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爱情人》 楔子 知名性感内衣专卖店内。齐元竣站在柜台前,忍不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无奈隐藏得很好,外表根本看不出来。只见他五官俊美、身材挺拔,让所有店员小姐眼光都不由自主黏在他身上,心头小鹿乱撞。 要是这麽好看的男人是自己的亲密情人,还特地来选购性感内衣当礼物……哇!简直比中乐透还令人亢奋晕眩。 不过,更令小姐们心跳加速、狂飙到快破表的是——他即将带来的销售奖金!因为根本不用卖力介绍推销,这位英俊客人眼睛瞄一瞄,选中一个款式,然後,就发出了每个售货员都梦寐以求的美妙天音,「就这套,每一个颜色都要。」 每一个颜色!她们可不是什麽无名小店,只做黑白红三色的;光是这个款式,就有清纯粉色到性感深色,从素面到织花,从棉质到缎面,甚至有豹纹款,加一加,少说有二十来种变化。 「统统都要。」齐元竣听了说明之後,眉毛都没挑一下,淡淡说。 反正要送的人那麽多……他又想叹气了。搞到自己像在当性感内衣中盘商,是怎麽回事? 他到底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偏偏助手又在忙别的,他只好自己出马。 下次,绝对不干了! 小姐忙着包装的手都在发抖,心头的小鹿像是吃了兴奋剂,简直快要从胸口里面冲撞出来了。 「先生,是要送人吗?还是……」小姐显然乐昏头,像这种问题也问得出口。男人来买性感内衣,不是送女人,难道还自己穿吗?! 「嗯。」回应淡淡的。 「您的女友真幸运!她可以每天换穿不一样的美丽内衣,快一个月都不会重复呢!」小姐娇呼着。她的雷射光早就从头到脚扫描过,除了判定这位男士身上行头全部都是低调奢华的高级品之外,也精准的发现他没有戴婚戒,所以才大胆假设是「女友」,而不是老婆。 齐元竣微微」笑,耀口口锐利的俊朗五官柔和了许多。 「谁说幸运的小姐……只有一位?」 小姐瞪圆了眼,大惑不解,「可是,这些全部是同一个尺寸呀!」 他还是微笑。带着不仔细看就会忽略的、极淡的无奈。「也许,我所有的女伴身材都一样标准。」 第一章 阿拉伯联合大公国 杜拜 艳阳高照的沙漠气候,天气热得可以把人晒成乾。只要暴露在没有空调的环境中约五分钟,就可以感觉到皮肤被烫得发痒发疼,体内水分以惊人的速度流失,整个人像是一颗橘子被丢到烤箱里,很快会变成一团风乾福橘皮。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方韶娜还是热到发脾气。她最、最、最怕热了!偏偏,这次还故意派她来这麽热的地方采访。 用膝盖猜也知道,她是被报复了! 难怪人家说办公室恋情最不可靠,她连恋情都还没沾上边,只是拒绝主管的邀约饭局两三次而已,就马上被分派了这次的超烂采访任务! 「你想像一下,那麽美的饭店,七星级耶!七星,你有没有住过?别说七星了,你连五星都没住过吧?」那个无耻的男人还敢厚着脸皮对她说:「韶娜,我可是特别关照你,才把这麽好的差事分给你啦!」 「可是,杜拜很热不是吗?」她在空调开很强的总编办公室里,贪婪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一面狐疑提问。 「拜托,你别土了好不好,一下飞机就有劳斯莱斯接你到帆船饭店,外面虽然是大太阳的沙漠,可是你在加长礼车里面喝冰凉的香槟,根本不会热到!」 信誓日豆的甜言蜜语,加上一张又一张华丽梦幻的饭店照片,让方韶娜一时迷惑,加上她只是个小记者,哪有选择工作的自由?派到哪儿,就得去哪儿。 可是,她还是非常不爽。明明不是跑财经线的记者,却硬被拗来采访国际金融高峰会。 虽然在杂志社任职,但她一直在爆料中心,专门济弱扶倾,揭发各地黑店、恶霸民代、警察吃案等等社会弊病;不敢说自己一身清高傲骨,但以社会公义真相为己任的她,居然这一次,来采访充满铜臭味的邪恶会议,真是气死了! 而且,什麽一下车就有加长型劳斯莱斯接送?根本没这回事!她下榻的地方也不是七星级的帆船饭店,而是还有一水之隔,连接近都称不上的朱美拉外围! 当然,安排记者住的饭店也不差,但比起那迎风招展、世界着名的梦幻饭店,真是差太多了吧? 方韶娜站在窗口,一面遥望着无缘的美丽饭店,一面大口灌着矿泉水,试图浇熄内外夹攻的热 外在是沙漠气温,内在是熊熊怒火。 没关系,没关系。她不断安慰自己。反正,像这样的会议,除了官方要发的新闻之外,一定有很多黑暗内幕可挖,她不可能会无聊的。 莫名其妙的是,跟她分配到同房间的另一位同行女记者,一进房间就开始敷脸、保养,床上摊着、等一下要换穿的衣物相当正式美观,不像是要去参加记者会,而是像要去时尚派对似的。 「这个,是怎麽回事?」方韶娜忍不住提问:「等一下的记者会,有规定要穿正式服装进场吗?」 室友大吃一惊,转头,像被雷打到一样瞪着她。 方韶娜已经习惯了。她个头娇小,也没有特别打扮,加上记者标准配备粗黑框眼镜和渔夫帽,完全就是「貌不惊人」四字的最佳注解。但,她有非常甜美娇嫩的嗓音,一开口,就常常出其不意把人吓一跳。 「你……声音真好听。」室友重新上下打量她一番,「怎麽会这样?」 「不知道,可能要去问我爸妈,让我生下来就这个嗓音,婴儿时期的哭声还被录成广告配乐。」方韶娜胡说八道着。 「真的吗?」室友刷得又浓又长又翘的睫毛小扇子般搧啊搧。 「当然是假的。」方韶娜简直想翻白眼。为什麽行内有这麽多外表美艳精明,头脑却非常简单的同事?随便唬两下就相信? 室友愣了一下,随即咯咯笑了起来,「你真好玩。我以前怎麽没看过你?你是哪家媒体的?」 初见面的两人就这样破冰,开始聊起天来。交换名片之後,从各自服务的单位,到共同认识的记者或编辑,受访对象,本次国际会议……什麽都聊了。其间,方韶娜盘腿坐在小沙发上,遥望着室友一面对镜认真化妆,其专注程度叫人叹为观止。 「我是问真的,等一下是先开记者会,然後晚上才是欢迎酒会,对吧?」方韶娜再次发问。 室友苏晓芸这才发现,她不是语带讽刺,而是认真疑惑中。 「你是觉得我打扮得太隆重?」苏晓芸嫣然一笑,「没办法,你们平面媒体比较没关系,像我们的话,带子传回去,要是不够漂亮,会被主管海削一顿哪!」 「那电视台有没有给你们服装、化妆品津贴?」说实话,刚刚的用量,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没有。」苏晓芸羡慕地望着一身白衬衫、卡其长裤的方韶娜。「像你这样真轻松。这次的会议又不难采访,你根本就是来度假的嘛!」 听到这种话,方韶娜就是一把无名火起。大家都觉得她是来度假的,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要度假,她会去凉快一点的地方,比如日本北海道,谁要来这里! 「不过,如果想要好好经营人脉,那你就来对了。」苏晓芸对着镜子做最後的检查,很满意自己努力的成果,一面给新朋友建议,「次来的都是大企业、大财团的代表,所有跑经贸、金融线的记者都在,酒会上多跟人聊聊,认识认识,将来对你跑新闻很有帮助的。」 方韶娜很想告诉她自己已经二十七岁,并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但还来不及说,苏晓芸已经提起精致的名牌包包,足蹬三寸高跟凉鞋,摇曳生姿的准备出门;美丽的削肩洋装背後露出一大片肌肤,赏心悦目。 「晚上见了。」带着一阵香风,苏晓芸出去了。 方韶娜瘫在沙发上呻吟了几声,现在换她羡慕苏晓芸了。那洋装轻薄飘逸到好像被风一吹就会解体飞走,清凉得要命,高跟凉鞋连袜子都不用穿! 好羡慕、好羡慕,她也想要凉快登场啊!不为了给谁看,而是为了这可恨的沙漠高温!可恨的白热太阳!可恨的焚风!可恨!可恨! 顺手抓起一本书胡乱塞进包包,她一肚子火地往门口走,准备去参加记者会,一面在心里发誓: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给总编一点颜色瞧瞧! 重重摔上门,宣示着自己惊天动地的决心。 经贸高峰会开幕首日,记者会之後,晚上紧接着有盛大的欢迎酒会。 下午的记者会可说是正经八百,宽阔的会议室坐满了从世界各地来采访的媒体,严阵以待,气氛肃杀。而到了晚上,同样的一批人换了地方,来到饭店华丽的宴会厅,在水晶吊灯的闪烁灯光下,衣香鬓影,美酒佳肴,完全又是另一番歌舞升平、世界大同的光景。 而对方韶娜来说,她根本不需要去应酬或经营人际关系。在这种场合,各龙头媒体的代表才有出头天,像她这种小杂志社派来的小角色,有拿到采访证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才不会有人要多看她一眼。 所以,拿了冰凉香槟和新鲜草莓,喔,还有百忙中记得带的闲书一本,万事具备,她在宴会厅的边缘地带游走,试图找个完全没人会注意的地方窝着,舒舒服服享受美好的一切。 逛到了豪华屏风後面,一整面珍珠白的墙上还有隐约浮雕,方韶娜欣赏着,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浮雕中间有条缝。 仔细一看,是一扇暗门!要是合拢了,绝对看不出来。但偏偏就是没关紧,才露出细缝,引诱她伸手一推 顿时,发现了另一个天地! 门里,是个还算宽敞的房间,有椅子不说,还有电视、书桌、化妆台等等,大概是当临时休息室或化妆间用的。发现新大陆的方韶娜非常兴奋,闪身进去。 选定最舒服的椅子,她连鞋子都脱了,开始享受一个人的宴会。喝了一口香槟,才刚翻开书页,就听到木板隔间的另一边,有声响传过来。 原来,像这样的小房间还不只一个。 「嗯……想不想看嘛?」女声娇媚入骨。 有意思,说的还是方韶娜听得懂的语言,不是什麽洋腔洋调。 回应的男人低低笑着。笑声非常性感,光是听着,就让方韶娜的耳根子突然麻痒起来。 「竣,你说,要不要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哟……我还特别穿你送的小裤裤呢,配成一整套……」声音继续传过来,又软又甜,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声,好像上气不接下气。 隔壁的方韶娜听得心跳加速、血压上升,一时之间,脑中一片空白。 「小心,衣服头发乱了,等一下怎麽出去?酒会还没结束呢。」男人的嗓音响起,跟笑声一样低沉性感。 奇怪的是,他好像有点太平静了。 「没关系,我不在乎啦!」女人好像有点火大,不过随即又变回娇滴滴,「竣,你跟你哥哥怎麽个性差这麽多?你哥可从来不考虑这些的。你真的不要……吗?不想脱掉……摸摸我的……然後再亲我的……」 太、太刺激了!隔壁的莺声燕语已经直逼十八禁程度,第一次听人这麽直接把动作跟器官部位描述出来,方韶娜耳朵火辣辣,再听下去恐有中风的危机,吓得书一合,起身就想逃。 心慌意乱中,不小心绊到椅子,香槟也打翻了,发出讨厌的噪音。方韶娜立刻僵住,不敢动弹,连呼吸都不敢了,屏气噤声,深怕惊动隔壁的情侣。 「啊!好像有人?」细细的娇嗓惊呼起来。 「不用紧张。」男人的声音还是很冷静,一点都不像是精虫冲脑、花前月下的样子。他淡淡指示,「我先出去看看,你把衣服整理一下再离开。」 「竣!你就这样要走了吗?」女人发起娇嗔,非常不满意。 「亲爱的,现在外面宴会厅里有一、两百人,你不会真的想在这里做什麽吧?」男人轻笑着,语带惋惜,「看来,只好等下次了。」 「今天晚上……」 「晚上我要开视讯会议。」 「不然,明天或後天……」女人再接再厉。 「从早到晚都排满会议跟采访,还有演讲。」男人还叹口气。「後天我下午就要飞美国了,连这边的闭幕典礼都没办法参加。」 「那……回台湾之後,要打电话给我哟。」百折不挠的女性不容小觑,娇滴滴地约定着。 「一定。回头见了。」男人允诺。 然後,传来轻微的声响,隔壁的暗门打开,又合拢,一切回归平静。 吓得全身僵直、雕像一般动都不动的方韶娜,憋了好久好长的一口气,这才吐了出来。她因为缺氧加紧张,头都开始晕眩、眼前直冒金星。 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她喘得跟狗一样。太惊险了!万一被隔壁发现自己在偷听,那不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吗?更惨一点,万一是撞破什麽不能曝光的奸情,搞不好还会为自己惹来天大的祸端!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 等隔壁气嘟嘟的小姐也摔门离去之後,方韶娜多等了几分钟,确定风平浪静之後,才落荒而逃,重日酒会现场,心里一直祈祷着,别让人发现她的异状。 是说就算有人多看她一眼,大概也只会以为是喝醉了吧!脸蛋通红、眼神闪烁、脚步不稳……根本就是醉态!酒会里微醺、半醉的人这麽多,一定不会被认出来的。 当方韶娜正试图找个服务生要杯冰水压惊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又无声地回到了刚刚她躲藏的房间前。 门推开,锐利眼眸扫视着空荡荡的休息室,没有放过一丝一毫细节。桌上吃了一半的一小碟草莓,打翻的香槟杯……还有一本掉落地上的书。 男人走了过去,略弯腰,拾起了那本书。 「『台湾本土企业个案研究』?」性感的嗓音念着书名,还笑了笑,低沉笑声中带着嘲意。 随便翻了几页,一张名片从书页间落下,被修长的手指接住。 「啊,是记者。」深邃的眼眸盯着小小名片,若有所思。 方韶娜发现她的书丢了,心里非常之呕。里面还夹着她抄笔记跟行程的小纸条、昨天室友给她的名片……都一起丢掉了。 昨夜逃跑时太过慌乱,把书忘在角落的化妆室里。等她灌完一大杯冰水、吃了两个巧克力甜点、三片熏鲑鱼压惊,觉得心神比较稳定之後,鼓起勇气再回头去找,书已经不见了。 那书是出差之前,杂志社总编彭志磊丢给她,要她好好做功课的。她才读了一半,就把书搞丢了,那还是杂志社的财产哪!彭志磊对这种事很在乎,她一定会被他唠叨个没完。 此趟出差真是诸事不顺。方韶娜心中的怨气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累积中。 闷了一整天,也忙了一整天。她虽然是塞牙缝都不够的小记者,可以拿官方新闻稿照抄交差,但她跟着大会行程跑,认真听演讲、参加讲座,努力抄笔记,希望可以写出一篇还算不错的报导。 到了晚上,还不能回房间睡觉,因为台湾代表团的联访临时改时间。记者会晚上九点开始,她七点就必须去占位置,连吃饭都没时间,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 「好累……」呻吟声有气无力。 「韶娜,才采访一天就这麽累?」记者已经三三两两进来,认识的互相寒暄打招呼,依然美艳夺目的室友苏晓芸走过来聊了两句。 真的不能小看这些时尚美女记者,外型娇弱,但体力真是好。不说别的,光穿那种又细又高的鞋子一整天还健步如飞,就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了。 「为什麽联访要改时间?」方韶娜有气无力地问。声音软绵绵的,非常引人遐思,引来几个摄影记者大哥多看了」眼。 「喔,『昱束』的齐总要提前离开,为了配合他,联访临时改到今晚了。」 说到「昱东的齐总」这五个字的时候,方韶娜注意到,室友的语调有些不同,眼神也开始闪烁着星星。 「为了一个人要先走,代表团成员全部同意记者会改时间?」方韶娜不可置信地问。谈经贸政策的时候,各大财团有这麽团结就好了。 「可不是随便哪个人哟!是齐总!昱束的齐总!」苏晓芸教诲着。她今天一身鲜艳的亮色套装,裙子很短,小外套里面的衬衫是透明的,隐约透出蕾丝胸罩,令方韶娜不敢直视,只能乖乖低头听训。 就算昱东是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就算他们的动向可以影响金融市场,就算有人开玩笑说过昱东的头头打个喷嚏,隔天股市就要吃感冒药……方韶娜还是忍不住嘀咕,「有没有这麽厉害啊?」 「有。」苏晓芸一口咬定。然後,忍不住梦幻微笑,「而且,齐总要受访,这机会太难得了。你知道他的采访有多难敲吗?我听说有同行因为跟昱东的公关室敲访问,谈了一年多还没采访到齐总。不过……」 「不过什麽?」 苏晓芸甜笑,「不过後来,那个记者嫁给公关室的主任了。」 闻言,方韶娜也跟着大笑起来,倒在椅子上。 「别笑了,位署占好了吗?那可以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你们摄影记者呢?拍几张齐总的特写,告诉你,下期周刊一定卖!」 「这麽神?」 美美的室友叹了一 口气,有点同情地说:「韶娜,你应该才刚毕业吧?记者没这麽容易当的。跑财经线的,怎麽一点概念都没有?你要多做功课、多问问人。」 说到这个她就有气,新仇旧恨齐上心头。她根本不是财经线记者!而且,她有做功课!只是参考书丢了! 「啊!对了,这是你的书吧?」苏晓芸说着,突然从随身的名牌包包里抽出一本书,亮给方韶娜看。 「为什麽会在你手上?!」方韶娜大惊,「你在哪里找到的?」 「工作人员交给我的,说里面有我的名片。可是,这不是我的书啊。我记得好像有看到你在翻。」苏晓芸有点被吓到。「你干嘛这麽激动?可能是你忘了掉在哪里,有工作人员刚好捡到吧。」 是了,一定是这样,绝对不可能是昨夜隔壁房的激情男女。他们明明都比她先离开,她很确定。 定下心、定下心,不要自已吓自己。方韶娜在心里默念着。 聊了几句之後,苏晓芸又花蝴蝶般地飞走了,去找别的记者哈拉。而方韶娜不敢乱走怕位置被占掉,只好乖乖坐在舒适的丝绒座位上翻书打发时间。 她还特别翻到昱东集团的部分,读了起来,想知道到底是神在哪里?一路从昱东如何创立起家,读到现在的状况、经营理念、事业触角……书里写得钜细靡遗,方韶娜也读得非常专心,浑然忘我。 「小方,你吃过饭没?在看什麽书?」他们杂志社的摄影大哥出现了,一脸通红,显然晚餐喝过酒。他很有义气地丢给她一包饼乾。 方韶娜吃了起来,一面用手指弹弹摊在膝盖上的书,「就这个罗,刚被说要多做功课,我就把昱东的部分先读一读,再来要看达海,然後翻一下永达电的介绍……」 「昱东这几年比较持平了,去年营收听说首度输给逢海,不过人家昱东捐了四亿做公益,逢海还是比不上。」摄影大哥大剌剌在她旁边坐下,一面则牙,一面闲间评论着,「钱赚了,还是要有点良心,多做功德、多回馈社会才行,要不然,小心报应哪!」 方韶娜忍不住想翻白眼。她虽然不是专跑财经路线的记者,但有些内幕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她又拍拍膝上的书,「良心?照我看来,还不是为了减税、避税、逃税!这书里也写到了,公益捐款是昱东集团主要的避税方法。」 「你知道昱东到底捐了多少,又减了多少税吗?」突然,他们身後有人发问,沉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味。 虽然没有回头,但方韶娜一听那嗓音,颈後的寒毛瞬间一根根站起,手臂开始有鸡皮疙瘩浮现,好像有微弱电流从背脊通入、流窜到四肢全身。 是那个男人!就是他!昨夜那个火辣「广播秀」的男主角! 当下她又成了一尊石像,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停了,更遑论回头。 不要慌、不要慌……她昨夜根本没出声,也没跟他打照面,只要保持冷静,绝对不会被认出来。 何况,在小房间里亲热调情的,根本不是她!她有什麽好尴尬! 「如果要减税、避税,有很多其他方法,捐款只是其中之一。」她身後的嗓音又悠悠响起,低沉又有质感,非常好听,也非常有说服力。那人还笑了笑,有些自嘲的味道,「何况,照你们的说法,昱东不是已经遭到报应了吗?」 方韶娜的大脑是一片浆糊,根本无法回应。奇怪的是,她身边的人,包括豪迈敢言的摄影大哥,全都安静下来,一声也不吭。 「书上写的未必正确,就像现今新闻报导未必公允一样。」男人风度甚佳地笑笑,「不介意的话,改天我们可以详细讨论一下书上引用的数字跟财报,希望对贵杂志有所帮助。」 他知道她是杂志社的! 一盆冷水从头上凶狠地淋下,方韶娜连呼吸都不敢,整个人呆滞到极点。 好久好久,後面都没有声响了,身旁的摄影大哥才吐出一口气,馀悸犹存的说:「他……居然在这里!」 「他……是……谁?」 「你不知道他是谁?你居然不认识他?」 光听声音,谁会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又不是名歌手、名广播节目主持人! 不过,就几分钟之後,方韶娜得到答案了。 代表团的众人进入联访会场,全是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财团负责人或代表们。上台坐定後,主持的公关人员先请一位男士代表发言、开场。 高大俊挺的年轻男人起身,对着面前排得满满的麦克风、众多镜头,只是微微一笑。笑容彷佛带电,又有种奇怪的魄力,让整场上百人都安静下来。 「大家晚安。我先代表昱东集团感谢大会的邀请,也特别谢谢媒体朋友配合临时更改的时间。这麽晚了还要采访,辛苦了。」中英文各说一次,一样流利优雅。 那嗓音……方韶娜到死都不可能忘记的嗓音! 「……我们谢谢昱东集团的总经理,齐元竣先生……」记者会主持人亢奋的声音,像一把利剑,砍进了方韶娜发凉的心。 她完了! 第二章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回到台北,连时差都还来不及调,方韶娜就立刻被召回杂志社报到。摄影大哥已经把她在联访记者会前出的包,钜细靡遗报告给总编听了。他是当笑话讲,但总编听了之後气疯了,发出绝命追杀令,全面通缉方韶娜。 所以,一早抵达办公室的她,因为时差、睡眠不足加上紧张与不爽,整个人呈现很不愉快的状态。 上楼到自已办公室,电梯门一打开,她就傻了。 杂志社十点以後才有人上班,所以此刻外面玻璃门还是关着的。但今天,门口有一个方韶娜出生至今所看过、最大的花篮! 玫瑰、百合、桔梗、康乃馨……以及其他根本认不出来的花,构成了美丽又豪华的花篮。巨大到占去半边门的空间,方韶娜还得绕过那惊人的一化篮,才能开门。 不知道是送谁的喔?谁的男友这麽大方?她忍不住好奇望了一眼,赫然发现卡片上写着「方韶娜小姐」五个字! 她大惊失色地扯下卡片,翻开一看 对捐款与减税还有疑问的话,何时一起聊聊? 方韶娜吓得一身冷汗,手忙脚乱地把卡片塞到口袋里。虽然四下无人,她还是像做贼一样心虚得要命,绕过挡路的一化团锦簇,逃进办公室。 半小时後,花被安置在前面柜台,迎接每个进出杂志社的人。被托付护花重任的总机小妹开心得要命。而方韶娜被叫到总编办公室里,正在低头听训。 「你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你知不知道昱东的公关室有多难搞?居然敢在那种场合大放厥词,实在是太不专业了,」白净斯文的彭志磊,一头蓬松乱发配上金框眼镜,号称是本杂志社的裴勇俊,不过在方韶娜眼中,他比较像一个中年妇女,尤其碎嘴唠叨的程度……「如果昱东要追究起来,你会害得整个杂志社都吃不完兜着走!昱东的财力跟势力有多大,你到底有没有概念!」 「既然是天大地大的财团,应该不会跟一本小杂志计较吧?」方韶娜嘀咕着。 「你说什麽!」彭志磊大怒,拍桌而起,「业界去年就有三家杂志社、两家报社被他们告,其中有两个记者、一个主编的财产被冻结,你以为这是开玩笑吗?」 方韶娜不敢吭声了。这些事情多少也有耳闻,加上在回台湾的飞机上,所有同行的媒体同行们,轮番上阵警告并恐吓她,关於昱东集团的种种凶狠手法,她可是大开眼界,知之甚详。 「你给我去道歉!」彭志磊下令,立刻去跟昱东的公关室联络!」 「我不……」 「不去吗?」彭志磊冷冷打断,「那你就不用来上班了。看在你是我学妹的份上,我给你一个礼拜找工作。不过我得先提醒你,得罪了昱东,你要在台北媒体界找工作,可能非常困难,不妨考虑一下转行。」 就这样,方韶娜极度不爽又窝囊地离开总编办公室,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其实,就在总机小妹旁边。因为方韶娜负责的是爆料专线,一天到晚要接电话,所以跟总机没什麽两样。 「被飙喔?」小妹还陶醉在豪华的花束当中,很同情地安慰方韶娜,「别臭脸了,你看看这些花!光看就让人心情变好呢!」 换来方韶娜的白眼一双。 心情变好才怪!根本是火上加油!方韶娜很确定那个可恶的齐某某是故意的!这些花完全是宣战用的!要不然,就是幸灾乐祸! 她硬着头皮去找昱东集团的联络方式。坐下来,先深呼吸两口,喊一二三之後,拿起电话拨号。 「请留下您的大名跟单位,我们会在安排之後,由公关室跟您联络。」对方的回答非常甜美,但也非常公式化。 「可是,我有一点私事想跟齐总谈一谈,只要五分钟。」道个歉,五分钟应该够了吧? 「齐总私人的事,我们不方便代为评论或处理喔。」小姐回应一样甜美而公式化,给了她一个坚决的软钉子,还暗示她该滚了。「请问您还有什麽别的事吗?」 「那……那就没有了。谢谢。」 果然是铜墙铁壁,方韶娜一点也不意外。反正她尝试过了,而且,她交上去的采访报导写得非常客气,她不相信一个大财团的负责人会因为一两句话来为难小记者,他们又不是什麽有力媒体。 不管了,先工作再说吧。出国采访一趟,一堆留言和讯息要回,她必须筛选、整理所有打来爆料的内容,有时效性的要先处理,初步先追踪求证,写成报告送上去,再看总编、组长们有没有兴趣追新闻。她可是很忙的。 讨厌的是,阵阵鲜花的清香一直干扰她,加上每个人经过都先是被吓到,然後用如醉如痴的表情左右欣赏好久,还要闲聊八卦一下这无名花束的由来,搞得方韶娜想把整件事情忘记都做不到。 「你去联络了没?」彭志磊经过时,总用谴责的眼光看她,冷冷逼问。 「有,他们公关室说会再跟我敲时间。」方韶娜随便敷衍一下,连头也不抬。 到了傍晚,电话来了。 「韶娜,二线电话!」总机小妹叫她,脸上还露出梦幻的表情,「昱东集团!」 喔!看来不该随便看不起大集团的公关室,回应还满快的嘛! 「方小姐吗?」不是那制式优美到像机器人的女声,而是一个……性感的,低沉的,带点笑意的男性嗓音。方韶娜一听,立刻全身僵硬。 「呃……我是。」 「花还喜欢吗?」他轻描淡写的问,「这两天晚上,有没有空呢?」 「齐先生,对於前几天讲的话,那是我个人的意见,与我们杂志社无关,我在这里慎重向你道歉。」方韶娜坐得笔直,正经八百说着,完全答非所问。 旁边耳尖的总机小妹一听到「齐先生」三个字,立刻扑过来巴在她身上,死都要偷听,尖尖指甲还激动地掐进方韶娜的手臂,她却毫无感觉。 对方笑了,笑声也一样有魅力。 「我只是想约你喝个咖啡,聊一聊你看完那本书的心得,不用这麽紧张。」齐元竣轻松说着,好像这样的邀约稀松平常。「当然了,如果没空的话,也没有关系。」 「我……」眼前突然出现了总编彭志磊,用可以杀死人的眼光死命瞪着她,方韶娜心虚地转身,「呃,好,我有空。」 简单约好时间地点,一挂电话,身旁总机小妹便开始尖叫,彭志磊的问题也如打雷一样轰过来。 「昱东的齐总找你?刚刚那是他本人吧?声音好好听!」 「你要把握机会!他非常难敲探访,趁这次道歉,你一定要好好专访他!下期的销售量就靠你了,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两个夸张派的嗓门超大,引来更多了好奇的同事,方韶娜整个人都傻了,头昏脑胀,简直像晕船一样,觉得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这个男人……真是太可怕了。才一通电话,就可以让整个杂志社天翻地覆! 结果,他们根本不是去喝咖啡。齐元竣约她到大饭店的法国餐厅吃饭。 再优雅的环境、再精致的美食,都无法让方韶娜放松心情。对面坐的那名俊美男子,就是让她紧张的罪魁祸首! 他们见面时已经晚了,齐元竣看起来有点疲倦,却丝毫无损他的耀眼。他看她拿着菜单紧张僵坐,全身绷得像根拉满的弓的模样,忍不住微笑。 「你不用紧张,只是吃饭而已。」他安慰地说着。 不紧张才怪!方韶娜觉得从进门到现在,所有人都在打量他们。为什麽有人能每天活在这麽大的压力下,还毫不介意的样子? 何况,齐元竣本身给人的压力就是无限大;他天生有一种气势,让一般人——比如说她 在他面前会喘不过气来。 「关於本社的报导,这是初稿,请齐总过目。」正襟危坐的方韶娜,在摇曳浪漫的烛光中,很不浪漫地拿出一份列印的文件,递过去。 齐元竣没接,只是微微笑着。 「我们是来吃饭的,先别谈公事吧。」 吃饭?!他们是来吃饭的吗?不是秋後算帐?方韶娜的头更昏了。 看她僵硬的样子,齐元竣很体贴地问:「喜欢香槟吗?!喝一点怎麽样?可以帮助放松。你应该没开车?没关系吧?」 虽然喝不起,但她还是很喜欢香槟。看着那郁金香杯中,冰凉冒泡的金色液体,她突然想起几天前,在遥远的杜拜,大饭店的酒会中……那杯她只喝了两口,就被打翻的克鲁格香槟。 当然也想起她打翻酒的原因,脸蛋开始火辣辣的烧起来。 不,一定是巧合,他不可能知道她爱喝香槟。也不可能猜到,当晚在隔壁偷听他跟女友亲热的人,正是她……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嗯,先喝一口再说。 到底是藉酒消愁还是以酒壮胆,到後来也分不清了,方韶娜不记得菜好不好吃,不记得他们到底聊了什麽,只记得他眸中闪烁的笑意,映着烛光,荡漾得令人头晕。 冰凉的香槟又甜又香,口感太好,她一口接着一口,觉得神经真的慢慢松弛了,警戒心也慢慢放下,话也多了。 「哦……检举黑店吗?」齐元竣支着腮倾听,浓眉微微一挑,「听起来很有趣,真的有黑店因为你们的报导而关门的吗?」 「当然有啊!」酒精催化过之後,方韶娜的嗓门大了,也不再畏惧退缩,「还不只一家呢!很多店家只要一被媒体注意,就会有所忌惮,至少愿意出来跟顾客、消费者对谈了。」 齐元竣承认,他的注意力没有完全集中在话题上。 她的嗓音太甜蜜了,不管说什麽,都让人心神有些荡漾。加上她有一张乍看不抢眼,但仔细端详下,很甜很可爱的小脸。还有一双猫眸,又圆又亮,摇曳的烛光映在里面…… 本来想要探探口风,看她那天到底偷听到了什麽,但莫名其妙地,他发现自己不想多问了,只想听她说话。 让他……也休息一下,暂时脱离那纠缠复杂的一切,享受一、两个小时的愉悦心情,不算过分吧。 「我们曾经跟某大传销公司正面杠上过……还有整型名医……」方韶娜滔滔不绝说着,一面喝着迷人的香槟,浑然不觉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又说了多少。 当然,也忘记了自己的酒量,其实……相当不怎麽样。 等到她警觉的时候,头已经晕了,而眼前一直耐心倾听的温柔男人,笑容变得有点模糊……刚硬英俊的睑,会变成两个…… 猫眸眨啊眨,刚刚说到一半的,突然中止。 「怎麽了?」已经在享用甜点、咖啡的齐元竣,有些困惑地反问。 「我……好像有点醉了。」她眨着眼,一本正经。 通常喝醉的人绝对不会承认醉了,也很少知道自己醉态如何,像这麽清醒的宣告喝醉,应该是还好,所以齐元竣也没有太担心。 「哦?」齐元竣很有兴趣,「你醉了会怎麽样?」 她看着他,「我醉了,会想睡觉。」 还算合理的反应,酒品也不错。齐元竣浓眉一扬,转头准备找服务人员结帐,「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如果吃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 说时迟,那时快,他话都还没说完,服务的经理也还没过来时,他就听到咚的一声。 迅速转回头,饶是见多识广、什麽大场面都能轻松面对的齐元竣,都当场呆掉。 因为,前一秒钟还能正常对谈的小姐,此刻已经趴倒在桌上;额头撞到光滑的实木桌面,发出好大的声响,想必撞得很痛,她却毫无所觉。 她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齐元竣先是一愣,然後,实在忍不住……手扶着额,笑了出来。 翌日。 早晨的阳光被厚厚织花窗帘挡在外面,室内是可喜的微亮,宽阔豪华的大床上,有人慢慢开始蠕动。 啊啊……头痛欲裂!好像有人拿斧头正在劈她的後脑。 这就是江湖上人称的宿醉吧?还真的能让人生不如死。方韶娜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马上重新睡着,以逃避那恐怖的头痛和晕眩感。 说真的,这床还真好睡,软绵绵的又很宽阔,翻来翻去都没问题。枕头被子都是高档货,整个人像陷在云里面……跟她自己的床有天壤之别…… 等一下!方韶娜弹坐起来,这不是她自己的床! 废话,当然不是自己的床,她昨夜根本不可能回家! 她只是喝醉,又不是车祸失忆,所以当然记得昨晚发生了什麽事。她因为紧张的关系,多喝了几杯名贵香槟,偏偏那个有钱得要命的男人又不阻止她,让她一杯接一杯……最後,她当场在餐桌上睡着,然後,在饭店的房间里醒来。 「啊……」方韶娜抱住头呻吟着。她到底还能失态到什麽地步?在齐元竣面前,到底还能丢多少脸? 自怨自艾了好一阵子,看了床头的钟一眼,她忍不住又想尖叫 已经九点多了!她要迟到了,现在该怎麽办?先打电话请假,再赶回家洗澡换衣服吗?可是这饭店房间要先付钱……该死!这房间要多少钱?少说要八千吧? 还在内痛中,床头的电话响了。 难道是饭店的人要催她退房吗?未免也太早了。方韶娜一手按着太阳穴, 一手接过电话,有气无力的开口,「喂?」 「早,睡得好吗?」 根本不是什麽饭店人员,而是那个带着笑意的,低低的嗓音,让方韶娜吓得差点把电话掉到床上。 「你、你、你……」 「已经九点半了,如果要去上班,该起床准备了。」齐元竣的口气非常轻松,好像这样的事情稀松平常,他们已经很熟了似的。 才怪!方韶娜强忍着想要自杀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我昨夜……没有惹出什麽麻烦吧?抱歉,我喝太多了。」 「没事,不用太在意,你只是睡着了而已。」 「那、那我是怎、怎麽来到房间里……」她吞吞吐吐。 「这个嘛……」齐元竣尾音很恶意地拖长,故立息吊人胃口,「你想知道?」 方韶娜沉默,不确定自己想不想知道。她的大脑还在一片浑沌中,拒绝运作。 「晚上一起吃饭,我再告诉你。」他轻松地说。 「什麽?!」这下子她完全清醒了,是吓醒的,一身冷汗又爬出来,「你、你还要跟我吃饭?」 「不想吃饭的话,喝个咖啡也可以。」他低低地笑了,「话说回来,喝咖啡安全一点,至少你不会喝到一半睡着。和我聊天这麽无趣吗?让你聊到睡着?」 「我……没有……不是……」方韶娜被打趣得面红耳赤,尴尬死了。 「那就这样,晚上见了。」 挂了之後,他低低的笑声彷佛一直在她耳边缭绕。方韶娜握着话筒,盘腿坐在床上,在偌大的豪华房间里发呆。 这……是怎麽回事?她怎麽会跟一个总裁级的人物有牵扯? 送花、请吃饭、开房间……整个程序都很惊人,问题是,她不是娇艳美丽的名媛或名模或明星啊!不管哪个「名」都跟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去记者会都被排到最边边角落,发问轮不到她,杂志发行量说出来会让人笑的小小记者。 啊啊……太伤脑筋了,头好痛……她呻吟着下床,准备去上班。 可是这床好舒服……五分钟,再赖五分钟就好…… 而电话的另一端,齐元竣可就没那麽好命了。他可是清晨五点半准时起床,已经上过健身房,吃过早餐,还开了两个会,正要往另一个会议室移动。 豪华的房车内寂静无声,他把薄薄手机合上,放进胸前的口袋,唇际一抹笑意始终不褪。 「这位小姐,需要送花跟礼物吗?」身旁,精明伶俐的特助虽然一声不响,但已经把上司的话全部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此刻拿出pda,低声确认,「今晚您有两个饭局,预定的女伴是邱小姐和卢小姐,要送哪一位?还是两位都送?」 没有回应。 「总经理?」特助困惑抬头,望着英俊而内敛,此刻正在出神的上司。 这实在有点古怪,齐元竣极少这样的。 「齐总?」 「邱小姐和卢小姐吗?你去安排一切照旧。」总算回答了,齐元竣看着窗外,淡然说着,彷佛与他无关似的。 「那刚刚和您通话的小姐,是不是也……」显然就不是上述两位原订女伴了。尽责的特助还是询问着,准备要开一个全新的档案。 「不,不用。这个我自会处理。」齐元竣薄唇弯起更深的笑意,好像忍不住似的。 特助和司机在後视镜中交换一个狐疑的眼神,诧异的表情一闪即逝。 原来齐总对於女伴……真的不是一视同仁哪。 第三章 原来,所谓的「媒体茶叙」是这样子的。 方韶娜必须承认,她是个土包子。她没看过大饭店的总统套房,没看过这麽多媒体界的大老们一起出现,更没看过平日厮杀得红了眼的各家媒体,这麽和乐太平的共处一室。 昱东集团的公关室出动了不少人员招呼,门外还有警卫站岗,要对照名单才能放行,这个茶叙也太不容易了。 因为毫无概念,所以方韶娜一身轻便打扮的来了。粉红色无袖上衣配白色七分裤、凉鞋,非常青春可爱,但是走到穿着整齐西装、套装的公关人员面前,简直像是迷路的小朋友。 「你有邀请函吗?」警卫大哥一脸狐疑看着她。 方韶娜真的很想掉头就走,但是总编的疲劳轰炸已经到达极限,没达成使命回去,可能会被斩首示众,所以她硬着头皮拿出了精致的邀请函。 结果有邀请函还是不够,警卫继续追问:「喔!记者证看一下可以吧?」 拿出证件还核对了半天,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验明正身以後放行,旁边负责招待的公关室小姐们却连看也没多看她一眼,就算方韶娜从她们正前方通过,还是被当空气一样对待。 「下次名单要更仔细核对,不要像这样,阿猫阿狗都发邀请函。」突然,轻蔑的言辞就这样溜过,虽然刻意放轻嗓音,但方韶娜听得清清楚楚。 她站定,转头望着那位说话的小姐。 小姐只看她一眼,又继续偏头跟同事说话,描绘得极为精致美丽的嘴微微撇着,很不屑的样子。 方韶娜正要上前去,好好问个清楚到底谁是阿猫阿狗时,突然,就在她眼前,最戏剧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些本来带着冷笑的公关室时髦亮丽小姐,脸上突然换上了甜蜜温柔的表情,莺声呖呖,此起彼落的娇嚷起来—— 「总座好!」 「总经理好!」 「齐总这边请!」 顿时,一双双三寸高跟鞋如履平地,飞奔过去,像飞蛾扑火一样扑向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方韶娜看得都傻了。她瞪圆了一双本来就圆的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刚走出专用电梯的齐元竣本来面无表情,一见到她,眼神便闪了闪,薄唇也微微扬起。 「『时华杂志』的方小姐?幸会。」齐元竣还故意装不熟,很客气地说。不过,深邃眼眸中跳跃的恶作剧笑意,可是一点也不客气。 「齐总认识我?」方韶娜也不是简单角色,要装大家一起来装。她仰起小脸,直率明说:「我以为像我这样的阿猫阿狗,应该不会有人认识呢。」 清脆甜蜜的嗓音俐落说完,只见几位美丽大方的公关室小姐脸色都变了。 齐元竣挑了挑眉,「有谁说你是阿猫阿狗吗?」 圆亮猫眸勇敢直视着似笑非笑的俊脸,停顿几秒钟後,才说:「怎麽可能,贵集团公关室如此专业,拟定邀请名单应该很仔细,请来的都是贵客,一定会尽心招待的,不是吗?」 那几秒钟,让所有在场的公关人员都为自己捏了一大把冷汗。 齐元竣眼中笑意更浓了。他当然知道是怎麽回事,只是不可能在众多客人、媒体前面发飙,但又不能不理会……方韶娜的反应真是可圈可点,帮他不着痕迹地教训了公关人员一番。 接下来一个小时的茶叙中,他跟各大发行人、主笔、总编、经理、总监打招呼、寒暄,回答非官方的问题,一切都是例行公事。他的视线一直不由自主的追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好像在密闭的办公室内,寻找一丝清凉自然的微风。 不过,方韶娜不但没有过来攀谈,还不断往角落躲,躲到後来,居然不见了。 「人呢?!」好不容易应酬完某大报的董事长,有个空档,齐元竣回头,低声问身旁的特助。 特助当然知道主子在问谁,也低声回答,「方小姐好像到隔壁房间去了。」 总统套房除了客厅、书房、卧室之外,还连接几间较小的房间,以供贵客身边的工作人员下榻。可是,今日茶叙的活动范围设计在客厅与书房啊! 「她去隔壁房间做什麽?」齐元竣像是在喃喃自语,特助也不敢随便回答。 五分钟之後……齐元竣决定自己去看个仔细。 小房间其实也不小,就是普通旅馆房间的大小,被当作临时的储物间,堆满了等一下要发放的公关资料跟小礼物。方韶娜一手拿着精致点心,一面舒服自在地晃荡着,翻翻资料,顺便偷看一下包装得很漂亮的礼物,猜想着里面会是什麽。 反正茶叙现场没人会找她攀谈,她的层级根本无法跟谁「叙」,倒不如自已躲起来喝茶,享受享受,等领了资料之後,就可以回杂志社写稿…… 如意算盘打得精,只是没料到,那个老是带着可恨笑意的俊男会出现。 「吓!」才刚咬了一口小蛋糕,方韶娜就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手一抖,鲜奶油有一半都抹上了她的脸,另一半落在衣服上。 「这不是阿猫小姐吗?怎麽躲在这儿呢?」站在门口,齐元竣兴味盎然地看着她手忙脚乱,擦脸又擦衣服,一面还要怨恨地瞪他的可爱模样。 「谁是阿猫?」她恨恨反问。「你干嘛这样偷偷跑来吓人?」 看她抹得到处都是,齐元竣实在看不下去,乾脆手一伸,拉着她进浴室。 「做什麽?你做什麽啦!」虽然一路鬼叫,娇小的她还是不敌高大男人的蛮力,被拖到金碧辉煌的浴室里。 齐元竣拿手巾沾湿了,左手轻扣住她的下巴,小心帮她擦拭。 他的手法很熟练,力道刚好,根本不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子弟。方韶娜仰着脸,有点晃神。 「好了。」他把手巾放回去,却没有放开她,大掌还是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拳着她娇嫩的粉颊,享受着如婴儿般肌肤的滑腻触感。 她还是傻傻仰望着他。他比她高了快三十公分,要到此刻,贴身近距离的接触,方韶娜才清楚体认到两人的体型差距。 他的笑出息,他的温柔,他的英俊,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她明显的另眼看待……实在令人觉得太不真实了。 为什麽是她? 「小猫,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这样盯着男人看?」低沉的嗓音悠悠响起,懒懒的,缓缓的,像是醇厚优美的乐音,滑过耳际。 「为、为什麽?」 「因为会让男人想做坏事。」 什麽坏事?方韶娜脑筋还没转过来,他含笑的唇已经盖上她的。 这是一个很绅士、很轻柔的浅尝。方韶娜却觉得好像被九级强风刮上了半空中,盘旋打转,晕得几乎要站不住。 霎时,彷佛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部冲,她的心跳得快要撞破胸口。 「跟我想像的一样,很甜。」他在她唇际低低说着,饱含笑意。 「你、你、你……」方韶娜根本喘不过气,脸蛋涨得通红。 「接吻时要闭上眼睛,小猫。别这样瞪着我。」他的拇指轻轻揉着她红润饱满的下唇,彷佛爱不释手。 「你……疯了吗?!」她终於换了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後猛然一推,把那坚硬宽阔的胸膛狠狠推开。「干嘛乱亲人家!可恶!你有先问过我可不可以吗?」 「哦……」齐元竣一挑眉,「那如果先问的话,就没关系了?」 「当然不是!你不要胡说!」她的嗓音甜甜嫩嫩,骂起人来还是像在撒娇,虽然张牙舞爪,但依旧很可爱,齐元竣一点也不介意被她骂。 如果可能,他可以丢下外面满室的媒体,跟她这样继续斗嘴下去。逗得她气鼓鼓的,然後再好好安抚诱哄……只可惜环境不许可啊! 「咳咳!」看吧,破坏气氛的不速之客来了。尽忠职守的特助已经一路找到了这里,客气地站在远远的房间门口,不敢靠近,只是咳嗽数声,提醒主子。 齐元竣叹了一口气,「我该出去了。小猫,你的手机呢?」 「你要做什麽?」她瞪着他,显然不想合作。 「把号码给我,我才能打电话找你。」齐元竣很有耐性地解释,「你不会希望我占用贵杂志社的爆料热线问你私人问题吧?」 「什麽私人问题?」问题才刚出口,看着他俊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方韶娜的脸又开始阵阵发烫。这个男人!真是可恶到极点! 「乖。」他接过她心不甘情不愿拿出来的手机,拨打了他自己的号码,几秒钟後,来电显示便闪烁着她的,再输入存档。「好了,晚上等我电话。」 「我为什麽要等你电话?!」她还没问完,他已经带着愉悦的微笑离去。 望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方韶娜咬牙切齿。不知道到底在火大什麽,是气他的气定神闲,还是气自己的没用?可恨她的心跳,一直都缓不下来呀! 回到杂志社,方韶娜还是处於有点恍惚、又有点紧张的状态,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弦,根本没办法放松。 她承认那篇稿子是规规矩矩照着昱东集团发的公关资料写的。不过既然是例行的茶叙,也没有大事件发生,应该没什麽问题吧。 但事情不是她想的那麽简单,稿子交上去没多久,她被总编召见。 「写得太平淡了,读者不会想看。」彭志磊开门见山批评着,把列印出来的初稿丢在她面前。 方韶娜傻眼,「可是资料就是这样,还能写什麽?有什麽更辛辣的可写?」 「这要看你的能力了!」彭志磊不看她,眼睛紧盯电脑萤幕,不耐烦地说:「昱东集团之前是齐元竣的兄长当家,现在轮到他,两个都是风流男人,能接近的方法那麽多,难道还要我教你怎麽追他们的新闻?」 方韶娜想起在杜拜时,不小心偷听到的真人广播秀,立刻有种极端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组长,你要我去倒贴抢新闻?」 「我有这麽说吗?」总算正眼看她了,彭志磊在镜片後的小眼睛闪了闪,表情有点诡异,「只不过,你这种四平八稳的写法,根本不行!」 「不然,要怎样才行?」方韶娜按捺着脾气反问。 「比如说,我只是比喻而已,比如齐元竣兄弟身边女人来来去去,情史丰富,做个列表比较啊!或是看他们最近又追了谁,又跟谁深夜吃消夜看电影?还有,齐元竣的哥哥齐元德最近比较沉寂,关於他的谣言非常多,什麽玩到董事会看不下去要架空他啦,只顾着玩女人、无心事业啦,甚至有传说他玩到得病,现在在静养……这麽多辛辣的题材,你随便选一个去追,都是可以好好发挥的新闻。」 新闻还用「发挥」的?这跟方韶娜的信念实在相差太远。她皱起眉,「总编,我觉得这不太适合我,可不可以派别的工作?而且,爆料专线……」 「记者还能挑采访对象?你以为你在挑老公吗?」彭志磊毫不留情,「给我出去跑新闻!爆料专线让总机小妹管就够了!」 原来,她之前一直都在做总机的工作?!方韶娜目瞪口呆望着彭志磊。 「那种男人最吃撒娇、灌迷汤这一套,你的声音这麽嗲,多多利用一下。」彭志磊指导她,「想办法弄到他的手机号码,或是他的专线电话,不要透过公关室,常常打去问候,一定会有用的。」 她冷着小脸转身走出办公室,因为再待下去,她可能会当场翻桌! 如此辛辣八卦的题材,到底对社会、对经济有什麽贡献?何况,要跟齐元竣讲到话,何必这麽麻烦?她根本不用打去,齐元竣自会打来找她!万一让彭志磊得知这件事,大概会激动到热泪盈眶,逼着她每天交一篇特稿吧?! 问题是,齐元竣打来真的是纯聊天,像昨天晚上,光是争论台北夜空到底能不能看见星星,就争了十分钟,而他能讲话的时间也就差不多那麽长,所以没争出个结论来,就得挂电话了。 像这样,到底能问出什麽八卦?何况,方韶娜根本不想问。她一点都不想追齐元竣的猎艳事迹!她不想追任何人的猎艳事迹!无聊透顶!没兴趣! 而她的态度,齐元竣当然也感受到了。 周末,他与哥哥见面的时候,便情不自禁地聊起方韶娜。 「老哥,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小女人。」齐元竣说着,唇边忍也忍不住的笑意中,有一丝赧然,「个子小小的,有点凶,可是非常可爱。虽然不是你喜欢的艳丽辣妹类型,但我相信你也会觉得她很好玩。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你们见个面,说说话。」 语声落入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回应。 宽阔的房间里,窗帘拉上了,室内幽暗而舒适。齐元竣坐在大床前,床上,昱东集团前任的总经理齐元德正安然酣睡。 虽然如此,齐元竣还是继续说着,就当他哥哥在睡梦中听得见。 「她跟我们周遭的女人都不太一样。对我的八卦没有什麽兴趣,我希望她是对八卦冷感,而不是对我冷感。」说到这,齐元竣叹了一 口气,「女人怎麽如此极端呢?不是超主动,就是超不主动,老哥,你有遇过对你不主动的女人吗?我印象中是没有,所以你大概也没办法给我什麽建议吧。」 兄长还是连动都没动,呼吸均匀,正在沉睡。 「不是我爱说,可是你那些女朋友真是很麻烦,应付她们,比应付股东代表或董监事们更令人头痛。」弟弟开始抱怨了。他上身前倾,靠近哥哥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清楚说:「你起来处理吧,公司的部分我可以帮忙,但还是有很多事只能靠你自己,睡够了就快点醒来!」 一个身穿白色上衣、长裤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看见齐元竣正在哥哥耳边喊话,只是很熟稔地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杨看护。」齐元竣也起身招呼,「要翻身、拍背了吗?还是要擦澡?我来帮忙。」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看护和气说着,「你去忙吧,程特助在外面车子里等很久了,我看他一直在接电话,很急的样子。」 是啊,他的行程真的很满,接下来还要去香港开会。但是只要一有空档,他就会回家来看已经昏睡了八个多月的哥哥,说说话,聊聊天。 然而哥哥始终没有任何回应。他也只能逗留一下,特助、司机都在等了,他只好离开那安静到近乎死寂的房间。 穿过走廊,越过豪华贵气的大客厅,一出大门,程特助立刻下车迎了过来。手上一叠文件,都是要交给齐元竣过目、批示的。 「再给我五分钟。」虽然长腿迈开,不停步地走过去准备上车,但齐元竣的手机在握,按了快速拨号键拨出去。 离开前,他还要向一个人报备。 「喂?」软软嫩嫩的嗓音传来,但语气有点不耐烦,「你找谁?」 「小猫,你接爆料专线的时候,口气好很多哪,怎麽接手机这麽不高兴的样子?」齐元竣啧啧称奇。一面说着,浓眉便慢慢舒开了,那一抹在兄长家里总萦绕不去的低气压,也缓缓散开中。 「因为爆料专线是公事,手机是私事。」她不客气地说:「现在是上班时间!」 齐元竣看了看表,「可是现在已经快六点了,该下班了吧?」 「你有听过杂志社六点下班的吗?而且今天要加班,所以抱歉,没办法跟你吃饭,你不用问了!」 程特助帮他拉开车门,他坐进舒适安静的房车後座,这样,听她的声音就更清楚了。齐元竣微微一笑,「是吗?那真可惜。不过今天我没有打算约你吃晚餐。」 「消夜也不行!要加班整理一篇稿子!」这小妞真是打击男人的士气,拒绝得爽快俐落。 齐元竣笑了,笑声爽朗,「别紧张,再来我不会约你,你可以放心。」 那边沉默了几秒。 「真的?」她小心翼翼问。 他可以想像她狐疑的样子,嘴角笑意忍也忍不住。 「真的,我今天晚上起有五天不在台北。」 「哦,去开会吗?」她好像松了一口气。 「是啊,去香港。」齐元竣压低嗓音,不让前座的司机和特助听见,「小猫,你会想念我吗?」 「我……」方韶娜居然卡住,一时回答不上来,好半晌才恼羞成怒迸出:「你是去香港五天,又不是去执行外太空计画、三年才回来!」 「那如果我去执行三年的外太空计画,你就会想念我吗?」他照惯例胡扯。 「你这人讲话很讨厌耶,」小猫怒了,「等你收到nasa的通知时再问我啦!」 他朗朗的笑声透过电波传过来,震得方韶娜的耳根子麻麻痒痒的,甚至让她有些坐立不安,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想找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 旁边总机小妹本来正在专心看小说,此刻诧异地抬头望她一眼。方韶娜转过身背对小妹,逃避询问的眼光。 虽是气鼓鼓的,但她还是一直没有挂电话。虽然嘴巴在骂人,可是脸蛋荡漾的红晕,可不是因为生气哪。 这……就是所谓的打情骂俏吧?小妹继续埋首小说中,一面贼贼偷笑。 「我该挂电话了,过几天见。」他向数度回头、无声催促着的特助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一面温和低声地对她说:「乖乖的上班,等我回来再找你,嗯?」 「你忙你的啊!我等不等有什麽差别?」她咕哝着。 「说你会等我。」不知道为什麽,齐元竣执意要听到这个答案。 「好啦!好啦!」 得到了确定答案之後,齐元竣这才微笑收线。 而一挂手机,旁边总机小妹一且刻挤过来,用肩膀顶顶方韶娜,脸上堆满超八卦的贼笑,「男朋友喔?你交男朋友了?上次的花也是他送的?难怪最近看你春风满面,快说,是谁?」 「没、没有啦!」方韶娜心虚得耳根子都红了,巴掌大的脸蛋上也漾着红晕,光看平时爽朗大方的她这麽扭捏尴尬的样子,总机小妹可是心头雪亮啊! 「没有?那你说,花是不是男人送你的?刚刚是不是男人打来的?同一个?」总机小妹看她迟疑点着头,忍不住大叫起来:「这样还不算?拜托,你没交过男朋友喔?连定义都搞不清楚!」 还真的被说中,方韶娜面红耳赤,又无法反驳。「那不然……不然你解释定义给我听好了。」 「要古典定义,还是操作型定义?」不能小看杂志社的总机小妹,出口成章。 「两个都讲!」 只见两个女生交头接耳,偶尔传出尖叫或笑声,还有抢书翻阅的声响。小妹博览群书,超爱看爱情小说,俨然是一方学究,头头是道的教导着白长了一张聪明脸孔、但神经有点大条的方韶娜。 「……等到你们情投意合,天雷勾动地火、情不自禁、欲火焚身之後,他应该就会忍不住要把你剥光,然後滚上床,开始从你的嘴一路亲下去……」 「哇!」方韶娜听不下去了,尖叫掩耳,这里不用讲得这麽详细啦!」 「拜托喔!」才二十出头的小妹翻了个白眼,非常看不起已经像鸵鸟一样趴在桌上,把头埋在臂弯里拒听的方韶娜,「看你这种反应也知道,根本还没上垒吧?进度真慢!你的男人行不行啊?」 第四章 说是要去五天,但整整七天过去了,齐元竣还没回来。除了前几天接过他短暂的电话之外,後面几日根本就是音讯全无,方韶娜莫名其妙的很不愉怏。 奇怪了!非亲非故的,他干嘛一定要报备?方韶娜是觉得因为这样而不愉快的自己非常莫名其妙,却又毫无办法的等电话、心神不宁、胡思乱想。 终於,漫长的七天过去了,她在晚上十点多离开办公室之後接到电话时,居然一时之间认不出齐元竣的声音。 「找谁?」她」面走一面接电话,连喂了好几声都没回应,以为是骚扰或诈骗电话,口气就开始不爽,「再不出声我就要挂掉了!打来又不讲话,有毛病啊?」 「小猫,你接公务电话跟私人电话的态度,真是落差太大了。」对方居然在叹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 一听到这个声音,她在捷运站的入口站住,整个人傻了,忘了自己要干什麽、要去哪里,任由赶车的行人从她身旁匆忙经过,只是用力握紧手机, 「你……你在哪里?」好半晌,才勉强找回声音,她傻傻问着。 本来以为答案会是「香港」或「刚回台北」之类的,不过齐元竣似乎总是不按牌理出牌。他低低笑了笑,「小猫,我在你後面。」 「後面?我後面哪有人……咦?」 一回身,果然看见捷运站外的路边,停着一辆很眼熟的豪华房车。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男人俊美脸庞带着明显疲惫,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正望着她。 两人都还拿着手机,隔着十公尺的距离对望。路人好奇的眼光在他们身上流连,尤其是齐元竣,引起的注目相当可观。 「上车好吗?我送你回去。」低沉磁性的男声从手机里传来。方韶娜像是被他好听的嗓音催眠勾引,乖乖的往车子走去,乖乖绕过车头,乖乖坐上车。 回家的车程不过二十分钟不到,两人都没怎麽开口。分开了这几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有种奇妙的感觉在这段期间似乎发酵了。 方韶娜发现自己的脸烫烫的,看着他如雕像般俊美的侧面,居然心跳加速。 他看起来真的很累。眉心微微锁着,似乎有什麽挂心的烦忧。穿着简单随兴,比起气定神闲、光鲜贵气到令人不敢接近的齐总经理,此刻的齐元竣才更有人味,也更有吸引力。她有冲动想伸手去抚平他略锁的浓眉…… 「到了。」他停妥车了,转头对一直很安静的小姐微微一笑,眼神又开始闪烁难解光芒,「才几天不见,不认识了吗?为什麽一路上都盯着我看?」 原来他知道!方韶娜的脸更烫了。赌气掉头,望向窗外,「谁在看你?」 「这里就你我两人,你不是看我,难道是……啊,我知道,小猫,你有阴阳眼对吧?难怪眼睛这麽大、这麽圆,跟别人不一样。」 「才怪!你不要鬼扯!」方韶娜受不了这人的胡说八道,恨恨回眸瞪他一眼。 她的脸蛋被伸过来的大掌捧住,他的脸庞也缓缓靠近。方韶娜下意识闪避了一下,却又被他迷人的嗓音给勾住了,「乖,别躲。」 还是那麽慢条斯理的吻,这一次,他的手微微使力,让她柔软的唇如花瓣般开展。他的舌温柔但坚持地侵入她,深深的尝着。 方韶娜又快要窒息了,她透不过气,整个人可怕地发着烫,快要融化成一摊水。他耐心诱哄教导着,索求她生涩紧张的回应,良久,才依依不舍地结束这个甜到骨子里的吻。 抵着她的额,齐元竣低低的问:「我可以送你上楼吗?」 圆圆猫眸水汪汪的,闪避着他的凝视,「可、可是……」 「不上楼也可以,可是,陪我一下,好不好?」他的请求那麽卑微而诚挚,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无法拒绝吧。 他可以有全世界的女人作陪,但他来找她…… 方韶娜还是领了他上楼。他对她住的地方很好奇,一房一厅的小公寓,他仔细绕了一圈,把所有家具、摆饰、杂物……统统研究一番。连被勒令去坐在小沙发上时,他都要翻翻旁边堆放的书跟杂志,想知道她最近在看什麽书。 她倒了杯果汁过来,没好气地说:「喂,这位客人,不要乱翻!」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拉到他腿上坐,果汁差点打翻,她吓得大叫。 齐元竣才不管,紧紧抱着她温暖娇小的身子,脸埋在她肩上,长长吐了一口气,好像终於可以放松了。 本来还想挣扎的,看他这样,方韶娜也心软了。她的个性本来就吃软不吃硬,最同情弱者的,只是从没想过天之骄子般的齐元竣,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刻。 到底怎麽了呢?开会的压力这麽大吗?也难怪,身为大财团的决策人物,他所要担负的责任,比忧心杂志这期卖几本、广告拿到多少要巨大沉重太多了,不是她一个小小人物所能想像。 她笨拙地拍拍他厚实的背,试图安慰,「市场的景气不好,全球都这样,你不要太自责了。」 拥着她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後开始微微颤抖,全身肌肉坚硬,好像在使力忍耐着什麽似的。 「喂,你在笑吗?还是在哭?」 他忍不住大笑出声,连话都说不清楚,「小猫,你居然以为……市场景气……」 被笑得面红耳赤,方韶娜自觉同情心被浪费了,气得猛推他,「你走开!有什麽好笑!我是同情你耶!可恶,放手啦!」 「不放。」他勉强抑制了笑意,眼眸里却依然满满的都在笑,用力搂紧不断挣扎踢打的小姐。 两人的接触不知不觉中悄悄转变了。本来是戏谑笑闹,慢慢的,在肢体密切激烈的磨蹭下,温度陡然升高。 她的腰肢细细的,被钢铁般的手臂锁住,一直被宽松衣物掩盖的饱满胸乳紧抵在他宽阔胸膛,可爱的紧俏臀部一下下磨弄他已然苏醒的男性欲望,打闹间,每一寸柔软的女性曲线都紧贴他坚硬而阳刚的线条,密密契合。 「小猫……」他唤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气息有些紊乱。在她耳根轻唤着,然後,咬住了她可爱的小小耳垂。 「啊!」她敏感地叫出声。耳垂微微的刺痛像带着一股电流,迅速流窜全身。 她在轻轻颤抖,大眼睛猛眨,像是无助的猎物被锁定,挣扎也是无济於事。 他的唇滑过她柔嫩的颊,再度锁定她嫣红微颤的唇。这一次,吻得又热又辣,什麽绅士跟温柔,统统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嗯……」她的轻吟完全不由自主,她早就晕了、昏了。 「抱歉,小猫,我又忘了先问你。」他已经带着微喘,眼眸闪亮,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方韶娜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压倒在沙发上! 「你……」她双手原本抵着他的胸膛,却又被抓住了,按在她头的两侧,娇小的她此刻深切感受到两人体型上的差距。 他很强势、很坚持,甚至带点焦躁。跟平常那个有条不紊、风度一流的温柔绅士,可说截然不同。 「可以亲你吗?」齐元竣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神炯炯,盯得她动弹不得。 本来以为她会脸红害羞,甚至继续挣扎扭打的,可是没想到,她乖乖的让他压制住,只是安安静静望着他,圆圆的眸清澈明亮,彷佛可以看透他。 「怎麽了吗?」她软软的问,「发生什麽事了?你还好吗?」 他还好吗?已经多久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这麽简单而直接的问句,却打进了他的心里。 她发现了吗?过去几天不得不面对的巨大压力,特别从香港到大陆去为哥哥寻访名医,却依然失望而归的沮丧……他已经一如往常的努力隐藏了呀,怎麽还是被看出来? 「为什麽这样问?」他们靠得很近,气息相接,他低低反问。 「因为你看起来不太像是很饥渴、很欲火焚身、想要用身体发泄、在床上把女人折磨得要死不活以显现男性雄风的样子。」 齐元竣不是个容易吃惊的人,但此刻,他扎扎实实吃了一惊,略挺起上身,诧异望着」脸无辜的方韶娜。「你这是哪里来的观念?」 「我们总机小妹说的。」她还是那无辜到极点的表情。「她有看很多小说,感觉上很了解……对了,她还选了几本要我参考研读,不过最近很忙,还没时间看。」 齐元竣完全无言以对.傻在当场。 「如果你真的很亢奋的话,应该不太可能还跟我讲这麽久的话。」她一双大眼睛眨了眨,「而且你今晚看起来很累,大概没体力大战三百回合。其实我很怀疑总机小妹跟我说的……一个晚上那麽多次,男人真的不会累死吗?」 娇软的话声一停歇,室内就陷入一片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良久,齐元竣才打破沉默,清了清喉咙。 「小猫,以後不要再听总机小妹的话了。」他慎重交代。然後俯低头,在她耳边,承诺着暧昧的约定,「关於这些……我会慢慢教你。」 「呃?」 「而且你放心,我不会叫你读参考书,绝对是言教身教一起来。保证清楚明白。」他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邪邪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笑意。 那纯男性的,充满欲望的眼神彷佛带电,在他的凝视下,方韶娜的头又晕了,像是跌入了层层密密织就的蜘蛛网,被紧紧包裹住,才清明了没几分钟的神智,又被搅成了一团软搭搭的浆糊。 完全沦陷。 数日後的早晨,杂志社办公室里,谈话声此起彼落,还有电话响个不停,相当热闹。不过,总机小妹与方韶娜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完全没被旁边的嘈杂给影响。 「所以,进展到哪啦?」小妹贼笑发问。 还没回答,方韶娜的脸就烫了。 眼看一向伶牙俐齿的角色讲不出话来的模样,日理万机的总机小妹当然心知肚明,立刻嘿嘿笑了起来。「很顺利喔?上垒了?」 「没、没有啦!」矢口否认。开玩笑,她怎麽能承认啊? 「没有?!我给你那麽多参考书,还帮你画重点、教你那麽多,你居然还没搞定?是哪个男人这麽难搞?」小妹摩拳擦掌,「你说说看,失败在什麽地方?」 「也不能说是失败……」 「那就是成功罗?所以我一开始就问了,进展到哪?突破了没?全垒打了没?感觉如何?」 虽然虚长了六岁,但方韶娜看起来跟总机小妹根本差不多年纪,此刻瞪大眼,被问得哑口无言,无法回答。 「拜托喔,这很重要的,还不好意思聊?我国中就比你上道了。」小妹突然凑得更近,压低本来就很小声的嗓音,慎重其事地问:「喂,老实说,你不是在跟彭总编搞办公室恋情吧?最近一天到晚看他叫你进去办公室。」 「当然不是!」方韶娜回答得斩钉截铁,还差点拍桌而起。「拜托!谁会跟他……这太荒谬了!我们一点瓜葛都没有!」 小妹松了一口大气,「那就好。总编虽然看起来很斯文,但就我的观察,他从来不练身体,这样是没办法给女人『幸幅』的,千万不要被这种男人拐去了。虽然他好像一直对你有点兴趣,最近也有在打听你的事情……」 方韶娜心中猛然一跳,「打听我什麽?」 办公室的包打听就是总机小妹,所有八卦风吹草动,统统逃不过她的耳目。此刻小妹很神气地分享资讯:「就在侧面打听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啦,跟谁交往等等的。不过也不能怪总编,你最近真的变漂亮了,又常常有神秘电话,还会莫名其妙发呆、脸红,这都是谈恋爱的徵兆,很明显啦!」 有、有这麽明显吗?方韶娜的耳根子再度麻辣起来。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 「可是我没有突然迟到早退,午餐时间突然消失,周末约不出来!」方韶娜赶快辩解澄清,完全是作贼心虚。 「每个人状况不一样啊!说不定你跟穿越时空来到现代的人谈恋爱,他忙着跨越时空,比较没时间陪你。」 「有这种事?!」傻眼。 虽说齐元竣真的很忙,但都是忙着开会、并购别人的公司、开发新市场等等很现代的事情,应该不是从宋朝或清朝穿越时空来的吧? 「当然有,我这里就有几本写得不错的,分你欣赏一下,可以增进情趣喔!不常见面有不常见面的做法。」小妹鬼鬼祟祟从抽屉里抽出两本小说,塞给方韶娜。 「这种书……好像有点不切实际?」方韶娜已经研读过小妹推荐的参考书,此刻皱着眉,不太确定地问。 「太实际的话,谁要看?」小妹翻白眼,「谁不知道书中男主角是不存在的?哪有可能到处都是英俊多金又痴情性感的男人?就是因为现实生活中没有,所以才要看小说啊!」 这论点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方韶娜还是皱着眉,清秀的小脸上充满了怀疑。她顺手翻了翻,没想到不小心就看了起来,认真得像在研读采访资料似的。 嗯……这样那样,描写得又大胆又详细,文笔优美细致到令人脸红。 「这有可能吗?」看到不懂的地方,她还虚心求教,指出来给小妹看,「你、你跟你男友,真的曾经……这样过吗?」 「这全是骗人的,没有男人体力、臂力、腰力这麽好!」小妹斩钉截铁,一面拍拍方韶娜的肩,老气横秋的以前辈身分劝告,「当参考就好,不要太认真,要不然,包准你对你男人失望透顶,家庭没有幸福,两人吵架吵不完。」 小妹的劝告虽然很像壮阳药广告,却不能说它没有道理;但诡异的是,她的男人呢,虽然痴情与否无从得知,但确实英俊多金又性感。而且……体力还真是好,身材更是顶级,活生生是个小说男主角。 就像昨天晚上……呃,不要乱想,现在是上班时间。 「你脸红了!」小妹指着她热烘烘的脸蛋,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宣布,「一定在想很限制级的事情吧!快点说给我听!」 「没有啦!」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方韶娜装作很忙的样子,起身要走,「啊,我该去看大样了,美编不知道有没有把照片都放对……」 「懦夫!没种!敢做不敢当!」小妹对着她的背影猛喊:「到底做了什麽,下次一定要告诉我!」 开玩笑,要是讲出来的话,她还有宁静太平日子可过吗?何况,那些令人脸红心跳到极点的私密事情,连想都不太敢回想,更遑论说出口了。 所以她只是红着脸逃跑了,根本不似平常的爽朗大方。 一冲出大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她当然知道这是谁打来的,所以立刻躲进女厕去接听。 「小猫,你在做什麽?」齐元竣很好奇,「为什麽听起来很慌张的样子?」 「没有啊!」方韶娜靠着洗手台,喘口大气,「你、你到了吗?」 「刚到。等一下就要去开会了,先跟你讲几句。」他轻笑着。 齐元竣早上还在台北,下午就飞到东京开会,要待五天。也就是说,五天见不到面了。 明明今晨才分开的,他却已经在想念她。坐在由司机驾驶的豪华房车内,齐元竣眯着眼望向窗外东京午後的阳光,心思怎样也没办法完全投注到等一下要开的会议上面。 「那边天气好不好?」方韶娜问着,一面在镜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眼神闪亮,脸蛋晕红,眉目间流转的,是难以言说的娇羞妩媚。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明显,她从来没看过自己这个样子。 「还不错。真希望你就在我身边。」齐元竣叹口气。「小猫,下次陪我来开会怎麽样?」 「不行啦,我要工作!」她急急拒绝,「而且你开会很忙,我要干嘛?万一我们总编问我为什麽请假,我又怎麽回答?」 他也只是说说自己的心愿,毕竟实行起来,真的有困难。他没办法公开光明地带着固定女伴出现,至少目前还不行。 因为,他必须要保持无聊的能见度跟浪费,保持风流潇洒、长袖善舞、到处都吃得开的形象。这是商场上的必要之恶,让众人觉得一切如旧,没有值得担心的地方。瞧!我们还是能挥霍,还是很有本钱,还是毫无危机! 他的哥哥,到底什麽时候才能休息够了,醒来处理这一切混乱? 想着,他又叹了一口气。 「不要叹气嘛,再几天又可以见面了。」方韶娜安抚他,乐观地说着,「这几天可以讲电话啊,也可以上msn,反正我也有一篇稿子要赶……」 「所以不要我吵你?」他笑问。 「也不是这麽说啦……」被识破了,她的笑声很尴尬。 挂了电话,她用冷水泼了泼烫烫的脸颊,洗了脸之後,确定山自己没什麽问题了,这才走出洗手间。不料一推门,就差点撞上门外的人。 「哇!」她吓得缩回去,在门後大叫:「没事吧?有没有撞到?二」 「没事,没事。」门外,彭志磊捂着鼻子说。 方韶娜很困惑。她重新打开门,看见彭志磊正要离开。 「总编,你怎麽在这里?」 窄小走道上,彭志磊整个人僵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我要问你,上次消基会配合调查的资料,你整理好了没?」情急之下,彭志磊随便找了件公事询问她。 「我一个小时以前已经传档给你了啊!」方韶娜更困惑了。平常当彭志磊催着要资料时,都会在电脑旁边待命,一传送就马上收到审阅,今天是怎麽回事? 「哦,啊!可能电脑有点问题吧,我再回去看看有没有收到。」 说着,彭志磊转身,力持镇定地快步离开。 彭志磊……到底要做什麽?女厕另一边是堆放样书及其他杂物的仓库,他很少过来的,通常都差遣她或其他属下找资料,今天为何会在这儿出现? 该不会是在偷听吧,不过,要偷听什麽? 方韶娜望着他瘦削的背影,满心困惑。 第五章 深夜,五星级饭店的高级套房里一片寂静。黑暗中,豪华大床上有个娇小人儿正熟睡。 室内空调很清凉,不过,怕热的小姐还是只盖着薄薄的被单。侧睡的她侧脸埋在枕头里,怀里抱着一只itty猫玩偶,似乎正在作美梦。 高大人影安静开门进来。英挺的脸庞有着疲惫神态,却在看见客厅桌上摊开的书本资料、没吃完的零嘴等杂物之际,眼神闪了闪。 「没事了,明天见。」齐元竣回头低声交代特助。 「那这些东西……还有,明天早上……」特助手上提满了各式各样的购物袋,看起来都是价值不菲的礼物。他困惑地看看主子。 「束西你去处理。明天早上不用接我。」齐元竣已经扯松领带,外套、公事包也都丢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 特助当然不敢多说,安静告退。门关上,室内又落回静谧。 他缓缓走进卧室,在床沿坐下。看着那张甜蜜的睡脸,数日来的辛劳与奔波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实在忍不住,齐元竣伸手轻轻抚摸她的手臂。肌肤触感有如凉凉的丝缎,令人爱不释手。 这麽轻的接触,还是把她吵醒了。方韶娜翻了个身,揉着眼睛,模糊不清地问:「你回来了?」 是啊,他回来了。 从一年多前确定兄长有脑瘤、从美国被紧急召回台湾到现在,齐元竣一直住在豪华饭店里。很舒适,很方便,但……终究是个没有温度,整洁到毫无人味的房间。 而今,房间多了她的点缀,立刻不一样了。床头开着小灯,她看了一半的书在枕边。衣服丢在床脚,可爱的拖鞋有一只在床前,一只不见踪影。电视开着,画面闪烁,却没有声音。流动的空气中,有着她的气息。 此刻那温暖的来源正蜷缩在大床的中央,犹有睡意的脸蛋透着红晕,嗓音甜甜软软,「赶快去洗澡睡觉,好晚了。」 「嗯。」他随口应了,却没有起身,大手开始游移,轻轻抚过起伏窈窕的曲线,像是确认着自己心爱的宝物似的。 半睡半醒的方韶娜被扰得皱起了秀眉,翻身扭动,试图摆脱那扰人清梦的,越来越不规矩的手。 「怎麽不去洗澡……」她还是抵死闭紧眼,不甘愿醒来,模糊抱怨着,「每次都要吵醒人家!」 「因为你吵得醒。」他俯身亲吻她。吻落在她脸畔、眉梢,甚至是眼皮。 「谁吵不醒啊?!」清梦被扰的小猫怒问。 齐元竣僵了僵,没有作声。 是的,就有人一直不愿醒来。 像是要逃避什麽似的,他的侵扰动作更激烈、坚持了,本来温和轻柔的大手,此刻充满了决心,没一会儿,床上美味的猎物已经被剥得光溜溜。 「讨厌……」抗议声又娇又软,销魂蚀骨。 「小猫,你的声音真好听。」他的嗓音低沉性感到罪恶的程度,「以後我打电话回来,你就这样跟我说话,好不好?」 「我才不要!」脸蛋乃至於全身都泛着淡淡粉红色的她,娇声斥责,「你……到底都在想什麽啊!」 「你呀,都在想你。」他亲吻她,修长手指游移着,温习所有柔媚玲珑的曲线,直到探入了幽密的私处,便逼出了紧张的轻喘。 「小猫,你好湿了。」他的笑声低低的,好得意,也好邪恶。 「住、住口!」 他真的住了口,却没有住手,优雅长指深深嵌入湿滑幽径,缓缓进退。方韶娜难受地弓起身子,无助呻吟。 挑逗诱哄,情欲的波浪阵阵涌上,方韶娜毫无反抗的力气。平常再张牙舞爪,到了他手中,就像一块软泥一样,任由那双魔手塑形捏弄,自己溃不成军。 光裸的她娇小丰满,简直像个av女优,清纯脸蛋上红云满布,眉梢眼角,尽是怨怼又娇羞的媚态。她是他的宝贝,是他专属的甜蜜。齐元竣克制不住尖锐的渴望,抽出湿淋淋的指,在吻住她红润樱唇之际,挺腰占领了她。 两人身材差距不小,他比她高出快三十公分;方韶娜紧闭着眼,秀眉轻蹙,承受着巨大坚硬的火热侵入。他总是这样,不给人准备的时间……或者该说,准备再怎麽充分,对她而言,他还是太大、太热、太多了…… 「啊、啊!」一下一下,都被顶到了敏感的最深处,那种又舒服又难受的羞人滋味,让她晕眩,像是在海上飘荡,被一波波浪潮推得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平日总是带着淡然微笑的英俊脸庞,此刻也涨得红通通的,汗水在额际滑落,一双眼眸亮得吓人,像是猛兽盯紧了猎物。 而他锁定的猎物,整个人,整颗心,所有的感官,统统都要被他吞吃殆尽,不留一丝一毫。 「嗯……」呻吟长长的,带点沙哑,娇媚入骨。 极致的时刻来得出其不意,她剧烈颤抖着,快感热腊一般扩散到全身。他还是猛兽般剧烈撞击挺动着,简直要震散她纤弱的骨架。 「不要了……慢一点……求求你……」是尖叫也是求饶,配上她独特的销魂嗓音,根本就是催情猛药,男人才不可能真的放过她。 「小猫……我的小猫……」他的身体坚硬而炽热,紧绷着情欲。越来越急促激烈的节奏,是最激情的韵律。 终於,他在她的尖叫声中,被尖锐的快感击溃。酸麻酥软,令人心神俱醉的电流窜过全身,他重重颤抖着,把深浓情欲统统一古脑的注入她。 急促的喘息交缠着,他颓然倒在她身上,几乎要把娇小的她整个压进床垫里,也不肯离去,不肯放开。 方韶娜也没有抗议,她紧紧拥着这个健美刚硬的身体,以她微薄的力量,抚慰着急躁而受伤的灵魂。 她知道他心里有伤,知道他一反常态的躁进不仅仅只是因为生理欲望。他一直在寻求深层的,心灵上的抚慰与安定。只有在她面前,只有在两人紧紧相拥时,他的脆弱才会在蛮横的侵略中表现出来。 如果可以,她什麽都愿意给他。 「你体力……未免也太好了。」良久,两人喘息都暂时缓了下来之後,方韶娜终於忍不住抱怨。 马不停蹄开会加应酬这麽多天,才刚回国,连休息都还没休息到,精力还这麽旺盛。谁说那些爱情小说里面的描述都是唬烂?她真该介绍他给总机小妹认识一下才是。 齐元竣听了,只是扯起嘴角,微微一笑。还是闭着眼,他吻了吻她汗湿的,烫烫的小脸。 「还有更厉害的,你等着瞧。」他低低说,灼热气息拂过她耳际,又激起了她一阵阵敏感的战栗。 夜方未央。 翌日,方韶娜全身微微酸痛,还带着黑眼圈去上班。 说真的,她有认真考虑下次要排假、陪齐元竣一起出国开会或考察。因为老是上演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戏码,他越发神清气爽,她可吃不消! 俗话虽说「三十如狼,四十似虎」,不过这应该是描述女人才对呀,怎麽刚过三十的齐元竣,可以完全验证这句话? 一大早就艳阳高照,从捷运站走到办公室,就已经让怕热的方韶娜一身汗,感觉很烦躁;晃进办公室,面对迎面而来的冷气,她站在门口深深呼吸一口,心里充满了感恩。 位置就在一进门处的总机小妹抬头,望了被太阳晒得脸红红的方韶娜一眼,就开始贼笑。 「怎麽样,昨晚很激烈喔?」待方韶娜走近,小妹就凑过来低声询问,「你看起来就像是被狠狠蹂躏过了。」 「我……」到这种时候,否认也没用了。方韶娜只是叹了一 口气。「我看起来真的像纵欲过度的样子吗?」 「不不不。」小妹摇着手指,「是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在发亮的感觉。只有性生活很协调美妙的女人才有这种气色,瞒不了谁的啦!」 被太阳晒热的脸蛋,此刻温度再度往上飙升。白里透红的肌肤嫩得像水蜜桃,连小妹看了都忍不住要吃豆腐,伸手捏那水嫩嫩的脸蛋,一面啧啧称奇,「这麽嫩,超想咬一 口的啦!到底是何方神圣,把你滋润得这麽可口?下次把男人带来给我看看好不好?」 「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喔。」方韶娜没好气的挡开小妹的手,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准备开始上班。她们俩总是最早到办公室的,其他人总要到十点半甚至十一点之後才会出现,所以两人有大把时间说私房话。 「说嘛说嘛,何必这麽神秘?你男朋友这麽见不得人吗?」小妹硬挤到她身边,死命追问,「你该不会是跟人家搞不伦、外遇吧?」 「如果我就是呢?」方韶娜横她一眼,故意说。 「那你好委屈喔!」小妹捧着脸尖叫起来。方韶娜正有点感动她的关心之际,小妹继续尖叫:「一定要要求补偿的啦!能要多少就要多少,听到没有!」 方韶娜差点扑倒在办公桌上,「你才二十出头,怎麽想法这麽现实?」 「哎哟!拜托,难道你还迷信真爱无价,只要他爱你就够了这种鬼话吗?」小妹瞪大眼,」脸不可置信。「你是不是爱到烂人了?是不是还要倒贴?不会吧?」 「不是!」方韶娜崩溃地大叫,「真的不是啦!」 「那你说,他送过你什麽?有没有房子?车子?股票?」眼看方韶娜一路摇头,小妹急得简直要跳脚,「不然有什麽?什麽都没有?」 「hello itty的包包跟手表……」 「好逊!」还没听完,小妹就已经拍桌大叫,「几岁了还送这些小女生的玩意,你又不是小学生、幼稚园?拜托喔!」 方韶娜根本来不及解释。齐元竣观察她的住处之後,知道她喜欢kitty猫,总是挖空心思找相关的产品送她。像是上次送的judith liber有名的水晶镶嵌kitty猫晚宴包,还有这次买回来kimora lee simmons设计的hello kitty手表,表面表带全都镶钻,售价要美金三千多块,折合台币十一、二万,她跟总机小妹两人一个月薪水总和还买不起。闪到让人眼睛发痛,方韶娜吓得根本不敢收,一直求他收回去。 「你就把这些钻石当假的好了。」清晨,在准备出门到办公室之际,齐元竣面对她的跳脚,轻描淡写的说。 「你疯了吗?送我这样的东西?」她一定很像疯婆子,披头散发、一身清凉背心短裤,跟在西装笔挺、精神奕奕的齐元竣身後叫嚣着。 也难怪齐元竣身边的特助,一直用非常不赞许、不友善的眼神瞄她,大概在嘀咕主子的眼光越来越差了吧。 方韶娜才不管,锲而不舍的尾随齐元竣,「这不能退吗?应该可以吧?花这麽多钱买不能使用的东西,就消费者的角度而言,根本就是浪费!不划算!」 「小猫。」齐元竣已经走到电梯前,回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非常严肃,「我送你的东西,不准你退回。」 「可是……」 他很快亲她一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乖,晚上见。」 她在晨光中对着宝光灿烂的贵重手表发呆。kitty猫无辜的脸蛋在钻石的点缀下,闪烁着七彩耀眼光芒,和她轻便朴素的衣着根本不搭。 换上平日穿去上班的衣服,她叹口气,戴回自己三百块的地摊表,把美丽的礼物放回珠宝盒内,离开舒适华丽的套房。 就像从一个美丽梦境里醒来,回到寻常的生活一般。方韶娜站在捷运站一刖,眯眼望着阳光下朝气蓬勃的台北街头,突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在总编、小妹、其他同事面前,她还是以前的方韶娜;但是只有自己知道,有一部分的她,已经被一个男人完全占据、彻底改变了。 她像是过着两面人的生活。此刻,和总机小妹嘻笑打闹着的她,怎样也不可能把情人的名字说出口。 齐元竣。光听到就忍不住脸红,要保持表面上的淡然,越来越难了。 幸好,他们的世界各自独立,没有接轨…… 是吗? 「……所以,这次的采访就让你去。」一大早就被叫进总编办公室里一父代任务,方韶娜站在办公桌前,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去?」她呆呆反问,「亚洲经贸会?要我去采访?」 「嗯,你之前写的新闻稿,反应不错。」彭志磊轻描淡写说。 当然他们都心知肚明,所谓的反应不错,绝对不是读者有什麽热烈回响,而是广告商可能夸奖了两句,或是当期销售多了几本。但方韶娜还是忍不住追问:「反应不错是什麽意思?」 「几个被你写到的财团,公关部门看了报导之後,反应都很正面。」意思就是,没人打来骂他们乱写,甚至威胁要提告。「就连一向很难搞的昱东集团都没有意见,他们公关还送花来表达谢意。」 啊,昱东的公关,就是把她当阿猫阿狗的。虽然如此,那次茶叙之後,她也没有挟怨乱写,当然要好好感谢她。 何况……她和他们的老板…… 想到这里,方韶娜又开始有些不自在了。彭志磊一双小眼睛锐利注视着她,令她更是坐立不安,很想夺门而出。 也因为这样,她根本没有心情多问或讨价还价,就接下了这个莫名其妙落到她头上的差事。 「我对你期望很高。」彭志磊很认真地说:「多利用你的优势,好好观察,随时谨记你记者的身分,挖掘出别人无法得到的材料,下一期就靠你了!」 奇怪,为什麽她老觉得彭志磊话中有话?闷闷地走出总编办公室,她忍不住问身进了简陋狭小的茶水间,找出口袋里的手机,拨打熟悉的号码。 「喂?」接电话的不是齐元竣含笑温和的嗓音,而是另一个毫无温度的,机器人一样的声音。方韶娜忍不住打个寒颤。 「啊,程特助。」她一向不知道怎麽跟这位特助寒暄,只觉得尴尬别扭,「你们齐总在忙吗?那我晚一点再打。」 「齐总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一时半刻不会结束,请问方小姐有什麽贵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方韶娜听得皱眉。什麽年代了,还有人在日常生活对话用「一时半刻」这种成语?还什麽「贵事」呢!这位特助真是太夸张了。 而且,语气里的淡淡敌意和冷酷,清楚传达了过来。还一面暗示,齐元竣可是很忙的,若没有重要的事,最好不要打来烦人。 方韶娜知道程特助一直不太喜欢她,不过,大概也不能怪他——毕竟,齐元竣身边像她这样的女子,应该是一大把一大把,多如牛毛的吧!特助要一 一应付,可能也是会烦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泄气了,也忘了刚刚为什麽急着打电话给他,只想快快收线。「哦,那没事了。麻烦请他晚一点有空回电给我。」 「齐总晚上还有重要的餐叙……」 好了好了,齐总日理万机,夜以继日,忙到不能碰,可以了吧?方韶娜一面翻白眼,一面在心里嘀咕着。不过,说出口的话还是很没出息,「我知道了。谢谢你。」 挂了电话,她在茶水间里发呆。堆满杂物的小小空间里,有廉价咖啡的香味。外面的电话铃声接连不断,还可以听见刚来上班的同事们一面吃早餐,一面大声聊天的嘈杂声响。这是她熟悉的环境,非常平凡的人间烟火。 手中紧握的手机,连结的却是顶尖豪奢的繁忙世界。读了再多资料、写了再多报导,她还是无法理解那」个会议就决定大笔资金走向、甚至左右政府经济贸易决策的环境。而她的情人,不但身在其中,还处於领导者的地位。 她的头又昏了。这就像是登上了一零一高楼俯瞰地面一样。没有往下看,不会觉得头晕,一旦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那种晕眩的感觉便排山倒海而来。 齐元竣和她……到底怎麽会走在一起呢?在一起的时候,为什麽能那麽甜蜜到不可思议,纯净到毫无杂质,只享受彼此的陪伴,不担心明天,也不担心别人的眼光跟评论? 他应该很有经验吧。知道怎麽宠女人,怎麽经营一段愉悦的时光。她甚至怀疑,这可能是他舒解压力的方式。 很多时候,她会隐约感觉到,那总是温柔微笑着的俊美外表下,有着难以言说的阴暗与压力。虽然包装、隐藏得很好,但,在不经意的时刻,还是会透露出来—— 「韶娜!消基会的陈小姐找你!」有同事吼叫着,「方韶娜!跑到哪里去了?」 她猛然惊醒。甩了甩头,把手机放回口袋,她昂首走向正常的,属於她的世界。 第六章 齐元竣不记得自己到底开过多少会,坐过多少赵长程飞机——光是这个月,他就有两个礼拜不在台湾。飞行与开会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常常在醒来之际,他会有几分钟的恍惚茫然,不知道到底身在何处,现在几点,自己又是谁。 唯一例外的时候,他发现,是怀抱着他的小猫醒来。那时,不用睁开眼,只要感受怀里娇小柔软的身躯,她的温暖,她稳定的呼吸……就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愉悦涌上心头。不论何时何地。 啊……是了,他们在新加坡。这次出国开会,有她同行,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嗯……现在几点……」方韶娜也醒了,却没有起身,只把脸蛋埋在他胸口,像只真的猫咪一样磨蹭几下,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娇软嗓音问。 「快六点了。」他的大手贪恋她光裸柔滑的肌肤触感,合着眼,摩挲着她纤细的背。 「你不是该去健身房……」她还是模糊不清地问。对於他的作息和习惯,她已经很熟了。 「今天不用,我的运动量够了。」他低低笑说。 静默了片刻,然後…… 「哇!」齐元竣又要笑,一手揉着被小猫用力捏红的腰际,「我是说实话,你干嘛动手?」 「有些事情就算是实话,也不一定要说啊!」她恨恨说,一面推他,准备起身。「我要回去自己房间了。」 下一瞬间,她又被拉了回去,搂在那宽阔坚硬的胸膛上。「再睡一下。你昨晚也累了,不用这麽早起。」 一你还说!」她再度使出猫爪功,惩罚说实话的坏人。 坏人朗朗笑着,一点也不介意。他吻了吻她的发心,「今天有什麽行程?」 「七点半早餐会议,九点开区域金融方针会,十一点半有媒体联访……」娇甜嗓音像是新闻播报员一样,清楚俐落一一交代。 「我是说你。你今天的行程怎麽样?有没有要出去观光购物?」他搂着她,根本不想放开。 如果可以,他愿意整天和她这样泡在房间里,两人看看电视、聊聊天、吃东西,与世隔绝,连出门都不用。管他什麽会议、什麽商谈的,根本不想去! 不过,就算他的时间许可,他的小猫也不肯。 「哪有时间观光购物,我要采访啊!联访结束之後马上要发稿,下午还要去听演讲……」果然,异常有责任感的小猫一骨碌爬起,挣脱齐元竣的纠缠。 懒洋洋撑起身子,齐元竣赞许的眼光流连在眼前娇小丰满的美丽背影上,恋恋地看她手忙脚乱套上衣服,动作迅速确实。 方韶娜把落在床脚的衣物收拾一下,回头,恨恨瞪他一眼,脸蛋却不由自主涌起红晕,「不要再把我的内衣扯坏了!」 「抱歉,我下次会注意。」他笑嘻嘻说,一点悔意都没有。 「你才不会!算了,不跟你说了!」她又瞪他一眼,把报废的内衣塞进包包,准备离去。 「晚上一起吃饭?」他在她身後喊。 她又回头,这次眼神有些迟疑、犹豫。「晚上,我同事应该会找我……」 这次一同出国开会的,不是社里惯常合作搭档的摄影大哥,而是新的同事。这位新同事总是热情邀约,拉着她喝酒吃饭,她要想尽办法才能脱身,偷偷溜到齐元竣的房里会合。 斜卧在床上的养眼裸男没说话,只是安静望着她。 被看得心虚起来,方韶娜身不由主的继续解释,「你常常都要应酬,这样等来等去,等得肚子都饿死了……一起吃饭真的有那麽重要吗?有时间的就先吃嘛!」 裸男还是不说话,简直像赏心悦目的雕像。 「而且……」 「小猫。」雕像活了过来,慵懒起身,慢条斯理走了过来。精壮的身体肌肉线条极漂亮,动作优雅到不可思议。他来到她面前,伸手帮她解开衬衫的扣子,再一个个重新扣好。「你扣子都扣错了。」 「我是说真的,不用等我吃饭!」方韶娜仰首,急急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贴身相处,她当然知道齐元竣心意已决的时候,根本就不肯听人多说。 他低头吻她一下,有效制止了她急躁的解释劝阻,「我会等你。」 「真的不用,而且反正晚一点就可以见面了,我会在大家回房睡觉之後,再、再过来找你。」 齐元竣又不吭声了,那双带电的俊眸定定望着她。他就有这样的魔力,不用提一局嗓门,不用大声训斥,便能让人心生敬畏。 不过,方韶娜是少见的傻人有傻胆,何况,女人在宠爱自己的男人面前,胆子可是超大,完全是恃宠而骄。 只见她大眼睛一瞪,毫不惧怕的回嘴,「看什麽看啦!我是来工作,又不是陪你来度假的,忙完才能见面啊,有什麽不对?」 齐元竣捺着性子指出谬误之处,「你晚上是要跟同事去喝酒,不是工作。」 「那当然是工作!跟同事联络感情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啊!」方韶娜理直气壮,还顺便批评一下,「哎,你只当过人家的老板,当然不了解。」 说完,小姐她摇着头开门离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猛男一名,在华丽的房间门口呆立,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不但邀约被拒绝,还被教训了,然後,情人毫不留恋的离去!这未免太不给面子了!齐元竣简直是傻眼。 直到敲门声响起,才重新唤他回神。以为是小猫又折回来,齐元竣迅速拉开门。 结果门外根本不是去而复返的方韶娜,而是忠心耿耿的程特助。此刻,特助微皱着居,脸上有一丝不以为然的表情。虽然很隐晦,但齐元竣还是敏锐察觉到了。 「你在外面很久了?」他斜靠着门框,淡淡问。 特助没有回答,略带谴责地看他一眼。 齐元竣浓眉一挑,「有意见?不妨说出来。」 「方小姐……毕竟是个记者。」特助犹豫了片刻,还是大胆进言,「齐总,对於记者一定要小心,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被出卖。」 齐元竣挥了挥手,打断特助的忧心仲仲,丝毫不以为意。「不用想太多,她没问题的。」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以前的齐总常常告诫我们……」 「是,我哥以前很小心,跟媒体的关系很好。不过,那又怎麽样?媒体现在有对他手下留情吗?」齐元竣的口气已经很冷,眼神更冷,「猜测、流言满天飞,未经查证,捕风捉影,越麻辣越爱登,搞到全世界都以为齐家的男人都风流,不上酒店一挥千金、不跟所有年轻女性调情,昱东好像就要倒了,世界末日要到了似的,这未免太可笑。」 最可笑的是,众人居然要求齐元竣要照办,维持住所谓的「形象」,天底下还有更荒谬的事吗? 「应酬、逢场作戏在商场上在所难免,何况,这是齐总的社交手腕……」 这算什麽社交手腕?为了显示自己体力好、游刃有馀,公事之外还有时间跟精神去拈花惹草,流连花丛,才算是领袖人才? 什麽年代了,还来这一套! 「而我不认同。」齐元竣毫不留情地反驳。「就像你说的,那是他的社交手腕,不是我的,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跟做法吗?」 特助低下了头,这才不再多说。不过,僵硬的姿势与握紧的拳,都透露了他心中的不平与愤怒。 程特助本来是他哥哥身边的得力助手,之後哥哥生病,由他紧急回国接任的那段时间,特助扮演了极重要的幕僚角色。 是,特助帮了大忙,但那是职责所在。何况,程特助这麽尽心尽力的原因之一,便是效忠他哥哥,而不是他。 从来不是他。他只是代替他兄长管理公司,等到哥哥清醒了,他便必须把位置交还回去。大家都把他当成一个暂时性的傀儡,只要保持原状,等他哥哥回来。 齐元竣真的不在乎。过去,哥哥从父亲手上接过集团,让他这个弟弟能毫无後顾之忧的在国外读书,自在生活,从不曾要他分担过家里事业的任何责任,如今需要他时,怎能袖手旁观? 所以他毫无怨言的接下重担,任由股东、董监事们摆布,该开会就开会,该应酬就应酬,每天忙到深夜还不能休息,继续研读资料,分析所有往来的商业同伴与敌手……刚开始的三个月,每天的睡眠时间最多只有四小时。 但他渐渐发现,不管他再认真,似乎永远都达不到众人期待的标准。加上跟在身边亦步亦趋、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特助,总是提起他哥哥以前的做法想法,令齐元竣越来越无法忍受。 直到认识方韶娜之後,他们之间的冲突终於浮上台面。 「我只是善尽提醒的责任,希望为了公司、为了齐总好……」两人僵持良久,终於,程特助才略躬着身,僵硬地试图打圆场、找台阶下。 「你说的齐总,是我哥哥,而不是我吧?」齐元竣冷冷一笑,「无所谓。反正你记住,只要你离我的人远一点,我就不会跟你计较。」 表面上是天下所有美女都在他掌握中,实际上,他却连公开恋爱的自由都没有,和方韶娜在一起偷偷摸摸的…… 什麽都好说,什麽都能忍让,不能见光也无所谓,但要他跟小猫分手、保持距离的话……统统免谈! 两人无言地瞪视对方,气氛僵到不行。 最後,特助还是低下了头,暂时让步。 当夜,方韶娜果然脱不了身,傍晚的采访一结束就被同事找去吃饭,吃完饭还要喝酒聊天,同行记者约一约有不少人,根本没办法偷溜。 反正齐元竣也忙得要命,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即使出国了也是一样。对他来说,再美丽的度假胜地、再引人入胜的大都会,也只不过是换个会议室而已。 多麽无趣的生活! 饭店酒吧里,手上端着一杯颜色漂亮的调酒,幽暗的灯光下,方韶娜和同事、同行闲聊谈笑着,一面努力要自己放松,思绪不要一直飘到齐元竣身上。 原因很简单:万一她不小心露出马脚怎麽办?她身边这些夥伴,可都是全台湾数一数二八卦的人啊! 「小方,你最近很红喔!」一位资深同行大口喝着啤酒,」面对方韶娜说:「大型国际会议都是派你出来采访,好差事都落到你头上。」 「就是啊!」 「真好命!」 众人纷纷附和。 「哪有多好?!出国采访累死了,大家都不想来才对吧!」方韶娜很想翻白眼。 「对我们来说很累,对年轻女记者来说,可以看到帅哥、小开,应该一点都不累才对!」老大哥呵呵笑着,「不说别的,光是有齐元竣,应该就够看了吧,他的魅力可不输他那风流倜傥的大哥。」 听到那三个字,虽然努力要保持冷静,方韶娜的心还是猛跳了好几下,忙端起酒杯啜饮着,掩饰自己的紧张。 幸好有别的记者同行接口,酸溜溜的,「哪有!齐元竣怎麽跟他哥比呀!他哥哥就算开了一整天的会,晚上还能夜夜笙歌,跟不同的名模或明星约会,齐元竣差得多了!」 「是吗?可是我听说他也很花,一天到晚在换女伴,出国开会每晚房间里都有不同的女人进出,不是吗?」 方韶娜又猛喝了一大口。 「喂,说真的,你们有没有拍到照片?」同社的摄影同事突然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问,「听说水果这次有拍到,下个礼拜就要发了!」 「有这种事?!」 「真的?拍到什麽?」 只见众人统统靠拢过去,非常警觉地追问着。 方韶娜只觉得像在洗三温暖,忽冷忽热,都快打摆子了。 如果是在这次的会议中被偷拍……那她很有可能变成周刊照片的女主角,脸上只有细细一条马赛克聊胜於无的遮住眼睛,立刻成为业界的笑柄跟大八卦吧! 「连……连出国开会,都有可能被狗仔偷拍吗?」方韶娜微弱地发问。 「怎麽不可能?齐元竣是何等人物,随便拍到照片都会卖!」摄影大哥教训她,「何况,他哥哥的事情一直没人知道确切状况,谣言一大堆,大家都想追这条新闻。韶娜,你若有听到蛛丝马迹,一定要写出来!」 「我……没有……」 是真的没有。即使两人极亲密,几乎夜夜同床共枕,她却从来没有听齐元竣多说一句关於家人、自己兄长的事。而他不说,她也不问,这彷佛成了一种默契。 她怎麽问呢?以什麽立场问?女友?情人?记者? 就算他不在乎,她也无法坦然发问。毕竟,她的职业就是记者。即使是枕边细语,也有风险。她有她的骄傲与坚持,在这种敏感时刻,一定要避嫌。 当众人讨论得正热烈时,话题的男主角,居然就选择这个时刻经过。 只见几位刚开完会的代表,个个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一面低声交谈着,一面走过大厅。其中,一身笔挺西装、潇洒帅气的齐元竣最惹人注目。 记者们统统住嘴,伸长了脖子,死盯着下期封面、明天头条、跑马灯的最佳候选男主角。 齐元竣当然察觉了,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微笑招呼,寒暄两句,「大家辛苦了,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齐总还没吃吗?」 他还是微笑,「还没,刚刚才忙完。」 「这麽晚?」记者们齐齐惊呼起来,还有人低头看表。确实,都已经晚上十点了,到现在还没吃饭,也太夸张了吧。 齐元竣有点感慨,「没办法,会议排得很满,事情又多。」 有比较熟的记者大胆追问:「来海边度假胜地开会,齐总没有乘机安排烛光晚餐,好好放松一下吗?」 本来以为又会得到官方回应,打哈哈过去的,没想到齐元竣居然叹了一口气,言若有憾地说:「有啊,不过时间不允许。何况,谁会愿意等我等到这麽晚,只为了吃顿饭?饿都饿坏了吧。」 别说等他吃晚饭了,就算要等他一辈子,一定也有的是女人无怨无悔的等下去,结果,齐元竣居然讲出这样的话?! 众人是诧异,只有一双猫眸瞪得圆圆的,全是不可署信。 居然……居然……在大庭广众下…… 他一定是故意的!因为她不肯跟他吃晚餐,而这样挟怨报复! 幸好灯光幽暗,大家的注意力又都在齐元竣身上,不会有人看见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坐立不安的样子。 他身旁的程特助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含蓄地清清喉咙,示意要主子移步。齐元竣这才微微一笑,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连看都没有多看方韶娜一眼,潇洒自若地离去。 等他走後,众人安静了很久。大家都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终於,有人忍不住评论:「说实在的,他们这些人也够累的了,我们市井小民工作之馀还能放松一下,吃顿饭、喝杯酒都不成问题,他们整天都在忙,晚上还要越洋视讯、看盘,根本没办法休息,一年到头都这样,也难怪前一个齐总……」 「前一个齐总怎麽了?」方韶娜脱口而出。 「听说年纪轻轻就中风了。」八卦者压低声音,神秘地说。 「不是吧?我听说是……」接口的人有点难以启齿,不过,对资深记者来说,没什麽是真正难以启齿的。「听说是玩女人玩过头了,马上风!」 「咦?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又有人插嘴,「不是听说齐元德是半夜酒驾飙车,出车祸受重伤,之後就昏迷不醒吗?」 「我的消息来源比较可靠,据说齐元德根本就没事,只是终於受不了压力,所以乾脆一走了之,把整个集团丢给他弟弟去管,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南太平洋的小岛上,左拥右抱着美女在度假中,还故意放假消息,让外界以为他是因为健康因素淡出。」 「等一下等一下,可是我听说,齐元德目前还在管昱东,只是退到幕後而已,他弟弟只是人头、傀儡,用来应付董事会的。本来以为齐元竣的形象好一点,结果没想到也跟哥哥一样风流,绯闻不断!」 七嘴八舌,越说越夸张了,方韶娜听得嘴巴都合不拢。他们总编彭志磊说得没错,外界传言真是太多了,多到根本没人知道事实的真相。 真相到底是什麽?如果……她问问看齐元竣呢? 不行,不能这样。念头一起,方韶娜立刻就扑灭了这想法。未免太没品了。若他想说,自然会告诉她,如果他不想提,她又为什麽要追问? 可是……他为什麽不说?方韶娜这才发现,对於齐元竣,她了解的其实并不比这些高谈阔论的外人多。 除了昱东集团刻出息营造的形象、发出的公关稿之外,私人的部分,她只知道他身材极好,在床上是个热情而性感的情人。很爱买东西送她,喜欢抱着她睡觉,简直像小孩子一定要玩具熊才能安眠一样。应酬很多,其中也包括与各界美女吃饭谈心……他都说那是工作的一部分。 是这样吗?感觉真诡异。身体这麽接近,心灵却好像隔着一层什麽,迷迷茫茫看不清楚。以为自己很了解,但其实了解的只有冰山一角。 他……是不是也防着她呢?像对待每一个记者一样? 怔怔地望着他刚走过的大厅,方韶娜发起呆来。身旁的热闹谈话好像越来越远了,远到她根本分辨不清他们在说什麽。 「小方,小方!」同社的摄影同事叫她,甚至伸手拍了毫无反应的她一下,才让方韶娜吓了一跳,赶快回神。 「啊?什麽?」 「我们在说等一下开车出去夜游,你要不要一起去?」同事凑过来,目光有点怪异地端详她,「你怎麽了?干嘛讲话讲到一半,就对着大厅发呆?」 「是不是看到齐元竣,整个人就傻啦?」旁边的老大哥调侃她,「也难怪,我还没遇过女记者不迷齐总的。小方,你长得这麽可爱,齐家的男人是把小女生当点心吃的,小心被连皮带骨吞掉还不吐渣!」 讲得还真大胆,方韶娜听得耳根子发烫,不安地换了个坐姿。「我没有……」 「也没什麽不好哇!男欢女爱,而且可以乘机挖新闻!」老大哥呵呵笑着,还鼓励似的拍拍方韶娜纤细的肩,拍得她皱眉,「如果挖到了,记得通风报信一下,独家给你们没关系,不过也要留一点给其他人吃。」 坐立不安之际,方韶娜只觉得一股莫名的难受堵在胸口,又说不上来为什麽,好像不小心吞了毛毛虫一样。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心无城府,可以大声谈笑,直率说出心里想法,勇往直前、什麽都不怕的方韶娜了。 真是……太讨厌了! 第七章 「讨厌啦……」 娇软诱人,简直像a片女优发出的呻吟声,荡在偌大的饭店房间里。 是啊,又是饭店房间。虽然他们已经回到台北了,但相聚的场所,依然是饭店,简直像偷情一样。 也只有偷情才会这麽热烈吧?方韶娜晕晕沉沉的想着。 昨夜他回来时已经是凌晨,她早就睡了,迷糊中只察觉大床另一端沉了沉,温热坚硬的裸男身体靠过来,熟悉的气息与拥抱,让她转个身,乖乖依偎着又睡沉了。 就是这样,东京、香港、杜拜、巴黎、纽约……异乡也好,饭店也罢,就 算是陌生的都会、陌生的床上,只要有他的气息和拥抱,方韶娜都能睡得又香又甜。 清早,在蒙蒙亮的晨光中醒来,睁眼就可以看到他、摸到他……方韶娜承认,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这样,就够了。 她连大气都不敢出,怕吵醒他。上次和他一起去开会之後,才回来没几天,他又一连七天在外地马不停蹄地开会、视察,也真够累的了。就算没有陪他去,方韶娜也很清楚状况。 而不管在外有多忙碌疲倦,回到她身边时,齐元竣从不会抱怨,给她的永远是笑脸,好像天大的事都不用关心,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说说笑笑,偶尔逗弄她,亲密依偎……一切都已足够。 安静凝望着那张俊美的脸,好半晌,她才在偷偷亲了亲他之後,轻手轻脚的起身,离开舒适的大床、温暖的怀抱。 不是不想多赖一下床,只不过她今天有重要的采访,得提早去办公室准备、看资料。至於齐元竣……就让他多睡一下好了。 结果,她梳洗完毕才刚出浴室,就看到应该在睡觉的齐元竣起来了,正坐在床沿,俊脸板着,很严肃的样子。 「怎麽起来了?」方韶娜诧异地看着他,「你早上要开会吗?」 刚起床、梳洗过的她像颗水蜜桃,新鲜香甜,引人垂涎。不过,齐元竣面对可口的情人,表情还是很凝重。 「过来。」他简单地说。 方韶娜狐疑地走过去,搞不懂他在不愉快什麽。「你到底怎麽了……哎呀!」 还没问完,人已经给拉回床上。瞬息间,已经被精壮的男性身躯压住。 「谁准你自己偷偷跑掉的?」他的嗓音压得低低,透露着危险。 「我是想让你多睡一下……」 「你有问过我吗?嗯?我有说想多睡一下,你可以丢下我自己先走吗?」他在她耳根问,温热气息让她敏感地轻颤起来。 「喂!」方韶娜手脚并用挣扎着,用力猛推那坚硬的胸膛,「你耍什麽狠?我今天有采访,要先去办公室……」 「采访?什麽采访,有比我重要吗?」 「你……莫名其妙!」 当然,情人间的挣扎与争执,太多、太贴身的肢体接触,总会擦枪走火。没多久,方韶娜的娇斥声,便转变成了无助而暧昧的轻吟。 「讨厌……我、我要迟到了……嗯……别……」她的嗓音实在太娇太甜,在浓情时刻,有着极为惊人的催情功效。 「不听话的小猫。」齐元竣拉高她的双手,纤细的腕固定在头顶上方。她真的好娇小,却丰满窈窕得那麽火辣,让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她的男人更加亢奋。 在很有效率的动作之後,他的小猫已经被剥得光溜溜;她也放弃了挣扎,软绵绵的任由宰割。一双猫眸含怨地瞪他,「你真的……好讨厌!」 「我知道。」换来气死人的回答,以及出其不意的迅速侵占。 「啊!」她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承受他的坚硬与硕大。而他丝毫不放松的猛烈攻势,风疾雨骤,很快地逼出了她的讨饶。 「知道错了吗?下次还敢不敢?」 一个人孤枕难眠了好几夜,好不容易回到她身边,居然让他起床时怀里没人?!他痛恨那样的失落感,他要她乖乖待在他怀里! 「不敢了……啊……慢一点啦……」 平常就已经够热情了,但今日的他特别凶、特别勇猛,次次侵入都触到了最深处的核心,令人战栗的快感出其不意地在身体深处爆发,蔓延扩散,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缠绵激情,还正火热、怎样都不够的时候,寝室的房门却响起了该死的敲门声。 齐元竣住的是宽敞豪华的套房,要走到内室敲门,得先进前面的门,还要穿过客厅才行,等闲人是不可能进来的。 所以,进来的是…… 「齐总,该起床准备了。您八点半就有会议。」隔着房门传过来的,是程特助平板而严肃的嗓音。 方韶娜的喘息还没缓下来,一听之下,一止刻羞得把小脸埋进情人汗湿的胸口。 她刚刚放肆的呻吟与尖叫,该不会都被特助听去了吧?激情缠绵之际,她频频叫着齐元竣的名,又是讨饶又是撒娇的,私密羞人到极点,结果……特助居然可能就在门外?! 齐元竣搂紧她,低低的笑声在胸腔震动。吻了她红烫的小脸一下之後,才朗声平稳的回答:「知道了。程特助,你先走吧,我等一下自已开车去公司。」 方韶娜又想起身逃跑,齐元竣却抱得紧紧,不肯放手,语带威胁道:「还没学乖?又想被我教训一次是不是?」 他的教训方法真令人脸红,方韶娜怨怨地瞪他一眼,「都是你啦!讨厌!」 「你骂人的嗓音真甜。」他吻着她的眉眼,眷恋地品尝着她,「再多骂几句没关系,我喜欢听。」 「你……有毛病!」 纠缠依偎,硬是又温存了好一会儿,他才把不甘愿的小姐架进浴室。两人一起冲了个火热的澡之後,这才肯放她去换装、准备上班。 这一耽搁,让方韶娜的进度硬生生落後好多。拜托,「情人痴缠」能当迟到的理由吗?别开玩笑了!幸好她不用化妆,衣服也以轻便大方为原则,整装时间可以压缩到最短。 趁着齐元竣在接越洋电话时,她十万火急地抓着包包冲出门,在电梯前,还差点把矗立在门口,也在等电梯的程特助撞倒。 「哇!」她吓得大叫一声。 程特助略带嫌恶地看她。眼神里的轻蔑与厌烦,清清楚楚。然後,转过头,往旁边移了两步,拉开距离。别说招呼了,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因为时间紧迫,加上多少有点害羞、心虚,方韶娜虽然觉得他的态度不佳,但也不想多生枝节,只是低头准备进电梯。 光亮如镜的电梯门打开,方韶娜走进去之後,还很有礼貌地按着开门键等候,左等右等,某人还是保持那高傲的姿态,动也不动。 「程特助,你不是要下楼吗?」 「不用。不想跟你一起搭电梯。自已快点走吧。」程特助的口气、表情、姿势都厌恶到极点。 就这样,他惹毛了方韶娜。 本来就不是只温顺乖巧的小猫,被摸逆了毛,可是会张牙舞爪咬回去的!当下,她电梯也不搭了,大踏步走出来,和特助面对面。 「你对电梯有什麽不满吗?还是,对我有什麽不满?」个头虽小,方韶娜怒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她扬着脸,清脆质问。 程特助的脸还是转向一边,看都不看她,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人讨厌!在老板齐元竣面前,多麽必恭必敬;到了她这儿—却从头到尾没给她好脸色看过,到底在傲慢什麽! 「喂!」方韶娜的甜嗓子要扯开,也是很有气势的,「你讲话都不用看对方的啊?这样很没礼貌耶!」 「我不想跟你讲话。」程特助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的说,嫌恶地用眼角馀光瞄了瞄她,「还不快走?你工作不是很、重、要吗?不怕迟到?」 谁的工作不重要?何必这样咬牙切齿,又酸又呛的? 「你……」若不是因为身高少人家二十公分,体重大概是他的一半的话,方韶娜还真想挥拳揍歪那张讨厌的脸。 平常他们井水不犯河水,虽然她也知道程特助对她不甚认同,但还是能保持一个冷淡而疏远的表象;今天程特助却不知吃错了什麽药,整个人冲得令人无法忍受。 「我怎麽样?」他的口气还是毫无温度,又冷又利,跟眼神一样,「我不是齐总,不必也不会容忍你无聊的小脾气,让你予取予求,就算狮子大开口也没关系。所以,你可以省省了,快走!」 「我什麽时候狮子大开口过?」方韶娜最恨被冤枉,怒声反问,「我何时开口跟他要过东西?何时用过他的钱?你是他的贴身特助,这你非常清楚!」 这是百分之百的实话。所有礼物,都是齐元竣主动买的,方韶娜不知道已经多少次被他的贵重馈赠吓到;珠宝首饰退回好几次,鲜花巧克力勉强接受,高价内衣倒是肯收 反正,每次都是送礼人在摧残毁坏! 「不用多说,老板身边的女人都差不多,以退为进这种招数,我已经看多了。」他挥挥手,「你不来惹我,我也不想多费精神;你要去哭诉告状的话,请便,反正不会有用的。谁知道你还会在齐总身边多久?而我已经在两任齐总身边工作了十几年,不信的话,尽管试试看。」 方韶娜听得七窍生烟,却拿这种摆明了态度恶劣的人没办法。 不然能怎样?能打他、踢他、吐他口水吗?还是立刻冲回套房,向他的主子也就是齐元竣告状——可是,这不就被说中了吗?仗着齐元竣的宠爱而恃宠而骄? 当下,圆滚滚的明亮猫眸对上斜斜瞥视的傲慢眼神。如果眼光可以杀人,他们彼此大概都已经死过好几次了,气氛冷冽僵硬到极点。 「快去上你伟大的班吧。没有你,贵杂志社哪有大八卦可期待?」程特助望着电梯楼层显示,冷淡地再度赶人。 方韶娜真的不走不行了,她掉头走进电梯,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方韶娜还是迟到了。 飙进办公室之际,已经离采访时间不到一小时,她冲到自己的座位前,开始不要命似的翻找资料、听留言、收信查信……好像突然之间长出八只手来一样。 「今天早上有采访?脸好臭,昨天没睡好吗?」总机小妹捧着杯热茶走过来,年纪小小的却有老人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喝杯浓茶提神。她看着屁股後面彷佛有一把火在烧的方韶娜,凉凉地问。 方韶娜没抬头,只是不爽地咕哝两声。 「跟男朋友吵架?」小妹靠在桌边,一面喝茶一面问,有点幸灾乐祸,被方韶娜瞄了一眼。「不要这种眼神,我只是问问嘛!谁教你最近幸福美满,接了神秘电话之後一脸甜蜜的样子,超刺眼的,喂,告诉你,过太爽会遭天妒,吵个架是小事啦!」 「……我们没有吵架。」她闷闷地说。 「那不然呢?」 她又不响了,闷头看资料。不过因为个性实在不是闷葫芦型,加上才刚吵完心情恶劣,忍不住回答:「是跟他的……助理,算秘书吧。吵了莫名其妙的一架。」 虽然尽量轻描淡写,讲得也很模糊,小妹却立刻眼睛一亮,连茶也不喝了,立刻凑过来追问:「秘书?你男友有秘书?你跟秘书吵架?吵很凶?」 高亢的语调让方韶娜皱眉,「你这麽兴奋做什麽?」 「哎呀!一定是秘书暗恋老板,看正牌女友不顺眼,所以才借题发挥。拜托,这种剧情,书里已经写到不要写了,你都没有好好做我给你的功课,对不对?」 「呃……那位秘书是男的。」方韶娜手扶着额,有点无力。 「那又怎样?」小妹认真地盯着她反问。 方韶娜再度有无言以对的悲哀。「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才怪。嗯,是我的疏忽,没有好好教导你。」小妹慎重说着,旋即拉过自己的大包包,在里面挑挑选选後捞出两本书,搁在方韶娜面前一大叠的资料上面,「也该是时候让你看看了。这是最近的流行之一,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恋情,新时代女性不能不跟上的趋势。回去好好研读,过两天讨论心得。」 还讨论心得?!这是开读书会吗?!还是研讨会?方韶娜没好气地……把书收下。毕竟是心灵导师的教诲,不能不听。 「跟秘书吵架干嘛气成这样?男友疼你就好啦,你又不是跟秘书交往。」小妹斜斜坐在桌脚,又重新把茶捧回手上,老气横秋地一面吹着一面说。 方韶娜认真思考了一下。从争执完到现在,来上班的一路上,一直像有鱼刺麽在喉头似的,很不舒服,却又说不清楚。只知道特助讲的话里,隐约有个让她很介意的地方…… 说他们不会长久?她当然知道这可能性。诬赖她贪婪拜金、要求礼物?大家心知肚明这不是事实,方韶娜自认问心无愧。 那麽,到底是什麽让她如此介意? 是他最後那句话吧,「没有方韶娜,杂志社就没有大八卦好期待了……」这是什麽意思?他该不会以为…… 「韶娜!」石破天惊的,有人突然喊她,「你今天早上的采访……」 她立刻反射般弹起来大声回答:「我已经准备好,马上要过去了!」 「不是啦!」原来是总编彭志磊,正从大门走进来,一面挥手示意要她坐下。「不用紧张,我是要跟你说,早上访谈取消了,童小姐临时有重要会议走不开。我刚接到她秘书打来的电话通知。」 「啊……」方韶娜难掩失望之色。 童婉玲,以女性身分在五十岁以前当上某科技公司的执行长,至今未婚,学历、资历、涵养、品味都无懈可击,是方韶娜的偶像。她对这采访已经期待很久,没想到还是被临时取消。 「那童小姐有没有说要改到什麽时候?」方韶娜不死心地追问,「不管改到何时,我都可以配合。」 「呃,还没确定,再看看吧。」彭志磊避开她逼切的视线,草草敷衍两句,掉头躲进办公室去了,好像在心虚什麽似的。 最近,他的行为越来越奇怪了。方韶娜老觉得他形迹可疑,常常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又会冷不防的问她莫名其妙的问题。跟以前那个对杂志、媒体有满腔热情,可以有条不紊地说明自己理想跟抱负的总编,已经几乎不是同一个人了。 「小妹,你有没有觉得……总编越来越古怪了?」望着彭志磊的背影,方韶娜皱眉问身旁小妹。却是好久都没得到回应,一转头,才发现小妹已经回到座位上,正在接电话,一脸凝重。 方韶娜只好闷闷的坐回去。百无聊赖地翻翻已经不需要用的资料,忍不住拿出手机,想向某人诉诉苦。 因为不确定他是不是能接电话,所以她只传了短短简讯,说采访取消了,很闷,很想槌胸大叫一番…… 结果回音在三分钟内到达,大忙人立刻拨冗回拨给她。 「小猫,怎麽了?」那麽性感温柔的嗓音,让人听了耳根子发痒,脸蛋发烫,简直要融化,闷气都跑光了。 他就是把她放在心上,不会敷衍、不曾忽略过她的心情。 方韶娜照例躲到茶水间去讲,要不然,让人看到她脸红娇羞的甜蜜模样,少不了又是一阵戏谑追问。 「就是采访突然取消了嘛,我本来很期待的,童小姐是我的偶像啊。」她闷闷地说,语气软软的,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有多撒娇、多甜。 「是啊,早上还匆匆忙忙就跑掉,也没好好吻别一下。」他故意逗她。 「你……你还要吻别?!」方韶娜脸更烫了。「早上明明就……你够了没!」 「当然不够。小猫,你是昨天才认识我吗?」他沉沉的笑声传了过来。「原来你要采访的是『巨擘』的童婉玲,那就还好。要是这麽急着去采访男士,晚上回来我可要好好教训你一下。」 那暧昧的语气、荡漾的笑意……不用想也知道所谓的「教训」是怎麽回事,方韶娜被逗得满脸通红,气嘟嘟的嗔他:「你不是在忙?还这样乱讲话!你以为是在打色情电话喔?」 「每次跟你讲电话,都有在玩电爱的感觉。小猫,你的嗓音太迷人了。」齐元竣轻笑着说,接着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早上你跟特助,在门口说了什麽?嗯?」 刚刚被逗得开朗些的心情,突然又蒙上阴影,她支吾了一下。「没……没什麽。」 「是吗?」 齐元竣还要追问,但方韶娜已经眼尖看到同事陆续来上班了,有人要走过来泡茶或咖啡,她连忙说:「我该走了,晚」点再联络。」 挂了电话,在同事的侧目中走出茶水间,方韶娜努力抬头挺胸,不去在意旁人奇怪的打量眼光。 今天真的很奇怪,大家好像特别注意她?还是她心虚而已? 结果才回到座位,回覆了两封电子邮件之後,她的手机又响了。 「方小姐吗?」不是齐元竣,而是一个温柔有礼的中年女性。她很亲切地说明:「我是『巨擘科技』的童婉玲,今天的采访临时要取消,实在很抱歉。」 她傻掉了!真的傻掉!整个人握着手机,像被雷打到,动都不能动。 这、这简直像英国女皇亲自打电话来找她啊! 「没、没关系,我知道您、您是很忙的。」堂堂一个采访记者,居然口齿不清,还结结巴巴,方韶娜恼恨得想要咬断自己的舌头。 「我们可以重新约时间,我也很期待跟你见面、聊一聊。」风度极佳的童婉玲温和说着,毫无架子,就像一个大姊姊在跟小妹妹说话一样,根本不像一个日理万机的执行长。 受宠若惊到极点的方韶娜,根本不太记得到底跟偶像又说了什麽,挂了电话後,整个人还坐在座位上发呆了好一阵子。 然後,记者对文字敏锐的直觉又回来了。童婉玲说「也」很期待,是什麽意思?为什麽会用到「也」这个字? 她很快在脑中复习一下熟读的背景资料。巨擘科技……昱东集团……没错,他们是有交情的。童婉玲跟前任、现任的齐总都是好友,会一起出席科技经贸会议的。 齐元竣应该是听到了她的失望之後,特别为她打了电话给童婉玲吧?否则,以她一个小小记者的身分,执行长哪有可能纡尊降贵,特地亲自来打招呼?交给秘书或公关去执行就够了。 一时之间,又甜又酸的心情涌了上来。他对她,真是温柔呵护到极点,舍不得看她失望、发闷,总是费尽心思让她开心。 然而,自己的工作,还要动用他的关系……方韶娜是百般不愿啊! 先不说方韶娜自己了,对他来说,沾上了记者,绝不会有好事,看看他身边忠实手下程特助的态度,分明是在怀疑她会出卖齐元竣! 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着,根本忘了要研究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同事们都用古怪的眼光时不时的偷偷打量她。 直到中午时分,平常很聒噪、今天却安静了一整个早上的总机小妹,这才小心翼翼的过来,嗫嚅着问:「方姊,我……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吧。我请你喝饮料。」 「为什麽要请我?」方韶娜诧异着。小妹薪水不多,通常都自己带便当,平时也都是年纪大了几岁、薪水多了不少的方韶娜请她喝饮料,今天倒是反了? 「我……」我是怕你发飙。走啦。」 方韶娜越听越迷糊,「我为什麽要发飙?」 「你不是很讨厌总编改你的东西吗?他也是怕你生气,才不跟你说……」 听到这里,方韶娜立刻警觉,「你在说什麽?今天出刊的有什麽问题吗?」 不等小妹回答,方韶娜迅速到美编位置上去抢了一本样书。美编本来还不肯给,两人拉扯了一下,加上方韶娜脸色很可怕,最後美编还是妥协了。 「反正都是本社的报导嘛……大家都是为了公司好,不要计较太多……」美编在她身後心战喊话。 一拿到烧烫烫、刚出炉的杂志,方韶娜整个人都凉了。 封面是一个熟悉的,挺拔的身影,放得很大,旁边还有各式的偷拍照点缀,每张都是不同的女人。最恐怖的是,虽然有着马赛克遮掉眼睛,但其中有一张赫然就是她自己! 她颤抖着手翻开—那篇她写得安安全全、四平八稳的会议采访特稿,被改得支离破碎、不堪入目;里面全都在爆八卦,钜细靡遗,把所有对齐元德病情的猜测,各种小道消息,风流绯闻……全都列表写得清清楚楚。 最後还有一段,特别说明新任齐总对记者的「特殊关照」,很拙劣的暗示着齐元竣会以昱东内幕消息为饵,引诱女记者上床…… 屁!齐元竣就算是清洁队员、捡破烂的,光那个体格就够让人垂涎到脱水!有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还需要用内幕消息当饵?胡扯! 整篇看完之後,方韶娜不只手脚都已经冰冷,她的脑袋也结冻了。 短短几分钟,她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第八章 中午刚过的城市街头,车水马龙。火球般的太阳高挂,热气蒸腾,室外温度已经冲破摄氏三十度,稍微走动就令人汗流浃背。大部分行人都躲在有遮荫的骑楼下,逼不得已要走到太阳下时,帽子、洋伞、袖套……各式行头齐全得不得了。 而这时候,方韶娜却在烈日下缓缓漫步,怕热的她根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对闷热高温和刺肤阳光毫无所觉。 她全身都在发冷,打从心底冷起来。终於体会到心静自然凉的境界了,她的心根本不是静而已,而是已经快死了。 从看到刚出刊的杂志开始,还来不及发怒或困惑,就被一股椎心的恐惧给淹没。恐惧感比冷气还强,让她在大热天还浑身发抖。 最深沉的恐惧终於成真,偏偏来得如此出其不意。她交出的会议采访特稿只有标题采用,其他几乎全被改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四大页的——麻辣八卦! 最无耻的是,还把报导挂上她的名字,这是彻彻底底的栽赃! 她冲到总编办公室质问时,本来彭志磊还装忙,肩膀夹着电话、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睛只盯着萤幕,一副没空跟她说话的样子;方韶娜狠狠摔上门,把彭志磊震得差点从办公椅上摔下来。 「彭总编,关於这一期杂志报导作假的事,能不能跟我谈一谈?」她故意放大音量,让电话那头的人——鬼才知道是谁——以及在外面拉长耳朵想偷听的同事都可以清楚接收。 彭志磊被逼得下不了台,只好挂电话,一面作手势要她小声点。「你先坐一下。」 「不用。」方韶娜居高临下冷瞪着他。「请总编解释,这期的特稿是怎麽回事?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解释什麽?」彭志磊一脸无辜,「稿子来了,我看过没问题,就上了,有什麽不对吗?跟平常一样啊。」 还装白痴?!跟平常一样?亏他说得出口! 报导出问题,记者都推说是上头的意思要这样写,而「上头」如总编,就推说记者交上来稿子便是这样。两边都无奈就对了!这招方韶娜看多了,今天居然倒过来用到她头上,她还是本社记者哪! 「那根本不是我写的特稿。」她一个字一个字说。「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咦?你们没有协调好吗?我是综合你跟中祥的稿子啊!他不但是摄影,文笔也很好,从以前在大曾报的时候,就常常文字跟摄影一把抓……」 方韶娜只觉一阵晕眩,有种血压骤降,快要昏厥的感觉。 胡中祥便是上次一起去新加坡开会的新搭档摄影师。她终於知道她与齐元竣在一起时被偷拍的照片,是出自谁的手了。 被上司与同事联手出卖的滋味,真是笔墨都难以形容。她都这样了,那齐元竣怎麽办?被亲密的枕边人出卖,还把私事全部摊在阳光下,让所有人批评讨论?这又是怎样的滋味? 谈话毫无交集,彭志磊从头到尾都不肯正面回答,把责任都推给摄影记者;而要找摄影记者对质,他又很「刚好」的出去采访了。 望着彭志磊不断闪避的视线,以及满办公室的同事,没有人敢与她正面对望。方韶娜於是知道了,不知情的,恐怕只有两个人——接电话的总机小妹,以及她自己。 其他人多少都已经知情,知道要发这篇所谓的独家,知道她即将被出卖。 却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我们也没有写得很明显啊!你的部分特别淡化处理了。」彭志磊强调着,彷佛是天大的恩惠。「韶娜,我已经暗示过你很多次,要好好利用你的优势!每次看你交来的稿子,都写得不痛不痒,像这样怎麽可能变成一个好记者呢?你看看胡中祥,才跟你出去开过一趟会,照片、报导、消息来源都掌握到了,他……」 「好记者的定义,就是要连自己的隐私都出卖,才算好记者吗?」她突然累了,很累很累,不想再多说,也不想争辩了。 眼前这个人的价值观,和她的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再说也没用。 所以她转头,就这样走出办公室。一路下楼,在人行道上木然而安静地走着,无视高温闷热的天气,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机械式的迈着步,孤魂野鬼般,游移在这个热闹的城市中。 脑筋一片空白地不知走了多久,一身大汗不说,还又累又渴,她下意识往便利商店走近,想买瓶水,却是一踏入大门,叮咚声还没响完,就被杂志架上大剌刺摆放的、新鲜烧烫的当期杂志给吓得落荒而逃。 一望见封面上的熟悉身影、熟悉的俊脸,今天清晨才被她细细吻过,吻出他嘴角微笑的,此刻却恍如隔世。才瞥一眼,就让她心头彷佛插入一把冰凉锐利的尖刀。 怎麽办?怎麽办?她怎麽办? 正当方韶娜身处高温炎热的环境、如同被火煎熬烧烤着的时候,此刻的齐元竣,却正好相反,他静立在空调开到最强,冷得像北极一样的大会议室里。 紧急召开会议的高层、董监事们个个面罩寒霜,而齐元竣却觉得胸口有股熊熊的怒火,越烧越旺。 「搞成这样,你如何对我们交代?」声声的质问,都像在火上加油。 齐元竣还是安静孤立着,面对痛心疾首的长辈,他极力压抑着越来越炽盛的恼怒。 他的小猫看得那些「参考书籍」有不少谬误。所谓总裁之流,後宫三千也许,但不太可能一呼百诺;这些如影随形的董事,凭资历、凭年纪、凭经验……都可以压死他,加上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代替兄长齐元德的,对他自然更加不假辞色。 甚至,有着显而易见的轻慢,他们从来不曾真正信任过他的能力! 「小小一个女记者都搞不定?中了美人计就算了,还连累你哥哥、赔上整个公司的名声!」一位资深董事气得拍桌,「如果是你哥的话,绝对不会搞成这样!」 是,他哥哥能力强,周旋在公事、合作夥伴、公司高层之间,还有馀裕眼红粉知己们谈心调情,送礼物绝不会独锺或忽略哪一位佳丽,致力追求公平均衡、世界大同;而他光疼爱一只小猫都快忙不过来了,相处时间永远都嫌不够。在这方面,他真的承认,是能力不及兄长。 问题是,因为区区一篇周刊报导而气急败坏,大兴问罪之师……这些董事也太借题发挥了吧? 「各位……」终於听不下去,齐元竣冷静开口。 不料,马上被站在身後的程特助打断。 「我们还在跟杂志社联系,先搞清楚这篇报导到底是怎麽回事,也会查明对方是否触法,有无侵犯隐私或诽谤的嫌疑。请各位先不要急,时华杂志一向跟我们关系不错,一定有办法解决的。」特助朗声说着,胸有成竹。 这样被一抢话,齐元竣的立场更加艰难——连助手都比他有担当、拿得出办法。 但他是堂堂一个总经理,这种公关联系方面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他的职责所在。特助负责监督,监督成这样?既然关系好,还搞成今天这个局面,到底是谁的错! 他对程特助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不想在众人面前质疑助手。 「赶快去解决,看要登个澄清或後续美化的报导都好,最重要的是,不要让问题扩大,搞到所有媒体都开始追这条新闻的话,元德的事情很快就会曝光了。」又一位忧心仲仲的董事说。 「元竣不能再跟女记者乱来了!」一名长辈下令,「什麽女人都能碰,就是记者要保持距离!外面多得是选择,不要继续搅和下去!」 「所以,我在公开场合出现时,每次女伴都不一样,这不算搅和?」齐元竣终於开口,淡淡反问,「跟我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乱来、搅和?」 话声方落,室内陡然静了下来,连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几乎都能听见。 「你说你……真心喜欢她?!」好半晌,一位已经满头白发的董事不可置信地反问。「一个其貌不扬、个子矮小,私立大学毕业、学历能力都很普通的小记者?」 齐元竣心念一动,很快又瞥了身旁的特助一眼。不过,他完全没有馀裕对特助多问、多说,因为,连珠炮般的质疑已经爆发。 「你是鬼迷心窍吗?被出卖得这麽离谱,就差没把床上之事都公开了,你还讲这种话?」 「真心喜欢?那她对你呢?真的喜欢你,还为了一篇报导就把你卖掉?」 齐元竣的回答简单扼要。「我不相信那是她写的。」 闻言,众人大声咒骂、叹气、猛摇头,全都失望痛心到极点。 齐元竣不动如山,维持着从紧急会议一开始的姿势,完全没变,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波动。 他真的不相信。 大家这才发现,安静、内敛的外表下,齐元竣有着坚硬如钢铁的倔脾气,无论大家怎麽说、怎麽骂,他丝毫都没有动摇。 「就算不信,但那些关於你哥哥的事情,若不是你告诉她,她又怎麽会知道?」辈分算来齐元竣要叫一声叔叔的董事,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哥哥有脑瘤的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直到莫名其妙虚弱、昏倒过几次之後才诊断出来,开刀之後昏迷至今,这过程被写得清清楚楚!你倒是说说看,怎麽可能?」 「报导里面猜了不下十种可能性,也有可能是瞎猜猜中的。」齐元竣一直没有让怒火显露出来,表面上冷静耐心地慢慢解释。 「你不用再说了,反正你根本不听我们的劝。这件事不补救、还要一意孤行的话,我们将会考虑撤除你的职位!」终於,董事会之首开口了,「你什麽都可以不管,但至少为公司、为你哥哥想一想吧。」 若不是为了他哥哥着想,有太多事情他根本不想做。比如当这个傀儡总经理,比如跟名媛、淑女、模特儿、明星们应酬;比如,维持这个虚伪的假象,让他不能光明正大跟方韶娜在一起! 像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他哥哥,到底什麽时候才醒来?醒来之後,一切问题都可以得到解答,他可以若无其事回美国过他的自由生活吗? 他的小猫,正直、坚强、撒娇的时候可爱到极点,工作时也认真到极点的她,此刻,是不是也正在风暴的中心? 会议结束,暴风雨暂时止歇。齐元竣必须收拾断垣残壁,好好善後。 「齐总,关於杂志社那边,我已经跟彭总编通过电话,他愿出息刊登後续澄清的报导,想要安排跟您直接对谈,做一个专访……」特助靠了过来,低声报告着。 齐元竣本来已经大步跨出会议室,此刻站定,略转过脸,一双锐利的眼眸直视着特助。眼神如电,令人忍不住胆寒。 「程特助,我想请教你。」他的语气和蔼可亲,却像是藏着尖锐的冰锥,刺进特助的耳中、胸口。「请问,为什麽刘董事会知道方小姐、其貌不扬、个子矮小、私立大学毕业、学历能力都很普通。?」 「啊,这……」一向伶俐又有条理的程特助,有如被冰水迎头淋下。他不自觉地往後退了一步,一时之间,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 被……被发现了吗?! 华灯初上时分,方韶娜在游荡了一整个下午之後,才像孤魂野鬼一样,悄悄飘进了已经没人的杂志社。 她没吃饭、没喝水,几乎是没停地走了好几个小时,已经呈现轻微脱水的状态,但她中午出走时根本什麽都没拿,包包还在办公室,非回来一趟不可。 办公室又静又暗,简直像是鬼屋,只有总编办公室虚掩着的门缝里透出光线。 不只光线,还有说话声。 方韶娜像是有趋光性的昆虫,缓缓的,无声无息地往那个方向靠近,直到可以听见里面压低声音的交谈。 「……你这几天先尽量不要进办公室,方韶娜看起来很可爱,不过发起脾气来很可怕的。等风头过去了,方韶娜气消了之後再说。」彭志磊犹有馀悸似的交代着,「你的独家奖金我会直接汇到帐户,在其他同事面前,请务必低调,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我懂啦!」摄影大哥胡中祥非常愉快地一口答应,心情好到忍不住开玩笑,「不过这次要发奖金,也该发给韶娜才对,她从齐总房间出来的偷拍照,可是全台独家,大家都眼红死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像齐元竣那种条件的男人,会跟她搞在一起。」 「趁新鲜玩玩而已,韶娜没有勾小开的本钱跟手腕。」彭志磊回应。 突如其来的匡当巨响,伴随着刺耳碎裂声,把总编办公室里密谈着的两人吓得跳起来。 他们迅速回头,发现本来堆放在外面桌上、一整落捆得好好的杂志样书,此刻在他们面一刖散落一地;总编办公室的毛玻璃门,整扇被书给砸破,碎片洒了满地。 而方韶娜正站在一片狼藉中,彷佛雅典娜,全身燃烧着战争之火。 什麽都不用说,娇小个儿的她,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两个见识过社会百态的大男人胆怯词穷。若不是心虚,那就太奇怪了。 「韶、韶娜?你、你怎麽……为什麽……」 「无耻!」方韶娜娇嫩甜蜜的嗓音,此刻气得发抖,怒斥她的上司、「事。 「喂,你怎麽骂人啊?」摄影记者胡中祥从惊吓中回神,迅速顶了回来,黝黑的脸上带点流气,「拜托,又不是刚毕业来实习的小朋友了,企业小开的风流绯闻,我们天天都在写啊!干嘛心疼成这样?做了就不要怕人写嘛!」 「既然理直气壮,那为什麽报导不挂你的名?为什麽不敢承认是你写的!她气得想把旁边桌上的茶杯、文件夹等拿起来狠狠丢过去,砸死这两个无耻的烂人! 「老总的意思啊!他说挂我的名会被昱东告,但挂你的就安全了。他料淮齐总跟你在交往,就算不念情分,也会怕更多私事被你写出来吧,所以不会生你。连这也不懂?你也太嫩了。」 彭志磊在旁边猛清喉咙,试图拦阻、打断胡中祥,结果口没遮拦的胡中祥还是全部讲完了,把方韶娜气得脸色发白,眼圈都红了。 她手里紧紧握着旁边挂报纸的长木夹,那东西要是挥过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彭志磊赶快温言安抚,「韶娜,我了解你现在情绪有点……激动,不如这样,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放你特休,等下礼拜风头过了以後,再回来上班。」 「对啊,一整个下午,」堆认识的同行都打来要问情况、问能不能用照片,要采访你,这次你真的红了,」胡中祥居然还有点羡慕的样子。 方韶娜一直在深呼吸,用力克制自己想呕吐、想尖叫、想揍扁面前两个烂人的冲动,忍得她全身发抖。她逼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我这几天,会写一篇澄清报导。下一期,要用。」 「澄清?澄清什麽?」彭志磊警觉地反问,「有什麽问题吗?」 有什麽问题?他还有脸问? 「第一,这期的报导不是我写的。第二,齐元德的状况至今不明,我们也没有掌握到任何证据,报导写的全是揣测跟听说。第三,我不是被刻意安排去接近齐元竣、在他身边搜集资料的所谓『特派记者』。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也没有用过他私下说的事情来发新闻。就是这样,全文要照登,一个字都不准改。」 「不要闹了!哪有可能给你这样乱搞?杂志社不是你开的!」胡中祥听着,忍不住吼叫起来。 「我是总编,我决定稿子怎麽写、用不用。」彭志磊这时候又拿出总编的威严了。「报导已经出刊,搞什麽澄清後续都是自打嘴巴,完全没有必要。」 方韶娜怒到了极点,反而笑了,只是那笑意根本不像平常开心甜美的模样,而是冷冷的、如北极的寒冰,「是吗?那很简单,我相信本社不刊,会有别的杂志社、媒体对我的报导有兴趣。」 「容我提醒你,入社时签的合约里面,有声明不能为其他媒体写稿,就算离职後,五年内也不得到相同性质的媒体工作。你就不怕我告你违约,让你在媒体界无法立足?」 她笑了笑,明亮的眸中,燃烧着怒火。「很好,我们试试看!」 说完,她转头抓起自己的包包就走,还走不到门口,就又被叫住。 「等一下。」 以为他们回心转意,改变态度了吗?那就大错特错。 「你要走可以,但不能带走公司里的东西。」彭志磊脑筋动得很快,「所有的采访用器材、随身碟、书面资料,甚至你用的公务手机,统统都请你留下来……包包也请让我们看一下。」 方韶娜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然後,慢慢吐出来。把包包打开,看了一下。 她只拿出小妹塞给她的两本小说,以及她自己的皮夹和钥匙,然後把整个包包放在地上。 不要了,她什麽都不要了。连回头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就这样走出了她工作五年的办公室。 「……还不是陪睡抢新闻,还抢不到独家!耍什麽小姐脾气?」 最後,就是身後胡中祥的这句话,像是恶毒的蛇一样,钻进了她耳中,也逼出了她的眼泪。 在一个人的电梯里她不断落着泪,直到出了办公室所在的大楼,孤身走在入夜的街头时,她哽咽得几乎没办法呼吸,喉头、鼻子都塞住了。 她要找齐元竣!那个总是微笑宠爱她、疼她逗她、从不给她看忧虑或烦心面貌,是非纷扰留在外面,不管什麽事都一肩承担起来的伟岸男人。 她好想见他,就算只听他说说话也好,他一定有办法哄得她破涕为笑。 到这时候,方韶娜也清楚认知,在这世界上,超越了外在条件、社会的期许……真的会有一个受了委屈就想投奔的归宿,只因为对方在乎,把自己放在心上。 她的归宿,就是齐元竣。 她哭着找不到电话,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街头慌乱行走。现在手机盛行,公共电话已经越来越少,她也没有电话卡,又不敢进便利商店,投币式的公共电话更是一机难求到荒谬的地步。 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看到一台破旧的蓝色投币式电话,她颤抖着取起话筒,模糊泪眼中,她拨了齐元竣的手机号码。 接通,却是冷若冰霜的程特助。 「对不起,齐总没有空接电话。」他当然听出方韶娜的哽咽,却一个字都没问,也没有多说,机械似地回绝了。 「那他什、什麽时候才、才会……」她哭到讲话都结巴了,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路边偶尔经过的行人或机车骑士,都好奇地多看她两眼。 「不清楚。齐总最近会很忙,因为某篇报导的关系。我接到的指示是,齐总目前不方便跟记者直接接触。所以,方记者,请不要再打这支私人手机,有事的话,请与本集团的公关室联络,谢谢。」 语音信箱式的回应结束,程特助便迳自收了线。留下这一头紧握着话筒的方韶娜,终於忍不住哭出声。 苦苦压抑的委屈和恐慌完全决堤,她哭得连呼吸都困难,全身都在发痛。 视野已经模糊成一片,娇小而孤独的身影仿佛被遗弃在世界的角落,任夜色由四面八方包围,终於,被吞没在黑暗中。 第九章 齐元竣在杂志出刊之後的第四天晚上,才联络上方韶娜。 除了本来就排定的密密麻麻会议之外,公关室硬是挤进了好几个「讨论」「研议」,钜细靡遗地,从他出道……不,回台湾紧急接任以来,把发生过的大小点滴、公开曝光的过程,一一拿出来在放大镜下检视。公关室的主任、董事会的代表等等,不断发表着各式评论,指导、检讨着他。 这些他都不在乎。真的。在什麽位置就做好什麽事,对於会遭遇的一切也早已有心理准备。 只是,会遇到方韶娜是意料之外,感情投注这麽深也并非预期,直到状况脱轨的这几天,他联络不上方韶娜时,那种身体里像开了个无底大洞的感受,却一点也不像闹着玩的,扎扎实实击中他。 明明受害的是自己,所有责备都落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曾动念怪她,只焦急着,怕她受委屈、怕她伤心痛苦、怕她难过哭泣……他正直到不会转弯的小猫,怎麽可能像其他人说的,是怀抱目的接近他?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接近、追求啊! 检讨会议告一段落,齐元竣抓到空档,询问程特助,「联络上没有?」 程特助当然知道主子在说谁,当下面无表情回答,「还是没有。杂志社说她突然就旷职没来上班,也没联络,这几天都是这样。」 「有没有她父母或可能投靠的亲戚朋友家联络方式?也没问到?」 「杂志社不肯透露。」程特助说。 齐元竣嘴角扯起淡淡的,嘲讽的笑意。「你跟媒体的关系一向很好,怎麽这次,万能的程特助会连一点资讯都问不出来?」 程特助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低头不语。 齐元竣这几天身边一直有人亦步亦趋跟着,所有的对外联络通路都被严格监控,想要自己打电话去杂志社兴师问罪,也被严词劝阻,理由是公关部门认为时机太敏感,会落下「恐吓媒体」的口实,到时新闻根本压不下来。 堂堂一个大集团的总经理,连打通电话的自由都没有,这说出去,有人相信吗? 他稍微能喘口气,逃离一切监视与压力,就只剩下来探望依然沉睡的兄长时了。 独自走进房间,里面亮着温暖的小灯,他哥哥兀自安歇,对外界翻天覆地的纷扰毫无所觉。齐元竣来到床前,熟练地拉过椅子坐下,双手交握搁在膝头,好半晌,就这样静静望着他哥哥。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 然後…… 「抱歉了。」他对哥哥说。然後,拿起床头紧急状况发生时联系用的电话,开始拨号。 「时华杂志您好。」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稚嫩的女生,应该就是着名的总机小妹。 齐元竣压低嗓音,客气地表达想要找方韶娜。 「她已经离职了。」小妹的语调突然僵硬,好像很不想多说似的,拒人千里之外。「有什麽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我们总编。」 「你是常常借书给韶娜看的那个小妹吗?」齐元竣不以为意,温和地问。 对方愣了几秒钟,突然,也压低嗓音,好像谍报员似的,「你……你是三三」 「对,我是。」两人之间的默契在电光石火中建立。他坦率直说:「我一直联络不上韶娜,很急,请问你知不知道怎麽联络她?」 小妹又静了几秒。 这几天,她已经挡了不下数百通各路人马要找方韶娜的电话。高层下达封口令,什麽都不准多说,但忍到这一刻,小妹忍不住了。 她当然听得出齐元竣压抑的焦急,当下立刻决定,冒着被fire的危险,她也豁出去了! 「她的手机是公务用,被留在公司里,打手机一定不行,你可以打她楼下房东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小妹飞快地念完一串数字,「她住处你知道吗?嗯,她在那边没错。不过要小心,你也知道的,很多人……想追你的新闻。」 「谢谢你。」三个字说得非常诚挚。 挂了电话,他在哥哥床前又伫立了几分钟,然後,安静得如影子一般,从平日看护、帮佣的人出入的边门出去了。 二十五分钟後,他站在方韶娜租的小套房门口,耐心地敲门。 「我没有订pizza,也没有叫瓦斯!不管你是谁,都不欢迎!」他的小猫中气十足吼回来,那娇滴滴的嗓音却一点也不凶悍,让他听了忍不住微笑。 「小猫,是我。」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那扇木门在五秒钟之内猛然打开。 然後,一个温暖柔软的娇小身躯扑进他怀里。 他把心上人抱进房间,反手关上门,两人像是磁石一样紧紧相吸,阳刚坚硬的身躯贴紧窈窕柔软的曲线,根本没有任何空隙。 好久好久,他们都没有开口。没有质问,也没有解释,就这样静静拥着对方。 「那不是我写的。」终於,埋在他肩窝里的小脸侧了侧,闷闷的话声飘出来。 「我知道。」他吻着她的发。 就算是她写的,齐元竣也不在乎了。只要她在自己怀中,他什麽都不在乎。写到他哥哥的部分?抱歉,他哥哥目前并没有在乎任何事情的能力;连进食都要靠人用鼻胃管灌食,会在乎一篇报导吗? 真正在乎的,是公司里那一群脑筋僵化到极点的人,以及他那恐怖的特助。齐元竣简直像在帮程特助工作似的,这未免太荒谬了。 「现在搞成这样,我们怎麽办?」方韶娜仰起小脸,望着心爱的人,忧心仲仲。「我这里每天都有记者来敲门,我连出门买东西都要遮遮掩掩……」 齐元竣不答。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尤其身边有程特助这种人跟着。 这儿不方便待,他暂居的饭店当然也不能回去,他们要怎麽碰面呢? 方韶娜的眉毛已经皱得打了死结,小脸上充满了烦恼,齐元竣在这种时候还笑了,被小猫怒瞪了一眼,「你还笑?」 他忍不住低头,含笑吻着她横眉竖目的可爱脸蛋,一如往常的温柔纵容。「没事的,别这麽担心,我有办法解决。」 「你有办法?什麽办法?」方韶娜狐疑地问。 没等到答案,却等来一个缠绵入骨,带着几分霸道的索吻。 在他强硬的索求中,她整个人又晕了,软绵绵的任由他欺负、勒索。 撑了好久好久,到这一刻,终於可以放松了……既然他说别担心,那……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吧!就让她当一下小女人,依偎在情人的怀里,暂时什麽都不想,可以吗? 两天之後,当医生来帮齐元德做例行的检查时,发现多了个新帮手。 「新来的?年纪很轻嘛,来打工的?」年纪已经不小的医生和蔼可亲地问,「你都读什麽给齐总听?」 医生根本没有发现,眼前可爱乖巧的女孩,就是最近让昱东公关室人仰马翻的方韶娜,而不是什麽新来的打工小妹。 所以,这世上真的有人不看八卦周刊、根本不关心别人私事跟绯闻的。医生由内而外散发的专业与睿智气度,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我都读……什麽都读啊,书,杂志,从网路上下载的新闻、笑话、鬼故事……统统都有。」新帮手乖乖回答。声音娇俏甜蜜,非常悦耳。 「嗯,声音真好听。」医生满意地点点头,「多给他一点刺激是好的,虽然不能保证有效果,但总是个尝试。他最近的反应、反射都有明显的进步,这是好徵兆。」 方韶娜猛点头,她也是这样觉得。 刚看到齐元德时,她真的以为他在睡觉,等一下就会醒来。很难想像一个意气风发、正值壮年的男人,会像这样,灵魂彷佛暂时抽离了躯体,只是沉沉睡着。 「他有时会睁开眼,我甚至觉得他听得见我说话。」那时,齐元竣在她身後低低地说。「虽然大家都说昏迷超过三个月,要醒来的机率微乎其微,但我还是相信,我哥哥会醒来的。」 方韶娜转身,紧紧抱住齐元竣。帮这个把一切情绪都压抑在心里,无声地扛下所有责任,从不抱怨的男人打气。 拥抱好温暖,像是要驱散所有的阴影与绝望。 「怎麽了?嗯?」齐元竣一身整齐昂贵的手工西装,却一点也不怕弄皱弄乱,健臂自动圈抱住娇小的身子。 「我也觉得你哥哥一定会醒来的,他看起来是在休息。」 齐元竣微笑,「我也很想休息,所以我还满能体会他的心情。」 方韶娜抱得更紧,在他胸口猛摇头。「不行,你不可以像你哥哥这样休息。累的话,睡一下下就好了。我还可以帮你按摩,消除疲劳。」 「我知道。」他突然压低嗓音,在她耳际说:「我还有别的方式消除疲劳,说给你参考看看,好不好?」 语句本身没问题,但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暧昧,让方韶娜忍不住要脸红。她当然知道齐元竣的言外之意,更清楚如果随便答应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所以当下只是红着睑装傻,「喔,嗯……这样子吗?」 齐元竣叹口气,无限惋惜的样子。要不是他只有半小时空档,再不离开会引发特助、秘书疯狂找人,他还真想继续逗她、一直在这儿陪她呢。 「好了,乖乖待在这儿,有什麽事,请朱太太或杨看护打电话给我。」因为他的手机被特助严格监控中,所以才要这麽大费周章。说真的,程特助越来越像那些会说「我是为你好」的父母了。 方韶娜忍不住还是小小抱怨了一下,「程特助还在监视你?未免也太夸张了。」 「没办法,他也是职责所在。董监事们慎重要求他要好好看管我,别再出包。」齐元竣倒是很平和。他最重视的已经在他怀里,其他一切都无所谓。「其实他不是坏人,只不过有时候……太过一板一眼,也太忠心了。」 「这麽伟大,你们昱东应该要更重用他才对。」想到之前被他的态度冻伤,一个人在路边痛哭的惨状……方韶娜实在无法认同齐元竣的话。她悻悻然说着。 齐元竣心念一动,有个模糊的立思念浮现。 应该更重用程特助才对……这话还真有道理…… 不过,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心思很快又回到怀中小猫身上。毕立儿软玉温香在抱,正常血性男子都不可能认真思考什麽国家大事。 方韶娜一直送他送到客厅门边,还缠着他不肯放。平常她很少这样难分难舍的,齐元竣受宠若惊之际,其实多少也猜到了是怎麽回事。 「小猫,我真的该去上班了。」他恋恋地亲吻她柔嫩的颊,她小小的耳朵。而她只是乖乖依偎着,又甜又柔顺,让人根本走不掉。 「不要去啦……」细细软软的请求,简直可以把最刚强的男人给融化。 「没办法,你也知道的,最近被盯得很紧。」他当然知道她不是因为被留在这儿而胆怯,而是她也想去工作,不习惯闲在家里、什麽都不做的优闲日子。 只是,她目前正在失业中,连兼差都找不到。 不是没找,事实上,她一直都在偷偷注意,上网查询徵才启事,逛各大求职网站等等。只不过,就如前上司彭志磊所威胁,她在这一行已经出名了,加上鬼才知道离职後被怎样加油添醋的讲,现在的方韶娜,注定是八卦的材料库,大家都想从她身上挖掘独家,没人想给她一个普通的记者职位。 放弃记者这一行,去做别的呢?她不是没想过,但可以的话,她还是想要继续下去,继续为自己的理想打拚…… 「别想大多,先休息一阵子也好。」齐元竣当然清楚她的思路,温柔安慰着,「真的很想工作的话,我会再帮你想办法,好不好?」 方韶娜很清楚,要是不明确拒绝的话,这个人真的会着手办理,把她的工作烦恼背到自己身上。她摇摇头,「不要。你自己就够烦了,我才不要加重你的负担。」 「你永远不会是我的负担。」他吻了吻她可爱的耳垂,简单而认真地说。 就暂时……先这样子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方韶娜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孤独涌上心头。已经工作好几年,突然闲下来不用上班的感觉叫人心慌,一个人处在陌生的环境,更令她胆怯。但她决定,不要再为齐元竣增添烦恼了。 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一 口气,她强迫自己要坚强。 一切都会好转的。 如果要问齐元竣的感想,其实他很想说「因祸得福」这四个字。 从八卦杂志出刊以来,他的生活确实产生很多不快,也变得更不自由。但反正再大的八卦,十四天之後,就会丧失新鲜度跟热度。 当风波渐渐平息之际,齐元竣发现,他的生活因此产生的变化,也不见得全是差的。他现在每天晚上不管多晚,只要工作或应酬一结束,就立刻赶到哥哥这边来报到,风雨无阻。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昱东高层都有共识,前任齐总的住处,门禁一定要森严,闲杂人等绝不能随便进出。为了不打扰病人,减低感染的风险,致意、探病也一律严格控管,能自由进出的,除了医护相关人员以外,就是亲弟弟齐元竣而已,连程特助都不能随便来去。 所以,以新帮手的名义把方韶娜放在这儿,真是再安全也不过了。被聘来照顾齐元德的人口风本来就超紧,加上刻意的隐瞒,这阵子以来,根本没有人发现那个造成高层一阵剧烈头痛的小记者到哪去了,以为公关部门处理得好,顺利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无法威胁到昱东集团。 而且齐元竣经过教训之後,行为已经有所修正;杂志还是爱追他的绯闻,但女伴专攻无伤大雅的名模、明星、名媛等名字辈,轻松写意,一点也不用担心。看来,他真的慢慢抓到了他哥哥以前风流但不下流、长袖善舞、吃得开等形象的诀窍,不再跟危险的女记者搅和了。 吃得开吗……不过有些时候,他还真是吃不开,比如现在。 深夜,尘嚣都已经落定,因为顾虑有病人的关系,室内更是四下俱静。只有二楼的书房里,透出些微的声响。 「乖,听话。」男人的嗓音低沉性感,诱哄着女人抛开矜持害羞、抛弃一切,「把手放开,让我亲你。」 「不要!」娇滴滴的女声,拒绝起来可是很性格、很斩钉截铁的。「这里不行!」 然後是一阵挣扎,伴随着有点浓重的呼吸,简直像是a片配音场景。 片刻之後,书房的门猛然打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娇小身影冲出来,後面则是出现脸上挂着纵容微笑的男人,长腿跨开,紧追不舍。 谁说他吃得开?他的情人,从来都不肯乖乖听话。 在奔过了走廊,进入起居室之际,脱逃的猎物被捕获了。她被压在门边,就是楼梯刚上来的地方,火辣辣的吻又开始肆虐。 本来主卧室、连接的书房都在二楼,但为了方便照料生病的主人,一楼已经改建过,楼上几乎都空置着。方韶娜借住这段时间以来,二楼几乎都只有她一人—— 以及这个缠死人的大坏蛋! 「不要……在这里……会被听见啦……」她的小手用力推拒着,却不由自主被吻得娇喘吁吁。 「那你就乖乖合作。」齐元竣含笑说,制服她不合作的手,从细嫩的颈子一路恣意吻下去。刚刚已经顺利把她的上衣解开了,隔着他特别订给她的蕾丝胸罩,他疼爱着饱满白皙到令人晕眩的丰盈美胸。 她真是所有男人的梦想。隔着胸衣,细看那双诱人的雪乳顶端,粉红嫩蕊动情挺翘的样子……齐元竣忍不住轻轻啃咬,逼出了她敏感而难受的呻吟。 嘶——手口并用,一件价值四千多块的蕾丝胸罩就这样报销。 「讨厌……你走开啦!」她的抱怨完全是撒娇,双手还是徒劳地猛推男人宽厚的肩。讲也讲不听,推也推不开,这人真是…… 齐元竣才不管,以身体压制住她,等他灵活的手往下游移,抚摸过细细的腰肢,开始向她的牛仔裤进攻,正当那成套的蕾丝小裤也要落入魔掌之际,方韶娜扭着腰,挣扎更加剧烈,死都不肯乖乖就范。 要是不反抗,她一定会被就这样压在起居室门口,狠狠地被疼爱一番。齐元竣什麽都能压抑,就是抱她的时候根本像是野兽,别想看到一丝一毫客气与矜持。 问题是,这房子里的楼下,有他生病的大哥呀……而且在激情极致时,他从不准她压抑或忍着,因为迷恋她超级性感娇媚的呻吟甚至尖叫,万一给其他人听去了……她还怎麽面对帮佣的太太、看护? 两人又是纠缠、又是抵抗了好一会儿,方韶娜论体力、论身材都远远落居下风,但齐元竣当然不可能来硬的,诱哄加逗弄,像魔鬼一样卯足全力引诱挑逗她,亏得方韶娜意志坚定,换成别的女人,大概早就当场融化成一摊水了。 角力对抗到後来,双方勉强达成共识,方韶娜被抱回最近暂时充当客房的书房去了。没多久,果然粉红色蕾丝小裤也宣告阵亡,被抛在沙发床旁的地板上。 「慢一点、轻一点……啊!」她泛着水意春情的猫眸怨怨地瞪他一眼,虽然已经湿润而柔软,但被如此强悍的侵入之际,还是被撑开到极限,难受又舒服。 「第二次之後,才可以慢慢来。」齐元竣喘息着宣布,一面扣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去咬自己手背,忍住呻吟。 「什麽?你还要第二次?!不可以……」她崩溃地闭上眼,柳眉蹙紧,承受着男人重重的疼爱。「明明……小妹说……没有男人体力……这麽好……」 「谁?」齐元竣已经完全丧失思考能力,整个人、整颗心都被面前娇媚性感入骨的小猫给勾引去了。 激烈而尽兴、强力却也温柔的缠绵中,敏感而紧张的她,很快就被推上了情欲的顶峰;在最激情的片刻,她索性咬住了他的厚肩,逼自己吞忍住险险就要出口的尖叫。 无视於肩头的刺痛,齐元竣火热的注视紧盯在她红通通的小脸上。在阵阵销魂的紧缩掌握中,知道她正敏感到极点,还更是凶悍催动,重重深入她最无法忍受的深处,像要惩罚她强忍着不出声。 整个人晕了、散了,痉挛哆嗦中,承受他火热的爱意溃堤,以及重重压下来的,汗湿的精壮身体。 压抑着不出声的激烈缠绵,不知为什麽,却更加的销魂。 待喘息稍稍缓了下来之後,齐元竣抱着她翻身,让软绵绵的她伏在自己身上,一手还依恋地抚摸着她滑腻的裸背,餍足愉悦到极点,根本不想动了。 「你又要出国开会了?」好久,她才幽幽说。 要短暂离别前,齐元竣就会特别凶、特别不讲理,根本让她无法招架。两人已经这麽亲密,对於他的情绪起伏,方韶娜比谁都清楚。 「是。」齐元竣闭着眼。他可以就这样抱着她睡下去,睡到地老天荒都无所谓。 但现实不允许。要不是因为程特助知道出国开会前,他照惯例都会来探望哥哥的话,大概现在已经打电话来找人、准备报告会议资料了。而齐元竣也无法久留,看过哥哥之後,偷得了一点跟心上人温存缠绵的时间,接下来,又是马不停蹄的行程。 「这次要去几天?」她小手在他胸口轻轻画着。 「十天左右,月中以後才回来。」他叹了一 口气。将近两个礼拜见不到她……分离,令人越来越难以忍受。 他想要每天都见到她。想要」回来就看到她娇小的身影,想要有属於他们俩的床、房间、家,而不是豪华却无人味的饭店套房、或哥哥书房里的沙发床。也不想再跟一堆美丽的陌生人应酬吃饭,只为了维持某些可笑的假象。只想要有她陪他吃简单晚餐,然後在夜色中两人牵手散散步,或她乖乖依偎在他怀里看电视……这些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幸福,就是他所衷心渴望的。 她呢?她想要什麽? 「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找点事情做吗?」所谓枕边细语的威力就在这里,缠绵方休,正在留恋温存的时候,在情人耳边说什麽,大概都不可能被拒绝吧! 「你想做什麽?」他还是闭着眼问。 「没什麽,就是找点事做。我在这里,除了每天早晚各读一个小时的书报给你哥听,其他时候都没事,朱阿姨跟杨看护也不让我帮忙,我会无聊啊。」说到底,她还是不习惯米虫般的生活,加上存款所剩不多,她再不赶快找个工作,实在没有安全感。 她的解释没有得到认同。齐元竣的浓眉皱了起来,却不吭声。 「反正,事情过去一阵子了,不在风头上,应该比较没问题,我自己会很小心,就算只是兼职也没关系……哎呀!」 耐心的说明与安抚还没结束,本来一直闭眼沉默,几乎像是睡着的齐元竣突然坐了起来。 方韶娜还没搞清楚怎麽回事时,已经被抱下沙发床。下一刻,被翻过身压在床沿,纤腰被大掌紧紧扣住。 「怎麽……」她诧异极了,回头要问时,红唇被咬住。 他从背後狠狠地占有她。不让她说、不让她问,用销魂的律动淹没所有的问题,只求能保有这一刻的甜蜜温存。 晕眩狂乱中,方韶娜恨恨地拉起在她胸前肆虐揉捻的大手,狠咬了一口。 每次都这样!不听她说,也不让她走!偏偏,她也像是被蜘蛛网缠上的蝴蝶,怎麽努力也离不开、走不掉! 「唔……」她再不甘、再恼怒,还是在他的猛烈又热情的攻势中,再度灭顶。 第十章 十一天之後,齐元竣提早一天结束行程赶回台湾,连行李都来不及回饭店放,就直奔哥哥的住处。 结果,那个不听话的女人居然不在。探望过哥哥之後,他楼下楼上都走遍,就是没有小猫的身影。 「小姐她……出去了喔。」帮佣的朱太太言辞闪烁,显然是被交代过。 「哦?可是她说不会太晚回来,不是吗?现在都快七点了。」齐元竣轻描淡写。 「大概刚上班,时间比较不固定吧。」朱太太的话立刻被套出来。 好,所以她真的去工作了,而且还瞒着他!每天晚上都通越洋电话,浓情蜜意到极点,又乖又甜,慰问、撒娇样样都来,甚至还在他百般诱哄之下,跟他来了几场火辣辣、羞死人的……电话调情,但居然,这麽重要的事,半个字都没提。 他就觉得奇怪,他的小猫什麽时候这麽听话了?原来就是心虚! 齐元竣在客厅等,一面打电话处理公事,到了八点多,终於等到了脱逃的小猫。 嗯,打扮得还算正常,没有特别艳丽或夸张,只是一双圆眼睛亮亮的,脸蛋红扑扑,整个人都好有精神、有朝气的感觉。走路好像有弹簧,跳着进门,一看到沙发上慵懒修长的俊男,吓得倒退两步。 「回来了,」齐元竣懒懒开口。「玩得开心吗?」 「你、你、你不是……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方韶娜失风被抓,吓得连话都讲不清楚了。 「喔?所以今天才玩到这麽晚?」他的姿态、语气都懒懒的,但眼神非常认真,炯炯盯住她。 「我只是……我……」她深呼吸好几次,定了定神才又开口,「我不是去玩。这几天刚好朋友介绍一个新工作,去尝试看看而已。」 「什麽新工作?」齐元竣淡淡问,「哪个朋友?」 「呃……」方韶娜开始冒冷汗,觉得自己好像做坏事失风被抓,正在被警察质问。「就是……打杂、接电话;朋友,你不认识的啦!」 「说说看。」 「好啦!好啦!苏晓芸,你认识吗?」方韶娜挫败地把包包丢在沙发上,」屁股坐下,一脸不开心,「我自己都跟她不太熟,刚好在路上巧遇而已,就不信你认识!」 苏晓芸?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齐元竣闭口口沉思了三秒钟。 想起来了。他一开始就是透过苏晓芸,才间接认识方韶娜的。那次去杜拜开会,在酒会上被某企业家的女特助缠上,他按照惯例应酬着,却还差点……失身。 当时,方韶娜就在隔壁不小心听到,吓得落荒而逃。而被她遗落在现场的书里,夹的就是室友苏晓芸自我介绍时给她的名片。 透过名片,他找到苏晓芸。透过苏晓芸,他才找到了方韶娜。曲折辗转,命运还是把他们俩凑在一起。 「大立台的苏记者,我当然知道。只不过……你又回到传播界去了?」 他的眼神转为锐利,审视着坐立不安的某人。 某人是真的很不安,换了好几个坐姿,勉强辩解着,「是……也不算啊!他们有购物分台,需要接电话的工作人员……我真的是在路上碰巧遇见她,她知道我现在没待在杂志社了,问我有没有兴趣去应徵……」 说得连她自己都心虚起来。巧得像是编造出来的故事,但都是事实。她出门买东西时居然碰见一同出国采访过、分配到同房间的苏晓芸,被认出来不说,两人聊没多久,苏晓芸就介绍她去分属的购物台。 「我从一认识你,就觉得你超适合!」苏晓芸还是打扮得精致美一丽到极点,非常认真地说:「要是深夜卖情趣用品,你一定业绩超强!光用声音就可以勾到大批客户上门花钱。」 被鼓吹得有些心动,加上也对购物台的运作有兴趣,方韶娜真的去尝试了。当然不是在一买情趣用品,而是像接线生一样,不管节目卖什麽,她就要负责接订单、回答问题、处理退货等等。做了一个礼拜,感觉很不错。对於厂商与电视台之间的互动也有了初步的认识,学到了不少。 齐元竣不出声,静静听她报告,眉头却一直微锁。表面上虽然还算平和,但他越来越不爽。 出国开会好几天,回来看不到她,不爽。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了,又没有等到她扑进他怀里撒娇,更不爽。现在,还得看她兴高采烈的讲她的新工作……真是不爽到极点。 方韶娜当然看得出来他的不悦,说着说着,慢慢停了。 「你不喜欢听对不对?」她率直地问,「不喜欢我出去工作?」 齐元竣耸耸肩,没有否认。 「我不能躲在你身後一辈子啊。」方韶娜努力解释着,「而且,每个人都要工作,你自己都忙成这样,应该很能体会。我也需要工作啊!」 「你要工作?那好,来我身边当助理,怎麽样?」 方韶娜圆圆的眼睛突然睁得好大,差点跳起来。「你疯了吗?我到你们公司去上班,还没走进大门,大概就已经被程特助杀死了!何况我根本没当过助理,你难道是要我去当小说里写的、假秘书、真情妇。那种助理?」 「我只是希望你待在我身边,让我时时刻刻可以看见你。」齐元竣面对她带点火药味的反问毫无所动,只是静静说。 「那好。」小姐弯下腰,从包包里翻找出履历表,撕下大头照丢过去,「拿去!」 他没有动,只是继续安静望着她。两人坐在—型沙发的两端,遥遥相对,距离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我没有选择工作的自由,可是你有。」他凝视着她可爱的小脸,「如果坚持在传播界的话,你会一直被指指点点,我们要在一起也会有困难。这样也不在乎吗?真的非做这一行不可?」 「所以,是要我放弃?」不愧是记者,反应快、问题锐利,直指核心。 她始终对媒体不能忘情。也许烂的同行很多,自己就遇到过,但休息这段时间以来,方韶娜清楚体认到,她有自己的理想跟热情,有她想做的事,想为民众检验监督某些对象,想真的尽到一些她能尽的责任。 齐元竣没有回答。其实,他不用说,答案就已经非常清楚。 如果他能选择,也不会让她如此为难。 安静对坐,默默无言。终於,方韶娜受不了沉重的气氛,起身离开。她该去齐元德床前念书了。 娇软的嗓音抑扬顿挫,读着今天各家媒体的商业新闻。语调里虽然带着些许寂寥,还是努力要打起精神,尽力做好分内该做的。 齐元竣无声无息地走过来,斜靠在卧室外的墙上,一动也不动,黑暗中,安静得像尊雕像。他侧耳静听着,让那甜美的嗓音流进耳中,抚慰他疲倦的心。 「……本次公开发行ipo的释股利益约新台币十三亿元,将在今年第三季入帐,并为今年eps额外增加百分之七……」 读报读到一个段落,她放下报纸,沉默片刻後,轻轻叹了一口气,让齐元竣的心微微拧了一下。 「你要睡了吗?还是一直都在睡?」她自顾自的对病榻上的齐元德说了起来,「你弟弟回来了,不想起来跟他说说话吗?虽然我不认识你,可是我猜你是个很好的哥哥,要不然,他不会这麽辛苦的帮你撑起局面,毫无怨言……真的很辛苦哪,你一定也是这样觉得,所以才休息这麽久。」 轻柔甜美的嗓音流动着,轻轻的,淡淡的,齐元竣安静听着。 是啊,只有在乎的人会心疼,会看到他的辛苦。其他人都认为是应该的,权力在握,有钱有势,锦衣玉食,爱跟怎样的美女约会都没问题……谁能想到他们一年有两百天在飞机上度过,连家都没有,只能住在饭店里? 「他在生我的气……他生气是有道理啦,我的工作真的很为难他……我看我还是放弃好了。」方韶娜发了一会儿呆。「虽然我很想继续记者的工作,但看他那样……我也很难过啊。算了,去便利商店打工,应该就跟媒体完全无关了。你觉得呢?」 四下俱静,当然没有人回答。 「不好意思,拿这种事情烦你。那你赶快休息吧,明天再来读报纸跟新闻给你听。晚安罗。」 她才刚说完,齐元竣已经闪身躲到厨房。然後,望着她娇小而孤单的身影出来,安静缓步上楼。 在他面前总是精神饱满、勇往直前的她,转过身去,却是如此低落旁徨。 在爱情里,真的一定要有人委屈吗?又该是谁退让呢?爱得比较多的那一个?真正爱一个人,就会舍不得让她委屈,不是吗? 但此刻的他,究竟能做什麽呢? 压抑住想要把她搂进怀里、好好疼惜的冲动,齐元竣没有立刻跟上去,他需要一点时间自己想一想。 夜已深,一对小别重逢的情人却没有胜新婚般的甜蜜缠绵着。一个在楼上书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个在楼下黑暗宽阔的客厅、厨房间如游魂般游荡。 齐元竣最後晃进哥哥的睡房。一盏晕黄小灯,映出温暖光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在这样的灯光下,哥哥的脸色比平常好了些。 他又走近两步。赫然发现,应该在闭目休息的哥哥,眼睛正睁开着。齐元竣有些困惑地走到床一刖,猜想着是不是想咳嗽咳不出来,或是…… 还在试图找出哥哥不舒服的原因时,齐元竣又发现,哥哥正看着他。 不是偶尔睁开眼睛那种无神的状态,他很敏锐地感觉到,哥哥是真的在看他。 「大哥,你听得到我讲话吗?」他心脏狂跳,弯下腰,很小心、很小心地问。 齐元德眨了眨眼。 「认得我吗?」 又眨了一下。 齐元竣自己到这时也用力眨了眨眼,只为了强忍住眼眶突然涌上的热意。 终於等到这一天了。 是的,齐元德醒来了。 不过,不是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嚷着「我怎麽了?你是谁?发生什麽事了?」这种台词,而是一点一滴,身体各部位慢慢醒过来。过程极为缓慢,未来复健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看在齐元竣、医生、看护、复健人员等的眼里,已经是上天丰厚的恩赐奇迹。 从兄长开始发病、开刀、昏迷到醒来,两年多的时间过去了,直到现在,齐元竣才真正有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也开始体认到自己有多累。话说即使是一台机器,高速运转久了,都会磨损、会金属疲劳……而人又不是机器! 当全体董监事都因为一刖任齐总的清醒而大感喜悦振奋时,对现任的小齐总就比较和颜悦色了些,连程特助都不再那麽如影随形,严密监视;何况,现在程特助公馀还要到处去打听、了解各种复健事宜。 心态轻松了一点,行动也自由了些,当然就比较有心思去想别的了,齐元竣开始着手安排,一步步实现他的计画。 当然,所谓的「暗中安排」是瞒不过程特助的。这日上午,齐元竣在总经理办公室里面批公文时,程特助突然出现。 「齐总,刚刚听到公关室报告,时华杂志那边……我们要抽广告?」程特助直闯到办公桌前,一脸严肃地问。 齐元竣连眉头都没挑一下,淡淡回答,「是。」 「可是,我们签的广告合约,期限是三年。」 「合约上也有注明,若此媒体不适任,或广告效果没有达到预期的百分比,昱东集团可以提前解约。」他不停手地签着文件,还是轻描淡写,「抽个广告又不是大事,不用这麽紧张。」 不是大事?公关室被总经理直接下达命令,要抽掉一年一百万的杂志广告,真的不是大事吗?他一个贴身特助什麽都不知道,这是严重的失职啊!听到公关室主任来报告的时候,程特助好像被迎头淋了一盆冰水! 「可是……既然不是大事,为什麽不让我为您处理,还要您亲自去跟公关室说?」程特助大惑不解。 「放心,有大事的话,少不了你的。」齐元竣话中有话。薄唇一勾,微微一笑,「何况也还没有完全定案,还有转圜馀地。」 「什麽转圜馀地?」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去忙吧。」齐元竣不想多说。 被明显排挤的程特助僵着脸,悲惨地走出总经理办公室。因为太过震惊,连跟他擦身而过的人是谁都没注意到。 「程特助怎麽了?脸色好难看。」进来的是方韶娜,不,该说是伪装过的方韶娜,诧异地问着。 戴着渔夫帽、墨镜、口罩的小姐,手上还拿着伞,猛然一看,简直像是要去开记者会的富商情妇。齐元竣一看到她,忍不住就咧嘴笑了。 她被笑得莫名其妙,「你很开心?为什麽?你刚刚骂他吗?」 「没事。」他对她招招手,「过来。」 方韶娜犹豫了片刻,才不甘不愿地走过去。本来嘛,真的超不甘愿的!外面天色阴暗,看来快下雨了,还突然要她中午过来他公司一趟,已经很麻烦,她一向对昱东有恐惧感,他也不是不知道。 何况他们之前因为她去工作的关系,气氛怪怪的,根本还没解决。他哥哥最近病情有大突破,他花更多时间陪哥哥、跟医师讨论、做各种检查……也没时间处理两人之间的问题。说实话,她还真摸不清楚这男人到底在想什麽。 到了宽大的办公桌边,他的高背皮椅一旋,伸手就把她拉到腿上。一手锁住纤腰,另一手就开始帮她脱——脱帽子、眼镜和口罩,毕竟是在办公室,不能太过火的。 「为什麽打扮成这样?」他亲吻着重见天日的细致肌肤,流连忘返。 「我怕万一被认出来,他们又要找你麻烦。而且好像快要下雨了。」她嘟嚷着,「你那个特助太会打小报告了,我敢打赌贵集团的高层都已经拿到详细报告书,连我祖宗八代都列得清清楚楚。以後还是不要叫我来这里啦,刚刚一路走进来,都觉得在拍007系列电影,好像随时有人要冲出来抓我。」 「以後不会了。」他笑着吻她,神情轻松愉悦。而且方韶娜感觉得出来,是真的放下什麽重担似的开心法,不是平常那种硬装出来给她看的开朗。 「你为什麽这麽高兴?有什麽好事吗?」她捧住他含着微笑的俊脸,仔细端详,「是不是你哥哥的状况又有进展了?」 「还好。你也听到医生说了,要恢复完全正常是不可能,而且还需要至少三到五年的长时间复健。」 「也就是说,你还是要继续代理,说不定根本没有把职位交回去的一天。」圆圆的眼眸闪了闪,她低头,想要掩饰自已突如其来的低落沮丧。 这也代表他们之间依然是僵局,可能、永远没有打破的」夭。 恋爱,真的好累啊。跟总裁级的大帅哥邂逅,不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吗?确认彼此心意之後,不是就应该过着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日子吗?有坚持、有主见的女孩,不是该被无条件的支持,白马王子愿意抛弃一切世俗牵扯来成全的吗?!只要有爱,不是都会迎刃而解,坏人都会自动消失毁灭啊!怎麽一切都不是自己想像的样子? 偏偏这麽累,她还是离不开。只要想到他强撑起一切,永远只给她温柔笑脸的体贴宠溺,方韶娜就觉得胸口一阵又酸又软,说不出的甜蜜和心疼,连放弃工作的沮丧都被冲淡了。 「小猫,那可不一定。」他轻轻吮吻着柔软的红唇,像在品尝甜点,又舍不得一口吃下,一面低低倾诉,「不过,先不讲这个。我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可以回去原来杂志社了。」 「什麽?!」方韶娜闻言,立刻坐直身子,额头狠狠撞上了他的,还叩得一声好响亮。「你说什麽?我回去?!杂志社?!」 齐元竣被她震惊的可爱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大掌帮她揉着额头,愉悦地说:「与其勉强去做别的,倒不如回去做你最喜欢的事。何况,你的好朋友也在那儿。」 「可、可是……」方韶娜矛盾了一下,用力抓住他的手,一双猫眸睁得圆滚滚的,好像想问什麽,又欲言又止。 「你担心前任总编彭志磊?不用管他,他已经没有机会乱搞了。」 「等一下!『前任』总编?这是什麽意思?彭志磊离职了吗?」记者可不是当假的,她立刻敏锐地察觉话中玄机。然後,脑中灵感一闪,她叫了起来:「是不是你做了什麽?!你要提告吗?你逼他离职?就不怕被说威胁记者、威胁媒体?」 「提告是最浪费时间的方法。」齐元竣轻描淡写的说。但淡然的口气与神态中,透露了一丝冷酷,此刻,他有着不折不扣、谁都无法否认的昱东总经理气势。「他有他的贱招,我自然也有办法对付他。」 「什麽办法?到底是什麽?」方韶娜急得简直想掐他脖子,「快点说啦!」 「不说。」他又乘机亲了好几下靠得很近的小猫。商场上的各种手段、尔虞我诈,实在不需要对她说太多。「反正,杂志社的人下午就会跟你联络。关於薪水、职位还有工作内容,不妨好好谈一下。」 「我告诉你,这是没用的!传播界就这麽大,彼此互相认识,就算我回去之後彭志磊不在了,他在别的地方,还是可以让我很难过的。」 「一个没有道德、会鼓励旗下记者作假、哗众取宠的总编,不会有人尊敬,也不可能找到多好的新工作,他担心自己都来不及了,不会再敢来烦你。」他的唇际勾起一个胸有成竹的微笑弧度,「何况,没有任何媒体会想跟昱东作对,或者说,跟昱东的广告预算过不去。」 「你这是威胁!你会被骂妨碍新闻自由!」 「这种事天天都在上演,不缺我一个。连心爱的人被假新闻伤害了,都不能反击的话,那当这个总经理有什麽意思?」齐元竣认真反驳,「新闻自由应该被尊重,但不表示我们该容忍捕风捉影和恶意的捏造!」 情况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方韶娜的心里此刻乱糟糟的,完全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要忧虑?一时之间,只是乖乖坐在他腿上,柔顺得像只小猫,一双圆眸愣愣地望着他。 「别担心了,一切都会顺利的。」他的长指忍不住轻轻抚过她柔嫩的颊,温柔如风的低沉语调,又说出了另一个威力媲美原子弹的爆炸性消息:「而且,你这次还要带着一条全台独家新闻回去,你们社长会高兴到忘记彭志磊是谁的,相信我。」 「什麽独家新闻?」果然,记者的直觉再度登场,刚刚明明有些闪神的,此刻方韶娜精神又来了。 「就是……昱东集团最近又会有重要人事调动。」他微微笑。 猫眸眨了眨,「可是你哥哥的身体状况,根本还不可能回来工作呀。」 「当然不是他回来。」齐元竣俯身过去,在办公桌上找出某份公文,搂着他的小猫,两人脸贴着脸,很亲密的一起看。 「……执行副总?你们有这个职位?听起来很大。」她一面看,一面评论着,「程法然?这是谁?」 「就是程特助。」齐元竣忍住笑,等着他的小猫领悟过来。 「程特助……程特助?!」果然反应激烈,方韶娜大吃一惊,「你要把他从特助升任副总经理?这、这……」 「这还是你给我的灵感呢。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程特助这麽伟大,我们昱东应该要更重用他才对?」 「那是我说过的话?」小猫一脸怀疑,觉得自己好像被栽赃了。 他笑了,把她搂得更紧。脸埋在她的细细发丝中,呼吸她淡淡的香气,感觉踏实满足到极点,商场上赚再多钱都买不到的踏实满足。 「反正董监事们也非常信任他,甚至胜过信任我,不如就把公司交给他,我可以安心当我的纨绔子弟,好好陪我哥复健,陪我的小猫玩。」 轻重缓急,他分得清清楚楚。 而她字字句句都听在耳里,安静了很久。 感动、甜蜜、开心……相识以来的种种酸甜苦辣、各种情绪,都像新闻报导底下的跑马灯一样,闪烁不定。 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又消失。眼泪与微笑、激情与眷恋、阻力与挫折、等待与转机……无论如何,他们还是要在一起。 「小猫?」她安静太久了,久到让齐元竣开始有些担心。 「那……我以後,可以狂追程特助,不,程副总的新闻吗?」带点哽咽的娇甜嗓子软软地问。古灵精怪的她,果然又不按牌理,出了一张意料之外的牌。 齐元竣笑了。 「当然可以。爱怎麽写就怎麽写,本集团的传统就是跟媒体关系极佳,绝对尊重新闻自由的。」 身後的大片观景玻璃窗外,台北的天空,正翻涌着灰色的雨云,一场夏季雷阵雨正在酝酿。 天际划过闪电,随即隆隆的雷声闷闷响起,豆大的雨滴开始坠落。隔着大窗户,宽敞的大办公室内,紧紧相依的情侣脸上,却都有着开朗而毫无负担的,阳光般的微笑。 恋爱,真的很累,但如果彼此的心在一起,就应该可以相伴走长长远远的路,走到幸福的那一端吧。 也许会灰心,会疲倦……但是,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 雷电交加也无所谓,风雨过去之後,将会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后记 【后记 舒格】 写这个故事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跟写作本身无关,也不是袁姊终於受不了而叫我住嘴,而是……连续听闻了两桩外遇事件,都发生在好友身上,主人翁也都是多年携手的情侣或夫妻。 虽然清官难断家务事,虽然人人有苦衷,虽然人性无法避免,虽然婚姻似乎就是最违反动物天性的一种制度,虽然说到底都是别人的事,我应该不要太往心里去,为了这个失眠真是稍微有点蠢…… 但是,还是深深的失望著。连这样稳定的关系都翻船了,震惊之际,让人对爱情还能有什麽幻想呢?尤其我们是以作美梦、幻想美丽爱情为人生志业的人哪,说服不了自己,我又该怎麽说服读者? 所以写到中间有一段空档,每晚一打开档案就想叹气。不是不爱这个故事,也不是不爱男女主角,只是,老觉得用这般低落的心情写他们,很对不起主角;还老觉得自己在做不实广告,误导消费者。因为我看到的爱情,千疮百孔哪。 低落中照例写信烦某位高人,高人的指点来了,细节不多说,但我简单摘要一下,信里一共提到了:1.车祸2.人活著是责任3.相对论4.一杯水理论5.快乐是短暂的,满足才是永恒的快乐等等重点。 说真的,高人不愧是高人啊!这境界可不是一般人能领悟的,相对论!各位同学!有没有看到?! 我是个粗人,实在无法理解相对论跟外遇有什麽关系…… 除了醍醐(比较像浆糊)灌顶之感以外,在这里还要表达一下深深的感谢;感谢高人高深难懂的指教开导,也感谢她没有因为受不了我的苦水而叫我闭嘴——咦,我有说出高人是谁了吗?没有吧? 我想,如果真爱俯拾皆是的话,那古今中外就不会有这麽多人努力歌颂赞美了。就像我们也不会去歌颂赞美台湾的夏天有多热,是吧?如果偶尔出现温度适中宜人、凉爽又舒适的夏天,大家才会大肆赞美纪念,忙不迭的谢天谢地呢。 纯净无瑕、白头偕老的美丽爱情,也是人与人间互相尊重、爱护、信任的极高境界。或许我终其一生不可能遇见,也或许只要努力就会得到,甚至发生得莫名其妙,完全不在预料之中,得来全不费功夫。 想到这里,我又可以继续写了,而且还暗暗下了决心要更努力写。不是想鼓吹大家忽视一切去追求梦幻到不行的爱情,而是在看清楚更多现实的无奈之後,更加想要提供一个小小的角落,让人到这儿来可以作梦、可以哭、可以笑、最後一定是微笑满足、带著愉悦的心情离开,再继续去面对各式各样的真实人生。 难得正经八百了这麽久,怕大家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了,只是这些心情转折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记在这里,希望能与大家分享,也当作自己的一个纪录,以後,还要时时回头复习。 本次後记无笑点,也就是所谓的没梗,感觉很对不起大家。不如这样,想要笑话的请来信索取,[emailprotected] 咱们下回见!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