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能补拙》 楔子 他是个天生的衰尾道人。 关于这一点,打从他三岁半那年,就已经彻底觉悟。 明明幼稚园时,和小姐姐一起爬墙跷课,小姐姐嫌他笨手笨脚,果然在爬墙时整个人上得去下不来,最尴尬的是,蛋蛋卡在中间,磨得他好痛。 小姐姐在下面很受不了地说:“厚,砍下来啦,烦死了。” 那怎么行?他双手护住蛋蛋,害怕得吓哭了,结果引来老师、园长。 小姐姐很无耻地立刻撇清关系,指着上头的他对老师说:“老师,他要跷课,我一直在下面劝他不要他还爬。” 他呆呆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结果,他回家被爸爸罚跪,身为主使者的小姐姐却被夸奖成“小小年纪,能辨是非”…… 好,是他矬,破坏小姐姐的跷课大计,又不懂得随机应变,不怪小姐姐明哲保身。 但是有一次,四哥爬树去偷摘阿水婶家的青芒果,明明站在下头被命令把风的人换成是他了,为什么被逮到后,罚跪的还是他? 就因为四哥说:“梓勤想吃芒果,一直哭哭哭,我没办法。”于是,他成了无理取闹,而身为主嫌的小哥被夸奖成“小小年纪,爱护手足”…… 从小到大,诸如此类的衰事不断,有些是被栽赃,有些是自个儿耍笨所引起的,从三岁半那年被小姐姐陷害,小小心灵首度见识到人心险恶之后,他已经看得很开了。 老爸总说:“没关系,勤能补拙。” 哥哥们比较狠,说的是:“脑残无所谓,勤能补拙。” 善良的姐姐们比较保留,说:“小勤乖乖的不要变坏就好了,勤能补拙。” 从小到大一直被告诫那句话,于是他深刻地知道,人真的要很勤劳、很勤劳,那些衰事、笨事就不会被嫌弃。 虽然,他还是一直很衰、很拙、很笨…… 第一章 会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人实在呆得不可思议。 新学期开始,就听闻有个新进学弟很耍宝搞笑,当时她没放在心上,以为又是刻意耍帅泡妞的毛头小子,尤其同学说,他挺帅的,只可惜…… 后面的点点点很耐人寻味,但她还是没有深思,当饭后校园小八卦,嗑过就算了。 直到那一天,正式遇见那个传说中又帅又天兵的一年级学弟。 那是在公车上,原本并没有留意到他,后来又一批乘客上来,人潮开始拥挤,就见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大男生站起,对站在他身边的女孩说了句:“小姐,这位子给你坐。” 好老套的搭讪手法——这是她第一个浮起的念头。 人长得好看就是这点吃香,只见那女生被阳光男孩的笑容迷得满脸羞红,低声说:“这怎么好意思……” “不要客气啦,怀孕初期要小心,不可以动到胎气。” 啪! 羞涩不见了,只见身材微胖的女孩怒容满面,结结实实赏他一记大锅贴。 啧,真笨,自己毁了一段艳遇。 他难道不知道,女人最介意的,一是身材、二是年龄、三是长相吗?这人到底是单蠢还是白目? 第二次遇见他,是在学校的停车场。 他好像在等人,半靠着机车,一面听耳机,远远看去是一整个很帅气啦,但是——状况来了! 不晓得是他靠得太用力还是怎样,斜放的机车一倒,停了整排的机车形成骨牌效应,只见一个大男生和一堆机车很蠢地摔成一团…… “哇靠!”戴着耳机的他,没留意自己下意识唉得超大声。 她蹲在地上偷笑,一面观察后续发展。 大男生偷偷四面张望,她以为他很俗辣地预备要肇事逃逸,他却拍拍牛仔裤起身,很认命地将机车一辆辆扶起。 有车主来牵车,他很笨地向对方解释:“刚刚有人从那里跑掉了,不是我弄倒的,真的不是我……” 她差点当场笑趴在地上。 第三次遇到他,还是在靠近学生停车场的地方,一开始依然是帅气阳光男,吹着口哨,一手拎背包,一手插口袋往停车场方向走,然后—— 捞啊捞地,一只米老鼠造型、可爱的、银亮的金属物体离开外套口袋、穿过他的指间——扑通!在自由落体效果下,往水沟盖的洞口掉下去。 明明水沟盖的洞不大,偏偏不小的钥匙就是笔直地朝那个洞掉,掉得帅气又俐落,连卡一下都没有,一丁点挽救的空间都不留给他。 “靠腰!又来了!” 又? “我明明不抛着你玩了,为什么你还要遗弃我?”他蹲在水沟盖边,撑着颊欲哭无泪。 她脸部抖动了一下,实在不知该同情他,还是再次没良心地放声大笑。 后来,她盯一年级新生做服务教育,有一班很倒楣地被分到清水沟,在干声连连中,除了淤泥及垃圾外,也清出三把车钥匙。 她想,她大概知道那是谁的,也彻底明白为什么某人明明自己有机车,却会在公车上遇到他了。 但,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更绝的还在后头。 学校前的马路从一个礼拜前就在施工,而且愈挖愈长、愈挖愈宽,学生要进校门都得绕上一大圈,有人嫌麻烦,就会直接给它跳过去。 然后,重点来了! 那一天,他应该是赶着上课吧,也是很潇洒地给它跳过去,姿势一百、帅劲满分,再然后——咚! 他掉下去了! 没错,她没眼花,而且还用力揉了几下眼睛证明自己没看错。 他真的没跳过来,笔直地往沟底跳下去。 她完全张口结舌,惊讶到嘴巴都忘了合上,不只她,一旁的施工工人都傻眼地看着他。 “肖联耶,啊李系想抹开喔?” 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事情?这到底是哪来的天兵还是天将啊 原来一个人的笨,真的是没有尽头的。她很好奇,真的真的非常好奇——他到底还能多笨? 因为这一分好奇,他们认识了。 “你还好吧?”很轻、很温柔的声音,伴随着一双纤细的柔荑伸来。 对关梓勤来讲,这个学姐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当下他感动到几乎可以看见她头上的天使光环了。 “上得来吗?”那双软软嫩嫩的玉手,连握起来的触感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看到他一身的污泥,还主动说:“我住附近,到我那里清理一下好了。” 连心肠都好! 他完全被天籁一样温柔的嗓音给迷惑住,愣愣地跟着到她住处,才恍然回过神。 “喂,你醒了没呀?”要不是还会走动,真怀疑他是睁着眼在睡觉。 “啊?”他抓抓头,后知后觉地问:“那我现在要干么?” 反应真慢。 “当然是洗澡,不然你以为我想对你干么?” “可可可是……”洗澡两个字听起来就很暧昧了啊…… 她懒得理会他,由衣橱里翻出一件衬衫、一条牛仔裤,比对他的身材。“嗯,你应该穿得下。浴室在你左手边。” 下意识接过,往浴室走两步才想起。“这样不太好吧?”单身女孩衣橱里有男生的衣服,多半是情人的,这样不会造成误会吗? “喔,没关系,他已经往生了,放着也是放着。” “啊?”他差点被浴室前的防滑地毡给绊倒。所所所以……这是死人的遗物吗? 他头皮突然一阵麻。 “噗——”她喷笑出声。他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她决定有空逗逗他是不错的消遣。 “骗你的啦。那是之前买来要送朋友的,尺寸不合就留着了,吊牌都还没剪呢。” “喔。”这回他进了浴室,大致冲洗了一下,不到十分钟就换好衣服出来。 “过来。”她张口命令,要他坐好,帮他剪掉衣服上的吊牌。“裤管撩起来。”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叫他过来就过来,叫他坐下就坐下,叫他撩裤管就乖乖露小腿,爸养的小黑都没那么乖。 不过——说实在的,他真的不太擅长拒绝别人。 她低头专心在他脚踝、膝盖的擦伤处消毒上药,动作完全驾轻就熟。 “那个……同学,你护理系的喔?”好像很熟练。 “没礼貌。要叫学姐。”顿了顿。“跟你同系。” “学姐”可是……她看起来不像年纪比他大啊。 “我还考了七年才考上。” “啊?”更错愕。“你……二十八岁了”不像不像不像啊!她是拿欧蕾当三餐吃喔?保养得那么好。 “哈哈哈——”她大笑。“我发现你真的很好拐耶!” 全世界都这样说。他口气很闷。“所以刚刚也是骗我的?” “学姐跟同系是真的。我大三了,关学弟。” 咦?“你怎么知道我?”他没有很有名啊!也不像三哥,品学兼优、气质出众到学校一半以上的女生都偷偷爱慕。 她挑眉,似笑非笑。“你确定要我说?” “不要。”立刻顿悟,泄气地垂下肩膀。 是乌龙事件太多,多到出名吧! “也还好啦,你这样也挺能激起女生的母性光辉。”她自以为安慰地告诉他。 所以她现在,就是母性泛滥吗? 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左右张望了下,确认这是单身女子独居的地方,他又开口:“那个……学姐,你一个人住?” “是呀。” “那你……轻易让不认识的男生进来,很危险耶。”她都没想过自身安危的问题吗? “你不敢。”这人直得跟什么一样,她一点都不认为他会安什么坏心眼。 “对啦,我是不会。可是,你都没有想过万一吗?” “没有。” “为什么?” “我老爸混纵贯线的,虽然现在金盆洗手了,但是哪个男人敢对我怎样,还没走出这个门,就会被射成蜂窝。” 这个……也是唬烂他的吧? “咦?不错耶,这次挺长进的,没被吓到了。”她很大方地给予夸奖。 他干笑。一连被拐了那么多次,再蠢也有个极限吧? “蜂窝也是事后的事情了啊。”伤害还不是造成了? 她耸耸肩。“黑道大哥的女儿,想保命,防身功夫从小就不能马虎,从来只有我对别人怎样,没有别人对我怎样的余地。” 她是唬烂他上瘾了喔?“学姐,我看起来真的像很好骗的样子吗?” 她挑眉。“要听实话?” “……不要。” 算他有自知之明。 贴好最后一块纱布,拍拍他的膝盖。“好了,上课去吧。” “谢谢学姐。” “手机号码留下来,衣服洗好我再联络你。” 他乖乖抄下手机号码给她,顺口问:“那学姐的手机号码呢?我衣服洗好也要还你。” “你都这样向女生搭讪要电话的吗?不老实!” 为什么她可以说,换他讲就是不老实?他真的没有想要做什么呀。而且……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他不老实,好好好……奇特的感觉啊! 通常,大家只会说他一根肠子通到底,呆得连家人都嫌弃,头一回被骂不老实耶…… “我有夸奖你吗?”为什么觉得他好像颇开心的? 最后,他还是没要到她的电话。 不过,一个礼拜后,倒是接到她的来电。 “下午还有课吗?”她问。 “第六节通识上完就没有了。” “好,那上完课到308教室来找我,有没有问题?” “没有,可是……”他犹豫了下。 “什么?” “请问你哪位?” “……”不知道她是谁还跟她扯那么多?还有问必答咧! “童书雅啦。” “谁?”他认识这个人吗?记忆库搜寻一下,确定没有这笔记录。 “学弟,你未老先衰喔!衣服不想要了是吧?” 戏谑调调的一声“学弟”,马上让他领悟过来。 于是,上完通识课,他乖乖到308教室报到。 “再等我五分钟。”她对窗外的他说了句,回头将小组报告的工作分配完成,才拎起包包。“走吧!” “走?”去哪? “肚子饿死了,陪我去吃个下午茶。” “学姐没吃午餐吗?” “只啃了两片吐司,还是同学施舍的。快啦,我知道有家店不错吃,平价又美味,带你去。”她理所当然地拉着他走,理所当然地跨上他机车后座,理所当然地要他请客。 她说的小店在巷子里,并不起眼,所以知道的人不多,真的是内行人才会晓得,但是真的就像她说的,平价又美味。 “学姐怎么会知道这家店?” “当然是五湖四海,交游广阔。”资讯自然灵通。“我还知道不少好吃的店喔,改天带你去吃。” “好啊。” 她咬了口总汇三明治,含糊问了句:“你刚刚通识上什么课?” “法学绪论。” “是不是翁老头教的?厚,他超龟的耶,你怎么会选到他的课?”寄上无限同情。 “我已经被二哥笑过一次了。”期中考成绩单寄回家去时,让二哥削到一个不行,有个当律师的哥哥,法学绪论还敢考不及格! 问题是……以翁老先生那么严苛的给分方式,谁拿得了高分啊! “没关系,我那里有笔记,你抓准他的出题和给分要诀,包你期末过关。” 后来,她开始三天两头地约他出来吃饭、逛夜市。有时聊到课业上的事情,课本、笔记她从不藏私地倾囊相授,告诉他哪些教授要怎么应付。 因为她,他知道了学校附近不少的美食,帮他熟悉环境,遇上难缠出了名的教授也游刃有余,生活如鱼得水。 难怪离家北上求学前,哥哥们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和学长姐打好关系,这四年大学生涯就会很好过——尤其你那么呆。 如果可以假装没听到最后一句,这番话真的挺有道理的。 童书雅很照顾他,虽然,每次出去都会要他请客、有几次一通电话来,叫他去某某地方接她回家…… 不过,她是学姐,要尊敬一点,他是不会拒绝啦! 我在学生餐厅,一起吃午餐。 看到简讯传来的讯息,很熟悉的口气,不用看发讯号码就知道是谁。 他偷偷由后门溜出来,她已经替他点好排骨饭。 “快吃吧。” “咦?”每次都叫他请客,这次她主动掏腰包,挺不习惯的。 “咦什么咦?大小姐我突然想请客不行喔?” “行行行!”埋头猛扒饭。 童书雅失笑。 这个呆子,真的是老实得很可爱。 一开始只是好玩,想试试看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好脾气,后来发现,除非真的有事,否则他真的是随传随到,从没拒绝过她的要求,叫他请客就请客,把他当司机叫他来载人就来载人,好欺负到不行。 “今天下课比较晚?” “事实上,教授还在训话,我是偷溜出来的。”要不是她警告过他,这个教授很变态,常常课上到一半,就来个随堂抽考,要他无时无刻做好准备,还给他一叠往年她被暗算过的历史痕迹。 果然,今天就一群人被暗算到了。 “考很好厚?春风得意的咧!” “还不错。”托她的福。 “晚上有没有空?我同学生日,要不要一起去?介绍你认识。”以后有这群学长姐罩他,保他更如鱼得水。 “学姐……”他欲言又止。 “有问题?” “那个……”他顿了顿。“你有没有男朋友?” “干么?想追我?”她斜瞥他。不会吧?老实男突然开窍了? “不是啦……”这学期他们走得太近,已经有同学在调侃他:“关梓勤,你好样的!发高射炮耶……” 还有人来问他,是怎么追到手的,童学姐超难追。 他也是因为这样才知道,原来她很多人追。 也是啦,人长得美,个性大方,心肠又好,还有气质得不得了,会有很多追求者是正常的,那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这样会不会被误会啊? 有的时候,她心血来潮还会送消夜来给他,在男宿楼下打手机叫他下来拿,室友全吃过她送来的消夜,完完全全把她当他的女友看待,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没用。 这真的只是学姐在照顾学弟而已,没别的啊!但是完全没人相信他的话。 “你都没听到风声吗?” “听到啦,那又怎样?”她反问。 怎样?他被问倒了。“呃……是不会怎样啦!” 童书雅撑着颊,偏头瞧他。“关梓勤,你会觉得我很霸道吗?”老是她说了算,没询问过他的意愿。 “不会啊!”要是真的讨厌,就不会她约他就来了。 “那不然你为什么没打过电话给我?”从来都是她主动联络他。 “咦?我可以打吗?”那时他要电话号码,她没给他啊,那就是不愿意的意思吧? “厚!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直”会打电话给他,就是默许了啊!不然她会封锁本机号码或是用公共电话,他能不能少笨一点? “哇啊知……”他一脸无辜。学姐说话老是半真半假,有时候表情很认真——很认真地拐他,有时候口气很胡闹,很胡闹地说真话,他哪分得出来? “总有一天……真的,关梓勤,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气死……”他父母到底怎么教的?居然可以教出这个稀有品种!真崇拜。 她不是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了……他低头默默忏悔。 第二章 该怎么说这个稀有动物呢? 一开始是好奇,想说怎么有人可以衰到这种程度,时时看他凸槌,搞笑到不行。 到后来,慢慢了解他,发现这人个性好到不行,待人真诚又没心眼,身边的朋友多多少少会占他一点小便宜,无论吃上多少亏,他总是笑笑地,转个身就忘了,从不放在心上。 这年头,要找个不记仇、没心机的人,简直比超过二十岁的处男还难找…… 对了,据说他还是处男,上个月刚满二十岁。 所以是——要找个不记仇、没心机的人又超过二十岁的处男,简直比路上捡到钻石的机率还低! 这样的人,害她想要偶尔欺负他一下,都觉得良心不安,忍不住对他愈来愈好,而且还想再更好。 上个月他生日那天,她找来同学帮他庆生,他现在可是学长姐间的宠儿,大家疼他疼得咧!过来人的经验全倾囊相授。 他的同学知道他在学长姐这里吃得开,连平日不往来的同学,都在期中考时套交情,这笨蛋也还真不藏私,啥都告诉人家,啧! “你怎么还在这里?”在图书馆遇到班上同学,讶异地问她。 “不然我应该要在哪里?”将书放回架上,又抽出另一本。 “已经打钟喽!你不是在等你的小男友下课吗?”大二的课,一定是比大四满,这痴情女常常要在图书馆杀时间等情郎,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关梓勤不是我的小男友。”还有,他们今天也没约好。 “我又没指名道姓。”同学要笑不笑。 “不用指名道姓也知道你在说谁。”早就传得满天飞了,她何必装无知? “不是女友,干嘛三天两头送消夜?”学姐当得比正牌女友还称职。 “那是因为他笨!”那么好说话,朋友装个可怜,连生活费都可以借给人家,她敢打包票,八成是有去无回。她是人,有良知的好吗?怎么忍心看他三天两头吃泡面? “还说不是女友。”同学笑得更暧昧了。笨不笨,是女友在管的吧?根本就一副忧国忧民忧梓勤的样子,一天到晚挂心了。 “别说当同学的没提醒你,今年有个新进学妹,长得颇正,还被拱为系花,很积极在追他喔,听说你们是一对,还不怕得罪学姐,放风声说她年纪比你轻、条件比你好,有信心将他追到手。就像你讲的,他人又呆,老是搞不清楚状况,哪天莫名其妙被追走了,你就不要后悔。” “有这回事?”唬烂的吧?她怎么没听说? “知道要紧张了吧?外头在下雨,还不快去找他雨中漫步,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啥?外面下雨?”她二话不说,放回书本往图书馆外冲。 这人运气衰到爆,他带伞时,天气再阴都不一定会下雨,但是只要他没带伞,就算前一刻艳阳高照,下一刻都有可能会来个倾盆大雨,常常看他很可怜地淋成落汤鸡。 所谓的莫非定律,在他身上验证了个十成十。 她迅速拨了电话,果然,他被困在资管大楼下动弹不得。 “学姐,你真是天使。”她每次都在他需要时出现耶。 “嘴那么甜。”沾了蜜啦? 资管大楼离男宿有一段路,当然是高个子的撑伞,伞下空间有限,就算肩碰着肩还是会被雨淋到。关梓勤留意到她半边肩膀快湿掉了,请她帮忙拿手上的纸盒,揽住她的肩往伞内靠拢。 “什么东西?”她指了指纸盒。 “手套。学妹给的,说是补送生日礼。”很贴心地想到他晚上骑机车会冷。 “哟,当学长,嚣张了?” 他奇怪地看她一眼。朋友礼物送来送去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不懂她干嘛酸他。 “我不可以收吗?” “为什么要收?你很冷,很缺手套吗?”人家送他就收,真没节操! “不是缺不缺的问题,人家送的生日礼物是心意,不收很失礼。”学长姐送的,他也都有收啊,而且默默记在备忘录里,一定会记得回礼。 那是借口,他听不出来吗?重点是人家女孩子对他有意思,要他戴在手上,暖在心里! “你也觉得她比我年轻、漂亮吗?” 关梓勤停下脚步,从微闷的口气,认真打量了她一遍。 “原来……是这样。” “怎样?” “女人爱美的嫉妒心?”她觉得被比下去了?难怪她不高兴他收学妹的礼。 “……”不该指望他说出多有建设性的话的。 “学姐,你一点都不老。”他自以为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谢谢你喔!”她没好气的。“既然收都收了,我正好缺一双手套,送我如何?” “不行!”回答得相当迅速坚决。别人送的礼不可以转送,要被知道,多不好意思! 从没被他拒绝过的童书雅,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如果我很想要呢?” “还是不行。”要说他好讲话,偏偏某些事情又很有原则,固执得很,说什么也不让步。 “说说而已,小气巴拉。”在男宿前停下,随手将纸盒塞回他怀里。 “如果你想——” 没听他说完,夺回雨伞,绷着声音挤出话来。“再、见!” “学——” 学学学——叫个屁啊!童书雅懒得理他,回都不回一下头。 哼,谁稀罕手套了,探探他的反应而已,宝贝成这样,还用那种从来没用过的强硬语气拒绝,骗人家没收过爱慕者的礼物啊! “奇怪……”关梓勤呆站在男宿门廊下,喃喃自语。 学姐……是不是在生气? “小俩口吵架啦?” 当第n次有人来问他这句话时,关梓勤困扰地搔搔头,陷入沉思。 已经很习惯和某人一起被称做“小俩口”,也懒得浪费口水再去解释,知道在说谁就好了。可是……有吗?他们有吵架吗? “不是感情好得很?上个礼拜还很浪漫地雨中漫步。”同学b又接着问。 那不是雨中漫步,他那天穿得不多,冷毙了,只想赶快回宿舍冲个热水澡。 不过……她那天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太开心。 “铁定是闹别扭了啦,没看这几天童学姐都没来找他了。” 对,他好一阵子没接到她的电话,也没看到她的人了,不然以前她没课时,偶尔会到他教室来旁听,其实那些必修课她早就修过了,不过她和教授关系打得很好,连带让教授对他印象也很好…… 她真的对他照顾得没话说,课业上罩他、有好吃好玩的永远不会忘记他,连他在走衰运时,都是她在旁边帮他,别人都只会没良心地在旁边顾着笑而已。 除了寒暑假,好像真的不曾超过一个礼拜没看到她,他本来想说她在忙毕业的专题研究,不敢吵她,想等她忙完再说…… 上完今天的课,他到专题教室找她,她同学说她在图书馆找资料,所以他又到图书馆去,看到她很专心在查文献,于是默默到馆外等待。 稍晚,同学进图书馆,看见她还在,颇讶异地问:“书雅,你怎么还在这里?” 这句话听得很习惯了,童书雅连头也没抬。“为什么我一定要去找关梓勤才正常?”其余都会被问“你怎么在这里”,她又不是某人的连体婴! 那个没良心的家伙,她不去找他,他也不会想到要主动找她。 愈想就愈气!一年多来处处关照,挖心掏肺对他好,到头来竟然比不过年轻又漂亮的小学妹! 看看,一个多礼拜,连通电话也没有,真是气死她了。 “可是刚刚他有到教室找你啊,我跟他说你在这里,你没看到他?” 咦?“你说他找我?什么时候?” “大概四点多的时候吧!” 四点?现在都六点多了! 她摸摸口袋,发现手机还在馆外寄物柜的包包里,旋即下楼找到包包,走出馆外,一面低头专心拨打电话。 “学姐——” “别吵。”她头也没抬,拨出键是按了,铃声却是在身后响起。她停住动作,意外地回头。“关梓勤,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他回她温温的笑容。 “我同学说你找我?” “对。可是我看你很专心,不好意思吵你。” 所以就傻傻站在外头等她忙完?这个呆子! 可是却呆得——让人心很暖。 “学姐,你是不是很累?要不要我帮忙?” 算他还有一点天良,还知道要嘘寒问暖,没看到美丽小学妹就昏了头,泯灭人性留下兽性。 “我要做问卷、要跑数据,你能帮什么?” “问卷我可以帮忙发,跑数据我也有学过统计学。” “那到我家来吧。”她也没跟他客气。 安安静静走了一段路,入冬的夜晚有些冷,她搓搓双手,呵了呵热气,关梓勤忽然想到什么,由背包里取出一项物品。“学姐,这给你。” “什么东西?” “手套。你不是缺一双手套吗?” “……”他还当真了?“你买的?” “对呀。”别人送的真的不可以给她,但是看她那天的表情好像很失望,真的很想要的样子,所以他就另外买了这一双。 他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样式,审美观也不怎么样,还特地请大姐帮他挑,怕买丑了她会嫌敷衍。 “呆子……”她笑斥,伸长手。“帮我戴上。” 关梓勤留意了下她的表情,虽然骂呆子,但是嘴角有淡淡的笑,所以应该没有生气。 他放心替她戴上手套后,她朝他勾勾手指。“头低一点。” 他听命照做,她解下脖子上的白色围巾,往他颈上绕了两圈,在他不解的眼神下,微笑回应。“礼尚往来。” 关梓勤愣愣的,抚了抚颈上的围巾,上头还有她残留的肌肤温度,以及女孩子特有的淡柔馨香,不知为什么,莫名地脸颊燥热,红了耳根。 他们先买了晚餐,吃饱饱后才开工。 她整理文献资料,他替她将回收了一半的问卷一张张key in。 不知不觉,时间流逝迅速,等他注意到时—— “啊!”一声惨叫。“超过十一点了。”宿舍关闭了啦! 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手边工作的童书雅,撑着颊凝视他。她发现了喔,认真的男人最帅,原来他不凸槌耍笨时,专注起来的样子也是乱有魅力一把的。 只不过——一开口鬼叫就破功了。 她笑叹。“怕什么?那层楼的楼长和我有交情,说一声就好。” “问题是……”他无家可归啊。 “嫌弃我啊?赶你去睡浴室喔!” 意思是……她要收留他吗? 上扬的嘴角没三秒,又垮下来。“还是不要好了,你是女孩子,对名声不好。我打电话问同学——” “关梓勤,你活在古代啊!这么保守,难怪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处男,要不要给你立个贞节牌坊?” 他脸一阵红。“学、学、学姐……”面皮薄的在室男,结巴了。 “浴室梳妆台有新牙刷,梳洗完立刻给我关灯上床!” 还……上床? “会……会被误会……” “早就误会了!”全世界都认定他们是一对,看她的眼神有多嘲笑,就因为绯闻男友是处男,好像显得她魅力零分,丢脸透顶。 “那……我睡地板……” 天气冷得要命,她这里一没睡袋、二没棉被毛毯可铺,把他往冷冰冰的地板丢,明天早上包准他鼻水贡贡流,她良心又不是被狗啃了。 “你是龟毛够了没?我又不会吃了你,阁下贞操安全无虞!”大可放心他的童子身。 关梓勤耳根热辣辣地烧红,被她有气势地一瞪,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牙刷完了,灯关了,人也硬着头皮躺上去了,吐息之间,整个肺腔都塞满了属于她的味道,脸上的热度怎么也退不下来。 从来没有和女孩子那么亲密过,更别提同躺在一张床上,整个床被都是女性特有的体香,淡淡的、浅浅的,却足够他脸红到冒烟了。 他一直竭尽所能地往边边睡,不去碰触到她,要是被误会乘机吃豆腐就不好了……他实在很怕她不高兴。 从他开始往床边挪动时,她就留意到了。原本不想理他,任他继续保持他黄花小闺男的死样子,直到一声巨响传来,她再也无法维持沉默。 “关梓勤,你又在耍什么笨?”她哭笑不得,问着那个摔到床底下去的小闺男。 好……痛。 他闷闷地由床底爬回来,揉着头上新出炉的肿包。 啧!她摇头叹气,伸手拉来他,替他揉那颗肿包。 他本能地攀住她,让倾斜的身体稳住重心,过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掌下触摸的那团突起的柔软可能是…… “你手在摸哪里?想让头上再多几个包吗?关梓勤。”很冷静的声音传来。 “啊!”黑暗中,慢半拍顿悟到自己唐突了佳人,整个人像装了弹簧一样迅速弹开来,然后没有意外地又是一声——叩! 这次撞到的是墙壁。 如果她没良心一点,真的会大笑出声。 “被摸的人是我,你干嘛比我还惊吓?”她好笑地要拉回他。 “不、不用了……”他欲哭无泪。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天亮,他大概也挂了! “不要乱动!”伸手去摸,果然是两颗肿包,左右平均。 不用她说他也不敢动,实在很怕又摸到不该摸的地方。 她替他推揉,动作温柔,力道拿捏得极好,好到他脑袋生起一个大问号。 通常这种情况,她不是应该赏他一巴掌,再将他踹下床吗?他不小心非礼了她耶,哪还这么好心替他推揉。 “好了,睡觉。明天还要上课,不准再耍宝。” “我没有耍宝……” “啧,闭嘴,立刻给我躺好。”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三秒钟立刻躺平。 他根本连眼睛都不敢闭。小时候和四哥睡,据说他睡癖不太好,会翻来翻去耶,有时候还会一脚跨到人家身上去,让四哥很嫌弃。他要是睡着了,明早醒来发现翻到她身上怎么办?学姐就算不拿刀追杀他,也会气得十天半个月不理人。 他真的很怕她生气啊…… 他本想等她睡着了,再偷偷去睡地板,明天假装是不小心跌下去的就好了…… 半个小时过去,她呼吸平稳,应该……睡着了吧? 正要有所动作,一只玉臂勾住他腰际,将他搂回来,另一只手拉上被子。“我都说我不介意了,你到底在龟毛什么?” 再让他这样玩下去,明天就不是感冒,而是脑震荡了! “学学学学学……”这次结巴得更彻底。“你……要不要……放、放开……了?” “那你就安分睡觉啊。”又不是没抱过,坐他机车后座也常在抱他的腰,真不知道他在害羞什么。 “可是……万一我睡癖不太好……” “没关系,我不会怎样。” “你……确定?” “确定。”她明天是整天都没课,某人可是第二节就有课,认分一点好不好? “那就好。” 三分钟过后—— 他睡着了。 果然是没心眼、没烦恼的人,好吃又好睡。 问她怎么知道?因为他手臂横过来了,就在她胸前。这在他清醒时,只可能吓得自己去撞墙,反应不会这么平静。 再过三分钟,连脚都过来了。 不……会吧? 他确实是睡得又香又甜,一觉到天亮,而她,已经放弃挣扎,不想去细数这一个晚上到底让他吃去多少豆腐了。 怎么会有人睡癖不安分成这样?要不是这人姓关,名梓勤,她真会怀疑对方在装睡揩油。 半睡半醒间,他脸颊蹭了蹭,感觉到比枕头还柔软的触感,睁开眼的一瞬间,脑袋还没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先是留意到右臂环抱在曲线分明的腰身上,困惑地摸了摸,发现头颅枕在一对柔软的—— “啊!”终于在脑袋里组成有效讯息,他慌张地由某人柔软舒适的胸脯弹开。 惨了,这下头上的包会数不清了…… “关梓勤,你睡相有够差。” “我知道……”他极度羞愧,头垂到抬不起来。 童书雅失笑。“干嘛一副杀人放火的惭愧表情?我说过不会怪你。” “咦?”任何女孩子被这样毛手毛脚、占尽便宜,不是都该气到将对方打得满头包吗? “才六点半,要不要再睡一下?”她问。 还睡?!他吓得头立刻猛摇。再睡下去,可能整个人都趴到她身上去了!他不确定自己有那么多根骨头让她拆。 “宿舍门开了,我回去整理一下。” “等一下。”在他拎起背包开门时,她强迫自己离开温暖诱人的被窝,捞起昨晚的白色围巾帮他围好。“清晨会冷。” “嗯。那我下课再过来帮你弄数据。” 她摆摆手,看着他进电梯了,才关上房门,回床上继续补眠。 她昨晚根本没什么睡,让人这里压、那里抱的,睡得着才有鬼,可是怪了,他一走,床上少了他的体温,怎么翻来覆去,反而睡不着了? 电话铃声响起,她探手去接,还没来及得出声,另一头先传来夸张至极的啜泣声。 “呜呜呜……女儿,我太感动了……” “爸?”大清早的,着猴喔? “呜呜……”还在哭。 “啧,闭嘴!不准哭!”谁又挂了要她包白包也得说清楚吧? “呜……”压抑声音。“可是……真的很想哭啊……” “给我说清楚,要哭再让你哭个够!”不像话,都年纪一把了还要人凶。 “老爸我……太感动了……女儿终于长大了……” “……”她叹气。有这种老爸,她十岁就已经超龄成长了好吗?他今天到底哪根筋不对? “没想到……我女儿也会留男人过夜,我本来以为……以为你恰北北的,没男人罩得住你……” 说到这个,真的很怨叹。 枉费把她生得那么美,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又超正的,偏偏就是生人勿近,十六岁青春期时,有学长追她,也不过是一时情不自禁搭上她的肩又忘了征求她同意而已,居然就给人家过肩摔! 事后,一脸无辜告诉他:“本能反应咩!谁教他没知会一下,我吓到了。” 类似事件层出不穷,想吻她、想牵她的手、想搂她的腰……这些过往先烈,不是被推去撞墙,就是踹下鱼池,其中一个还被踢断两根肋骨! 追根究柢,还不是小时候的成长环境,让她必须学会自我保护,日子一久,也就变得不轻易让人近身或肢体碰触,光想到这一点,就对唯一的宝贝女儿好生愧疚啊…… 有一阵子,真的好担心她会当一辈子的老处女,然后年纪大了,缺乏男人滋润,压抑到心理变态…… “老爸,你想太多了!”她听到了喔!要自言自语也小声一点好不好?什么心理变态老处女,真是够了! “呜呜……所以我很感动啊……女儿终于破处了……”最感动的是,那个男人还能活着走出来…… “……”无言。 有没有这种爹?女儿跟男人鬼混,还一副预备昭告天下、办流水席大肆庆祝的样子,还破处咧,真是够了! “你还敢讲。爸,我不是说别再让人在我楼下站岗,你是听不懂喔?”关梓勤才刚走,马上就收到消息,如果她没猜错,老爸铁定和强叔一整晚没睡在算时间,估计一男一女关在房里能做的事情有多少,看到人家天亮才走出去,八成乐得相拥而泣。 “那是……那是……保、保护你……嗝、安全……”还哭到打嗝,别闹了,大哥!有没有那么感动啊?! 一个快五十岁的老男人,哭成这德行能看吗?亏他还是二十年前喊水会结冻的角头大哥大。 “女儿,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娶你?请客要办几桌?喜饼咧?生几个小孩?啊什么时候要带他来给老爸看?聘金要收多少……啊,聘金不用也没关系,只要他疼你就好了……” “停!老爸,他才大二耶!”人家也只是借宿一晚而已,他就一副急着要把女儿塞给人家的样子,他还可以再更夸张一点! “对厚……女儿,赞喔!呷幼齿顾目睭。” “……”这个人真的是她爸爸吗?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们的话题完全没交集? 这个时候向他澄清,她和关梓勤根本不是那样的关系,老爸失望之下,搞不好会恼羞成怒,然后那个不娶他女儿还大大方方在她房里过夜的家伙,麻烦就大了! 老爸有时候番起来,是有理说不清的。 想了想……算了,还是暂时别解释好了,到时再视情况给他唬弄过去。 第三章 童书雅在学校最大的优势,就是人面广,而人缘好背后的意思,代表的就是消息灵通,举凡系上的大讯息到小八卦,端看她想不想知道而已。 也因此,当她和关梓勤莫名被凑成一对,上诉无效后,许多关于绯闻男友的事情,不少热心民众都会来向她通风报信,连他和哪个女生多说几句话都会传到她耳里。 一开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最近从不同的人口中,一再提起美丽系花小学妹以及公开倒追的事迹。小学妹颇积极,动作频频,她很好奇,男主角本人究竟有没有被倒追的自觉? 这个人的神经线比电线杆还粗,要他解风情,还不如去期待中乐透。 今天一到校,就听说小学妹开始送爱的点心了。 “书雅,你要温柔一点啦,你看人家小学妹多柔情似水,你老是对他那么凶,小心他真的被小学妹拐走。” 最近,大家开始不约而同地劝她类似的话。 她凶?那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他多笨,老是做一些让人想骂他的事。 这家伙到底哪里好?神经粗、运气差、嘴巴笨、做事一板一眼,又不懂啥风花雪月,居然还一堆人抢着要,真没天理。 她懒懒地趴回桌上,天气闷,连心情都跟着闷起来。 “书雅,你家小学弟来找你了。” 她连头都没抬,仍旧赖在桌上。 “学姐怎么了?不舒服吗?”关梓勤俯身审视,探手摸摸她额头。 “啊知?应该是午餐没吃,体力不济吧!”同学代替回答。有人拒绝她的午餐邀约,害她气得连饭都没去吃。哼哼,再铁齿啊!还说不在乎咧!结果“人家”一和小学妹去吃甜蜜午餐,就食不知味了吧? “真的吗?”关梓勤一听,立刻从背包捞出一包小饼干。“先吃这个。” 童书雅抬眸,懒懒瞥他一眼。“不是说小学妹送的不可以给人?” “吃的没关系啦!”随意拆开封口精心绑上的美丽蝴蝶结,整包塞到她手中,自己很自动自发地替她拿包包。“走吧。” “走?”去哪?不是听说小学妹约他看电影? “吃饭啊!你前天不是说好想吃夜市小火锅?” 她是有说过,但……那是随口说说的啊!他记住了? “吃完火锅,要不要去看电影?今天听学妹说有一部片子不错看。” 人家说不错看是要约你去看,不是要你来约别的女生…… 童书雅没好气。“那就跟你的小学妹去看!” “可是我比较想跟你去啊!”他一听学妹说,就觉得童书雅应该会喜欢,所以就拒绝学妹了。同一部电影他干嘛要看两次? “哼!”算他有良心,有好电影,第一个会想到要与她分享。 视线落在他颈上的白色围巾——那是她送的,天气很冷,常看他围着,倒是小学妹送的手套,没见他用过。 当然,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天气冷本来就会想用围巾保暖,手套却很不方便,了不起只有骑车会用到,何况是他那颗直来直往的脑袋瓜,绝对不会想太多,自行引申其他涵义,不过光是这样,她就很安慰了。 他还是比较喜欢她送的东西…… 不晓得为什么,空空的胃突然不闷了。 “不是要吃饭?还不走!” 随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身后窃窃私语。“他们……真的不是情侣吗?” 真的不是他们八卦,看到影子就开枪,实在是这两个人真的很暧昧咩! 大家来评评理,刚刚那样子像不像小俩口在拌嘴?吃醋吃成这样了,要说没个什么,谁信啊? “学、学姐……” “干嘛?”咬掉一颗番薯球,含糊应声。 “你最近……有得罪谁吗?”关梓勤迟疑了下,问道。 “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后面……好像有人在跟踪你耶。” 他也发现了?原来他没有想像中的呆嘛,警觉性挺高的。 她耸耸肩,反问:“为什么一定是跟踪我,不是跟踪你?” “因为他们是从出了你住处之后开始跟的啊。”离开学校后,是先回她那里坐了一下,稍晚才出门逛夜市,那些人根本就是在她家楼下站岗。 都吃完火锅了,还在跟! “你怕?”童书雅挑眉斜睨他。 “当然怕啊!”那些人不晓得会不会对她怎样。 “没事啦!我爸是黑道老大嘛,你当他们是在保护我们就好了。”她凉凉回了句,还有兴致戳颗小薯球喂他。 “学姐!”关梓勤气闷地瞪她。她不知道他很担心吗?还有心情在那里不正不经的! “关梓勤,你好大的胆子。”想造反吗?敢瞪她了。 “那又怎样?”更加大不敬。 唉呀,呛她?! 童书雅本想反呛个两句,他别开头,板着脸闷不吭声。 “喂,生气啦?”扯扯他衣袖。原来他也有脾气呢! “你不应该拿这种事情开玩笑,要是真的出事怎么办?” 谁开玩笑了?她爸爸真的是黑道老大啊,虽然她也不喜欢老爸这种保护方式,但是他担心她、跟她呕气的样子,好可爱。 “好啦,我不闹你,不是要看电影吗?别生气了!”拉拉他的手,笑意甜甜。 她这辈子还没这么低声下气讨好过谁呢,连那个角头大哥大都常被她凶得不敢吭声,他敢不赏脸试试看! 关梓勤脸色稍霁。“那后面那两个人呢?” “甩开他们喽!”这种事她常做,很上手了啦! “今天晚上我要睡在这里。”很理所当然地宣告完,自行进浴室刷牙。 留下她张口结舌,直愣到外太空去。 要换作别人,早让她一脚从窗口踢飞出去了,但因为那个人是关梓勤……她叹了一口气。 想也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不正经念头,八成是担心她,怕那两个人对她不利吧! 她看起来真的很像在唬烂的样子吗?怎么说他都不信。不过也难怪他不信啦,毕竟角头大哥的女儿,可不是天天都会遇到的。 这一次,他很自动自发爬上床来,不用人吼、不用人凶,乖乖拉好被子睡他的觉。 接着,一模一样的场景,手臂横过来了,然后是脚,再然后整个人都巴上来。 他真的变坏了!吃女生豆腐吃得心安理得,就只差没喊:“老板,再来一盘!” 她叹上一口气,低头看着在她胸前磨蹭的头颅。 明明该生气,却总是被逗出想笑的欲望。伸手轻轻抚了抚他浓密的发,他发质不错,又黑、又柔软,不染不烫,就像他的人一样,有最原始的纯朴与真诚。 好吧,她承认,其实她很清楚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女生喜欢他、又喜欢上他哪一点,他或许学不来那些刻意营造的浪漫,也不会做什么让女生很惊喜的举动来讨人欢心,但是,那双干净的眼眸,真诚的笑容,其实很容易网罗女孩子的心。 聪明的女孩会知道,一颗真挚无伪的心,比什么都还重要,这样的男人,不会欺骗你,不会让你哭,一旦他成为你的,就会全心全意对待,压根儿不去想其他可能。 “你呀……”她轻轻笑了。真是稀有动物,该列入保育了。 这一回,先醒来的是关梓勤,不同的是,被压的人换成了他。 童书雅迷迷糊糊醒来,对上他愣愣的目光,含糊道了声“早”,又咚地一头栽回他臂弯。 一个人的睡相能有多差,她算是长见识了。将他的手拨回去,他换脚跨过来;把脚踢回去,换手脚一起巴上来,最神奇的是,不管她动作多粗鲁地将他踢回去,他依然安安稳稳睡他的,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猪都没他好睡! 上一次,她根本是整晚都没办法睡。 这回比上次好一点,抗战了大半夜,她实在是困了、累了,索性把心一横,压住他手臂,他脚要跨过来,她就先伸腿压制住,压人总比被压舒服。 总算,她可以一觉到天亮了。 “学姐,原来你睡相也很差。”好同情的口吻从头顶上传来,她听得差点吐血! 到底是谁睡相差?简直是做贼的喊抓贼! “学姐,我手麻了……”好委屈的口气。 活该,压断他! 挪动身体,正欲收回脚起身,不经意似乎“回”到什么,顷刻间,他脸色有异,她也在愣了三秒后,“咦”了一声,反应过来。 “你……也会有感觉?”她好讶异。 “……”废话,他又不是性无能,为什么不会? “不是盛传你是全校最后一个处男吗?” “……”处男只是没跟女生做过,不代表不会兴奋。 “啧,大家都说你多纯情,多老实,都是骗人的。” “……”那是男生早上本能的生理现象,和老不老实无关好吗?没想到看起来很聪明的学姐,也会有耍笨的时候,要不是太不敬,好想将她扔回国中重读健康教育。 “喂,处男那件事,真的还假的?” “……学姐,你要不要先起来?”好不容易,总算挤出声音来。他们一定要用这种姿势,讨论暧昧到极点、困窘到极点的话题吗? “你先回答我。”手肘压回想起身的他,下巴抵靠上去,逗人逗得好乐。 “你先起来……”脸红到头发都快烧起来了。 “你先回答。” “……真的。”窘得好想死掉。 哇咧!还真让大家说中了。 “这么守身如玉?有心上人?还是真打算领贞节牌坊?” “不是……”拜托,能不能不要闹他了?这样戏弄他很好玩吗? 无视他求饶意味十足的眼神,继续逗。“要不要试试看?我知道有间酒店,小姐的素质还不错,可以给你一次难忘的初体验……” “不行!”他当真了,一脸严肃地驳回。“这种事要跟很喜欢的人一起,怎么可以乱来?!”就算老是被笑处男,他也要坚持。 如果不是很喜欢、很喜欢的女生,如果不是他将来要娶的人,他绝对不做。 童书雅本意只是要逗逗他,反倒被他训得一愣一愣的。 这人,平时看起来软柿子,好说话得很,但是偶尔的强硬坚持,会突如其来地让人觉得……好帅! 不好意思再玩下去,放手让他起身。 梳洗完一起出门,陪她到教室要离开前,他很慎重地又交代一遍。“要去比较远的地方的话,等我下课再陪你去,不要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有没有那么难分难舍啊!”她同学看不过去,出言调侃。 童书雅没闲工夫拌嘴,一等关梓勤走远,立刻到教室外拨手机轰人。 “老爸!我再警告你最后一次,不准叫一堆乱七八糟的人跟着我,听到没?” “那是要保护你的安全……”他哪知道,那小子会不会欺负他女儿,害她受委屈? “你这样会吓到他啦!”她看得出来,关梓勤真的很担心她。 “差那么多……”只担心吓到小男友,就不怕辜负老爹的爱心。 看来小子对她很好,瞧她那么一心向他,他还没看过坚强独立又有主见的女儿这么重视过一个人呢! 以前是怕她没人要,现在有人要了,看她全心维护另一个人,又觉得不是滋味。唉……善感脆弱的天下老父心啊…… 一个人的衰运到底有没有极限?如果那个人是关梓勤的话,答案是——没有! 话说某人从长记性以来,所发生过的衰事、笨事,多到十辆火车都载不完,直到目前为止,依然看不到尽头,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从认识以来,见多了他数不胜数的“带塞”事迹,再怎么不可思议的事都会发生在他身上,她已经学会不去惊讶了。 今天上课时,听说他经过球场,被篮球k个正着,踉跄两步又踩到地上的空保特瓶,整个人祸不单行地直直去撞树撞到脑袋开花……听起来很像漫画的夸张效果,但因为那个人是关梓勤,她一点都不怀疑这听起来唬烂至极的事情的发生机率,当下抛开上到一半的课,直奔保健室。 他确实就是有让自己衰到最高点的能耐。 匆匆赶来,在门口就听到轻细的对话声。 “学妹,我真的没事了,你回去上课啦……” “不行,你头都撞破了,一定要有人在这里照顾你。”细细的女音,一整个听起来就是好温柔,她是女人心都软了,男生应该更吃这套吧。 “可是邓教授会点名耶。”他一年级修过这门课,邓教授绝对算不上和善级的人物,她这么讲义气,他会很不好意思。 “没关系啦,反正有你给的笔记,期末考好一点就没问题了。” 好啊!原来他都拿她的笔记去把马子、对女孩子献殷勤!童书雅颇不是滋味,闷闷地推开门。“关梓勤,你又耍什么笨了?好好的跑去撞破头。” 她口气很差,差到学妹都看不过去了。 “学姐,你干嘛对他那么凶?人家又不是故意要撞破头的,他受伤流血已经很可怜了耶。” 人家?是哪个人家?叫得那么亲密,有没有那么恩爱啊! “关梓勤说话了吗?”是嘛,她学不来那股子呢哝软语、殷勤体贴啦,不过当事人都没表示什么,要她急着出头表现贤慧护夫?关梓勤已经是她的谁了吗? “你老是对他颐指气使,大家都很看不过去。”学妹大胆回呛。 “哪个大家?”根本只有她吧? “那个——”眼看两个人快杠上,饶是再没神经的关梓勤也能察觉四窜的火花流弹,急忙在她们吵起来前出面调解。“没、没那么严重啦,学妹。我跟学姐一向都是这样相处的,她对我很好。” “学长,你人就是这么好,才会让她欺负得死死的。”一转过头,面对他时又是轻声细语,心疼他受委屈的模样。 谁欺负他了?童书雅不爽地瞪大眼,正要发难—— “学妹,你先回去上课,现在!”关梓勤压低嗓音,却很坚定,不容拒绝。 小学妹很不情愿地离开了,童书雅的脸色依然很臭。 他在心底悄悄叹气。就知道不能让这两个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里,不然就会很麻烦。也不晓得为什么,童书雅从来不会无故排斥一个人,却打一开始就对学妹很有意见,当然,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学妹对她的态度也不太友善就是了。他始终弄不懂,为何这两人会如此不对盘。 搞到最后,这两人是王不见王。新进的一年级学弟妹,都很挺系花学妹,然后学妹那群人又很高调,爱呛学长姐,搞得童书雅这边的人也很不爽她,听说连系学会也在搞分裂。 真的只是女人爱美的比较心态吗?怎会——弄得这么严重? 其实后来,因为大家都很习惯把他和童书雅当成一对了,也有学长姐陆陆续续来警告他,不准见异思迁辜负书雅,否则连负心汉跟爱抢人男友的狐狸精学妹一起扁! 好啦,可能这段传了一年多的绯闻恋情也要负一点责任,而学妹也倔,硬是不解释,还顺势挑衅,说就是要把他追到手,弄得学长学弟、学姐学妹见面当作不认识,完全用鼻孔打招呼。 他头痛死了。明明他和学姐就不是那回事,和学妹更不是,却把争风吃醋的戏码演得跟真的一样,能不能别闹了啊?大家! 安静了许久,等不到她开口,关梓勤轻轻拉了下她的手。“学姐,还在生气?” “要是你,你气不气?”他看到的某人还会记得保持温柔婉约的闺秀形象,他不在场时的高傲嘴脸,才真的教人抓狂。 她忿忿地甩开他的手。“你好嘛你,拿我的笔记来做人情,要泡妞不会自己凭本事!” 有……那么火大吗?“我有跟你说过啊,笔记是给他们班的班代。而且……我没泡什么妞。”她明明就说随便他的,学妹班上期中考真的很惨啊,他才会把她和他的共同笔记给班代流传,又不是只给学妹。 “是啊,帮她考好一点,才有精神来呛我嘛!”她口气很冷。“关梓勤,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下次休想我会管你死活!” 谁喜欢一见面就被呛?老是指责她亏待关梓勤,啊是被她看到了喔?不是当事人,凭什么自以为是地代人发言?别人怎么相处要她多事了?自作多情到了极点。 “学姐——”看来她气得不轻。“学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不了解……” 他一开始也不了解啊,是后来相处久了,慢慢懂得,她人其实很好,有时候对他很凶,但也只是不说好听话而已,却真的很替他着想。 他有留意到她刚进来时讲话很喘,所以是一知道他受伤就急着跑过来了,他懂她不言于外的关怀。可是学妹也是好意,他也不好责怪什么啊…… “关梓勤,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再这么嚣张,哪天我忍无可忍揍人,你最好不要太意外。” 关梓勤轻轻笑,也不说什么。 他知道她不会。学姐是刀子口豆腐心,气归气,嘴上说说而已,不会真和学妹过不去。 第四章 “对不起,学姐,晓真身体不舒服,我载她去看医生,找资料的事,我明天再陪你去好不好?”一通电话,毁掉她的好心情。 “随便。”她懒懒回应,挂了手机,没心思接续手边的工作,索性趴在桌上,让脑袋放空。 本来,和关梓勤约好这几天要去淡江查资料,她还计划好要到渔人码头走走,带他去一家不错的店,那里的薰衣草奶茶很好喝…… 不过……算了!既然他和小学妹有约,她自己去。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邻座也在为个人报告奋战的同学,关切地丢来一声问候。 “没事。”只是突然很烦,什么都不想做而已。 “最近好像比较少看到你和小学弟在一起?” “大概正和学妹打得火热吧。” “你不生气吗?”同学笑问。 “干嘛生气?他又不是我的谁。” “那你现在在颓废什么?” 一句话堵死了她。 “如果不是男朋友,那就不是你的权利。对他来说,学姐和学妹都是一样,跟你看电影和跟她看电影的差别意义不大,你也没有资格对他发飙,要求他陪着你,以你为重。” “我知道。”就是连生气都不能,才会觉得闷啊! “看他和别的女生走太近,你心里其实很不舒服,很想要那个独占的权利对不对?”不然每次知道他和小学妹在一起,她情绪是在差怎样的? 她想要那个独占的权利吗?她想要他眼里只有她、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吗? “明明就喜欢人家喜欢得要命,还在ㄍ一ㄥ什么啊?”同学摇摇头,又回去埋首继续为报告打拚。 她喜欢关梓勤。 这句话,身边总是有一堆人提醒,想忘也忘不了。 她从不承认,也不否认,但心里其实很明白,如果不是有好感,一开始就不会借故认识他,与他往来如此密切。 原本,只是觉得这个小学弟好有趣,到后来,他发生一些听起来就是很离奇搞笑的衰尾事迹时,她再也笑不出来,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已经变成——他有没有受伤? 心急、挂念、全心全意维护,这样的心情、这样的付出、这样的在意,从来就不只是对“学弟”而已。 否则,她不会让他牵她的手、搂她的肩、担心他着凉与他同睡一张床、被他令人嫌弃的睡癖压得一晚失眠也不生气,反而满心荡漾着柔软得泛蜜的甜意。若不是心里有他,从不轻易让人近身的她,不会任他又搂又抱,如此亲密碰触。 感情,不是一开始就有,而是日积月累,点滴加深,恋上他的真、恋上他无伪纯净的性情,然后成为心底舍不去的惦念与牵挂…… “关梓勤,女友外找——” 洗完澡,正埋头猛k明天的小考范围,忽然听闻外头的嚷嚷声,他顺手披上外套,穿了拖鞋快步下楼。 童书雅站在男宿楼下等待,手里拎着餐盒,回眸见了他,扬起浅浅笑意。 “学姐——”他快步奔来,一路从五楼下来,有点喘。 “慢慢走就好了,我会等你啊,跑那么喘干嘛?” 就是不好意思让她等太久,宿舍的电梯龟得跟什么一样,等它要等到地老天荒。 “喏,刚刚和朋友去聚餐。他们的小笼包不错吃。” “谢谢。”关梓勤看了下餐盒,接过,又瞧了下她。递出餐盒后,双手很自然地替他翻正领口——她好像,没有不开心。 他犹豫了下。“那个——学姐,对不起喔,最近比较忙……” 以前常会一起吃午餐,下了课心血来潮也会一起出去逛逛,最近因为学妹的事情,去找她的次数少了很多。 学妹是为了代表系上参与活动,扭伤脚要定期回诊,他帮个忙载她去也没什么,只不过学姐和她很不对盘,总觉得自己得解释点什么,怕她不高兴。 “干嘛向我解释?你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是没错啦!“可是……你不喜欢她啊。” “你喜欢就好了,管我喜不喜欢。” 也……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就朋友嘛,他对谁不是这样? “不错嘛,最近桃花运很旺喔!听说中文系的才女前几天发表的那篇新诗是冲着你来的,暗示你是她等待已久的美丽奇迹?还有那个护理系的系会长……啧啧!吾家有男初长成,难怪忙得没空应酬我……” “学姐,你不要糗我了……”他苦笑连连,她一天不闹他嘴很痒是吧? “喜欢哪一个?要不要说来听听?学姐我好去替你提亲。” “没有,真的没有啦!”关梓勤好无力。明明只是朋友,这些人好八卦! “那我呢?”反手搭上他肩膀,挑眸凝视他的神情有几许认真。“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你也会说只是朋友吗?” 这……又是闹他的吧? 他一脸无措,结结巴巴,面对主动靠近的她,连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不、不是朋友,啊不然咧?我……我没想过别的……” 不然呢?是啊,不然呢?他压根儿没想过要跟她有什么,在他眼中,她和那群同学、学妹都是一样的…… 这样,她还能再说什么? 童书雅沉默了。 关梓勤审视她的表情,看似戏谑又有几分认真,她一向如此,很爱捉弄他,他一时分不太清真假。 “这个……”他小心翼翼发声。“也是闹我的……吧?” 她愣了愣,旋即松手,放声大笑。“哈哈——被你发现了,真是愈来愈不好拐了……” 果然——是在开玩笑。 “我就知道。”他松了口气,又有些气闷。 虽然大家都喜欢把他们当成一对来开玩笑,可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对她有非分之想。 他要是真敢有那些不良思想,铁定会被她打得满头包吧! “学姐,这一点也不好笑!”他不爽地瞪人。 “我……哈哈……”她不只笑,还笑到快没气,蹲下去继续笑。 可是……真的有这么好笑吗?她笑得泪都飙出来了。 “关梓勤,我告诉你——”她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我的话,那我会断得干干净净,绝对不会有朋友这个选项。”她不要被定位在红粉知己的身分上,看着他,却永远不会有结果,时时任心痛折磨自己,她不会! “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事。”她摆摆手。“小笼包快冷掉了,上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我陪你回去——” “不用了。”不等他说完,她淡淡截断。“宿舍快关了,本姑娘不留睡相差的男人过夜。” “……”他就知道,被嫌弃了。“学姐……” 她转身走人,头也没回,只丢下几句:“快期末考了,好好准备,我的毕业专题也在最后的收尾阶段,最近会很忙,不要找我。” “……”为什么他觉得,学姐今晚怪怪的? 她那晚,果然怪怪的。 直到好一阵子过后,他才后知后觉地确定这一点。 她说不要去找她,他不敢不听。那天之后,她没再打过一通电话给他,就算再忙,不会连讲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吧? 直到期末考都考完了,打电话给她,她还是没空。 可是期末考完,他就要包袱款款回云林了啊,接下来他们会有一整个寒假见不到面,连拨空跟他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去找她,遇到她同学,告诉他童书雅已经走了,说是考完和几个人约了去唱歌庆祝解脱。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一种……被遗弃的感觉,闷闷的。 “小学弟,你是哪里惹到她了,不然她为什么不理你?”以前她去哪里都会约他参一脚,吃喝玩乐都少不了他,疼他疼得咧! “我不知道……”他真的想不起来是哪里让她生气,为什么她突然不理他了? 后来又陆续打了两通电话给她,她总是有事,说改天再聊,电话愈说愈简短,再然后二哥要回云林,顺道过来载他,所以他还是没见到她。 整个寒假,都因为这件事情,心里像压着什么,只要想到她,就是开心不起来。 寒假开始的第二个礼拜,和另一名学长通电话,知道他们计划寒假来个环岛旅行,规划的行程中有云林。 于是他立刻联络童书雅,问她要不要来住他家?他可以去睡四哥那里,房间让给他们睡,而且这里他土生土长,可以充当导游。 她淡淡回绝了。 “为什么?”他不懂。以前也常留宿她那里,他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对? “规划好路线了,人多也不方便去打扰你的家人。”她只用了简单几个字,就打发过去。 挂了电话后,他持续发愣。他再呆都知道,这理由有多牵强。 他心眼是直了点,但不是没神经,他觉得——学姐在疏远他。 以前学姐不会跟他这么客气的,为什么突然间,他们变得好生疏客套?他不懂,怎么也想不通,他只知道,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们家的阳光男,最近很不阳光。”周末也正好休假回来的关梓群抛来一句,与关梓齐、关梓修、关梓容在庭院里嗑瓜子闲聊。 “梓勤,要不要过来聊聊?”关梓言朝屋里喊。 关梓勤整个人幽魂似地晃来,下意识地喝茶,下意识地嗑瓜子…… “小叔叔……”悦悦一脸快要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突然回过神来,惊觉身边的小人儿瘪着嘴泪眼汪汪,一副预备哭倒长城的模样,天要塌下来了吗? “你把人家的开心果吃掉了……”她剥了好久,才剥出小山高的开心果,那是要给她心爱的把拔吃的说……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剥还你……”手忙脚乱,慌张补救。 一旁的人差点笑翻掉。 “哇咧……这天兵哪里来的?”好痛,肚子好痛,关梓容笑到快不行了。 关梓言抱过女儿安抚,一面说:“别忙了,梓勤。你这几天老恍神,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喔……算有吧! 于是他把莫名其妙被学姐遗弃的怨气,很委屈地投诉了一遍。 “这就是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再确认一遍。 “对!”他对手足们“就这样?”的表情非常不满。他觉得这很大条耶,严重干扰了他的情绪。 “噗——”关梓容又想笑了。实在很想叫他照照镜子,看他现在哀怨的表情,多像被主人弃养的流浪狗。 “你不是一向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吗?”关梓群反问。他们家这小弟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随遇而安,衰事笨事发生得多了,很能自己调整心态,笑笑就过去了,性格挺阿q的,很难看到他真正为了什么事情而无法释怀。 既然都觉得交朋友靠缘分,合则聚不合则散了,自然也就不会特别强求,那他现在到底在拘泥什么? “学姐……不一样。我很难‘哈哈’两声就算了。” “为什么不能哈?”他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坚持吗? “啊就不想哈!” “为什么不想哈?”除非这个人对他而言很不同,定义不同于路人甲。 “就不想哈啊!”小姐姐很番耶,不想哈还要有理由喔? “……”完全无法沟通! 彻底放弃后,众人用“这是哪来的笨蛋”的表情互看。 “你家的小孩吗?”快领回去好不好?丢脸死了!关梓群迅速撇清关系。 “脑残可以领残障津贴吗?那这样要算半残还是全残?”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关梓齐很久了,他相当慎重地思考这个问题。 当医生的沉吟了会儿,以专业角度相当权威地判定:“依他的程度,应该算全残了吧。” “说什么脑神经外科的权威,真没用。”关梓齐直接呛三哥。自己的弟弟也不先医好。 “要我讲几遍?神仙难救无命人。”名医难救无脑人。 “……”这群人好过分,当他不存在啊? 从小到大,类似的话听多了,他很自动自发,默默摸着鼻子到墙角蹲。 “你们,够了,不要欺负弟弟。”关梓言好笑地制止,走向蹲到角落去画圈圈、耍哀怨的小弟。 “大家的意思是,你很重视她吧?” “对呀。”不然他在低落什么? “那,她是你的谁?” “学姐啊!”刚刚不是说了? “为什么学姐会让你不想‘哈哈’两声就算了?” “啊就很重要,所以不想哈咩!”有很难理解吗?干嘛一直问一样的问题?很奇怪耶! “……”关梓言一阵沉默,摸摸鼻子回座。 还是继续喝茶好了。 寒假过后,开学了。 关梓勤原本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过了一个寒假,一切就会回复原状。开学后在校园遇到她,她赶着去上课,匆匆问候,给了他一记微笑,他真的很开心,可是—— 他很快就发现,一切都没有变。 她会打招呼、会对他笑,但是,依然不会主动找他,就像交情很一般的朋友。 他们是交情很一般的朋友吗?不是,绝对不是!至少,他非常、非常地在意她! 在意她的态度、在意她的情绪、在意她会不理他…… 他努力想了很久、很久,唯一能归纳出的原因,是在学妹身上。 她和学妹合不来,所以学期末那阵子,他帮学妹太多忙,她不高兴了? 虽然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学姐也不像这么幼稚的人,可是他真的想不到其他原因了。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会选择疏远学妹。 这样的念头还没来得及成形,开学第二个礼拜,一个偶发事件,又将他们的关系炸得乱七八糟,整个down到谷底。 一年级学弟妹与毕业班学长姐的关系,已经演变到如同水火的紧绷状态,随时都会爆发开来,而那个爆发点,据说是某日在校外吃羊肉炉,两方狭路相逢,然后也不晓得是谁说了什么,两方起了冲突。 这件事,在整个系上闹得很轰动,几乎是人尽皆知,连系指导老师都出面关切了,据说童书雅还赏了学妹一巴掌。 他乍听之下,相当不可思议。学姐会打人? 学妹已经找上他哭诉了,看来是假不了。而“据说”是这起争风吃醋事件男主角的他,不关切一下好像不太说得过去。 他实在很想知道,童书雅究竟在想什么,于是也就顺势拨了电话,请她过来一趟。 童书雅一来,见这情景,一把无名心火顿时烧起。怎么?是要兴师问罪吗?好他个关梓勤,有胆就质问她一句试看看! 她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冷冷看着学妹扮弱者,向他委屈哭诉。 “学姐,你真的打她?” 他质问她?他真的敢质问她?! “对,我是打了她,那又怎样?你要替她出头吗?”她冷冷回应。 “不是……”他只是想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已呀。“晓真说,是因为我和她走得太近,你才生气的吗?”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关梓勤。”她听了更火大。 原本,是想试图拉开距离,淡化情感,白目学妹跑来寻什么衅?以胜利者姿态嘲弄她被打入冷宫,分明讨打!她童书雅不是谁都可以呛的! “你爱跟谁在一起,我管不着。她——敢再说一句老女人或被抛弃之类的字眼,下次我依然照扁不误!”说完,她冷冷地起身离开。 好,真相出来了,难怪学姐生气。 “晓真,你真的是白目得没话说。” “她打我耶!” “学姐的个性我了解。你不要去惹她,她绝对不会和你过不去。”她自找的,要怪谁? 学姐出乎打人是不太对,可是她当众羞辱人,又好到哪里去? “你还要继续哭吗?”想了想,很有良心地把整包面纸留给她,另外补上几句:“坦白说,晓真,我并不欣赏你的作为,我想,以后我们还是少往来比较好,这样冲突会少很多。”说完,追随童书雅的脚步离开。 然后,关梓勤发现,他麻烦也大了。 童书雅完全不理他。 每次打电话约她,都被她挂电话,去教室找她,她也只会冷漠地回他一句:“去找你的小学妹,跟我这个会使用暴力的老女人混,没什么前途的。” 和之前那似有若无地保持距离不同,这次是真正的生气。 有一次甚至还撂话:“关梓勤,你最好少来惹我,否则我连你一起扁!” 他完全不怀疑,她会说到做到。 可是他真的没有质疑过她什么啊,她的个性虽然强悍,但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坚强,其实她的心是很柔软的,他一直都记得,初识时,她温柔拉住他的手、替他上药的样子。 对他说话时,常常口气凶巴巴的,但心思比谁都细腻。在别人看来,觉得她时常欺压他,吃饭、看电影要他请客,老是要他当免费司机接送,好像他真的很吃亏,不过事实上—— 她知道他有时挺天兵,会记得他的课表,每天打电话叫他起床;别人学长姐课本是七折、五折的在卖,她从没收过他一毛钱,让他省了不少书籍费。期中、期末考陪着他读书,帮他整理重点,消夜送到连室友都赞不绝口;有时逛街看到适合他的衣服,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送他…… 这些,别人都没有看到,她回馈他的,从来没有比从他这里索取到的少。 她就是这样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想做什么,从来不会对外解释,对他是这样,学妹的事也是这样。 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她会刻意欺负学妹,只是想确认,她和学妹起冲突的原因,是不是就是她疏远他的原因。 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弄巧成拙了,她现在不但不理他,还很火大! 她完全不给他机会解释,他简直没辙了。 可是,无论她多生气,还是辗转由另一名学姐手中,拿到了她托别人转交的课本和笔记,全都是这学期他有修的课。 嘴里老说不管他的死活,可是无论多生气,她都还是会记得关心他。 所以现在……她气哪时才会消啊? 第五章 趁着连续假期,童书雅回家一趟,因为她家大老爷五十大寿将届,虽然她一直觉得他在面对女儿时,心智年龄根本只有五岁! 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没赶回去的话,老爸会由年初念到年尾。 她在家里待了四天,打算下礼拜再回去上课,免得老爸一天到晚要哀怨,说她交了男友就没了爹,多待两天陪他都做不到……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简直无聊毙了!想找人聊天,老爸只会问她:小子表现好不好、性生活美不美满?想找几部片子来看,家里是有直追电影院的播放设备,但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七夜淫谈”、“小叔我不要”这类的a级动作片;想看个杂志,又全是清凉写真照…… 这老爸到底都在家里做了些什么啊?她也不过才搬出去四年,就把家里搞成这样,她真的觉得,他该找个老来伴了,老是上酒店也不是办法,虽然酒店是自己开的。 就在第三天,她已经有事做到没事,穷极无聊到打算挖出老爸压箱底的陈年动作片来看了…… 一阵反胃感涌来,她冲到浴室呕吐,正好强叔上楼来叫她吃饭。 又吃饭?!好不容易止吐,听到这字眼,忍不住又是一阵反胃。 “小、小、小姐……”站在浴室外的强叔,惊疑不定地瞧她。“你素不素……有了?” “咳!”正掬起清水漱口的她,狼狈呛了一下。“强叔!你胡扯什么!” “本来就素啊……”这两天老看她在吐,不是有了是什么? 还敢讲!是谁天天大鱼大肉地往她胃里塞? 是啦,说好听一点是心疼她太瘦,在外面都不晓得照顾自己……但是突然山珍海味,每餐油腻腻地吃,也不问她肠胃受不受得了啊! 明明就是肠胃炎,害她挂病号还在那里“有了、有了”!有个鬼啦! “那小子猪道吗?” “知道什么?”肠胃炎需要昭告天下吗? “他素小孩的爸爸,啊没有梭什魔淑候要娶你?” “……”她叹气。“强叔,我再说一遍,他从来就不是我男朋友,我也没有小孩要谁负责,ok?” “虾咪?他敢共呒碍低你?!”分明找死!有胆子跟小姐过夜,还敢说不要她! “……”虽然跟他们相处了二十来年,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好难沟通。 “免惊!小姐,哇垂郎企嘎共!”一副包在他身上的男子汉模样。谁不去惹,敢抛弃他家小姐,活腻了! 童书雅心下一震,板起脸来命令。“不可以为难他!” “啊口素——” “我都说不关他的事了,你要是敢背着我找他麻烦,你的麻烦就大了!” 强叔愣愣地张口。 “还不说好!” “……好。”在外头叱吒风云的大哥大,很俗辣地被训得乖乖的。 这强叔,和老爸完全一个样。 从年轻时就跟在老爸身边,现在金盆洗手了,依然忠心耿耿地追随老爸。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强叔,就像是她第二个父亲,疼她疼到骨子里,舍不得她受委屈,这心意她也懂,只是有时候,这两个明明年纪加起来快要破百的男人,老是会搞不清楚状况,做一些很耍宝的事情,让她头很痛,想不凶人都不行。 唉……这些人能不能成熟点啊? 事实上,这些人果然很不成熟。 刚洗完澡,出来喝杯冰水再嗑颗苹果,这些天大鱼大肉吃多了,真怀念蔬果的味道…… 一口苹果刚咬下去,就听到阳台传来的说话声—— “什么?那小子敢睡了我女儿不承认?阿强,揍他——呃,等等,不要揍,丫丫会心疼,不然、不然……吓吓他好了,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丫丫……” 这两个白目老人家又背着她胡搞什么了?还嚣张地讲那么大声,是怕人没听到吗?实在会被他们气死! “爸!你让强叔去为难他了?” “我我我……”还拿着手机的现行犯被逮个正着,一时想不出理由脱罪。 “强叔现在在哪里?” “在在在……”要出卖阿强吗?一面为难,一面被女儿凶得吭都不敢吭一声。 “说!” “夜魅pub!”被女儿有气势地一喝,下意识脱口而出。呜,阿强,我对不起你…… 下一刻,她转身不见人影。 啧,差那么多!对老爸就凶巴巴的,救情郎双脚都可以装上风火轮,跑得比飞得还快…… 说实话,关梓勤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课肚子饿,去吃碗卤肉饭而已,莫名其妙就被抓来这里。 直到现在,他才慢慢有被绑架的自觉。 “虾咪绑架,素聊聊!偶煮素要跟你聊聊,不可以跟小姐讲!”某人被踩着痛脚,哇哇叫地硬拗。 喔,对了,这人打死不肯承认这种强迫将人带到他要的地方,还不准人家走的行为是绑架。 还有,很怕他们家的小姐。 “那你绑——好,‘妨害他人自由’,是为什么?” 说到这个,对方立刻跳起来,发狠地拍桌。“偶家小姐有省魔不好?你为省魔要抛弃她?!” 抛弃?就是说先交往,再不要人家女孩子的意思吗?但大前提是,他得先谈个恋爱吧?他初恋都还放在银行保险箱锁得好好的耶……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偶猪道你素关煮勤!” 如果用力忽略他极度严重的台湾国语的话,他应该可以假设没有找错人,可是……黑道大哥的女儿?光听就很凶暴的感觉,他完全可以想像大姐头蝴蝶刀耍得无比俐落,站三七步动不动就抖着脚问他要留左手还是右手的样子……他真的没有认识这种人啊! 无论他怎么强调真的不是他,对方完全像鬼打墙,一口咬定他是负心汉,最后还爆出女方怀孕,他不认小孩,另结新欢爱上小学妹的煽情戏码…… 谁来告诉他,处男是要怎样让女生怀孕?对方是圣母玛利亚吗? 他头好痛,对方又完全无法沟通,他的解释变成了推卸责任,完全验证抛弃他家小姐的说词,当下成了现行犯。 他没遇过这种事,实在不晓得如何应付这种情况,到最后,连二哥都出面协助沟通了,对方依然情绪激昂,桌子掀了又扶,扶了又好像快要再掀一次…… “强叔!”一声清脆又熟悉的音律贯入耳膜,他当下傻眼。 学……姐?! “小小小……姐。”对方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完全地结巴,在她的瞪视下,心虚地缩缩肩膀,方才的老大气势荡然无存。 童书雅简直快气死了。“你带这群人是要做什么?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为难他?你骗我!” “小小小姐,口素他——” “没有口素!”可恶,气到连她都台湾国语了。 “这笔记在帐上,回去再算!”转头改轰另一个。“还有你,嘴巴张那么大干嘛?等我塞卤蛋啊!” 关梓勤几乎吓掉下巴,嘴依然合不上来。“学学学姐……” 他们说的……就是她?被甩了?还大肚子?天天以泪洗面的那个?她哪时谈的恋爱?怎么都没听说? “学学学——学个屁啊,给我好好讲。”这年头流行结巴吗? “啊、啊你……怎么会来……”还是确认一下好了。 “还敢讲!你这猪头,他们刁难你,你干嘛不打电话给我?不都说我老爸混黑道的了!”能不能少笨一点啊他! 关梓勤愣愣地张嘴。“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他那么笨,拐赢他既没糖吃也没荣誉会员终身成就奖,唬他干嘛? “啊、啊所以……”关梓勤不敢讲。 “所以怎样?” “也、也就是说……”还在结巴。 “说什么?” “那、那个你……” “给我说清楚讲明白!”耐性告罄,飙吼出声。 “啊所以也就是说那个你真的怀孕了孩子的爸是谁?”一气呵成,流利顺畅,从头到尾没有换气、没有标点符号。 啪! 一记红红的巴掌印,成为关梓勤在今晚事件中唯一受到的伤。 混帐、混帐、混帐!简直混帐透顶!他居然敢问她这种问题,她有没有男人,他会不知道吗?之前一天到晚和他混在一起是混假的啊? 不用明说,任何一个笨蛋都该晓得她的心意,一个会让他上她的床、抱着她睡的女人,还会去跟别的男人乱来吗?他以为她的床是谁都可以睡、她是谁都可以抱的? 他到底把她看得多随便?! 强叔要载她回去,她忿忿地拒绝。“不用!” 她需要踩踩马路,来消化这把可以烧掉101大楼的火气。 愈想愈气,人行道被鞋跟敲击得叩叩作响,还有愈响愈大声的趋势…… 叭叭! 喇叭鸣按声从身后传来,回头见是那个罪魁祸首,更是冒火,想也没想便吼回去:“叭什么叭!吵死人了!” “学姐,你上车好不好?”二哥把车丢给他,他只好用超龟的车速跟在她后头。 “你白痴啊!会不会开车,那是机车道,我这是人行道,你的快车道在那里!慢走,不送!” “我知道啊,可是——” “走开,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我是说,你踩那么用力,地砖会被你踩坏。” 地砖会被你踩坏?地砖会被你踩坏!地砖会被你踩坏?!每在心底重复一次,无名火便飙高一寸。 他不担心她走夜路、不担心她扭伤脚,只担心破坏公物? 她完全不敢置信,阴沉沉地眯起眼。“姓关的,你、再、说、一、遍——” “我——”她踩得那么用力,又穿高跟鞋,万一踩坏地板,受伤的话怎么办?这样他有说错什么吗?不然她怎么好像更生气了? “你、你这个猪头,离我远一点!”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她铁定会吐血、五脏爆裂身亡! 关梓勤没办法,只好将车停在路边,快步追上她。 “学姐,你不要生气——”怀孕的事又不是他说的,他现在知道是误会了,不小心破坏她名誉的事,他会道歉,有那么火大吗? “你走开!我说不要看见你,听不懂国语吗?”用力甩开他捉握的手掌,他不死心,讨好地拉她,揪扯中,不经意瞥见她眼角一抹泪光—— 关梓勤吓到了,更加不敢松手,双臂环上去紧紧抱住她。“不要哭,学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破坏你的名声,你不要哭嘛……” 推不开他固执的拥抱,索性泄气地攀住他的肩,赖靠着。 他好样的!自从十岁之后,她就再也没哭过了,这人有办法把她气到飙泪,真有本事! “学姐,你还在哭吗?”他小心翼翼,不敢放手,也不敢察看。颈间有她淡淡的吐息,但没感觉到湿意。 没有。基本上,是只悬在眼眶,连掉都没掉下来,但她不打算告诉他。 关梓勤将她抱得很紧,不知道是怕她跑掉还是怎样,想到他刚刚手忙脚乱,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慌张表情,笨拙地抱她,频频道歉,忙碌拍抚的掌心,从头到尾没停过…… 她本来是很气很气的,但想到他那个样子,忍不住还是被撩逗出想笑的欲望。 这人,真的很呆、很呆,但是呆得很可爱,呆得——让她无法不爱呀,唉! “你是抱够了没有?豆腐还要吃多少?”她努力让自己维持最平板的语气,面无表情地说。 “啊?”他连忙松开手,还用力弹开三步以示清白。“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不可以笑!她用力收回上扬的唇角线条,越过他走人。 “学、学姐……”他迟疑地喊了声。“你还在生气吗?” “你看我像不气了的样子吗?”她回眸,音调比女鬼还平。 “……不像。”他泄气地垂下肩。见她快走远了,他连忙喊:“我送你回去啦——” “不要。”连头都没回。 又被拒绝了…… 他鼓起勇气,追问:“学姐,你在疏远我对不对?” “……”这么明显的事还要问? “为什么?如果是我哪里做错了,你说好不好?我会道歉——” 她步伐顿了顿。“不是你的错。” “那为什么——” “自己想。原因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这次,她没再停留,拦了计程车离开。 留下他站在人行道上,对着冷清清的街道,持续发愣。 “你说她过不过分!”要切八断也没通知,抛弃得理所当然。 “很过分。” “你说她奇不奇怪!”说不是他的错又不理他,这是什么道理? “很奇怪。” “那你说她无不无情?”那么麻吉的交情耶,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在难过、在舍不得,无情无义。 “很无情。”小人儿依旧捧场,卖力点头。 “那你说——”抱怨了两小时八分又四十九秒,总算停下来,反问:“喂,关子悦,你很没创意耶!” 配合他也不对喔?她是看他心情很不好,才会听他讲话的,结果还被嫌弃,大人真难讨好。 “把拔——”跳下沙发,决定将这个安慰小叔叔的重责大任交回给大人。 “喂——”别走啊,当鹦鹉也好啦…… 唉!连五岁孩童都弃他而去,他简直哀怨到了极点。 “怎么了?梓勤?”稿子赶完最后一个阶段,被女儿拉着出来,见小弟要死不活的模样,失笑出声。“你又做了什么好事,你家学姐又不理你了?” 不用想也知道,近来会让小弟如此颓废的,也只有某学姐了。 “她说叫我自己想!”真是逢人就告状。 “那你想出来了吗?” 就是想不出来,才会瘫在这里耍废、装尸体啊! 都过那么久了,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本来,弟妹们有志一同地决定不点破,让他自己慢慢摸索,领略感情中的酸甜苦辣,亲自去走那么一遭,这也是恋爱的乐趣之一,不过现在看来,大家恐怕是高估他了…… “梓勤,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回答。” “好。” “第一个问题:你家学姐漂亮吗?” “很漂亮!”完全不用思考。 “害你们吵架的系花学妹比较漂亮还是她?” “当然是她!”这还用说,学姐漂亮一百倍!没大没小地瞪大哥一眼。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怕她生气?”老是听他说“怕学姐生气”,听到都会背了,儿子也没那么乖巧温顺吧? “因为她生气会不理我啊!” “为什么怕她不理你?” “……”又要重复“哈”来“哈”去的鬼打墙了吗? 关梓言也不逼他,直接跳第三个问题。“你学姐对你很好,是吧?” “不是很好,是非、常、好!”用力强调。 “梓勤,陪读书、叫起床、送围巾、送消夜,甚至留过夜,那是女朋友在做的。被接送、请吃饭、看电影,是男朋友的事。”从一开始听他说时,就不觉得这女孩在欺压他,她做了女朋友该做的所有贴心举措,也将男朋友该给的呵护权利交给他来做,这用心还不明显吗?虽然她是用命令的。 “哪有这回事!我们不是男女朋友,还不是——”他立刻反驳。 “所以她修正态度了,不是吗?” 死穴。完全哑口无言。 因为是男朋友的权利,觉得太亲密了,所以才收回,不想再对他那么好吗? 他觉得……更闷了! “朋友有朋友的界限,男友有男友的范围,她的时间,应该是要留给男朋友的。现在,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要求她对你像以前一样?” 凭什么? 他不是她的男朋友,凭什么要求那些事? 成天和他混在一起,妨碍她交男朋友,好像更不应该…… “所以小叔叔你被抛弃了吗?”在一旁玩拼图的小悦悦,冷不防抬头冒出这一句。 好、好直的童言童语啊!一箭穿心。 关梓勤捧着泣血的心,倒地不起。 关梓言笑笑的,不再多言。 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再说下去,就是左右他的想法了,这种事,他得自己去取舍。 所有兄弟姐妹中,梓勤与他最亲,也许因为年纪相差最多,小弟几乎是他一手带到大的,在他心里就像是第二个父亲一样,从小就习惯什么心事都会跑来跟他说。自从上大学后,由他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莫过于“我学姐”。 他的个性很好抓,心里想什么,反应出来的就是什么,完全不用猜。当他喜欢一样事物时,就算那样事物丑毙了,看在他眼里也会觉得是举世无双霹雳无敌美,而且固执认定,不准旁人批评。 从他满口学姐长、学姐短,又老是怕她不高兴时,答案就很清楚了。 只有在乎的人,才会怕。 有人,情窦初开了。 慢慢地,他会领会那个会解下身上的围巾,当成回礼笑笑地替他围上的女孩,是用多温柔的心思,在做这个动作。 第六章 朋友有朋友的界限,男友有男友的范围…… 所以就是说,他不小心占了人家男友的权利,她以后不会再和他鬼混了的意思吗? “自己想,答案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这是她说的。 她到底说过什么?关梓勤抓破脑袋,拚命回想、再回想,好像是从送小笼包来给他那一晚,她就开始疏远他了。 可是那晚她也只是跟以前一样,调侃他桃花很旺,如果连她都不小心喜欢他的话…… 等等!喜欢他?难道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他整个人从床铺上跳起,室友还被他突兀的动作给吓到。“你鬼压床喔?” 关梓勤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到,脑子里塞满一道讯息—— 她喜欢他、她喜欢他、她喜欢他…… 学姐,喜欢他?! 这——太劲爆了!他大受冲击,娇弱的心脏承受不了,脑子晕晕眩眩地倒回床上。 所以她那天,其实是在告白吗?然后他还很愚蠢地完全状况外。 猪头啊你,关梓勤!难怪人家不理你。 她给了他身为她男友该享的一切权利及义务,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她收回了,心里老觉得空空的,听不到她的声音、少了她温柔挽着他的手,什么都不对劲了。 如果,得是男友才能独享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的细腻贴心,才能过马路时牵她的手、让她从机车后座搂着他的腰、去哪里都带着她,就算被她管、被她凶也觉得很开心…… 那,他想要争取那个位置。 小时候,四哥极度嫌弃他的睡姿,每次都动作粗鲁地踢开他,常常天亮醒来,他都是睡在床底下。后来四哥受不了,把他丢给三哥,不到一个礼拜,三哥把他丢给二哥,最后,被大哥接收。 连脾气最好的大哥,一提到他的睡相都会叹气连连,大家都说,要是有哪个女人菩萨心肠,能够忍受他那种令人抓狂的鬼睡癖,他们会谢主隆恩,直接将他打包送过去,入赘都没关系。 原来他的择偶条件那么卑微喔? 一开始还会抗议,直到那一天,在她床上醒来,她明明被他又压又抱得快断气,整晚没睡好,脸上却没有丝毫嫌弃,淡淡地给了他一记温柔笑容,提醒他天气冷,替他围围巾…… 那种感觉,他不会形容,好暖,好感动。 大家都说她对他凶,但她的温柔,其实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现在想想,无形之中,他好像真的吃了她不少豆腐,可是她从来没有生气过,要换作别人,早打爆他的头了。 所以学姐……真的是有一点点喜欢他的吧?才会那么包容他的放肆,任他又摸又抱,她对别人,可没那么好…… 而他这个猪头,在尝尽甜头后,还问她那种“孩子的爸是谁”的鸟话,难怪她会气到飙泪,连他都觉得她那天只踩人行道,没把高跟鞋脱下来砸他实在是修养到家了。 那现在……惨了,学姐气成这样,他要怎么补救? 急急忙忙下床,捞出手机拨给兄姐们求救。 听完他的转述,关梓齐沉默了好久,表达完他的无语问苍天之后,说:“关梓勤,我现在骂你猪脑都觉得羞辱了猪。看要三牲素果还是菊花剑兰,去负荆请罪啦!” 然后三哥说:“我还是那句话,名医难救——” 无脑人。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自己挂电话。 大哥和二哥有志一同。“爸真有先见之明,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弟,记住我们从小告诫你的话,勤能补拙,千古名言!” 姐姐们大意是不变的,只是措词比较委婉。“女孩子心很软,拿出你的诚意好好追求她,这样就可以了。” 追、追求吗?他不敢再开口问要怎么追,否则可能连姐姐都要挂他电话——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大清早出门上课,楼下大门口多了尊人形雕像站岗,看见她,开口要说不说的,举了步又不敢朝她走来。 他在干嘛?天气冷得要命,光看他两管鼻水狂流就知道了,他到底是站了多久? “学、学姐……” 看吧!冷到声音都在抖了。 “围巾呢?”她没好气地问。 “这里——”因为是她送的,他收藏得很好喔!献宝似地急急忙忙从背包里拿出来要往她颈上围。 “自己围好啦!”偏开头,迳自走开。 她不帮他围了…… 关梓勤有些失望,赶忙追上去。“我、我送你好不好?” “我是要去上课。” “我知道啊。” 知道干嘛还要送?离学校步行也不到五分钟时间,他在天兵什么? 一前一后进到校园,他几次伸了手,就是没敢向天借胆去牵她的手。 接连几天,关梓勤每次快下课前就到她教室报到,没课就乖乖坐在她教室旁听,真的就是乖乖的,不会吵她闹她干扰她,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后来还是她同学看他可怜,主动让出左边的位子,让他坐在她旁边。 中午和同学一起吃饭,他就用被弃养小狗的眼神问:“我可不可以跟?” 她敢说不吗? 持续了十来天,实在忍不住,不爽地呛他:“关梓勤,你太闲了吗?” 一天到晚跟屁虫似地黏在她后头,是想怎样啦?! “我在追你啊……”他低声咕哝。有那么失败吗?被追的人完全没有被追求的自觉…… “什么?”讲话含什么卤蛋?听不懂啦! “没事。我是说,晚上去阳明山看夜景好不好?”听说这是追求步骤之一,浪不浪漫他不知道,反正死马当活马医。 “你疯啦!要去自己去,恕不奉陪!”没看电视新闻吗?又一波寒流来袭,他是想冻死在山上吗? 又过了几天,他依然努力不懈地缠着她—— 说缠也不尽然正确,他不会烦她,就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伴,一回过头,永远能看见他的身影。 反正不管她口气多差,他就是笑脸回应,赶都赶不走。 到后来,连同学都开始挞伐她铁石心肠。 “喂,他就算做错什么,求和诚意也算十足了,原谅他啦!” 别人当是小情侣在闹别扭,问题是她很清楚那家伙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了不起只是因为那晚说错话惹毛她,想道歉而已。 好,真要道歉,也开口说一声,不用一天到晚阴魂不散地跟吧? “你有良心一点,没看到人家脸色那么差,要惩罚他也够了,我就不信他真的生病你会不心疼。” 同学这一说,她偏头瞧他。 关梓勤撑着额头频频钓鱼,教授说什么他有听到才怪。 这家伙!累了就回宿舍去休息啊,何必还跑来她教室旁听? 才刚拉回视线,突然听闻“砰”地一声,全班目光齐齐往同一个方向望去,某人钓鱼钓到大尾美人鱼,额头直直撞上桌面,还撞得超大力、超大声! 课堂上一阵诡异地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爆笑声同时响起。 厚,丢脸死了! 她掩住脸,完全不敢看讲台上教授的表情,而旁边那个撞到瞌睡虫跑光光、羞愧至极的某钓客,正努力忍住想往桌底钻的冲动。 不等下课,趁教授转头写黑板时,收拾好家当的她,一手拎包包,抓了他便由后门窜逃。 一出大楼,她立刻就飙了。 “关梓勤,你搞什么鬼啊?!” “我——”关梓勤摸摸额头,那里肿了很大一块,好痛。 他又不是故意的,虽然他也知道刚刚那样真的让她很丢脸,害她也一起被同学笑…… 童书雅简直快气死了,抓下他的手,果然摸到肿块。 她皱眉,掌心贴上他额际。“你在发烧?” “唔……有点小感冒吧。” 感冒还不回宿舍好好休息?! “看医生没有?” “看了。”他小小声回答。学姐脸色好难看。 她二话不说,抓了他的手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 “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还要上课吧?邓教授是狠角色啊! “你闭嘴!”完全无视女宾止步的牌子,大摇大摆给他闯进去,逼他吞了药,看着他上床休息,脸色才稍缓。 她拿了药膏,跟着爬到上铺。 “学姐——” “不要跟我讲话,我现在很生气。”但是挤了药膏,在他额上推揉的动作却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温柔。 “你是笨蛋吗?还是邓教授有那么迷人,让你抱病也要去旁听?最好你有这么好学!”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说话啊,看我干嘛?!” “是你叫我不要跟你讲话……”他低哝。现在开口辩解她会更生气吧? “……关梓勤,我真的会被你气到短寿!” “我……不是要去旁听……” “废话。”不然还真是好学不倦吗?“该睡觉就睡觉,该上课就上课,你跟在我后头团团转做什么?” 大二的课毕竟没有大四轻松,难得他的课表星期一早上前两堂没课可以睡晚一点,还一大清早跑来她住处楼下站岗,呆呆陪她走一小段路来学校他也爽,这不是耍笨是什么? 再然后,一整天没排课的星期四,又跑到她班上旁听,每天一下了课就急急忙忙往她那里跑,有些聚会她不约他,身边的朋友也会热情邀约。“小学弟,一起来嘛!”完全无视她的白眼,集体窝里反。 他这样早也跟、晚也跟,跟不烦吗? “我怕你跑掉啊……”以前都会等他,现在不会了,他不勤劳一点追上她,万一她走远了,被别人追走怎么办? “……”童书雅叹了口气。“关梓勤,我不生气了。” “喔。” “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跟了。” “我又不是要你原谅才跟的……”他喃喃道。她真的都没有被追求的感觉吗?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吗? “那不然呢?你到底想做什么?” 关梓勤开始慎重思考,这个时候说出来她接受的可能性有多少,大概不是再赏他一个肿包,就是直接笑到由上铺栽下去吧! 女主角完全没有被追求的自觉,男主角头上还肿了个大包,好像没有人表白是在这么糗的情况下…… 追得那么失败,谁还有脸夸口我是在追求你?更别说要她接受了。 “唔……呃,学姐,你喜欢什么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花?”话题哪时跳到这里来? “对呀。女生好像都喜欢玫瑰,可是我想,你应该会觉得俗气吧。”四哥叫他送菊花剑兰,不要以为他不知道那是扫墓用的! 童书雅斜眼瞥他,有些疑惑,又似乎理解了什么。 这呆子该不会…… “我不喜欢花。”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深思。 “不然你喜欢什么?”偷偷做笔记。追女孩子,怎么可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太不专业了。 果然没错!童书雅既好气又好笑,总算明白他这阵子反常又乌龙的行为,究竟是在搞什么鬼了。 “笨蛋!”她笑斥。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能追女孩子追到这么矬的。 “啊?笨蛋?”他愣住。有人会喜欢笨蛋吗? “你其实是想说卤蛋吧?还是茶叶蛋?”有可能,他们每次出去吃面她都会加卤蛋。 “笨蛋。”她又重复一次,这回语气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温柔。 追求过她的人不算少,所有的追求者里面,就数他最笨拙,只会土法炼钢,愚公移山似地跟在她屁股后头跑,可偏偏……却是让她最心动的那一个。 “下次不要再大清早到我楼下站岗吹冷风了,有时间不会多睡一点?” “啊可是——”他不提早去,她根本不会等他啊。 “还有,也别一有空堂就跑去我教室旁听。” “啊——” 这次更惨,只来得及张口,就被打断,完全不给上诉。“我如果要你陪,会告诉你。” 就是怕她不告诉他啊! 他闷闷的,很不情愿。 “梓勤,你不要急,我说过会等你。”她轻轻地、轻轻地,如是告诉他。 “咦?”话题什么时候跳到这里来了? 以前,每次她送消夜来给他,他很喘地跑下来,她都会轻声说:“慢慢来,我会等你。” 课表他满堂,她空堂多,常常都是她在等他,下了课急急忙忙赶到约定地点,怕她等太久,她还是笑笑地说:“急什么?慢慢走就好了,我又不会跑掉。” 他没追过女生,很笨、很龟速地追,想了解她的喜好,多宠爱她一点,她又刚好在这时说:“别急,我说过会等你。”他可不可以硬拗,偷偷把那句话凑到这里来用? 梓勤,你不要急,慢慢追,我会在原地等你—— 可以吧?可以吧?想来自爽一下也好,比较不会那么挫折…… “那你等我睡醒,我们去阳明山看夜景。”乘机打劫,二十岁的老伯,极度固执地坚持要完成这个追求程序。 他还不死心?童书雅叹气,简直是认命了。 “是,大爷怎么吩咐,小女子照办。”刀山火海都奉陪了,不然怎么办? 有了她的承诺,他很安心地睡着了。 不用再问她怎么知道的了吧?盯着横过来的手臂,她已经很习惯,完全见怪不怪了。 在心里默默倒数三十秒,没意外地脚也跨过来,完全巴住她。 这个人——是无尾熊吗? 宿舍单人床毕竟不比她住处的双人床,她快掉下去了啦! 伸手要扒开缠抱在身上的大无尾熊,不期然听见他模糊的呓语。 原来他不只睡相夸张,偶尔还会说梦话。 听清他喃喃低哝了什么,她柔柔笑开,伸手回搂他。“笨蛋,我也是。” 那么轻、那么浅、那么不经意,却又教人怦然心动的一句话—— 我喜欢你……学姐…… 第七章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居然配合他做那种蠢到极点的事情,在寒流来袭的时候,大半夜飙到阳明山去吹冷风! 风景赏到了什么?不知道,她忙着发抖;夜景美不美?谁有空注意那个,擦鼻水都忙不过来了! 这下可好,回来的当夜,她就知道完蛋了! 隔天早上起来,喉咙痛得半死,发不出声音来,来势汹汹的重感冒,让她连爬出房间的力气都没有。 所幸罪魁祸首还算有良心,接送她看医生,全程照料。 本来她还很担心他,怕他加重病情,不过怪的是,这人吹完一夜的冷风,居然好很多了! 所以——这孩子适合在逆境中成长,不用对他太好吗? 这几天无法去上课,他早上来、中午来、晚上也来,准时替她带来三餐,晚上就赖在她这里不回去。 他说得很理直气壮——怕她晚上发烧没人照顾。 看他那么有赎罪的诚意,实在不忍心戳破他——有你在,我才睡不好好不好! 唉,生病的人需要良好的睡眠啊…… 上完课,带来她想吃的广东粥,第一件事就是先查看药包。 “你中午没有吃。”马上抓包。 这个人啊……童书雅很想笑,又被他这个固执的小举动弄得心里暖洋洋。 “忘了咩。” “吃药不可以忘。”然后他拿出便利贴,推算医生交代四个小时吃一次的服药时间,把每一个时间都写下来提醒她,吃完再撕下来,他就知道她哪一次没吃了。 不用那么严格吧……她傻眼。 “你是重感冒。”她同学来探病,都笑她现在整张脸肿得像猪头一样。 看她鼻塞流鼻水,卫生纸擦到鼻子红通通的,有时候咳到眼泛泪光,眼睛肿、嘴巴也肿,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好可怜的样子,他很难不心虚愧疚啊! 那天,他本来以为他睡着之后她会回去上课,本想等睡醒再去教室找她,没想到醒来是枕在她腿上,而坐在他床上的她正压低声音讲电话—— “有点名?喔。我反应平静?不然要怎样?点都点了,尖叫有用吗?反正从认识他开始,我什么衰事没见识过……” 几句话听得他极度心虚。 邓教授没在随便点名的,一学期就点那么两次当平时成绩,而平时成绩占了总成绩的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说,她最起码学期总成绩的十五分飞了。 后来在阳明山,两个人都冷到皮皮挫,完全感受不到传说中的浪漫。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有抱到她,因为她太冷了,抖得很可怜,所以才会给他抱吧?回程路上也有被她抱到,而且抱得比平常紧……不过代价是,很猛的一场重感冒。 他觉得自己好糟糕,本来是想培养一点浪漫气氛,让她有幸福甜蜜的感觉,结果却害她感冒发烧兼流鼻水。 “发什么呆?”吃完粥的童书雅,光看他皱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朝他招招手,拍了拍身边的床位要他过来。 关梓勤片刻也没耽搁,殷勤地靠过来。“你要什么吗?” 她探手摸摸他的额头、脸颊。“光顾着盯我吃药,你呢?有没有好一点?” “我好很多了啦。”除了轻微的咳嗽,几乎没什么异状了。“现在比较惨的人是你。” 这家伙,只要提到她生病的事,逢人就说:“是我的错!” 绯闻情侣同时感冒,他又从医生到她的同学,全都用一脸羞愧、头抬不起来的态度说这句话,这样是要大家怎么想? 也难怪她同学要用一脸暧昧取笑她:“过度恩爱是要付出代价的。”、“爱情的力量真伟大,伤风感冒流鼻水,墓仔埔也敢去。” 她的形象早晚有一天会被他破坏光光。 但,就算是这样,看到他沮丧挫折的表情,她一颗心还是柔软得一场糊涂,开口安慰他:“没事啦,几天就好了。来,陪我聊聊。” “你要聊什么?”很乖巧地坐好,一副听候训示的模样。 她失笑。“梓勤,你好像没有正式跟我提过你的家庭。” 有时不经意会提到大哥最疼他、四哥每次都说他脑残,小姐姐害他差点成为中国最后一个太监……感觉得到,这一家子的感情维系相当紧密,不过……他到底有几个兄弟姐妹啊?她从没弄清楚过。 “我们家有七个小孩啊,我排行最小。爸爸叫关复兴,妈妈叫关刘桂枝,然后大哥叫关梓言,谨言慎行的言,二哥叫关梓群,敬业乐群的群,三哥叫关梓修,四哥叫关梓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意思,大姐叫关梓韵,清韵雅致的韵,小姐姐叫关梓容,我叫——”完全关子悦附身,开始背族谱。 “我知道你叫什么,这个可以跳过。”她拚命忍笑。很可爱耶他! “我知道你知道啊!只是要向你说明名字的由来而已。我出生时爸爸有帮我算过命,说这个小孩命中不会大富大贵,事业企图心也不强,一生平平顺顺,没什么大起大落,小灾小难会有,但是不会有大病大灾,勤奋一点的话,会是他七个孩子里面最有福气的一个。所以从小到大,大家一直告诫我,勤能补拙。” 勤能补拙,好妙的一句话。 依他“拙”的程度,确实是需要很勤劳、很勤劳! 关梓勤不爽地瞪人。别以为他没看到她在偷笑! “哥哥姐姐常欺负你吗?”四哥毒舌、二哥会偷偷把不喜欢吃的菜赖给他、小姐姐有时会捉弄他……他的童年有没有那么悲情啊? “小地方啦!其实他们很疼我。”就跟学姐一样,嘴巴上喜欢闹闹他,但遇到事情时比谁都要维护他。 像前阵子被误会学姐怀孕、他始乱终弃时,二哥一接到电话,半夜就立刻跑来,而且全程将他护在身后,他很清楚当时场面若是无法控制,二哥也绝对会挡在他前面,不让他受到伤害。 思及此,他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你真的……是黑道大哥的女儿?” 不像、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啊!她明明就那么漂亮、有气质,成绩好,谁会把她和黑道大哥联想在一起? “真的啊!骗你做什么?”她起码讲过一百遍了吧?他老以为她在开玩笑。 这种事,说给一百个人听,一百个人都不会相信吧?哪能怪他。 “我爸一辈子都在道上混,没读过什么书,他常说他是大老粗一个,但是他的女儿,一定要很有气质,千万别跟他一样,所以从小就让我受最好的教育。书雅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文雅又有书卷气。” “所以之前……那些人真的是要保护你的?” “嗯,对呀。你不要以为黑道大哥一定都很凶狠,其实我爸和你的家人一样,也是很疼我的。他年轻的时候很荒唐,情妇一堆,然后莫名其妙就有我了,他对那个生我的女人不见得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在社会价值观的定义上,也不算是什么好人,可是他绝对是个好爸爸,竭尽所能将能给的父爱都给了我这个独生女。” “所以他现在金盆洗手,也是为了你吗?” “嗯,因为我七岁那年,曾经被绑架过。” “啊?”他一脸错愕。 绑架这个词,在他的人生中是很陌生的,家人就曾经半开玩笑地说,如果有人要绑他,父母大概会相当不可思议,这么笨的小孩也有人要绑?算了,你要就给你吧,我们再生一个看看会不会比较聪明…… “江湖上的恩怨很多,有时候人家根本不会管你是不是无辜的老弱妇孺,虽然后来有惊无险,但也在医院躺了好一阵子。出院之后,我开始学防身的功夫,在那种环境下,如果不能保护自己,就会拖累别人。不过这件事情之后,我爸反而下定决心金盆洗手,不在道上混了。” 关梓勤睁大了眼瞧她,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说不出一句话来。 童书雅见他表情呆愣,接着补上一句:“这次是真的,没有开玩笑,我背后还有一道当时留下来的伤痕。” 解开两颗扣子,露出背上的疤痕以兹证明。 他没有不相信她,只是在想,一个年纪那么小的小女孩,就必须学会自我保护,以免拖累别人…… 七岁那年他在做什么?应该在玩游戏、看卡通、抱怨功课太多,每天过得开心没烦恼,她却是战战兢兢,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虽然她口气说得那么淡,但是她当时一定很害怕,毕竟才七岁的小女生…… 难怪她的个性如此独立坚强,聪明又有主见,在那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自己不放精明点,行吗? 关梓勤不由分说,一把扑向她,等发现到自己的行为时,已经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梓勤?” “等一下。”他声音闷闷地,将脸埋在她发间,紧紧抱住不放。 他觉得……好心疼,就是好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疼她。 等一下?要等什么?等他豆腐吃到饱? 其实她也没怎么认真挣扎,意思意思说两句而已,还当真等他抱个够,才凉凉地问:“抱得很顺手厚,要不要再往下多摸一点?” 再不出声,他那双来回摸她裸背的手,说不准要往下剥掉内衣了。 “啊!”他惊呼一声,整个人如梦初醒,像要澄清什么,急急忙忙扔开她。“不是、我、我不是、不是……”不是要吃她豆腐。 天!他居然将她整个人像沙袋一样扔回床上! 童书雅感冒未愈,又被摔得头晕目眩,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学姐……”惊觉自己情急下干了蠢事,很心虚地喊了声。 “关梓勤,我到底眼你有什么过节?”她好无力、好无力地问。 抓她去吹冷风、害她重感冒,又趁她身体虚时,拿她当一袋垃圾抓来扔去……追求是她在自作多情,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报仇吧? 后来,看夜景看到害女方重感冒的事情,被兄姐们笑了很久。 “天,怎么会那么好笑?!你家学姐好可怜,真同情她。” 算了,要笑就让他们笑,最起码学姐不气他了——虽然他不认为那是夜景的功劳。 刚开始,他追得好辛苦,学姐理都不理他,后来他也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她突然会对他笑了,让他牵她的手,约她去哪里都说好,他不用很辛苦地追在她后头跑了,因为她去哪里都会告诉他,不会让他找不到。 感觉上,好像又回到以前一样——不对,是比以前更好了! 虽然他好像做了不少蠢事,但是她从来不会计较,只是笑笑地、很温柔地包容他,所以他觉得,他一定要很认真、很慎重地做一点追求该做的事情,不然总觉得她好惨、好委屈…… 他跑去问每一个人,要怎么样,才会让女生有被追求的幸福感觉,而且慎重其事地做笔记…… “你家那口子最近吃错药了?”下了课,同学一边收拾课本、笔记,丢来这一句。 童书雅耸耸肩。“你看他哪时正常过?” 说的也是。 明明iq正常,奖学金名单上还常出现他的大名,偏偏思考模式异于常人,常常在不经意的时候,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这两年看这对小情侣领衔主演的另类恋歌,让旁边的人笑得很饱。 “那现在是演到哪一段了?”某同学非常介意没跟上剧情。 “我想,大概是演到男主角的追求进行曲吧。”女主角好心提供进度。 “早就快要整个人都可以给他了,还追求?”歹戏拖棚了啦!剧本谁写的?观众抗议。 童书雅只是笑,不答。 不说破,只是想看看,他会做些什么事。 虽然很笨拙,但感觉得出他相当用心在追求她,她在这些追求的过程中,感受他独一无二的真心真意。 这种感觉,很好。 有时候,恋人最回味的,不是一句“我爱你”的剖白,而是在我爱你之前,隐晦朦胧的美感,那种似远似近、酸酸甜甜的感觉。 下了课,她依约到学生车棚等他,他们约好去逛淡水老街,走走情人桥——当然,还是那个呆子提议的。 走情人桥啊……呵,听起来还不错,渔人码头的夜晚很适合情人,牵手沿着海岸漫步,也许可以带他去喝上次没喝成的薰衣草奶茶。 重要的是,天气回暖了些,应该不会再重感冒。 他总算做对一件事了,这不晓得是他背后哪一个军师教的? 离他下课还有半个小时,她半靠坐在他的机车上——当然,她不会像某一枚天兵,靠到机车呈骨牌效应倒一排——拿了本图书馆借来的书打发时间。 身后有条鬼鬼祟祟的影子朝她靠近,她早早就看见地上的影子了,以她自小养成的高警觉性,那么蹩脚的身手哪是她的对手?她不戳破,不做任何动作,任他张手由后头轻轻搂住她的腰,假装他偷袭成功。 “有没有等很久?” 她回眸,给他一记温浅笑意。“没,刚来而已。”很顺手替他拉拉外套,调整围巾。 “偶尔做些亲密的小举动,像是牵牵她的手、出其不意搂搂她的腰,如果她对你笑,那就是心里觉得很甜蜜,不然,你就要有心理准备,只能得到一记巴掌或过肩摔。” 这是大姐教他的,女孩子还是比较懂女孩子的心思。 她给他的,是甜甜的笑,不是过肩摔! 他心房一热,感动地更加搂紧她的腰。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却没挣脱。 大姐这一说,他再去回想,其实她以前对他也不乏这类亲密小举动耶,像是拨拨头发和刚刚的弄围巾,还会把他喜欢的菜挟到他碗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拒绝,所以他其实是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吗?才会那么自然地接受她贴心的动作。 “没事!”他开心地咧嘴笑,拿出车钥匙发动机车。“走吧,去淡水!” 童书雅斜瞥他。“你好像心情很好?” “对呀。”发动机车,上路喽! 噗——油门一催,机车往前冲,而她一脚才刚抬高,用很尴尬的姿势站着。 “关梓勤!”她哭笑不得地叫回迳自奔驰而去的某人。就知道要他一天不耍笨是不可能的。 咦?她还没上来喔? 干笑两声,很糗地再把车骑回去。 “你在兴奋什么?中乐透了?”总算坐好上路后,她没好气地问。 “学姐,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明知道他运气一向衰到爆,没中过也就算了,选六个数字连一个都没出现那才叫悲哀。 反正他天生就是没偏财运,连算命师都说他这辈子不会大富大贵了,早就不期待了啦! 不过……好像自从认识学姐之后,那些莫名其妙的衰事,发生机率愈来愈少了,尤其这阵子更是顺心如意到一个不行。 “梓勤,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出生时,我爸也有帮我算过命。” “咦?真的吗?”那她会不会大富大贵?有没有偏财运?还是跟他一样衰? “他说,我有帮夫运。”被她嫁到的男人,人生会平安顺遂。 “嗯。”极度认同。难怪最近一堆衰事都不来找他了。 她失笑,轻敲他戴着安全帽的头。“你点什么头啊你?” “我觉得很有道理呀,学姐是很好的人,将来娶到你的男人很有福气。”不晓得——他有没有那个福气娶到她? 这二楞子,也会说甜言蜜语了呢!果然有一群狗头军师调教就是不一样。 一颗心被浸在糖罐子里,比蜜还甜,她悄悄收紧双臂,牢牢搂住他的腰际,整个人贴靠在他背上,仿佛天涯海角,她都跟他去了。 关梓勤既不是死人,也不是木头人,当然有感觉。她、她整个人这样靠上来,他甚至感觉得到,贴靠在他背上那两团令人遐想无限的软肉。 要命,这、这太刺激了啦! “梓勤,你怎么不说话?” “没、没、没有——”声音微窘。 背上的触觉,非常之波涛汹涌啊。学姐身材很好…… 完了,他快流鼻血了。 童书雅侧头,瞥见安全帽下,他红透的耳根,不用猜都知道,铁定整张脸红透了。 呵,他在不好意思了。 好可口的羞涩纯情男啊! 但是你知道的,人往往乐极,就会生悲。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 “啊,梓勤你小心——哇——”她惨叫。 是的,没错,正解!他们“雷残”了! 明明就是很宽很大的一条马路,也没什么人车,更不是为了闪阿猫阿狗什么的,好好路让他骑,他还是打滑牦田了。 最神奇的是,受伤的人依然只有她,他完全毫发无伤。 继重感冒之后,再看着左脚一只包成两只大的惨状,童书雅无言至极,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前头那个肇事者,头几乎快垂到地板去,完全没脸见她。 “梓勤,过来。” 他乖乖上前,准备好承受她的怒气。 他害她受伤,而且还把美美的腿摔成这样,他想,任何人都会生气地揍他几拳的。 “外套脱掉。” 嗯,外套脱掉再揍会比较痛。他乖乖脱掉。 童书雅拉高他的袖子开始检查,看见手肘处的擦伤时,抬眼瞪他。“你不是说没受伤?” “呃?”是真的没发现,她这一说他才开始感觉到痛。 “啧,神经大条。”她颇无奈,转头道:“护士小姐,麻烦你,顺便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事后,他领消炎药时,帮他上药的那个护士对他说:“你女朋友好疼你呢!” 他干笑。“还不是啦,不过我很勤劳在追。” “加油喽,这个女孩子对你不错,追到手的话你会很好命。”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不知道,她还要不要给他追?他又干蠢事了,而且这回还害她差点摔断腿…… 可是,她从头到尾没骂过他一句,连摆个脸色都没有,反倒是他自己惭愧得要死。 因为她腿受伤不方便,所以他向宿舍申请长期外宿,住到她那里去好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很有诚意地做后续补偿。 她同学知道他们出车祸的事后,很没同情心地笑趴在桌子上。“我的天!小学弟,你真是带塞的衰仔郎耶!” 书雅自从认识他之后,真的是多灾多难,先是为了他百年才跷一次课,就好死不死刚好点名,再来是伤风破病重感冒,现在连腿摔伤都来了…… “衰仔郎是你在叫的吗?”童书雅凉凉地投去警告眼神。她的男人,岂容他人任意嘲笑? “湘盈学姐也没说错啦……”他很有自知之明。他家兄姐知道后,也是笑到由椅子上跌下来,直呼他天兵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他谈个恋爱,笑料会这么多? 他们现在,全体一致同情“我学姐”,那女孩真的好惨…… 好好一场恋爱,让他谈得多灾多难,居然还没有把她吓跑,实在是勇气可嘉,该颁个年度好人好事代表奖状给她…… 第八章 其实关梓勤住进来的第一天,就很安分地自备睡袋,不过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就是了,想也知道,那么宠他的童书雅怎么舍得让他睡地板。 “可是……我睡相真的很差。”那时青春期的大男生,很嫌弃被同性无尾熊似地抱整晚,哥哥们老是将他丢来丢去,没人要跟他睡。 都受过好几次教训了,他以为她应该会悔不当初,像哥哥们那样把他丢出去。 “没关系,我习惯了。”不是安慰他,是真的习惯了,多磨练几次,真的会养成天塌下来都照睡不误的状态,已经不会像最初那样被扰得整夜无眠了。 人类对环境的适应能力真是奇妙,也或者是他们彼此适应的能力很奇妙,同床共枕几次后,即使是入睡状态,也能倚偎着调整出最和谐的睡姿,有时是他靠在她胸前、有时是她枕着他的肩,无论怎么睡,他手臂一定会环抱住她的腰。 她现在觉得,和他同床共枕其实很不错,天气冷,抱着睡多温暖呀。 这次摔车,让她不良于行了将近两个月,关梓勤每天抱进抱出,将她照顾得滴水不漏,在她终于脱离肢障人士行列时,便主动开口邀约:“要不要去淡水?” “咦?你要去?”她还摔不怕喔?好好的约会被他搞砸了,他以为她就算不气死,也会听到淡水就翻脸,害他都没脸提了,没想到她还肯去? “当然啊,说好要去吃阿给、喝鱼丸汤的——你、请、客。” “好好好!”他忙不迭点头,开心得忘了自己是谁。 这一回,她由后头亲密抱住他,感觉到他的害羞。 “专心骑车,不准再摔我!”切肤之痛犹在眼前,她连忙警告。 “……我知道。” 她脚受伤的这段时间,她偶尔会对他做一些很亲密的举动,实在是摔车事件中的切肤之痛啊!有时候太纯情也不是一件好事。 哪有人女孩子抱一下就摔车的!不好好磨练他,让他习惯她的亲近,万一接吻他不就要喷鼻血了? 所以利用受伤期间要他抱时,她偶尔会坐在他腿上、偶尔会贴近他,枕着他的肩、偶尔会搂搂他的腰,靠在他怀里睡…… 唉,有时候她都怀疑,到底是他在追求她还是她在倒追他?怎么好像她比他豪放主动许多? 就算脚伤好了,关梓勤依然时时赖在她租赁的小套房里睡。现在,没他睡在身旁,她反而会不习惯,睡不好呢! 期末考这几天,他窝在她这里k书,一个窝书桌,一个窝床上,大多时候,他们都专注在课本上,很少有交谈。 读到一个段落,转头望向书桌前的关梓勤,发现他根本没在看书,而是愣愣地瞧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他最近非常地心事重重喔! 这个人,像白纸一样,有心事全都表现在脸上了,猜都不用猜。 “梓勤,你在想什么?” “那个……学姐快毕业了……” “嗯,对呀。” “我还有两年……”再怎么勤奋,步伐一定是追不上她的。她毕业之后,距离就更远了…… 以前在同一个校园里,惹恼她了,还可以死皮赖脸地跟在她身后,毕业以后,距离、生活圈,全部都会不一样,而他现在,连追求都不敢说出口,要是她遇到条件很好的对象怎么办? “学姐,你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迟钝! 童书雅恍然顿悟,他这阵子是在走哪一条忧郁青年路线。 “梓勤,我要考研究所。” “咦?” “我说,我考我们学校的研究所,留下来陪你。”他还有两年,她再读两年研究所,刚刚好。 她早就打算好了。 “真的吗?”丢下课本,整个人忘形地扑上去抱她。 “真的。我说过会等你的。” 对,她说过!学姐没骗他,虽然他真的追得很矬、很龟,但她很有耐心地一直在等。 他好感动,压抑不住文艺革命青年似的一腔热血,终于有勇气宣告:“学姐,我要追你!” “好,你追。”童书雅哭笑不得,没告诉他,他刚刚扑上来忘形抱住她时,害她撞到床头柜了,后脑勺好痛…… “你要等我,不可以被别人追走!”他一脸认真。 “嗯,我不会,你放心。”她浅浅微笑,伸手轻抚他的脸。 这呆子,学校那么多女孩子向他告白,他一个又一个、总是很认真地告诉人家:“我喜欢书雅学姐,我要追她!” 他的事情,哪一件瞒得过她?他都对全世界做同样的宣告了,她还会不晓得吗? 他真的很呆,说要追她,就真的是全心全意,看不见其他人,她条件不算最好,也不是最亮眼的,但他永远固执坚持:“我觉得学姐比较漂亮……” 那种喜欢上一个人,其他女孩子在他眼中等同于空气的执着傻劲,她不等他还要等谁? “学姐……”她用这种眼神看他,他会很想对她乱来耶…… “嗯?”她柔柔回应。 “那个……”他顿了顿。“如果我现在吻你的话,你会不会……一掌给我巴下去?”再将他踹下床?据说她跆拳道学得炉火纯青…… 这种事还要问? 她挑挑眉。“你怕?怕就乖乖放手。” 这回答……应该就是会吧! 可是……真的好想吻啊……她那么温柔,又那么美…… 不管了,被踹就被踹! 他豁出去了,直接凑上嘴就给她轻薄下去,管她要巴要踹,他认了啦! 唔……那个勾在他脖子上的,是她的手吗?没企图勒昏他,反而很温柔地搂住,受到鼓舞,更是抵死不放手,密密贴上她的嘴。 这辈子没和哪个女孩子如此亲密过,他紧张得快断气,只知笨拙地啄吻,四片唇厮磨、缠腻,分享彼此的温度。 吻完了,认命等着受刑。 “关梓勤,你接吻技巧真差。”她诚实指出。 “……”羞愧。这是他的初吻,别太挑剔了好不好? 童书雅轻笑,温柔拨了拨他额前的发丝。“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没等到预期中的巴掌,他颇意外。 进步空间的意思……是说他下次还可以“练习”吗? “梓勤,这也是我的初吻。”附在他耳边,悄声说。 反正她也没指望过什么高段数的接吻技巧。这方面,他们会一起摸索学习跟成长。 早上醒来,她在他臂弯里睡得好香好甜,那睡容实在太诱人,让他忍不住想入非非…… 思及昨晚那个吻,还是热血沸腾。 于是他忍不住,往嫩唇迅速啄吻一记。 童书雅一醒来,就见他一张脸红得像熟柿子,东忙西忙就是不敢看她。 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早上有排考,她下午才考一科,可以很悠闲地慢慢来。 奇怪的是,某人明明吃饱了,也打理好了,东摸西晃就是不出门。 “快九点了,梓勤。”她一边抹果酱吃早餐,出言提醒。那个今早很反常的家伙第二节有考试。 “喔。”他摸了摸围巾想围上。 “今天不冷不用围围巾。” 于是他放下围巾,想了想,去倒水。 “你今天早上已经喝第五杯了。”是想灌爆膀胱吗? “唔。”那他上厕所好了,再顺便刷个牙。 “你刚刚不是刷过了?”如果她没记错,今早刷第三遍了吧? 他真的很怪。 等他刷完牙出来,预备要开口问他:“你到底——” 他出其不意,凑上前用力吻住她。 吻完立刻很俗辣地脚底抹油,肇事逃逸。 “欸——”她张口,他头也没回地跑掉了。 “我只是要告诉你,你嘴巴沾到草莓果酱了……”她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他今早在她眼前绕来绕去,就是为了这个?想给她一个kiss goodbye? “猪头……”她喃喃笑骂。 暑假过后,他升上大三,她顺利考上研究所,两人依然如鱼得水,同进同出当他们的校园情人,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综观校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们是一对。 一年级的新进学弟妹,跑来问他:“学长,听说那个资研所的童学姐是你的女朋友喔?” 他会笑笑回答:“正在追,她还没答应。” 然后童书雅那边,也有人跑去问她:“听说大学部那个帅气阳光男是你的男朋友?” 她的答案则是:“正在交往中,他是我的初恋。” 显然没串好供,供词前后不一,但无妨,这完全无损他们的纯纯初恋。 不过——各位知道的,当两方认知有落差时,总会出现一点小意外,例如——每段恋情总会出现的,几个杀风景的程咬金。 周遭向关梓勤示好的朵朵桃花——那不是问题,反正他会一本正经地对那人宣告他正在追学姐,她也从不担心那风花雪月细胞极度缺货、光她就摆不平的低能恋爱智商,会有多余的脑容量空间给她搞七捻三。 就因为太自信,所以有些事情,总会在她无预期的情况下,措手不及地发生。 是的,第三者,很老套、她从来没有想过能影响他们的第三者,而且还是来自于她这方面的第三者。 最近,听到不少风声。 上课中,关梓勤不知不觉神游太虚,撑着下巴眺看窗外白云悠悠,教授说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进耳。 听说,有个学长很积极在追童书雅。 这消息在大学部传得如火如荼,几次去找她,看到他们很专注在聊什么,也许是课业上的,也许是课外的,他没问。 学长条件很好,大家都在猜,他什么时候会被宣判出局。 是吗?学姐会对学长心动吗?他看起来胜算真的有那么低?可是他觉得,学姐很喜欢他呀,她答应要让他追的,不是吗? “她说让你追,又没说不让别人追。追求的意思,就是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女方依然有选择权,懂不懂啊你?!”这是系会长说的,而且叫他争气点,别争输研究所的学长,丢他们大学部的脸。 演变到现在,变成是研究所和大学部的面子之争。 他又不是为了面子才追学姐的,为什么他们的感情问题弄到最后,每次都会变成派系林立? 那学姐呢?学姐是怎么想的? 稍稍偏头换个姿势,目光瞧见前方带着笑朝他挥手的女孩,他左右张望,才发现已经下课了,赶紧收拾细软朝她奔去。 “刚刚在想什么?上课不专心!”远远就看他对着窗外发呆了。 关梓勤悄悄审视她。态度没有变,给他的笑容依然很甜——谁说会被三振出局?他觉得他的胜算明明就很大! “你怎么会来?”他们今天没约。 “下课经过,顺路来看看你。” “可是我等一下要去打工,不能陪你。”他们家的孩子都这样,大三之后就开始学着自力更生,他利用课余时间,在一间卖蛋糕和小点心的西点专卖店打工,仔细想想,陪她的时间真的少了很多很多,假日除非有特地排休,否则也没办法陪她到处走走。 完了,这样一想,她好像真的有可能会被人乘机追走。 “我知道,只是来跟你说说话而已。” 一语听得他好心虚。他们最近真的很少见面,不是打工就是赶报告,也不晓得为什么,最近生意特别好,尤其是巧克力制品,好到他都怀疑,现在人是怎样?拿巧克力当三餐吃吗? 他现在连和她吃饭的机会,都很少。 “好好照顾自己、睡眠要充足,三餐要按时吃……有没有听到?”习惯性替他翻正领口,一项项叮咛。 他乘机抱了她一下,迅速啄吻柔唇。“我下班可不可以去找你?” 那时应该十一点了,可能会有点晚,但是好想抱着她睡。 “可以。晚上骑车要小心,晚一点没关系,我会等你,不用赶。” 关梓勤先送她回到住处楼下才去打工,临走前想到什么,又回过头问:“你听说了吗?他们在开赌盘。” 赌的是,童书雅最后究竟花落谁家? 她淡浅微笑。“那你赌什么?” “我没赌。”不是没信心,也不是怕输,而是不想拿她当赌注。 他只是喜欢她,只是单纯想追求她、陪伴在她身边这样而已,不想掺进任何杂质。 “笨蛋!”这种稳操胜算的事,居然不赌。 要是她,就会拿全部的家当,赌关梓勤大获全胜! 学姐究竟有没有变心?外头传得绘声绘影。 几次去找她,总是扑了个空,有时还傻等半天等不到人。 她的同学说:“别等了,她跟学长出去吃饭、培养感情了。” 那些人很挺学长他也知道,几次被他们乱报地方,枯等不到她,他再呆也有被恶整的自觉。 渐渐地,他不爱去她上课的地方找她。 有些沮丧地去找四哥,问他怎么办? 难得四哥这回没骂他脑残,拍拍他的肩。“找个时间,约她去泡温泉。” “温泉?” “对呀。这种天气泡温泉多好?还可以增进感情,我和品婕也常去,你看我们感情多好。” “嗯。”认同地点头。四哥和四嫂确实愈来愈恩爱了。原来泡温泉可以增进感情? “一来情趣,二来促进新陈代谢,延年益寿,有益身心健康,她会觉得你很体贴。”趁着拍肩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塞去一个保险套。 找死了!他关梓齐的弟弟也敢恶整,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关梓勤,直接下狠招,让你们连败部复活的机会都没有! 别说当哥哥的没义气,他可是贡献出他最爱的牌子,以经验挂保证,绝对好用!包准他用了还想再用。 “好像有道理。”原来泡汤有这么多好处? 不识人心险恶的关家小弟,继五岁半的芒果栽赃事件后,依然不曾质疑兄长的坏心眼,对他的说词全盘接受。 “有道理就快去约。”再拍一次肩,想想不妥当,又多塞几个。 关梓勤走后,曹品婕态度保留地问:“这样好吗?” 男女单独去泡温泉,性意味太浓厚了,如果感情基础没到那里,女方会不高兴吧? “是不太好。”关梓齐事后想了想,语带懊悔。“我应该一整打都给他的。” “……当我没说。” 于是,那天由四哥住处回去后,立刻跑去找她,兴致勃勃地提议要去泡温泉,而且当下说走就走。 她完全傻眼,一路持续发愣。 这家伙……几时变得这么邪恶? 这……真的有点太刺激了啦,进度三级跳,总要给她一点时间调适啊…… 最刺激的是,他在脱衣服时,由口袋里零零落落掉出来的……保险套。 彼此互瞪,全都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不是……我不是……你不要误会……”他结结巴巴,脑袋当机。 饶是处男,也不会单纯到不认识那玩意儿,她会不会以为,他约她来泡汤是打着什么坏心眼? 可是……真的没有啊,他也不晓得那玩意儿是怎么出现在他口袋的…… 惨了,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应该会很生气吧…… 童书雅沉默了好久、好久,叹上一口气。“你刚刚去找谁了?” “四哥。”他闷闷地答。 她想也是。 根据推测,也只有关梓齐干得出那种逼良为娼的事情。 “那现在汤还泡不泡?” “……不要了。”他闷声答。哪还有脸泡? “干嘛不泡?来都来了,钱也付了。”两人汤屋很贵的,他有钱没地方花吗?这阵子打工那么忙,难得有机会在一起,干嘛不把握? 结果,最后汤是泡了,不过他因为掉出来的保险套而羞愧难当,整个人笨手笨脚地滑倒,还连累了她,两个人摔成一团,最重要的是,连她的手机也泡了汤。 这个汤,泡得还真贵…… 第九章 下了课,急急忙忙要去找某人,晚了可能又要错过了。 唉,没手机真不方便,他最近打工又那么忙,要找他大爷惠赐个几句金玉良言还真难。 在下楼梯时,遇到迎面而来的学姐,微笑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去。 “等等,书雅,你要去找男朋友吗?” “对。”没空多说了。 “他刚刚有来喔!说他临时有事,要你先去中正路那家西堤咖啡等他,他晚点会去。” 她头也没回,弹了下手指。“收到!谢啦。” 喝咖啡谈情,嗯,这回又不晓得是哪个军师献的计? 西洋情人节呢!呵,他居然记得,受宠若惊。 她到了,点了杯咖啡,挑靠窗的座位等他。 尚未等到他,倒是意外遇到另一个人。 “好巧,学长,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我可以坐下吗?”郭秉诚礼貌询问。 她歉然笑了笑。“恐怕不太方便,我等人。” “男朋友?” 她浅笑,大方承认。“是啊。” “无妨。等他来,我就走。” 人家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看起来很钝,年纪又比你小,你看上他哪一点?”郭秉诚忍不住问。男孩子心智年龄的成熟度,平均比女孩子慢,所以一般女孩子,都不爱找同龄或年龄低于自己的伴侣。 童书雅侧眸,回问:“学长,你这是暗示我老了,老牛吃嫩草吗?” 郭秉诚失笑。“当然不是。你才二十三岁,美丽聪慧,是我见过最独立、有主见的女孩子,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好奇,跟他在一起,相形之下你不会觉得他太幼稚吗?” 童书雅侧首,想了一下。 确实,以成熟度来讲,他不及她,有时还钝得让人吐血。 要说感情灵敏度,是她先察觉心动,是她先爱上他,到目前为止,她依然是爱得比较多的那一个,用心在为他们的感情计量盘算,否则以他那温温的个性,慢郎中似的,什么都细火慢熬。 要说对未来的企图心,这人也没有,连算命师都说了,他没那飞黄腾达的命。总之,就是没什么行情看涨的本钱了。 但是,她一开始不就是喜欢他的赤子纯真吗?爱他干干净净的心,不染尘埃,爱他在看着她时,全心全意,仿佛世上只剩下她的专注和真诚。 “老是要包容他,不累吗?”郭秉诚又问。 “不累。”心中有爱,就不累。 “那是现在,你还年轻,再过几年,你一定会后悔。”后悔选择这样一个永远跟不上自己步调的男人。 “学长,再说下去就失礼了喔!”她不是不了解学长的用心,感情这种事,她不会忸怩作态,喜欢就是喜欢,不能接受就会说清楚,她不玩那套欲拒还迎或善意的谎言。 “你真的不考虑?”有那么爱吗?怎么也看不出,那小子凭哪一点让美丽自信又优秀的她如此死心塌地,执着认定。 “学长,你知道我当初考研究所时报了几所学校吗?”她突然冒出这一句。 “不晓得,你没提过。” “五所。”顿了顿。“那你知道,录取了几所吗?四所。” “你很优秀。”他一直都知道,她有多出色。 “可是我选择了这里,不是没有更好的,但是我选择这里。”懂了吗?她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只是那些更好的选择,都不是她爱的,她只选择,心之所钟。 郭秉诚懂了,她是为了关梓勤而留在这里。 “我很清楚我的选择是什么,也喜欢他所有的特色,因为那是我所认识、完完整整的关梓勤。”既然早就已经看清楚这一切,还是选择接受,那就没有什么后不后悔的问题了。 “你……”他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心底的小恶魔获胜,什么没也说。 或许,是他想看看,那个在他看来成熟度不够的大男生,会怎么处理感情中的冲突,误会、争执、吵闹,可以让她看清楚,这样的幼稚,会让人如何在爱情里疲乏,终至走向感情末路。 她不可能,永远包容对方的不成熟情绪。 她这一等,就等到了店里打烊,他没来。 混帐关梓勤!是什么事会让他忙一整晚,忙到放她鸽子! 她可以忍受他搞砸每一次的约会,因为再怎么砸,她都看见他眼里的懊恼,感受到他有多用心、多努力想讨好她的心意,所以就算重感冒、摔车、告白撞到头、泡汤泡掉了一支手机,她都无所谓,但是,她绝对不能忍受他的漫不经心,不将她当一回事! 她很气,但是回程的路上,慢慢去想他近两年来对她的用心,火气反而一点一滴消融掉了,他不是会轻忽她的人。 也许,他记错地点了?说不定他也在另一家店傻傻地等她到打烊呢! 嗯,有这个可能,反正他哪次约会不搞点乌龙出来,她反而会觉得不习惯。这样一想,反而笑出声来。 糟糕,她身上没手机,记事簿又放在家里没带出来,得赶紧回去查查他的手机号码拨给他,否则依他的傻劲,可能店打烊了还会坐在门口外面继续等到她来…… 西洋情人节…… 他后来终于知道,为什么这阵子他会这么忙,累得像条狗了! 原来是女孩子送巧克力向情人表白的日子快到了。 小姐姐恐吓他:“大敌环伺,你还有心情打工?请假!无论如何,这天一定要排休,不然要是你学姐真的被抢走,你就不要回家找我们哭!” 会吗?没陪她过情人节,学姐就会被抢走?可是他七夕情人节有陪她过啊,中国人干嘛要过外国人的节日? 中国情人节、西洋情人节,还外加个白色情人节,哪来那么多情人节好过啊! 虽然有点不情愿,但是基于“学姐会被追走”的恫吓实在太具杀伤力,女生总是比较了解女生的,小姐姐这样说应该就是没错,他不敢挑衅权威,哀求店长半天,才排到这天休假。 下课跑去找她,她同学说,她叫他去图书馆等她。 他一直等到图书馆都休馆了,还是没等到她的人。 心情很沉重。 但是他知道,学姐应该不会放他鸽子,所以是——他又被她同学恶整了吗? 回到宿舍,住同一层楼的学长告诉他:“别傻了啦,你追不到她的,她和我们学长去吃饭了。” “你说什么鸟话啊?!学姐明明就是梓勤的女朋友,是你们横刀夺爱吧!”室友看不过去,反呛了几句。 学长那边的人真的很团结,他这边的人也很挺他追学姐,就是两方各自都太团结了,每次见面都要呛几句。 “梓勤,我告诉你,现在是面子问题,你要是追不到童学姐,自己撞豆腐了断。” 为什么他的感情问题,到最后会变成别人的面子问题?一切又干他们什么事了?他们这样处处干预到底算什么? 突如其来的一股怒气,莫名地爆发开来。“你们够了没有!这种事有什么好吵的,学姐选择谁,对你们的人生会有任何影响吗?如果没有,你们到底管这么多做什么?!”飙完,他一口气冲出宿舍,留下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他……发飙了耶…… 公认脾气温和的好好先生,居然发飙了…… 痛痛快快飙完满肚子压抑的不爽及火气后,只剩下沮丧。 他幽魂似地晃到她的住处,蹲在骑楼下喂蚊子,心情很颓废。 他其实不是在气被她同学恶整,老是像傻子一样等不到她的人,也不气那些好意挺他的室友、同学们,他只是……气自己。 都追那么久了,还追不到她,让别人有机可乘,要怪谁? 有时想想,他真的很糟糕,老是把大家的一番美意给搞砸,害她出糗、害她重感冒、害她摔车、害她手机泡汤……多不胜数的蠢事,连他都没脸去回想细数。 学姐和他在一起,很委屈吧? 好好一个花样般的女孩子,被他弄得狼狈不堪,人家女孩子被追求是充满虚荣幸福的,她却灾难连连,老是被旁边的人耻笑。 有的时候,班上的女孩子被送花、送礼物,还有一次有个追求者送了好大一只熊宝宝到教室来,羡慕死一群女孩子了,可是这些,学姐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因为她说,她不爱花,也不要礼物,叫他别乱花钱。 而他,了不起只是在店里打烊时,将没卖完的小点心转送给她,偶尔陪她吃碗加卤蛋的卤肉饭…… 如果是学长,一定不会像他那么糟糕吧?他会把她宠得像女皇一样,浪漫地追求,成为所有女孩子欣羡的对象。 愈想愈难过,连他都觉得,有点脑袋的人都会选学长,又高又帅、知情识趣,不像他,鲁钝、不解风情,年纪比她小,条件不及她,还老是被他气得半死…… 关梓勤打出生以来,从不曾有过如此严重情绪低潮,将脸埋在膝上,沮丧得快要死掉了…… 童书雅跳下计程车,急急忙忙拿出大楼的感应磁卡好上楼联络那个楞小子,忽然听闻身后一声可怜兮兮的叫唤—— “学姐……” 她顿住,疑惑地回过头。“梓勤?!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你。” 她在咖啡厅等他,他在这里喂蚊子等她? 童书雅立刻上前,碰触到他泛凉的体肤,旋即拉了他起身。“先上来再说。” 一进到她租赁的小套房,她关好门,来不及回头,感觉他由身后牢牢抱住她,拥抱力道比平时来得紧。 “梓勤?”她不解。 “学姐,我喜欢你。”他将脸埋在她颈间,闷闷低语。 她一顿,浅浅微笑。“我知道,你有说过。” “我真的很努力,想让你成为我的女朋友。”虽然做得不是很好,但他真的尽全力了。 “嗯。”回过身,摸了摸他微凉的脸,再握住他的手包覆住,以自己的温度煨暖。“有什么事,慢慢说,我会听。” 关梓勤凝视她,那张温柔的笑脸依旧,让他有了剖白的勇气。 “今天,我排休去找你。因为小姐姐说,情人节不陪你的话,你会被追走。” “嗯,然后呢?” “然后你同学说你要我去图书馆等。其实在这之前,有几次去找你找不到,已经被不同的人整过好几次了,他们可能觉得,学长比较配得上你吧!” 这群人,欠揍!先记在帐上,早晚替他讨回来。 “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们这样欺负你?” “如果说的话,应该会害你和他们吵架吧。”她人缘一向很好,他不希望她因为他,与别人交恶。 “那种不能认同我的朋友,我一点都不想交。”无法认同他,就是不认同她的选择,她要交这种不相信她眼光,只会扯她后腿的朋友做什么? 童书雅替他泡了杯热可可,他捧着,喃喃自语:“然后,他们说你跟学长去约会,喝咖啡培养感情了。” 原来今天会遇到郭秉诚不是巧合,是计划好的吗? 连她童书雅也敢算计,再记一笔。 不过要怎么算帐,都是日后的事,她现在比较关心他的情绪。 “你不跟我吵架吗?”他可以生气呀。任何人听到另一半在情人节和别的男生喝咖啡,都有资格表达不满的。 “不能吵。我可以追你,别人也可以,我无法阻止。”虽然真的很难过。 “刚刚我和室友吵架了,蹲在那里等你,自己想了很多事。其实我生气是针对自己,我觉得对你好亏欠,从来都没有好好为你做过一件事,如果我可以更懂女孩子的心思,不一定会比学长差,对不对?” “所以你刚刚那么难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是怕我会放弃你,选择别人?” “嗯。”想了想,他接着补充:“不过我还是要继续追,在你还没有做选择以前,我绝对不要放弃。”因为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无法放弃。 “我会一直追,追到你不要让我追为止。”他坚定的眸子里,有着无坚不摧的决心,傻气又执拗地坚持着。 “你呀!”她笑了,倾上前,啄吻他的唇,一下、再一下,而后贴吮住,绵密深吻,尝到他嘴里淡淡的热可可味道。 “啊——”两情缱绻之际,他很突兀地轻呼一声。 沉醉在佳人主动献吻的艳福中,软玉温香送上门来,任何雄性动物的本能都会大方张手接收,这就是他惊呼的由来。 热吻中断了,他很心虚地看着倒了她满身的热可可,纯白毛衣上染开的一大片咖啡色污渍,特别显眼突兀。 童书雅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很习惯了。“没关系,换掉就好。” “对、对不起——”她那样抱他亲他,滋味实在太美妙了嘛,他会浑然忘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偷偷瞧她一眼,美丽脸容挂着些许无奈笑意,却没有怒气。他每次又干了蠢事时,她总是这样的表情,有些莫可奈何,却是全然的包容。 她打开衣橱,挑了件居家t-shirt,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就换上。 心脏“咚”地重重跳了一下,他急急忙忙别开脸,但动作还是太慢,眼角余光有瞥见一些些白嫩嫩的肌肤,还有,她内衣是粉红色的…… 薄薄脸皮禁不起这等刺激,红到快滴出血来。 色狼!关梓勤,不可以有那种下流思想。他一面告诫自己,企图抹掉已经印入脑海的曼妙体态。学姐真的身材很好,难怪每次枕在她软呼呼的胸前都睡得那么舒服…… “梓勤,我有东西要给你。”换好衣服,由包包里取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纸盒,递给他。 “什么东西?” “巧克力。你不是记得今天是西洋情人节?” 是没错。小姐姐说,西洋情人节是女孩子送喜欢或暗恋的男生巧克力以表达情意的日子,不过还是会有不少善心女子,这天会准备很多巧克力给没有人送的男孩子,于是他很本能地往这个方向想—— “人情巧克力吗?” “不是!”她凶巴巴地回应。“本姑娘就送那么一盒,也只送这么一个人!” “所以、所以是说……”如果小姐姐的说法没错,那她……就是在送巧克力传情喽?“你……还愿意给我追,对不对?” 她笑了,双手捧住他的颊,这回确认他手上没有任何液状物体,才放胆拂掠一吻。“呆子,你只要问,我愿不愿意当你的女朋友,这样就可以了。” 咦?不用追了吗? “那,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女朋友?” “好。”她没有思考、没有迟疑,坚定道出心意。 所以是……“我追到你了吗?”美好得太不真实了,确认一下。 “笨!很早就追到了。” 以前,她从不说什么,是因为他追得乐在其中,让她觉得破坏他的乐趣会被雷劈,既然如此,那就让他追心安的好了。 可是,当那样的快乐变质,他已经不再为此而感到愉悦,甚至挫折、沮丧、不安时,那么,她就不会任情况再继续。 这段恋情的步调,始终是以他的感受为最大的考量前提,她所做的一切规划,目的都只有一个,让他在这段恋情中,能够自在、安适。 关梓勤欢呼一声,双臂一张,用力抱住她的腰,凑上唇乱亲。 “喂,口水别乱喷——”她笑骂闪躲,他才不理会她的娇嗔,追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她总算亲口答应要当他的女朋友了,当下怎能不开心得忘形,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她也没怎么认真拒绝,任他满脸胡乱啄吻,在床上笑闹地缠成一团。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下次要告诉学长,别乱追我的女朋友!” 他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这个男孩子,是真的很在意她,一个那么开朗的人,会为了她染上愁绪,会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不能讨好她而难过沮丧,她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她想,自己这辈子,再也不能遇到像他那样,用如此赤诚的一颗真心在爱她的男人了。 郭秉诚说,她与梓勤从一开始的地位就不对等,她必然是较为强势的那一方,主导这段感情。 这点她从来就不否认。 他说,她日后必然会心生怨怼。 但梓勤从来都不介意她强势,不是吗?能够为他承担、包容的,她都愿意。他或许各方面成熟度都不若她,但是在感情上,他的确真真实实地用他的全部呵护她,从来不会任性地以自己的情绪困扰她,就算她和别人去喝咖啡让他难过得半死,也不懂得与她争吵,博取她的注意力,只是想着自己做得不够好,自认为成熟度够的男人,又做得到他这样吗? 她不要做二分法,不要把他变成那种强悍的男人,不懂风花雪月就算了、没有事业企图心也无妨、老是干蠢事搞砸约会……这些统统都无所谓,他就是他,她爱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他。 他这辈子或许都不会有什么惊人的成就,但是只要他一直那么全心全意地爱她,这样就可以了。 第十章 升大四那年,某个运气背的家伙没分配到宿舍,只好很认命地被踢出宿舍,把床位让出来给新进学弟。 三年来混很熟的楼长,对他时时夜不归营,晚点名早就学会睁只眼闭只眼任他去,还会调侃他:“浪费什么床位,滚到女友那里去夜夜春风啦。” 春风?他偏头思考,恋爱中的男女朋友相拥入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难道他们都不抱女朋友的? 这句无辜的回答,换来众人围剿。 “关梓勤,你居然对一个夜夜只能抱着电脑看观月雏乃的怨男说这种话!” “就是啊,人家可以和女朋友上山下海,我只能战我的三国无双。呜……宅到不行。” “真缺德,居然不提醒一声就大放闪光,墨镜呢?我快被闪瞎了……” 显然大家认知不同,此“抱”非彼“抱”。 于是,惹了民怨的他,被围攻后踢出宿舍省得碍眼,存心欺负人没有温柔体贴、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的女朋友嘛! 有宿舍归不得的关梓勤,很委屈地跑去找女友收留他。 听完他大吐苦水,童书雅笑到不行,拍拍他的头安慰他。 大四在外头租屋后,他还是偶尔会到她那里留宿,不过更多时候,是她到他这里来,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家伙太让人生气了! 从认识时,她就知道他好说话,心肠软得一塌糊涂,又不善于拒绝别人,所以人家到他面前装个可怜,哭诉一下,他就可以连生活费都借给人家。 以前,还不是他的谁,只能暗地里叹气,替他多送几次宵夜。现在成了他的女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他糟糕的金钱观及理财能力。 于是也懒得跟他生气,直接要他把存折交出来。 日常所需,她来打理! 房租水电,她来缴! 穿的用的,反正他逛街购物都跟她在一起,谁付钱还不是一样。 朋友知道后,说:“还不是老婆就管得死死的,关梓勤,你该糟了!往后没好日子过了。” 是吗?可是他觉得……不会呀,手机帐单、有的没的都是她在打理,他觉得她很辛苦耶,要多疼她一点。 而且,以后是要娶她当老婆的,让她管也没什么不对。 他觉得学姐很贤慧喔! 去他住处前,童书雅很有先见之明地先绕到附近超市添购日常用品,猜想那家伙也差不多快撑到弹尽粮绝了。 提着大包小包进来,开冰箱摆放食物时,看见里头充足的粮食,小小愣了一下。 有果酱、吐司、面条、鲜奶、麦片、水饺、料理包,还有水果…… “梓勤,今天谁来过?” “三哥。”帮忙将购物袋里的物品分类摆放的关梓勤,头也没回地答。 这人挺了解梓勤的,知道他懒,准备的净是些简易的料理食材。 她凝思了会儿。“那晚上吃海鲜面好不好?” 既然有现成的面条和蛋,加上她买来的鱼丸、虾、青江菜,应该是够了。 “好啊。” 当然,煮的人绝对不会是他。 三天两头到他这里洗衣煮饭当黄脸婆,她已经很习惯了。 这几天忙硕士论文,没空理他,他一定又随便打发三餐了,她暗暗计量,过两天比较有空,煮一桌美食帮他补充营养。 吃完饭后,顺手替他整理家务,顺便集中帐单明天一起缴,收啊收的,一盒东西掉出来,她弯腰捡起,奇怪地看他一眼。 “咦?”接收到注目眼神,顺势往下看到她手里拿的物品,立刻哇哇叫地喊冤:“四哥上次拿来,我不是已经丢掉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这次更狠,是整盒未拆封。 看来是连关梓修都撩落去凑一脚了。 也是啦,当医生的,很注重“家庭计划”,这种东西取得管道便利,搞不好还有打折。 果然,上头有张便利贴,写着: 不用省,我有员工价,不够要说。 这关梓修,也颇有冷面笑匠的资质。 “我有叫他们不要这样了。”关梓勤欲哭无泪。 前几天是四哥,再上上个礼拜是二哥,上上上个礼拜,连大哥都这样,好像怕他不够用似的,纷纷将保险套往他身上塞,还附带什么《如何给另一半完美的初体验》、《性爱教学一百招》等等书籍。 “这是关家的大事,吾家有男初长成。”二哥拍拍他的肩,颇感慨地如是说。 三哥十八岁初恋,十九岁就脱离处男行列,也没见大家摆出这等阵仗,是怎样?他看起来特别需索无度,一副很淫乱的样子吗?! 再说,他又还没娶她,怎么可以乱来? 童书雅叹了口气,顺手放进床边的小柜子里。 她没告诉他,其实她这边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 身边少数几个朋友,知道他们是在谈“纯纯的恋爱”,她被笑了很久。 初恋男友是处男的另一个定义,当然代表她还是处女。二十四岁了还是处女,而且是有男朋友的二十四岁处女,不被调侃到死才怪。 好啦,她男朋友就是老实,怎样?他如果不会对她乱来,那她也不必担心他会在外面偷吃,往另一个角度想,也算自我安慰。 老爸那边就不一样了,老是塞一堆a片、情趣用品的给她,怕他们性生活一成不变,她会不性福…… 她实在很难开口告诉老爸,男友还在初学班等级,你摆出这等进阶班阵仗,真的会吓死他。 清晨醒来,没有例外的,男友整个人巴在她身上。 一路交往下来,他的睡态真是愈来愈随兴了,只要能巴住她,什么怪姿势都有。 她正思索着,要怎么从大军镇压下杀出重围,好替他准备早餐,才刚挪动身体,肌肤摩擦了下,感受到敏感部位的压迫…… 三天两头亲密共眠,倒也很习惯了,不会大惊小怪什么,但……抬眼对上压在她身上的敌军,他不知几时醒来,睁着沉醉又煎熬的迷蒙眼神看她。 要命,今天怎么会是这种姿势?他最脆弱又敏感的部位,正好抵在她腿间…… 可能是这几天被保险套啦、“完美的性爱”等东西弄昏了头,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身子底下那具玲珑有致的身躯,然后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对她想入非非…… 他们最极限的亲密尺度,曾经在亲吻爱抚中,失控扯落过她的内衣,碰触过胴体曲线,而他现在要命地只想着她美好的体态、光滑诱人的肌肤触感…… 好像……压迫感更重了。 童书雅了然地轻抚他发热的面颊,柔声问:“梓勤,你想要吗?” 梓勤,你想要吗?你想要吗?你想要吗—— 这句话简直像颗威力十足的炸弹,炸得他满脑子晕眩,道德崩盘…… 他吞了吞口水。“你等一下。” 说完,火速由床上跳起来,朝浴室奔去。 “梓勤?”他在干嘛?想自行解决?那何必叫她“等一下”? 满腹疑惑地起身,发现他居然在刷牙?!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刷牙?! 她简直不可思议,问道:“你……在冷静?”那也该洗脸或冲冷水澡吧?谁会用刷牙来冷静自己?平息欲火? “唔日……”满口泡泡,含糊地说。 “不是?那不然咧?” “礼貌。”漱口,吐掉满嘴的泡泡。书上说,这是基本的性爱礼节,早上刚睡醒接吻,好像不太卫生…… 懂了他的意思,童书雅张口结舌。 嗯,确认口腔每一处都刷干净了,以跑百米的速度扑向她。 “噗——哈哈哈!”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这是哪来的天兵啊?都箭在弦上、蓄势待发了,还在想刷牙的事,要不要焚香沐浴、斋戒三天以示慎重啊!哈哈哈—— “这不好笑。”他闷闷地瞪她。 “不、不是……”只是觉得,他真的好可爱。 拚命收住笑,拍拍他的肩。“这是好习惯,真的!”只不过在那种节骨眼还记得这么做,就觉得很搞笑。 “那要不要做啦?!” “等一下,换我去刷个牙。”他都那么尊重她了,不给他慎重一下,多不好意思。 好了,她牙也刷完了,两人互看,谁都没有动作,静默了数秒,同时泄气地垂下肩。 感觉都没了啦! 在那个节骨眼,真的很激动地想冲了,管他什么道德观、结婚了没有,现在,冷静下来,气氛没了,理智回笼,被她一笑,外加两个人刷牙刷来刷去,再高涨的欲火都笑软掉了,继续下去好像也怪怪的…… “……我去做早餐。”摸着鼻子,默默转身。 唉……还是等他的新婚之夜好了。 毕业前,关梓勤牵着她的手,带她回云林老家作客。 关家兄弟,他在外头住宿的这一年,其实她已经碰过几次面了,不过这一回,是正式将她引见给家族成员。 说这人少根筋,偏偏他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一开始就坚定无比地告诉父母:“不用把她当客人,她是我将来要娶回家的人。” 她当场害羞得不知如何回应,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偷偷捏了他一把。 这种事当着她的面说,多不好意思啊! 偏偏这时,他又很少根筋,唉得超大声,下意识质问:“干嘛捏我?你不要嫁喔?” “……” 后来,关母私底下对她说:“我这个儿子很直,一旦认定了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情,学不会拐弯。在我所有的儿子里面,他不是最优秀的,依他这性子,将来的成就也不会是最高的,但是他很真。你别看他的兄姐好像都喜欢欺负他,其实大家最疼最爱的人是他。” “他没什么心眼,这方面,你注定要多担待了,不过他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待那个要跟他牵手走一辈子的人,给她最大的幸福。” 关梓修对她,只有两个字。“节哀。” “……”谁教他们刚好选在他情绪最差的时候回来,男友还不识相地猛唱分手怨歌刺激人,被人坏脾气地回损两句也认了。 再然后是关梓齐,这个她一直以来最有意见的人。 “有一种预感,爱就要离岸,所有回忆却慢慢碎成片段,不能尽欢,爱总是苦短,我只想要你最后的答案。有一种预感,想挽回太难……” 某人又歌兴大发了,还很欺负人地哀声怨调,外头的关梓齐大笑,对她说:“你男友真的很找死,信不信,最多三天,他一定会被扁。” 估计三哥也只能忍到那个程度了。 她斜靠在围墙边,态度悠闲。“不会呀,我觉得他唱得很好听。”并且慎重考虑要帮他报名歌唱比赛。 “你别再拔河,真心不是谁比谁坎坷,能舍才能得,泪水不能解幸福的渴,爱其实说穿了,不该你的不怪谁招惹,只拖着她的躯壳,爱着那又如何……” 嗯,这句唱得真有感情。她点头心有戚戚焉。 关梓齐笑到停不下来。 天哪,白目得有够彻底,被揍他都不想救了…… “他是星光大道看太多了吗?”好好笑,三哥怎么还没亮拳头? 童书雅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男友好爱看那个节目,她每个礼拜都陪着他看呢! “你不担心吗?”她男朋友快要讨皮肉痛了。 “怕什么?我拳脚功夫也不马虎。”让他去唱个尽兴,关梓修动不了他的。 关梓齐收住笑,侧眸瞥她。 护夫吗?倒挺有心的。 他站直身,突然有了聊天的兴致,望着远方,自言似地轻哼:“我这个弟弟,蠢得要命,小时候同学老爱占他便宜。长大之后,想想也对,他那一副‘快来拐我’的样子,不拐还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所以一路走来,小亏吃不停,欺他老实的人,很多。” 停了会儿,转身正视她。“但那些,无伤大雅,因为他不在乎,所以不会伤到他,我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是真正会伤到他的,我、不、会、善、罢、干、休。”他关梓齐,不是软豆腐的笨蛋勤,任人欺负到死而不知反击。 “听说,你父亲混纵贯线的,至今依然很有势力?我想,那应该不会成为梓勤的压力吧?上回那个乌龙事件,很遗憾当时我不在场。”换句话说,某人敢拿势力欺压,大家走着瞧,他关梓齐的弟弟,是谁都能叫去“喝茶聊聊”的吗?别说黑道大哥的女儿,总统的女儿也一样。 这男人在警告她? 呵,她童书雅也不是被呛大的。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你觉得梓勤和我在一起,有不快乐的样子吗?”她懂得怎么爱他,才能给他最大的快乐。 “没。”就是没有,才会纵容到现在。从梓勤的言谈中,察觉得到她有多维护他、珍惜他,他们相信,她是真心在对待梓勤,才会你一言我一语地帮他追求她,否则早棒打鸳鸯了。 今天说穿了,不能算警告,只是让她明白,梓勤有一群很爱他的家人,她最好也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得到如此赤诚的一颗真心。 “常听梓勤提起,我也一直有句话想告诉你。”她突然冒出一句。 “请。” “他说,你每次都说他脑残?”她童书雅的男人,也不是谁都可以骂脑残的! 关梓齐愣了愣,而后再次大笑。 他现在终于觉得,梓勤这个女朋友挑对了,往后,为他计量盘算、护他挺他的任务,得换人来担了,兄弟们应该可以卸任了。 基本上,单就她能够忍受每天早上起床活似鬼压床的痛苦,就极度令人佩服了,这点他完全办不到。 他突然想起,当初算命师说梓勤会是七个孩子里最有福气的一个,现在再回头去看,他们一路坎坎坷坷地走来,为了今天的幸福,谁不是付出了代价,眼泪、心痛,伤痕重重叠叠,而梓勤,总是用最真诚的心看世界,从不计较什么,却自有人会替他盘算好,有个女人全心全意维护他、宠爱他,一丁点伤心都不舍得让他承受,不是最有福气是什么? 以后,损一句都不成,连脑残都不能骂了,唉……好失落,嘴巴真寂寞…… 毕业后,关梓勤接到兵单,准备入伍服兵役。 为了让他安心尽完国民义务,她在他进部队前,带他去了一趟她家,将他介绍给唯一的亲人。 “女儿,你刚刚说他是谁?”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仿佛被雷劈过的焦尸表情,依然持续呆滞,无法接受现实。 “男朋友!”童书雅投去警告的一眼,要他小心说话。 女儿……瞪他?! 这真的不是他要嫌弃啊,客官来评评理,她要吃幼齿顾目睭他是不反对,听起来挺新潮的,但是这唇红齿白,分明就是奶油书生小白脸型的最佳典范啊! 什么叫男人,要像她爹这个样子,雄壮威武,块头要大,眼神要凶狠,最好脸上再多几道疤,这才叫男人味! 他不是一直告诫她,挑男人不能光看帅,愈帅愈花心,愈帅愈不可靠,愈帅愈容易变心啊! 这小子就俊俏得很刺眼! 瞧瞧,笑起来星光灿烂、阳光普照的,眼睛都快闪花了,那么春风,很招桃花的! “你、有、什、么、意、见、吗?” 问他有什么意见,可那警告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敢有意见试试看”! “没,我没意见,什么意见都没有。”很孬地,道上曾叱吒风云的大哥级人物,被女儿瞪得满肚子话全吞回去。 这是女儿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吃饭,他要有风度一点,到时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拆散他们就好了…… 席间—— “女儿,这个好吃,多吃点。”瞧他多疼女儿,最软最嫩的大腿肉都挟给宝贝女儿喔! 反观那家伙,居然净给她挟青菜,还没嫁给他就这样虐待她了,嫁了还得了?岂不是要被荼毒得面黄肌瘦,不成人样。 “你干嘛一直叫丫丫吃菜?!” “因为学姐喜欢吃蔬菜啊,还有番茄炒蛋,她每次都会跟我抢。”水果也很爱唷,所以她皮肤才会那么好。反而是肉类,她并不偏爱,仅是维持饮食均衡而已,伯父老是挟一堆肉给她,因为是父亲的爱心又不能不吃,她好可怜的样子,他看得好不忍心。 “胡说!我自己的女儿喜欢吃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关梓勤立刻闭嘴,不敢和他辩。 “好啦,爸,我两样都爱吃。” 饭后,她进厨房切水果,关梓勤本欲跟上去,被童老大厉眼一瞪,立刻安安分分坐回去。 “坐好!抬头挺胸。” 他……坐得很正啊,还双手平放膝上,没人坐得比他更规矩了吧? 有个职业军人的父亲,这方面的要求绝不会比别人低,从小就一直行得正,坐得端,早养成习惯了,这方面绝对符合礼仪。 他不会不晓得,对方只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喝!”一杯茶重重放到他面前,那气势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不是一泡上万的春茶,而是鹤顶红一杯吧? 就算是鹤顶红,让人那么一瞪,无声昭示“老子泡的茶你敢不喝”的狠戾样,他也片刻都不敢迟疑,立刻一口灌个精光。 童老大再倒一杯。“喝!” 他再喝。 再倒第三杯。“喝!” 别吧?他不是“抖杯仔”,别这样拿水灌他啊,他会爆膀胱啦! 连灌了五杯茶,就算是上万的春茶,他也很难有幸福感。 学姐怎么还不出来…… “梓勤,过来一下。”远处传来的呼唤,简直是天籁。 “呃……我去帮学姐。”逮着机会,立刻溜到厨房避难。 童老大后脚立刻尾随,鬼鬼祟祟躲在厨房门口,干起见不得人的偷窥勾当。 关梓勤双手环抱住女友的腰,将脸埋在她肩上诉苦。“我觉得你爸不喜欢我。” 什么?!居然跟他女儿告状,一副他欺负人的表情,挑拨他们父女的感情。他哪里有欺负他?有吗?有吗?他这个嘴脸已经是最慈善的了! 她轻轻地笑,捻起一块切好的苹果喂他,温柔安抚。“我爸说话本来就大嗓门,别理他。” 居然说别理他!别理他耶!听起来真心酸。 呜呜,女儿养大就是别人的了,她对当老子的说话,就从来没那么温声细语过,还喂水果…… “梓勤,你会很难过吗?”说到底,还是担心他的情绪。 “不会啦。”有什么好难过的?女儿都能追到了,老丈人的问题有什么好困扰的?大不了再一次愚公移山,精卫填海。 有诚心,没在怕的啦! “其实我觉得,你爸和我爸有一点像。” “哪里像?”差了十万八千里好不好?一个刚正严肃,另一个根本就是老来童心,关父可不会被子女凶得一脸委屈。 “就是爱子女的心啊!那种包容力是很大很大的。你别看我爸不苟言笑的样子,其实为了我们这几个孩子,他什么都可以放弃。像我小姐姐,爱上一个不是很理想的对象,但是我爸还是退让,放弃了自己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面子和原则,就算那个男人他再不满意,为了孩子的快乐还是接纳对方了,所以我相信你爸最后还是会接受我的,因为他很爱很爱女儿,他不会希望你不快乐。” 哼,这小子,谁要他替他讲话! 心里嘀咕,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真的吗?我爸要是刁难得太过分,你一定要说喔。”她不放心地再一次叮咛,完全把老父当大野狼,会将她的情郎小红帽拆吃入腹。 “不会啦,你千万不要去跟他说什么,这件事让我自己面对,要娶人家的女儿,总要付出一点努力,我很了解他的心情,如果我有一个这么聪慧、漂亮又出色的女儿,养到这么大要被抢走变成别人的了,我也会不爽。”就算那个对象再出色都一样,看了就是会碍眼。 童书雅斜睨他。“嘴那么甜。” “因为你真的就有这么好啊,不然我干嘛拚了命地追,非要你不可?”他凑上前偷吻她,四片火热交缠,演变成甜腻缠绵的热吻。 童老大心里还在犯嘀咕,却没打扰他们,悄悄地离开,步伐放得特别轻,还顺手替他们关好厨房门。 纯纯的恋爱? 基本上,他们谈的是纯爱路线,所以,也别指望他会有什么超激情演出。 关梓勤进部队后,第一次开放面会,她去看他,他一见面就紧紧抱住她,给她一记有别以往,极火热激情的热吻,小小吓到她,以为他被外星人附身。 “书雅、书雅……我好想你……”非常之真情流露。 “咦?你喊我的名字耶。” “不对吗?”很自然就喊啦! “这是你第一次喊,我还以为你会一路喊到‘学姐,孩子尿布湿了’、‘学姐,我的内裤放哪里’……”听听,多不伦不类?连交往中都没想过要改称呼,一路学姐长、学姐短,她一度以为他会喊到老。 “不会,那时我会喊老婆。” 一声老婆,让她暖暖地甜进心坎底。 “关梓勤,女朋友啊?漂亮喔!”同寝的远远看到他们在你侬我侬,丢来几句调侃。 “我也这么觉得。”关梓勤表情很骄傲。他的书雅很漂亮,大家都嘛这样说。 童书雅失笑,轻推他一把。“谦虚点。” “啊就真的很漂亮啊!”谁都比不上喔! 睡他隔壁床的逮到机会,忍不住诉苦。“厚,关梓勤的女朋友,你都不知道,这家伙每天晚上不睡觉,拿着你的照片在那里看来看去,烦死人了,存心要让我们嫉妒,改天我们抓狂,绝对给他阿鲁巴!” “想念女朋友也不行喔……”关梓勤低声咕哝。 因为恋爱以来,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啊,爱情里头的思念,他是生平第一次尝到。 所以他最多最多,也只能撑到半年,一爆发开来,就惊涛骇浪,无法收拾,于是——就给它“失控”了! 放假时,他急着见她,搭夜车回来,因为时间太晚她开车去接他,一回到家,他便立刻抱紧她,热吻到脱衣、纠缠,全都是在不自觉中发生,等他惊觉到时,他已埋在她体内,还是她的痛呼声拉回他一点点的理智。 “书雅……”他停下来,愧疚地望住她。 “没关系,别停。”她浅浅微笑,一如以往,以柔情拥抱、包容他。 他怜惜地吻她,一遍又一遍,确认她无恙,才继续未完的缠绵。 这是他的第一次,也是她的,他们给了彼此最真的一颗心,以及全无保留的自己。 隔天清晨,她在腰酸背痛中醒来,听见房外传来的对话声。 “她昨晚在这里过夜?”是他三嫂的声音。 “她载我回来,太晚了咩。”试图辩解。 “可是昨天晚上,我似乎有听到‘异样’的声响?”很不巧,关梓修夫妻的房间就在他隔壁。“搞定了?” “……”沉默,装死,就是不说。 “我看八成是搞定了。你又不是没当过兵,当个半年兵,母猪赛貂蝉。”夏咏絮自顾自地说道。 关梓修点头,夫妻一搭一唱。“有道理。搞不好那时抓头母猪给他,他都照上不误。” 听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我哪有那么不挑,是书雅我才上的!” 夫妻同时有默契地“喔——”了好长一声。“所以是真的上了!” “……” 房里的童书雅叹气。 就知道他撑不了多久,这个实心眼的男人! 不过……呵,这是她的男人呢! 她带着甜甜笑意,决定再小睡一会儿。做这档子事,真的很耗费力气呢…… 甜甜的恋爱? 基本上,他们谈的是有口皆碑、众人称羡的甜甜恋爱,童书雅不太会对男友动怒,从他开始很拙的追求举动后,就不曾了。 无论他干下多少天兵事迹,她最多就无语问苍天个三秒钟,然后又能绽开温柔的笑意,自始至终给予最大的包容。 不过,这样的纪录,在关梓勤退伍后的某一天打破了—— 关梓修从医院下班回来,见小弟撑着颊坐在自己的房门外,一张脸皱得和橘子皮有得比。 “怎么了?”他关切地上前问一句。“你学姐呢?” 这人只要没事,成天绕着女友打转,乖得跟什么似的,要他一天不去抱抱她、跟她说说话,简直跟要他的命没两样。 “她不理我。”关梓勤好哀怨地投诉,追加一句:“还把我赶出来!” “你又哪里惹到她了?” 就是不知道才懊恼啊! “想想看!”这天兵!连怎么惹恼佳人都不晓得,真亏得童书雅好耐性,要换作其他女人,早八百年前就休掉他了! “唔……上个礼拜我借钱给阿诚没跟她说,她不太喜欢我好讲话的个性……”接着自顾自地辩解。“可是阿诚手头真的很紧,月底又要缴房租水电什么的,我不忍心咩,书雅应该也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啦。还是大前天晓真打电话给我被她听到?她和学妹不太合……可是她也知道我很爱很爱她咩,又不会变心,而且人家只是礼貌上问候一下而已,她约我出去我都没去耶!这样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吧……啊!还是昨天晚上我太急躁了?嗯,好像这个比较有可能,她一直叫我轻一点……”愈想愈觉得他好像真的太用力了,都没顾虑她的感受,不够体贴,该打! 关梓修从头到尾没插嘴,任他一个人自问自答得好快乐。 不过,房内的人可听不下去了。 “关梓勤,你可不可以闭嘴!”童书雅快丢脸死了,这种闺房事也昭告天下,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那你让我进去好不好?”完全是被弃养的流浪狗口吻。 里头不应声。 其实门根本没锁,只是她没点头,他怎样都没胆踏进一步,怕她气还没消。 关梓修摇头,看弟弟很可怜的样子,不帮他好像显得自己好狼心狗肺。 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梓勤,你要不要先到我房里拿件外套穿?冷到都流鼻水了。”声音不轻不重,刚好够房里头的人听清楚。 冷?流鼻水?他哪有—— 正欲反驳,被三哥警告的眼神一瞪,又吞回去。 再然后,里头静默了数秒—— “进来啦!” 突获大赦,关梓勤千恩万谢,片刻也不敢耽搁,开门朝爱人飞奔。 童书雅冷眼一瞪,他立刻收住步伐,很识相地不敢造次。 “书雅……”他蹲在跟前,小小声、很讨好地喊。 她不吭声。 “不然……我变魔术给你看喔!”不说话就当同意了。 他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揉成一团塞进掌心问她:“你猜,接着会发生什么事?叮咚!公布答案。它会变成——”缓慢摊开手掌。“——绉掉的钞票。” 童书雅连眉都没挑一下,极度不赏脸。 不好笑啊? 失望了一秒,再度重振旗鼓。 “然后你再看喔,真正神奇伟大的世纪魔术现在才要开始。”三两下将钞票撕掉,二度揉进掌心,唬弄一阵。“你知道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吗?”再度摊开手掌,朝掌心一吹—— 钞票成雪花片片,残碎地飘落地面。 “咦?”关梓勤瞪直了眼。“怎么会这样?” 童书雅冷冷一哼。“我现在知道了,毁损钞票是违法行为。” 关梓勤抓抓头,百思不解。“怎么会没成功?我以前变不会这样的,它应该会消失,然后变回完整的纸钞从你身上找到。你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捡起地上碎成片片、壮烈成仁的百元钞票,塞进掌心继续蹂躏已经很惨的“孙中山”,再摊开手吹上一口气,这回,没有雪花片片了,钞票碎片自掌心消失。 “知道它去哪里了吗?你不用说,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相当渴望知道。”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好吗? 依然自问自答,迳自往她胸前口袋探去——“咦?”没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死心,继续找,全身上下都给她搜遍,还得寸进尺探进衬衫里头乱摸—— “喂,你够了吧!”这家伙,愈来愈不老实了,吃豆腐吃得那么明目张胆! 被发现啦!关梓勤干笑,却没收回手,死皮赖脸地抱住她,硬是凑上嘴亲吻,一下,又一下。“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懒懒挑个眉。“你知道我在气什么了?” “不知道啊。” 不知道还那么卖力在逗她、取悦她?“那你刚刚耍什么宝?” 关梓勤困扰地抓抓头。“我是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啦,但是让你不开心就是我不好。”他说过要很疼很疼她的。 童书雅叹了口气。“你衣服上有别的女人的口红印和香水味。” “咦……啊!”他想起来了!是她爸啦!硬拖他去“见世面”,他怕惹怒未来丈人,哪敢唱反调,万一人家一怒之下女儿不嫁他了怎么办?他是很可怜地不敢怒,也不敢言啊! 然后还和强叔很过分地开赌盘,作庄跟全酒店的小姐赌,丫丫会气多久?会怎么对付他? 有睡沙发、跪算盘、滴蜡烛、过肩摔,连满清十大酷刑都有! 那些小姐根本存心闹他,故意在他身上乱蹭,他想躲都躲不开,明摆着是要陷害他嘛! 他现在终于懂学姐提起父亲和强叔时的无奈心情了,这些大人能不能别闹了啊! 现在……没惹恼丈人,却惹毛老婆,怎么办? 他欲哭无泪,很认命地问:“你要算盘、蜡烛还是夹手指?”他好去准备刑具。 “什——”恍然领悟他的意思。“爸陷害你,干嘛不解释?” “咦?你知道?”学姐好聪明,他什么都没说,她怎么都知道?问题是,他哪来的胆说未来丈人一句不是啊! “口袋里名片的酒店是我爸开的,他也只敢欺负你这种老实人而已。”这事只消随意推敲,三两下结果就出来了,老爸是吃定他不敢向她告状。 “既然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生气? “知道是一回事,你——”伸出纤指朝他胸膛戳了戳。“是、别、的、女、人、可、以、随、便、乱、抱、的、吗!” 搞了半天—— 恍然大悟的关梓勤,一把抱紧她,呵呵直笑。 “干嘛笑得那么呆?” “你在吃醋。”他宣布观察所得。 不是因为他做错什么,不是真的生他的气,而是介意别的女人乱碰他,在他身上留下香水味。 所以学姐真的很爱很爱他,很在乎很在乎他,呵。 “喂,别乱亲,我气还没消……唔……嗯,轻一点,我腰还很酸……” 事后—— 关梓勤坐起身,皱眉苦思。 不行,还是打电话去问一下好了。 “那个……”扳着手指数了一下。“赌盘里有戳胸口十四下的选项吗?”要是害未来丈人赔太多,岳父一翻脸,娶妻之日更加遥遥无期。 开盘结果——庄家通杀! 编注: 关家老大关梓言的故事,请看橘子说569【情关之一~酿情篇】《非你莫属》。 关家老四关梓齐的故事,请看橘子说584【情关之二~悟情篇】《心不设防》。 关家老三关梓修的故事,请看橘子说593【情关之三~忏情篇】《别说再见》。 关家老二关梓群的故事,请看橘子说610【情关之四~误情篇】《将错就错》。 关家小姐姐关梓容的故事,请看橘子说626【情关之五~探情篇】《口是心非》。 后记 好快,回想第一本《非你莫属》至今,不到一年的时间,【情关】系列转眼已到尾声,开稿之初其实没预料到会写这么多本(所以人类真的是有无限潜能吗?)。 既然系列要收尾了,那来个小小的总回顾吧! 故事发生顺序其实是这样的—— 起初,只打算将《非你莫属》当单行本写,因而全书中少有其余人物串场,很简单俐落的一条主线,慢慢酝酿男女主角温馨的爱情。 写至中段,开始思考什么样的家庭会教育出关梓言这样的男子,一个传统的家庭、威严的父亲、兼具中国人各种美德的手足,这样的构想成形了。 最先出线的,是关梓修的故事,也是当时最有把握会写的。 再然后,关梓群的故事其实早在两年前就有了初步构想(就是书中最爆点的那个桥段),在这个以“敬业乐群”为形象的男人身上,逐渐有了完整具体的故事雏型。 再接着才思考关梓群的前女友曹品婕,要不要也给她一个交代,最后索性将她与关梓齐凑成对,因为当时最没有把握写它,所以在《非你莫属》完成后先动笔,以免时间拖久了,会不了了之。 所以晴姑娘当时才会说,“原则上”预计会有四本。 《心不设防》写完了,理所当然就是写当时最想写、也最早有构想的《别说再见》,完成后才轮到《将错就错》,因此各位看到的出书顺序会是这样,不过其实依故事出现的次序应是《非你莫属》→《别说再见》→《将错就错》→《心不设防》。 至于后面两本《口是心非》及《勤能补拙》,真的完完全全就是系列效果下,欲罢不能所延伸出来的意外了。小编甚至觉得,关梓勤还像个孩子呢!作者本人都觉得他很没有男主角的fu了,怎么写? 好,我猜接下来你一定会问:“那关梓韵呢?” 唉呀,都说后两本已经是意外了嘛,世间哪来这么多的意外呢?客官您说是不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是被自己书中主角扯后腿的晴姑娘,已经学会不再那么铁齿钢牙了,毕竟世上意外就真的很多啊,所以……唉!我会努力试试能不能让【情关】意外再多一桩的。 回顾完故事顺序,再来回顾一下【情关】创作细节。 创作期最短——《别说再见》。 也许因为这本是全系列里最想写的故事,整个写起来最有fu,一路揪着心在写,虽然是在期末考前写的稿,依然进度快到自己都傻眼。 创作期最长——《非你莫属》。 这两个人,真的很温啊,温到我都想打人了,这叫谈恋爱吗?(摔笔!)一度想放弃过,也频频想冲进书里揪出关老大,在他耳边大吼:你能不能猛一点、热情一点啊?猛男两个字怎么写你知道吗?啊?! 创作期最愉快——《勤能补拙》。 说到这个,实在是感人肺腑。每次排在书展期首卖的新书,都让编编老大耳提面命:“晴小姐,你好心一点,大过年别让人那么悲情行不行?” 我也想啊,就是创作情绪不配合咩(装无辜)。让人念了几年,终于这次符合阿编的要求了。(呜呜,自己想了都觉得好欣慰感动,阿母哇出运啊~~) 系列偏爱男主角——关梓齐。 这个角色的创作真的是意外,为了配曹品婕而特别量身订作的,并不是一开始就预设的角色,可是很奇怪,愈是预期外的东西,效果反而自己愈满意,或许是因为没有原先预设的框框,反而能海阔天空自由发挥,关梓齐的特色,从一开始就写得莫名地顺,到最后一整个好爱他。 喜欢关梓齐的个性,敢爱敢恨,提得起放得下,很有担当的一个男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勇于承担爱情随之而来的一切,就像他说过的——他可以爱,也可以自行承担,一个人的爱情。 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容忍的底限在哪里,一旦超出底限,他会断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痕迹,不拖泥带水、也不会心存怨怼,从此只是陌路。 一直都觉得,这种男人超帅,超有个性的,所有关家男人里,最爱的就是他了,如果世上真有这种男人,晴姑娘拚了命都要倒追到底……(羞) 系列偏爱女主角——童书雅。 最主要的原因,应该晴姑娘一直很欣赏那种独立自主的女人,但是又不会显得太强势,会喜欢童书雅,是因为她爱关梓勤的方式,让她的男人在她的爱情里做自己,而不是强迫他成为她想要的男人,所以梓勤被她爱得很快乐。 她拥有女人的聪明与自信,也有女人的温柔与贴心,在描写她对梓勤的包容、以及宠爱时,心一直觉得好甜。 系列最爱的片段——《口是心非》。 正确来说,应该是全系列里写来最觉暖心的片段,出自于《口是心非》后半段,关梓容明白了该用什么方式去爱梁问忻后,绝口不再提爱的同居生活。 一直到现在,回想那些片段,包括梓容怀孕、生子,两人无异于夫妻的温存互动,心里还是好暖好暖。 写了那么多的系列,总觉得一个系列的完成,只代表下一个系列的开始,几乎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了,但是【情关】这个系列,让我结束得好惆怅啊……是因为它是晴姑娘有史以来写过最长的系列吗?(言家那一大家子,严格算起来应该更长吧?)还是它给了我最多的感触? 无论如何,这个系列暂时是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会写什么呢?晴姑娘暂时还没个底,不过,系列果真能鞭策本人的写稿速度啊!回顾去年的出书量,自己都惊叹得快哭了,所以——要再找死一次吗?嗯……这得从长计议。 暂时没预告,咱们不知何年何月、也许很快很快、也许很慢很慢的下一本书再会吧!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