《素颜美人》 第一章 宁馨是个什么样的人? “宁馨是恐龙。” 这不是说她长得丑,她虽然不特别漂亮,但五官清秀,也是个小家碧玉的俏佳人。 用“恐龙”形容宁馨,是因为二十一世纪,很少女人到了二十八岁还从不搽脂抹粉,连乳液都没搽过一滴,早上洗脸是拿毛巾沾水,像擦地那样在脸上划过一轮,完毕。 “宁馨是懒虫。” 第二个人列举宁馨的恶行,什么可以坐就绝不站都是小事,最夸张的是懒到连人家指着她的鼻子骂都懒得回嘴,因为骂人太耗力气。 宁馨对付上门找碴者只有一招:呆站着任人骂,若对方骂超过五分钟,她会找个地方坐下来,继续挨骂。 但骂她不要超过半小时,因为她会睡着。一旦她睡着……是要骂给鬼听吗? “你们说的根本不算什么,她对我才过分!”pub里,五彩灯光衬着安以然扭曲的俊脸更形狰狞。“她根本就没心没肺、无血无泪、寡情薄爱、忘恩负义……” 宁馨没有反应地坐在安以然身边,听着他叽哩呱啦、叽哩呱啦没有重复地骂她。 有些纳闷,今天派对的主题不是为了庆祝她二十八岁生日吗?几时变成了批判大会? 不过大家发言还真是踊跃,你一言我一语的,都快半小时了,没有停过。 精神真好,她就不行了,打个哈欠,有一点爱困。 莫海岚端着一杯橙汁,挤到宁馨旁边。“喂,你给安以然戴绿帽啦?他这么愤慨?” “我偷男人干什么?又不能吃。”宁馨的脑袋歪向莫海岚肩膀,眼眯眯的,快睡着了。 “坐好。”莫海岚推她一下。“什么叫仪态你懂不懂?下次我去上礼仪课,你跟我一起去,好好学学怎么做一个端庄有礼的大家闺秀。” “谢谢,我对飞上枝头做凤凰没兴趣,那种坐姿、站姿、随便姿的训练你自己去就好了,有时间我宁可睡觉。”宁馨顺势倒向桌面,没有肩膀靠,趴着一样可以睡。 “你如果真的想过吃饱睡、睡饱吃、无忧无虑的生活,才该努力嫁进豪门做少奶奶,以后就不用辛苦天天站柜了。”莫海岚会去应征百货公司的男装专柜小姐,就是想从中挑出一张长期饭票,以供她米虫生活无虞。 宁馨半闭着眼,思绪瞬间陷入挣扎漩涡。 莫海岚描述的米虫生涯很吸引人,但是…… “一定要学这么多麻烦的东西才能过米虫生活吗?”她希望可以什么都不做,就直接升格做米虫。 “废话,没付出哪会有收获?” “那有没有只要付出一点点,收获就很多很多的那种?” “我给你一把刀,你自己抹脖子,下辈子投胎看准点,找个有钱的老子。这个付出够少,收获够多了吧?” “那还是算了,太痛。”她还不如继续站童装柜,虽然收入普通,起码衣食不缺。 “见猪见狗,没见过你这么懒的。你不会以为什么都不必做,光在这边睡觉,王子就会自己骑马过来把你带回王宫,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吧?” 宁馨继续打哈欠。“会有那种想法的人是蠢,不是懒。” “嗯……”莫海岚撇撇嘴。“在我眼里,这两种人都差不多啦!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跟安以然吵架了,不然他怎么骂你骂那么凶?” 对噢!安以然还在骂,而且一边骂、一边瞪她。 宁馨回他一抹浅笑,任他去骂吧!反正她不痛不痒,跟人吵架,好累的。 “我们没吵架。”起码在她的记忆里,不曾有过“吵架”这回事。 “那就是你得罪他喽,你做了什么?” “我会做什么?”外人不知,她和安以然关系匪浅。 宁馨的爸早死,安以然的妈早亡;一个寡妇、一个鳏夫,含辛茹苦扶养孩子,偶然相逢,擦出爱的火花,却怕孩子无法接受,始终没有再婚的打算。 但宁馨和安以然其实并不在意,主动撮合两位长辈终于点头答应再入礼堂,可惜等不到结发,二老车祸意外身亡。 那年,宁馨十八岁,而安以然才十七岁。从此他们相依为命,至今十年。 宁馨自认和安以然相处愉快,还想持续这种舒服的生活到老死呢! “也对,你比猪还懒,不可能故意挑衅安以然,那就是安以然刻意来惹你喽!他想干什么?你对他这么好,高中一毕业就出来做事赚钱供他读书,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好困难的问题喔!她懒得费脑筋想这种事……“我去厕所。”她急急闪人。 “喂……”莫海岚咬牙。“你可以更懒一点没关系。”被一手养大的男人这么损,宁馨也能无动于衷,一个人怎么可以懒成这样? 这一桌七、八个人,可不止莫海岚不满,那骂到兴头上的安以然更是把牙咬得吱吱响。 “我去一下洗手间。”不骂了,他也走人。 几大步绕过吧台,安以然在女厕前截到宁馨。没办法,她人懒,走路也慢,安以然就算晚她三分钟出发,照样拦在她前头。 “嗨。”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肉墙,宁馨搔搔头,扬手招呼。 安以然锐眼圆瞪,斯文白皙的俊脸上烧着怒火。“刚才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她抬头,低头、转头,半晌。“我要说话吗?”他抒发情绪,她听就是了,没必要发言吧? “你不提出任何反驳?” “要反驳什么?” “你不可能没知没觉,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十年,你心里是有我的。”而他,他爱她,好久好久以前就爱她了。 “我心里是有你啊!” “真的?”大喜,高兴得剑眉都飞起来了。 点头,她向来懒得说谎的。 “跟我结婚。”他期盼地看着她。 “你发烧了。”她给了一个跟早上相同的答案。 “我是说真的,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很久以前你也答应过不会离开我,你忘了吗?” “问题是,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啦!都住在一起十年了,还要怎么样?” “我说的在一起不是那个意思,是同吃同住、同杨而眠,像夫妻那样。” “如果你是想跟我睡一张床,我不介意,我房门从来没有锁过,你可以自己进来。”但别指望她替他开门,因为懒。 “你……”气死人了,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安以然索性张开双臂抱住她,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唇。 她一颤,脑袋微微的晕眩着,像缺氧,又似吸了麻药,灵魂儿叫嚣着要往外飘。 瞪大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不禁想起他小自己一岁,十年前刚搬进宁家时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男,他们的同居引来侧目,大伙儿轮流警告她,与未成年者发生关系是犯罪,会毁掉他的前途,请她不要害人害己…… 她整个人逐渐变得冰凉。 安以然足足吻了她有一分钟那么久。“感觉怎么样?” 她抖着唇,想说可怕,又担心伤他的自尊,反覆思索后,说道:“就是碰到两片肉……” 安以然额爆青筋。“那这样呢?”再度低头吻上,四片唇瓣密密地贴合着,他的舌沿着唇缝探入,溜进那湿热的唇里,先在腮帮子附近戏耍一遍,再纠缠那丁香,来回地游移滑动。 好一会儿,他气喘吁吁,脸上已见薄汗,对于这抵死缠绵的一吻,他很有信心。他看过无数a书和a片,自信习得个中诀窍。 但她的反应却教人很呆滞。“尝到你嘴里的咖哩味,我突然有点饿了,以然,今天回家煮牛腩咖哩。” “好……”他下意识点头到一半,猛然回神。“你……我这么用心亲你,你……你没有什么感觉吗?” 当然有感觉,有很大的罪恶感呢!他一碰她,她耳边迳是一堆警告,指责她在害他……恐怖得要命。 她一向懒散,脑袋放空,舒服过日。唯独对他的事放不下,哪怕已经过了三千多个日子,他都二十七岁了,她仍旧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以……念经吧!色字头上一把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她对性没兴趣,她是木头,什么感觉也没有。 很好,身体不热了,沉静如常。 她照样挂起懒懒的笑。“我说啦!饿嘛!” “完全不心动?”他不得不怀疑她的神经是水泥做的,硬成这样。“馨馨,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亲你吗?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跟你结婚。” “我也喜欢你啊!”她一句话把他捧上了天,但下一句话又将他扔进了地狱。“你就像我弟弟一样,没有一个姊姊是不喜欢她弟弟的。” 安以然也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像宁馨这种懒散又不时神经搭错线的女人? 因为他们的父母死后,宁馨就赚钱供他读书吗? 问题是,他有父亲留下来的保险金,不必靠她赚钱,也能活到成年啊!反而是他为了她甘做小男人,在家煮饭、洗衣、整理家务。 没有他,他毫不怀疑她会饿死在家里。 这是有前例可证的。还记得多年前安以然高中毕业,跟同学去旅行一星期,出门前在冰箱里塞满鱼肉蔬果,还全部洗好切妥,只要她下锅煮熟了就能吃。没想到她却吃了六天的泡面当早、晚餐,中午则在公司餐厅吃,理由是,她懒得开伙。 第七天,她轮休,家里的泡面也吃光了,明明有钱,却懒得上餐馆,心想他下午就回来,饿一顿也死不了,于是硬撑到他返家。他知道了之后,行李都还来不及整理,连忙到厨房先炒个饭喂饱她。 自那以后,安以然再也不敢出外旅行,就算出门,也是当天来回,省得某天回家,发现她变成了木乃伊。 他们的生活紧紧相连,缺不了他、也少不得她,如此地亲密,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点头结婚? “馨馨,尽管我们的爸妈曾论及婚嫁,但又没有真的结婚,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也不可能成为姊弟,我也不要做你弟弟,我想当的是你老公,你明白吗?” “明白。”姊弟也只是个称呼嘛!她并不在意,只要他们能继续住在一起,其他的他想改就改,不过……“以然,做你老婆要做些什么事?”千万别太麻烦,她很懒的。 “你什么也不必做,我会疼你、宠你、爱你,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拉起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 她愣了一下。“这跟我们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同?一模一样嘛!结婚还要多办一场婚礼,麻烦,不如维持现状。” 闻言,安以然僵成化石。 “以然……”宁馨叫了他两声,没得到回应,很没良心地挣脱他的手,自己去上洗手间了。 “哈哈哈……”安以然身后,莫海岚的爆笑声传来。“笑死我了,安以然,亏你跟宁馨住了十年,还不了解她有多懒!你用这么蠢的方法求婚,求一辈子她也不会答应的。” 化石缓缓动了,转过身,狭长凤眼狠瞪莫海岚。“关你什么事?” 安以然一向对以钓金龟婿、嫁入豪门为人生目标的莫海岚没好感。 而莫海岚也不喜欢这个功不成、名不就的小男人。在她眼里,像安以然这种成天跟柴米油盐打交道的小男人,跟吃软饭的没两样。 “我是庆幸我的好朋友有眼光,知道小白脸靠不住,玩玩可以,结婚就不必了。” “你才没眼光,看不出馨馨早爱死我,这辈子除了我,她不会嫁任何男人。”而且,谁是小白脸?他有工作的,ok?! “你就吹吧!”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馨馨到二十八岁还不交男朋友、不谈恋爱、不跟别人约会?那是因为她喜欢我,只容许我一个男人踏入她的生命。”他肯定宁馨爱他,唯一不明白的是,那怪女人为何死不结婚? 说是说怕麻烦,但他觉得问题不只如此,还有其他部分他尚未想到。但这一点才不告诉莫海岚,让她找到机会嘲笑。 “拜托,她不交男朋友只是因为她懒得去经营一段感情,跟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安以然不只鼻子朝天,连屁股都翘起来了。“馨馨的确懒得跟人交际,但只要事情跟我有关就不一样了,不信你自己问她,从我高三到大学毕业,只要学校有活动需要家长参加,她有没有缺席过?我的同学、朋友、亲人,她全都认得,由此可见,在她心里,我是特别的。” 莫海岚愣了一下,他说的是有道理,但那骄傲的神态却让人非常讨厌。“好,就算宁馨真的喜欢你,但她无心改变你们之间的关系,你能怎么办?继续做个乖弟弟吧!小朋友。” “你以为我没办法逼出她的热情?” “你有什么办法?”莫海岚坏笑道:“装绝症,还是交个假女友刺激她?或是狠狠甩了她,让她发现自己没有你不行,哭跪着求你娶她?” “你神经啊!每个办法都是以伤害人为出发点,有这样表现爱的吗?”偏激的女人,安以然懒得跟她说,转身走人。 “喝!”莫海岚看着他的背影。“这家伙还不错嘛!”观念挺正确的,加一分。 “谁不错?”宁馨正好从洗手间出来,听到她的话。 “安以然啊!虽然他是穷了点,但胜在温柔体贴,坚持爱你就是不伤害你,是一个好男人。”莫海岚将宁馨从头打量到脚,她不是现在流行的大眼美女,而是很有古典温婉味道的东方佳丽,柳叶眉、丹凤眼,小巧的鼻和嘴……最让人嫉妒的就是她的唇了,不必上唇彩,自然粉嫩,配上斯文儒雅的安以然,倒也称得上郎才女貌。 宁馨眨眨眼,实在很疑惑,她跟以然在一起都那么久了,大家从十年前关心到现在,不会腻吗? 现在她和安以然就像老夫老妻一样,生活无比和谐……好吧!最近是有些冲突,他一直逼她结婚,说什么她的喜欢跟他的不一样,她待他如家人,可他想她做老婆……不对啊!老婆不也是家人吗? 又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好麻烦,算了,不想,去找安以然回家煮咖哩,她饿了。 pub的饮料好喝,但东西难吃,还是安以然做的饭菜合她胃口。 午夜十二点,宁馨洗好澡,正准备上床睡觉。 安以然直接走进她的卧室;她自己说的,她房门从来不关,欢迎他随时进来,他还客气什么?他上床躺下,大掌环住她的腰。 宁馨揉揉眼,打个哈欠。“以然想要和我一起睡?” “不行吗?”他一边说,手掌在她背部抚摸着。 “可以啊!不过……”她拍拍他在背部作怪的手。“抱着就好,不要一直动,这样不好睡。” 屁啦!她以为他只想纯睡觉?“不行,我们要先做点床上运动再睡。” “什么运动?会不会很累?”她不爱流汗,所以最好别做太激烈的运动。 “你不会累。”他把她压在身下。“让我一个人累就好。”说着,他伸手去解她睡衣的钮扣。 她感觉头上有一群乌鸦在飞。“你想跟我做爱?”这是哪门子床上运动?她只是懒,不是白痴好吗? “放心,在你没有亲口说爱我之前,我不会硬来。”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点燃你身体的热情,激发出你内心对我的爱。” 又是这个复杂的问题。她都说过几百次爱他了,他偏不信,硬要为难她,好没良心。 他解开她的睡衣,发现她一项超级好习惯——不穿胸罩睡觉。睡衣一敞,浪漫春光尽泄,美不胜收。 “馨馨。”他低头亲吻她的脸颊。“我喜欢你,你呢?” “喜欢。”大实话。 “情人间的喜欢?” 她沉默了,良久良久。“请问,什么样的喜欢才叫情人间的喜欢?” 他轻轻舔吮着她的耳垂。“每天你都会想我、念我、在意我的一举一动,当我亲你的时候,你会感到热情洋溢……” 她打个寒颤,身体又不对劲了,再念经吧!色字头上一把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反覆数次,心平气和。很好很好,她定力又加强了。 微笑地回答他的问题。“前两项有,后两项我不清楚。” “没关系,我们一一做实验就知道了。” “唔……”她在床上躺得直挺挺,跟条死鱼没两样。“以然,我觉得……” “你不喜欢我亲近你?”他插嘴问。 她仔细分析心里的感觉,想了半天,除去三分之二的罪恶感外,剩下的只有手足无措。 “还好啦。”最后,她只能这么说。“不过我想,你最好戴套子,因为我懒得吃避孕药。” 太多人警告他们不能在一起,否则会害了他的前程,偏偏她不忍心拒绝他,也没力气跟他讲道理,那只好装死了。 “那你是喜欢我亲近你喽?”他大喜。“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们结婚吧!馨馨。” 又来了!举行婚礼很麻烦的。“以然,结不结婚我们不是一样过,那干么非结婚不可?” “两情相悦当然要结婚啊!难道……”他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他看着她的雪肤椒乳,心跳若擂鼓,但他爱抚着她的身体,亲吻过她的颊、她的耳,她呼吸没乱掉一拍。 晴天霹雳啊!他的挑逗对她无用! “馨馨,我们重新来。”他颤着声说,一手捧住她的胸脯,舌头含住那红蕊,另一只手隔着睡裤,抚摸着她的大腿内侧。“讨厌吗?” 她摇头。 “喜欢吗?” 她又摇头。 这是什么情况?他一头雾水。 不死心,他沿着她的胸部轻轻地吻着,舌头滑过那雪白的凸起,慢慢来到平坦的小腹,画着圈儿似地打转。 她打了个寒颤,心里又自动播放起经文。 他又问:“有没有什么感觉?” “痒痒的。” “呃……”他胸口憋着一股气。“就这样?” 她点头。 “再来。”他头上汗水滚滚,也不知道是欲火烧的,还是怒火燃的? 他的目标转向她下腹,却顿了一下;难道要直奔本垒?她还没开口说爱他,没结婚就先上床……好像不太好。 他陷入了沉思,好半晌,决定采取折衷的方法。他拉下她的睡裤,隔着一层纯棉底裤,吻上她女性的重要部位。轻轻地舔着,舌头沿着那细缝来回滑动,直把那底裤舔得濡湿。 “馨馨,你感觉怎么样?” 她没回答,半点反应也没有。 “馨馨?”他纳闷抬起头,发现…… “馨馨——”太过分了,她居然给他睡着了!他的技巧有这么差吗?竟然无聊到爱困。 但其实是误会,他刚才思考是否直奔本垒的时间太久;她等了又等,才会不小心睡着。 他一叫,她迷迷糊糊又醒了。“啊?发生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睡了?”他多辛苦啊!既要挑起她的热情,又要压抑自己的欲念,怕伤了她。她却如此回报他,良心安在? “不是结束了吗?”他刚才停了好久都没动作,她以为运动结束,才安心入眠的。 “我我我……你你你……”安以然已经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你就这么讨厌我亲近你?” “没有啊!”她怎会厌恶他的亲近?她只怕“搞出人命”,弄得人尽皆知,会害到他嘛! “那你老实告诉我,刚才我亲你、碰你,你有什么感觉?” 好累,好想睡。但因为是安以然问,她还是努力地想。 “湿湿的、痒痒的,然后……你口水没擦干,所以冷气一吹,冻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安以然呆滞了好一会儿。“就这样?” 她老实地点头。 安以然想砍人。他用错方法引诱她了,只是……错在哪里呢? “馨馨,你不讨厌我亲近你,只是对我的种种行为没那股热情如火的感觉,是不是这样?” “对。”她二十八岁了,不是十八岁,上过性教育,也看过a片。但迄今她仍不懂,那种活塞运动有什么魅力?不就一进一出、一出一进,她念几句经就什么感觉都没有啦! “我明白了。”她太迟钝了,所以对他的挑逗没反应,他得另想办法激起她的热情,但之前要先确定一件事。“你是喜欢我的吧?别说什么姊姊一定会喜欢弟弟那种话,没有哪一个姊姊会愿意让弟弟又亲又抱的。” 她点头。她一直说喜欢他,是他自己不信的。 “记住了,你喜欢我,不是因为把我当弟弟,你喜欢的是安以然这个男人。” 他怎么说怎么是啦!快一点了,只要他放她睡觉,她全部答应。 “我会再想办法让你明白,你有多么爱我、依赖我、渴望我的,晚安。” 他放开她,想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但这副软玉温香……舍不得啊!又回头搂住她,狠狠吻上她的唇,内心激烈交战,留下、回房、留下……五分钟后,她又睡着了。 ……她都不怕他逞兽欲了,他还担心什么?正好大大方方地搂着心上人,睡觉。 第二章 下雨天,云是灰的,连人的心情都是阴沉的,尤其是百货公司的专柜小姐们。 最近没特价活动,天气不好,没人潮,一上午来客没超过个位数,业绩可想而知。 没客人,又是吃饭时间,莫海岚索性从三楼的男装区晃到四楼的童装专柜邀宁馨同行,毫不意外地看到她正对着天花板发呆。 “喂,经理来了,该清醒喽!”莫海岚吓她。 “我没睡。”谁知宁馨的迅速回应反而把莫海岚吓了一跳。 “哇,我在楼下抓了一上午的蚊子,不会你这里客似云来吧?” “我也抓了很多蚊子。” “既然没客人,你会不偷懒睡觉?”她最佩服宁馨的一点就是,这家伙已经训练出睁着眼睛睡觉的功夫,所以偷懒永远不会被捉包。 “我睡不着。”语气依旧淡淡的,好像失眠那个人不是她。 莫海岚伸手摸向宁馨的额头,一片滑腻;宁馨的第二项非人证明,天生丽质,不必上妆,皮肤就好到像剥了壳的鸡蛋。更过分的是,还常有来血拼的客户问她是用什么粉底,这么自然;废话,没有一点粉,当然自然。 “没发烧啊!怎么会失眠?” 宁馨眨一下眼,迷茫的说:“我发烧的时候只会更想睡,不会失眠,一般人都是这样的吧!难道有人发烧生病反而精神很好?” “小姐,”莫海岚伸出美丽的彩绘指甲点了她半晌。“那只是一种形容……算了,你白痴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原谅你。” “我只是懒,不是白痴。” 莫海岚被她气到了。“我问你,如果有两个人,一个有食物却打死不吃,另一个则完全没有食物可吃,他们最后会有什么下场?” “两个都饿死啊!”宁馨强调过很多次了,她是懒,不是笨,怎么大家就是不信,还用这低能的问题考她? “那不就得了?有脑不用,跟没脑的人也没差。” 呃……是这样吗?好像有点道理,但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对……算了,太复杂,懒得想了。“你说是就是吧!” 莫海岚真是佩服死她了,被这样拐着弯损也忍得住,确实懒到最高点。 “ok,懒小姐,既然你睡不着,又到午休时间了,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没胃口。”宁馨继续对着天花板发呆。 “不是吧?”莫海岚彻底傻了。“你人生两大嗜好,吃跟睡,一下子全戒掉了,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受什么刺激。”只是生活起了一些变化。 打从她二十八岁生日那天开始,安以然就每天去她房里睡,把她从头亲到脚、再从前摸到后,立誓挑起她的热情,要她承认自己喜欢他。 但她本来就没否认过这个事实啊!虽然他说姊弟、亲人间的喜欢不算,他要的是男女、情人的喜欢,可她却无法那么细的区分自己的感情,于是那夜复一夜的亲亲抱抱持续到至今,已经有一个月了。 她是不在意被摸、被亲啦!反正念几句经就没感觉了。重要的是他们依然在一起,安以然还是每天负责打扫、洗衣、做饭,让她不必睡在垃圾堆、不至于饿死,也就够了。 可今早安以然突然说他太自以为是了,男欢女爱要两情相悦才行,他单方面地一头热,难怪她提不起兴致。所以打今晚起,他们的角色要颠倒,由她主动,说不定她会从亲密挑逗中学会融入。 那一刻,宁馨的脑袋好像被雷打到。要她每晚这么累,存心想操死她嘛! 怎么办?要拒绝简单,问题是,安以然不会轻易放弃,他会换个方法继续磨出她的真心……其实到现在,她还不太了解他所谓的爱情究竟是啥东西? 他说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他们现在已经是这样啦! 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原本就打算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啊!拜托,只要他肯帮她打扫、洗衣、做饭,就算天塌下来她都抱着他不走。 看,她什么都依他了,他还说她无情无义,是不是过分了点? 好累、好烦喔!怎么办?她不想累死在床上啊! “没受刺激?”莫海岚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圆镜:要钓金龟婿就要时刻注意姿容仪态,镜子是随身必备之物。“你自己照一下镜子,你这样像没受刺激?等一下,你该不会怀孕了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安以然想“吃”她,她随时欢迎;但要她去“吃”他……采取主动很累人的耶! 莫海岚指着她衣领底下若隐若现的红痕。“我早就注意到了,你最近常常带草莓来上班,是安以然的杰作吧?哎,反正你们在一起都那么久了,有了就结婚嘛!” “处女怀孕是神话,现实生活中不可能发生,ok?” “不是吧?都激烈到这样了,你们……还没进展到最后关头?” 宁馨摇头。“以然说,要等到我确定心意,真的点头的时候,他才会碰我。” “了不起,够纯情。”除了佩服,莫海岚也没有第二句话了。“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烦的?莫非……你发现自己不爱他?” 宁馨觉得好无力。“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界定所谓爱不爱的问题,懂爱情又怎样,好玩吗?”她不懂爱情也活了二十八年不是吗? “好不好玩见仁见智,对我而言,面包比爱情重要;对你嘛!大概只有吃饭、睡觉最要紧。” “人不吃饭、睡觉会死,没爱情却不会,孰轻孰重不是很明显?” “所以你现在的烦恼是,安以然逼你确定自己的感情,让你压力很大?” 宁馨无奈的点头,近来她的确很困扰,不懂在一起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又为什么一定要厘清亲情、友情、爱情的不同? “那简单,直接告诉他你需要时间考虑就好了。” 宁馨皱起眉头,想了一下。“但现在以然是要我去做,不是要我考虑,你的借口不行啦!” “做?”莫海岚两颗眼珠子一下子瞪大了。“怎么做?” “就是……”宁馨支支吾吾的,这种私事不太好说吧…… 莫海岚看出她的迟疑,忙举手发誓。“我保证绝不会有第三者知道。” 在百货公司里,莫海岚以一心钓金龟婿闻名,人缘不是很好,但信用还不错;加上宁馨也没其他人商量,想了良久,还是把近一个月安以然的行为说了一遍。 听完,莫海岚张大嘴,下巴差点脱臼。 好半晌,她结结巴巴开口。“你……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就算偶尔冒出一点小火花,她也会立刻掐灭它。 “一点点呢?再小的反应都好,比如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嗯……他吻我的时候,会痒,超过半小时,我就会累得想睡觉,算不算?” 莫海岚垮下肩,长叹口气。“宁馨,虽然我们不是死党,好歹也是多年同事,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你还是听安以然的好了,否则你一辈子都无法尝到做女人……不,应该是做人的快感。”性爱乃人生大事,居然有人对性完全没感觉,太离谱了吧? “以前你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别唬哢她。十年前警告她的人,莫海岚也有“以前我们谈过这种事?” “当然。” “我没印象。” “我记得很清楚。”只要事关安以然,她是打死不会忘的。 莫海岚挥挥手。“好啦!就算有谈过,但时间不一样,答案也会不一样啊!不管我之前说了什么,你把它们全忘掉,从今天起,好好跟安以然享受人生至乐。” 哪有这样的?!宁馨心里本来只有一分的疑惑,现在变两分了。 同时外头的雨下得更大了。 太阳西落,月上中天,夜晚来临了。 以往这是宁馨最喜欢的时段,吃饭跟睡觉是她人生两大爱好嘛! 但今天,她坐在床上,看着时钟,心情却无比低落。 啪答、啪答,她已经听到安以然的脚步声,大概再三十秒他就会走进她的卧房,命令……对,就是命令她实行他昨天的要求。 她真的觉得很困扰,安以然执着地要她给他情人的爱,家人的、姊弟的、朋友的,他全部不要。 他的感情分得好细,细到她光听就觉得头晕。 相比之下,她简单多了,无论面对什么人事物,她只会有两种感觉——喜欢或讨厌。 安以然说她不正常,她本来觉得他太苛求;但今天跟莫海岚一番讨论,莫海岚也要她乖乖听他的话,开发身体情欲……好吧!虽然她其实也搞不太清楚爱情跟欲望有什么关系? 安以然的解释是,如果她心里真的有他,面对他的肢体接触,自然会热血奔腾、情潮翻涌。可她在床上的表现……简直伤透他的心。既然她不接受挑逗,那么就由她来做主动的那一方,或许她才能真正投入一点。 宁馨很苦恼,她毕竟也是看过a片的,知道做主动的那一方有多累。 “你在做什么?”适时,安以然打开房门走进来。 宁馨傻傻地坐在床上看他,他洗好澡了,头发没有吹干,刘海垂下来盖住大半额头,露出来的脸庞俊逸中尚带着三分稚气。 百货公司很多专柜小姐都说安以然长得很帅,而且白白净净的,分明是标准的奶油小生。 她一直没有很留意这一点,现在细看……他的确是还满顺眼的啦! 他身上的睡衣款式与她的相同,不过他是蓝色的,而她是粉红色。 她比较喜欢蓝色,夏天看起来凉爽,粉红色……感觉有点热,现在正值盛夏,她得请他帮她换其他颜色的睡衣和床单;至于这些粉红、嫩橘的颜色就留着冬天用吧! 动嘴比动手省力多了,她安于当只大懒虫。 安以然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跳一下子乱了拍。 “馨馨。”他特意放低嗓音,显得沙哑,带着一点磁性。“你喜欢我吗?” 好老套的问题,最近大概一天要听二十次。但她还是诚实地点头。 “那就不要光坐在那里看,来——”他对她伸出手。“到我身边,你只要跨一步就可以拥抱整个我。” 迟疑复迟疑,她呐呐开口:“你直接倒下来,我就可以抱到你了,所以……不用我下床吧?”长夜漫漫,何苦一开始就操她? “你……”算了!她站一天的柜,确实累了,他迁就她,自己走过去。 宁馨从头到尾都坐在床上,顶多只是稍微辛苦地张开双臂,安以然便自己倒入她怀中了。 她满足地吁口长气,人生就是要这样才叫享受,肚子饿了,有人把饭煮好;下班回家累了,有人帮忙放洗澡水;想抱人了,嘿,那人自动倒入怀;然后双双…… “以然,夜深了,我们睡觉吧!”拉住他的手,一起往床上一躺,闭眼,准备会周公去也。 “好,睡……等一下,馨馨!”他这么没吸引力吗?她每次见到他不是要吃、就是要睡。“你忘了我昨天跟你说的话?” “没忘,但……一定要做吗?很累耶!”她真不想自讨苦吃。 “怎么会累?”抱她、吻她,他不知道多兴奋!“只要你喜欢我,对我还有一点点兴趣,就会想亲我、抱我,然后热情洋溢……” “并且大汗淋漓。”她小小声插一句。 安以然横她一眼。“想要收获,就要付出。这道理不管是做什么都一样。” 问题是,她对性爱没兴趣啊!劳心劳力,一个不注意还会弄出“人命”,很麻烦的。 “来嘛,馨馨,试一下,你以前只是没经验,只要尝过一次性爱的快感,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它的。” “你尝过吗?” “呃……”他没有试过真枪实弹,因为他喜欢的人不配合,他又不愿意将就嘛! “既然没试过,就是道听涂说啦!那种流言做不了准的,以然,我们还是不要这么麻烦,睡觉吧!” “不行!”他瞪圆了眼,也把宁馨吓了一跳。 “以然……” “做。” “是!”她孬,她承认。只好伸手抱住他,然后……“以然,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想撞墙,他都已经示范一个月了,她居然连挑逗步骤都记不起来。 “先亲我。”他咬牙。 “噢!”以然生气了,她最好乖乖听话,免得衣食不保。 她先嘟起嘴,在他唇上亲一下,他突然全身紧绷,脸也整个红起来。 宁馨停下动作看着他。“我做错了吗?” “没……没有。”他悄悄地并紧双腿,太没用了,只不过被她亲了一口,身体便着了火。 没错,那就再继续喽!她转而吻向他的耳朵、脖子、锁骨……下面被衣服挡住了耶!是不是要把他的衣服脱掉比较好? 她伸手解他的扣子,又拉又扯,打不开。怪了,自己穿衣服很简单啊!怎么同样的动作换帮别人做就不顶用了?麻烦,她不玩了。 “以然,你自己脱衣服好不好?”连这个都懒,他服了她了。 “你就对我衣服底下的风景一点期待也没有?”还是挣扎一问。 她拍拍他的胸膛,傻傻的说:“有什么特别的吗?不就是前胸、两边有乳头,再下去是小腹……” “闭嘴!”她没有文雅一点的说法吗?气死他了。 “我说错了?” “你可以换其他……唯美一点的说法,比如……白花、红蕊什么的。”说着,他脸红得跟什么一样。 她眨眨眼。“真没想到你这么……浪漫……” 确定是他浪漫,不是她太迟钝又不解风情? “馨馨,我该拿你怎么办?”如果确定她不爱他,他可以努力用诚心感动她。 但理论上,一个女人若讨厌一个男人,是不会让他又亲又抱的。 宁馨任他为所欲为,只是不管如何就是不回应他的热情。 女人心海底针,真搞不懂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对他只有家人间的感情?但没有家人会在床上胡天胡地到这种程度的。 是讨厌他?那她早该将他踹下床了。 是她性冷感?可他记得以前她不是这么冷淡的…… 安以然颓丧的低下头,宁馨看了也难过,不免自我反省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他如此伤心? 是因为她懒得下床抱他?有可能。 而且她还叫他自己脱衣服,让他脸色不太好看。再记一过。 然后……她想起来了,刚才她对他身体部位的称呼让他气到命令她闭嘴。这应该是主因。 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解决,她小手摸上他的睡衣,开始解扣子……这个动作真的有点烦,尤其睡衣扣子又不只一颗,长长一排,解完都累死了;下回应该建议他穿拉链式的,或是干脆不穿,连脱都不必,简单省事。 宁馨的动作让安以然脑袋瞬间糊涂。 “馨馨,你在干什么?” “帮你重新振作啊!”口气不太好,实在是被这些扣子折腾够了。 “用这种方法?”她都快把他的睡衣扯烂了! “对!”点头同时,她满意一笑,终于解决这件麻烦的睡衣了,指着他裸露的胸膛,认真地说:“这里……性感的锁骨、厚实的胸膛、两两两……两颗红豆……” “噗哧!”他笑出来了。 “不对吗?”似乎是有问题,红豆比较小,他的大多了。她想了又想……“葡萄?形状不像。樱桃,颜色不对。蔓越莓……” “馨馨,够了。”可能他太强人所难了。于爱情,宁馨本就迟钝,要她突然变得浪漫多情,未免不切实际。 反正他已跟她耗了十年,不在乎再耗十年,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真真正正地爱上他——以情人的身份。 “真够了?”期待他点头,然后她就可以快乐睡大觉了。 他大掌把她揽进怀里,让她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感觉到她湿热的呼吸和细滑如瓷的肌肤,浓浓的爱意在心底酝酿。 不知她现在是什么心情?“馨馨,今晚你只要靠着我,然后告诉我,你有什么感觉?” “你心跳得很快。”而她很想睡。 “这是因为我爱你,我非常想要你。” “这样啊!”她率直地把手探到他的男性部位,那里坚硬更甚,果然欲望惊人。“要不要我帮你?” 他倒吸口气,把双腿夹得更紧,不只脸红,连呼吸都灼热无比。 “你要怎么帮我?”他苦笑。 “你可以做啊!”她本来就没有拒绝他的意思,只要别叫她主动就好。 “你……”咬了咬牙,他叹口长气。“在不确定你的感情之前,我是不会跟你做那种事的。” 他太执着了,她也没辙。“不然你自己去厕所解决。” “你……”算他倒楣,爱上了这个变态。“算了,睡觉。” 太好了,解脱!她欢呼一声,翻个身,正想闭眼入眠,又听到他粗浓的鼻息。 他是不是很辛苦啊?可惜她不是男人,体会不到那种欲望无法发泄的痛。 她要不要帮他?但他刚才拒绝她啦,那么……“以然,如果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厕所解决太没情调,我衣柜里有a片、杂志、性学报告,你去找喜欢的看,弄完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他呛了一下。“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我都不知道!” “你不会以为我一出生就什么都懂吧?我也上过性教育的,ok?你没看到那些东西我才讶异好不好?我的衣柜都是你整理的,我就一直装在喜饼盒里啊!” “啊!”他想起来了。“但是那个盒子里装的不是你的日记?” 铁盒的存在很久了,久到当时他二人的爸妈还在世,而宁馨也只是个高中生,他随父亲到宁家拜访,亲眼看到她拿走那个喜饼盒,然后放了一些针线、串珠和一本日记在里面。 直到现在,他天天帮她收拾衣柜,因为尊重个人隐私,所以从不碰那个盒子一下,想不到……那里头装的是性爱教材?日记本呢?蒸发了? 她睨他一眼。“我是那种会勤劳写日记的人吗?” 以她的懒散……“写年记还差不多。”他说。 “错!”她是一个字都不会写。“那本日记是高中时的功课,毕业后就丢了。后来开始上班,跟同事讨论到性方面的问题,就去买了教材回来研究,我这才知道,不是每个月来经就表示有排卵,还有第一次是什么感觉,有哪些地方要注意……这里头学问这么大,我能不研究吗?” 不知为什么,被她这么一说,性爱变得一点都不浪漫,反而有些无聊。 他啼笑皆非地问道:“既然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为何不管我怎么挑逗你,你都没有感觉?” “就是全看过了才觉得无聊啊!大家亲来亲去、东摸西摸,最后也只是为了做活塞运动。我不了解,这种看前头就知道结果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人人乐此不疲。” “你每天都要吃饭,吃进去、消化、吸收、上厕所,一天要重复好几次,你怎么不觉得无聊?” “那不一样。不吃饭会死,不做又不会死。” “你……”看来想藉行动唤醒热情这一招或许是错的,他应该想别的办法才对。 “以然。”她盯着他的男性部位看。“你好像……恢复正常了耶!” “哪怕情圣再世,被你这么一大篇无聊话砸下去,也会热情尽消。”给她一个白眼后,他伸手搂住她。“不说了,睡觉。” 把精神养饱了,他才有气力想新法子挖掘她的爱。 第三章 安以然坐在电脑前努力修稿。 他是个画画的,专画小说封面,拜大众文学蓬勃发展之故,各式武侠、言情、魔幻、翻译、网路……诸小说每个月几百本发行量,他一个月总能接到二、三十张邀稿,虽有钱不起来,却也衣食无虞。 “我说大插画家,不要这么酷嘛!学长都进门两个小时了,你就不能停一下工,听我说几句话吗?”于捷端着一碗满汉大餐坐在安以然身后说。 挺可怜的,作客到中午,还要自己煮泡面吃,主人家不单不供餐,连话都高兴才回几句,不开心便让他自个儿面壁去。 喏,这会儿安以然肯定不舒爽,两眼只盯着电脑荧幕,半点回应不给。 “唉!”于捷边吃面,边翻看书架上的小说,每一张封面都是安以然的杰作。男女老少、神鬼仙佛、妖魔鬼怪,应有尽有。 说实话,安以然画的人物并不美,但有灵性。比如这本,以仙帝为角色,不着明黄龙袍,长发只以缎束,素面青衣,衬着点点星空,好像整个人就融进了那无穷宇宙中;灵气所钟,不是诸仙之首又是什么? 唯一的缺点是……“这美编爆烂,书名打这么大字干么?都遮住人物的额头了,枉费你一番心血。” 于捷解决掉午餐,擦擦嘴巴。“学弟、安大插画家,这封面稿有什么好画的?你画得再用心,人家也不会尊重你的创作,这种工作不干也罢。” 安以然移动滑鼠,按下存档,总算赶完今天的进度,可以去吃饭了。 抚着饿疼的胃,他自顾自的走到厨房,留下于捷在后头碎碎念。人人都以为soho族在家工作,时间自由,再轻松不过。 事实根本不是这样,要做一个成功的soho族,毅力最重要,否则一不小心被外界影响,拖了进度,就会习惯性拖第二次、第三次……慢慢落入恶性循环,最后丧失信用,再无案子可接,要嘛饿死,要嘛就看破去外头找工作。 因此安以然订下工作进度表,严格要求自己按时完成工作,没灵感画又怎样,坐在电脑前苦熬呗!熬到又饿又累,灵感自然会被榨出来。 有人说他自虐,也有人说这种强迫挤出来的东西根本是垃圾;随人去说,安以然自认尽责就好。 把今早吃剩的粥放上瓦斯炉加热,打颗蛋、撒把青葱,变成熟腾腾的鸡蛋粥。这就是他的午餐了。 于捷看得有点呆滞。“大插画家,你最近缺钱啊?” “你哪里看出我缺钱?”安以然捧着粥到客厅吃。 于捷继续跟在他的屁股后。“不然你怎么这么省,就吃早餐剩下的粥当午饭?” “学长,这叫惜福。”安以然给他一个白眼。“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插画家,我只是个画画的。” “意思还不是一样。”于捷咕哝着。 “差多了!插画家有他们的尊严和职业操守,我不同,我画画只是为了赚钱,出版社说什么画风讨喜,我就怎么画。你把我们放在一起比较,对他们太不公平。”对于工作,安以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选择画封面图,纯粹只是因为这份工作可以兼顾家庭。 毕竟如果出去工作,总难免出差、开会什么的,万一耽误到打扫屋子、洗衣、做饭的时间……想像宁馨睡垃圾屋,吃泡面过活的日子,他的心已经揪成一团。 他理想的工作只需满足一个条件——方便他全心全意照顾宁馨。其他的,他不在乎。 “用不用这么认真啊?” “这是原则性问题。” 是啊,原则!安以然就是这么讲原则,“玩”起来才有趣。莫怪于捷从大学时代就特爱挑他当替死鬼。“看来你也不喜欢插画这个工作,那干么不回学校?研究生活既单纯,又悠闲……” 安以然截断他的话。“如果研究生活有你说的美妙,你何必向教授提辞呈?” 于捷呆了一下。“你知道了?” “在你来之前教授就打过电话告诉我了,他还说,要他批辞呈很简单,只要你能找到一个替补人选,随时可以走人。学长……”安以然对他一挑剑眉。 “从我进大学第一天,你就拐我入文艺社,说什么社里一堆才女,舞文弄墨,不只养眼,还很轻松。对,养眼,是我养别人的眼,你从来没有说过那是耽美文艺社,里头每个女人写的都是同志文,她们就差没剥光了我,把我跟另一个男人绑在一起,看我们会有什么反应。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毕业几年了,你还想骗我,你以为我还是当年十几岁的毛头小子?” 说起于捷,安以然就一肚子火,这个不良学长,生平第一嗜好就是己所不欲、必施于人。总是对一些奇怪的东西感兴趣,然后兴致勃勃找一堆人去玩。 偏他又很容易腻。当他烦了,想走人,大多时候可以顺利脱身,但偶尔也有对方不放人的时候。那怎么办呢?简单,找一个人顶替他的位置喽! 而安以然;也不知于捷看中他哪里,每每于捷想要找替死鬼,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 安以然的大学生活因此被搞得乱七八糟,一毕业便立誓与于捷断绝往来;可惜天不从人愿,于捷的青梅竹马莫海岚竟是宁馨的同事,以致他现在还甩不掉这个超级损友。 “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念念不忘,是不是太小气了一点?何况我也没有把你扔着不管,三个月后我就把你救出来啦!” “你是把我从耽美文艺社那个火坑救出来,但不到一天,你又推我入电玩社的地洞。” “电玩社有什么不好?你读的是资管,了解一些电玩常识对你功课也有帮助啊!” “如果他们是真的在研究电玩,那的确有帮助,但他们明明迷的是电玩人物,每天不是忙做道具就是缝衣服,想尽办法把自己打扮成魔兽、精灵、妖怪,一堆乱七八槽的东西。” “以然,批评别人的兴趣是很不好的习惯。” “你这么了不起,当年干么从电玩社逃走?” “我大四了,要交论文,没时间再玩社团。” “我进大学的时候,你就大四了。” “这个嘛……我那时候有其他的事,没空参加,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做人要展望未来,说说你最近怎么样?”见风转舵,于捷一大长才。 “很好。”吃得下、睡得着,除了探不到宁馨的心之外,一切顺利。 “那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噗!安以然喷出口里的粥。“喝哪门子喜酒?” “你日子既然过得很好,跟宁馨的感情生活想必经营得不错,那结婚摆酒不是早晚的事?” 安以然仰头吃光碗里的粥。“不好意思,我跟馨馨暂时还没有准备要结婚。” 于捷清俊的五官凝出一抹邪意。“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把人追到手吧?我从你大一就听你说要追她,追到现在还没着落,肯定有问题,要不要学长教你几招?” “无聊。”安以然把碗拿进厨房,随手洗好,放进烘碗机里。“你如果有那种美国时间,就去搞定你家的莫海岚,少管我和馨馨的闲事。” “我就是为了海岚才要离开研究室,偏偏教授不放人,说实验正到紧要关头,除非我找到替补的人,否则不许我走。我想来想去,能代我位置的只有你啦!以然,你帮我一回,我助你一遍,当交换嘛!” “你用什么东西搞定莫海岚?那个爱钱的女人对未来丈夫的要求是:房子不能小于一百坪,存款要超过五千万,还要有双b跑车两台。你再奋斗二十年也许会有,现在就别想了。” “这个你不必管,山人自有妙计。”于捷的法子是说破便不管用的。“我先分析你和宁馨的问题,你们认识超过十年、同居刚满十年、彼此相处愉快,为什么就是无法从友情跨越到爱情呢?你们彼此不来电吗?” “我很喜欢馨馨,嗯……”安以然沉默了半晌,才道:“馨馨也喜欢我,只是还没有答应我的求婚。” “既然喜欢,干么不结婚?我看宁馨根本当你是朋友,不是情人,这时候你就要逼逼她了。” “怎么逼?”色诱?他试过了,没效。殷勤体贴?他根本已经做牛做马了,照样没用。近水楼台?拜托,他们都同住一个屋檐下了,还要多近? “我告诉你办法,你去研究室替补我的位置。” 交易吗?也不是不行啦!研究室的地点离宁家很近,他照样可以兼顾家庭与工作。只是他不太信任于捷,那家伙前科太多。 “先说你的办法,如果可行,咱们再来讨价还价。” “厚!”于捷用力一拍额头。“以然,你从前疑心病没这么严重的,现在……你变得不可爱了。” “我不需要让你觉得可爱。”何况上当这么多次,任谁都会学乖的。“爱说不说随便你。” “好吧!我说,宁馨为什么无法把你当情人?有几种可能性,第一,她早有情人了。第二,你们太亲密,亲密到她觉得你像家人,燃不起爱的火花。第三,她的爱情神经太过迟钝,接收不到你的浓浓情意。第四,她是同性恋。” “馨馨不是同性恋。” “也就是说前三者都有可能喽?” 安以然说不出话,宁馨的心思他从来摸不清。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于捷拍拍他的肩。“年轻人就是嫩,这一点小事都分析不出来。让学长教你吧!首先,宁馨是个热情的人吗?” “怎么可能?馨馨个性冷淡是众所周知的,别说跟人勾肩搭背了,她甚至不喜欢跟陌生人一起吃饭,所以从来不参加喜宴。” “她的生活作息固定吗?有没有很多应酬、邀约?” “除了上班,她几乎不外出,标准的姹女,你说固不固定?” “你跟宁馨毕竟不是亲姊弟,却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对你的防备心强不强?” “她晚上睡觉从来不锁房门。”她对他毫无戒心好吗? “你跟她求婚,她的反应是什么?” “她说我发烧了。” “你没有告诉她,你是认真的?” “我说了,但……她觉得不管结不结婚日子一样过,又何必麻烦?”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上到几垒了?” 安以然的脸一下子红了,这种私事是能随便说的吗? “看你的脸我就知道答案了,现在学长一一解析你的问题。首先,宁馨不爱跟别人交际,又喜欢窝在家里,这样的人是很难谈恋爱的。其次,她对你完全没戒心,可见在她心里你是特别的。最后,你们的亲密程度已经超过了一般的朋友关系……先别翻脸,你们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于捷跳出他拳头攻击范围,才又继续说道:“一个不喜欢跟人接触的女生,愿意和某个特定对像这么亲密,却偏偏不答应结婚,结果很明显了……” 明显个鬼,安以然完全听不懂。 “想不出来?”于捷趁火打劫。“你答应去研究室顶我的位置,我就告诉你答案。” 安以然拍拍屁股站起来。 “你去哪里?”于捷拉住他。 “买菜。”安以然对他咧一下嘴。“学长慢坐,再见。” “回来!”可恶,这个学弟越来越难拐。“好吧!学长大放送,直接告诉你答案,你们家那一个缺少了爱情神经,谈恋爱讲究感觉,太理性或懒散的人是感受不到的,宁馨需要学习怎么开始谈恋爱。你就陪她去看一些感人的爱情电影,一起酝酿浪漫气氛,相信不用多久你就可以抱得美人归。” “感人的电影……了解。”安以然继续往外走。 “喂!”于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方法都告诉你了,你什么时候去研究室报到?” “馨馨答应跟我结婚那一天,我就去研究室,拜!”安以然潇洒地挥手走人。 “你……”于捷一咬牙。“你狠!事成之后你如果反悔,我就叫海岚鼓吹宁馨逃婚,到时候你想抱美人……抱枕头吧!”哼哼,他的便宜岂是好占的? 安以然也算是个优秀的学生了,听完于捷的建议,他立刻杀到影碟出租店,请教店员哪些爱情片是既经典又感人肺腑的? 对方推荐了他十多部电影,最终他选了三部:“梁山伯与祝英台”、“似曾相识”和“第六感生死恋”。 不是故意挑选悲剧,而是店员误解他要的感人肺腑是催泪,那当然要选悲剧啦! 晚上,宁馨下班回家,用过晚餐,安以然就拖着她坐在客厅看影碟。 看电影这消遣宁馨还满爱的,尤其安以然又准备了她最喜欢的鸭舌头做点心后,消遣升级成享受。不过…… “以然,今晚要看三部这么多吗?”这样她明天上班会没精神耶! “那先看两部好了。”他先抽了“梁山伯与祝英台”放进dvd机里。 优雅的黄梅调音乐从喇叭里流泄出来,宁馨眼睛一亮。“这电影好久了,想不到出租店里还有。” “你看过?” “电影没看过,但是以前凌波在国家剧院表演的时候有跟同事去欣赏。” “我怎么不知道?”还以为她平常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里,居然也会跟别人约,去看戏干么不找他? “你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凭什么叫组长请客?” “那是公司聚会?” “对啊!”她点头,吃鸭舌头的同时,也不忘喂他两根。 “那应该有很多人吧?” “组长、我,两个。” “什么?”他口中的鸭舌头差点喷出来。“你组长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噢!”吓他一跳,还以为出现情敌咧!赶紧把鸭舌头再吸回去。“你既然看过音乐剧,觉得剧情怎么样?” 她想了一会儿。“梁山伯要嘛是同性恋,要嘛是双性恋。” “什么?”那两根鸭舌头卡在他喉咙,险些噎死他。幸好他准备了饮料,一罐啤酒灌下去,小命保住了。 “小心点。”宁馨一边帮他拍背,一边将鸭舌头收回去。他没口福,所以这美食还是由她独享吧! “我不会跟你抢东西吃,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想不到他连几根鸭舌头都比不上,决定了,打明儿个起,鸭舌头再不会出现在他们家。 宁馨嘿嘿笑着又把鸭舌头拿出来,也不是她小气,这玩意儿虽然好吃,却贵啊!以然又不懂得品尝,给他吃,就像牛嚼牡丹,一整个浪费。 安以然其实也没意思要跟她抢点心,只是觉得自己没在她心里占第一位,有点不爽而已。 “你怎么会觉得梁山伯是同志?”这分明是一部感人肺腑、荡气回肠的爱情片,从哪里扯到梁山伯有同志倾向了? “梁山伯下山访英台,一路想的是谁?” “祝英台啊!” “对,是祝英台,但却是跟他车桥结义、三载同窗的好同学、好义弟,可不是祝家九妹。你想,如果九妹不是英台,梁山伯会这么痴情吗?” “也不一定,这个……”安以然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梁山伯上了祝家庄,见了女装的英台,一见钟情也有可能。” “一见钟情立刻生死相许,会不会太多情一点?” “有例可循啊!”正好“梁山伯与祝英台”播毕,他改放“似曾相识”。这是个一见钟情,穿越时空相爱的故事。 片头一开始,垂垂老矣的爱丽丝将珍藏多年的怀表递给正年轻气盛的查理,要求他回到她身边。 安以然眼眶已经红了,想像一个女人等待着一个错蹈时空的男人,那漫长的岁月,她痴心不悔,想尽办法要穿越时空到未来与恋人相遇,却不可得。 青春在漫长的岁月洪流中磨逝,当爱丽丝再遇查理,她已经八十岁,他正当年轻,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最终她抱憾而亡,这是多么真挚的爱恋!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呢喃着,他声音已经哽咽。 “这只是电影。”宁馨拍拍他的肩。“不必太认真。” “你不觉得爱情来临时就该好好把握,以免一朝失去,留下永生永世的遗憾?”她张大嘴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这么多愁善感。” “这不是多愁善感,爱情本如春花,既然抓住了,就要好好把握,否则很容易花谢枝残的。” 她恍然大悟,他搞这么多把戏,原来还是在暗示她恋爱、交往之后就应该结婚。但她真的不明白……“以然,到底是恋爱重要?还是生活重要?” 他呆了,两种不同的东西怎么比? “要我说,不管是恋爱、结婚,都是一时的,两个人想长久在一起,还是得回归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常生活,既然如此,直接过日子就好了,何苦找麻烦?” 恋爱是麻烦,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但不交往,直接步入礼堂,她还连礼堂都懒得进,只想维持目前的安稳生活,这恐怕有点问题吧! “馨馨,我问你,你要仔细思考后,老实地回答我。假设有一个机构专帮人包办婚姻,你只要交生辰八字,对方便会帮你安排对像结婚,你只要在婚礼上露一面就可以完成终身大事,这样的婚你愿意结吗?” “不愿意。” “为什么?” “包办婚姻,万一嫁到一个烂赌鬼,一身债务,要我去背,怎么办?” “所以婚前的交往、认识是很重要的嘛!” “当然。” “那你为什么不用心谈一场恋爱,试着了解我呢?” “我已经很了解你啦!”她扳着指头数。“你喜欢吃水果胜过蔬菜,肉类中最爱牛肉,海鲜来者不拒,唯独受不了海胆。你不爱名牌,但超爱佐丹奴的休闲服,买鞋一定要有气垫,内裤要四角的。你三个月理一次头发,两天剪一次指甲……以然,我可以说出上百项你的生活习惯,你还要我了解你什么?” “我要你了解我爱你的心,希望你也能同样爱我。” “我爱你啊!” “你不是爱我,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他抱着脑袋低喊,到底要怎么解释她才会懂?“馨馨,我要的爱是男女之间的,是情人、夫妻,不是家人。” “妻子和丈夫不算家人吗?”他天天问、夜夜逼,她不是没想,而是想不透。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全天下最了解、最依赖、最喜欢的就是对方。这样的关系还不是爱,什么才是? 同时“似曾相识”的影碟也演完了。费尽心思回到过去寻找爱人的查理如愿以偿与爱丽丝相遇、相恋,却因为一枚现代硬币,又被硬拉回原来的时空,他想再回去,但一直失败,最终在旅馆绝食身亡。 这是一部很棒的电影,它把爱情拍得好美,但也好悲。那主题曲响起的时候,她也拧着心,感到微微的酸和痛。 她很疑惑,是不是一定要轰轰烈烈才算真爱? 但以然不是查理,她也不是爱丽丝啊!电影中的故事根本不适合套用在他们身上。 “以然,难道爱情有一定的公式,不照公式走,就不是爱了?” 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牵绊。 别人分得细细密密的友情、爱情、亲情……一大堆情;她全部揉在一起,送给了他。 现在他要她一一区分开来,把爱情给他,其他的都不要,这怎么可能?已经融合了的东西她分不开的。 安以然不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爱情公式?真有那东西吗?没有吗? 爱情是什么?要怎样做,才算爱?他百思不得其解。 “馨馨……也许你说得对,爱有千百种,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爱上别人,想娶对方,你会答应吗?” 想了想,她点头。 “呵……”苦涩的笑艰难地磨出喉头。“说到底,你还是不爱我。” “唉!以然,也许你很奇怪我为什么不嫉妒,是不是我不爱你了?我只想告诉你,独占是爱,宽恕也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快乐,更是一种爱。”她头好痛,只觉得好累、好累,快受不了了,客厅留给他收拾吧!她拖着脚步回房睡觉去。 第四章 宁馨和安以然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当莫海岚发现宁馨不上早班,改上全天班到晚上十点时,下巴差点掉了。 她一直觉得宁馨被安以然制约了,总是习惯穿他准备的衣服,吃他煮的食物,遵循他做的一切安排。 宁馨自己也曾说,如果安以然不煮饭,她宁可吃泡面,泡面吃完,那就饿肚子吧!因为她吃不惯外食。 其实宁馨自己的手艺也不错,毕竟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嘛!小时候也煮过皈,不过有了安以然的照顾后,她再也懒得进厨房。 但现在她上全天班,不只中午要忍受外食,晚餐也吃不到安以然亲手做的食物;不到三天,她已面带菜色。 “宁馨。”莫海岚忧虑地看着她。“你行不行啊?我看你走路都用飘的,还是别逞强了,回去和安以然说几句好话,让他帮你准备便当,不然你真的要去做仙了。” 宁馨看看自己的脚,她明明是拖着步子走,哪里有飘?况且……“我又没和以然吵架,要说什么好话?” “你们没吵架,你会突然改上全天班?”莫海岚才不信。“以前多少人劝你上全天班,薪水加倍算,也没见你动心。可现在你除了早餐在家吃,午、晚餐都在餐厅用,每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你吃进去的饭粒十根手指头数得完,菜也只吞两、三口,这跟绝食有什么差别?” “绝食是都不吃,我起码还有吃。” “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你知道我的意思。” “唉!”宁馨长叹口气。 莫海岚好像看到外星人一样。“你也会叹气?” “我也是人,当然会叹气。” “我不是那意思,只是……”莫海岚一直以为宁馨是迟钝到无知无觉的。“很难想像你会有心事。” “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会有好吗?”而她最大的心结就是安以然了。 她就是不懂,他们已经像老夫老妻一样了,为什么还要细究一些无谓的小事?吃饱撑着嘛!但他那么执着,让她忍不住也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神经太大条,才会感受不到他所谓的心慌、情动、意萌的感觉…… “海岚……”宁馨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征询一下第三者的意见。“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一幢超过一百坪的别墅、五千万存款、两台双b跑车,这是最基本的。”爱情等于面包。 白问了。宁馨再度叹息。 “不然你认定的爱情是什么?”换莫海岚问。 “生活。平平淡淡、无忧无虑的生活。” “闷到爆。”莫海岚翻个白眼。 “你说闷,也就表示你承认我所描述的也是爱情的一种?” “是算啦,但……天啊!我是不是眼花了,越汶嫱居然会离开她的化妆品专柜?”莫海岚惊呼。 这家百货公司里有三只出了名的米虫,各自怀抱着美梦,以不同的方式期待得到幸福。 超级米虫宁馨,家里养了一个新好男人安以然,食衣住行样样包办,是所有专柜小姐最羡慕的对象。 高贵米虫莫海岚,把所有薪水都用在打扮自己上,目标是钓只金龟婿嫁入豪门,从此过着吃饱睡、睡饱吃的幸福生活。 变态米虫越汶嫱,嗜钱如命,最大心愿是在三十五岁前赚足两千万,从此躺在钱堆上,跷高双脚,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超级爱钱的结果就是,越汶嫱成了工作狂,永远上全天班,一个月顶多休一天假,就算公司硬排休,她也会去别的地方打工。上班时间除非内急,她几乎不离开柜位,抢客户之凶、宰人之狠,曾创下单日单柜一百五十万的业绩,蔚为奇谈。所以她会离开一楼的化妆品专区,来到四楼的童装部…… “耶耶耶!”莫海岚瞪大眼。“她朝这边走过来了!” 宁馨转过头,跟越汶嫱打招呼。“有事?” 越汶嫱递给她一个三层便当盒。“安以然托我交给你的。”当然,她收了委托费,否则才没那闲工夫走这么一趟。 宁馨接过沉甸甸的便当,还没有打开,一丝饭菜香已经隐隐飘出,她闻到了烤鲑鱼的香气,还有蜜汁鸡腿、爆炒山苏、蛤蜊丝瓜、葱花蛋、素三鲜、凤梨虾球……全都是她喜欢的菜。 “谢谢。”宁馨对越汶嫱点点头,但她没走,继续站在原地。“还有事?” “有没有适合送人当弥月礼的东西?”越汶嫱问。 这表示东西最好价廉物美,让送礼的人有面子、收礼的人也开心。宁馨会意地点头,问道:“婴儿是男是女?” “龙凤胎。”声音不太高兴,毕竟一胎要送双份礼,对正积极存钱的越汶嫱来说,是个巨大打击。 “你等会儿。”宁馨跑去翻库存货。这些衣服也不是不好,只是有一些类似脱线的小瑕疵,顾客不喜欢,又不能为了业绩硬卖,只好当库存。 不过专柜小姐可以在员购日的时候,向厂商要求净价购买,非常优惠,现在拿来做人情,正合算。 宁馨忙着包装礼盒时,莫海岚拍一下越汶嫱的肩。“收了多少走路费?” “五百。” “不过是从一楼搭电梯到四楼,你就跟安以然收了五百块!”也太狠了。 “他自愿给的。”她还是看他们小俩口斗别扭,一时好心,才只收五百,换成陌生人,想要她跑腿,没一千块别想。 这时宁馨已准备好两个礼盒,递给越汶嫱。“连身衣、手套、袜子、圆帽,再各加一件小外套,应该够份量了。” “谢啦!”越汶嫱接过礼盒。“多少钱?” “五百。”其实不止,不过宁馨了解越汶嫱,典型要钱不要命,想赚她的钱,她会翻脸的。 越汶嫱描绘精致的俏脸笑开了。跑一趟,赚两个礼盒,超值划算! 她把安以然给的五百块走路费交给宁馨,说道:“你大方,我也不小气,就告诉你吧!安以然表面上花钱请我送便当,但其实一直躲在对面的咖啡厅偷看这里,已经……四天有了吧!” 那不就表示宁馨开始上全天班的时候,安以然就在百货公司外头守着? “你怎么现在才说?”莫海岚瞪眼。 “你们问了吗?再说,我的情报是用来卖钱的。”越汶嫱拨一下垂额的刘海,要她做免钱工,免谈。 “这种事还要人家问,你……”莫海岚实在很受不了她的嗜钱如命。 “汶嫱说的事我都知道。”宁馨低下头。她是后知后觉,不是不知不觉,不可能没发现安以然的依恋与执着。 她只是不了解,他们已经亲密到快像连体婴了,他到底还想要她怎样? 他总说她缺乏热情,可是一个会主动抱着他猛亲乱啃,拚命说爱他、爱他,爱他……这样的女人还是“宁馨”吗? “有够烦的。”她低叹一声,举了举手上的便当盒。“你们有人要吃吗?” “你不吃?”越汶嫱问。 宁馨摇头。“没心情,吃不下。” “那给……”有好处越汶嫱当然不会放过,正想接过便当盒,莫海岚一把拉着她往电梯方向走。 “喂,干什么?”她的便当…… “你不会看风向啊?”莫海岚悄悄地指了指手扶梯方向,一个人木头似地杵在那里,可不正是安以然。 “我早就看见他了。”但他出现又如何,便当是宁馨给她的,安以然莫非想抢回去? “那是他的爱心便当,特地做给心上人吃的,你是他的谁,好意思分享人家的爱心!”莫海岚推她进电梯。 越汶嫱拨一下覆额的刘海,冷冷地说:“在我看来,那个便当只代表一顿早餐钱,跟爱心毫无关系。” 电梯到了四楼,门打开,莫海岚对她一撇嘴。“这么爱钱就快点挑只金龟嫁,马上沈进金山银海里。至于那个爱心便当,你死心吧!”扭着窈窕的身躯回自己的男装专柜去。 “再有钱也是金龟的,就算被我钓上来又怎样,他一定会吐给我吗?还不如自己赚稳当。”越汶嫱笃信,靠人人倒、靠山山倒,靠自己最好。 安以然并没有进童装专柜打扰宁馨上班,反而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像化进墙壁里似的,呆站着凝望她。 这换作一般人,早已经被看得浑身不对劲,要嘛抓狂骂人,要嘛举双手投降,任他爱怎样就怎样。 但宁馨不是一般人,她的粗神经有电线杆那么粗。 所以她照常工作、招呼客人、结帐,动作规律又完美。 直到百货公司准备打烊的广播响起,安以然方才离去。 随后,宁馨收拾好东西回到休息室,拎了包包,也走出百货公司。 安以然就站在员工出入口等她,一见到她就替她提包包,还有那被遗忘了、已变得冰冷的三层便当。 这便当他做了很久……他也只会这样讨她欢心;以前还可以很自傲地说,全天下只有他做的菜台宁馨胃口。 但现在,他连这项优势都没有了,对她而言,他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了…… “馨馨,你已经讨厌我了,是不是?”走了好长一段路,他终于问。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她纳闷。 “你连我做的菜都不吃了,对你而言……我已毫无用处。”虽不想承认,但事实似乎是如此。 “我只是最近胃口不好,才吃得少,跟……喜欢、讨厌无关。” “不要骗我了,认识这么久,我从没见你胃口不好过,你明明是不想吃我做的菜。” “我在公司餐厅也没多吃啊!”拜托他别牵拖好不好?她以前吃得下、睡得着,是因为心里没烦恼,心情好,胃口怎么可能差? 但现在她脑子里装满一堆疑问……附注声明,这些问题都是他硬塞给她的。 人想得多,心事重重,情绪自然不好,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们员工餐厅的菜跟猪食没两样,你吃不下是很正常的。”但他的杰作她不赏脸就是大问题了。“馨馨,我做错什么了,你要不理我?你要判我刑,也总得给个罪名吧!” “我没有不理你。” “你从上早班突然改成上全天班,我准备的早餐你不吃,特地送便当给你,你也不要,这不是不理我是什么?” “这是因为我忙着利用所有能够思考的时间,想法子把你从家人名单中剔除。” “你要把我从家里赶出去?”他委屈得好像她把他00xx了。 “谁要赶你了?” “你刚才自己说的。” “明明是你要我别拿你当家人看的。”她好想给他巴下去,气死了。“你说要的是爱情,不是亲情,这些话你反覆在我耳边念了一个多月,有没有?” 虽然她觉得夫妻也等于就是彼此的家人,细究得这么清楚,有够白痴。 但因为他太坚持了,所以她还是想尽办法要达到他的要求。现在他却为了她的努力而生气,有没有搞错? “我……小心!”一辆车子比箭还要快,咻一下撞过来,安以然想也不想地把宁馨推开。 宁馨在安全岛上滚了一圈才停止,惊魂甫定地坐起身一看,发现那台车子疾速冲撞上安全岛,在半空中翻滚一百八十度,然后飞撞向……安以然。 “以然——”她吓坏了,大叫一声。 车子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安以然撞飞,然后在安全岛上弹了两下,落到地面,动也不动。 渐渐地,鲜血溢出,漫流,淹没了他。 亲眼目睹这一幕,宁馨脑子一片空白,好像被丢进急冻室,身体从里到外每一个细胞都彻底僵硬。 眼前,有一些片段在闪烁着。 她十三岁,第一次见到当时小六的安以然,一个嚣张的小屁孩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没资格做他姊姊。 她十四岁,安以然进了国中,发现变成她的学弟,羞恼地命令她不准在学校跟他讲话。 她十五岁,安以然威胁她不准阻碍他爸和她妈结婚,因为两老有找伴的权利。 她十六岁,安以然骂她年年考倒数第二,混吃等死,早晚喂狗。 岁月匆匆,她二十八岁了,他说:“我们结婚吧!” 她说:“你发烧了。” 他气死了,骂她没心没肺。 但其实她的意思是,他们同居十年,都老夫老妻了,还办什么婚礼?费钱又伤神,只有烧坏脑子的人才会干这等赔本生意。 “唔!”一记呻吟,若有似无地逸出安以然唇边。 宁馨下意识握了一下拳,感觉掌中似乎失去了什么,是……曾经很温暖、很甜蜜、很幸福的东西;是……安以然,他们共度的十年岁月。 “以然!”她猛然回过神,仓皇地半跑半爬到安以然身边。 他痛苦地睁开双眼,想问她有没有事,却没有力气开口,只能看着她,从头到脚,没漏掉一处,直到确认没事,他安心了,憋在胸口的气瞬间泄尽,陷入昏迷。 她手忙脚乱地翻皮包找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 “以然、以然……”不要吓她啊! 她已经努力在学习用他想要的方式爱他,他必须给她时间,不能在这时候丢下她。 “以然,你说过要永远跟我住在一起,我答应了,也做到了,你不能不守诺言。”她早已允情,他有没有收到? 事后调查,冲撞安全岛那辆车的驾驶是酒后开车,车子翻覆时,司机已当场死亡。 受到牵连的宁馨在安全岛上滚了一圈,幸好只有擦伤,额头、手肘和膝盖多了点瘀青,其余并无大碍。 但安以然右手和双腿骨折,一根断掉的肋骨刺穿肺脏,而且最麻烦的是倒地时,头部受到撞击,陷入了昏迷。 大脑是身体最神秘的一个器官,受到如此创伤,医学界没有一个医生敢断定病人几时能好,或者会不会完全好? 于是安以然就这么沉睡着,一天、两天、三天……一个礼拜。 这期间,于捷第一个来探望,不敢相信才跟他定下协议的学弟突然就……这种情况,他们的协议自然作废。 莫海岚、越汶嫱……就连安以然的教授都来探望过他。 教授一直认为凭安以然的才干,不继续往人工智能方面深造、走研究路线是很大的陨失。 而这番言辞不只教授一个人说,安以然很多同学、朋友也是如此评论。 大家都无法理解,安以然竟以不能兼顾家庭为理由,一个资管的高材生,却跑去画小说封面? 如果他真有心往插画界发展,别人还无话可说,偏他不是,他全心都放在家务上,至于事业……钱够花就好,简直是糟蹋人才。 一些怀疑的目光免不了在宁馨身上绕,质疑她凭什么让安以然甘愿做个家庭煮夫。 每个人都很扼腕,为他不值,也祈祷他能清醒……但他再一次让所有人失望了。 一个月后,再来医院探望他的人已屈指可数。 三个月后,只剩一个人会固定来访。 宁馨是很懒的,懒到就算有人骂她,她也不会反抗,反正不痛不痒,争执只是浪费力气。 可是她照顾安以然却很勤劳,每天上班前、下班后都会来医院报到,帮他擦身体、按摩手脚,以免他因为长期卧床而肌肉萎缩。 休假日她更是全天候待在医院,一直看着他,好像永远也看不腻。 “宁馨。”早上,宁馨到百货公司上班,才放好皮包,就听见莫海岚叫她。 “什么事?” “安以然有进展吗?”宁馨摇头。 “医生怎么说?” “不知道。”就算是脑科权威也不敢说完全了解人类的大脑,所以这个问题只能去问神。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 宁馨想了一下,简单陈述了医生的解释。“以然脑内没有瘀血,研判是受到剧烈震荡才导致昏迷,也许得躺三个月、也许五个月,总之当他要醒时就会醒。” “已经三个月了。”莫海岚小小声说,她亲眼看着宁馨怎样从一个玉雕般的美人儿,迅速地憔悴,本来黝黑到会反光的长发失去了光泽,那最让人羡慕的白瓷肌肤则像脱水的苹果,被一条条细纹占据。 她看得很难过,对照宁馨和安以然的情况,生死相许无疑容易得多。 真正艰难的是,生不生、死不死,别不去,也离不开……爱情拖成了折磨。 但宁馨显然不这么想,语气依然平淡。“或许他要再过些日子才会清醒。” “如果……我是说……万一他不醒呢?” “他应该会醒的。”宁馨也没有把握,但她仍然愿意相信有那么一天。 “应该是多久?” “我不知道。” 莫海岚结结巴巴了很久,小声地说:“我说……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你好……那个……你有没有想过要放弃?” “干么要放弃?他又还没死。”宁馨笑了出来。 “他现在跟死也没什么分别了。”不是她残忍,实在是这种折磨早晚拖死人,面对现实吧!人有时候不得不选择是要放弃一个,或者倒下一双。“你应该开始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打算什么?” “你的未来啊!你不可能跟一个躺在床上的人就这样过一辈子。”看着宁馨日复一日地憔悴,莫海岚心里很难受,忍不住就想管闲事。 “为什么不可能?很久以前我就答应过以然,只要活着,就要永远跟他在一起,我答应过他的。”说出口的话就要遵守,否则干么要说?而且,如果没有安以然推她一把,现在昏迷的就是她了。安以然说要保护她,说到做到,没有违背过誓言。她也不会。 “他这样……能算活着吗?” “他的心脏还在跳,也能呼吸,就是活着。” “你才二十八岁,甘心这样过一辈子?” “事情未成定局,谁能保证不会有奇迹发生?”宁馨不信神,也不认为奇迹是路边货,随捡随有。她坚持的是,一诺千金。 “好啦,有什么话下班再说,该工作了!”转身,她背脊挺得笔直,迈向自己的工作岗位。 什么叫海誓山盟?什么叫谈情说爱?什么叫热情如火?宁馨也许不懂,但她却能做到一件事——把全部的感情放在一颗心上、送给一个人,从此一心一意,永不言悔。 “安以然,你这个白痴!”莫海岚突然觉得那个老是索情要爱的男人好愚蠢,那些东西他早就到手啦!只是他一直没发现。 第五章 十年前—— 安以然感觉自己在半空中飞,但人怎么可能会飞?一堆声音争先恐后涌进他耳朵,有念“南无阿弥陀佛”的,有哭泣、叹息的,还有骂娘的……有点吵。 他想把耳朵捂起来清静一下,但举起手,好像哪里不对劲?这是……他穿着制服,高中制服,他是高中生?不对吧?有一种感觉,他应该从学校毕业很久了。 这种突兀感是怎么一回事,脑袋好像被铁槌打了一下,痛! 他深喘口气,放弃思考,高中生就高中生吧! 他左右张望,哇,三表叔、四舅舅、六叔公……都是一些n年不来往的亲戚,今天这么巧齐聚一堂,干什么?要来借钱吗?先说一声,他家并不富裕。 “以然怎么办?”一个亲戚说。 听到自己的名字,安以然竖高了耳朵。 “我两个小孩都在读书,哪有能力再养一个?” “我也不行,我还在付房贷呢!多一口人很吃力的。” “我车子的贷款也还没付清啊!” 安以然差点喷笑,敢情这些亲戚聚在一起是为了讨论他的住所?拜托,他跟老爸两个人可以过得很好,不用旁人瞎操心。 “喏!”一炷清香被硬塞进安以然手里。 “干么?”安以然抬头,看见了……宁馨! 她也穿着高中制服,光滑细腻的脸如出水芙蓉一般,仍是那么素雅,别具一番风韵。 “香不能断。”她说。 “啊?”安以然有一瞬间的恍神,然后,潮水般的记忆涌入脑海。 对了,父亲和宁馨的母亲在经过漫长的恋爱后,终于决定在宁馨高中毕业当天结婚。 但是,命运捉弄了这对有情人。 婚礼前夕,他们开车去拿婚戒,途中,车祸身故。 生前他们无缘结合,但死后,宁馨坚持两人的灵堂要一起布置,连灵骨塔都买了相邻的位置。 这项决定让两方亲戚非常不谅解,毕竟两人没有名分,各自都有已经往生的伴侣,这样一来成何体统? 但宁馨不管,她向来很少有意见,但心意一定,绝不更改。 期间她只询问过安以然的意见,因为两名死者中,有一个是他爸爸嘛! 安以然一点头,她就请葬仪社开始置办丧礼了,那些亲戚的责骂,她只当东风过耳,吹过就算。 在这一点上,安以然还满佩服她的,坚持己见的人很多,但面对外界风雨,能真正坚持下去的人却很少。 安以然拿香一拜,然后插进香炉。 这是特制的大枝香,一枝可燃八小时。 同时,宁馨拿了一束银纸在火盆里燃化。 安以然插好香,回来陪她一起烧纸钱。 “喂,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疑惑地凝望他,澄澈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闪着亿万年的光辉,不只是美丽,其深邃、沉稳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我们……也算是孤儿了,你要去住哪个亲戚家?” “我自己住,我成年了。”她说,语气很淡,但态度很坚定。 安以然心潮翻涌,她好勇敢,似乎天下间没什么事难得了她。那他呢?继续由着亲戚推来挤去?他一个人活不下去吗?开什么玩笑!宁馨可以,他也行。 “我跟你住。”他对她说,不自禁地靠近她,每贴近一分,心伤便褪去一分,感觉到满满的温暖。 “什么?”宁馨愣了一下,他要跟她同居?虽然他们的父母差点步入礼堂,毕竟差了一步啊! 两人没有姊弟关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谣言会很难听吧? 适时,安以然的三叔公走了过来。“以然,我们几个商量过了,以后你就一个月住舅舅家,一个月住表叔家,一个月……” “我住宁家,”安以然截口说道,指着宁馨。“跟她一起。” 三叔公眉头都皱起来了。“你们……你们办这种丧事已经把安家的脸丢尽了,还想再丢脸?” 宁馨的眉头皱得不比三叔公少,叫安以然每个月换不同地方住,分明才是整人嘛! “就算不住宁家,我也可以住自己家,我十七岁了,再过一年就成年,可以自己生活了。”安以然说。 “你以为这个社会这么好混?”三叔公很生气。 “反正我有手有脚,不会饿死。”安以然是绝不肯去当人球,让众亲戚轮着踢的。 “随便你!”大家本来就没兴趣多养一口人,添加自个儿负担。安以然既然这么不知好歹,就让他去吃苦,众人还落得轻松呢!二叔公走人。 “你真要跟我住?”灵前只剩宁馨和安以然两人,她问。 “不行吗?”他的自尊不允许他看人脸色过活,但气走亲戚后,他也很惶恐,周遭他唯一能接受的就宁馨一个人,她若拒绝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太方便,因为她不习惯家里突然多一个人。但也不是完全不行,毕竟鼓励母亲追求幸福的同时,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往后家里会多出一个继父和一个弟弟。 “好吧!”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住便一起住。不过要开始筹生活费了,两个人吃饭不比一个人简单啊! 幸亏母亲有保险,扣除丧葬费,还剩个百来万,生活暂时不成问题。 但也不能坐吃山空,明天开始,她要积极找工作了。 办完丧事,安以然正式搬入宁家,至于他原本的家,则在收拾妥当后租给别人,每个月能赚几千块租金。 加上父亲留下的两百万保险金,安以然算过了,这些钱够他读完大学,再念研究所都没问题。 所以他很讶异,宁馨居然会给他生活费! 但她确实拿了一万块给他。“给你,把要交的钱、该买的东西都买齐,我要出去找工作了,再见。” 她以为他是来投靠她的吗?“喂,你要找什么工作,你不继续考大学吗?” “不要。”她说,走人了。 现在是怎样?叫他去读书,难道她想养他不成? “喂——”他追出去,终于在门口拦住她。 第一次庆幸这懒散的家伙动作慢。 还记得小学时刚知道父亲爱上别的女人,很不能接受自己有可能多一个新妈妈和一个姊姊。 他跑去骂她,说她没资格做他姊姊,她居然听不懂似的呆站着任他骂,直到他骂得口干舌燥、头昏眼花,她潇洒地走了。 从那一天起,他开始很讨厌她。 但是很不幸,他们却上了同一所国中。 他多怕被同学发现他们认识啊!一想到那个迟钝到像白痴的女生有可能成为他姊姊,他就有一头撞死的冲动。 但就是这个比猪懒的女人救了他……n次。 超不想承认的,都不知道是他衰,还是她太好运。 第一次被她救,是他将全班的周记送去老师办公室时,老师去了洗手间,把刚拟好的考卷放进抽屉,谁知道抽屉没关紧,考卷掉了出来,他帮忙捡,被正好回来的老师怀疑偷看,恰巧她在场,替他作证表明清白。 过了几天,在去银行领钱的路上,他碰到因为脚踏车坏了而在大太阳底下牵着车子走的她。 很不想理她,但最后还是帮她把车子扛去脚踏车店修理,再赶去银行,哪知道时间还没三点半,银行铁门已经拉下来,门口一滩血,听说十分钟前发生抢案,死了一个,伤了两个。 如果他没有帮她扛车会怎样呢?正好撞见抢匪?不敢想,又欠了她一次。 第三回,他进量贩店买东西,轮到结帐时,口袋一掏,钱包不见了!好像一道雷打下来,钱丢了是小事,重点是他的身份证、学生证、借书证……一大堆乱七八糟证,重办要花多少功夫。 同时,卖场的广播响起,有人捡到他的钱包送去服务台。他赶紧跑去领,发现她也站在那里,原来是她捡到了钱包。 类似的事情十根手指加脚趾都数不完,好像他越不想跟她有所牵扯,就越衰到和她纠缠不清。 现在他认了,缠吧、缠吧!两人住在一起,就缠到死做了结。 不过宁馨迟钝归迟钝,人还不坏,像这次坚持丧礼一起办,他就觉得很好,相信这也是两个长辈的愿望。 但是她以为大他一岁就了不起,用保险理赔金全额负担丧葬费,现在还想自我牺牲去赚钱供他读书,他就不满了。 拜托,不用演这种人生悲喜剧吧?他也十七岁了,能打工,还有老爸留下来的保险金,饿不死的。 “宁馨,你为什么不考大学,高中毕业而已能找什么好工作?”千万别说一切是为了他,他最讨厌苦情女主角了。 “卖东西。” “啊?”他不了耶! “以前我就想过毕业后要做什么了,行政工作很无聊,研究工作太累,领导工作压力大,创意工作伤脑筋,我发现卖东西最简单,我可以去站柜,卖衣服啊、首饰的,什么都行;等我老了,就去路边摊做阿桑,卖饭、卖面、卖肉粽,这种工作最适合我。”瞧,她的人生已经规划到六十岁了,够完整和美好了吧! “嗯……唔……啊……”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女人脑子有点打结。 “没问题了?”她自问自答。“那我走了。” 他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忙又追上她。“那你……想一辈子就这样吗?不想……不想穿漂亮一点、过舒服一点,让大家都觉得你很棒?” “棒的定义是什么?” “这……”他想了又想,试着组合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工人做久了,就会想当主管、老板,然后自己开公司,一间、两间、三间,最好做成跨国企业……” “接着商而优则从政?”她笑了,像一汪碧潭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荡起层层涟漪……“那我的人生最终目标不就应该是当总统才对?但不好意思,我对这些没兴趣。我的人生只有一个要求——吃得饱、穿得暖,至于东西是地摊货或名牌,我不在乎。” ok,她不爱钱,无所谓,人各有志嘛!至于她那渺小的愿望,就算没能力达成,看在她愿意让他住进宁家的分上,等他将来功成名就,他会帮她的。 不过…… “你为什么要给我钱?”男子汉大丈夫,要靠一个女人吃穿,让他面子搁那儿去? “不是说了吗?去把该交的钱都交了,像你的辅导费、家里的水电费,还有前阵子忙着办丧事,洗发精、卫生纸用完了也没空补,我要去面试,自然由你去买。对了,顺便把冰箱也补满。” “噢!”他头点到一半,想起不对。“我自己会出一半的钱,不必你负担我的开销。” 他有钱吗?也许有吧!但这是她家,不是他家,要他付什么生活费。 “神经病。”她嗤一声,走人。 她居然也会骂人,他一时愣住了,等想起来要追,她已经走好远了。 这一次她走得很快,让他卯足了全劲跑也没追上。 原来她的生肖不属“乌龟”;他第一次发现。 在安以然的印象中,宁馨一直是个迟钝、懒散的女人,起码考试成绩一直很差,成绩单上的红字永远比蓝字多。 想不到她一天就找到工作,还有滋有味地连做了一个月,而且薪水还不错,有三万多。 是哪一个不长眼的,请到这样一个懒员工,还给如此高薪? 他决定去探一下班。 她说她在百货公司卖小孩子衣服,他以为是摊车,结果是专柜,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偷瞄一眼吊牌,拷,一件外套要七千多,贵死了。 这种东西卖得出去吗?他很怀疑。 尤其宁馨也不会招呼客人,就站在那里,人家有提问她才回答,完全不主动推销;厚,这样怎么会有业绩? 这么迟钝还想以卖东西为生?他赌她撑不过三个月就会被开除。至于第一个月的顺利……是人都会有走狗屎运的时候。 他看了大概半个小时,她没卖出去半件衣服,唉,失败。 看不下去了,他四处逛逛,决定观察一下其他婴幼儿用品专柜的小姐是如何推销产品的,再综合之前看的销售知识,回家帮她恶补,看能不能增强她的行销能力。 其实应该要叫宁馨自己来拜师学艺的,但她太蠢,甭说同行相忌了,就算人家不忌讳肯教她,也不知道她要学多久才能学会? 安以然想,除了他,天底下没几个人有那耐心慢慢引导她去学习销售秘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年头的父母好宠小孩,三万多块的婴儿床也买得下手,佩服佩服。 他把专柜小姐厉害的推销术仔细记在心底…… 宁馨真是个大蠢蛋,一层楼看下来,最不会拉客人的就是她了。 失败,有够失败。 “真搞不懂,卖东西有什么好?”让他说,坐办公室才轻松,而且白领阶级的名号也好听。 总归一句话,宁馨太笨。 他又晃回她的专柜,却见到……哇,围这么多人,干么? 他好奇地钻过人群,看见一对夫妻,丈夫抱着一个小婴儿,妻子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正在跟宁馨理论。 “你说怎么赔我?我的宝宝穿你们的衣服才半天,身上就长了一堆红点,你们到底卖的是什么东西?” “外套。”宁馨回答。 “我当然知道这是外套,你这个白痴,我懒得跟你说,叫你们经理出来。” 宁馨还没发火,安以然先恼了;骂宁馨是他的专利,哪个不要命了敢跟他抢?而且…… “这位太太,你仔细看一下外套的标签,好像不是这一柜的喔!”安以然非常、非常的不爽。 宁馨看到他,一点都不吃惊,她习惯了。 那位太太对照一下手上外套的标签和柜名,好像真的找错了,这件是……呃,隔壁柜的。因为两柜的位置和名字太接近了,加上衣服又是上个月买的,今天一穿便出事,新手父母太紧张,一时弄错了,尴尬不已。 宁馨走到那个丈夫面前,仔细观察宝宝脖子上满满的红点。 “对不起,两位,你们宝宝的症状不像普通的衣料过敏,可能是异位性皮肤炎,应该要去看一下医生比较好。” “异位性皮肤炎!”两夫妻大叫,这是啥毛病啊?不清楚,听起来很恐怖的样子。 宁馨点头,走回自己的位子上,翻出一本育儿百科,指着里头几项婴儿容易犯的毛病。 “这个……”有图为证。“很像对不对?上面写,谈到异位性皮肤炎,就要先解释何谓异位性体质,意指这些人与生俱来对某种物质有过敏现象,是一种遗传疾病,容易得到鼻子过敏、气喘、荨麻疹或异位性皮肤炎等毛病……” “不是衣服的关系?”那太太脸红红。 “不排除可能性,但还是先看过医生再说。”宁馨道。 “那……”丈夫抱着宝宝歉然一笑。“不好意思,我们……搞错了。” “没关系,欢迎两位再度光临。”快乐送客。 然后,来理论的人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就剩安以然和宁馨面对面……也不是啦!还有三只小猫留着,在柜上东翻西看。 其中一个客人走过来对宁馨说:“小姐,你的书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好啊!”她把书递过去,买这玩意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补充专业知识,同时帮助新手父母解决婴幼儿问题。 然后对方就站在那边看书了,完全忘记这是个童装专柜,要赚钱做生意的。 宁馨不在意,但安以然气死了,这么用功不会去图书馆啊?妨碍别人做生意。 他把她拖到角落。“你就这样卖东西?” “不对吗?”她揉揉眼,还不太适应上班的日子,有点爱困。做学生真的比较幸福,起码每节课之间都有十几分钟可以偷懒睡觉,上班就不行了。“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不是因为放心不下她,他是……“我来逛百货公司不行吗?” 有必要火气这么大吗?她只是随口问嘛!“你喜欢逛就逛吧!”她要回去坐着,比较舒服。 “等一下。”他拉住她。 同时,一名挑选衣物的太太指着一只已包装好的礼盒问:“小姐,我可不可以开一下这个礼盒?” 有没有搞错?澳洲来的客人啊!居然要拆人家包好的礼盒,安以然正想问对方有没有常识,宁馨那个蠢蛋已经先回话。 “可以。” 于是,客人很快乐地拆礼盒。 “宁馨!”安以然再也忍不住了,咬牙低吼。“你有没有脑子?会不会推销啊?借书给人看就算了,连包装好的礼盒也让人拆,万一弄坏了还卖得出去吗?” “衣服又不是水蜜桃、草莓那种高级水果,摸一下就会坏,而且礼盒拆了重包就好,干么生气啊?” 这个白痴没听懂,安以然深吸口气。“一个柜面有多大,你算过没有?顾客就在那边杵着,也不买东西,相对影响的就是你的业绩,你看看别的柜,招呼客人、推销、结帐,才花多少时间,你呢?逛的人少就算了,东西任人翻,之后你要花多少时间整理?这些加起来都是你的损失,了解了吗?” “以前我逛百货公司,最讨厌被人拉住推销东西,所以我也不喜欢跟客人硬推销啊!不过,你怎么懂这么多销售的学问?” 打死都不会承认,他是怕她第一份工作就被开除,才帮她做了点功课,谁知道好心好意要教她,偏她不领情。 “总之我告诉你,你如果不积极一点,就等过段时间被老板请吃炒鱿鱼好了。” 好像在讽刺安以然的“好心指导”,那位借书看的太太突然开口。 “小姐,这里哪些衣服是纯棉的?”她的宝宝也有异位性皮肤炎,刚才听了宁馨的解说,又借了育儿百科看,才知道有过敏原这种事,易过敏的小孩最好穿纯棉衣物,如果这里有的话,她正好可以买几件。 “你等我一下。”说完,宁馨丢下安以然,服务客户去了。“请问是多大的小朋友要穿的?男生还是女生?” “四个月,男生。” “这一排、还有那一排都是。”宁馨让客户自己去挑喜欢的。 “小姐。”那位拆礼盒的太太也开口了。“这个礼盒可以帮我包三份吗?” “请稍等。”然后宁馨又忙着开始包礼盒,礼盒还没包好,借书那位太太已经挑好三件连身衣、一件外套,过来等着要结帐了。 安以然有点傻了,这样也行? 他再去其他专柜绕一圈,大致比较一下各柜的业绩,宁馨好像做得……还不错;好吧!诚实一点,她的业绩算中上。 他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有一点枉做小人。 不过……看她在那边忙得开心,他也放心了,可以回家做饭……厚,说到这点他又想抱怨了,不住在一起不知道,同居了才发现宁馨简直懒到无法无天,他搬进宁家一个多月,她没做过半顿饭,有时候他故意不煮菜,她也就干脆去泡面,也不怕吃成木乃伊。 如果没有他照顾,恐怕她已经饿死,或者营养不良住院了,真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家伙! 第六章 宁馨傍晚六点下班回家,看到……“牛排!”哇,今天什么日子啊?安以然煮得这么丰富? “站在那里做什么?”他端着一个盘子走出来,看到她杵在厨房门口发呆,口气很不爽。“去洗手吃饭啦!” 她吸一下口水,盘子上放的是提拉米苏耶!她的最爱。 管他是什么日子,有好吃、好喝的,天塌下来她都不管了。 包包一丢,她冲进厕所洗手,然后用跑百米的速度坐到餐桌旁,相准沙拉,开动! “吃慢一点,你饿死鬼投胎啊?” 这个女人,也没想到要等他一起享用,超没良心的。 不过看她吃得这么开心,好像他的厨艺可以媲美米其林评价出来的餐厅……算了!看在她捧场的分上,他大人大量原谅她。 “唔唔唔……”她嘴里塞满食物猛点头。 “白痴。”他低骂一声,转进厨房倒了一杯现榨果汁,砰地一声,搁到她面前。“小心噎死你。” 她用力敲了两下胸口,把梗在喉头的食物吞下去,又喝了口果汁,才有办法说话。 “想不到你的料理手艺这么好。”过去他总是什么简单就做什么,不是炒面就是炒饭,害她以为他厨艺顶多三流,原来是误会。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生活白痴吗?”他撇开头,耳朵可疑地红着。 他搞错了吧?她会煮饭的,虽然很久没下厨了,因为下班回来太累,懒惰。但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很少有生活白痴的。 要跟他解释吗?好麻烦,反正一点误会也不会死,还是继续吃吧! 安以然嘴巴上骂她个没完,不过行动上递茶送水、舀汤送菜,倒是样样做足了。 他不只厨艺好,服务更是完美。 她吃得好满足,突然发现,家里添个人,幸福多一分,完全没有她之前以为的隐私权被侵犯的缺点。 “和你同居还真是不错。” “废话,你什么都不会,没有我,你早晚会闷死在垃圾堆里,再不然就是饿死在沙发上。”他话说得很难听,但是给她切的蛋糕特别大块。 她两眼放光地继续向甜点进攻。 他不着痕迹地又把自己的分挪了过去。“吃吃吃,小心肥死你!” “唔唔唔……”她不在乎啊!多多益善。 受不了,这样的女人,没人看着怎么行?他叹口气,不禁骄傲起来,尽管他小她一岁,但比她能干多了,她必须依赖着他才能活下去。 同时,对她也有一些怜惜,不是憋很久,哪会吃这么急? 因为刚办完丧礼,又忙着搬家,他心情不好,下厨总是懒懒的,只做一些简单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有时候甚至只有白饭配酱瓜,味道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她从来不曾抱怨过,于是他也忽略了她才刚出社会,还在适应阶段,身体和精神面临双重考验,正需要大量的休息与食物来度过难关。 明天开始要好好设计菜单了,务必要让她吃得饱又吃得开心。 “喂!”他敲一下她的脑袋。“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唔……我知道……”只是快速进食是她的习惯,跟有没有人抢着吃无关。 “天啊!看看你的脸。”他抽出一张面纸,擦拭她颊边的奶油和巧克力。 指头不小心碰到那细嫩的肌肤,好滑、软绵绵的,像是一掐就会滴水。 他不自禁放轻力道,怕碰坏了她。 “谢谢。”她扬唇轻笑。 “不客气。”撇开头,那灿烂的笑容亮得晃昏他的眼,更晃得他脸红心跳。 待他拭净她脸上的污渍,她又没心没肺地继续开始吃,完全没注意到他全身烫得像要冒火。 “以然,这蛋糕也是你做的吗?” “不然呢?” “你太厉害了。”无限敬仰啊!“跟你住一起其实满幸福的嘛!”或者用很有口福来形容也可以。 “那你就好好享受吧!”笑笑笑,牙齿白吗?笑得他……可恶,脸又更烫了。为什么她笑起来这么可爱?看起来好迷人。“对了,我要跟你说清楚,我搬过来是因为我现在未成年,暂时不能一个人住,等我满十八岁……” “你要搬出去?”她插口道。 “喂,你很想我搬出去吗?”他这边才想着要照顾她,她敢要他搬,他……明天就恢复白饭配酱瓜! “当然不是啦!跟你住在一起很好。”她多开心啊!屋子有人打扫,饭有人煮,比住天堂还快乐。 “这意思是你很希望我继续住下来?”莫名地兴奋,好想跳起来大叫两声。 她头点得跟小鸡啄米没两样。 他心花朵朵开。“也行啊!不过我毕竟不姓宁,住太久可能会有别人闲话,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脸上,管他们怎么说,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如果要住一辈子呢?” “那就住啊!” “你说的?”尽管只在这住了一个月,他却觉得这地方很舒适,好像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一样,尤其还有她在…… 他情不自禁又摸了她的脸一下,真的好滑,一股甜蜜感在心底翻涌着。 “你干什么?”没事就摸她,很奇怪耶!他把摸她的手藏到背后去,好像这样就能把指间的感动永久留存下来。 “没啊!”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你脸上有奶油,我帮你擦掉而已。” “你已经擦过了,干么又擦?” “第一次没擦干净嘛!”他有点恼羞成怒了。“不行喔?” 她疑惑地看着他。 “看什么啦?”他没好气地说。 “你很奇怪。” “你才奇怪。”撇开头,他的脸又开始发烫。 她肚子饱了,开始有精神注意其他事,比如:他的窘迫。“你脸好红。” “我热不行吗?”心慌慌的,很讨厌这个话题,他推开椅子又站起来。“你如果吃饱了就走,我要收拾了!” “你真的不太对劲耶!” “你好烦知不知道?”上前拿起她吃空的蛋糕盘子,他恶狠狠地说。“跟你讲清楚,是你要求我,我才继续留下来的喔!所以,你不能再让其他人住进这间屋子,这里只能我们两个住,听懂了没?” 她摇头,当然不懂啦! “早知道你笨,不会懂,我也懒得解释,反正我说你做就是了,现在去客厅看电视啦!”他把她赶出厨房。 “莫名其妙。”她搔搔头,走出厨房,但没去客厅,反而进了房间,上了一天班累死了,谁还有精神看电视?洗澡睡觉去。 “奇怪!”宁馨躺在浴缸里,想着安以然种种言行,发现他今天真的很不对劲。 白天在百货公司看到他,他说他来逛街的,但怎么可能逛到童装专区?他又没有宝宝,看什么婴幼儿用品?还有他哪里学来的那一大篇销售理论?……该不会是他担心她的工作,所以特地搜集了一堆资料,想让她参考吧?好像是耶!看他对找错专柜的那对夫妻一副凶狠样,足见他很在乎她!还有今天这顿饭,煮得那么丰富,她打赌,那道清汤至少要费心熬四个小时。再加上他把蛋糕让给她吃,帮她擦脸,又摸她……天啊!他不会喜欢上她了吧?宁馨抱着膝盖,把头埋进泡泡里。那家伙,真是超不老实。 嘻嘻,她笑着又把头钻出来,想不到第一次被人喜欢会是这种情况。 滋味嘛……像他做的提拉米苏,有点甜,有点苦,中间还回甘…… 但她喜不喜欢他呢?这十七岁的男孩,已经高了她半颗头,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长高? 看着水中的泡泡,她发觉自己没太留意过他的长相,只觉得他很顺眼,因为经历相似的关系,她对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所以当天在灵堂,他一提出要住她家,她只考虑了一下下就同意了。 接下来的同居生活……很自然、很舒服,没有一点突兀感。 她戳着身边的泡泡,想像这样的生活持续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平稳又安详,突然发现内心有点期待。 不过一辈子……可是很久很久的时间,以然真的确定吗?她知道自己做得到,虽然她向来很少做决定,从小总是妈妈买什么衣服,她就穿什么衣服。读书的时候,老师觉得她适合文组,她就乖乖去念,反正她也懒得计划未来,只要别人安排的路不是太为难她,她都不会有意见。 可一旦她作了决定,就绝不会更改。 要嘛随波逐流,要嘛就认定了,一往直前。这就是宁馨。 但安以然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男孩,随口一句要跟她住到天长地久的话,能信吗?不会后悔吗?她个性冷淡,本来就爱简单平静的生活,所以他提出的要求正合她意。但他个性热情炽烈,耐得住这样的平淡?她没把握。这样,这个诺言要不要遵守呢? “为什么不?”他都已经说出口了,她也很认真地想过,自己是喜欢他的,也许没有他那么热情如火,但心意是一样的。 就算有一天他受够了她,要去寻求另外一片火热,也没关系。 她会继续在这间屋子待着,品尝一个人的寂寞、一个人的平淡、一个人的安稳。 真到某一天,他发现外头的热闹再也不吸引人,还是这个家温馨,他就会回来…… “呵,我想到哪儿去了!”拍一下脑袋,她真是太无聊了,没发生的事也能想这么多,不想了,她跨出浴缸,抽了条浴巾围住身子,走出浴室。 “啊!”安以然抱着一堆折好的衣服正好走到浴室前,乍见那出水芙蓉般的身影,两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她慢一步回神,匆匆转回浴室,锁上门,心跳才开始加快,脸色也逐渐转红。 被看到了,怎么办?可是……看看大浴巾,好像除了肩膀以上,也没其他地方露出来嘛!比人家穿小可爱、迷你裙还保守,那还紧张什么? “我真笨!”她拍一下头,暗骂自己大惊小怪。 慢慢地,回想到他看呆的眼神。 她急忙跑去照镜子,却只看到一片通红,像猴儿屁股一样,讨厌!一点都不漂亮。 不知道如果化了妆会不会好看一点?如果把头发烫鬈,再刷上眼影、睫毛膏、腮红,应该会更可爱。 明天试试看好了,说不定安以然会很喜欢呢! 今天安以然很早就起床,细心熬了一大锅皮蛋瘦肉粥,香气充满了整间屋子。 他兴奋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想像宁馨看到美味早餐时的幸福表情。 等她喝下第一口粥,发现汤底是用大骨、蔬菜熬的,不只香气浓郁,还甘甜可口;她肯定会迫不及待一口接一口的把粥往肚子里灌,说不定还会扑上来亲他一口…… “嘻嘻嘻……”幸亏现场无人,否则他非被当成淫贼扁一顿不可,笑得这么贱。 他期待着、等待着……有没有搞错,九点五十了她还不出门,不是十点的班吗? “宁馨!”他跑去敲她的房门。 亏他把粥煮得这么香,她居然没闻到香气,还在赖床,良心被狗啃了。 “宁……”敲到一半,门开了。 “那个……”她扭扭捏捏地对他笑。“早。” 她今天也很早起床喔!梳洗之后还敷面膜,让肌肤水嫩嫩的,再拍上薄透的粉底、蜜粉,弄得像个粉妆玉琢的瓷娃娃。 她自己照镜子,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眼睛变大,鼻子变挺,嘴唇粉嫩粉嫩,像草莓果冻一样。原来她长得也不丑,化起妆来还挺好看的嘛,就不知道安以然喜不喜欢? 他看到她,呆了三秒,火气像岩浆一样爆发了。“你在脸上搞什么鬼?” 她双手捧住脸,呆呆地眨眼。“不好看吗?” “丑死了。”搞什么,他本来就比她小一岁,她一化妆,瞬间变成美丽的ol,更添成熟韵味,他还有脸站她旁边吗?不知情的人看了,会以为他们是姊弟的。 “啊!”她失望得眼睛淹水了,雾蒙蒙的,让安以然心里也难受。 但是他不要她看起来像姊姊啊! “发什么呆?快去把你脸上的鬼东西弄掉。”他任性地推她进房间。 “真的很丑吗?”她自己觉得挺漂亮的啊! “刚刚门一打开的时候,我还以为见鬼了呢!”是啊!遇到艳鬼嘛!天杀的,她没化妆已经够可爱了,化了妆直接升格为大美女,究竟想勾引多少狂蜂浪蝶? “是喔!”她不只脑袋垂下来,连肩膀都下垂了。 唉呀,摆这副可怜样,是故意要让他心软是不?他才不会……他他他…… “随便你啦!你自己觉得漂亮就漂亮。”气死了,为什么她一难过他心就痛呢? 她觉得漂亮没用啊!她是想讨他开心才化妆的,现在他不喜欢,这妆化了还有啥意义?白费功夫。 “唉!”长叹口气,去卸妆吧! “你那什么脸啊?”ok,他服输。“好啦!你很漂亮,可以了吧?”但是待会儿他要去买根球棒,要有不识相的野男人缠上来,他就一棒子打出去! 这种赞美听起来一点都不让人开心,她垂头丧气地坐到梳妆台前,开始用卸妆棉把脸上的粉妆擦掉。 那卸妆棉每擦过她一寸肌肤,就在上头留下一道红痕。 安以然看得心疼得要死。“不要擦了,不要擦了,你很美,美呆了,比台湾第一美女还美,你不要擦了。”他把她手上的卸妆棉抢下来。 “我看起来像白痴吗?”说她清秀,她信;称赞她媲美台湾第一美女,作梦去吧!“我知道自己不是很漂亮,你不用拐着弯黥我。” 奇了!她平常很大方的啊!今天好像故意在跟他闹脾气。 “我没刺你。”他是男人嘛!要有包容心,按捺下不满安抚她。“我说的是实话,你很漂亮,所以别再擦了。” 至于那些伤害她皮肤的卸妆棉,他正好全扔进垃圾桶里。 “喂,你这样我怎么卸妆?” “不用卸了,你再补一点妆就比仙女还美啦!” “你见过仙女吗?仙女一定长得比凡人漂亮?” “喂!”他已经很忍气吞声地哄她了喔!她不要太得寸进尺。“你是故意要跟我吵架?” “我说的是事实。”没卸妆棉就不能卸妆吗?她还有水和香皂,照样可以卸。转身,到浴室去。 “喂,你去哪儿?” “卸妆。” “还卸?”他拉住她,仔细看着那张俏脸,一边粉嫩嫩,好像刚成熟的水蜜桃,掐一下就会出水;一边被擦得红通通,唉呀,还有一点破皮了。该死,她都不在乎自己的脸吗?“不要卸了啦!是我不好,我不对,我胡说八道,你化妆很漂亮,所以你别再搞了。” 他捧起她的脸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心疼。这边破皮的怎么办?再上粉会不会痛?抹点乳液好了…… “以然,你还要看多久?”快十点了,她上班会迟到耶! “谁爱看你!总之……”他脸又红了,白皙的俊颜透着火热,瞧来分外可亲。“你不要再糟蹋自己的脸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化妆或卸妆,赶快选一个好不好?现在一半素颜、一半化了妆,很丑的。 “去抹点乳液,再扑些粉啦!”气死了!想到她要化得这么美去上班,让一堆人看,厚,他想砍人。 “看要怎么化,你自己动手。”他重新把她拖回化妆台前,同时打开她的抽屉,被里头十来瓶保养品和彩妆吓一大跳。“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东西?” “不是我买的,是楼下化妆品专柜的小姐送我的试用品。” “以后不认识的人送的东西不要乱收。”多管闲事的女人,把她打扮得这么美是想干么?招蜂引蝶,帮他制造敌人吗?混帐。 “她也是好意。” “我也是好意。”他小心翼翼地替她拍上乳液,然后……“喂,要上哪一种粉啊?” 他真的很奇怪耶!首先,他脸一直很红,是气坏了吗? 其次,他不再叫她的名字,一直喂来喂去。 莫非她的审美观有问题,她化妆后确实很丑,碍了他的眼,因此他心情爆差? “等一下。”她阻止他翻找粉底液的手。“以然,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很不喜欢我化妆?” “废话。” “ok!”她突然推开他站起来。 “你又要干什么?” “去把脸上的粉洗掉。” “都已经跟你说你化妆很漂亮了,你还耍什么脾气?” “我没有耍脾气。”她很认真的。“既然你不喜欢我化妆,化妆又很花时间,以后我再也不化妆了。”如果不是为了讨他欢心,她赢了才想化妆,花上一个小时描眉画眼。 素颜就方便了,只要每天把脸洗干净就好,对她这个懒人来说,比天使降福音还可贵。 “可是……”他追在她的屁股后,看她把脸洗得干干净净,残粉不留;就是左半边刚才擦太大力,还留下一道去不掉的红痕。 “我去上班了。”洗完脸,快速冲回房间拎包包,她快迟到了。 “喂,你真的要这样出门?” “不然呢?” “我……”好吧!他卑鄙,他反省。“其实你化妆很好看,没必要为了我的喜好而改变。” “你不喜欢,我就白化啦!不跟你说了,我迟到了。”她冲出家门,下定决心从此不碰化妆品。 安以然呆在玄关,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她那句:“你不喜欢,我就白化啦!” 这是什么意思?她化妆是为了他? 要让宁馨这个超级大懒人牺牲睡眠时间,提早起床化妆,那得具备多大的吸引力才行? 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所以—— 她喜欢他,正在用她的方法讨好他! “这个笨蛋……”她为什么不早说呢?但就算她说了,他的反应会不同吗?不!他还是不喜欢让别人看到那么漂亮的她。 他想要独藏她的可爱……心窝暖暖,他唇角不自觉地一直一直往上扬,为了她,心动了。 第七章 宁馨气喘吁吁地冲进百货公司,果然迟到了。 不过今天迟到的人好像很多,休息室里还有三、四个人慢吞吞地在放包包、绑头发、拉丝袜……反正就是各做各的事。 其中,越汶嫱正把口红涂好……这家伙有一项神奇特技,她化妆不必照镜子的,描眉、画眼、涂口红,绝不会歪一边。 这是不是叫行行出状元?宁馨一边想着,一边跟同事们招呼,准备到四楼的童装区去。 “宁馨。”突然,越汶嫱叫住她。“你的脸怎么回事?” “我的脸没事啊!”不痛不痒的,会有什么事? “红了一大片还没事?”还有点肿,像过敏呢! 越汶嫱想起自己前些天为了开发这个潜在客户,送了她一些试用品,该不会是用了这些产品,肌肤出了问题吧? 越汶嫱是站化妆品专柜的,对这种情况特别重视。 “噢,我今天本来有化妆,但不满意就又卸妆了,可能因为是第一次没经验,所以才会这样吧!”宁馨解释。 “是产品的关系吗?” “应该不是吧?”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越汶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最怕这种客人了,对自己不了解,肌肤保养常识又不够,再好的产品给她用都会出错。 当然啦!以宁馨的个性不太可能找她麻烦,但她还是要搞清楚到底是哪个步骤出错,以后遇到类似情况,就可以迅速解决。 “你把今天化妆、卸妆的程序从头到尾跟我讲一遍。” “全部?”那好长耶!“要不要休息时间再讲?我们已经迟到了。” “无所谓啦!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外头下大雨吗?这种天气不会有什么客人,经理也懒得管,正好方便我分析你的问题。” “有这么严重吗?” “我是专业人士,我觉得你用了我们公司的产品,竟然发生脸部红肿的现象,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越汶嫱很坚持。 “好吧!”宁馨只好钜细靡遗地将今早起床化妆,又因为安以然不开心而把妆卸掉的事从头说了一遍。 听完,越汶嫱放心了,专柜的产品没问题,宁馨的使用步骤也没错,只是力道出岔子了。但她毕竟是第一次,出错难免,可以原谅。 但她无法接受安以然对宁馨妆后的评价。“不可能,你的化妆术是我亲自教的,怎么会丑?” “我自己也觉得挺好看的,但以然确实很生气。” “生气?”越汶嫱好奇。“他怎么个生气法?” “生气还有分种类吗?” “当然有!比如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借题发挥……太多了。” 宁馨听得都糊涂了。“不好意思,我不会分。” “那你把他生气的情况,还有生气时讲的话说一遍。” 宁馨皱起眉,迟钝不代表蠢,为什么大家都不了解? 她跟安以然私底下如何,都是他们的隐私,别人无权探问的,何况她也不是大嘴巴的人。 越汶嫱可是个比宁馨还机敏百倍的专柜小姐,宁馨一皱眉,她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算了,我问就好,如果我猜对了,你就点头。安以然骂完你丑,你去卸妆,把自己的脸搞成这样,他是不是立刻又改口赞你漂亮,还不停地夸你、捧你、哄你?” 宁馨噗哧一声笑出来。“你简直可以去算命了。” “谢谢,我对算命没兴趣,同时,对你的私事也一样。我追根究柢地问,只是不相信我亲自教的化妆术会出错。现在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 “我本来就这么觉得。” 越汶嫱看着她。“你不想知道我们都觉得很漂亮的妆,为何会让安以然生气吗?” “你知道?” “我若不清楚,还问你干什么?” 宁馨笑嘻嘻的,两只眼睛亮闪闪,像只可爱的小狗狗望着她。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号称金钱至上,只为五斗米折腰的越汶嫱也被她崇敬的目光搞得浑身不自在。 “等你告诉我答案啊!”越汶嫱差点吐血。“要我做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你给我试用品时,也没跟我收代价。” “那是要等你用了,回头跟我买的时候一起收。”以为她会做无本生意吗?少作梦了。 “了解。”宁馨转身,准备离开休息室。 “喂!”越汶嫱喊住她。“你不想知道答案了?” “想啊!” “那还不付钱?” “可是我有一种感觉,我如果付钱跟你买这个答案,以然会更生气。”纯属直觉反应。 该死的,她不笨嘛!算了,没办法跟她计较。越汶嫱决定把宁馨从潜在客户名单中剔除,别看她又懒散又迟钝,想从她身上捞便宜,很难。 “我告诉你吧!安以然喜欢你,他是害怕如果你太漂亮,他的情敌会变多,所以不喜欢你化妆。”解释完毕,她走先。 安以然喜欢她,宁馨早就知道啦!否则干么特地化妆讨好他? 但现在看来,要讨好一个人也不容易,用错方法,比不讨好他更惨。 她记住了,要多观察他的喜好,留意他的性子,别触了那逆鳞,让她最喜欢的幸福甜蜜生活走了味道。 呵,其实以然真的多想了,她又不是什么超级大美女,哪会因为抹点粉、搽个口红就有一大堆人追? 可是他这么紧张,可见在他心底,她就是那么漂亮、那么有价值。 心底不禁甜滋滋的,就像含了一大口蜜在舌间,慢慢地化开,甘甜渗入了每一个细胞…… 一整天宁馨都坐立不安的,好想快点回家看到安以然。 挨呀挨,熬到五点半,她像被跳蚤钻进衣服,整个人已经控制不住地动来动去。 “今天的时间过得好慢。”她咕哝着。 “宁馨。”三楼男装专柜的莫海岚叫她。 宁馨也没听到,继续数着秒针。 “宁馨。”莫海岚拍她一下。 宁馨居然还是没感觉,嘴巴喃喃不停。“慢死了、慢死了……” “宁馨——”莫海岚捏一下她的手臂。 “哇!”她闷哼,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海岚,你干么掐我?”很痛耶! “我叫你半天了,你到底在发什么呆?” “我没发呆啊!”她很专注地在看手表好不好? 莫海岚疑惑地望她一眼,两眼水汪汪、双颊红润润,像极了在发春。“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什么啊?”她跟安以然吗?是啊,他们的确是两情相悦。不过还没有互相表白,情感也刚萌芽,所以……称不上在谈恋爱吧! 而且谈恋爱也不好玩,每次看那些爱情片或爱情小说,男女主角谈恋爱都要经过一大堆磨难,辛苦得要命;她很懒的,那么累的事千万别叫她做。 她觉得她和安以然现在这样很好,日子过得逍逍遥遥、平平淡淡,自然又愉悦。 “没有吗?”莫海岚自问自答。“既然你还没有对象,那今晚来联谊吧!自助餐免费吃到饱喔!”虽然同事才一个多月,她已经很了解宁馨这个懒鬼,说要跟什么医生、科技新贵联谊,她一定嫌麻烦,但若说请她吃东西,就算是半夜,她也会跑出来。 “不要。”她发现安以然做的菜比五星级饭店的可口多了,宁可回家吃晚饭。 “自助餐耶!欧式的喔!” “不要。” “你确定?有你最喜欢的龙虾、小牛排、生鱼片、鹅肝……喂!我还没说完。” “六点,我要下班了。”宁馨跑得飞快。 莫海岚紧追着她,一路追到休息室。“晚个几分钟下班你会死啊?别跑,宁馨,我们联谊少一个人,你……” “别叫了啦!”休息室中,越汶嫱也在收拾东西,懒洋洋插一句。“她已经跑了。” “越汶嫱!”今天是怎么回事?天地颠倒了?最爱吃的宁馨不受自助餐诱惑,最爱钱的越汶嫱打算提早在六点下班?“还没十点耶!你要回家了?” “没啊!” “那你在干什么?” “收东西。” “我就是问你收东西做什么?” 越汶嫱打开包包的一角给她看。“今天餐厅的煎粿剩很多,阿桑问我要不要,我拿了一包,准备当明天的早餐。”她只是来放个东西,请别误会她对工作的热忱。 “厚,几块萝卜糕也值得你当成宝,下班了啦!”既然抓不到宁馨当替死鬼,越汶嫱也是可以的。“晚上我请你吃大餐。” “请问你的大餐是值多少钱?” “六百八。” “不划算。”越汶嫱有把握今天晚上赚到它的三倍。“要我当后补,最少要三千。” “你了不起吗?我去追宁馨。” “别作梦了,那家伙正在热恋,就算你追到她,她也不会跟你去联谊的。” “我刚问过她,她说她没谈恋爱。” “你第一天认识她吗?她就算爱上了,也不会有自觉的。” 对喔!莫海岚都忘了宁馨有多迟钝和冷感了,想要宁馨演出激情热烈的爱情戏给大家看,不如指望人类早点移民外太空。 “不过宁馨是爱上谁了?” “一千。”越汶嫱开出消息费。 “了不起咧!”这种钱莫海岚才不会花,她自己去打听。 “喂,你确定不花钱请我参加联谊?” “今天的对象条件优毙了,有车、有房、有存款,我去服务台喊一声,保证可以找到几十个后补。要我花三千块请你,作梦。” “或许他们个个有车有房又有钱,可惜啊,就是少了点头发……我怀疑会有几个人有兴趣。”全百货公司都知道莫海岚热衷钓金龟婿,但金龟还是龟啊!这年头大家喜欢的是钻石王老五,金龟嘛,一边凉快着吧! 宁馨才出百货公司就看见…… “以然!” “嗨!”他挥手打个招呼,又迅速将脸撇开。 “你怎么在这里?”她好奇地走过去。 “我散步偶然经过。”他拿过她的包包,帮她背,动作很粗鲁,其实出于一片温柔。 “散步?”从他们家散到这里?走得也太远了吧! “不行吗?” “嗯……”路也不是她家的,她有什么资格说行不行。“你高兴就好。” “这还差不多。”他撇头,偷看她一眼,夕阳照得她脸红通通,早上脸部的红肿似乎消了,又恢复成一片粉嫩,他总算安心了。 “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一瞬间,他的脸变得比她更红。“我只是好奇,你包包里装了什么?重得要命。” “钱包、卫生纸、雨伞、胃药、感冒药、ok绷、外套……” “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么?” “以防万一啊!如果突然变天下雨了,或是不小心受伤……反正用得上就是。” “麻烦得要命。”这包包真的很重,比他的书包还要重,她每天背也太累了吧!“以后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啦!喏。”他递了一个小盒子给她。 “什么?” “自己看。” 她拆开一看。“手机!”诺基亚的耶!好可爱,不过很贵吧?“你怎么有钱买这玩意儿?” “怎么,在你眼里我很穷?” “不是,但……你还是学生。” “就算我是学生,还是有办法赚钱。”况且他老爸还给他留下两百万的保险金呢!住在宁家,所有的生活费她都负担了,他想出力也没辙,只好把自己该出的钱拿去投资股票、期货;因为他未成年不能玩,只好借她的名义,结果不能说大赚啦!但也有些收获,马上就用来哄她开心。 至于把钱都存到她名下……有什么关系?他们的父母若在人世,两家人早成一家人了。 都认识多少年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比他那些亲戚可靠多了,如果她要他的钱,就算全给她他也无所谓。 “但手机很贵的。”这么重的礼,她收得有点心虚。 “贵有什么关系,方便就好了。”重点是,方便他找她。 “不然我贴你一点钱?” “你很啰嗦耶!给你你就收下,不要一直讲好不好?”弄得他乱尴尬一把的。 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他手足无措,想营造一点浪漫的气氛,送得她开心、他也满意。 但现在……超难堪的。 “总之我已经买了,你用就是。以后包包不要塞这么多东西,担心临时下雨,就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这样你就淋不到雨了。” “你要上学耶!” “你下班的时候,我早就放学了。” 也对!“那……谢谢你,以然。” 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情意像水一样温柔,点点滴滴传人心里,虽然他的口气如常地差,举止也一贯地粗鲁,但是…… “喝!”她倒吸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靠得她好近。 不知不觉间,他们两个人的手臂已经贴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指扣上她的,紧紧地握着,还有一点发抖。 她抬眼看他,他脸红红的,头撇得老远,像是在告诉大家,他才没有偷牵她。 但紧扣的十指泄漏了一切,这初萌的爱情像青芒果,有点酸、有点甜。 情不自禁地,她回握他的手。 他终于把头转回来,垂眸望她,唇角高高地扬起。 “馨馨,我……我们以后也要一直这样喔!”本来想告白,话到嘴边,又烫得滚不出来,唉,他还是太胆小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很别扭,明明喜欢她,却又对她呼来喝去,他也很气自己。 但他就是孬嘛!“喜欢”只有两个字,用想的很容易,要说出口却很难。 好在宁馨是个很随和的人,完全不介意这十七岁少男的故作姿态。 他能“散步”来接她,帮她背包包,又买手机送她;她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好啊!我巴不得我们永远就这样下去呢!” “馨馨。”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怎么了?”她大眼忽闪忽闪的。 “我……早上……对不起,其实你很漂亮。”反省了好久、练习了n次,他终于把道歉的话说出口。 “那个啊,没什么啦!”经过越汶嫱的点拨,宁馨已经知道这叫爱之深,所以妒之切,丝毫不将那些恶言恶语放在心上。“我发现我其实不太适合化妆,所以以后再也不化了。”就算经理说她不敬业,她也不化,了不起涂点唇蜜。 而且她对自己的肤质有自信,不化妆依然容光焕发,只要不是蜡黄一张脸,谅经理也逼不了她。 “真的?”他开心毙了。 她点头。“我保证。” “馨馨!”他好想把她抱起来欢呼,但大马路上,那样太惊世骇俗了。 他左右张望一下,没人,低下头,在她颊上轻啄了一口。“你不化妆的时候最漂亮了,又甜又可爱。” 被亲了!她摸着脸,张大嘴。“你你你……我我我……” “这个……我不会道歉。”他是真的喜欢她才亲的,再来一回,照亲。 她脸烫烫的,心跳得好快。原来亲吻是这种感觉,像触电一样麻酥酥的,但不让人害怕,反而想沉醉其中。 如果亲脸已经这么激情了,那亲嘴会是什么滋味? 像天雷勾动地火,还是天崩地裂?不知道,但是她有一些些期待。 安以然看着她,不知道怎么搞的,越看越觉得她可爱,害他好想把她搂进怀里亲个够本。 可惜这里是大马路,要是在家里就好了。 “馨馨,我们回家吧!” “好!”她低着头,羞怯地任他拉着回家,脑海里浮想翩翩,进家门后,他会不会亲她呢? 她一定不会反抗,就不知他会不会执行? 如果他不亲,她能不能主动亲他啊? 两个人手牵手走着,各怀心事,以致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一串粽子。 那是安以然的同学,放暑假闲着无聊四处乱晃,想不到会看见如此精彩的画面。 “喂!你们说,如果全校第一名的安以然谈恋爱的事被老师知道,会怎么样?”一个理着平头的男生说。 “保证老师会气得吐血。”另一个接着道。 “可惜现在没有相机,不然把刚才的镜头拍下来,保证轰动全校。”说话的是个小胖子。 “不然小胖你去买立可拍,我们继续跟踪他们,等你把相机买来,我们拍他一系列照片,等开学的时候贴在布告栏上,肯定很精彩。” “干么我去买?叫瘦鸟去。”小胖指的是理平头那个男孩。 “别吵,小胖买相机,瘦鸟负责跟踪安以然,一定要拍到最精彩的照片。”最后一个男孩说。 “为什么一定要叫我?”小胖很不服气。 “谁叫你那么胖,跟踪人太容易被发现了,所以去买相机最适合。”瘦鸟说。 “有没有搞错,胖一点也是罪?” “那你去不去?”其余三个同伴都瞪着他。 小胖还能怎办?认命呗。 其他三名同学悄悄跟在安以然和宁馨身后,穿过一条巷子,转了两个红绿灯,经过三条街,安以然和宁馨终于停下脚步,手牵手走进一栋大楼。 三名男学生六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不会吧?他们同居!” “这可是惊天大八卦,一定要记下来,嘿嘿嘿,等开学就有得玩了。” “没错,让那些老师知道,原来所谓的资优生竟然有这一面。” “哈哈哈,我实在太天才了!” 不过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四个学生的恶作剧,最后却引起轩然大波。 意外,一切都是意外啊! 第八章 两个月的暑假,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今天,安以然开学了。 他七点半要到校,宁馨却是十点才上班,以她的懒散,他不敢指望她起得来陪他吃早餐;所以他做好了饭,自己吃完,蹑手蹑脚地摸进她房间…… “见鬼了,我怕什么?”他拍一下自己的脸,只是来道一声再见,也弄得像当贼一样,孬种。 不过,她玉体横陈、海棠春睡……ok,他撒谎,她睡得一点也不淑女,睡衣外翻,露出一截小肚肚,两条大腿岔得开开的,一只手还在屁股上抓痒痒。 幻想破灭啊!女人原来是这样的,让人忍不住怀疑童话故事里,王子怎么会去吻一个睡了百年的女人? “那个王子一定是中了魔法。”他叨念着,走近她,想替她把睡衣拉好。 “啧,果然距离才能造就美感。”凑近一看,发现她睡到流口水,实在很…… 他咕哝着,伸手却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般,轻柔地为她拭去湿痕。 “你睡得好丑,你知不知道?”但他看她的眼神却流露着比海还要深的温柔。 “没见过你这种女人。”而事实上,十七岁的他又见过多少女人呢?女老师倒是从小遇多了,打国小到高中,他每一任导师都是女的,神奇吧? 在老师眼中,他是资优生、乖宝宝,考试永远得第一,听话又负责,更是班长的不二人选。老师总是特别偏爱他,但他很清楚,老师关心的是他的成绩,不是他。 只有宁馨真正关心他这个人、喜欢他这个人…… 住宁家的所有生活费她都一手包了,每个月还把零用钱汇到他的户头。 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简直像被包养的小白脸,跟她说了很多次他有钱,她每次都点头,但每个月还是照样汇钱,就怕他冷了、饿了、手头紧迫了。 好几次他想要问她,这是爱吗?但话出口却变成,你钱多喔? 而她总是笑,笑得那么傻、那么惹人心怜。 他懂的,她喜欢他;可惜她也不是善于表达的人,所以“我爱你”三个字很难在他们之间出现。 但有什么关系?这样互相体贴、为彼此着想的日子也很有滋味啊!只要他们心中都有对方,以后结婚、生儿育女,也是一桩美满姻缘。 “馨馨……”又流口水了,抚着她的唇角,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在她唇上轻啄一口。 “唔!”她突然翻身,四片唇瓣狠撞一下。 “好痛!”她睁开眼,看见的是安以然圆瞪的双目。“你……” “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他撇开头,嘴里尝到了咸腥的味道,八成撞破嘴唇了。 “啊!”她看向窗外,是天都亮了没错,但是床头柜上的闹钟才指着七点十分,离上班还有两个多小时,不必这么早起来吧? “我是来告诉你,我要去上学了,早餐放在厨房,你自己去吃,再见。”他飞也似地跑得无影无踪。 “上学?”对噢!她都忘了他今天开学。 “以然!”她追出去,想问他带钱交学费没,但他动作太快,而她太慢,等追出门,早就不见他身影了。 “他跑得也太快了吧!”算了!待会儿上银行再汇点钱给他,他如果有需要,应该会自己去领才是。 宁馨回到房间,爬上床准备继续睡。 “啊!”高举双手打个哈欠,她突然觉得不对,嘴里尝到一股怪味,她伸出舌头在唇间一画。 “哇!”怎么这么痛? 她下床去照镜子,发现嘴唇流血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又肿又流血,是缺乏维他命b群吗? 她歪着头,认真思索着自己最近有没有饮食不正常,或干了什么有害身心健康的坏事?再不然……刚才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安以然,他靠她靠得好近好近,近到两个人几乎贴到对方。 而且,她似乎也有看到他肿着一张嘴。 啊!该不会她清醒前,他正在偷亲她吧? 因为她突然醒了,两人撞在一块儿,所以四片唇都撞肿了。 “呵……”原来他们亲嘴了啊! 之前他亲她的脸颊,那滋味像饮蜜水,甜甜的,好舒服。 这回亲嘴……不好意思,她睡死了,没有什么感觉,但不能怪她,她本来就迟钝,何况还是在睡觉的时候。 手指轻碰着微肿的唇,想像他渴望又羞怯的偷吻,她心里一样甜……不!甚至比前回被亲脸颊更甜。 他会偷亲她,就表示他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她,对不对? 她发着呆,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叹气,怎么自己居然没感觉到这个吻呢?这可是她的初吻耶,太可惜了,唉—— 暑假后,第一天开学,其实也没什么课,就参加个升旗典礼,听一堆老调重弹的训话,很快就可以放学回家。 安以然走在上学的路上,还一直想着晚上要做什么好料的,让宁馨吃得健康又开心,却怎么也没想到才走到校门口,就遇到一些对着他指指点点的怪人。 搞屁啊!看绝种动物吗?安以然懒得理别人,自顾自地走进学校,但越到教室附近,躲在他背后指点的人越多。 到底怎么回事?他长了三颗头、六只手吗? 安以然狐疑地走进教室,顿时,他知道自己成为稀有动物的原因了!! 黑板上贴了十几张他跟宁馨牵手走进宁家的照片,旁边还有一堆无聊人士的评语,什么滥交、同居、被包养……总之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是哪个王八蛋跟踪他,还偷拍照?!他转身狠狠一瞪,有人迅速消失,有人立刻噤声,也有人反瞪回来。 “谁拍的?”他冷冷地问。 教室里没人回答。 “哼!”他走到前头,将黑板上的照片一张一张撕下来。 “撕啊撕啊,我们这里还有一堆呢!”终于有人出声了。 “你想干么?”安以然觉得很奇怪,这个人好陌生啊!是他同学吗? 不怪他记性差,对方太常跷课了,出席率低到安以然的大脑不屑为这位仁兄空出丝毫记忆区。 “想让大家看看所谓资优生的真面目。”那人很大声地说:“各位同学惊不惊讶啊?想不到我们班长竟然跟女人同居呢!” “班长小心啊,别搞出‘人命’来哦,哈哈!”另一人起哄道。 安以然翻个白眼,世上蠢蛋何其多?半数凑到这一班了。 懒得理那些无聊的人,他把黑板清理干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 安以然是问心无愧,他跟宁馨两情相悦,而且是清清白白的,别人爱八卦随他们去,白痴才会跟着起舞。 但他不与人计较,不代表别人肯放过他。 “不过班长,你眼光不太好耶!这女人也不漂亮,你怎么啃得下去,难道……她很有钱?” “你说什么?”他们说他,安以然不在乎,但牵拖到宁馨身上就不行。“有种你再说一遍!”别以为资优生都是书呆子,他可是文武双全的。 “干么?你敢做还不敢认啊?”对方被吓了一跳,忙躲进人群里,才敢再扯开嗓子说:“告诉你,这些照片不只贴在教室,连公布栏、老师那边也放了一份,你完蛋了!” 安以然就觉得奇怪,照片只贴教室,没道理他从进校门就被指指点点的啊!原来公布栏还贴了一份,这群吃饱没事干的混蛋! 他站起来正想去撕下公布栏的照片,导师突然走进来。“安以然,跟我到办公室!” “有好戏看了。”又有人开始鼓噪。 女导师瞪了鼓噪的人一眼。“刚才吵闹的人全部到操场跑一圈!” “不公平,安以然跟女人同居没事,我们就要被罚,老师偏心!” “对,老师偏心,我们不服!” “我们要抗议!” 安以然突然觉得跟这些人同班真丢脸,一群白痴。 “你们……”女导师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没辙。“安以然,跟我走。”先离开,再请教官和训导主任来治这群麻烦家伙吧! 老师一样白痴。安以然在心里想,这个时候定了,往后老师有什么命令,看谁肯服从? 不过他也没那么好心去提醒老师,光瞧她事情没搞清楚,就急巴巴地来叫他去办公室,就知道她心里已经存有偏见。 所以他对老师的偏爱从不感激就是因为如此。他们喜欢的是能让他们有面子、有成就感的优等生,至于这个人是阿猫、阿狗,无所谓,重要的是,这个人要成绩好,又听话。 一旦优等生不再是优等生,老师很快会把这份偏爱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他一直觉得,要做老师,就要公平,不管成绩好坏,一视同仁,大家都是学生,不是吗? 可惜很少有老师做得到这一点……起码他读书到现在,还没遇到一个可以用无私的眼光去看待每一位学生的老师。 休息室里,宁馨微红的唇惹来莫海岚一阵惊呼。 “宁馨,你的嘴巴怎么了?”还没消肿吗?已经过了一天耶! “没啊!不小心撞了一下。”宁馨说,去拿包包,准备下班。不知道安以然今天晚餐做什么,好期待喔! “撞到什么?”莫海岚却拦住她,不让她走。 “东西。”才不告诉别人,这是安以然偷亲她失败的结果。 “我就是问你,你撞到什么东西?” “为什么要告诉你?”她有隐私权的,ok? 什么叫欲盖弥彰?宁馨现在就是。莫海岚本来只是怀疑她那红肿的嘴是接吻造成的,现在怀疑变肯定。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跟人接吻了。” 宁馨瞪大眼、张大了嘴。“你在我家装了监视器吗?” “我还针孔摄影咧!” 被猜到就猜到喽!宁馨也不在乎。“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可以借过,让我回家了吗?” “当然不行。”莫海岚抓得她更紧。“老实招来,这是哪个野男人留下的痕迹?” “什么野男人,这么难听。” “噢!还没嫁就一心向着你的野男人了,你也太重色轻友了吧?” “首先,他不是野男人,请不要这样叫他。”大伙儿爱帮她取绰号,什么超级米虫,她无所谓。但讲到安以然身上,就别怪她发火了。“而且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论感情也比跟你深……” “是安以然?!”莫海岚惊讶地叫了一声。 宁馨点头,男未婚女未嫁,谈恋爱偶尔亲个嘴、牵一下手,有必要大惊小怪的吗? “喂,你知不知道跟未成年者发生……那个,是犯法的!” “我们清清白白的好不好?!” “真的?” “比九九纯金还真。” “你可千万小心,别搞出‘人命’啊!” “你在说什么啊!” “当然是说实话啦!”莫海岚怎么看宁馨,怎么不放心,居然会爱上一个比她小的男人,才高三,什么烂眼光嘛!“安以然有哪里好,你怎么会喜欢他?” “青菜萝卜各有所好。”在宁馨心中,安以然很好,温柔体贴聪明,又会理家、做饭,简直是世上第一好男人,配她,她还觉得他吃亏呢! “可是他没钱啊!” “那是因为他还没毕业,再过几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成功?” “那你要投资多少?又要等几年啊?” “你确定是我投资他,不是他投资我?”宁馨想到包包里那支新手机,他说是用自己的钱买的。 他哪来的钱?或许他父亲有留钱下来,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会将那些钱做妥善的安排,以便未来读书之用,绝对不会乱花爸爸的遗产买像手机这种奢侈品。 可他买了。这只有一种可能,他有赚外快。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赚钱的,但她至少清楚,他是有本事赚钱的。 至于她每个月汇钱给他,不过只是一份心意,希望他想买参考书就买,学校有活动,别心疼钱,尽管自由运用。 她是毕业之后才发现学生时期的回忆很宝贵,她希望他可以好好珍惜这段日子。 “你傻啦?他现在吃穿都靠你,不是你投资他,难道是他投资你?”莫海岚嘲讽道。 “对啊!就是他投资我。”他用感情和温柔投资她。 “爱情让人盲目……”莫海岚摇头叹息。“看来要说服你变心是不可能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我钓到金龟,哪一天你有困难尽管来找我,我一定帮你。” “谢谢。”莫海岚这么努力,宁馨相信她绝对可以美梦成真。 “不客气。”莫海岚阿沙力地拍胸脯。“对了,你们爱归爱,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喔!像安全套……唉,你这么迟钝,跟你说你也不一定懂,算了!我陪你去一趟书局,买一些性教育的书,然后去我邻居的大哥那里,我跟你说,他那边藏了很多a片,你拿一点回家研究,总之要学会保护自己,千万不能搞大肚子,他还未成年,你们的关系如果弄到人尽皆知,你就惨了!当然,能不做最好不要做,你啊!我真怕你太老实,被吃干抹净还要背上一个勾引良家少男的大黑锅!” “不必吧?”虽然很多同事都不喜欢莫海岚,说她爱慕虚荣;但在宁馨看来,她根本是个傻大姊,热情得很,一心想帮人,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接受帮忙。 “一定要,否则我不放心。” “海岚……”她想回家吃晚饭啊! “只是买几本书,很快的。”莫海岚超级强势。 有时候,好意比恶意更难拒绝,宁馨叹口气。“十分钟。” “你这个人……真不想理你。”莫海岚念归念,还是顺了宁馨的意思。“好啦!我叫于大哥送a片过来,至于书,我们就直接上八楼的书局买杂志就好。”这样保证可以在十分钟内解决。 当宁馨离开公司时,手中多了一堆书,有花花公子杂志、金瓶梅、金赛性学报告、卫生与健康、两性之间……还有莫海岚的邻居于捷贡献的a片四部。 原来有关性爱的学问还不少,而且好“重”!莫海岚够热心,居然叫她一次把参考资料买足了,害她背得好辛苦。 喘着气,她爬上公寓楼梯,来到自家大门口。 “以然!开门。”她用脚踢门,因为东西太多了,急需有人帮忙。 但踢了半天,里头也没半点反应。 宁馨只好把东西全放下来,再找钥匙自己开门。 千辛万苦进了屋子,里头一片昏暗,奇怪,都六点半了,安以然还没回家吗?她反身把一大堆东西搬进来,再关门,走到厨房看了看,餐桌上没有半道菜。 “以然?”她又到他的房间敲门,还是静悄悄的。“真的不在耶!”难不成学校有事,还是才开学就要辅导? 宁馨也搞不清楚安以然为何迟迟未归,但她上了一天班,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先泡面填肚子,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吃没滋味,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等一下,说不定再过几分钟他就回来了。 至于等待时间,就看莫海岚硬塞过来的性爱教材来打发吧! 她坐在沙发上,开始翻起那所谓的性学报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以前读的健康教育内容如此贫乏,还不及这书里所谈的十分之一。 两性之间的学问这么深啊!她看得入了迷,渐渐也不觉得肚子饿了。 时针不知不觉迈过了七的位置,宁馨已经看了大半本性学报告,安以然还是没回来。 “怎么回事?”她忍不住开始担心,收好一堆性爱书,扔回房里,准备出门找他。这时已经七点半了。 她走到玄关正要开门。 “哇!”谁知道外头也有人正准备进来。 她跟对方撞个正着,登登登,后退三大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心点。”幸好安以然及时拉了她一把。 见到他,宁馨松了一口气,扬起一抹笑。“以然,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你就是宁馨小姐?”一个严厉又冰冷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宁馨这才发现安以然身边跟着一个陌生的女人。“请问你是?” “我是安以然的导师,我来做家庭访问。”女导师的脸很臭。 “噢,请进。”宁馨让开身子,疑惑的眼神投向安以然。 安以然低声将别人误会他们同居的关系,在学校闹得轰轰烈烈的事说了一遍。 宁馨皱眉,怎么现在无聊的人越来越多了? “宁小姐,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安以然还没有成年。”女导师看他们在玄关嘀嘀咕咕很不爽,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我知道啊!”每个有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安以然穿的是高中制服,有需要老师特别提醒吗?而且她态度好差,宁馨不喜欢她,当然也就不准备招呼、奉茶了。 “那你为什么还跟他同居?” “我们为什么不能同居?我们的父母再婚,我们就是姊弟,住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实情是准备再婚啦!不过她不打算说明,省得让这个讨厌的老师乘机找麻烦。 安以然在一旁偷笑,导师已经逼问他一天了,就是不相信,一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男女住在一起,能清白到哪儿去? 他解释得好烦,没办法,只好让导师来碰宁馨这根“硬钉子”。别人瞧宁馨懒散又迟钝,他却是见过她坚决强硬的一面。 老师竟然不识相,就让她来测试一下金刚石的威力啊!撞得头破血流算她活该。 “但你们的父母已经过世了,而且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就不应该再住在一起。”女导师生气地说。 “我们的父母死了,他们的关系就不存在了吗?那请问老师,若是你父母过世,你是不是就不承认跟他们的亲子关系了?”宁馨从来不怕跟人硬碰硬,温和处事只是因为懒得理别人,不是她软弱。 “我的重点不在那里,是你跟安以然,你们不能同居!” “哪条法律规定的?” “跟未成年者发生关系是违法的。” “以然,去把录音机找出来。”宁馨脸色变了。“我和以然清清白白的,老师如果再污辱我们,我就告你毁谤!” “你……”女导师被气得浑身发抖。 “录音机来了。”安以然很快乐地添乱子。 “从现在起,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录音存证,你可以继续骂,也尽管在学校找以然的麻烦,没关系,但请你记住,法律保障每一个人的人身安全与自由,如果你做出伤害我或以然的行为,我不会去学校投诉你,也不会上教育局陈情,我会直接诉诸法律行动,你打人,我就告你伤害,你骂人,我就告你毁谤,而且我绝不接受私下和解。” “你……”女导师气昏头了。“你想把你们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好啊!我还怕你不成?” “以然,录音了吗?”宁馨问。 “录了。”安以然回答。 “很好。”宁馨很少张起身上利刺,可一旦惹她发怒,那气势足可媲美燎原野火。“老师既然认定我和以然之间有问题,我现在跟你去医院,如果检验出我还是处女,我立刻告你。” “这种事根本检验不出来,你少唬我。” “至少我敢去验,我问心无愧,只要妇科医生开出证明,确认我处女膜还在,就请你等着收律师信。” 女导师瞪着宁馨,已经气到说不出话。对方明显就是丢脸也不在乎,但她却不能不顾及名声,为人师表可是高尚职业,如果因为一点小事闹上新闻,一不小心毁了自己的教育生涯,她损失就大了。 最后,她只能把火出在安以然头上。“安以然,老师本来很看好你,但你的行为……实在太让人失望了,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前途都毁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哼!”气鼓鼓地走人。 安以然开心地跟在后面锁门。“瘟神走了!馨馨,你实在太棒了。”他兴奋地抱起她,转着圈圈。 “停停停——”她头晕了,趴在沙发上喘了半天,才有办法开口:“以然,你导师被我气成这样,以后你的日子不会好过,怎么办?” “那就好。”宁馨继续赖在沙发上喘气。 “你怎么了?”安以然发现她有点不对劲。 “没有啊……大概肚子饿吧!”她随口说,其实是思绪很混乱,她又一时理不出答案,看来得花时间好好想一想了。 “那我去做饭。”他丢下书包,跑进厨房。 她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和他在一起的同居生活很幸福,所以应该是对的吧?但先有莫海岚的警告,后有老师的找碴,他们继续这样下去,没问题吗?她不知道,心好乱好乱…… 第九章 半夜,安以然已经回房睡觉了,宁馨却坐在客厅里,把那些性学知识连同a片,全部看了一逼。 一开始时还兴致勃勃,原来人体有这么多奥妙。 难怪人说“食色性也”,原来做那件事还真有那么一丝趣味。 但看得久了,却觉得腻,到最后的a片根本看不下去,只是快转快转,用了三十分钟就把它们看完了。 这就是大家担心她和安以然发生的关系?做了这件事,她会吃上官司,而安以然会前途尽毁? 那他们白操心了,她现在觉得做爱有点恶。 “以然才十七岁,我当然知道。”她生性平和,很少发怒,但被接二连三地警告,尤其事关安以然的未来,让她气闷到不行。 熬夜看完教材,再收回房里,她仍无睡意,又回到客厅,趴在沙发上。 莫海岚关心她,所以给她找这么多资料,希望她能过得健康又“性”福;当然,这也是一种警告,叫她别搞出人命。本来嘛,有没有做过,自己不说,谁会知道?但不小心怀孕,那麻烦大了。 女导师指责她,是因为她已成年,而安以然未成年,老师认为宁馨勾引未成年少年,已构成犯罪事实。 宁馨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人生在世,不可能讨好每一个人,不如先讨好自己。 让安以然住进来,和他同居,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快乐,几乎忘了丧母之痛。 她相信他也是。一对同时失去亲人的孤儿,依偎着舔舐心底的伤痛,进而相知、相恋,错了吗?如果没错,为何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关注他们?如果有错,又错在哪里?大家质疑的是什么?少年男女,激情难忍,总爱贪一时之欢,却铸下永生的后悔? 女导师断定她会毁掉安以然的一生,但假设她和安以然始终相守以礼,清清白白,这样就不会对他的未来有所妨碍了吧? 反正那件事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一堆活塞运动嘛! 什么看了a片会热血沸腾,胡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若不是用遥控器不停快转,她根本看不完那玩意儿。 她对性爱没兴趣,她不会毁掉安以然的未来,所以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 “对,只要我们没做那回事,管他是天王老子都没资格拆散我们。”一个晚上,她终于得出这样的结论。 好久没用这么多脑子了,好累。 迷迷糊糊地,她闭上了眼,感觉阳光从窗缝射进来。身体好热,天亮了吗?但这气温也太高了。 她的神智好像有点飘。 “馨馨!”有人在叫她。是谁? 她想睁开眼,可是好累,没办法,她看了一晚的性学报告和a片嘛! “馨馨,你别吓我。”这声音好像安以然。宁馨想叫他别担心,她不过是用脑过度,有点头晕,睡一会儿就好。 她嘴唇蠕动几下,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馨馨,你醒醒啊,馨馨……”安以然吓坏了。早晨起床,走出房间就看见她倒在沙发上,脸色红得异常。 他试着叫醒她,但她毫无反应。 他的手碰到她的肌肤,热得烫手,怎么会这样? “馨馨,你起来,别睡了,起来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病?是他没照顾好她吗? 他一直以为他做得很好,难道还是不够? “别吓我,馨馨,别吓我……”少年的声音已略有哽咽。 如今,她已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没有她,生活还有什么滋味? 他什么也不求了,事业、金钱、权势……再多的外物与她相比,直接沦为垃圾。 只要她好起来,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馨馨、馨馨、馨馨……”他不停地唤着、唤着、唤着…… 十年后—— 宁馨带着火百合到医院探望安以然。 自从出车祸后,他已经昏迷了八个月。 一开始来探病的人很多,渐渐地,探视者少了。 如今,就剩宁馨会每日到医院陪伴他。 但这束花却不是她买的。宁馨对不能吃的东西向来兴趣不大。 花是莫海岚送的,硬塞给她,叫她拿到病房。莫海岚已经不敢来看安以然,不是不关心,是害怕,总觉得好好一个人,说倒就倒,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宁馨知道她每次探过安以然,回家都要哭一回。莫海岚……她是个嘴硬心软,外刚内柔的家伙。 但宁馨还是有点想跟她说,与其送花,不如送吃的,虽然安以然昏迷了没口福,但她可以替他吃嘛! 宁馨进了病房,随手把花插在床头柜的花瓶里。 “早安,以然。”她习惯性地打招呼,走进洗手间,拧毛巾给他擦脸、身体和手脚。 长期昏迷的病人最怕的就是肌肉萎缩,但安以然躺了八个月,身形却没有太大的改变,除了容貌上少了一点血色,几与常人无异。 不能不说宁馨真的很用心在照顾他。 净身完毕,她帮他按摩手脚,一寸一寸地按,务求血路通顺,让他的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 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辛苦的,毕竟他身高、体重多她那么多,她帮他翻个身都要气喘吁吁。 每个熟悉宁馨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那么懒散的人,是怎么在这种辛劳中坚持下来的? “今天海岚又问了我一次,后不后悔?”她一边给他按摩,一边跟他说话。 他无法回答也没关系,她还能跟他说话就表示他们仍在一起,一切便已足够。 毕竟,自从十年前他搬进宁家与她同居,他们对彼此就只有一个愿望——在一起。 “真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说我会后悔?我想的、我要的都实现了,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好后悔的?”按摩完他左边的身子,她换成右边。 “以然,你觉得呢?后不后悔跟我在一起?” “我还记得你高中的导师来家里骂我,说我勾引你,会妨碍你的前途。但事实上我们什么也没做……好啦,我们有亲过嘴,但再下去的就没有了。况且,之后我也刻意与你保持距离,就像海岚说的,我们不能搞出人命啊,这也算勾引?” “连你的教授都说,如果没有我,你专心往人工智能方面研究,将来一定会有大成就。以然,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妨碍你了?” 病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自问自答,反覆又反覆。宽敞的空间里,回音甚至带着一股寂寞。 一个准备来为病人量体温的小护士才打开门,听到那虚无的声音,扑面而来的孤独让她眼眶瞬间红了。 在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但像宁馨和安以然这样的,却是小护士生平仅见。 昏迷不醒的男人,因为病痛的折磨,他应该是憔悴的,但他好像得到了全天下最好的宝贝,从送进医院到现在,他神情安详,好像他只是睡着,而非昏迷。 坚守男友的女人,她应该满面愁容,偏偏她唇角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颜如水,双眸灿亮若天上朗星。在这两个人身上似乎永远也看不到“悲伤”两个字。 但不知为何,每一个接近他们的人心里总是闷闷的,莫名其妙,眼泪就好像要飘出来。 小护士赶紧退出去。反正量体温也不急在一时,等到宁馨离开了再量也不迟。 宁馨没有察觉有人进来又出去,她很专注地为安以然按摩。“以然,你说大家是不是很奇怪?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说我会害到你,但现在,反而一堆人劝我放弃,说你会误我一生。” “为什么他们的态度总是变来变去?要在一起就在一起,承诺了便得达成,否则许诺做什么?” “以然,你说是我太奇怪?还是大家的想法有问题?”呼,深吁口气,终于按摩完毕了,她也流了一身大汗。 “好累喔……以然,你什么时候要醒来自己活动?我帮你按摩了这么久,等你醒来,你也要帮我按摩喔!”她戳着他的脸,经过彻底的按摩,血液流通,他的双颊也变得红润。 “以前海岚总说你是小白脸,我一直纳闷,你的皮肤也不算白啊,就是普通的黄种人。现在仔细看,在男人里你其实偏白,五官也很清秀,确实有做小白脸的资格。”尤其是他的唇,嘟嘟的,颜色嫩粉,一看就是很好亲的样子。 她忍不住趴在他身上,轻轻地吻他的唇,舌在他的唇瓣上来回画着,细细地、反覆吮吻。 一股热气在她的背脊上来回窜动着,渐渐烧上她的俏脸。 结束这个吻,她情不自禁以指轻点他的唇。“明明一样的两片肉,为什么每次亲都会有不同的滋味?” “不知道别人接吻会不会也像我这样?”她偏着头看他,越看,心头益发温暖柔软。“我想我大概了解你说的那种……心动的感觉了吧?其实以前你抱着我,我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只是怕被大家说中,会害了你,我尽量让自己麻木。现在我觉得自己好愚蠢,明知道无法符合所有人的期望,还要听他们的话,我应该要……回吻你对不对?这样你就会比较高兴……那你会不会快点清醒?以然,我想要你起来跟我说话。” 她好喜欢他,怎么可能放弃他?这张脸、这个人,她永远也看不腻。 “以然,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她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强劲又有力。他是如此健康,怎么可能不醒? “以然,我相信你一定会醒的,我相信。”抱着他,这个男人,既是她的亲人、知己、爱人,未来更会是她的丈夫。 “以然,不要让我等太久喔!” 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似的,病床上,昏迷中的安以然那祥和的脸部线条一点一点扭曲,变得紧绷。 嗄哑的嗓音磨出他喉头。“馨馨,别吓我……馨馨,你醒醒啊,馨馨……” “我醒着啊!以然,我醒着,睡的是你,以然,你睁开眼看看……”世上有奇迹的,宁馨从来不怀疑这件事。 因此,当所有人都认为安以然不会清醒时,她独排众议。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昏迷八个月后,安以然终于有清醒迹象,宁馨好开心,两行泪水都流了下来。 “以然,睁开眼,我在这里,以然……”她呼唤着他,同时按下了紧急呼叫铃。 方才苏醒的安以然需要专业的医生和护士,来为他做全身性的健康检查。 安以然清醒了。 历经了八个月的昏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长睡不醒时,他创造了奇迹……或者该说,宁馨的执着帮助他创造这项奇迹。 他的病房再度人满为患,亲人、同学、朋友、师长……无数的祝福涌向他。 安以然笑着面对所有人,感谢他们的关怀。 三个小时后,他又闭上眼,酣然睡去。 所有人松下一口气的同时,相约改天再来探视,然后一一离开了。 除了宁馨。她不是不想走,而是,她的裙角被拉住了。 等探病的人走个精光,宁馨拍一下床上那位“睡美男”。 “以然,大家都走了,你可以放手啦!” “睡美男”以细微的声音说:“你先去把房门关上。” “你不放手,我怎么走去关门?”有一点担心,他该不会睡傻了吧? “对喔!”他真的睡太久,有点昏头了。“好啦,你去关门吧!”他放开她的裙角。 她走过去关上病房门。 “上锁。”他又说。 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但她还是照做了。 他终于又睁开眼,像是看见稀世珍宝一样,细细地凝视着她不放。 “怎么了?”宁馨把自己从头打量到脚。“我有哪里不对吗?”上衣没穿颠倒、裙子的拉链也有拉,应该很正常吧? “馨馨。” “是我啊!你不会真的睡迷糊,把我给忘了吧?”她走到他跟前。“你刚才为什么装睡?”他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她差点吓死,要不是察觉有个力量拉着裙角,是他在搞鬼,现在要换她昏倒给他看了。 “他们要探病,日后有的是机会,我现在想好好看看你。”他真的睡了八个月吗?怎么觉得从未与她分开过? 他似乎回到十年前,两人父母刚过世的时候,她十八岁,他十七岁,他们同时失去至亲,变成孤儿,一堆亲戚突然冒出来,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们指挥他办丧事,做这个、做那个,连一点伤心的时间都不给他。 是她站在他面前,一肩扛起了一切,两家丧事一起办,被一堆人骂得半死,以致出殡的那天,送行者寥寥无几。 她毫不在意,连带地也激起了他独立的信心。 他拒绝投靠亲戚,搬进了宁家。 他们日夜相处,相知更深,渐渐地,他喜欢上她。 他第一次吻她是在接她下班的路上,只轻轻吻了她的脸颊。 第二次在他开学当天,他趁她睡觉时偷亲她,亲到嘴了,却撞了好大一下,撞得他都流血了。 然后他们同住的事情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女导师甚至亲自杀到宁家,要求宁馨跟他分手。 好好笑,他们也没怎样,为什么会惹来这场大风波? 但是她几句话就把女导师解决了,那股威风和气势让他又爱又敬。 可第二天,他却发现她昏睡在沙发上,烧得好厉害,差点吓死他。 他的记忆就到这里……唤着她,求她睁开眼,哪怕只跟他说一句话也好……然后,神思一转,他忽然发现原来卧床不醒的是他,不是她。 之前的一切是……好遥远好遥远的记忆。 他现在想起来了。那一天,她昏睡在沙发上,他唤她不醒,赶紧叫救护车,送她到医院。 后来她睡了一天一夜,住院三天,因为肺炎。他也请假三天陪她,等她出院,他立刻到学校办转学。 好奇妙的经历啊!他居然会回到十年前,他们初尝情果的时候,是因为看了“似曾相识”吗? “以然,你还要看多久?”宁馨被他如火的目光盯得好不自在。 他想起床拉她,但是没有力气,只好请她自动将手送过来让他握着。 “馨馨,你知道吗?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好像回到了过去,我看见十八岁的你。我问你,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你说好,那时候我亲你,你脸红红的,好可爱。”为什么现在她却对他没感觉了呢? “那你也回去得太久了吧?”不知道她等得很心慌吗? “对不起,我感觉只是一下子啊!想不到……辛苦你了。”他拉她坐到床边。 她替他摇起病床,让他躺得舒服点儿。 “谢谢你,馨馨。”他说。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刚才大家虽然不停地恭喜我,但我听得出来,他们对我能清醒过来很讶异,唯一不惊讶的只有你。你就这么肯定我会醒过来?万一我没醒呢?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醒不醒,我们一样在一起啊!”坐得有点累,她干脆爬到床上,与他并肩躺着。 “我若昏迷一辈子,岂不是拖累你?” “以前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大家还说我会妨碍你的未来。” “胡说,没有你,我被一堆亲戚推来推去,说不定早去混黑道了,还谈什么未来?” “没有发生的事谁知道呢?” “我知道。”他拉过她的手,细细地吻着。“我喜欢你,从十年前我就喜欢你。昏迷的这八个月,我回到过去,经历了一遍那时同居的生活,我发现又更喜欢你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她的头倚在他的肩上。“我也不管别人的想法,反正他们老是变来变去,一会儿说我不好、一会儿你不好,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很正常,他们不是我们,怎么会了解我们的感觉。”他抚着她的脸,八个月啊,多漫长的时间? 他刚睁开眼见到她,真的有点吃惊。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是十八年华的少女,怎么才眨个眼她就成熟了?玉般的俏脸也染了点沧桑。 这八个月她一定过得很苦,但她坚持下来了。 “馨馨,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跟我结婚呢?”他盼望与她携手,盼了好久好久。 她纤细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她不想结婚吗?但她想永远跟他在一起啊! 但结婚……“以然,我们维持现状不好吗?” “当然好,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好。但是馨馨,这次昏迷,我想起了很多往事,比如我的导师上家里骂你,你还记得吗?”怎么可能忘了?为了这件事,她想了一夜,想到生病发烧住院呢! “我记得,她说我勾引未成年少年是犯法的。” “你是不是介意那件事,所以不肯嫁我?” “我根本不信她的话。”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勾引他,他们清清白白,她没犯法,也不会害了他。 “但如果我记得没错,在她来我们家闹事之前,你很喜欢跟我腻在一起,让我亲你、牵你的手。”她说他的吻像四片肉撞在一起时,他的心是很挫折的,而她对他的爱抚无动于衷更让他泄气。 但八个月的沉睡让他想起很多事,想起他们初坠情网时,她的羞怯和情动。 她原本对他有感觉,突然又没有了,为什么?他唯一想到的是那位女导师的指控。 “我喜欢跟你腻一起吗?我不记得了。”她记忆比较深的是,大家警告她,她若和安以然上床,下场会很凄惨,所以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欲。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会帮你想起来,所以馨馨,别管别人怎么想,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作主。”他轻轻的一吻落在她的耳畔。“为了我,你把过去那些事都忘了,单纯地以你宁馨的身份和我相爱好不好?” “以然……” “我相信你做得到的,你这么勇敢,当我昏迷不醒时,所有人都叫你放弃,你也没放弃,因为你爱我,你永远不会放弃我。那么,为了我再坚持一次,好吗?” 她之前强自压抑欲望就是为了他,怕害了他的前途。她太在乎他,在乎到着魔了。其实没那必要,他要的是她最真实的反应。 为了他们的将来,她要把过去的包袱都抛掉。 “好,你给我一点时间。” “当然。”毕竟,他也需要时间复健,才能重新站起来迎娶她。“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克服难关。” “嗯!”她倚进他怀里,听见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整个人充满信心。 第十章 一早到百货公司,莫海岚差点被宁馨吓死。 “给你。”宁馨拿了一个大袋子给她。 莫海岚看她轻轻松松地提着,也没在意,随手接过,差点被压得摔在地上。“什么东西啊?这么重!” “性学报告、卫生与健康、花花公子、a片……” “行了行了。”莫海岚赶紧截口道:“大庭广众,你给我这些东西,不害羞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力气变这么大,看你提着还以为很轻,结果差点压死我。” “我力气大吗?”宁馨看一下自己的手,或许是因为最近天天给安以然的身子按摩、翻身,练出了力气吧? “很大。”莫海岚翻个白眼。“还有,你给我这一袋干什么?” “海岚,这些东西是你以前给我的。”虽然买的时候,大部分是宁馨出的钱,但买什么东西全由莫海岚作主,尤其某部分还是莫海岚的邻居于捷贡献的,现在她不需要这些东西了,自然要还给莫海岚。 “我给你的?什么时候?”莫海岚没印象。 “十年前啊!”宁馨把莫海岚如何拉着她去买这些东西,又叫于捷送a片的事说一遍。“当年你一知道我跟以然在一起,就叫我要好好学习两性知识,以免搞出人命。” “是喔!”莫海岚真的不记得了。“那你就把这些东西留了十年?” 宁馨点头。 “那你干么不继续留着?”给她,莫海岚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啊! 宁馨歪着头想了一下。“我和以然差一岁,他搬进我家的时候,我十八、他十七,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彼此喜欢,当我意识到时,我只觉得跟他住在一起很快乐,我想一直跟他在一起。但大家都说不好,你还跟我说过,和未成年者发生关系是犯法的。” “我说过那种话?我不记得了,但那真的违法啊!” “我知道。你也是为我着想,所以你没叫我跟以然分手,只叫我买一堆书,又送我a片叫我回家学习如何处理两性关系。” “那你现在不是要兴师问罪?” “这有什么好问罪的?”宁馨指着那一个大塑胶袋说:“事实上,这些东西真教了我不少知识。” “那你干么拿来给我?” “因为我已经不想继续跟以然保持距离了。十年前,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和以然,都说我会害了他。因此,我不回应他所有的亲密行为,他骂、他叫,他做任何事,我都当自己是木头。” “也就是说,你们一直没有……那个?” “对。” “天啊!”莫海岚惊呼。“你今年都二十八,他也二十七了,怎么忍得住?” “忍不住也要忍,我们不想犯法,我更不愿意害他。”其实有哪个人被脱光光在床上又亲又抱能完全没感觉?宁馨只是不停地催眠自己,她是木头;日长月久,她真的变成木头了,感觉益发迟钝。 莫海岚长叹口气。“安以然那小子……超好运,有你这样爱着他。” 对啊,自从安以然意外昏迷八个月,再度清醒,所有人对他们的关系就改观了。现在被称作包袱的变成他。 宁馨觉得很好笑,明明是同一件事,不过历经十年,评价两极,会不会再过十年,大家的想法又改变了呢? 所以她不喜欢理会别人的想法就是这样,他们总是在变。 当年,若非事关安以然,她不会听从大家的话,改变自己。对她而言,他太重要了,她不敢轻忽他的任何事。 但岁月的流逝再度证明她是正确的,别人的想法永远做不得准。 她现在该做的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该怎样就怎样。 “海岚,我和以然是两情相悦,彼此甘愿,没有谁幸运、谁不幸这种事。” “才怪。”莫海岚撇撇嘴。“你没听过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连夫妻都做不到白头偕老了,你却能与安以然甘苦与共、不离不弃,他还不幸运?” “你看到我照顾以然,可是你没看到以然为了救我,来不及躲开,被车撞得浑身是血的样子。” “这个……”莫海岚哑口。 “以然可以为我死。这样算来,应该是我很幸运才对。” “呵,也许你说的对,两情相悦,没有谁幸、谁不幸这种事。” “其实我跟以然都很幸运。”他们遇到了彼此,他们都很重承诺,许下了一生一世,就没有想过放弃。 良久,莫海岚的眼眶渐渐泛红。“你们是真正懂得爱的人,以后你们一定会很幸福。” “谢谢。”宁馨微笑,还是那么沉静,像月影下一汪清水。“海岚,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跟我说,虽然我不一定能帮你,但你说出来心情会好一点。” “我能有什么事?”莫海岚想笑,泪却滑下来。 宁馨知道莫海岚是个外刚内柔的女人,安以然昏迷时,莫海岚好几次劝她放弃,但私底下,莫海岚又为他年纪轻轻便遭遇不测而痛哭。 这样的人是很值得做朋友的。于是,向来懒惰、不与人交际的宁馨破天荒留下来,静静地陪着莫海岚。 莫海岚哭了很久,红着眼眶问:“宁馨,我其实是一个很讨厌的人对不对?” “我不讨厌你。以然也是。” “我一心想钓金龟婿、嫁入豪门,但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个资格。” “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在乎身份和资格的。”随即,宁馨又补充一句。“当然,介入别人的感情是不好的。”希望莫海岚不是第三者,否则她会很辛苦。 莫海岚噗哧一声笑出来。“我哪这么蠢,去抢别人的老公?只是……宁馨,如果安以然说喜欢你,但同时也爱另一个人,你还会相信安以然的感情吗?” “应该相信吧?有些人就是博爱。但我不喜欢跟别人分享感情,所以我就算再相信,也不会接受这种事。” “所以,如果安以然劈腿,你一定跟他分手?” “不,我会叫他选一个。他若选我,就要离开另一个,若选对方,我自己走。” “没有妥协的余地?”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对我而言,没有。” “如果这个男人有权、有钱又有势呢?台湾那么多企业家,有几个是从一而终的?他们就像古时候的富豪、王公贵人,三妻四妾!!” 宁馨打断她的话。“现代的法律规定一夫一妻。海岚,假设你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你知道你刚才说到三妻四妾的表情吗?我以为你是在跟我谈自杀。爱情不应该那么痛苦的,海岚。” “那么爱情又是怎样?”莫海岚茫茫然问。 “我的爱情……我希望能够跟以然共度每一天,一直住在一起,偶尔视线相对时,两颗心会一起甜蜜。” 莫海岚沉默了。 宁馨安静地陪着她。 良久,莫海岚吁口气。“谢谢你,宁馨,跟你说完,我好像放松了。我会仔细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做。” 宁馨点点头。“拜拜。”她得上班去了。 下了班,宁馨又匆匆赶到医院。 梅雨季节,到处湿答答的,把她的衣裤也弄得半湿,跨进医院大门的瞬间,被冷气一吹,忍不住打个喷嚏。 她赶紧从包包里抽出一张面纸掩住鼻子,然后搭电梯上楼找安以然。 “哈啾、哈啾、哈啾——”她一路打着喷嚏进病房,想不到房里还有访客。是安以然的大学学长,于捷。 “馨馨,你着凉了。”安以然看见她,立刻挣扎着下床。 “你还没痊愈,别——”她呆住了。 安以然昏迷八个月,大前天才清醒,照医生的说法,起码要复健一星期才能有基础的行动能力,但他现在已经能够站立。 “发什么呆?我腿又没断,只是太久没动,有些麻木,多动几下,很快就会好的。”他已经能够扶着床行走了。 “是啊!多动几下。不知道谁刚才还‘动’得脸色发青呢!”于捷在一旁吐槽。 安以然瞪他一眼,抓起床上的毯子将宁馨紧紧包住。“你去浴室冲一下热水澡,衣服也赶快用吹风机吹干,别让自己生病了。” “喔。”她点点头,转向浴室,走不到两步,又回来用力抱了他一下。“以然,你好棒喔!” “亲我一下我会更棒。”他随口逗她。 想不到她真的亲过来,不是脸颊,而是对着他的嘴舔吻。 瞬间,换安以然呆愣了。 于捷很有礼貌地转过头,小声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馨馨……”安以然太感动了,她居然如此热情地回应他,仿佛……他们又回到十年前,两人初识情怀时,一个碰触、一个牵手,就是脸红心跳的甜蜜。“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激动到语无伦次了。 “又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不会?”不只吻他的嘴,她还亲他的脸、他的耳朵。“你昏迷的时候,我每天都亲的。” 童话故事说,公主睡了一百年,王子一吻她,公主就醒了。 安以然昏迷时,宁馨也作过那种美梦,他这么爱她,绝对不会抛下她不管,所以只要她亲吻他,说不定他就醒过来了。 然后,他果然醒了。 不知道是亲吻的效果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她已经习惯吻他,每天都要来上一回,日子过得才有滋味。 “我没有感觉到。”无比憾恨啊! “因为之前你一直昏迷嘛!” “我昏迷了,你才会主动亲我?”他考虑要不要再倒一次。 “没啊,你清醒之后,我还是有亲你。” “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在睡觉嘛!”事实是,他睁着眼,她不太好意思亲下去,就趁着他睡时偷亲。其实这八个月她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压抑欲望与他保持距离很愚蠢,加上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她忘掉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与他重新相爱。所以,她终于下定决心,“爱”就要好好表现出来。 “啊!”难不成他连觉都不能睡,要二十四小时睁着眼,等待她的吻?“馨馨,以后你能不能在我醒时亲我……当然,我睡觉的时候,你想亲也是可以亲,但每天,更少有一个吻是我能清楚感觉到的。” “好。”踮起脚尖,再给他一个甜蜜的吻。 “馨馨……”太感动了。他抱着她,紧紧地,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 “咳咳咳——”一阵不识相的咳嗽打碎鸳鸯梦。“麻烦两位考虑一下我这个第三者好吗?”于捷苦笑。 “看到我们正在忙,你就应该自动消失。”安以然咬牙。 “哈啾!”宁馨打了一个喷嚏。 啊,他忘了她身上还湿着,得赶快弄干,免得生病。 安以然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宁馨。“你还是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我跟学长说几句话。” “好。”她围着毛毯进了浴室。 浴室门一关,安以然脸上的温柔全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抹冷肃。“学长,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一到,请你离开。” “你可以更重色轻友一点没关系。” “那你现在滚吧!” “学弟,你你你——”于捷气苦。“你越变越坏了。” “少来,到底什么事,你赶快说,说完就走。”于捷也沉下脸,严酷又冷漠。“如果海岚来请你去肇星集团工作,拒绝她。” “我从来没有打算去外面工作,那样谁来整理家务,做饭给馨馨吃。” “少来。你没昏迷前,我或许相信没有你,宁馨无法独立生活。但经过这段时间,大家都很清楚,宁馨并非那么无能,她一个人照样可以扛起一个家,还能照顾你,你留不留在家里根本无所谓。” “哈哈哈——”安以然大笑。“馨馨跟我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当然不可能毫无生活能力,但能不能一个人生活和愿不愿意一个人生活是两件事。我就爱照顾她,相信她也喜欢让我照顾,这样的生活才能让我们真正快乐。” “你创立一番事业,请一堆佣人给她,不是同样能照顾她?学长以前是常常唬你,但这件事对我太重要,所以我跟你明讲,肇星集团正在开发人工智能,对你在这方面的天赋很有兴趣,开出的条件非常好,也许千万年薪都不在话下,如果你心动了我也能理解,虽然我希望你能拒绝。” “我绝对会拒绝。我自己照顾馨馨,跟请人照顾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学长。”安以然原本打算解释,但转念想,个人有个人的观念,自己懂就好,何必要求别人理解与接受?“我和馨馨有我们过日子的方式,平静安宁才是我们追求的,其他,我们不要。” 于捷松下一口气。“你们有权选择你们喜欢的生活,谢谢你。我也祝福你们。”只要安以然铁了心不加入肇星集团,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忧了。“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不必了,再过两、三天我就要出院。” “这么快。” “不过是做复健,在哪里都可以做,我已经离开家很久,想尽快回家。” “有需要帮忙的再找我。” “ok,拜拜。”安以然轻点头。 于捷终于走了。 宁馨洗得热呼呼的,包着一条毯子走出来,爬到安以然的病床上。 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赤裸的手臂,吓了一跳。“你没穿衣服。” “用吹风机吹半天也不干,我懒得吹了,把衣服挂在冷气孔上,让它自己干。” 真像她会做的事,懒惰得那么理所当然,他笑了声,也辛苦地把自己挪回床上。 当然,宁馨也伸手助了他一臂之力。 他上床后,她很大方地让出一半的毯子,两人拥抱着,围在同一条毯子里。 安以然只觉得血脉偾张,每一口呼吸都是热的,忍不住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好痒!” 他的脑袋瞬间停顿。以前无论他怎么亲、如何抱,她都像木头,无知无觉,怎么突然变敏锐了? 她真的是宁馨吗?还是他睡了八个月,她不小心被外星人附身了? “馨馨,你……回应我……” “你不喜欢吗?” 他拚命点头。“当然喜欢。” 她羞红了脸,螓首藏在他怀中。“其实我也喜欢,只是……我一直以为回应你是不好的事,所以……但是大前天你跟我说要重新开始以后,我想了很久……我们要诚实对不对?有什么感觉都不要压抑。” “对对对,千万别压抑。”他兴奋得快要飞起来了。 “再也不会了。” 啊,为什么他四肢无力,他好想把她抱起来欢呼。 “馨馨。”他紧紧搂住她。“我们结婚好不好?” “嗯……”差一点失去他,好不容易找回来,她不想违逆他的意思,但……“可不可以只要公证就好?不要弄得太麻烦,订婚、请客、喜饼……全部不要。” “你真的肯跟我结婚?”她答应得太快,让他脑袋一瞬间又顿住了。“你没有说我发烧!!” “我是觉得,我们反正已经在一起了,有没有那张结婚证书根本无所谓,那玩意儿又要花钱又麻烦。可是你好像很想要,所以……你说要就要喽,但请尽量简单。” “全部都听你的!其实我想结婚也是怕有一天,你会被别人追走,只要你肯嫁给我,是要举办豪华婚礼或是公证,我都无所谓。” “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我发过誓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信守诺言跟挚爱无悔是两码子事。” “我不爱你就不会许下承诺了。” 而她许诺是在十年前,所以……“你那么久以前就确定要跟我过一辈子?”不可置信,她跟他一样耶! 她点头。“当年那个提议还是你说的,你忘了吗?” “我没忘。”他情不自禁俯下身,用力地吻她。“我只是……我以为你当我是弟弟、是亲人……你知道,一男一女要永远在一起,只能是夫妻。感情再好的姊弟,有一天也是要分离的。我不想,所以……对不起,我一直误会了。” 她搔搔头。“其实你也没有误会,我确实把你当弟弟、当亲人、当伴侣……你说的什么爱情、友情、亲情……在我看来都一样,我无法单独分出某一样给你。” 原来如此。他懂了。“没关系,那就不要分了,你是我的全部,我也是你的全部,这就够了。” 她弯起唇角,笑着偎进他怀里。“以然,你真好。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我也是。” “你刚才说过两、三天要出院,是真的吗?” “真的。”他低头,以牙齿轻咬着她的耳垂,细细地舔吻。“我好想家,回去后,我就做东西给你吃,你想吃什么?” “八宝鸭。”这是个复杂的菜式,她喜欢吃,但想到那些手续就懒了。 “选简单一点,我现在手脚不俐落。” “绿豆汤。”她已经开始想像,两个人重新住在一起,早上有人为她做早餐,晚上有人抱着她入眠,那份安心与惬意,是比天堂还要快乐的生活。 “没问题。”他的手指轻刷着她的长发。“出院当天,我们顺便公证,这样的婚姻就够简单了。” “好啊!”她欢呼。“那我们要不要睡在一起?我不想搬。”先说先赢,她是懒人。 “我搬。”反正他早跟她睡一张床,再搬个房也没什么,同在一个屋檐下嘛! “以然,你真好。”就这样永远地在一起,十年前一句话,十年不变,再过十年、二十年……依然相同,如此地平淡,却是她最大的幸福。 后记 在一连串的咳嗽声中,打下“完”这个字时,好感动,感动到快哭了。 上一本稿子结束后妮子就开始感冒。 不只妮子,我们全家差不多都中标,两个宝宝中的老二还去住了三天医院。 赶流行赶到这地步,真是……无言。 反正,我先是喉咙痛,吃了几天药,没改善,越来越严重,差不多一星期后开始发烧,烧到四十度半,烧到我头昏脑胀。 这一烧,又差不多是一星期。 去看医生,说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本来以为是流感说),开始抗生素的疗程。 医生说抗生素六小时吃一次,一个疗程七到十天不等,看病情发展。 好可怜,我定了闹钟,六小时逼自己起来吃一次药,吃得快昏倒。 好不容易烧退了,差点没烧香拜佛。别人说我倒楣,工作一结束就倒下,痊愈时差不多又该开工了,完全没玩到,衰毙了。 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是在完工后才倒下,没在急着截稿前生病,那会更让我发疯。 感觉好一点,第一件事照例是换床单、开稿,然后……不小心跟人出去玩了一个下午,回家后发现又开始烧了。 呜呜呜……这是告诉我们,病人别乱跑,别想玩,乖乖休息才是王道。 不过也还好啦!第二回只烧了三天,很快就好了,只留下一个病根——声哑和咳嗽。 哑到亲亲编辑打电话给我,我接的,她听不出我的声音,可怕吧?后来她说以为是男孩子。 我觉得她好善良,个人以为比较像乌鸦叫。 说一句话咳三声,咳到晚上不能睡,再次反省自己的贪玩。病人要自觉啊!不要乱跑,害人害己。 所以,这本稿就在我的不停咳嗽中缓缓进行着。其实还好,晚上听着自己的咳嗽声工作,好像有人陪伴,比较不寂寞。 写宁馨……一边写,一边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我有取过类似的名字吗?我翻了最近几本书,没有,找不到;我又很喜欢这个名字,就继续用了。 宁馨的感情看似很淡,但其实很热烈,认定了,便不改变,众人唾骂,依然坚持。 她的淡是淡在对生活的平静看待,她希望自己的感情、生活能以一种和缓的步调进行,她不喜欢太大的改变,于是,安以然误会了,以为她不爱、不懂得爱。 安以然一直在逼她的爱,却不知她早把所有的爱都给他了。 他让她看“粱山伯与祝英台”、看“似曾相识”,看那轰轰烈烈的爱,那感人肺腑的爱情悲剧。 但其实爱一定要如此痛苦吗? 宁馨不以为然,她只想平淡。 大家都当她日子过得太舒服,但仔细检视她的人生,又有多少舒服?幼时丧父,十八岁丧母,与安以然相恋,他小她一岁,被警告勾引未成年者犯法,熬到安以然成长,他又意外昏迷(虽然是为了救她)。看宁馨一生,其实吃了很多苦。 不过她性淡,不爱抱怨,沉静得让人感觉不出她曾吃过的苦。 我写她的时候常常有越写越心疼的感觉,于是,安以然注定要为她放弃事业,成为一个小男人,为她洗衣做饭,照顾她的一切。 写到大家说宁馨勾引未成年者犯法、骂她时,我其实觉得很讽刺。 然后安以然昏迷,宁馨无怨无悔照顾他,大家又说安以然好运,得此爱人,我更觉好笑。 好几次差点写歪,让宁馨去取笑那些前后态度大变的人,又立刻修回来。宁馨不是那种会反击的人,她懒。我不停地告诉自己,别让她偏激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过显然我没有宁馨的好修养,因为我一直觉得那种一时讲一种话的人好讨厌。换我的话,八成会当面吵开来。 我脾气不好,要磨练、要磨练。 大家猜猜这故事里我为什么一直强调十年? 十年前的五月,我跟出版社签约,好快啊!转眼十年过,对我而言,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日子。 祝福它,祝福公司,祝福所有读这个故事的人,也祝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