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天使》


 楔子

    火，四周都是火。

    红色的烈火，彷佛充满了整个世界。

    烈火炙烤着人的皮肤，浓烟更是让人窒息。

    余蓉微紧闭着双眸，欲振乏力，也无法呼吸。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所有求生的意志开始脱离她的身体……

    难道她就要这样死在这一片火海里吗？

    闭上双眸，绝望如同身边的火焰与浓烟般，向她席卷而来。

    「振作点，醒一醒！」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撞入她几乎停止运转的脑子里，一双钢铁般坚强的臂膀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有人来救她了！

    她紧靠着那个宽厚的胸膛，求生的本能让她伸出虚弱的手，紧紧拽住那人的衣服。

    她很想睁开双眸，很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可是干涩的喉咙好像被火烫哑了，她的意识依然迷迷蒙蒙，身子动弹不得，眼睛也无法睁开。

    「抱紧我。」男子的声音沙哑地响起。

    她很听话的抱紧他，之后就是一阵奇异的天旋地转。

    模糊的感觉里，她知道他们正在往外冲，以一种她无法计算的速度。

    四周的烟雾更浓，火舌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紧闭双眼，内心却意外的平静，因为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有人来救她了。

    她知道自己会得救，她想亲口谢谢她的救命恩人，不由得更拽紧他的衣服。

    也许时间仅只过了几分钟，但她却彷佛过了一辈子。

    余蓉微忽地感到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得救了！

    「我没事……她就交给你们了。」沙哑的声音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多想睁开眼对他说声谢谢，好想看一下救命恩人是什么模样。

    但火烧般的喉咙和沉重的眼皮，教她无法开口，也无法睁眼，甚至连呼吸都变得非常困难，意识愈加模糊……

    隐约感觉到自己被放上担架，她伸出手，想要表示感激。

    一双温暖又厚实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她听到低沉的声音说：「加油！你不会有事的。」

    那是余蓉微最后的记忆，之后，她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第一章

    余蓉微疾步跑进公司，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

    她为了今天准备了好久，而且还跟二姐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一定要拿到全勤。

    还有五分钟！她一边跑，一边看着手表。如果能够一口气冲上二十一楼，也许还来得及打卡！

    「等等我！」她的运气真的是太好了，刚好有一道电梯门准备关上，而且以她一点五的视力来看，那部电梯里的人很少。

    电梯门应声打开，看来里面搭乘的人真的很好心。

    她赶紧冲进电梯，并对着电梯里唯一的乘客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你。」

    「上几楼？」说话的男子声音低沉而略带磁性。

    余蓉微忽地像被电击中似的，只是呆呆的看着他，头脑瞬间完全当机，根本无法运转。

    「小姐？」对方依然保持亲切和蔼的微笑。「请问上几楼？」他似乎早就习惯女孩子对着他发愣的模样。

    「二、二十一楼。」她被震回魂，窘得差点口吃。

    余蓉微收回自己愣愣盯着对方的目光，脸颊淡淡地浮起红晕。

    卓清煜转过身面对着电梯门，嘴角撇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讪笑。

    他见过太多女人在初见到他时的失神模样，每次都只会让他觉得好笑罢了。

    「请问……先生贵姓大名？」余蓉微鼓起极大的勇气，大胆的询问。「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不如彼此先认识一下。」

    「卓清煜。」他收起眼里的不屑，再度和气地笑道。

    「我叫余蓉微，今天第一天上班，就在二十一楼的行销部。」她怯生生的伸出手。

    「二十一楼到了。」卓清煜对她伸出的手视若无睹，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并帮她按住电梯的开门按钮。

    「噢……」余蓉微慌忙的走出电梯后，还是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卓清煜。

    电梯中的他依旧好脾气的笑着，对她挥了挥手，而她只是傻傻的看着他，直到电梯门合上，她才惊觉自己要迟到了。

    余蓉微连忙转身奔向行销部的办公室，冲进去的同时，赶紧伸出自己的右手拇指打卡──这是最新的指纹识别打卡系统，就算想要请人帮忙打卡也不可能。

    就在上班铃声响起的前一秒，她顺利打了卡，但也吓出她一身冷汗。

    就差那么一点，她就可能直接在上班第一天破功。

    「余蓉微吗？请跟我去见经理。」一个外表干练的修长女子出现在她身边。

    她忙着点头，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带着好奇打量四周。

    青春洋溢的脸上写着「社会新鲜人」独有的大胆和无畏的表情。

    余蓉微对自己职场生涯的第一天，以这种方式开始感到非常满意，她相信未来一定会更美好。

    当她走进经理办公室时，嘴角那抹笑容显得更加灿烂。

    午饭时间，余蓉微就和办公室里几个年纪相仿的女生一起去吃饭。

    不到半天时间，一向开朗活泼的她立刻和几个女生交上朋友，不只从她们那里了解了许多公司内部的事，也在业务上得到很大帮助。

    「今天谢谢姐姐们的教导，所以午饭就由我请客。」余蓉微笑容满面的说。

    「小微，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其中一个长得微胖的女职员苏眉说道。

    「那我们去哪里吃比较好？我对附近不是很熟，全听姐姐们的。」余蓉微边说边跑向电梯。

    午餐时间，电梯前总是挤满了人，她挑了一部没有人排队的电梯，心里还奇怪着为什么大家都要去挤其他五部电梯，却没有人要来等这一部呢？

    「小微，这部是高阶职员专用的电梯，一般职员是不能坐的。」苏眉将她拉离电梯门前。

    「是吗？可是今天早上我就是坐……」她愣了一下，然后拍了下脑袋。「原来是这样，难怪那部电梯前都没有人。」

    「你坐那部电梯上来的吗？大概是里面没人吧！」另一个比较瘦小，名叫林家欣的女职员接着说。

    「有呀！而且他还很好心的替我按楼层按钮呢！」余蓉微目光流转间，神色微微沉思。「他真的是个很棒的人。」

    「算你运气好，可能因为你是新面孔，不过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了，我们公司是出了名的制度严格。有时候遇到一些严厉的主管，一定会被扣分的。」苏眉语重心长的说。

    「可是福利待遇很好，有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我们公司呢！制度严，公司业绩才能年年上升，我们也能年年调薪水。」几个人里资历最深的罗天蓝说道。

    「是啊！要考进『英华』实在是有够难，我一共考了三次笔试，还面试了两次呢！」苏眉微扳着手指头数道。

    「所以说我们是实力与美貌兼备的ol，在大公司里机会也多。」林家欣温柔的笑着。

    「说起来今天早上我遇到的那个主管就很帅。」余蓉微调皮的眨了下眼睛，电梯来了，但是她们排在后面，还得等下一班。「姓卓，他是哪个部门的主管？」

    「卓？好像没有吧。」罗天蓝皱了皱眉宇。「也可能是分公司的经理。」

    「好慢喔！」苏眉抱怨了一下。「我肚子也好饿！我们到底去哪里吃饭？员工餐厅一定很多人。」

    「去对面吃日式拉面，或是吃商务套餐？」罗天蓝建议。

    「拉面吧！我要双份的叉烧。」一说到吃，苏眉就眉开眼笑。

    「以后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饭的话，也可以去吃披萨。以前都是三个人，分量太多，四个人就刚好。」林家欣说着话，忽地眼睛亮了起来。原来是行销部的经理陈任杰走出了办公室。

    「经理好。」四个人客气的问好。

    陈任杰才三十岁出头就坐上了行销部主管的位置，也算是公司里的一号钻石单身贵族。

    他友善的对大家点头，然后走进了高阶职员的专用电梯。

    「经理好帅喔！」林家欣的双眼冒出迷恋的粉红色泡泡。

    「而且前途无量，听说他和我们总经理是哈佛大学的校友。」罗天蓝立刻提供八卦消息。

    闲谈间，电梯终于来了，她们赶紧走进电梯，在角落站定，不再说话。

    余蓉微的脸色同时间也变得沉重，没有卓清煜这号主管？那她要怎么找他呢？他那么好心的让她搭电梯，无论如何她都要向他表示谢意才行。

    电梯到达一楼，大家鱼贯走出。

    余蓉微在踏出电梯的刹那，愕然的发现她要找的那个人正从眼前走过。

    「卓清煜！」她的嘴比她的大脑更快做出决定，她大声喊出他的名字。

    卓清煜正和「英华集团」的执行总裁余洪涛边走边谈，猝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随即停下脚步。

    一回头，他就看到今天早上在电梯里偶遇的那个花痴女职员。

    他身边的余洪涛则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他，眼里有一丝调侃之色。

    「今天早上谢谢你，我不知道那部电梯一般职员不能搭。」既然喊了他，余蓉微也就壮起胆走到他的面前。

    「举手之劳罢了。」卓清煜英俊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也难怪女人看到他都会变得疯狂，他有着俊秀的眉眼和一张性感嘴唇，笑时有种勾魂慑魄的魅力。而且无论何时，他的脸上总是带着友善斯文的笑容，予人一种沉稳的安全感，并不会因为过于俊美的长相而给人压力。

    「多亏了你，我才没有在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余蓉微开心的说着。

    「总裁好！」此时，在她身后的其他三个人早就吓白了脸。

    众人还以为她是个性格开朗温和的女孩，谁知道她居然大胆到这种地步，就算是个新人，也总该认识「英华集团」的执行总裁吧！

    「啊！总裁……」余蓉微这时才看到站在卓清煜身边的人，不禁瞪大了双眸，一丝羞赧悄然的飞上她粉嫩的脸颊。「总裁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身后的苏眉一直在拉她的衣服，这一次她终于识趣的跟着同伴们一起离开。

    余洪涛嘴边的调侃之意更加明显，他和卓清煜一起踏进电梯。

    「不愧是卓清煜，到哪里都这么受欢迎，连我这个总裁都完全被忽视了。」

    「我看你很习惯这种场面，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好难过的吧！」卓清煜咧嘴而笑。

    「平时是没什么，今天稍微有一点点……那么可爱的女孩，难怪你早上会帮她的忙。」他眼中闪过一抹深意。

    卓清煜不置可否的耸了下肩膀。「难怪英华每年业绩都提升得很快，因为可爱的女生都被你们招来当员工了。」

    「那我是不是应该为人事部的人加薪呢？」余洪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话题一转。「我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你就专心过来帮我，我会给你完全自由的发挥空间。」

    卓清煜的笑容忽地变得高深莫测。「完全自由的发挥空间？」

    「对！上、下班时间随你决定，人员配置也让你做主，薪水方面当然更好商量。」余洪涛用力拍着他的肩膀。「这么优渥的待遇，可遇不可求喔！」

    「这样啊……」卓清煜轻松的双手环胸。「你如此盛情邀请，我再推却似乎就有些不近情理了，好吧！我接受。」

    余洪涛一副「早知道结果会这样」的表情，笑着朝卓清煜伸出手。

    「欢迎你加入『英华集团』。」

    看着余洪涛的手，卓清煜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诡谲。

    他回握住对方的手，眼中的光芒瞬即转变成一贯的温和自信。

    余蓉微焦躁不安的等在地下二楼的停车场里，站在一辆白色的本田车旁。

    怎么还不来？难道她的情报有误，这辆车并不是卓清煜的？

    不，不可能，她的情报来源绝对正确，一定不会出错。

    停车场很空旷，而她只穿了件薄薄的羊毛外套，因此刺骨的寒风一阵阵袭来，教她忍不住不断用手搓着手臂，想要驱开那沁人的凉意。

    毕竟她已经等了两个小时，脚也开始发酸了。

    「是的，当然没有问题。好，我会注意……晚点再联络。」

    躲在柱子后面挡风的余蓉微听到这个声音，所有神经立刻变得敏锐起来。

    他来了！

    她连忙放下双手，深吸一口气，并用力捏了一下自己快冻僵的脸颊。

    「卓经理，你好。」余蓉微眨着黑亮的大眼，用最清爽的笑容出现在卓清煜的面前。

    正收起手机的卓清煜，眼里瞬时闪过冰冷与错愕的光芒，但只一眨眼，他又露出了笑容。

    「看起来不是巧合，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吗？」他掏出车钥匙，走向自己的车子。

    余蓉微立刻跟上他的脚步。「是这样的，因为你帮过我……所以，我想请你吃顿饭谢谢你，可以吗？」她的眼中有几分不安，双手不自觉握紧的动作也表现出她的紧张。

    卓清煜并没有立刻回头看她，当他打开车门时，眼神显得高深莫测。

    「我说过那只是举手之劳，你不必记在心里。」

    「那对你也许是小事，可是对我来说却是一件大事，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她继续绞动着手指，语气十分坚决。

    卓清煜终于回过身看她，嘴边依旧带着亲切的笑容。「你很固执。」

    「也不是……」余蓉微见他没有答应，表情不免有些沮丧。「你不能答应吗？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感谢，没有其他的意思。」她露出像被遗弃的小狗般的可怜模样。

    卓清煜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看来我也只能答应了。」

    「真的？」余蓉微立刻展开笑颜。「可惜今天太晚了，你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吗？不然这样吧！如果你有空的话就打电话给我好不好？这是我的名片。」她立刻将名片递给他，眼神亮如星辰。

    他很自然的收下，然后扫了名片一眼，原来她叫余蓉微呀！咦？也姓余？

    「你一定要打电话给我，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有空。」她高兴的脸颊泛红。

    「好的。那么，再见了。」卓清煜文质彬彬的对她点了点头。

    「好，再见，开车小心。」余蓉微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无论如何，他收下了她的名片，而且也答应要和她一起吃饭了。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消息。

    她有些不舍的再看了他一眼，这才带着甜蜜又安心的笑容转身离开。

    那一刻，她忘记了之前的寒冷，两个多小时的等待也变得有意义。

    卓清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深思着，她究竟是一个很会钻营的小女生，抑或是另有所图？

    挑了下眉毛，他再次拿起她的名片，如果她是别有所图，那么这个名字应该毫无意义，他绝对查不出什么，反之，如果她只是一个想接近他的女孩，那他大可不必理会。

    反正情况未明朗前，他也不需要胡思乱想，反正日后总能发现一些端倪。

    冰冷又锐利的神情浮上他俊美的眉眼，卓清煜坐上车，随即驶离停车场。在路上时，他开始用蓝芽耳机与人通话。

    「你是说这个女孩出现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电话另一头，说话者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冷冽。

    「没错，不知道是她太没有存在感，还是她太会隐藏了，总之，我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卓清煜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看起来完全无害，甚至有些纯真，但她的行为却很可疑。」

    「不管有多可疑，你都能应付。」

    「你对我太有信心了吧？最近我们总是莫名的遇到一些麻烦。」

    「但都解决了，不是吗？」

    「零，这个人藏得很深，也许要花上不少时间。」卓清煜的语气微变，神情也变得凝重。「不管这个女孩是不是和我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那件事想要解决，比我想象中来得困难。」

    「不然怎么会是超级任务？这次的报酬也非常可观。」零冰漠般的声音，会让闻者感到不寒而栗。

    「希望一切顺利。」卓清煜的声音听起来却不怎么有把握。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雪已经回到台北，如果你需要人帮忙，随时可以联络她。」

    「我不会不知趣的去打扰新婚夫妇。」卓清煜皱起眉，他也不喜欢让雪插手。

    「可是我觉得她马上就会来找你，树。因为你也算是他们的半个媒人，她想要表示谢意。」零的声音依旧毫无感情。

    「免了！女人怎么都那么爱对人表达谢意？」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那个拥有纯真笑容，看起来甚至有些傻气的余蓉微。

    「你要我查的资料，我会在十五分钟后传到你的e-mail，记得收信。」

    「那就这样，再见。」卓清煜挂断电话后，将车驶向左转的车道。

    看来今晚他要忙的事还有很多，希望能从零给的新资料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毕竟来到台湾两个多月，他却还是一无所获。

    做事一直希望速战速决的他，这一次还是感觉到一些压力和烦躁。

    到底什么地方才是突破点呢？卓清煜开始陷入了沉思。

    今天是周末的晚上，本该是放松与休闲的时候。然而在「英华」二十五楼的办公区里，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忙碌状态。

    加班，在这幢大楼的许多区域里都是司空见惯之事。

    卓清煜研究着「英华集团」的防骇客入侵系统，露出不满意的严厉表情。他不用一分钟就能完全破解这里所有的安全系统，轻易侵入它的主机核心，盗取一切需要的资讯──而他现在也正在这样做。

    「晚安。」

    就在他查看「英华」的一些内部机密时，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除了他之外，本应无其他人的办公室里响起。

    他脸上的线条倏地紧绷，锐利的眼神立刻射向来人。

    余蓉微，又是她？！

    他心里暗自吃惊，如果她刚才拿枪想杀他，也许他也不会察觉。

    为什么会这样？第一次可能是疏忽，但第二次极可能让他致命，或者……

    「我没有打扰你吧！」余蓉微神情安适的站在门口，俏丽的脸上带着微笑。

    「你吓了我一跳。」卓清煜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对不起……」看出了他的不悦，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你怎么进来的？我记得吩咐过秘书不能让人随便进来。」他锐利的眼扫过她全身上下。

    她开始变得局促不安，一张小脸的血色渐失，嗫嚅道：「我跟你的秘书说我是你的女朋友，只是进来帮你送消夜，所以不需要通知你……」

    「看来我需要换个秘书。」卓清煜拿起桌边电话。

    「等一下！」余蓉微冲到他身边，一脸的焦躁不安。「这全是我的错，不关秘书的事！」

    他手拿着电话，表情冷漠的问：「你为什么要撒谎？还有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没有打电话给我……」她怯生生的开口。

    「那又如何？你也看到了，我很忙。」卓清煜手里依旧握着话筒。

    「我也觉得你抽不出时间让我请你吃饭，所以我就想你工作到这么晚，可能还没吃饭，也许肚子饿了，才带了些吃的过来……」她支支吾吾的说着。

    余蓉微脸色苍白，隔着办公桌看着他，紧张地说：「这绝对不关秘书的事，只是我撒了不该撒的谎……我也没什么恶意，只是想把这些东西放下就走。」

    他放下电话，但是眼神依旧慎谨和锐利。

    她将便当放在桌上，然后深深的鞠了个躬。「对不起，请你不要生气好吗？」

    「这些是什么？」卓清煜脑中闪过许多想法，最后却只是不愠不火的开口。

    余蓉微忍着狂乱的心跳，用听起来还算镇定的声音说：「是消夜……」

    她咽下喉间的紧张和干涩，俐落地将三层便当都打开。

    「本来我想包寿司，可是我觉得那个太凉，可能对胃不好。所以就准备了一些小菜和白饭，这种便当盒很保温，所以还是热的。」三层便当里装满了食物，一打开，香味立即飘了出来。

    卓清煜的目光淡淡扫过便当，发现有梅汁排骨、肉丸、凉拌牛蒡丝，以及香菇莴苣芦荟沙拉，分别放在隔开的空间里，白饭还冒着热气。

    「对了，汤……哎呀，我好像放在外面的桌子上了。是猪肝汤，要趁热喝，我去拿保温瓶……」余蓉微不安的偷看他一眼，然后仓皇的跑了出去。

    卓清煜习惯性的双手环胸，眼里闪着研判的光芒。他沉稳的脸上隐藏着一抹冷冽的杀气。

    余蓉微，她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她，他不得不心生警觉。

    没想到一向灵敏的他，竟会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对于像他这样一个「猎手」而言，这是最可怕，也最恐怖的事。

 第二章

    「你走路似乎没有声音，我刚才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当余蓉微转回办公室时，卓清煜的神色也恢复了泰然。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直到看见他微笑，她吊高的心这才放下。

    「是啊，我妈也说我走路像猫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余蓉微站在他的办公桌旁，对他露出一抹忐忑的笑容。「那个……你还生气吗？」

    刚才她真的被他吓到了，没想到他生起气来是如此严厉。

    「这里是公司，我向来公私分明，所以那并不算是生气。」他的唇有挂着一道淡淡的笑容。「而且我也讨厌撒谎的人。」

    她歉疚的低下头。「都是我不好……」

    「好吧！既然你已经认错，我也没有理由再穷追猛打。」他的笑容亲切，眼神也更加温和。「很久没有尝到这些家常小菜了，闻起来才发现肚子真的有些饿。」

    「那你快吃吧！」余蓉微抬起头，笑容立刻变得灿烂。「我帮你端到那边的茶几上。」

    他看着她的背影，眸中再度闪过诡谲难测的光芒。

    余蓉微愉快的替他放好餐盒，先前的紧张和不安瞬时被她扔到脑后。只要一想到自己能为他做一些事，她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满足和快乐。

    「那……我先走了。」摆好东西，她很识趣的告辞。

    卓清煜微微的点了下头。「谢谢你精心准备的消夜，我就不客气了。」

    她有些受宠若惊的瞠大眼。「你千万不要对我客气，这根本就没什么！是我打扰你才对，那……你不会责怪秘书了吧？」她思索再三，最后一句话还是问了出来。

    「私人方面我很感谢你，但是以工作而言，你的确不应该随便进来。」他的口气真挚且充满说服力。「但不管如何，事已至此，的确没什么好追究的。」

    闻言，她呼出一口气。「那就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她举起右手发誓。

    看她慎重的模样，卓清煜忍不住想着，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自认眼光锐利的他，还是第一次觉得摸不透一个人。

    「那我走了，再见。」余蓉微也不想再多逗留，她转身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头。「那个……希望这些菜合你的胃口，因为不清楚你的口味，所以……」

    卓清煜看着她，表情有一丝不自觉的调侃，他挑了下眉。「如果不合，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不合？」她愣愣的瞪圆眼睛。「那……也不能扔掉，食物都是珍贵的。可是如果一定要吃完又是在折磨自己……怎么办？」

    「放心吧，我不挑食。」他坐到沙发上，拿起筷子，唇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不管她的目的为何，她看起来似乎也是个有趣的人。

    余蓉微紧揪的心又再度松开，似乎也察觉自己的傻气，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虚弱的说了一声「再见」后，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卓清煜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等将食物咽下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放松了警戒？不管如何，他都应该先检测一下，如果食物被人放入让人神智不清的药剂时，那该怎么办？

    可是直觉告诉他，余蓉微不会这样做。如果她是敌人，是他该提高警觉的人，那她的方法一定会更高明，绝不会这样简单──而且这些菜味道还不错，是他这两个多月来吃得最合胃口的一餐了。

    余蓉微离开卓清煜的办公室后，几乎是恍惚的走进电梯。

    她在电梯里叹了一口长气，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心里暗自懊恼。

    为什么一到他的面前，她就会变得语无伦次，傻里傻气。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聒噪，对她的印象不好？

    她垂头丧气的叹了口气。

    她是那么急切的想给他留下好印象，并且谢谢他对自己的帮助。但，她是不是把事情越搞越糟了呢？

    雪带着好奇的目光四处浏览，然后满意的颔首。

    「树，看来你这个老朋友的确很器重你，给你这个特别行政部的主管总经理级的待遇。」她冷媚的眼扫过树俊美无俦的脸。「可是我很好奇，这个所谓的特别行政部到底做什么？」

    「做许多事，其实和我们的部门差不多。凡是一些用常规方法无法解决的事，就需要『特别』的部门来处理。」树将一杯加冰的龙舌兰酒放在她的面前。

    「难怪你能拥有这么大的办公室。」雪冷冷一笑。「安全吗？」

    树，也就是卓清煜，薄唇弯起一抹率性的笑痕。「哪里才算安全的地方？也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我可以百无禁忌啰？」雪的笑容十分诡异。

    「想说什么就说吧！」同样端着一杯龙舌兰，他舒适的靠向沙发椅背，并且翘起腿。

    「你真的相信我们要追查的人会在这里？」雪的指甲上涂着蓝色蔻丹，冰冷却美丽。「说起来，我们这一组似乎和这位大人物有不解之缘，近两年来一直和他纠缠不休。」

    「风在两年前找到的那个是替身，难保这一次我找到的不是个替身。我只能肯定这个地方有人在搞鬼。」树慵懒的目光刹那凛冽起来。

    「怎么说？」雪立刻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你在休假中，我不方便告诉你。」他收敛起眼里的冷冽，低下头。「而且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插手我的任务。」

    「你以为我想干涉吗？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对于没有酬劳的事，我向来也不愿意过问。」雪微撇唇。

    「你嫁了个亿万富翁，还这么爱钱、爱权？」

    「追求名利是人的天性，但还有比名利更重要的东西就是了。」雪很坦白。

    「对于风来说是正义，对于你来说是感情，对于我来说……」树的声音戛然而止。

    雪用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眼里的那抹调侃，当伙伴当久了，自然知道有些东西不适合去触及，而她也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

    他们这些人中，将自己包裹得最严实的就是树，外表斯文冷静，内心却有着比谁都冰冷的角落。

    「你的秘书很尽职，她每天都替你准备消夜吗？」她流转的水眸看到放在茶几上的便当盒。

    「不是秘书准备的。」由于雪的突然到访，打断了他每天最放松的消夜时间。

    「那么是谁？」雪眼神锐利的捕捉到放在一旁的便当盒套，那种粉红色的心型图案，怎么看都属于女生。

    「你有必要知道吗？」树不自觉的将便当盒收起。

    「我们这一组里的猎手，除了你以外，其他人的感情都有归宿了。我在想，也许你命中的桃花也该来了。」她喝了一口龙舌兰酒，笑得调皮。

    「不劳你操心。」树拿起酒杯，轻啜了一口酒。

    「是不是零说的那个叫余蓉微的女孩，我听说她一直缠着你，你倒也自在，既不调查她的背景，也不让零插手。」她狡黠的眨了眨眼。

    树不置可否的瞥了她一眼，继续保持沉默。

    「如果我去告诉那个女孩我是你的女朋友，你会怎么样？」

    「好啊，反正你又不是没有做过我的女朋友、未婚妻，甚至妻子。只要你那个爱吃醋的丈夫不干预就好。」

    「他哪有爱吃醋？」雪娥眉微蹙。「你们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好朋友，比起我这个和你一起受训，一起加入组织，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你和他的关系更好。」

    「因为他可以给你幸福，并且保障你的安全。」树揶揄的话中有几分严肃。

    雪的眸中闪过一丝的感激。

    是呀！如果不是树和其他伙伴，也许她将错过自己一生的幸福。

    她的眼神再度扫过那个便当盒。树的幸福，她是不是也有责任帮忙？

    本来以为像他们这种活在生死边缘的人，是不应该拥有家庭和爱情的，可是从风再到她自己，爱情却没有成为他们的负担，反而是他们向上努力的动力。

    「每天都帮你送便当，可见她在你身上花的心思不少。」她轻声说道。「如果她的身分并不单纯，那该怎么办？」

    「我也希望她只是单纯的暗恋我而已，反正这种迷恋过一阵子就会消失。」他的表情悄悄地变得沉重。

    「如果你对她没有意思，最好不要模棱两可的拖时间，和她把话说清楚吧！否则时间久了，你再拒绝，对她的伤害会更大。」雪正色的劝道。

    「是吗？」他似乎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不由得神色一凛。

    「你们男人可以大剌剌的，但女人的心思却是很细腻的。如果她不是别有用心，那么肯定是爱上你了。女人每天为心爱的人准备便当，投入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减少的。你接受她每天为你送的便当，可不是什么温柔的表现，除非你心里也有点喜欢她，想接受她……」

    「绝不可能。」树猝然地打断她的猜测。「如果她不是别有用心，对那种永远搞不清楚状况的单纯女孩，我是绝对敬谢不敏的。老是傻傻的、紧张兮兮的，又露出迷惘的大眼……」

    说着说着，他的眼前就浮现出余蓉微表情丰富的脸蛋。

    「是吗？原来如此。」雪的眸里流露出一丝兴味。

    余蓉微？她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个女孩了。从树急于否定的态度来看，也许他并不讨厌那个女孩，只是他还不自觉罢了……

    身为同伴，她也要好好「出力」，才能报答过去树对自己的「关照」呢。

    眼看寒冷的冬季就要过去，余蓉微最喜欢的春天即将来临。可是就在这几天竟有寒流来袭，让她必须裹着厚厚的冬装去上班。

    特别是一到夜晚，寒风一吹，身上的衣物都有些不胜寒意了。

    她快步走进公司，和夜班的保全打声招呼，顺便送上她路上买的刀削面，慰劳辛苦工作的保全人员们，然后准备上楼。

    「你是余蓉微？」就在她等电梯时，从打开的电梯里走出一位美貌女子，女子披着一件黑色狐裘，身穿一袭白色套装，华贵中透着几许冷艳。

    「对，我是。」余蓉微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美丽的女人。「请问你是？」

    「我是卓清煜的表妹季默涵。」代号雪的季默涵朝她伸出手。「你好。」

    「你好。」余蓉微眨着长睫，显得有些紧张。

    原来那美女是卓清煜的表妹，而且似乎有话要对她说，这让她更加疑惑了。

    「你是来帮清煜送消夜的吧？」季默涵算准了时间下楼，果然正好和她碰个正着。「他今天已经回去了，总不可能每天都加班到这么晚吧。」

    「回去了？」余蓉微显得非常失望。「我打电话来公司问时，他还没走呢。」

    她并不是傻瓜，来之前一定会先调查的。可是距她打电话才过了半个小时，她每天都是十一点送过来，原本还以为他会等她的……

    「还是你把消夜给我，我帮你送去他家。」季默涵眼里堆满笑意。

    可是季蓉微却用一种狐疑的眼神望着她，她微抿唇，沉思后开口问：「既然他回家了，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你并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如果他不在的话，为什么要上楼？你应该来之前会联系他吧……而且这么晚了……」

    季默涵狡黠的笑道：「被揭穿了，我是骗你的。」说完，她突然伸手拉着季蓉微的手臂，将她拉进电梯里。

    「你为什么要骗我？」余蓉微先是睁圆双眸，突然间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他不欢迎我，才让你这么说的吗？他是不是很讨厌我？」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余蓉微不禁难过起来。

    「你每天都为他送消夜，难道没有想过可能会造成他的困扰吗？」季默涵眸光灵动地瞅着她。

    「果然。」余蓉更加沮丧。「我也知道我可能不受欢迎，但我不是贪图什么，只是单纯的想向他表示感激而已。」

    「你真这么喜欢他？」季默涵单刀直入的问。

    「也不是喜欢……」余蓉微清澄的眼里掠过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深沉。「我只是想尽力为他做些什么，因为我没有其他本事，不能替他分担工作，所以希望他能吃得好、睡得好，能够多休息。我都把消夜交给秘书，真的没有进去打扰他。」她猛地抬头，略显哀伤的眼里有抹坚强。

    季默涵不免感到奇怪。「如果你不是喜欢他，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些事？」

    「因为他帮过我，他那么善良和好心，我怎么能不回报呢？」余蓉微的小脸上写着坚定与执着，让人不容小觑。

    「我还是不太明白……」电梯叮了一声后，随即打开，也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季默涵眼波流转之际就做出了决定，她热情的挽住余蓉微的手，笑着附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是曾经向他的秘书说你是他的女朋友？」

    一说起这个，一丝羞赧立时涌上余蓉微的脸颊。

    「对不起，我当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么说可以见到他。」

    「如果你真想帮他，就做他的女朋友。」季默涵笑靥如花地将她拉到一旁。

    「什么？」余蓉微的心跳突然加快，莫名的红了脸。

    「清煜最大的烦恼就是没有女朋友，还有……」季默涵附在余蓉微的耳边小声说着话，水眸流动着璀璨的光彩。

    听完对方的话，余蓉微深受震撼。

    怎么可能？霎时她白了脸，因为季默涵说的悄悄话，听起来太令人震惊了。

    「这可是秘密，你要向我发誓，即使在他的面前，都不能把我今天告诉你的话说给他听。你也知道，如果他知道我和你说了他的弱点，他绝对不会饶了我。」季默涵小声的警告她。

    「我……我知道……」余薇容稍微平复了心情后，用力点头。

    「还有，刚才其实我是特地下去见你的。如果你是那种死缠烂打想追求他的女孩的话──你也知道，清煜长得俊美，从小到大倒追他的女孩从台北排到基隆都排不完。」季默涵再次暗地里审视余蓉微的神情，心里不禁暗自高兴。

    「如果我是那种女孩的话，你要怎么做？」因为心慌意乱，余蓉微只能顺着她的话问。

    「那我当然会很冷酷的断了你的念头，让你远离他。清煜就像你说的心地善良，向来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季默涵在心里暗笑，她的演技实是炉火纯青了。

    「的确……我的出现一定也造成他的困扰了。」一想到这里，余蓉微的眼泪彷佛就要掉下来。「他不好意思对我明说，还答应我的邀请一起去吃饭……他真是个好人。」

    季默涵的眼里又闪过疑惑。「还好你不是那种女孩……但是你能告诉我，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感激他？据我所知，他做的那些事并没什么了不起……」

    「谁说他没什么了不起？」本来还沉浸在自怜自艾中的余蓉微，突然扬声。「他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厉害的人，他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那你是答应我的请求了？」季默涵本想继续追问，但她的眼角余光已经看到卓清煜挺拔的身影朝她们走来，所以她连忙压低声音问。

    余蓉微犹豫着。「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我想我可以……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对不对……」

    「一定对！」季默涵挽着她的手臂，声音镇定且充满自信。「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我相信那样做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就在此时，卓清煜已经走到她们面前，目光随意的扫过她们挽着的手。

    「我在楼下遇到蓉微，正好她来送消夜，你也是来等她的吧？好啦，我们进办公室再说。」季默涵不让卓清煜有反对的机会，径自拉着余蓉微朝办公室走去。

    余蓉微不敢抬头看他，毕竟她此刻还是心乱如麻，无法理出任何的头绪。

    卓清煜眉宇微蹙，季默涵的行为让他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她刻意接近余蓉微到底要做什么？

    一转身，他跟上她们的步伐。

    不论季默涵要做什么，他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蓉微，你是说这些菜都是你亲手做的？你每天送来给清煜吃的消夜都是你亲做的？」卓清煜本来安静的办公室，因为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夸张的女子而变得吵杂起来。

    季默涵惊诧的声音可不是演技，而是发自肺腑的惊叹。

    「你可以教我吗？这个义大利面，还有好吃的苹果派、起士牛肉……哇！蓉微，你真是料理天才，哪像我只会熬汤煮粥，而且味道也不怎么美味。」

    坐在沙发上的卓清煜一手轻抚着额头，他已经工作了一整个晚上，只想好好的放松一下，没想到一向冰冷的季默涵，却突然间变得异常热情。

    余蓉微被夸赞得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只能站在一旁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优点，就只是对烹饪拿手了些。」

    卓清煜冷眼旁观看着她们，但要说他心里没有丝毫惊讶就是骗人的。截至今日为止，一个多星期以来，他还没有吃到过重复的菜色，而且全部美味可口，让他食欲大开。

    他没想到那些菜全是她亲自烹饪的，想要找到那些食材，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真的是你亲手料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问出这句话。

    本来热络的气氛瞬间僵凝，余蓉微绯红的脸颊变得苍白。

    「也难怪你会怀疑，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撒谎？」想到唯一一次见到他严肃的表情，就是她撒谎的那一次，余蓉微忍不住羞愧的垂下头。

    季默涵没有说话，只是退到一边，默默的观察他们两个人。

    卓清煜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惊讶，因为你做的菜系都不一样，不但有日式、韩式、中式，甚至还有法式和义式……所以才会想你年纪这么轻可以做出这么出色的食物，觉得你很了不起。」

    余蓉微的头依旧垂得低低的。「谢谢你安慰我，以后我再也不会撒谎了。原来撒过一次谎，真的会让别人不再信任你。」她终于抬起头，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却显得很勉强。

    卓清煜站起身，她真是个不会掩饰情感的人，让人一眼就望透。如果说她对他别有所图，他还真是无法相信。

    「我已经相信你了。」他温和的笑着，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以后也会相信你的。」

    感觉到他俯下身，她怯怯的抬起眼，立刻迎上他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

    不知不觉的，她慢慢的点头。

    「那你可以不要难过了吗？」他的视线依旧缠着她。

    她又点头。

    被他如此温柔的声音，还有友善的注视下，她的脑袋再度成当机状态。

    「那我可以吃消夜了吗？」他的眼里渐渐浮上笑意，看着她怔忡的表情，心情莫名的感到舒畅。

    「当然可以。」她这才从他的催眠中醒来，立刻又羞红了脸。「你一定饿了，我去帮你倒茶。本来我想做蕃茄汤的，可是时间不够，还好主食是义大利面，我去帮你泡杯咖啡！」

    「我喝了一天咖啡，有没有其他选择？」从来要求不多的他，今天却破了例。

    「那你想喝什么？公司的茶水间应该有其他的选择，你想要红茶、奶茶，还是水果茶、花茶……」

    「红酒。红酒配义大利面很适合。」卓清煜指了一下他身后的吧台。「我有一瓶一九八二年fite，一起喝一杯如何？」

    「不错的年份，我来倒酒。」季默涵垂下眼睫，嘴角带着一抹调侃的笑容。

    看来，她今天走对了一步棋，眼前这个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卓清煜，不知道他自己是否发现了？

    余蓉微将便当推到他的面前，有些犹豫的说：「那个……还是你们慢慢聊吧！我在这里也只是打扰你们，我还是先走吧！」

    「打扰什么？我还要向你讨教烹饪的窍门呢！不如这样，你有空亲自教我好不好？料理这种东西不亲自做过是学不会的。」季默涵很快倒了酒，端到他们面前。

    「清煜，你也帮我说几句话，教蓉微答应吧！」季默涵几乎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你觉得呢？」卓清煜轻挑了下眉，先丢给雪一个警告的眼神后，才又看向余蓉微。

    「如果季小姐觉得可以的话，我很乐意。」一接触到他的眼光后，余蓉微立刻点头。

    虽然她无法为他做些什么，但他的任何请求她也无法拒绝。

    不管是刚才季默涵拜托她的事，还是现在的请求，她都会答应。

    因为她想报答他──无条件的报答。

 第三章

    卓清煜后悔接受今天的邀请了。

    当他来到石家，发现余蓉微也在邀请之列时，他终于明白季默涵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趁着女人们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季默涵的丈夫石曜。

    「有没有发现你老婆最近性格大变？以前是冰山美人，现在是火山美人。」

    石曜神秘的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妻子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但绝对不会告诉卓清煜。

    「我很高兴看到她变得开朗，而且愿意交朋友。余小姐个性天真烂漫，正是默涵需要的那种闺中密友。」

    卓清煜微抬眉。「希望她仅仅只是想交朋友，但为什么我总觉得她似乎想要管一些与她无关的事。」

    「是你想太多了。我们要不要去打一局？」石曜做了个推杆的动作。「我的室内高尔夫球道已经好了，你是第一个使用的客人。」

    「好啊。」好久没有运动的卓清煜欣然接受。

    就当两人起身时，余蓉微正好端着下午茶走出来。

    「怎么是你端出来？佣人呢？」石曜略微皱眉。

    「没关系，我做了三明治，还泡了一壶水果茶……你们要去哪里吗？我端过去吧！」她手上的大托盘和她瘦弱的体型成对比，好像她手中的托盘随时会将她整个人淹没似的。

    「交给我吧！」上楼时，看到她艰难的抬步，卓清煜自然的伸手想帮她。

    「不用了。」她用力摇头，眼睛也瞪得老大，显然觉得受宠若惊。

    卓清煜不理会她的拒绝，坚定的接过托盘，性感薄唇轻勾出夺魄的笑容。「这种事自然应该由我们男人代劳。」

    「那我……」看着他们上楼，她踌躇在原地。

    「厨房还有事吗？你们已经忙了一下午，一起上来玩室内高尔夫吧！清煜，你先带余小姐参观空中花园，我去叫默涵。」石曜沉稳一笑，快步转身。

    「空中花园？」余蓉微的眼里流露出惊奇。

    「关于这个花园的故事，就让当事人自己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处耗资建造的休息场所。」卓清煜的语气有些不以为然。

    几分钟后，余蓉微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眼前的确是一座很美的花园，利用三楼几近一半的空间，建造了露天的花园。地上铺设着人造的恒温草皮，还有泥土能够种植鲜花，四周摆放了许多盆景。

    「是很漂亮，可是没有必要铺上草皮，太奢侈了。」

    「你不喜欢？」卓清煜侧身望着她。

    「也不是不喜欢，当然可以感觉到设计者的用心，但如果是我的话，清爽简单一点就好，不喜欢这么繁复的布置。」余蓉微认真的说。

    卓清煜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我们还是进去吧！」天空看起来有些阴暗，也许等一下会下雨。

    「好。」她听话的跟着他。

    「你会打高尔夫吗？室内只能推杆而不能挥杆，很适合你们女生锻炼身体，像默涵就很喜欢。」卓清煜随口说着。

    今天是他这两个多月来难得的假日，说什么也要放松一下。而且他的调查终于有了进展，也许再过不久就能完成这次的任务。

    「卓经理，那你喜欢高尔夫吗？还是喜欢其他的运动？」踌躇了一会儿，余蓉微轻声问道。

    「凡是运动我都喜欢。」他们一起走进二楼的小客厅，下午茶就放在那里。

    「我帮你倒茶。」余蓉微抢着替他服务，她倒茶时的侧面线条极为柔和。

    窗外乌云满布，可是看她倒茶的卓清煜却有种慵懒的舒适感。

    也许是环境使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种极富家居气氛的客厅喝下午茶，所以才会感到一股久违的温馨感吧！

    余蓉微嘴角带着笑，温柔的将三明治放在小盘子里，又将茶杯放在他面前。

    正如她替他准备的食物一样，这一次的火腿三明治一样非常可口。

    「好吃吗？其实我还不知道你真正喜欢吃什么，所以只能按照我自己的习惯来做。」余蓉微也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果茶，她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看他。「你能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

    「其实我正想跟你说，以后不用麻烦替我准备消夜了。」这是卓清煜在瞬间做出的决定，既然他感觉到季默涵有所意图，他就不能放任这种情形继续下去。

    「为什么？不好吃吗？」余蓉微脸色一变，深受打击。「一点也不麻烦，替你准备消夜我觉得很开心，而且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为我做什么呢？」他放下茶杯，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开口。「那天电梯里帮你的只是小事，而且那个时候我也不是英华的正式员工。」

    余蓉微的表情有些尴尬，她低下头，有些紧张，又有些犹豫，想说什么，却又无法启齿的样子。

    「余小姐，我对你的热情印象深刻，也对你的好手艺赞不绝口，当然更感谢你做的一切。可是既然我没有帮过你什么，也就没有理由一直接受你的好意。所以我想我应该和你说清楚。」卓清煜客气的笑着，用清晰、平淡的声音说完这些话。

    「我会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理由。」她闷声道。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洗耳恭听。」不想再猜测她的意图，他决定直接询问。

    「那是因为我……」余蓉微抬起头，清澄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似乎要说出事实真相，会让她非常的为难。

    「因为什么？」他的语气变得严厉，无形的压迫着她。

    「原来你们在这里，我和石曜还去花园找你们呢！」季默涵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余蓉微的脸色更加苍白，她用恳求的眼神看他，表示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卓清煜眼带愠怒地看着出现得不是时候的石家夫妇。

    「我们不喜欢那座花园。」

    「是吗？那真是遗憾，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春天后我也打算改建。」季默涵假装没有看到他愤怒的眼神，和丈夫一起走近他们。

    「你们在聊什么？」石曜打破他们两人对立的气氛，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没什么。」卓清煜轻描淡写的说，目光扫过余蓉微忐忑不安的脸庞。

    「喝茶吧！」余蓉微松了口气，藉由忙碌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一股沉重感压迫着她的心脏，看来她是无法逃避了，早晚要将自己想报答他的真正理由告诉他。

    可是她到底应该怎么说呢？那份心情藏在心里多年，她也一直在寻找他，只是当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时，当时的自己根本无法思考。除了兴奋、激动外，就没有其他的念头了。

    所以要把这些深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对余蓉微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甚至觉得无从说起。

    卓清煜看来神色自若，但她强自镇定的表情全落入他的眼里，引起他的好奇。

    看起来，这个女孩的确不简单，她的心里藏着秘密，也许他该找个机会和她单独谈一谈。

    但未必是他想的那样，因为她实在太容易被人看穿，也不会掩饰自己。这种人不可能是阻碍他任务的对手，他这次要对付的敌人可说是异常的狡猾难缠，是让国刑警和cia都感到头痛的人物。

    「今天晚餐准备的是日式火锅，简单又符合时令，我也顺道学了一手……」耳边响起季默涵的声音。

    卓清煜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同伴，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才会特意接近余蓉微？

    不管如何，他深信自己可以搞定这个女孩，绝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卓清煜原本的想法是送余蓉微回家时，可以趁机和她深谈，搞清所有的谜团，并且与她划清界线。可是当他的车行驶在山路上时，阴沉了一下午的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同时，他也发现车子的引擎出了问题，无法发动。

    「你坐着，我下去看看。」大雨滂沱下，他打开车门。

    「好。」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余蓉微，出乎意料的镇定。

    打开车前盖，卓清煜用手电筒检查了一下，是线路故障，导致零件烧坏了，虽然修起来不困难，但现在下着大雨，又没有替换的零件，即使是他也束手无策。

    他浑身湿透的钻进车里，余蓉微已经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谢谢。」卓清煜看了余蓉微一眼，被困在大雨中的半山腰，她却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甚至还想到从车里找出毛巾，算是个不简单的女子吧！

    「看来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叫拖车了。」卓清煜擦去脸上的雨水，他立刻拿出手机。「我想这么大的雨，又是晚上，可能要到明天早上拖车才会来。」

    余蓉微听完他的话后，也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安静的听他打电话。

    「……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处理。」卓清煜挂断电话后，表情看起来很凝重。

    「你看怎么办？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在车上过一晚上也不要紧。现在这个时候应该也拦不到计程车，打电话也未必能叫到车。」他刻意把情况说得很严重。

    「没关系，我也可以在这里等一个晚上。」余蓉微的表情依旧恬静镇定。

    「你不觉得这样的情况很糟，也不担心？说不定我们真要在这里待上一晚，要等到早上才能叫到计程车离开这里。」他深色的眸里有抹疑惑。

    「是有点糟，但我为什么要担心呢？有你在，你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的。」她说话的口气显得理所当然，而她的全然的信任更让他吃惊。

    「余蓉微，基本上来说我们还算是陌生人，一个女孩坐在陌生男子的车里，外面又下着大雨，还在半山腰，车子又坏了无法发动……怎么看，你都应该表示担心才对。」卓清煜一再提醒她情况有多恶劣。

    「我已经打电话回家，向家人说过可能遇到一些麻烦，无法回去了。」她还是一脸从容，温柔的笑容挂在脸上。「而且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陌生人，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在流动，让他变得有些浮躁。「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她认真的回道。

    卓清煜微愣，一抹嘲讽涌入他的眼里。「我到底该说你是太纯真，还是太傻？你凭什么相信我？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根本不值得信任。」他的眼神变得冷漠。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值得信任，我也不会不信任你。」她依旧笑着，目光清澈地落在他的脸上。

    卓清煜眉间的皱褶更深，她的话在他心里产生一股奇特的感动。

    「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有做过任何事可以让你如此无条件的信任，你的举动让我感觉很奇怪。」他锐利的眼神和她纯净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有，你当然有。」她没有移开视线，语气轻柔但却更加坚定。「因为你救过我的命，当我以为全世界都遗弃我，而我即将死掉的时候，你像天神一样的出现，把我救出了火海。」

    大雨淅沥沥的扑打着车窗，天地宛如浸在一片汪洋之中，而在车里这个狭小的空间，却彷佛与世隔绝，在她清澈淡定的眼里变得沉静，听不到嘈杂的声音。

    卓清煜愕然地看着眼前表情平静的女孩，又是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谢谢你，石先生。」余蓉微看着特意开车来接他们的石曜，感激的道谢。

    「不用客气。清煜，车子你不必管，我会让人来拖走。」石曜接到卓清煜的电话后，立刻开车将他们接回石家。

    「清煜，那辆车换掉算了，居然会故障──这好像是你的车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乌龙事件。下雨的晚上，车上还坐着年轻女孩……」季默涵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卓清煜洗完澡下楼，听到她这番话也不气恼，只是撇唇微微一笑。「我倒不觉得糟糕，最起码让我搞清楚一些事。」他的视线扫过一旁有些不安的余蓉微。

    「祸兮福所倚？」季默涵掩嘴而笑。

    「默涵，楼上的客房整理好了吗？今天时间太晚，外面又下雨，你们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走。」石曜的语气不容拒绝。

    「我无所谓。」卓清煜早就想到可以打电话给石曜，但当时他没有那样做，是希望可以趁机问出余蓉微的真实理由。

    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那些让他感到震惊的话。

    「我已经打过电话回家了，只要不打扰的话……」

    「好啦！那就这么决定了，你们今天先住这里。」季默涵识趣的打了个哈欠。「老公，我们上楼吧！妹妹下个月准备结婚，还有许多事要办。」

    「我让佣人为你们准备了消夜，吃完再睡吧！」石曜握住妻子的手，明白妻子的意图。

    余蓉微看着他们夫妻离开，又看着卓清煜下楼。她努力想要微笑，可是嘴角却僵硬无比。

    「来吃消夜吧！」卓清煜当然看出她的紧张，但从听到那句话后，他就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

    余蓉微看着他温和的脸，心里却益发忐忑不安。

    为何他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他想起她了吗？那场大火，几乎吞噬她生命的大火……

    「可是我不饿。」余蓉微站在原地，不太想和他单独相处。

    卓清煜了然道：「你不想和我单独相处，怕我问你刚才那个话题。」

    听到他的话，她知道自己无法逃避了。

    「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可是却说不出口。」余蓉微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心缓缓下沉，神色也变得静穆。

    沉淀了心情，才能好好的开始回忆和解释。

    这份感激夹杂着思念，深藏在心里太久太久，而她一直渴望找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一直期待能再听到那个能抚慰她心情的低沉嗓音……

    「那一年我高中毕业，我和几个朋友选择了自由行的方式去欧洲旅行。到了义大利的时候，我们住在一家青年旅社。晚上，我的朋友都去罗马的酒吧，只剩我一个人，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觉得无法呼吸……」

    记忆将她带回那个毕生难忘的夜晚，耳边响起的都是听不懂的语言，也没有人理会她的死活。大家不断往外逃生，只有她被困在火海里。

    回忆让余蓉微的脸色变得惨白，瘦弱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卓清煜想起来了，那一年他在义大利诱捕两个国际知名的诈欺犯，完成任务后经过一栋着火的房子。当时消防车还没有来，有几个说着国语的台湾人在那里叫着救命。

    因为他们语言不通，当时他下车问清了事由，得知他们的同伴还在火海里时，随即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我以为自己一定死定了，高温烧炽着皮肤，四面都是浓烟，让我无法呼吸，无法移动。」眼泪滑下她的脸颊，当时的绝望彷佛又扑面而来。「直到有个人突然出现，把我从那个炼狱般的地方救了出去，他紧紧抱着我，不断告诉我一定没事。」她用力咬住嘴唇，想要忍住眼泪。

    「他不顾生命危险来救我，可是我却连句谢谢都没能对他说。我真的很恨自己那么无能，被困在火海里也只会哭泣绝望，无法自救。对救命恩人没有表达感谢也就算了，居然连他长什么样子也记不住。」她低下头，还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因为这些原因，她才会羞愧得一直不敢对他坦白。

    卓清煜此时才恍然大悟，其实那件事他早就忘了，如果不是她提起，他可能一生也不会再记起。当时救起的女孩就是她吗？他努力回想，眼前却还是一片空白。

    从火场里救出她，一定也是满脸黑烟，又是四年前的事，他如何会记得？

    「你怎么会认出我？既然你不记得我的长相。」他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眼里有抹奇异的光芒。

    「你的声音没有变。」她擦了擦泪水，极力忍住抽噎。

    「声音？」

    余蓉微慎重的点头，吸了吸鼻子后，她的眼前多了几张面纸。是卓清煜自然的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面纸盒，抽了几张递给她的。

    「谢谢。」她颤抖的接过，一想到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和为人着想，又忍不住感动的想哭。

    看到她瘪起嘴又准备流泪的脸，他的表情闪过一丝疑惑。明明就看见她止住泪水，怎么又要哭了？女孩子都是这么难以理解的吗？

    「我第一次在电梯里听到你说话时就认出了你的声音，那是我一生中听过最动听、最坚定、最勇敢、最镇静的声音了。」她猛地抬头，神情激动。

    卓清煜还是感到无法理解。「是吗？」

    「你可能无法体会我的心情，但对我而言，对你的记忆只剩下那个声音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自己忘记。」余蓉微擦干眼泪，捏紧面纸，心跳依旧飞快。

    「所以，你发现我是救你的那个人，才会想要报答我。」

    这个答案真的出人意料，卓清煜说话时，心情却有些股说不出的抑郁。

    余蓉微用力点头。「如果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我怎么能忘恩负义呢？虽然我没什么能力，但我会尽我所能的为你做任何事，也许你的恩情我一生也无法回报……」

    「不需要。」卓清煜的声音变得冷漠。「我救你不是想要你的回报，再说我也只是恰好路过，救你的就算不是我，也可能是后来的消防队员或其他人。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更不用你用什么一生来回报。」他蓦地站起身，俊秀的脸庞此刻被寒霜笼罩。

    「可、可是对我来说那是天大的恩情……」她盯着他冷漠的脸孔，感到心慌意乱。

    「请你不要再提什么恩情，那会造成我的困扰和负担。这种话听起来很可笑，我难道是贪图你所谓的回报才会救你吗？就算当时不是你，只要是困在火海里的人我都会救他们，所以你大可将这件事忘记。」微扬的声音，冷酷的表情，卓清煜的全身都笼罩着愤怒。

    余蓉微瑟缩着肩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生气了！一向好脾气又温和的他，居然对她吼了起来。

    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惹他如此生气呢？

    「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要提起报恩的话。还有，你那些所谓报恩的行为也给我停止。」卓清煜凛冽的眼神扫过面无血色的她，转身，他踏着大步离开。

    余蓉微嘴角微颤，张嘴想说话，却只能颓然闭起。

    她能说什么？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惹得他如此怒不可遏？

    她只是单纯的想表达对他的感激，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想增加他的负担和困扰，从来也不是！

    委屈、无助、悲伤的泪水沿颊而下，余蓉微手足无措的失了镇定。接下来，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卓清煜踏着愤怒的步伐走上二楼，胸臆间扬着莫名的怒火。

    本来还以为她有其他的图谋，却没想到答案竟是这么简单。

    她只是来「报恩」的这个想法，却让他怒不可遏。至于他为何如此生气，他不知道，也不想去深思。

    他只知道，她对他所做的一切、付出的用心、无条件的信任，不是因为他是卓清煜，而是因为他是她所谓的「救命恩人」。

    这个答案，是不是太可笑了？

 第四章

    「默涵，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卓经理好像非常讨厌我。」在一家甜品店里，余蓉微皱着小脸，情绪低落。

    「太神奇了，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当季默涵听地说完故事后，嘴角噙着兴味盎然的笑容。「难怪你说过他的恩情你无以回报之类的话，原来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呀。」

    「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天我送去的消夜都被他退了回来，我在停车场里等他，他也不理我。」余蓉微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不是早就说过他不擅长和女生相处的原因吗？你不要放在心上。」季默涵眼珠子一转，立刻转变话题。「上一次我和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余蓉微忧愁的脸孔，流露出犹豫的表情。「默涵，那件事我觉得还是……」

    话才说到一半，她的手机响起了悦耳的铃声。

    季默涵靠回椅背，微笑地看着她接电话。

    这件事真的越来越有趣了，没想到这个女孩和树会有那么深的羁绊和缘分。

    冥冥之中，真的老天都自有安排吗？

    「哥，你回来了？现在吗？可是我和朋友在外面……好啦！我马上回家。」余蓉微无奈的撇唇，放下电话后，遗憾的看着季默涵。

    「不好意思，我哥刚出差回来，一定要我回去吃晚饭。」

    「那你快回去吧！不必担心我，我会打电话叫我老公来接我。」季默涵笑容满面的说。

    「刚才说的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卓经理？」

    「当然，你放心吧！你要知道，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需要我帮忙的话，千万不要客气喔！」季默涵对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余蓉微感激地笑了，眼里的阴霾一扫而尽。「你真好，谢谢你。」

    季默涵愣了一下，好像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好。

    她好吗？天知道。

    余蓉微快步走进自家的客厅，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微笑的大哥，她立刻笑容满面的跑了过去。

    「哥，你回来了。」像往常般，她正想冲进大哥的怀里，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时，眼角余光却不意发现客厅不只大哥一个人，还有张熟悉的脸孔。

    她脚步一顿，差一点吓得晕倒。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蓉微，你应该认识清煜吧？」余洪涛嘴角带着揶揄的笑。

    她屏住呼吸，倒抽一口冷气的僵在当场。

    此刻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正是卓清煜。而他正用恍然大悟的眼神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清煜，这个是我小妹，我常和你提起的那个仔细认真、开朗温柔、宇宙无敌霹雳美少女蓉微。」余洪涛用开玩笑的语气介绍她。

    「我们早就认识了。」卓清煜恢复了笑容，但那笑容却有股说不出的冷冽。「是不是，余小姐？」

    余蓉微扯了下嘴角，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傻丫头，快过来坐。」余洪涛拉着自己妹妹的手。「清煜，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明明是我们余家的小公主，在公司的时候我们却装作不认识？」

    他显然没有忘记那一次余蓉微找上卓清煜的情况。

    「应该有你们的理由。」卓清煜淡抬眉眼，眼神清冷。

    「那是因为家父觉得即使身为余家的子女也不应该有例外，想进公司工作要凭自己的本事，和其他人一样过五关斩六将。」余洪涛轻松的解释。

    余蓉微在卓清煜冰冷的眼神里渐渐回过神，她坐到哥哥身边，神情不安。

    「对不起，一开始没有告诉你。」她低垂着头，觉得有些难过。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哥会忽然把卓清煜带回家，不然她一定会先告诉他自己的身分。

    「惊讶吧！清煜，我小妹是不是像我说的一样可爱？」余洪涛观察着他们两人的表情，唇边的笑意彷若有所意图。

    「是有一点惊讶。」卓清煜淡淡看着她忧愁的小脸。

    这个余蓉微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每见她一次，就多了些难以捉摸的感觉。

    「对了，公司还有一些业务要处理，我先去打几个电话。」余洪涛边看手表边站起身。「小微，你陪清煜到处看一看、逛一逛。」

    他把手放在妹妹的肩膀，对她鼓励的一笑。余蓉微的心脏急跳了几下，大哥的笑容是什么意思？她莫名的红了脸，连忙低下头。

    余洪涛带着得意的笑容离开，留下相对无言的两个人。

    卓清煜微皱眉头，余洪涛不会也在打什么算盘吧？

    今天他会来，本来是因为调查到一些事，想要找余洪涛确认，只是不方便在公司里谈，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余蓉微，更没想到她是余家千金。

    「你哥哥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看得出来他很宠你，我还以为余家三小姐应该有些刁蛮任性。」卓清煜打破沉默。

    「你不觉得我很任性吗？好像一直带给你麻烦。」她叹了口气。

    「走吧！我们出去逛一逛，外面的花园看起来很美。」他沉思了一秒，然后站起身。

    「哦。」余蓉微悄悄的审视着他的脸，从他那张温和的脸上，她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这让她心里直打鼓。

    他们沉默地走进花园，初春时节，花园里含苞待放的花朵散发出淡淡清香。

    「我妈很喜欢园艺，所以这个花园是她精心打造的，那边还有一个玻璃温室。夏天的时候花园会开满花，有蔷薇、玫瑰、茶花、百合……而且规划的很整齐。」她骄傲的看着眼前的花园。「你瞧，是不是连枝叶都修剪得很好？」

    「你很喜欢这些花？」他从她的眼里可以感受到满满的爱，她似乎对什么东西都兴趣盎然。

    「你不喜欢花吗？多美丽呀。」她的眼笑成了弯月。「我小时候就跟着我妈一起学习园艺知识，一株鲜花盛开的背后，凝聚了许多的心血。不但要除虫、剪枝、松土、浇水、施肥……」

    「需要这么麻烦吗？」走到一处灌木植物前，卓清煜蹙起眉宇。

    「如果遇到台风，还要加固呢！」

    「看来做什么事都不简单。」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再度抬起眼看着她白皙的侧面。「平时这些事你也做？」

    「因为我喜欢种花，所以从小就做。对了，那里有一片金盏花的花圃是我打理的。不过它要秋天才会开花。我妈说花园里的花一定要四季混合，这样一年四季才能都看到美丽的花朵。」她很认真的指着前方，没有发现他深思的眼神。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余洪涛的妹妹？」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目光凛冽的落在她身上。

    余蓉微一颤，虽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她也明白无法回避。

    她强笑地抬起脸，诚恳的说：「我不是有心要隐瞒，只是找不到机会告诉你。而且不管我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我还是我呀！」

    卓清煜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周围的人也许会有不同的看法。」

    「你是说如果被大家知道我的身分，他们对我的态度就会有所改变是不是？」她用力咬了下嘴唇，眼里也流露出一丝无奈。「可是我无法控制他们的想法，虽然我的确想靠自己的能力去工作学习，而不想靠特权。」

    「但是有些人生来就有特权。」他摇了摇头。「不过那是你们家的事，与我无关。」

    「你会不会因为我隐瞒你这件事而不高兴？」她读不出他表情里的意思，看到他往前走，她连忙跟上。

    「不会。」他将双手插进裤袋，走路的姿式自然流露出随兴与帅气。「我反而因为你是洪涛的妹妹而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说要报答我吗？既然你是我好朋友的妹妹，那么救你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以后不需要再放在心上。」他走到树下的藤椅边，轻轻的坐下。

    她微蹙秀眉，表情认真的说：「不是的，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你救我是因为你的勇敢和好心，因为那时候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但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卓清煜的双手放在脑后，一派悠闲的闭上眼。

    「你就那么讨厌我报恩的举动吗？我说过不会造成你的困扰，那些事是我心甘情愿做的，而且我觉得很高兴、很快乐。」她倔强的紧抿嘴。

    「但我觉得不快乐、不高兴。」他倏地睁开眼，目光凌厉的射向她。「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都这么说了，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她的心陡地漏跳一拍，同时一股酸楚由心底涌起，但她强忍住难过，冷静的望着他。「因为这件事对我意义非凡，因为我一直都在寻找你，这些年我可以这么快乐的生活都是因为你。我时常在想，遇到你以后我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我不管在学什么东西，不管在做什么事，都会想到有一天如果我遇到……」

    「你说的好像你的人生意义就只是为了要找到我，你这种说法，对你父母公平吗？」他冷冷地看着她。「不要把你的人生说成全都是为了我，这对你自己也不公平。」

    她愕然的望着他。「可我的生命是你拯救的，如果没有你……」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如果，那天我恰巧路过那里救了你，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人难道不应该往前看吗？你感谢我并没有错，但不要把你的人生都建筑在报答我上面，这样对我也不公平。」

    卓清煜的声音肃然而锐利，如同大槌般敲打着她的的心。

    对余蓉微来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一时间她根本无法理解。

    「可、可是这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并没有妨碍到你，我报答你的行为也会在不打扰你的情况下才会做，比如说为你做消夜或考虑默涵的那个提议……想要看到你过得好，想替你分担一些我所力能及的事……」她的语音颤抖，心情忐忑。

    「你觉得这样就是报答我？」他站了起来，脸上的悠闲神色早就一扫而空。「你并不是我的什么人，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否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事？而你自以为不会妨碍我，但当你的好意我不愿接受时，就变成了我的负担。

    而且，我救你不是希望你来回报我。我希望你可以过你自己的人生，这才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余蓉微嘴唇紧抿，因为他严厉的话而想落泪。原来她用心做的事，对他而言也只是负担和妨碍。

    「我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做了。」她一开口，眼眶就红了起来。「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也不会再增添你的烦恼。对于过去那些事，我很抱歉。」

    「还有，你要去过自己的人生，就把那次火灾当成是老天对你的试炼，而你已经通过了。忘记那件事，也不要再觉得你亏欠我什么。」他的语气依旧严厉。

    「好……」虽然她心里觉得委屈，觉得迷惘，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他的态度如此坚决，她真的不想再惹他生气了。

    毕竟，她想为他做任何事的前提，都是为了让他可以更开心。但显然结果不是如此，她也只有放弃了。

    看到她悲伤的神情，卓清煜倏地升起一股浮躁的感觉，说不清楚浮躁的原由，只是她眼里的哀伤像会刺痛他的神经，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早晚你会明白。」他垂下眼睫，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余蓉微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升起浓浓的哀愁与怅惘。他曾经是她人生的目标，可是她在瞬间失去了这个目标，而后，她的人生又该怎么办呢？

    明明知道他就是救了她的那个人，而她却什么也不能去做。

    「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以后我见到你，也要当成陌生人吗？」她追上前去，小心翼翼的询问。「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也不想看到我？」

    卓清煜停下脚步，眼里有些恼意。「我并不讨厌你，我觉得你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只是请你停止那些报恩的行为，放开心胸，你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他回过身去看她，眼里终于多了抹温柔。

    眼前的她看起来如此茫然和娇弱，就好像被他遗弃了似的无助。

    「我会努力的，虽然现在我还是觉得很迷惘，理不清楚头绪，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会好好的想……」余蓉微用力点头，却又欲言又止。

    她想问他，他们可以做朋友吗？她好想能够偶尔看到他，可以和他说说话。

    她别无所求，只是想做个最普通的朋友。

    卓清煜对她露出赞赏的笑容后，接着转身往前走。

    已到了嘴边的话，最后她还是咽了回去。

    也许，他并不想和她做朋友。他已经说过不讨厌她了──虽然她觉得那是因为他的善良，不想打击她罢了。如果她再有进一步的要求，可能又会造成他的困扰。

    余蓉微的脸上笼罩着阴影，虽然她努力想让自己微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的人生似乎陷入了比遭逢火焰炼狱更深的黑暗地狱里，那里虽然没有火焰，可是也没有光明。

    树用力的敲打电脑的键盘，将最后的工作做完。然后，他就对着萤幕上调查出的最新结果而皱起眉头。

    一分钟后，零出现在他的萤幕上。

    「你似乎很沮丧。」一贯没有起伏的声音，零脸上的白色面具也依旧透着冰冷的气息。

    「看到我传送过去的资讯吗？」树的脸色的确阴鸷而尖锐，和他向来予人温和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几笔资金的签名都是余洪涛。」

    「他太年轻，不可能是lcf666。即使是，大概也是另一个替身。」树的声音出奇得冷漠。

    「你觉得这件事与lcf666无关，怀疑是其他组织或个人利用『英华集团』在洗黑钱。」零看完了他的报告。

    「这几个月我调查了整个集团所有的资金往来，除了公开的帐本以外，他们还有其他的暗帐。其中的确有多项资金来历不明，也有许多资金去向不清，而且种种迹象都指向了余洪涛，但却查不出与lcf666有关的证据。」

    「与lcf666有关系是组织的猜测，cia和我们上头都认为他还潜伏在台湾，没有离开。」

    「但没有任何确切的证据。」树微微冷笑。「原来我们是靠着直觉和可能性在行动，那还真是值得我去卖命。」

    「你是在指责我利用了你和余洪涛的私人关系，而且没有把任务的所有细节都告诉你？」零的声音仍是听不出他的情绪。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不择手段本来就是我们的信条。」

    「那你现在到底在气什么？」

    「我忙了几个月，搞到最后却发现只是一个违法资金操作的小案子。洗黑钱很正常，需要花费我几个月时间吗？这种事交给台湾警方就可以了。」

    他一直以为这件事与国际刑警和美国政府通缉的a级嫌疑犯lcf666有关，所以才会不断的想理出头绪。

    然而几个月的努力下，却只得到lcf666并不牵涉其中的结论，这让一向行动力超强的卓清煜无法接受。

    「对于lcf666，我从不放过任何的可能性。『英华集团』是跨国大企业，这种集团会帮黑社会洗黑钱，后果还不严重吗？你不也查出那些资金的去向是韩国、日本，甚至义大利的黑社会组织？」零的声音里终于灌入一些威严。

    树保持沉默。

    「『英华集团』可不是什么小公司，它可能牵扯到一国的经济，也许洗黑钱的背后还有更深的牵连。用常规的手段可能无法查出真相，即使要查，也需要经过许多手续，耗费许多精力和时间，时间一久，证据可能会被销毁，最后只能空手而归。所以这个世界才会有我们的存在，这些道理你不是不懂。」零微微提高音量。

    「近几年，只要是庞大的组织犯罪就会有lcf666的踪迹，我要你留意也并不算过分的要求。树，最近几次联络，你给我的感觉是你很烦躁，并且急于早点结束在台湾的工作，彷佛是在逃避什么，和你平时的沉稳表现很不一样。」

    树的神情紧绷。

    「我只是觉得时间拖得太长，但未必能调查出有意义的东西。可能只是有人利用『英华集团』洗黑钱而已，因为他们的体制虽然很完善，但内部存在许多弱点。」

    「如果这是你真正的想法最好。」零的声音恢复了漠然。「我会等你下一次的报告。」

    「我会查清楚所有和英华有资金往来的黑社会组织，也会调查余洪涛的举动，以及他们是否还有更进一步的牵连。如果我确认余洪涛是嫌疑犯的话，我会知道怎么做。」树面无表情的关上电脑。

    刚才零的话已经做了充分暗示与指责，这是他第一次从零那里收到这种讯息。

    他会有什么要逃避的事？

    在工作上他向来无情，即使犯人是余洪涛，他也不会手软，这一点他非常有信心。

    零太小看他了，他不是个会为了所谓的「友情」，而忘记自己的职责，所以他没有任何烦躁的理由，也根本没有在逃避什么。

    至于急于要离开台湾更是无稽之谈，虽然他从小是个孤儿，但台湾还是他的故乡，他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没有任何人与事情可以左右他的决定和行程，零有那种的想法实在太可笑了。

    他要用行动向「零」证明，他会出色的完成所有调查，不管需要多久。

    「清煜，你觉得我们公司现在的电脑系统还有问题吗？」余洪涛目光严肃地问。

    「电脑系统的bug我已经清除得差不多了，还有关于部门的整合意见也送交到你的办公室了。」卓清煜撇嘴笑了一下。「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来？这些事还不劳你这位总裁亲自来我的办公室吧！」

    「我交给你的首要任务你都已经完成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当初余洪涛计画整合部门以提高效率，同时也加快公司的电子化进程，以及网路安全，所以卓清煜才答应暂时来「英华」帮忙。

    卓清煜是这方面的高手，而且他向来只接短期聘任的工作，不可能长期留在一个公司内，所以余洪涛才会有今天的问题。

    「对于电脑系统我会做最后一次的检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漏洞容易让骇客攻击。如果没有，我想也到了收尾阶段。要是你没有其他方面的要求，我这个特别行政部就可以结束了。」卓清煜心里有所防备，但表情依旧随和。

    余洪涛是来暗示让他尽早离开吗？难不成对方对他起疑了？

    「真的留不住你吗？英华新成立了投资部门，你要不要先来管理一下？你知道我刚从父亲手里接过集团，需要自己的亲信和得力助手。」

    卓清煜微微一愣。「你给我时间考虑一下。」看起来是他多虑了。

    「还有一件事，是关于……」

    「等一下。」卓清煜桌上的通话讯号灯亮了起来，他按下按钮与秘书通话。「有什么事？」

    「卓先生，您的女朋友来了，她要求见您。我知道您和总裁正在谈话，所以向您请示一下。」

    余洪涛微扬了眉。「女朋友？」

    卓清煜自己也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让她进来。」

    余蓉微不是他女朋友的事，他居然一直忘了向秘书澄清。

    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余蓉微出现在他们面前。

    「小微？」当她关上门走进来时，余洪涛用揶揄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你什么时候变成清煜的女朋友了？」

    余蓉微神色倏地惊慌起来，她没有想到大哥也在这里。

    卓清煜坐在办公桌后，深邃的眼瞥向她的脸，继续保持沉默。

 第五章

    「哥，你怎么在这里？我打你手机你也没开机，你的秘书也说你不知去向。」余蓉微神色仓皇的看着余洪涛，显得有些进退两难。

    「我来这里和清煜谈公事……倒是你，什么女朋友？」余洪涛双手抱胸，兴味盎然的看着他们。

    「我本来是要找你的，因为找不到你，才来找卓经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那是个误会……」她求救似地看着卓清煜，希望他能解释一下。

    「好了，就当我没有听到。你们谈，我还有个会要开。」余洪涛看了眼依旧沉默的卓清煜。「考虑一下我提的事，我等你的答案。」

    「好。」卓清煜俐落的点头。

    余洪涛站起身，准备离开。

    「哥，你先不要走，既然你在的话，我和你说也可以，那个……」

    「我很忙的，好妹妹，我还要去开会。」他轻松地走过余蓉微的身边，打开门径自走了出去。

    余蓉微不禁尴尬地向前走了几步，无奈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呢？我大哥可能误会了。」

    「你会和他说清楚的，不是吗？现在是上班时间，谈也不是时候。」他意有所指的道。

    「我不是为了私事来的，是工作上的事。」她赶紧摇手，又走近了几步。「你说的那些话我有好好的想过，以后不会再让你困扰了。」

    卓清煜眸里利光一闪，道：「坐吧！有什么事？」

    看着他面无表情，她开始犹豫起来。「其实我找大哥说也是一样，只是刚才打他的手机又关机，打到办公室去他的秘书也说他不在……还有女朋友的事……我是不是应该和你的秘书解释一下呢？」

    「反正我也不会在这里久待，解释来解释去反而说不清。我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救过你，这件事还是保密比较好。」

    她微微点头，表情有些怅然。「你要走了吗？」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明明已经不打算对他报恩了，但这种不舍的心情还是瞬间涌了上来。

    「等工作结束后，我自然要走。」他的嘴角终于微微上扬，露出了笑容。「你大哥请我回来只是做一些基础设计的工作，等一切都上了轨道，就不需要我了。」

    「可是我听我哥说，他很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帮他。而且他以后会接我爸爸的位置，所以他觉得你是执行总裁最适合的人选。」余蓉微认真地回忆和哥哥的谈话。「他昨天也对我说过，其实你的能力比他强，也有魄力，不像他一直都在父亲的庇荫下成长。」

    「洪涛真的和你说这些话？」卓清煜眯了下眼。「他是个开朗又热情的人，而且有抱负，英华的未来有他掌舵，根本不必担心。你不也是在英华学习管理吗？以后你也能帮他的忙。」

    「我还早着呢！二姐就常说我太迷糊，最好早点嫁人……」说着说着，她忽地羞赧了起来，赶紧转移话题。「今天我在整理最近一个月的出货纪录，有一些资料我觉得很奇怪，可是我去问经理，他又说我只要照着上面写的整理好就行了，不该管的不要管。」

    卓清煜敏锐的望向她。「那些纪录具体事项是什么？」

    「是原始的出货单据，我今天就是在整理登记那些单据。有一些货物我记得没有出过那么多次，工厂也不可能生产那么快。」她神色严肃的说。「本来这份工作不是我在做，因为今天罗姐请假，明天又是月底，所以才会让我登记的。」

    「那些原始单据你有保存下来吗？」

    「我不能带出部门，但是我有记在本子上。」

    他看着她那张认真的小脸，眼神变得难测。

    「我会告诉洪涛的，这几天他为了分公司和新产品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应该会开一整天的会，但是没关系，我会找到机会和他说的。」他笑了一下。

    「是不是我太小题大作了？可能也没什么要紧吧！毕竟我到公司才两个多月，可能有很多事情不了解……」她踌躇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神有丝请求。

    看到她眼里的请求后，卓清煜在心里下了决定。「如果你信任我，就先让我来调查，等调查结果出来，再判断要不要告诉洪涛。」

    「不会麻烦你吗？」她的双眸一亮。

    「如果真有问题，调查也属于我工作的范围，我也负责监督各部门的运作。」他抬了下眉毛，自信的笑容更突显出他的俊美和阳刚气息。

    余蓉微松了一口气，月牙般的眼又笑眯了起来。「那我什么时候把单据拿给你看？白天大概不行，如果被经理知道的话……」

    「今天晚上我会让秘书早点下班，你如果方便的话，就打电话给我。」他抿了下唇，将他的私人电话号码写在便条纸上递给她。

    她接过便条，心里却有股淡淡的酸楚飘过。过去她是那么渴望能拿到他的电话号码，期待他打电话给她，但他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可是今天，就这样轻易地拿到了他的号码。

    「那我先走了，还有许多事要做，我不能离开太久。」心情突然低落了起来，她唇边的笑容不禁带点苦涩。

    「这件事记得要保密，暂时就只有我和你知道。」他叮嘱一句。

    又是要保密的事，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秘密？

    她点了点头，心里有好些话想要告诉他，好想将她思考出来的想法和他讨论，也想听取他的意见……

    可是最终她只是低声说了句「再见」，然后沉默的走开。

    她找不到告诉他的理由和借口，也明白现在是上班时间，不能再给他添麻烦，绝不能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的身上。

    余蓉微长大了，不再是活在过去的那个女孩了。

    她想让自己变得更坚强和独立，也许只有如此，才会得到他一点点的赞许吧！

    这是她现在的小小心愿，不为人知，深埋心间，却有些温暖，有些喜悦，有些淡淡的惆怅……

    她走出他的办公室，将他凛冽的眼神关在身后。

    办公室里，卓清煜若有所思地盯着被关上的门，深不可测的眼更暗了几分。

    他有一种感觉，余蓉微今天带来的消息，也许是他此次任务的最大突破点。

    春日的夜晚，宁静里却有种令人昏昏欲睡的熏然感。

    可是这样的夜晚，对于余蓉微来说，却是混合着紧张和兴奋，心跳无法正常运作的夜晚。

    「你拿到这些单据没有遇到问题吧？」卓清煜抬起眼，轻扫过她的脸。

    「没有，所有人都下班了，而且今天正好交给我保管，只要明天早上放到经理的办公室就行了。」她用力的摇头微笑。

    「辛苦你了。」话一说完，他的所有注意力立即放在那迭单据上。

    余蓉微看着他刚毅里带着温柔的侧面，微蹙眉宇的样子十分性格。

    卓清煜飞快地翻阅着单据，然后又从中挑选几张他认为有问题的。

    「可能要请你等一下，我做一下备份。」他将单据放进扫描器，正反两面都进行了扫描。

    她不再打扰他，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默默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的眉头也越蹙越紧。

    余蓉微的心里更加紧张，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他不会如此皱眉。

    打开电脑后，他的手在键盘上敲打，眼睛很快的浏览着页面。她没有介入他的调查，只是沉默的等待着。

    「蓉微，你有办法弄到几个月前，甚至几年前的单据吗？」这些原始单据都没有电脑档案，所以他以前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她的身体倏地挺直。「我要去找一下，应该有保存下来，每年会计部门应该也会需要复查吧！」

    「那就麻烦你了。」虽然他觉得找到问题单据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不能不小心。「最后做成的资料应该和这些原始单据有出入，只有找到更多的单据，才能查出这些资金的去向。」

    「没有货品出去，却有资金进来？我越想越觉得很奇怪。我查了一些这上面的公司，好像和我们也没有业务往来，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付我们款项呢？」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思考的表情有抹傻气。

    卓清煜的眼中闪过一丝诡谲深邃的光芒，他将单据放回桌上。

    「忽然多出来的款项，如果是经常性的专案，一定会在会计帐册上显示出来。但是我简单的查阅了这几个月的帐册，完全没有那种情况。可能要调查采购部门、工厂生产的产品……如果工厂没有生产过这些货物，那不应该会有支出成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搞不明白，听起来太诡异了。」她突然抱住自己的手臂。「卓经理，你可以调查清楚吗？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有些可怕。」她的眸光落到那迭应该完全无害的单据上，却不禁打了个冷颤。

    「现在首要任务是先把事情查清楚，然后再考虑之后要怎么处理。我相信不管是什么难关，都有办法解决。」他关上电脑，眼睛炯炯有神地起身。

    余蓉微轻咬着下唇，她很想表现得坚强一点，却还是不免忧心忡忡。

    「现在千万不能沮丧和泄气，更不要胡思乱想。」卓清煜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走吧，我陪你把单据放回去。」

    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她的心跳得好快。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才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卓清煜微一用力，就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他握紧她的手，将他手里的温暖和信心传递给她。

    她的两颊染着红晕，微微抬眼，笑容变得开朗。

    「不要担心。」

    「嗯。」她响亮的应道。

    凌晨一点的「英华集团」办公大楼的地下档案室，应该紧锁着的档案室，此刻却大门虚掩，并从门里透出微弱的光线。

    余蓉微踮着脚尖，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推开档案室那扇沉重的门，向里面探头，并且蹑手蹑脚的走入。

    「卓经理，你在哪里？」她兜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卓清煜的身影，心跳加速的她忍不住轻轻的叫唤。

    「我在你后面。」无声无息的，卓清煜出现在她身后。

    余蓉微猛一回头，不意差点撞上他，她急忙着后退，重心却变得不稳。

    「哎哟……」她惊呼一声。

    卓清煜敏捷的伸出手，一手拉回她的身体，一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抱在胸前。

    「小声点。」他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他微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响起。

    余蓉微的脸颊扬起一片绯红，她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紧 窒。

    卓清煜迅速放开她，在档案室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几乎隐在阴暗中，教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歉，微微低下头，表情显得有些沮丧。

    她是不是又差一点惹祸了？

    「东西我全都找到了，我们走吧！」卓清煜在昏暗中愈加明亮的眼，轻扫过她的表情，然后转身离开。

    她无声的跟在他身后，悄悄的用手抚着胸口──刚才和他亲密地紧贴在一起，让她感到心跳激烈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她的负荷，全身不禁发热。

    走出档案室后，他飞快的锁上门，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前。一路上他们都不再交谈，小心翼翼地从逃生梯上楼，然后再搭乘主管专用的电梯回到他的办公室。这段路程中，他都没有和她交谈，甚至看她一眼。

    余蓉微急跳的心脏稍稍平复，心里的颓丧感却不断攀升。

    回到他的办公室后，她歉疚的站在门边，有些迟疑。

    「我是不是不应该去找你？因为我等好久都不见你回来，有些担心，所以就去了，我不是有心要出声的，只是……」看着他走到办公桌边，她忍不住低声解释。

    「我没有责怪你，反正现在也没有事。」他眉眼微抬，回头瞥了她一眼。

    她泄气的嘟起嘴。「为什么在你面前我就会一直做错呢？我也不想这样……」她头垂得更低，叹了口气。

    「蓉微，这么多资料一个晚上就要看完，我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与其你在那里自怜自艾，不如来帮我分担一些工作。」卓清煜的眼里露出一丝无奈，这个女孩总爱自己胡思乱想。

    闻言，她立刻跑上前，还是一脸歉疚的模样。

    卓清煜看到她失落的神情，嘴角微抿，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将手里的资料和单据分一半放在她面前。

    「找出你觉得有问题的，然后给我。」

    她迅速的接过，点头道：「好的。」

    他们在一起已经工作了好几天，她也了解自己需要注意的细节和方向。

    先前的错误已经发生，现在她只能用努力工作来弥补过错了。

    余蓉微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她小小的脸上带着一抹甜笑，让人不禁想去猜测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卓清煜揉了下微微酸涩的眼，喝着眼前已经冷掉的咖啡，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身上。昨天他们几乎是通宵调查，他找到许多有用的资料，她也帮了不少忙。看起来，他在这里的任务很快就能告一段落了。

    可能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的感觉敏锐，能从看似稀松平常的事里发现盲点和疑点。就像这一次，一般人只要誊录就好，谁会对进货单和结算单产生疑问呢？

    突然想起她昨天小心翼翼又胆怯的样子，她对自己不够有自信，而且坦率又单纯。像她这种大集团的千金小姐，让人难以想象会有这种近乎「傻气」的性格，难怪一开始他会对她产生怀疑。

    开始了解她之后，他发现她的纯真是天生自然的，而她不造作的娇柔神态也让他印象深刻。她总让人一眼就能看透，教他感到惊讶的无声脚步，也是因为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缘故吧！

    沙发上的余蓉微轻轻的动了一下，她自然的伸手揉眼睛，最后舒展筋骨，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最后才睁开双眸。

    她的脸上满是迷惘又疑惑的表情，彷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下一秒，她惊恐地猛然坐起身，瞪大还有些无神的双眸四处张望。当地看到卓清煜时，立即露出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居然睡着了。」余蓉微懊恼极了，也对自己感到愤怒，他在通宵工作，她却做到一半就昏然入睡……

    卓清煜只是挑了下眉，继续喝他冷掉的咖啡。

    「我好像还有事情没做完，档案和资料放回去了吗？」她看了下手表。「已经八点了？」天哪！她到底睡了多久？

    「东西我已经放回去，事情也都做完了。」他站起来，朝她走过去。

    「那我不是又没帮上忙！」她抿紧嘴唇，懊丧不已。

    「你已经帮了许多忙，而且昨天的事你没有错，为什么要自责呢？」他在她对面坐下，眼里有抹熬夜后的疲惫。

    「我没有错？我明明有错。」她的情绪开始起了波动。「以前我就老是给你添麻烦，现在也是。什么事都做不好，你一定觉得我很没用。」想着想着，她更加难过了，缓缓低下头的刹那，她显得既脆弱又敏感。

    「是你觉得自己没用，可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她抬起眼，无比的疑惑。「但是，你说过我让你感到困扰。」

    「那些事你不是已经想通了吗？」他保持亲切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想通了？」她用力点头。「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把对你报恩的事当成是人生目标，实在是大错特错了，也枉费你救了我。」

    卓清煜抿唇笑，笑容里带着揶揄。「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看就知。」

    「有这么明显吗？我不知道。」她露出无辜的眼神。「这样是不是很不好？」

    「不会，我觉得很好。」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她歪着头，有些不以为然。「我妈和我二姐有时也会说我太过理想化，不肯走进现实世界里。就好像我一直说要找到那个救我的人，她们却说不可能……」她本来无奈的眼神，又渐渐的亮了起来。

    「可是我找到你了！虽然我的想法有偏颇，但我还是觉得能够知道你是谁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只是我现在明白只有我过得好，才是对你最好的报答。」

    「其实知道我救的人是你，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好。」他的语气有些暧昧，眼光烁亮地落向她精致的小脸上。

    他的眼神太明亮、太迫人，害她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有种小小的喜悦在蔓延。

    「那你还讨厌我吗？愿意和我做朋友吗？」她怯生生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期待。

    卓清煜继续用他那双极具杀伤力的魅眼，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她。

    「现在我真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味的只想到自己的心情，也不会……应该说是尽量不给你添麻烦。」她再度叹了口气。「我怎么在你面前就老是出丑呢？」

    「出丑？什么时候？好像没有吧……你在我眼里一直是个漂亮的女孩。」他带着笑意，口吻轻松。

    余蓉微高兴的扬起头。「真的？」

    「而且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吗？拥有共同的秘密，现在还一起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的笑容真挚，更显得迷人。

    她看着他，表情渐渐变得悲伤，眼眶也忽然红了起来。

    「怎么了？」卓清煜惊讶地看着她出人意料的表情，难道他说了什么让她难过的话？

    「卓经理……」她的声音闷闷的。

    「昨天你都叫我清煜了，今天怎么又客气起来？」

    「我……觉得可以认识你真妤。从我出生开始，就在家人的呵护下成长。那次去罗马，是我第一次想要独立自主，可是却遇上火灾。」她的目光哀戚，声音也带着哽咽。「那件事之后，我虽然笑着对每个人说我没事，可是心里却一直记得独自一人在火场里的恐惧。」

    卓清煜轻松的表情渐渐收敛，认真地看着她。

    「突如其来的灾难，也许人生里还会遇到很多次。但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身边也没有可以帮助你的人，自己又毫无能力逃生……对我来说，那次的记忆深印在脑海里，忘也忘不掉。」她已经努力想忍住眼泪，却还是有晶莹的水珠悄然落下。

    余蓉微用力擦去泪水，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坚强，也想和唯一与她共同经历那次火海的他，分享她埋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感受。

    除了他，没有人可以与她分享这一切，她也只能对他说。

    「为了不想让家人还有和我一起去的同学担心，我在他们面前必须装得若无其事，可是有时候就会突然回想起那种感觉……」她的眼神迷离，脸色惨白。余蓉微努力寻找合适的语句表达自己的心情。「就好像突然间，那种窒息的感觉、绝望的痛苦又回来了……」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一颗颗滴在她的手背上。

    卓清煜面色凝重地看着她，他不知道这个看似开朗的女孩心中，还有着如此巨大的心理障碍和痛楚。

    「那种面临死亡的感觉，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可是太可怕了，可怕到我不想再记起……」她哽咽得无法说话，眼泪如雨般落下。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轻柔地拥抱她。「你不会有事，再也不会了。」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有着强悍的力量，瞬间就撕开了她回忆的裂缝。

    就是这句话，让她无数次从痛苦的回忆里振奋起来，教她勇敢的生活下去。

    她伸出手，轻轻的回抱他。他的气息、他坚强的胸膛，是那么值得依靠。

    「……每一次，当我觉得无法呼吸时，我就会想到你对我说的每句话。虽然我记不得你的样子，却能清楚记住你的声音。你对我说加油，要我抱紧你……一想到你，我就觉得自己不孤单，死亡也并不可怕，因为你来救我了。」

    她依然流着泪，但心情却因为他的拥抱而逐渐好转。如果能够永远留在他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刹那间，以前不敢想的念头冲破了所有的阻碍，不断盘旋在她感性的脑海里。

    卓清煜抱紧她，她那颤抖的模样，竟莫名牵动他心里的某根弦。那一刻，他甚至感到脆弱，无法面对她的眼泪，不想看到她哭泣。

    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会想安慰她？

    为何想教她不再恐惧，永远地远离悲伤与灾难呢？

    这些问号，他不想去寻求答案。只想在这个时刻好好安慰她，让她可以获得真正的安全感。

    余蓉微闭起眼，将心中的渴念再次压回心底。

    她不能奢求，更不能要求那么多，因为那对他太不公平了。她的恐惧不能让他来承担和抚平，她不能把他当成自己的避风港。

    只是，现在就让她偶尔软弱一次。

    就这么一次，让她可以依偎在他宽厚而安全的怀抱里吧！

 第六章

    又是深夜时分，整个「英华大楼」大部分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余蓉微走出电梯，来到办公室门口后，就不断的在门外踱步，迟疑着，始终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她手里提着一个熟悉的便当袋，帆布袋子上有着粉红的心型图案。看来，她又准备了便当，可是在送的时候又犹豫了起来。

    「为什么站在门口不进来？」由办公室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余蓉微瞪大惊异的双眸，只能打开门走进卓清煜的办公室。

    「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她将便当盒藏在身后。

    卓清煜狡黠一笑。「你的脚步声和别人不一样。」一开始，他无法感觉到她的存在，可是现在却能轻易听出她那独特的脚步声。

    「有声音吗？我妈说我走路都没有声音耶！清煜，你真的好厉害，别人不懂的你都懂，别人懂的你也都懂。」她眼里的惊异慢慢扩大。

    「我只是经验比别人多一些。」他挑了下眉毛，难掩嘴角的笑意。

    虽然这种称赞有些幼稚，可是他却觉得很受用。

    「就好像你会进火海里救我，那种勇气和能耐一般人怎么能比？哎呀……」她赶咬紧唇，为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而沮丧。

    卓清煜的目光瞥过她将手放在背后的举动。「你手里藏什么东西？」

    「那、那个……」她的沮丧持续增加中。

    「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现在好像又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他微哼一声。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但是我虽然说了不该说的，但也没有说错啊！我敬佩你的事实永远也不会改变。」她的无力感无限蔓延，可说话的神情却很认真。

    「今天做了什么菜？拿出来吧，我正好有点饿了。」她真是一眼就能被看穿，他也不想再逗弄她。「你的消夜我可是想了很久。」他朝她眨了下眼，薄唇挂上揶揄的笑容。

    「啊？」她满是疑惑的看着他。「但你以前说过不要我再送消夜来了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一心只想着报恩，现在应该不会了吧！」卓清煜走到她面前，烁亮的双眸闪动着令人屏息的光芒。

    「也一样，也不一样。」她老实的将便当盒拿出来，眼神直率又无辜。「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以前就是觉得那好像是我必须做的事，是我一天里最重要的事。」

    说完后，她的眼神又变得迷蒙。「现在也觉得是我必须做的事，不但重要，而且心情很快乐……」

    看着她那副迷糊的样子，卓清煜笑了。

    「你笑什么？」她抿着嘴角，疑惑的看着他。

    「现在我们是平等的关系，以前你崇拜我，又一心想报答我，那就不平等了。过去你根本没有想过要和我做朋友吧？」他一语道破她的感觉。

    「不是没有想，而是不敢想……我有时候脑筋不好，我二姐就常说我认定了，就不肯放弃。」她眨了眨剔透的双眸。

    「这其实是个优点。」他温和的看着她。

    余蓉微沮丧的表情终于融化，立刻绽放灿烂的笑容。「谢谢你的称赞。」

    「我们还要站着谈多久？」他努了下嘴。「该吃消夜了。」

    「对了，我今天做了两人份喔。」她眯起眼笑，整个人散发出快乐的气息。

    卓清煜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中的光芒倏地深沉。

    和她几天下来的相处，偶尔不见她，还真的感到很寂寞。她有时候很安静，但聒噪起来也会让人想要生气，而且个性固执、迷糊，还有点傻气。

    不过，今天当他说不用她再帮忙调查，教她早点回家，而他一个人留在办公室还真有些不习惯。他已经习惯她总是偷瞄自己的眼神，还有在检查资料及做一些琐碎事情时的认真表情。

    「你今天做了什么菜？」见到她将饭盒打开后回头看他，他立刻笑容以对。

    「日式料理。我做过两次日式料理，每次来收便当盒，你都吃得最干净。」以前她都拜托他的秘书帮忙收便当盒。

    「听起来就很美味。」他默然一笑，她还是个细心的人。「你真的那么喜欢料理吗？有些女生很讨厌油烟味，特别是像你这种千金小姐。」

    「小时候我就喜欢家政课，本来也想去读餐饮学院，但是二姐远嫁加拿大，又是学音乐的，她已经违背了爸妈的期望，如果我再那样做，他们会更伤心。」

    「所以你才去学企管？」卓清煜不觉得惊讶，因为她是个善良体贴的女孩。「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的喜好，又为了别人将自己的恐惧深藏心底，你这样做不累吗？」但是这样的她，为什么会让他有种心痛的感觉？

    「说不累是骗人的。」她轻轻的叹息。「但是多数时候，我还是觉得满足又快乐，料理任何时候都能学，自己在家也能练习。」似乎想到上一次他拥抱她时的模样，她绯红了脸，悄悄低下头。「其实我现在对之前那场火灾，已经没有那么恐惧了。以前压抑着不敢回想，现在却因为回忆过，所以不再那么害怕。」

    他的眼神倏地闪过一丝锐利，但立刻又柔和起来。

    现在的她正走出阴影，这是好事。「如果以后你感到害怕，我教你一个方法。」他走到她身边，拉着她一起坐下。

    「什么办法？」她很认真的看着他。

    「你只要叫我的名字三次，我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并且帮你解决一切危机。」卓清煜神色自若的说完，随即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日式烧汁牛肉，看着她做的料理，真的感到饥肠辘辘。

    过去，他曾有过三天三夜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食物，现在想来，已不记得那时候到底是如何熬过去的？

    「你真的很会开玩笑。」听完他的话，余蓉微细细思考，然后噘起嘴感到不可思议。一想到他在和自己开玩笑，她就有说不出的欢喜。

    「吃呀！你不饿吗？」卓清煜若无其事的指着寿司。

    「清煜，明天你想吃什么？」

    「每天你要上班，又要做这些，太辛苦了。」他摇头，表示明天不必准备。

    「每天都可以下厨做料理，对我而言才是快乐呢！」她也跟着摇头。

    「那么……随便你做。」他一边伸出筷子，一边微笑。

    「嗯，你吃吃看这个凉拌紫菜小鱼，有没有觉得很爽口？」她夹了一块小鱼干给他，期待的望着他。

    「我不太喜欢吃芝麻。」他皱着眉头。

    「芝麻是很有营养的东西，而且我也只洒了一点点……」

    「不爱吃就是不爱吃。」

    「你怎么好像小孩子一样的……」

    在自然的拌嘴里，他们愉快的吃着消夜。一种说不出的温馨与自然的气氛围绕着他们，让这个静谧又温暖的夜晚，显得更加的微醺醉人。

    sogo百货里，余蓉微拎着几个购物袋，站在三楼转角处沉思着。

    二姐的宝宝就要出生了，而爸爸要去加拿大开会，妈自然也会跟过去陪二姐待产。而她这个做阿姨的要送什么呢？今天她逛了一整天，帮姐姐和姐夫都买好了礼物，但是却为宝宝的东西而发愁。

    她的目光随意的四处浏览，突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眼睛因为愕然而瞪圆，他怎么会在这里？即使是休假日，她并不认为他是那种会来逛百货公司的人。转眼间，又不见了他的身影。

    余蓉微咬紧唇，犹豫着该不该追上去？算了，如果刻意追上去，会不会让人感觉怪怪的？可是她突然想到自己有问题要问他，那些奇怪单据的调查结果如何，他还没有告诉她呢！

    这几天虽然每晚替他送消夜──他可真是个工作狂，怎么可以每天都工作到凌晨呢？这样对身体也不好……她边想就边朝着他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卓清煜正站在电梯前，等余蓉微追到时电梯正好开启，她才想开口叫他，此时电梯里的人走了出来，不知为何，当她看到那个人时，本来要唤出口的声音却梗在喉间。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余蓉微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只觉得全身发冷。更让她觉得诧异的是，那名男子走过卓清煜的身边时，卓清煜似乎塞给他什么东西──可卓清煜正走进电梯，连头都没有抬起过，手上也没有任何东西……是她眼花吗？

    就在余蓉微迟疑之际，转眼电梯门关上，当她立即回头想寻找刚才那个让她全身发冷的男人时，对方也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想到自己为了一个奇怪的原因，竟然错过卓清煜而觉得不可思议。刚才，她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愣住没有行动。

    想着，不免又沮丧起来，也没有购物的心情了。她慢慢走向电梯，准备回家。

    树将所有的调查资料都传给零，并得到任务完成的指示。

    此刻，他看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皱了下眉头。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明天起他就会停用这个号码，也会和这里所有的人断绝往来。他好像从未打电话给那个丫头，她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他用力回想，却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记过她的号码。

    树的脸色比黑夜还要阴沉，他点起了一支烟。

    有多久没有抽了？自从他查清楚自己的亲生父母，如何为了逃避责任而将他遗弃在孤儿院，而后又各自结婚，并把他从记忆里抹去开始，他就没有再抽过烟了。

    对了，她给过他一张名片──他放到哪里了？

    他并没有丢东西的习惯，所以一定在行李的某处。他立刻将打包好的简单行李取了出来。其他穿过的衣服和一切有关他存在的痕迹，将会有专人来清理干净，让人无法再追查到他。

    没有，没有，都没有……卓清煜愤怒的将行李扔在地上，到底怎么回事？从来不丢重要东西的他，竟会找不到最需要的东西！

    他皱起眉，怒气在心里酝酿，这难道是天意？要他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开这里，永远不和她联系。

    树紧蹙的眉心突然放开。牵挂？刚才闪过他脑海的辞汇是什么意思？就算打电话给她又如何？除了说一声再见外，他还能做什么？

    他的表情变得漠然，是一种刻意冰冷的漠然。

    不能去想的事就不要去想，不能去期待的就不要去期待，这是他这些年来练就的本能。

    他面无表情的将行李重新打包，动作迅速而敏捷。

    眼看着窗外天色已亮，也到了他该出发的时候。

    他将行李袋背上肩膀，身穿一件有型的t恤和紧身牛仔裤，予人的感觉已从一位企业菁英一变而成为有些危险的浪子。

    他朝门外走去，身后的电话铃声却蓦地响起。他没有拔掉电话插头，反正有人打来，他也不会去接。

    电话答录机自动运转起来，他有些惊讶，虽然答录机里不是他的声音。

    「主人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

    「清煜，我打了一个晚上你的手机都打不通，只能等天亮再联系默涵，向她要你家里的电话号码。你不在吗？这么早就去公司了吗？」电话那一头传来的是他本来想联系的那个人的声音，急促焦虑而且带着哭音。

    卓清煜放下肩上的行李袋，定定的站着，阻止自己走过去接电话。

    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必须在今天离开！

    「我哥出事了，他昨天晚上被警察带走了，警察说他参与黑社会组织，利用公司进行非法活动，要被带走调查。许律师已经赶去警局，可是却不能保释……」她终于忍不住的大哭起来。「你听到电话就请打电话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妈都在加拿大，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

    树冲到电话旁，立刻拿起话筒。「我现在就过去，你先不要激动，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有办法解决！」

    放下电话，他不顾行李，直接冲了出去。

    卓清煜刚停下车，就看到站在门边，一脸苍白、满是泪痕的余蓉微。

    他快步下车，她则立刻奔了过来。

    看到她满面泪痕的模样，他的心情倏地变得沉重与愤怒。

    一伸手，他做了最想做的事──将她拥入怀中。

    余蓉微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闭上眼，紧紧的靠着他，从他身上汲取力量，安定她焦虑的心。

    良久，他才微微的放开她，嘴角挂着让她安心的笑容。「我不是说过，如果你感到害怕的话，只要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吗？」

    「你说只要叫三声就可以了，可是昨天晚上我叫了很久，你都没有出现。」她有些抱怨，但更多的是安慰和宽心。双眼定定的看着他，眼神闪着无私的信任。

    「可能是我的接收能力还没有那么强，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他深邃的眼望进她的盈盈秋波。握紧她的手，带着她走进屋里。

    接下来，余蓉微开始详述昨晚发生的一切。

    「许律师说他暂时也无能为力，警方得到的证据对哥哥很不利，而且今天新闻界一定会得到消息，势必闹得满城风雨。我爸爸又远在加拿大，要我现在拿个主意出来。另外还有董事会的那些叔伯，以及公司的高级主管也要开会……我根本不知从何着手。」握紧他的手，余蓉微狂跳的心才稍稍平复。

    还好有他在身边，所以她还有所依靠。

    卓清煜的眼神深沉锐利，甚至有种让人战栗的残忍从他温和的眼里闪过。

    「但这些都不是我最担心的，公司里有那么多能干的人，爸也还能下指令，但是哥哥……我担心哥哥！爸也深受打击，还有妈……二姐又在待产，我到底该怎么办？我哥哥会怎么样？」她蒙眬的泪眼直盯着他的脸。

    「你告诉我实话，许律师说话根本语意不明，我哥哥到底会怎么样？」

    卓清煜神色一顿。「好，我告诉你实话。做假帐、挪用公款非法营利、勾结黑社会、洗黑钱……这些指控只要有其中一项成立，洪涛自己锒铛入狱不说，还会严重影响到『英华集团』和你们家。」

    「我哥哥不可能做这种事！他虽然平时爱开玩笑，但绝对正直可靠，而且他一向将集团的利益放在最前面，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犯法又危害公司的事。」一向柔弱的她，此刻的表情却像暴怒的母狮。

    卓清煜沉默了一秒。「我要先去见洪涛，警察是不是不准人去看他？」

    瞬间，她的暴怒一敛，眼里的忧虑再度加深。「对，检察官对他声请羁押禁见，哥哥只能见许律师。」

    「你听好了。」卓清煜抓紧她的手，神色凝重的凝视她。「如果你要我帮你，我一定会帮到底。但是结果可能未必是你期待的那样，你还要我帮忙吗？你会完全信任我吗？」

    余蓉微的双眸里交杂着疑惑、惊恐、焦虑……还有一股深情和执着。

    「你似乎话里有话，但我现在心乱如麻，什么都没办法想，我知道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是我当然信任你，也需要你的帮忙。」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他的邃眸望进她的眼。「好，你既选择无条件信任我，那么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和我争论或反对，我要你完全的配合，并且听从我的话。」

    卓清煜的内心也在挣扎，可只要看着正在痛苦而泪眼汪汪的她，他向来狠绝的心肠却变得异常的柔软。

    他痛恨这种柔软，却无法将之摒弃，所以他选择面对事实，接受它。

    她虽然还是很困惑，却毫无异议的点头。「你说吧！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你先把我们之前调查的资料找出来──记得吗？我还没有把结论告诉你。」虽然她追问过许多次，但每次都破他转移话题，或者技巧性地回避了。

    「嗯，你说是公司机密，我还是不要知道得好。」她先是垂下眼帘，又在瞬间扬睫瞪大眼，被泪水洗得清澈的眼里盛满浓浓的恐惧。「难道……是哥哥？」

    卓清煜的目光带着穿透人心的锐利，以及洞悉一切的光芒。

    余蓉微全身开始颤抖，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却满是茫然与恐惧。

    「不！不可能……不会是哥哥……你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明明是一起调查的……」她的颤抖变成了痉挛，胸口狠狠痛了起来。

    余蓉微想到他们虽然一起调查，但她只是提供他一些必要资料，和帮他挑选出各部门有问题的单据与资金纪录，而他则调查这些问题背后所牵扯到的人与部门。

    他从未向她透露过他怀疑谁，又在调查谁。而当时的她只是沉浸在与他相处的喜悦和急于查清真相，无暇去想太多。

    「难怪你一直都不告诉我，总是教我做一些琐碎的事，还说什么知道的越多对我越不利……」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一阵如电般的颤栗贯穿全身，将她震得四分五散。

    卓清煜的眉宇微皱，他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却只是沉默，没有任何的解释。

    「是你吗？难道是你把那些资料提供给警方，让他们来把我哥哥抓走？他是你的好朋友啊！他欣赏你、信任你……还有我、我也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她歇斯底里的喊着，情绪几近崩溃。

    她的泪又顺颊落下，打从昨天她就不断的掉泪，原来一个人的泪水真的可以没有尽头。她的心好痛，痛到彷佛无力再跳动；身体也好累，所有的神经好像在瞬间断裂了。

    她以为自己曾经历过死亡的地狱，所以这个世上再没有比那更可怕的感觉了。然而现在，她的感觉更甚那时。不是绝望，不是害怕，不是退缩，而是宁愿早点死去，也不想再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卓清煜没有解释，因为他的确出卖了余洪涛，也的确不值得他们信任。

    「你不想解释吗？」最后，她发出无力的呐喊。

    「我不想多说什么，还是那句话，现在起你必须无条件的信任我。」他的声音冰冷，可他的内心却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却无法说出他希望听到的那句话。

    余蓉微的世界，彻底的崩裂了。

 第七章

    如果生命可以快点到尽头，那该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如果生活里可以没有感觉，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对余蓉微而言，现在这就是她的心境。

    余思远从加拿大赶回来，接过公司的所有业务和外界铺天盖地而来的迟疑、追问、谩骂……公司的股价开始跌停，合作厂商纷纷要求解除合约、撤出资金……整个「英华集团」忙得焦头烂额。

    余蓉微最终没有隐藏住身分，她余家小姐的身分一被揭穿，以前和她关系良好的同事们纷纷避而远之。虽然表面上对她很客气，却不再像过去那么亲密。

    另外，检察官正式对余洪涛提出告诉，接下来将会有冗长、痛苦的官司，因为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即使余思远请了最好的律师团，大家还是感到束手无策。

    余蓉微在被保释出来的哥哥面前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然而她的内心却被烈火煎熬着，她的世界早就已经崩溃。

    卓清煜只扔下一句话，要她无条件的信任他后就失去踪影，再也联系不上。

    指控她哥哥的那些证据她看过了，其中就有她和卓清煜一起调查的那些资料。现在，她已无计可施，只能和父亲请的律师团及私家侦探一起努力，想找出真正的嫌疑犯。

    哥哥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可证据全部都指向他，到底是什么人如此恶劣？又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做这么多事？

    余蓉微首先想到营业部的经理，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家人，但她并没有说出卓清煜和她调查的事，所以心中更感到痛苦和对兄长的罪恶感。

    其实她很愿意向家人坦诚自己做的蠢事，可无论如何也不想牵扯上卓清煜。难不成，她把卓清煜看得比自己的哥哥还要重要吗？

    她知道自己对卓清煜的感情不仅只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激，还有更深、更浓、更加无法抹灭的感情。

    「蓉微，最近清煜去哪里了？」就在她沉思时，父亲和哥哥走进小客厅。余洪涛提了那个她最不想听到，又最想听到的名字。

    她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更透明。「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已经向爸提议了让他来当执行总裁，反正我现在对很多事都无能为力。」余洪涛看起来有些憔悴，却还是坚强的笑着。

    闻言，她手里的资料差一点掉到地上。

    「为什么他的电话只能留言？其实他也留过言给我，叫我要耐心等待。」余洪涛有些沮丧。

    「他给你留过言？」她瞪大眼睛。「他还说了什么吗？」

    「清煜那孩子应该不会答应的，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不会愿意让自己困在我们这个小天地里。」余思远的眉眼很像余蓉微，不会予人严厉的感觉，反而显得很亲切，只是多了分沧桑世故和沉稳内敛。

    「他有话说也是跟你说，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余洪涛还有说笑的心情。

    「是吗？小微。」余思远微感诧异。「你和清煜在谈恋爱？」

    「爸，你还记得前些日子，她每天都在厨房不知道忙些什么吗？其实就是在为清煜准备消夜，还每天晚上都送去给他。」余洪涛笑道。

    「不、不是的……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余蓉微急着辩白。

    「不用担心，反正清者自清，我没有做过的事，一定不会有事，而且清煜也会帮我，他一定是在调查，所以不方便联络我们。」

    「嗯，也许我们查不出的事，他会有办法，我们就耐心等等吧！」余思远赞同的点头。

    余蓉微呆怔得好久都无法说话。哥哥这么信任清煜，她却在这段日子里一直自怨自艾，为什么会一直怀疑是他出卖了哥哥呢？

    他不是说过只要她要求，他就会帮忙，而且要她信任他吗？

    想着想着，她的泪不禁又流了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原来她还是不懂。

    「怎么了？你不要替我担心，哥不会有事的。」余洪涛环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哥，清煜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一直没有说，当年救我的就是他……」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将压抑在心里的痛苦，完全的发泄出来。

    「什么？」余思远大为震撼。「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一心想要报答他，可是他却说我的想法错了。他救我不是为了让我报答，他不想我再提起这件事……爸，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还怀疑他……」余蓉微哭倒在哥哥的怀里。

    她想卓清煜，好想好想他。

    她好想告诉他，她有多么的抱歉，居然不愿意信任他。

    她想要告诉他，她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而是发自内心的爱上了他，可是……他却失踪了。

    [清煜，你在哪里？如果我现在喊你三声，你会出现在我面前吗？

    还是，你永远也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呢？]

    菲律宾

    凌晨三点，树在一家破旧小酒馆的后巷中，找到了那个烂醉如泥、倒在地上的男人。

    他蹲到烂醉男人的身边，用低沉但非常清晰的声音说：「李展飞，你打算窝在这个贫民窟里直到老死吗？」

    像烂泥般躺在地上的男人没有回答他，干呕了几声后，又继续蜷缩起身体。

    「我到这里是想要你帮个忙。」树的声音不疾不徐，缓缓地将他的来意说明。他灿亮的眼眸如暗夜的星辰，闪烁出光辉。

    地上的人终于动了动，紧闭的双眸也张了开，李展飞用布满血丝的干涸眼睛看着他。「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他说着一口纯正的国语。

    树冷笑了一声，眼神锐利如刀。

    「你当然懂，如果没有把握，我会来找你吗？」

    「总之，你找错人了。」醉眼又再度闭起。

    「如果我的情报没有错的话，你有个五岁的女儿婷婷……」树站起身，鄙夷的眼神盯着在地上的男子，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彷佛来自地狱的阎王。

    「你……要对她做什么？」李展飞突然睁眼，神情激动起来。

    「不是我要对她做什么，而是身为父亲，你能为她做些什么。」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你想不想见她？想不想知道你留给妻女的那一千万，到底有没有让她们过上安乐的日子？」

    「你这是……是什么意思？」挣扎着，李展飞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这是她现在的照片。」树将照片递到他面前，看着他双手颤抖着接过。

    李展飞看着照片似乎大为震撼，整个人颤抖得好似落叶。

    「她、她生病了吗？要不要紧？为什么住在这种破烂的地方？」他的声音极度不安和恐惧。

    「你太太在你走后不久就另嫁他人，她把你们的女儿交给你的父母抚养，然后带着一千万就消失不见了。」树唇边的冷笑更甚。「你女儿得的是血癌，如果有钱还有一线希望，不然……」

    「不，不，不……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展飞彷佛疯了似地大叫，泪水从他空洞的眼里流出。

    树只是冷眼看着一切，声音益发冷漠。「如果你答应刚才我的要求，她所有的医疗费用都由我来支付。」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树达到了他的目的，但眼里却没有喜悦，也没有任何表情。「那么走吧。」

    说完，他率先离开那个阴暗腥臭的巷子，他知道李展飞一定会跟上他，不管他醉得有多凶。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应该能向零报告进度，让其他人继续接手了。明天，他就要回台湾，回那个他必须回去的地方，见他想见的那个人。

    余蓉微独自站在花园里浇水，晨曦落在她细致的皮肤上，散发出温柔的光芒。

    她放下水壶，一手遮放在额头，抬眼望向天空，蓝天白云，又是晴朗的一天。

    看到这么美好的天空，她悠悠地叹了口气，本应明亮的大眼，此刻却笼罩几许阴霾，目光忧郁，脸形更是比过去消瘦不少。

    她看起来心事重重，身着蓝色的长裙，整个人彷佛荡漾在忧郁的蓝色大海里。

    当晨曦的微光变得刺眼时，她垂下眼睑，因为阳光的明亮而微眯起眼。

    「为什么叹气？」就在此刻，她的身后响起低沉又带着磁性，冷漠却透着温柔的声音。

    余蓉微的身体倏地一震，怔忡的呆立不动。

    卓清煜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俊秀又神秘的眼眸专注的望着她的背影，显得有些薄情又性感的唇向上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还是没有回头，拿起水壶，余蓉微只是低着头继续浇花。只是她彷佛失了心神，在同一个地方不断浇着水，手指微微颤抖着。

    「你不想理我，是真的不再信任我了？」他的眼神变得深邃，笑容缓缓消失。

    她的肩膀颤抖着，终于水壶从她手里掉落，水洒了一地。

    卓清煜的眉峰开始聚拢，从来没想过回来之后，她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在他的面前，她向来温驯可人，脾气温和。

    余蓉微背着他，突然用手掩口，哭了起来，教他感到莫名，只觉得心脏微抽。

    「你不想看到我？」失望充斥他的身子，他沉下脸，毅然的转身。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余蓉微却转身冲了过来，用力的从身后抱住他，泪湿的脸紧贴着他的背。

    卓清煜几乎站不稳，没想到小小的她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他在瞬间觉得自己被她紧紧的包围，无法动弹。

    要拉开她的手很容易，可是她细微抽泣的声音，以及她用力抱紧他的动作，都让他有股奇特的无力感。

    她的这一个举动，瞬间冲垮卓清煜内心所有为她竖起的防线。

    他再也无法逃避自己的感觉，他的人生信条并不允许任何的「逃避」，直到遇到她，这个一开始就让他感到头痛的柔弱女子。

    他和他欣赏的女人类型完全不同，既不独立也不强势，甚至傻气、脆弱。可她就是以那样柔弱的姿态，攻占了他自以为强硬的心。

    「你回来了。」阳光开始尽情照耀世界，余蓉微终于开口，柔软沙哑的声音里有着让人动容的深刻感情。

    「我回来了。」他微闭双眸，声音微微滞涩。

    是该正视自己感情的时候了，他也不打算再逃避。

    余蓉微因为他这么寻常的一句话，再度哭成泪人。

    太好了，他回来了，没有因为她的不信任而抛弃她。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回来，她真的曾担心他永远都不愿意再看到她了。

    「蓉微，你到底怎么了？洪涛不是已经被撤销告诉了吗？」他的手覆上她颤抖的手，声音低沉又温柔。

    「我昨天就知道了……是你找到爸爸以前的机要秘书李展飞，他去警察局说明一切，因为要重新调查，所以哥哥暂时没事了。」她哽咽着说。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伤心？」他询问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

    「因为……因为……」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自责极了。「你要我无条件的信任你，可是我却没有回答你……我居然不信任你，我真是太差劲了……」歉疚的泪水再度滑落，她的眼哭得通红。

    卓清煜轻轻的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你又开始自责了。」

    他怎么会爱上这个老是喜欢道歉的女孩呢？

    「我以为你把事情解决了就不会回来，因为对我失望，所以不想再看到我……上个星期你打电话来，就一直和爸爸、哥哥及你的部门进行视讯会议，可是却没有回来。」她更紧地抱住他，彷佛害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

    「我不会不回来。」他终于拉开她的手，但却没有放开她的手，而是转身将她拉进他的怀抱里。

    他如此温柔亲昵的举动让余蓉微一怔，当她反应过来抬头时，已经与他四目相对，依偎在他的怀中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这种爱胡思乱想又爱自责的毛病，我很不满意。」卓清煜眉头微皱。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她难过的低头。

    「我有责怪过你，或是说过不回来的话吗？」他的口气又严厉了几分。

    「没有。」她的声音更低。

    「那你就认定我是因为你的关系才不回来，是不是太过主观了？」

    她的头垂得更低了。「我……」

    他严厉的口气突然一转，手臂更紧的抱住她。「但是也难怪你会胡思乱想和自责，很多事我都没有告诉你，也没有联系过你。虽然我不满意，但也情有可原，为了改变这种状态，我觉得以后我还是把你留在身边，时时看着你，这样才能减少你胡思乱想和自责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彷佛极不情愿的做这件事。

    她红红的眼睛显得迷惘，又是他熟悉的那种呆滞表情。「清煜，你现在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你不怪我，反而在怪你自己吗？」

    「我不怪你，永远也不会怪你。」他清亮的眼晶灿有神，闪烁着让她目眩神迷的光芒。

    「为什么？」她的心微微的颤抖……原本死气沉沉的心脏开始有了活力。

    「因为你以后要当我的女人，我选中的女人，我当然不会怪她。」他的口气傲慢又狂妄，却有抹淡淡的宠溺与温柔。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动着，然后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余蓉微张大眼，直直的凝视着他，她觉得自己开始复活，对生命又充满了渴望与期盼。

    「清煜，这段日子我甚至想过如果可以死了该有多好……我以为是你出卖了哥哥，我觉得你的背叛比世界末日和死亡都要可怕。所以我……对不起……你那么勇敢的救了我，我却这样践踏你的好意，我真是……」

    没想到一开口，说出来的话依旧是自责与愧疚。

    卓清煜在心里深深的叹气，罢了，他也不想去改变她什么。反正她是他选定的女人，喜欢她就要喜欢她的全部，又何必刻意去改变呢！

    趁她没有说出更多自责和反省的话，卓清昱低下头，用他性感的嘴唇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她惊吓地想要后退，他却不给她任何机会，热情的吻住她。

    虽然他还有许多话想说，但与其用说的，他觉得不如直接行动。而且，对她的思念，在见着她时反而变得更加强烈。

    他想触摸她、感觉她，只有如此才能平抚他未曾表现、却深埋在心底的思念。

    在他的热吻下，余蓉微从最初的愕然慌乱一变为沉醉。即使心跳加速，即使觉得羞赧，也已经被他的魅力征服得忘却了一切。

    他热情的吻着她，彷佛这一吻即成永恒。

    [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余蓉微早上起床时，两眼迷蒙，茫然的想着。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余蓉微在梳洗时，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傻傻的想着。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在换衣服时、化妆时，甚至走出房间的时候，都在脑海里问着自己。

    为什么她会有种轻飘飘般，彷佛要飞起来的感觉呢？昨天早上她还觉得人生无趣，因为睡不着觉而一大早去花园里浇花，希望看着美丽的花朵能让她变得快乐。

    然后……他回来了！

    下楼的时候，她的心跳加剧，记忆也变得鲜活。

    她其实根本没有忘记，只是仍是不敢接受，无法置信。

    他，救了她的生命，又救了她的灵魂的男人对她说，要她做他的女人，而且还吻了她……

    「小微，早安。」扫除嫌疑后，一脸神清气爽的余洪涛站在她面前。

    今天早上十点有一场记者会，将会宣布警方最后调查的结果，所有余家人和「英华集团」的高层主管都会出席。

    「哥，早安。」余蓉微朝哥哥露出甜蜜的笑容。

    她真的替哥哥感到高兴，虽然现在只是洗脱了哥哥的嫌疑，真正的犯人还没有找到，但她知道，只要有卓清煜在，没有事情无法解决的。

    「小微，早安。」

    当她走向余洪涛时，另一个亲切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刹那间，余蓉微的脸上布满羞赧的晕红，眼神变得氤氲。

    昨天他们还来不及深谈，他就被父亲叫走了，所以她满脑子只记得他们在花园里吻了好久好久……那是她的初吻，当然值得回忆了。

    卓清煜神采飞扬的看着眼前发呆的余蓉微，昨天才升格为他的「小女友」，今天见面不是应该浓情蜜意的吗？可是她居然在他面前显得心不在焉，甚至无视他的存在！

    看来，她除了喜欢胡思乱想、爱自责的毛病外，还很会神游太虚。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魔魅的光芒，一个跨步走到她面前，强势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瞬也不瞬地仔细审视她的脸。

    余蓉微先是吃了一惊，继之又被他直勾勾的眼神搞得全身发热。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刚才她在化妆的时候非常不专心，也许是粉底没有抹匀，还是睫毛膏晕开了？

    「女人有爱情的滋润果然不同，你今天的气色比昨天好很多。」卓清煜说得很大声，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

    余蓉微再度瞪大眼，除了呆呆的看着他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了，有人在暗示我是大电灯泡，我看我还是先闪为妙。」余洪涛带着愉快的笑容看着他们，还对妹妹眨了下眼睛。

    余蓉微羞得连忙低头，她的脸早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等到余洪涛离开，卓清煜立刻俯身与她平视。「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没有呀，我怎么会没有发现你在？」她瞪大无辜的双眸，微微嘟嘴。「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有记者会，你难道不紧张，我还以为你会想在记者会前先看到我。」他知道她会紧张，所以才体贴的一早就来看她，但显然她并不领情。

    「有爸爸和哥哥在，我只是去出席而已，不会紧张啦！」她天真的笑了起来。

    但在下一秒，她的笑容立即又被他的吻吞噬……

 第八章

    余蓉微正襟危坐着，基本上，她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因为坐在她身边的卓清煜在生气，而且完全是因为她的关系。

    好不容易她才鼓起勇气，轻轻的拉了下他的衣角，卓清煜这才面无表情的回头看着她。

    她舔了下嘴唇，有些委屈的说：「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怕别人看到，所以才会……」之前他在客厅里吻她的时候，被她激烈的推开了。

    卓清煜眉毛抬也没抬。「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只问你一句话。」

    「哦。」她乖乖点头，好像做错事的小孩般微咬着嘴。

    「你到底想不想做我的女朋友？你不必现在回答我，等记者会结束以后，你再给我答案。」

    她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更加不喜欢他眼里此刻的冷漠。

    他是真的生气了！这一次和过去他生气时都不同，他的冷漠中似乎还有些受到伤害后的防御心。

    这种感觉让她惊慌不安，但她想要解释也不知从何说起。她当然想做他的女朋友，她怎么会不想呢？

    过去她把他当成恩人，其中也掺杂着些许少女幻想的成分，可是自从认识他，她就不知不觉地受到他的吸引，感情渐渐地起了变化。

    她想要和他在一起，这种感受一天比一天强烈。

    然而，她真的可以吗？她的脑海中闪过季默涵对她说过的一些话。

    当时默涵也问过她愿意不愿当卓清煜「假扮」的女友，而现在他也要求她当他的女友，会不会是因为一样的原因？

    她张口想问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他们已经来到「英华集团」大楼。

    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卓清煜始终铁青着一张脸，看来当她推开他时，他受到的打击的确很大。

    卓清煜站在记者会的门口，看着余思远和余洪涛完美应付了所有记者的提问，也看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但笑容温和可亲的余蓉微。

    今天她十分细心的打扮，chanel的白色连身洋装衬托出她文弱的气质，连带也谋杀不少到场记者的底片。在余洪涛发生这次事件中，不管是面对媒体，还是面对公司职员，她总是坚强又温柔的信任着她的哥哥。

    这位一直没没无闻的余家三小姐，也渐渐变成一般市民眼里典型的名媛，甚至已经有时尚杂志提出要采访她的要求，请她谈一些日常衣饰穿着习惯。

    她像朵优雅低调的睡莲，在他人不知晓的地方盛开，当你看见时，就只剩下惊艳的感觉。

    卓清煜一直很自信她对他有感情，彷佛只要他提出交往的要求，她就一定会答应。但他也许忘了，他们一开始的羁绊是因为那次的火灾。

    她眼里对他深深的眷恋，也许只是对救命恩人的迷恋；她对他的羞涩微笑，也许并不是倾心，而是因为崇拜罢了。

    记者会即将结束，他无声息的消失在门边，等着她回答的结果。

    卓清煜竟然会感到紧张，不论遇到再危险的情况，他都不曾紧张过，而此刻却为了她而紧张了。

    余蓉微跟着父母、兄长，还有卓清煜一起乘坐电梯上楼。

    余母挂上二女儿的电话后，对他们说：「是蓉芳的电话，我告诉她一切都好，明天我就会飞过去陪她。」

    「妈，你放心的去吧，不会再有让你担心的事了。」余洪涛的眼里闪过决心。「至于剩下来的事，我们会处理。」他看向父亲。

    余思远的眼里闪着陌生的残酷光芒。「这还用说吗？」

    「从李大哥……不，李展飞的口供看来，是他伪造了哥哥的签名，偷盖哥哥的印章。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他做的。当他突然辞职的时候，爸爸还挽留过他呢！」余蓉微叹了口气，李展飞跟着父亲已经有十五年了，怎知他会是这种人。

    电梯门打开，一行人走了出去。

    卓清煜和余蓉微走在最后面，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身边的他。

    回到余思远的办公室，他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大家就各自离开。

    「清煜，要不要到我办公室里聊一下？」送走余夫人，余洪涛问道。

    「我和蓉微有一些话要谈。」卓清煜紧绷的嘴角，让他的话听起来有些沉重。

    余洪涛识趣的走开，还拍了下余蓉微的肩膀。

    「清煜，我……」

    「进办公室再谈。」他转身就走。

    余蓉微再度深深叹了口气，他怎么生起气来就像孩子似的，她只是犯了一点小错误呀……

    就在她沉思时，卓清煜已经走远。无奈之下，她也只能跟上。

    办公室内，余蓉微不断抬眼偷瞄眼前一脸铁青的俊美男子。她抿紧嘴，觉得既委屈又无奈，有些担心，又觉得紧张……

    「好了，你的答案呢？」卓清煜用完全制式化的语气问。

    这种气氛下让她怎么说得出口？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但一看到他锐利的眼，她就是说不出来。

    「如果你对我的感觉只是单纯的崇拜和感激，那你也不必感到为难，我要听你的真话，而不是假话。」见她不回答，他心里的阴影又加重了几分，脸色更紧绷。

    她扬起眉毛，困惑的看着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不说话，如果你不想当我的女朋友，你就直说。」卓清煜压抑多时的怒火，终于成功的被她挑了起来。

    「你要我怎么说，你这么凶。」她一急，眼泪又掉了下来。

    卓清煜的怒火立刻熄灭了一半。「我不是在凶你，只是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他的嘴角抿成直线，看着她眼泪直落的可怜模样，终于完全泄了气。「我该拿你怎么办？」他朝她走近，轻轻的将她揽进怀里。「别哭了，我不是在凶你，你难道看不出我是因为紧张吗？」

    「紧张？」她眼角还挂着泪珠，抬头定定的望向他。「我才紧张呢，早上我只是无心之过，就算你生气，也该听我解释，而不是不理我，而且你还对我凶，要我一定要回答你到底当不当你的女朋友……你为什么紧张？」

    「如果你的回答是不想，那我怎么办？」他伸出手为地擦去眼泪。

    余蓉微在他的温柔下，心里的酸楚愈加泛滥。「你明知道我不会给你否定的回答，我怎么会不想当你的女朋友呢？可是你刚才那么凶，我说不出口嘛……还说什么对你是崇拜和感激──」

    她突然一顿，然后提高声音道：「没错！我是很崇拜你，也很感激你，可我也喜欢你，才不是因为什么报恩，我对你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说着说着，她的脸又红似苹果。

    卓清煜本来紧蹙的眉头立刻放松，眼中的阴沉一扫，变得明朗飞扬。原来他的直觉和魅力依旧，他的怒火早就转变成喜悦。

    「那么，你的回答是愿意啰。」他的声音透露出他的骄傲和自大。

    「本来就不会有别的答案。」看着他兴高采烈的脸，她的声音不禁闷闷的。「你一不开心就给我脸色看，我早上只是觉得地点不对才会推开你，你就生气到现在……」

    「所以你也打算生我的气？」他低头凝视她的眼，眼神深邃得彷佛要将她的灵魂吸入。

    余蓉微缓缓的摇头，柔情似水的目光探进他眼里。

    「我不生气，只是感到有些委屈。我一直没有对你坦诚我的心意，就是怕你误会，误会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喜欢，而是报恩或其他什么的……可事实上，我真的喜欢你的全部。」

    卓清煜将她抱紧在怀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由心里涌出。

    为何她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会让他失去一贯的冷静与自持。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现在起，她就是他的女朋友了吗？

    余蓉微的心里泛起小小的甜蜜，不想去思考一些应该会困扰她的问题，她只想要享受这一刻。

    一间装潢简单的小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其中只有一名女性。她的嘴角虽挂着嘲讽的笑容，却非常美艳动人。

    另外两名男子，其中一个有着让女子心动的魅惑容貌，另一个却彷佛来自地狱般，全身都透着阴寒的气息。

    他们三个人分坐在会议桌的三个角落，彼此都没有交谈，眼神甚至毫无交流，彷佛他们是陌生人。

    「树，你谈恋爱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也不告诉我！」像风一般的男子冲了进来，立时打破屋子里沉寂的气氛。

    「人都到齐了，开会。」阴沉男子的声音同样冰冷。

    「零……」风好似瞬时被人冰冻，僵直的站着，脸上已无冲进来时的活力。

    「快坐吧！」雪推开最后一边的椅子，示意风坐下。「我们刚进来时也和你一样惊讶，零这次竟然让我们看到他的真面目。」

    「为什么这次不易容或者戴面具？」

    在他们小组里，身为组长的零一直戴着面具，即使一起行动，他也会为自己找一个新的身分和新面孔。

    「真亦假时假亦真，这句话你没有听过？」零冷眼扫过风。「这可能是我们最接近lcf666的一次，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安排人手渗透进『英华集团』，必然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真的很狡猾，这一次我们差点上当，如果不是树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而留下来的话……这大概就是爱情的力量，才能让我们可以这么接近lcf666。」雪淡然一笑。

    「李展飞都安排好了吗？」风的愕然很快消退，严肃的神情表示他已经完全进入了讨论状态。「他还有没有说出什么新的情况？」

    「你怕他有所隐瞒？一个受不住诱惑的男人也同时没有忠诚和道德可言。他如果真的聪明，应该发现那是一个圈套，先诱惑他去做所谓的投资，然后再让他去找高利贷借钱，最后对方卷款潜逃……哼！他好歹也是管理学的硕士，这么简单的圈套也看不出来。」树的嘴角有抹轻蔑。

    「这个世上永远都有这种不知满足的可怜虫，领着高薪、有着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还想得到更多的金钱……不过树，你骗他说妻子另结新欢这一段真的不太高明，他居然还会相信。」风揶揄的看着他。

    「是不高明，却足以吓唬到他。他当时应该是对人性完全失望了，但是他一向很疼女儿。」

    「你就是看准他这一点才下手的吧？他从lcf666的手下那里得到的钱，还完所有欠债还剩一千一百万，他把一千万都留给妻女，给了父母五十万，自己则去了菲律宾。其实这个人的本性不坏，只是这个世上有些人太坏了。」雪的眼神变得凛冽。

    「头儿，这次你亲自出动，是不是有眉目了？」风开始摩拳擦掌，兴奋起来。「如果能够抓到lcf666，我们在这道上也会成为传奇人物。」

    「可惜lcf666从来没有让负责联络他、并让他伪造签名的那个人见过他，汇款帐户也查不出结果，因为那个户头根本就是用伪造的身分开的帐户。」雪打开自己面前的电脑，查看着最新资讯。

    「起码知道他是冲着『英华集团』来的，两个月前李展飞辞职时，正是余洪涛提出要建立新部门的时候，他们大概发现那是个好机会，可以进一步陷害余洪涛。」风的唇角微扬。

    「他们准备好之后两个月内的资金来往签名资料，让李展飞先放入档案，两个月后警方去搜查，自然会认为这些是余洪涛签名后呈给余思远的。」树的眉心微微打结。「看似简单，却天衣无缝。对方很熟悉整个『英华集团』的操作流程，也找到了死角，那就是余思远对于李展飞的信任，而且成功突破这一点。」

    「我觉得lcf666派来潜伏在『英华集团』的人不少，也许各部门都有。那些资金往来的帐单，一层层往上递，假合同、假帐户……如果不是他们安排余蓉微发现，可能永远都没有人会知道。」雪按了按键盘。

    「百密必有一疏。他们引导蓉微发现这些，又破坏电脑系统让我可以轻易攻进英华内部网路的所有安全系统，在我发现真相的那一刻而揭发……只可惜他们的用心白费了。」树冷酷的表情，有着坚毅的决心。

    「他们输给了伟大的爱情。」风调侃地笑。「也给了我们机会。头儿，如果余洪涛被判有罪，对英华是致命的打击，你觉得lcf666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一直没有说话的零冷冷抬眉。「他想要变成『余思远』。」

    简单的一句话，让所有人愕然，但瞬间众人又释然。

    树的眼里掠过几抹深沉和凛冽。「头儿，你隐瞒我们的那些事，现在可以说破了吧！」他的声音暗藏着淡淡的威胁。

    零用他那张过于苍白的脸看着树。「我还在想，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才会对我说这句话。」

    「到底是什么事？」雪也好奇起来。

    「这一次我违背命令没有立刻离开台湾而继续调查，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零还亲自出马。难道只是因为我最后调查出的结果是和lcf666有关吗？如果不是有更确凿的证据，还有上头的命令，头儿是不会亲自出马。」树的语气平静。

    「lcf666的踪迹虽然出现在世界各地，但最近牵扯到他的案件就是上次风在台湾的行动，这次他在台湾又有动静，正巧我们小组都是台湾人，这次案件又被我们遇到，所以上头自然把任务交给我们。」零轻描淡写的说。

    「上头应该不止派了我们这个小组来，情报部门一直在跟踪lcf666的所有动静吧！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要我离开台湾？如果我离开的话，lcf666的计画就会成功一半，不是吗？」树眯了眯眼。

    「你会留下来继续调查的确出人意料，本来你有其他的任务，而接下来的调查由我进行。因为lcf666太狡猾了，雪和风在上次行动中身分早就暴露，而我只是不想要你那么快暴露身分。」零的目光扫视过三人。

    「看来中圈套的人还有我，被他们利用来揭发余洪涛。我自以为查出真相，却又像李展飞那样做了他们的替死鬼。一旦事发，余蓉微一定会说出是我在调查，到时我百口莫辩，成了告密者。」树的声音倒很冷静。

    「所以，头儿想在那种情况发生前让你离开。」风的眼里扬起赞赏的光芒。「但是谁也料想不到，余蓉微爱上你而保持沉默，你又追查到了李展飞。」

    「头儿当然要顺水推舟，积极的展开计画。」雪莞尔一笑。「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该是收网的时候了吧？头儿，你手里的资讯一定比我们知道的多，赶紧告诉我们。」

    零的眼神闪过一丝厉光，他点了下头道：「接下来的每一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lcf666，狡猾如狐，残忍如蛇，而且噬血如狼，是国际刑警组织的超a级通缉犯，全世界各国的警方都在追缉，却始终一无所获的危险分子，也许这一次，即将被他们这群「猎手」所捕获。

    国际刑警组织的编外部门「狩猎集团」，旗下代号x的一级特别行动小组，在组长零的带领下，开始了他们的追捕「堕落天使」的计画。

    余蓉微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问清煜，有关季默涵告诉她的那件事？

    她微一沉吟，看了下手表，还有五分钟就到午休时间，如果她去找他一起吃午饭的话……

    「我们去吃什么呀？」她身边的几个女生商量了起来。

    余蓉微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一个月前她们还和她一起去吃午饭的，可是现在她们对她客气有余，尊敬不足。

    「苏眉、家欣、罗姐，今天中午一起去吃午饭好不好？」她收起手机，微笑着对她们三个人说。

    三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为难，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她站起来，笑容更加真诚。「以前的事我已经向你们道歉过了，希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有心隐瞒，只是……」

    「我们也不敢放在心上。」苏眉的口气有些埋怨。

    余蓉微脸色渐变，有些难过的垂下头。

    「好了，不管她是谁，蓉微还是蓉微，我们不要这么小气嘛。」罗天蓝毕竟年纪较长，她笑着打破僵局。

    「好吧！蓉微一向没什么小姐脾气，对我们又很好。」林家欣也说道。

    「可是关系太好的话，别人可能说我们巴结董事长千金……」

    「我知道你们不是就好了，何必管别人说什么。」余蓉微轻轻松了口气，她朝着苏眉伸出手道：「苏眉，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苏眉握住了她的手，几个女孩同时笑了起来。

    卓清煜出现在她们办公室门口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的嘴角也不禁上扬。

    「想吃什么？我请客。」余蓉微笑得好灿烂。

    「不对，应该由我们请客。」苏眉又恢复豪爽的个性。

    她们一行人说笑着走出办公室时，才看到站在门口的卓清煜。

    「卓经理好，有事吗？」罗天蓝代表大家开口。

    「你们是不是要去吃饭？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大家一起吃饭呢？」他瞥了眼余蓉微，表情亲切又温和。

    几个女生再度面面相觑，觉得有些莫名，又有些期待。毕竟卓清煜是公司里的第一大帅哥，又是个极为神秘的人物。

    余蓉微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根本不想对任何人隐瞒他们的关系，而且还一副想昭告天下的样子。

    为什么？

    一些阴影再度飘上心头，但他已经朝她走来，她也只能露出笑容。

    「不要考虑了，一起去吧！」卓清煜露出极具魅力的笑容，几个女生立即被迷得欣然同意。

    余蓉微看着卓清煜，在心里下定了决心，那些事她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与其她胡思乱想，不如直接向他问明情由。

    如果真的是季默涵说的那样──但也许是他表妹搞错了，这种事极有可能是个误会，所以她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

    可是如果是真的，那她该怎么办？

    走在最后头，她咬紧牙关的想，就算是那样，她也不会有任何不满和难过。

    反正，她答应他的事就不会改变，也不想去改变。

    因为她爱他，并且相信这份爱一定会天长地久。

 第九章

    夜晚时分，整个余家大宅灯火通明，客厅里更是热闹异常。

    今夜为了庆祝余家二女儿顺利诞下一名健康男婴，所以开了一个小型的庆祝宴会，被邀请的宾客都是余家的一些亲朋好友，同时，余思远也趁机将卓清煜介绍给大家认识。

    「看来，余老对这个准女婿很喜欢。」一位男宾客悄悄对身边的女宾客说。

    「那我们赶紧去认识一下。」女宾客拉着男宾客赶着加入包围着卓清煜的庞大人群。

    在他们身后，余蓉微站在墙边，无奈的看着那个越来越庞大的包围圈圈，要想从那堆人里把他找出来谈话，恐怕比登天还要难。

    父亲还说是举办个小宴会，但这里起码也有一、两百人吧？

    他们家的亲戚朋友怎么会这么多？余蓉微噘起嘴，轻叹口气。

    客厅里热闹的景象和她的心情格格不入，她决定去花园走走。反正今天的主角是姐姐和新生儿，另外就是卓清煜了。

    室外月色温柔，空气清新。余蓉微惊喜的发现天空中还能看到几颗星子。城市的灯光太过明亮，所以让星星也显得黯淡，甚至几不可见，但看不到并不表示不存在，她抬起眼仔细的望着那几颗闪烁的星。

    「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就好像他的心一样，我看不清楚，看不明白，但未必他心里就没有我，是不是？」余蓉微喃喃自语。

    风吹过她的额，拂过她的脸颊。四周无人可以回答她，她也不需要答案。

    她专注的望着天空，所以没有发现有个人影正悄然的接近她。

    悄无声息的人影走到她的身后，突然间伸出手将她整个人抱住。

    「谁？！清煜？」她恐惧的惊呼转变成了低叹，轻轻地靠向他的胸膛。

    他闻着她淡淡的发香，眼里闪烁的光芒比星辰还明亮。「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叹气？」

    「你被那么多人围住，我连想和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轻声抱怨。

    「那你之前就应该陪着我，紧紧握住我的手，为什么又要离开？」他的手微微收紧。

    「我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会觉得头晕。」她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神情显得有些柔弱。

    「那我们结婚以后就远离人群，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定居，不让别人随便来打扰你。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料理也好，工作也罢，花园、房间全部任由你布置……全都照你的要求来做。」卓清煜温柔的声音如同轻风，带着熏人的醉意。

    余蓉微真的醉了，眼前浮现出他所描绘的那幅美景，她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做饭。厨房有一扇大窗，窗外是一大片花海……然后他回来了，她来不及解开围裙就冲出去迎接……

    眼前的景色突然消失，她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结……结婚？」她的声音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

    「是的，结婚。」卓清煜坚定的说。

    「你说这话是什么、什么意思？」她不由得口吃，倏地感到呼吸急促，脑子都变成了浆糊。

    「我在向你求婚。」他笑得肆意张狂，那般的自信。

    她转过身，紧皱着秀眉，眼神有些迷糊，有些愕然，还有些困惑。

    「清煜，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当真的。」她觉得喘不过气来，脑子昏沉。

    「我很认真。」他眼神清亮的瞅着她。

    「那么……那么……」她将手放在胸口，小嘴微张。

    「你只要回答我，好或是不好。」他退后一步，双手抱胸而立。

    她瞪大眼，说不出话。

    「如果你的答案是不好，那么一定要给我一个理由。」卓清煜霸气的说。「不准说因为我们交往不久，因为你是我认定的女人，所以交往时间根本无须太长；也不准说你没有心理准备，我现在就在给你时间考虑；更不准说我们不合适，合适不合适要相处过才能知道；最后，也不准说不好……因为我不会同意。」

    他扬起嘴角，漂亮的眼里有着几许戏谑，几分邪气，以及狂野与十分的真诚。

    余蓉微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脸色似是受到惊吓而渐渐苍白。

    「蓉微，你怎么了？」卓清煜放下手，镇定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慌乱。

    她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但下一秒又变得迷惘，而且刹那间，晶莹的泪水就沿着脸颊悄然滚落。

    「好吧，我知道这个求婚很突然，你可能真的需要时间考虑。」他跨前一步，双手轻扶她的肩膀。「你别哭，我不是存心想要吓你。」

    见她没有反应，依然泪眼迷离，他只觉得手忙脚乱，连忙替她拭泪。

    「我不想哭的……」她终于抬起眼，看着他有些惊慌的面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忍不住了。」

    他焦虑的看着她满布泪痕的脸，心疼道：「动不动就掉眼泪，这个毛病以后也要改掉。」

    「知道了。」她咬了下唇，抬起手擦眼泪。「那个……你刚才说的话……」

    「你的答案只能是『好』。」卓清煜目光凶狠，表情紧绷地打断她的话。

    她悠悠地看向他略显紧张的眼，然后缓缓点头。「我也不会拒绝……」

    听见她的回答，他兴奋的抱起她的腰，在她低呼声中抱着她不断的转圈，转得她晕头转向、不知南北了。

    「清煜，你快放我下来啦！」她搂紧他的脖子，但眼角的泪水已经化成开心的笑容。

    「好。」他将她放下，却依旧温柔的拥紧她。

    时间悄悄流逝，他们只是静静地彼此拥抱着。

    「我一定会让你幸福。」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轻柔的点头，一心一意地信任着他的话。

    「现在我们去把好消息告诉你父亲，我要得到他的同意才行。」他依依不舍的放开她。「我要赶紧把你娶回来，治好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毛病。」

    她感到有些晕眩，那是因为幸福而产生的晕眩，她彷佛不真实地踩在云端。

    他拉着她跑向灯火通明的豪宅，一切迅速的不容她思考，不容她拒绝。

    她就这样和卓清煜订下婚约──她此生最想嫁的男人。

    「不行，这件设计太繁复，无法突显出我们小妹的清秀绝伦。」

    「不行，这件肩膀太窄，上面的珍珠排列得也不好看。」

    「妈，你看这件如何？」

    「不够高贵典雅。」

    「我也这么觉得……哎呀！怎么都没有一件满意的婚纱呢？干脆我们明天飞巴黎，直接去订做。」

    余蓉微坐在装潢豪华的婚纱店里，看着在一边热烈讨论的二姐和母亲。她们几乎找来全台各地的高级婚纱，今天送来的是最后一批设计图，但她知道结果，一定是全部都不满意。

    「妈，一定要比我结婚时的婚纱漂亮，你也知道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穿上一件满意的婚纱。」

    她的耳边响起刚从加拿大回台的二姐，一向夸张又强悍的声音。

    「我就两个女儿，无论如何也要让蓉微感到满意。」母亲立刻附和。

    余蓉微用手搧了下自己的脸颊，她其实一点也不热，只觉得心烦意乱。

    这明明是她和清煜的婚礼，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忙，大哥、二姐、二姐夫、爸、妈，甚至家里的管家、仆佣，还有公司采购部、公关部、宣传部……只有她，非常的清闲。

    手机铃声响起，她低头一看号码，本来意兴阑珊的脸上立时露出几许笑意。

    是她的准新郎，也是那个为了公事忙到昏天地暗，连陪她吃顿饭都没有时间的卓清煜。

    「清煜……哦，姐和妈在挑选婚纱……你不用过来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晚上你来我家一起吃饭？好啊。」她原本略显苍白的脸上立刻神采飞扬。「好，那我挂电话了，还有……」好不容易才听到他的声音，她有些不舍。

    「什么？」卓清煜那一头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他应该是一边工作，一边打电话给她。

    「我很想你。」她羞赧的轻声说道。

    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她听到他放下东西的声音。

    「再过一个月，我保证不会再让你有这种感觉。」透过电话，他温暖的声音抚平了她的寂寞。

    她挂上电话，思绪飘荡在一种似有若无的慵懒感觉里。

    他们的婚礼仅剩一个月，她却还是有些不真实。一切的事情都以光速在发展，有时她甚至会感到迷惘。前几天，她打电话给季默涵，可是她却出国了，许多她想问的话在电话里又说不清楚。

    本来想求证的那件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她现在已经不再相信那个整天抱她搂她亲她的卓清煜，有可能是季默涵说的那样。

    但她也想和季默涵说清楚，也算是替卓清煜消除不实的传闻，不然放在心里，总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阴影……

    「蓉微，你在发什么愣？我们要去婚礼会场看一下布置，你可是当事人，怎么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余蓉芳跑过来拉起妹妹，谁能想到她才刚坐完月子。

    「反正有你们在，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所有的事都有人打理，她也就不想多操心了。

    「真是的，你怎么从小到大都是这种温吞的个性……不过缘分真是奇妙，那个清煜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也算是如愿的要嫁给他了……」

    听到二姐喋喋不休的话，淡淡的满足充盈她的心底。

    未来，她一定会和卓清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吧！

    能让她所爱的人都在自己身边，她的人生一定会很圆满的。

    树和零站在余家父子面前，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冷冽而无情。

    「余先生，你真的决定这么做？虽然这是场假的婚礼，但在外人眼里，余小姐是真的嫁了人。」零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那是最可行的方法，也唯有如此，才能顺利抓到lcf666。」余思远表情慎重的说。

    「好，那么一切就按照计画进行。洪涛，你继续和我一起行动，要尽量的迷惑敌人，让他们相信我们并没有怀疑到lcf666身上。」树的眼神扫过他未来的大舅子。

    「我会继续调查副董事们，只能让这些叔伯先受点委屈了。」余洪涛耸了下肩膀。

    「我丑话说在前面，婚礼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我们没有办法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你们只能见机行事。」零唇角的弧度更见冷硬。「余先生，身为诱饵的你表现最为重要，婚礼上谁都有可能偷袭你，所以请你务必完全听从我们的安排。」

    「这没问题。」余思远有些紧张的深吸口气。「但是lcf666真的会行动吗？洪涛没有按照他们的计画被陷害成功，他们一定会怀疑清煜的身分。」

    「他不会放弃这个计画，毕竟他已经筹划了许多年，从现有的资料可以看出，他安排的人可能在你身边和公司里潜伏至少五年。」树俐落的解释。「而且各方势力已经加强对他的追捕，他必须要获得一个安全又牢靠的新身分，才能继续逃脱法网。」

    「余先生，对于情报的可靠性你无须怀疑。现在他们还没有撤离的迹象，所以我们可以大胆推测他们仍想按计画行事，但时间越久越容易暴露他们的行踪，既然陷害洪涛的事情失败，他们必定会加紧行动，所以一定会直接从你这里下手。」零解释道。

    「最好的时机就是这场婚礼，到时所有人都会参加，公司必然无人留守，他们应该会趁机销毁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证据，因为计画如果失败，他们只能全体撤离，不能留下任何线索。」树的眼里露出一丝冷意。「同时lcf666一定会在会场里，随时准备和你交换身分。」

    「我有些不明白。」余洪涛插嘴问。「他们如果只是想取代我父亲，为什么要派人潜伏在公司，又设计陷害我？」

    「这是他谨慎之处，也是他最厉害的地方。」此刻，零那张冰寒似的脸上也有了一些敬佩之色。「他早想好了退路，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变成余先生，他还要更多的东西，有更大的计画。」

    「洪涛，这一点余伯伯就不会问。」树直视余洪涛。「他要的不止是你父亲的身分，还有『英华集团』。只要你不在，没有人会看出破绽，他可以完全改造集团变成他犯罪的后盾。所以他需要人手，一个帮着他瞒天过海进行这一切的人。」

    余洪涛恍然大悟。「太狠毒了！如果英华被他夺取成功，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在公司里？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

    「除了我们，就只有你自己。」树的声音冰冷。

    「再说也不一定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树的话锋微转。「一旦我娶了蓉微，就会留在『英华集团』。到那时，他即使变成余伯伯，也未必能再有所行动，而且必然会被揭露身分。我们赌的是他还没有发现他的计画已经败露，赌他将孤注一掷破坏婚礼，不让我顺利娶到蓉微。」

    「那蓉微不是也很危险？」余洪涛表情严峻。「你会保护她吧？还有如果让她知道真相，我担心……」

    「放心，在这出假婚礼上，我会把她的生命看得比我自己的更重要。事后我也会和蓉微解释清楚，不会让她受到伤害。」树的语气虽然淡漠，却又蕴含着不容动摇的力量。

    「说得也是，现在不能告诉她，她太单纯了，脸上藏不住事情。总之，你不要让我妹妹受到伤害就好。」余洪涛皱起眉，虽有些不赞同，但为了大局着想，也只能忍下。

    「既然我们目前无法掌握到对方的情况，只能实施这个诱捕计画。就算不能抓到lcf666，也能确定我们破坏了他一个大阴谋。」零的声音平稳有力，听起来却又冷酷无情。「接下来，就需要你们的配合了。」

    余思远郑重的颔首。「你放心，为了我和家人及公司的安全，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四个男人点了点头，达成一致的协议，接下来就是把执行的详细内容再次确认一遍。

    从他们冷峻和充满决心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战争来临前的紧张与肃杀之气。

    那个人是清煜的朋友？！

    余蓉微坐在计程车上，脑中不断反复闪过刚才的情景。

    卓清煜带着他的伴郎人选来家里吃饭，那个叫阎硕的男人，同时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余蓉微一见到那个人顿觉天旋地转，她不可能忘记那张冰冷得几乎毫无人气的脸。他就是那天在sogo里，从电梯里出来的男人！

    可是那一天卓清煜和他就像两个陌生人──而且不是她眼花，卓清煜的确给了他什么东西，他们……那种举动算什么？

    晚饭的时候她很沉默，卓清煜还是一贯的体贴和温柔。吃完饭后，她就被姐姐和妈妈叫去商量婚礼事宜，卓清煜则留下来和父亲商量一些工作上的事。

    余蓉微敏感的发现，阎硕也跟进父亲的书房，还有哥哥。为什么他也要进去？她心里藏着无数问题，但又隐忍着没有问他。

    但她直觉最好不要在家里问他，两个人单独的谈一谈会更好。所以入夜时，她偷偷的溜出家，前往他在台北的公寓。

    半个小时后，她站在他家门口，刚按门铃，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默涵？」

    「蓉微？」

    开门的是好久不见的季默涵，这让余蓉微立刻愣在当场。

    她走进屋里，诧异的看着季默涵，以前她为何没发现，季默涵其实也是个高深莫测得让人无法看穿她真实想法的人。就像看似温和的卓清煜，让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是来等清煜的吧？我只是来帮他收拾房间，你也知道男人一个人住，总是会弄得乱七八糟，而且我舅舅、舅妈都已经过世了，他在这里的亲戚也只剩下我这个表妹，他要结婚，我再怎么样也要帮他布置一下充当新房的公寓吧！」还没等她开口，季默涵就回答了她心中所想的问题。

    「他还没回来吗？」余蓉微只能微笑地看着她。「我想和他商量一些事。」

    「那你慢慢等吧，我要先回去了。昨天才刚从国外回来，本来想明天再打电话给你，请你们这对准新人一起吃顿饭……时间真的不早了，再不回去，我老公会担心的，我先走了。」季默涵说完，又如一阵风般的离开。

    余蓉微这才想起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季默涵说，不过看来今天又是谈不成了。她叹了口气，走进屋里去等卓清煜。

    这间公寓她只来过一次，干净又整齐，没什么摆设，很适合单身男子居住。

    卓清煜说他们暂时就住在这里，等他结束「英华集团」的工作就要带她去欧洲，他在法国乡间有栋漂亮的别墅，不但安静，又很舒适，她一定会喜欢……

    她走进厨房，准备烧壶咖啡等他。他是个爱咖啡的人，而且不喜欢即溶咖啡，只爱现煮咖啡的香浓气味。她打开灯，才刚拿起水壶，灯就突然自动熄灭了。

    余蓉微有刹那的惊慌，但她立刻想到应该是灯丝烧坏了吧？她还是等他回来再煮咖啡吧……

    门外传来开门声，余蓉微放下水壶，转身正想要去迎接卓清煜。

    「当说到你和余蓉微是假结婚的时候，你有感觉到什么吗？」一个陌生、冰冷得几乎让她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响起，而他话中的内容更让她僵在原地，无法再前进一步。

    「余思远的表情吗？」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是卓清煜低沉好听的声音。「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但这不能代表什么，况且连余洪涛都觉得除了这个计画，我们也不可能再把lcf666给引出来。为了家族和集团的利益，余思远不考虑女儿的感受，也是人之常情吧！」他的声音很冷漠，冷漠得教她不寒而栗。

    「所以，你的结论呢？」他们一起走向客厅。

    余蓉微依旧静静的站在阴暗的厨房门口，身后的一片漆黑将她笼罩在黑暗中。

    他们的谈话好似由遥远的距离传进她的耳里，彷佛电影对白般虚假与飘渺。

    [假结婚？计画？lcf666？家族和集团的利益？女儿的感受……]

    这些是什么意思？如果她听不懂该有多好，如果她没有在这里该有多好？

    她的身体轻颤着，这个世上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然而那些事却关系到她和他的情感。

    此时，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也没有痛楚的感觉了。

    当灵魂已经离开了躯体，人自然也就没有了感觉。

    「……不管如何，我觉得他已经相信我们要执行这个计画，也没有怀疑他。」卓清煜的声音再度漂浮在空气中。

    「那就按照原定计画进行，树，你自己要小心，最危险的人还是你。」

    [树？他在说谁？]

    站在黑暗里的余蓉微迈开麻木的脚步，缓缓地朝客厅走去。

    她并不想做一个偷听的人，她只想看着此刻他的眼睛，到底还是不是她记忆里熟悉的那双眼。

 第十章

    树与零震愕的望着那个突然走向他们的苍白女子，他们竟然都没有发现这个屋子里存在着第个三人。

    从来不曾表露感情的零，此时的脸色也略微苍白。

    如果这个人不是余蓉微，而是他们的敌人，谁都能够在刚才轻易要他们的命。

    「你是怎么办到的？」零的语气非常的严厉。「我没有听到你的脚步声，甚至呼吸声……」

    「我早就说过她的动作如猫般无声无息，还有像空气般的纯净气息，让人无法察觉。」树的惊愕不会比零少，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感觉到她的存在了，但可能就是因为习惯而不觉得危险，所以才会忽略。

    余蓉微一语不发，只是用纯净如水晶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们。

    「蓉微，你怎么会来？你听到了什么？」树的声音有些紧张与焦虑，此刻看到她，他可不会觉得惊喜。

    「有一次在sogo，我看到他从电梯里走出来，你给了他一样东西……那时候我以为我看错了，因为你们两个看起来就像是陌生人，而且你们的动作很快……」她呢喃着，声音断断续续，却奇异的清楚。

    「什么？」树抿紧唇，眼里写满诧异。

    零靠着沙发，表情已恢复自然，但眼里的警戒却逐渐升高。

    「今天你带他来家里时我就觉得奇怪，在家人面前我不想和你谈这些，但不问清楚我又很不安。」她微微侧转过头，专注的盯着卓清煜英俊的脸孔。「所以我就来了，是默涵帮我开的门，她要我在这里等你。后来我到厨房想去煮咖啡，可是厨房里的灯突然熄了，我才刚想离开，你们就回来了。」

    「厨房里的灯？」树的眼神一动，零的身影已经闪进厨房，然后又出来。

    零对着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异样。

    「你们到底是谁？树是谁？你是谁？你是我认识的卓清煜吗？」余蓉微安静的看着他们这些不同于平常人的敏捷反应，她的目光扫过两人的脸，最后茫然的落在「树」的脸上。

    她的声音轻柔地似羽毛，但也脆弱得让人想怜惜。

    树的胸口划过一道深深的痛楚，他知道早晚要对她坦白，但他并不想让她发现他一直以来的欺骗与隐瞒。

    他全身的肌肉绷紧，脸上的线条倏地严峻，他看了零一眼。「我需要单独和她谈一谈，我会再和你联络。」

    「好。」零无表情的回答，接着迅速的走向门口，刹那间就消失了身影。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我并不想一直欺骗和隐瞒你，只是我觉得时候未到，才没有告诉你。」

    他忍住想要将她搂入怀里的欲望，因为他知道一定会遭到她的反抗。此时，在她柔顺的眼里，其实隐藏着巨大的不满与痛苦。

    「是吗？」她淡然一笑，笑容却非常苦涩。「好像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只有我不知道。我父亲、哥哥……你们在计画什么？你们准备在婚礼上做什么？」

    她自己都佩服这个冷静的声音，看来，她比以前坚强许多。

    望着她毫无生气和血色的脸孔，看到她眼里的不信任与尖锐，卓清煜的心再度抽紧。

    「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你耐心的听我说。」

    树一走近她，她马上后退一步。于是他停下脚步，开始用低沉的声音叙述着他的身分、他接到的任务，还有此次他们婚礼上的计画，以及针对她的家族和「英华集团」的所有阴谋与诡计。

    原来他是一名「猎手」，专门追捕世界上最狡猾、最残忍、最难以逮捕的罪犯和处理一些敏感事件。他的组织叫「狩猎集团」，是国际刑警组织的影子部门，组织中的每个人都身手不凡，历经危险。

    听到这一切，余蓉微并没有感到很惊讶。四年前，当她在罗马被他救时，她就觉得会那样冲进火海，并且镇定从容的人，不会是个普通人物。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在她身边发生过那么多可怕的事，还威胁到她家人的生命，而她竟毫无所觉。

    「这太可怕了。」

    余蓉微不自觉的全身颤抖，只要一想到如果没有卓清煜，她的哥哥将被陷害入狱，她父亲一生的心血就要被他人占为己有，还可能遭人窃用身分，被人代替，甚至被杀害时……泪水涌入眼眶，她无法想象那种后果。

    「不能告诉你是怕你担心，也怕你不能镇静。敌人很可怕，任何一个失误都会让我们满盘皆输，也可能威胁到他人生命。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卓清煜关切的目光梭巡着她的脸。

    「然而你们就要和这种魔头战斗？为什么他的代号是lcf666？」她整理着思绪，却觉得头痛欲裂。

    他小心翼翼的坐到她身边，拉过她颤抖的小手放在他的膝上。她没有拒绝，这一点让他稍稍安心。

    「你知道lucifer吧？被称为堕落天使，拥有强大力量，曾经是上帝身边最强大的天使长lucifer，之后却堕入地狱。666则是魔鬼标志，这是他为自己取的代号，代表他和魔鬼一样可怕，和堕落天使一样力量强大。」

    余蓉微的眼珠缓缓转动，目光浏览着他。「那你不是很危险？」

    「你不必担心我，我是受过训练的战士，我也有很好的同伴。」看到她关切的眼神，他却深感内疚，直到现在他还无法告诉她全部的真相。

    他相信仅凭刚才他和零的对话，她无法推测出他们接下来的计画。

    余蓉微凝视着他，她那深含着忧虑与关心的眼光，彷如明灯般照亮他的心灵和感情。

    卓清煜伸出手拥抱她，用他低沉而有力的声音说：「你和你家人的安全由我来守护，你什么也不要担心，只要保持镇定冷静。蓉微，你能做到的。」

    「我……我不知道……」她闭上眼，身体的颤栗没有因为他的拥抱而停止。「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配合你的行动，尽我棉薄之力。」

    虽然有些事让她痛彻心扉，但她却深深的明白，现在不是她伤心难过的时刻。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在那些事面前，她的感情根本不值得一提。

    「你能原谅我对你撒的谎，以及隐瞒的事情吗？」闻言，他略感轻松，她如此善解人意，更坚定他想好好爱她、保护她的决心。只要这一切结束，他一定会用他下半辈子的时间好好补偿她。

    「我当然能原谅你，你做的事并不是为了伤害我，而是为了大局、为了大家。我不怪你，更会支持你。」她强作镇静，甚至还硬扯出一抹笑容。

    卓清煜的心却揪紧了，他能由她细柔的嗓音中感觉到她的虚弱与伤感。不过一切总会过去，未来他还有弥补与解释的时间。

    「现在你早点回去，不要让人发现你离开过。只要再等一个星期，我保证会让所有人都平安度过，而且我会亲手抓到lcf666，帮这个世上铲除一个恶魔。」他在她面前，用他对她的爱起誓。

    「我爱你，清煜，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的活着。」眼泪忍不住的流下，她抱着他的颈项，再也不想放手。

    她是如此的爱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他的健康与安全。

    可是她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看着他走向危险。

    所以，他不爱她的那个真相，他只是和她假结婚的事情，她要全部抛诸脑后。在未来的一个星期里好好的配合他，做一个看似幸福快乐的小新娘。

    然后，等待着他完成任务，远离危险。

    最后，她也会带着笑容目送他离开，不会成为他的羁绊，不会让他有任何的负疚感。

    那简单的三个字梗在卓清煜的喉间，现在还不是他说出口的时候。

    爱，可能会让他变得软弱。

    他要等完成所有的事，再对她坦白全部的真相，之后，他才会慎重的对她说出那三个字。

    今天是卓清煜和余蓉微结婚的日子。

    早晨六点，新娘就已经坐在房间里让化妆师上妆，并让发型师为她做头发。三个小时后，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大眼的浓妆美女，真的是她吗？

    身边的二姐和季默涵都不住的点头，她的伴娘苏眉也大声夸奖，但她却感到不安，一种深深的不安压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她知道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也命令自己要保持冷静。

    只是今天一起床后，她的心开始颤抖，不自觉的紧张。好在她是新娘，她焦虑不安也好，紧张难过也罢，所有人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

    「奇怪，清煜那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余蓉芳无心的一句话，让她更加的担忧。

    「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余洪涛推门而入，吹了声口哨以示赞美。「我的妹妹果然人比花娇。」

    「大哥，你请爸妈过来，我们先拍照。」余蓉芳又提起了兴致。

    「爸、妈都不在自己的房间里。」余洪涛的表情显得有些僵硬，他也知道今天是特别的一天。「他们先去会场了，有些客人早到，他们决定先去那里比较好。默涵，石曜也去了会场吗？」

    「对啊。」季默涵温柔的笑道。

    「苏眉，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帮我看一下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二姐，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小宝贝？等一下会忙一整天的。」余蓉微让化妆师、发型师先离开去休息一下。

    在她的刻意的调开在场人员后，房间里只剩下余洪涛、季默涵及她自己三个人。

    「出什么事了？哥，爸、妈出事了吗？」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表情坚定地问：「你们不用瞒我了，我全都知道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激动。」

    「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现在联系不上清煜，爸、妈又都不在。」余洪涛搓着双手，不自觉的泄露出他的紧张。

    「默涵呢？阎硕有给过你什么指示吗？」余蓉微的表情出奇地镇定。

    「没有接到任何新的指示，所以一切按照原定计画进行，等一下我们就出发去会场。」季默涵面无表情的说着。

    「那好，就照原定计画进行。」余蓉微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默涵，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大家在保护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自己能变得有用。」

    屋外是六月的天气，明明是花嫁的日子，房内的空气却冷如冬季。

    余蓉微独自一人坐在新娘休息室里，陪伴她的人都各自忙碌去了。

    他们到达会场的时候，余氏夫妇、卓清煜、阎硕都已经在会场，看起来一切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余蓉微紧绷的神经这才略微放松，而且一直陪伴她的季默涵也离开了，如果不是知道没有危险，季默涵不可能离开她身边。

    这是不是表示危机已经过去了？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想喝口水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

    「爸，今天早上你和妈去哪里了？我好担心喔！」一看走进来的是余思远，她立刻笑了起来。

    「是阎硕的安排，他怕有人对我们不利，所以早早就带走我们。如果要一起出发，要保护的人会太多。」余思远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女儿。

    「对不起，我都不知道发生过那么多的事，什么忙也帮不上，我……」她朝父亲伸出手，虽然是虚假的婚礼，但披上婚纱的她还是有新嫁娘的感觉。

    「蓉微，他不是你父亲，快点离开！」就在她的手即将触到父亲的手时，卓清煜冲了进来，手里居然还拿着枪。

    余蓉微后退一步，全身发颤的看着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煜，你怎么了？我是余思远，今天早上是阎硕送我来会场的。」余思远的表情有愕然，但并不紧张。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敢动一下，我会立刻开枪。」此时的卓清煜满眼戒慎，眼神闪烁着冷酷的光芒。「蓉微，你慢慢地靠着墙走到我身后来。」

    「今天一大早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余思远这才皱起眉头。「你不可能会突然觉得我已经被人替换，你到底是不是卓清煜？」

    卓清煜朝他逼近一步。

    「也许你才是假的！蓉微，不要靠近他！」余思远大喊了一声。

    本来走向卓清煜的她蓦地停步，双眼不断在两人身上来回，有些茫然无措。

    「蓉微，也许lcf666发现我们的计画，改变了策略，也可能他们替换的是清煜。」余思远并没有靠近余蓉微，眼里却有着焦急。「你可以觉得我是假的，但也不要完全的相信他。」

    余蓉微靠向身后的墙壁，表情慌张而且举棋不定。

    「快点过来，他可能会有武器。」卓清煜冷静而沉着地看着她。

    「爸、清煜，你们两个人各自回答我一个问题。」夹在中间的余蓉微抬起眼看着他们，目光异常镇定。

    「你说。」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清煜，你在罗马救我的时候，我对你说过什么？」她先望向卓清煜，然后又看向余思远。「爸，我们之间拥有的第一个小秘密是什么？」

    「我不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了。」卓清煜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在第三个人面前说出来。」余思远的回答也很迅速。

    余蓉微看着余思远，又看向卓清煜，嘴角扬起一丝哀怨与伤感。

    「你们两个人里面有一个人是假的，而我选择清煜。」说完的瞬间，她立即跑向卓清煜。

    在她身后，余思远的手掌心里蓦地多出一把掌心雷手枪，而他抬起了手──

    卓清煜眯起双眸，在她跑到他身后的霎时，扣动了扳机──

    余蓉微听见装了灭音器的沉闷枪声，惊恐的回头。

    「余思远」的右手掌心被打穿，掌心雷手枪则掉在地上。他用左手握住右手，却依旧身轻如燕的跳窗逃走。

    「你……不追吗？」余蓉微听到自己气喘吁吁的声音，紧张的看着卓清煜。

    「有人会在外面等着他。」他走到余蓉微的身边，握住她不断发抖的手。「你怎么能肯定我是真的？」

    「因为我和我爸之间从没有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秘密，而且你说的是实话，你一定不会记得那天的事了……」她佯装的镇定在此刻终于崩溃，她的双腿一软，身子倒向了他。

    卓清煜一把将她抱紧。「没事了，蓉微。你刚才表现得很好，如果不是你的镇定，我一定会投鼠忌器，不敢对他动手。」

    她紧闭双眸，害怕的眼泪终于落下。「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lcf666要在今天行动替换我父亲吗？怎么会……怎么会已经是假的了？」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卓清煜提高警戒的回头。「谁？」

    「我。」是阎硕的声音。

    门被打开，阎硕走了进来，他冰冷的脸上带着少见的得意。

    「风已经抓到他，并且和台湾警方联合看守他，虽然你们没有等我的指令就擅自行动，但做得很好。」

    「我要确保蓉微的安全，不管他来这里有何目的。」卓清煜表情严峻。「在今天他不可能没有行动，即使他觉得已经骗过了我们的眼睛。」

    阎硕点头。「你们快准备一下，医院那里打来电话，被救出来的余思远除了有些脱水之外，没有外伤，他坚持要来参加女儿的婚礼。」

    「好。」卓清煜看着他离开，这才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佳人。「你都听到了吗？现在把眼泪擦干，我们还要举行婚礼呢！」

    余蓉微眨了眨带泪的双眸，虽然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却坚强的推开他。

    「不会再有婚礼，也不应该有。该做的已经做完，你不用娶我，不是吗？」她擦去泪水，想用笑容面对他，可是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拚命落下。

    「什么？」卓清煜一头雾水。「你是在告诉我，你不想嫁给我了？」

    「这本来就是为了引出lcf666的假婚礼，我听到你和阎硕的对话……我也不想嫁给你。清煜，只要可以抓住lcf666就好了。」她抿紧唇，又后退一步。

    卓清煜怔忡了一秒，随即恍然大悟。

    「蓉微，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深吸一口气，虽然着急，但明白自己必须慢慢解释。

    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哀怨，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你不必安慰我，也不要觉得我会难过，我能理解你们做这种事的理由，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早就被替换了，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卓清煜举起手道：「你听我慢慢说，其实一开始找上我们要求调查的就是你的父亲。他发现公司有异样，所以找了警界的朋友商量，最后调查任务辗转交到我们小组手上。

    你父亲和零有过一个相认身分的暗号，可是当我从菲律宾回来，从零那里知道真相后，就去试探过当时的『余思远』，他却没有对上暗号。」

    余蓉微即使心思混乱、心情糟糕，但他的话依然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

    「之后我们就展开调查，确认你父亲从加拿大回来时已经遭人绑架，这应该是lcf666从一开始就策划好的行动，他本人其实一直不在台湾。」冷冽的光芒闪过他的眼。「他的厉害之处超乎常人想象，但他却计算失误，小看了你的父母。」

    她扬起脸，深深望着他。

    「我们能够确定你父亲是何时被他替换的，还是靠你母亲的帮忙。就在她为你准备婚礼用品，而你和姐姐在试婚纱时，我们的人就秘密接触了她。」卓清煜巨细靡遗的说明。

    「我妈她……」她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眼睛倏地瞪大。

    「在她的回忆和帮助下，我们开始厘清一些事，也开始部署我们的计画。虽然知道lcf666已经替代了你父亲，但是必须确定你父亲的生死，并且将他救出后，我们才能逮捕lcf666。」卓清煜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体与她的视线平视。

    她的嘴唇微颤，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透澈水亮的大眼，眼神更加深邃。「由于他必须假扮你父亲，所以我们假设他不可能杀害你父亲。而且当初我们和你父亲约定过，有些事不能告诉他，只要不告诉他，他就无法对你父亲下手。」

    「什么事？」她紧张的问。

    「保险柜的密码，除了他，连你母亲也不知道。保险柜里收藏着地契、房契、股票等重要资产，而lcf666如果不能打开这个保险柜，就无法假扮你父亲。」卓清煜眼中闪动着狡黠和锐利光芒。「而你父亲显然做到了这一点，之后寻找你父亲的过程很艰难，因为lcf666太谨慎，几乎是滴水不漏。」

    余蓉微点了点头。「我一点也没有发现他和我父亲有什么不同……我真的不敢相信……」

    她突然打了个冷颤，如果没有卓清煜和他的同伴，也许她将永远认贼作父。

    卓清煜握住她的手，魔魅的眼望进她慌乱的眸中。「你母亲前几天跟他说，在你结婚前她要交给你一个祖传的戒指，戒指就在保险箱里，要他拿出来给你。」

    「嗯，那天我们都在，你、我、二姐、二姐夫……就是我去找你那一天。」

    「所以他一定会去找你父亲，昨天晚上他就行动了。」卓清煜扬唇，俊目闪动着骄傲和得意。「其间，我们换了六批人跟踪，终于发现你父亲被关在一处废弃的农庄。一个小时后他离开，我们随即展开包围行动，并且派人潜入。」

    「他如果得到了密码，就不会杀了我父亲吗？」余蓉微觉得他们太过大胆了。

    「不会，他这个人很小心，既然有这个他不知道的保险箱存在，自然担心会有其他可能暴露他身分的事物存在，所以他不会杀你父亲，而且我们也教过你父亲一些回答问题的技巧。」

    她点了点头。

    「早上六点的时候，我就打电话给lcf666，以保护他的名义将他带走。在此之前，为了能顺利救出你父亲，并且取信他我们没有怀疑到他，才会定出所谓在婚礼当天诱捕lcf666的假计画，同时也为了让他放心我不会真的娶你，而成为他的威胁，我就骗他说我们是假结婚。」他将她的双手包进他的掌里。「那一切都是欺骗他、迷惑他的假话，而你听到的部分，更是断章取义。」

    余蓉微的眼神更加迷惘。「可是……可是……」

    「现在不止抓住了他，我们早就掌握了公司里他安插的大部分人手，也派了我们组里的『捕手』监视。现在零已经下令逮捕，那些人应该都落网了。」他的笑容温暖，包裹着她的手也很温暖，充满力量。

    他是个可以保护她和她家族的男人，有他在，她知道自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那……你说要娶我的事……」她问得小心翼翼，不敢太过肯定。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你以为我是为了计画才向你求婚？如果真是那样，我一定会一开始就和你说清楚，不可能隐瞒你，即使我隐瞒过很多──」他微抿紧唇。「但我想你一定能够理解我的理由。」

    「我当然知道，有些事该隐瞒就要隐瞒。」她的眼神迷离，浮上氤氲雾气，还有些期待。「那……清煜，请你告诉我，你想娶我的真正理由。」

    他抬起眼，明亮的眸中闪过宠溺与无奈，微微叹了口气。「我除了一个理由，还有什么娶你的理由呢？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

    她垂下眼睫，哀伤已经隐去，只剩下一丝羞涩和温柔。

    「可是，你没有对我说过。」

    卓清煜轻轻地握着她的手，眼神燃着温暖的火光看着她。

    「我爱你，余蓉微。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好好爱你，直到永远。」卓清煜用璀灿如星的眼直视着她水亮的明眸。

    余蓉微闻言又哭了，流下的却是幸福的泪水。不管哪个女孩听到自己心仪男子的告白，都会忍不住落下幸福的泪水吧！

    他抱住她，表情无比温柔。谁能想得到，他刚才还拿着手枪，打伤了全世界最危险的罪犯之一？

    「清煜、蓉微，你们还在磨蹭什么？仪式要开始了。」季默涵推门而入，她的身后跟着余夫人、余洪涛、康少勋及阎硕。

    「新娘怎么哭了？看来得赶紧找化妆师来补妆。」季默涵看着互相拥抱的两个人，戏谑的笑道。

    卓清煜放开余蓉微，大方的站起身看着大家。「我的准岳父在路上了吗？他的身体不要紧吧？」

    「我和他通过电话，完全没事。」余夫人看着女儿，眼里也泛着泪光。「虽然经历很多事，但一切都过去了。」

    「妈……」余蓉微又掉泪。

    「真是的，我看她的眼泪是没办法停下来了，待会儿看到爸一定会哭。」余洪涛表情轻松的摇着头。「不过新娘即使流泪，也是美丽的。」

    「所有人都已经落网，我们会严加审讯，暂时不会放松对你们全家的保护。」阎硕看着卓清煜说。

    「我们打了漂亮的一仗，终于抓到他了。」康少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接下来该好好庆祝一下了。」

    「用一个完美的婚礼来庆祝。」季默涵笑道。

    「快点准备吧！新娘就算要哭，也还是要保持美丽。」余夫人走到女儿身边，抱了下女儿。

    余蓉微抬头，和卓清煜四目相交，甜蜜情意都尽在不言中。

    [未来，我们一定会幸福。]她的眼睛这样说。

    [是的，因为我爱你。]他的眸子如此回答。

    嘈杂的人群再度退去，只留下两个有情人。

    在婚礼前，他们终于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清煜，你娶我不是因为你那个……那个……有障碍，所以娶我的话才是最保险的方式？」突然间，新娘满面通红的站起来，这个问题窜进了她的脑子里。

    「你说什么？」新郎满眼迷惑。

    「默涵以前跟我说过，她要我做你的女朋友，算是对你的回报。因为你……你没有办法和女生……和女生亲热……」她咬住嘴唇，无法说出口。

    「雪这样说？！」卓清煜瞪大了暴怒的眼，双手紧握成挚。「我未来的夫人，你今天晚上就会知道我到底行、不、行！」

    「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你不要生气嘛，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说？你……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余蓉微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轻声安抚他的怒气。

    卓清煜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以前管过她的闲事，她也自以为是的要来管我的闲事。当然，这还是她的一个恶作剧。」

    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他不会去找那个恶女算帐。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门外，刚离开的季默涵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奇怪了，冷气并没有开得很大吧！

    门内，卓清煜满腔的怒火终于融化。

    因为，他最爱的女人，正踮起脚尖，主动亲吻他的唇，并且对他柔情蜜意的说着「对不起」。

    在这种时刻，他除了回应她的热情外，还能做什么呢？

    ◎编注：

    1.欲知康少勋与童小颜的爱情故事，请见爱表现036──叛情记之一《枕边恶狼》。

    2.欲知石曜与季默涵的爱情故事，请见爱表现042──叛情记之二《假面淑女》。

    3.敬请期待棠芯最近力作。

 后记

    【购物的得与失 棠芯】

    炎热的夏天，棠芯整日关在房子里，坐在电脑前，被迫把故事越写越复杂，人物越来越多，情节越来越乱……然后改了写，写了想，写不出来的时候就拚命吃东西。

    写这本书时，夏天才刚过一半，棠芯的体重却开始直线上升。这可不行呀，虽然我不算纤细苗条，但体重一直控制在标准以下，怎么也无法忍受肥胖。

    于是又开始跟着电视，以及网购了书籍、dvd和瑜伽垫，开始自己练习起瑜伽。并且在心里不断的告诚自己，要瘦下去要瘦下去要瘦下去……

    然后爱上了冥想，一坐就是一个小时，无所事事，胡思乱想。有时就突然跳起来打开电脑，把自己临时想到的情节记录下来，还得意洋洋不已。

    后来正式开始写的时候，又要全部重来，真不敢相信自己的思路如此诡异，不由得小小地唾弃了自己一下。

    和我一起开始练瑜伽的朋友，一天比一天神清气爽，身材苗条，皮肤光滑。而我因为一直缺乏运动，不但腰酸背痛、手臂肿胀、大腿无力……反正就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包括脖子。

    最后的最后，可想而知一定是放弃。因为手痛无法打字，那就无法工作，也无法把脑子里突生的灵感写下来。

    为自己找了最合适的理由，然后欣然放弃，并且又开始把故事往更复杂的路上带……打从这个系列开始，棠芯其实只是想让主角们拥有不同的背景，能在恋爱的道路上承受更多的磨难罢了。

    可是为什么，我要写得这么复杂？搞个什么lcf666的大boss出来，不但很少出场，又老惹是生非，最后还要想办法让主角们去摆平……所以，即使可能会有许多的bug存在，也请各位读者高抬贵手，多多关注男女主角的恋爱吧！

    然而，我却是如此无法自拔的喜欢这个系列，喜欢着莫名其妙被我弄得复杂的故事、被我折磨的男女主角（真是对不起呵），还有配角，以及我的家人们。

    因为不想出门，有时烦躁了，就会和家人莫名的吵了起来，好像主角们的火暴脾气都上了我的身似的。

    夏天啊！真是个让人容易上火烦躁的季节。

    不出门还有个坏处就是不能shopping──那是在过去，现在可是完全没有这样的烦恼哟。

    现在有了网路，有了网拍和网购，日子真是越来越舒坦了。每当灵感匮乏，或者闲来无事时，棠芯就打开喜欢的网站，先去拍卖的店里逛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货。然后瞧瞧推荐、看看达人们的购物tips，再看看一些折扣商品，然后搜索价格……真的和出门逛街的感觉没有什么两样呢。

    开始的时候，很坚持的不买衣服鞋子，心想不能试穿，怎么可能知道是否合身合意？而且棠芯自认在这方面有些挑剔，穿上感觉不好的衣服，即使再好看、再喜欢也不会去购买，无论如何一定要自己穿得好看，而且要适合自己的风格才行。

    所以想来想去，就先从彩妆入手，这个最安全，而且很容易判断好坏。网路上大家都推荐的睫毛膏，好吧，买一支试试看；发现某日系品牌的眼影颜色很淡雅，而且是我缺少的大地色系呢，一定要买一盒；又看到喜欢的唇蜜，好粉嫩的呢……就这样，买了这个、买了那个，然后送来了，打开了，满是好看的，喜欢的。

    就此开始了我的网购不归路，包包、鞋子、衣服、玩具、书籍、保养品……需要的，不需要的，都往家里买。有时候买到不满意的东西也没有关系，比如衣服，不能穿的就送给家人朋友。还有一些也许现在没用，以后可能就会有用的东西呢！

    就这样，周而复始……棠芯突然发现，不出门的我，买到东西的数量居然是前几个月的总和。虽然很想反省，但由于网路上诱惑太大，不时的让我不知为何就又买了某件心仪已久、又在打折的商品。

    买不到就整天想着，买到了也不管到底好不好，起码心里有了安慰。然后就能安静的坐下来写上好几个小时，偶尔回头看一眼送来的物品，乐得笑开了嘴。

    直到看到帐单，想到不断缩水的荷包，这个时候才会真正感觉到心痛，也真的明白该是收手的时候了。

    可是棠芯并不后悔，毕竟过程很快乐，所以在后记里和大家分享，更重要的是：要以此对自己形成约束力。

    因为告诉了读者，自己就不能马虎和出尔反尔了。

    说好要节制，就应该节制。网购不是不好，但也要更有理智。

    这样，我才能更加享受网购的乐趣。

    如果有和我一样毛病的朋友，让我们一起努力，做网购达人，而不是盲目的买回一堆永远不会用的东西哟！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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