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那么多》 第一章 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他的眼中藏有许多秘密,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似乎有着不愿意让人探知的心事。 要怎么样做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唯一呢? 保守、内向一直是程皓文给予外人的印象,虽然不多话,但是他善于观察,再加上细心体贴、不与人争的温顺个性,让他一样很得人缘,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是一位非常好的好好先生。 程皓文的外表不是属于令人印象深刻的类型,虽然有一百七十五公分的身高,不过因为安静、不爱出风头,往往容易让人忽视他的存在;所以尽管他长得斯文、五宫端正,但仍是吸引不了他人的注意。 或许自己真的是太无趣了! 这是程皓文给自己下的一个结论。 “教书的第一个学期感觉怎么样,一切都还能适应吧?”程皓文鼓起勇气,一边整理桌上的档案,一边询问正坐在系办公室电脑桌前的于明桦。 “以前当学生的时候,一直以为老师只是站在讲台上说说话而已,没想到自己当了老师之后才发现,要用嘴说一整节课的话,真的是很累。”于明桦一脸苦笑,他停下打字的手,伸了一个懒腰。 “不在其位不知其苦。”程皓文转身将手上的资料放回座位后方的铁柜里,整齐的排列好。 于明桦耸耸肩,“大致上来说,还没遇到什么难题。” “中文系可是因为你们三位新老师的加入而声名大噪。”程皓文有感而发,“从开学到现在,每天都有人特地跑来办公室询问有关你们三个人的资料,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中文系的办公室里人潮汹涌的场景。” 于明桦起身走到程皓文的办公桌前。 “跑来打听的人是不是都以韩哲雄为对象?” “你和龙泽老师也不差啊!”一回头,程皓文就看到靠近自己的于明桦,让他忍不住脸色微红,他力持镇定地回问:“怎么了?” “一听到你叫龙泽那家伙老师,我就觉得台湾的教育肯定会失败。”于明桦夸张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就转身走进系办里的茶水间。 程皓文轻轻吁出紧张的气息,再一次低下头去整理还未完成的工作。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自然一点呢? 程皓文暗自责备自己。 于明桦人长得帅气,身形挺拔,谈吐之间充满了风趣,他是那种一出现就会立刻成为众人注目焦点的人,而自己……程皓文很有自知之明地决定抱持着远观、暗恋的态度。 暗恋? 没错!他暗恋着于明桦,是一种不容于世俗观点的爱恋,因为他和于明桦同样身为男人。 程皓文立刻陷入灰暗的思绪里,无法自拔,直到突然有人在敲办公室的门,他才赶紧堆起笑容应对。 “报告,打扰一下。”推门而入的是中文系系花——黄英足。 “有什么事吗?”示意对方进来,程皓文关心地询问。 “我是想请程秘书帮我查一下一……咳……呃……一位叫作韩哲雄老师的上课课表。”黄英足笑得一脸灿烂。 “韩哲雄老师是新来的老师,应该不会教到你们三年级的课。”程皓文的语气参杂着疑问。“你要他的课表有什么事吗?” “呃……其实……”黄英足看起来似乎有些害羞,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转了转之后,才接着把话说完,“其实是因为我们班的杨秀芬……就是一直被当要重修的那一个,她拜托我到系办来向程秘书问韩老师的课表,因为她想去上韩老师的课。” 见对方的神情有些紧张,程皓文一听就知道其中的真实性没有多少,不过他仍以平常温柔的态度来对待。 “韩老师上的都是外系大一的课喔!要跟外系一起上课没关系吗?” “她说没关系!”黄英足的脸上充满了兴奋。 “这样啊!”程皓文在心中暗自偷笑,就连系上的系花都敌不过新老师的诱惑,帅哥真是罪过啊! 程皓文从柜子里拿出所有老师们的课表,然后开始翻找韩哲雄的名字。 “韩老师今天没有课。” 突然,于明桦从茶水间走出来,他倚靠着系办里教师休息室的门,态度悠闲地看着黄英足。 “他只有礼拜一、二、四有课。” “那明天他会来学校罗?” 于明桦点点头,“他早上有四堂课,分别是资讯系一甲、一乙的国文课。” “谢谢,请问……” “我是另一位新来的老师,我叫于明桦。”说着,于明桦朝黄英足挥挥手,他刻意地表现出亲切的模样。 “谢谢于老师,我相信我的朋友会非常感激你的。”话一说完,黄英足就一溜烟地离开了系办公室。 清楚地看见于明桦脸上的笑容表现出意有所图的模样,程皓文的心中产生了一股复杂的情绪。 “那个漂亮的女学生叫什么名字?” “她……叫黄英足,是我们中文系的系花。”程皓文心思复杂的介绍,他十分明白于明桦似乎对黄英足产生了兴趣。 “刚才我听到她说她的朋友对韩哲雄很崇拜。”于明桦一脸兴致高昂。 程皓文看了于明桦一眼,他不想点破,他不打算主动告知于明桦对韩哲雄有意思的其实就是黄英足。 “是啊!” “你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学生吗?”于明桦走到程皓文身边,打探的味道非常浓厚。 “她是我们系上最漂亮的女学生,虽然功课不算是最好的,不过……” “我问的不是黄英足,我想知道的是那位喜欢韩哲雄的女学生是怎样的一个人?” 对于于明桦的问题,程皓文感到非常困惑。 “你不是对黄英足有兴趣?” 于明桦笑得一脸暧昧,“我对喜欢韩哲雄的女学生比较有兴趣。” 复杂的情绪一下子得到抚平,程皓文很用心地想了一下。 “她的名字叫做杨秀芬……是个很普通的学生,很……平常……”想了半天也只能说出这么平淡的描述,程皓文知道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 “她是哪个年级的学生?” “中文系三年级的学生。” 听了程皓文的介绍,于明桦立刻陷入自我思考的世界中,他先是皱起一双浓眉,然后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随着他的思绪表露出来,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的脸上。 “你为什么要笑得那么……那么邪恶?”程皓文眯起双眼。 闻言,于明桦不赞同地对程皓文摇摇头。 “我这不叫笑得邪恶,我只是单纯地从内心替好朋友感到喜悦而已。”于明桦说完之后还刻意地摆出一脸认真。 “喜悦?”程皓文狐疑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男人。 于明桦伸手抚着下巴。 “既然有女人喜欢韩哲雄,又很凑巧的被我碰到,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话是对着空气讲的,可是却一字不漏地全部收进程皓文的耳朵里。 “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做一个身为好朋友应该做的义务啊!” 于明桦理所当然地回答程皓文的问题,接着他连之前计划要在今天完成的电脑资料也不再继续打下去,直接存档之后,便兴匆匆地挥手向程皓文说再见,心情十分愉悦地去拜访至交好友韩哲雄的宿舍。 等到于明桦离开以后,程皓文才幽幽一叹。 “明明连自己的身边也缺乏一个伴,却总是一直对朋友身旁的空位这么有兴趣。”程皓文唉声叹气了一阵子。 虽然不奢望自己能够成为站在于明桦身边的人,不过心底仍是很希望能吸引他的注意,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在程皓文的认知里,于明桦这个人非常聪明,不过对于感情这方面他似乎跟韩哲雄一样无心也无意。 “一天到晚说韩哲雄像根木头,我看你自己也只比韩哲雄这根木头多了一份调皮而已,还真是符合物以类聚这一句话呀。” 对着已经空无人迹的大门说话,程皓文无奈地再次叹了口气,为了不想让自己又掉入灰暗的世界,他把注意力转回到桌面的档案。 *** 晚上七点多回到家之后,程皓文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他先是换下穿了一整天的衣服,接着走进浴室里,洗去一身的疲累。 许多朋友一开始听到他的工作是在中文系系所里当行政助理的时候,都对他有这样的好运气而心生羡慕,以为学校里的工作既轻松又自在。 说实话,程皓文当时也是存着这样的想法,可是等到真正做了之后才知道,当系院行政助理的这种工作才真是累人,不只要应付一大群学生和老师的种种要求,就连学校行政方面的沟通也要顾虑周全,系里、系外都要努力维持良好的关系,仔细一想,这种工作还真的不是给人干的。 沐浴完毕之后,程皓文回到房间,然后坐在床边冥想。 一个二十六岁的男人,说老不老,说小也不算小了,以这种年龄应该要有个女朋友在交往才对! 程皓文露出苦笑。 自己的性向除了妹妹之外,他根本不敢让别人知道,所以他曾经试图交个女朋友,但到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唯一让他感到宽慰的是,五年前因为一场车祸而双亡的父母,现在不用为了他的性向而伤心。 程皓文拿起书桌上的镜子,他的眼睛不是那种大大圆圆的双眼皮,不过挑高的眼尾让他看起来很有气质。肤质算不错的他,即使晒黑,只要过一个冬天就会白回来;鼻子不算很高但是很挺,厚度适中的嘴巴很有型,整体看起来……他其实长得还不差啦! “他喜欢的是黄英足那一型?”程皓文咬住下唇猜测,甚至难以自制地开始比较起自己跟黄英足两人之间的差异。 “眼睛……她是比我大一点,鼻子也比我高一些,嘴巴是小小翘翘的,皮肤和我一样白,身材比例差不了多少,唯一有差的是……”程皓文轻叹一声,放下了镜子。 “唯一有差的就是勇气。” 从房门口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让程皓文吓得猛然转头,还瞪大了双眼,差一点从床沿摔下来。 “你站在那里不出声会把人吓死的。”一看到是自己妹妹,程皓文立刻咽下冲动,只是生气地瞪了程皓芬一眼。 “我出声啦!结果你还是吓到了。”程皓芬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丝毫愧疚。 “你找我干嘛?”程皓文没好气地转身,故作镇定地抚平床单的皱摺。 “我找你是有事,不过刚才看到你在揽镜自照之后,我全忘光了。” 程皓文回头又瞪了程皓芬一眼,后者却表现出一付无所谓的样子。 “既然忘掉就等你想起来之后再来问我。” 程皓芬耸耸肩。 “说的也是。” 原以为说完这句话后程皓芬就会自动离开,不料过了几分钟,她仍然是态度悠闲地倚着房门,目不转睛地看着程皓文,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你还有事吗?” 程皓芬想了一下,“没有。” “那你还站在那里干嘛?” 面对程皓文的不友善,程皓芬大而化之的接受。 “我在等自己想起来要问你什么事。” “你不会回自己房间想呀!”程皓文朝妹妹翻了翻白眼。 “有人跟我说过,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 “你在说什么?”程皓文皱起眉头。 “所以我要在忘记事情的地方想起忘记的事。” 对于程皓芬的认真,程皓文受不了地几乎想把她丢到墙上,然后自己跟着再补上一脚。 “随便你,管你要站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会阻止。”程皓文不想再理会素来只会跟他比冷的妹妹,他把注意力重新摆回即将要就寝的床上。 不过,就在程皓文才刚刚铺平床铺被单的时候,程皓芬出乎意料的一句问话让他差一点又把持不住地摔到地上。 “你之前说谁比较喜欢黄英足那一型?” 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程皓文努力去保持呼吸顺畅,接着才敢开口。 “你听到了?”他紧张的问。 “我就是没听清楚才要问你。”和程皓文的慌张形成对比,程皓芬仍然是一派悠闲,并且冷静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你……你听错了……”程皓文心虚地垂下头,开始假装忙碌。 “听错?你还真是不会说谎。”轻轻松松就把程皓文的谎言戳破,程皓芬感叹地摇头, “记住!说谎的时候切忌口吃和神色不定,你这样很容易被人看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皓文刻意专注在已经平得不能再平的床单上,假装无视程皓芬的存在。 “哥,你知道吗?你这种说法和动作只会让人更加一目了然你的不自在,只差没有逼你录音来承认你自己正在说谎。”程皓芬精准地说出事实。 “你不要每次说话都那么一针见血好不好?”程皓文觉得羞愧。 “谁叫你要说谎,你只要老实承认刚才你想的是男人就好啦!”程皓芬根本不以为意。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男人?”程皓文一脸吃惊。 程皓芬从头到脚打量着程皓文。 “你摆明一脸就是春天已经到了的表情,任谁看到都会知道你在发情。”程皓芬又一次明确地指出重点。 程皓文不可思议地看向程皓芬。 “我?”程皓文指着自己,“发情?” “二十六年的深宫寂寞,你是应该要春心荡漾了。” 程皓芬理所当然地推理,态度自然到就像是在说明北极应该是寒冷的一样,让程皓文一时之间为之语塞。 “那个男人是谁?”直接切入重点,程皓芬贯彻属于自己的真实性格,问得十分精确。 程皓文咽了一口口水,有慑于程皓芬的果敢和他自己一时的失神,他不自觉就脱口而出,“他叫于明桦,是新来的老师。” 听到答案,程皓芬原本平静的脸有了一丝丝改变,她脸上两道细长的秀眉微微地靠拢在一起。 “怎么了?”程皓文担心地问。 程皓芬不语,沉默地看了自己哥哥一眼,接着低下头沉思……过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再低下头…… “到底是怎么了?” 被程皓芬欲言又止的举动扰得心慌意乱,程皓文不自觉一把火儿烧上心头。 然而程皓芬丝毫不被程皓文的火气所干扰,她照样慢条斯理地抬起头,表情是一脸的正经。 “我劝你放弃吧!” 再明白不过的说法让程皓文顿时觉得狼狈,隐藏在心底的一丝期望也因此跟着破碎。 “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我根本配不上他……” “你在说什么呀?”不待程皓文把话说完,程皓芬立刻开口打岔。“我叫你放弃不是因为你配不上他,是他配不上你才对吧!”口吻里完全没有一丝戏谵的成分,程皓芬的态度十分认真。 “他配不上我?”程皓文被妹妹的说法一时搞昏了头,但下一刻他立即会意地急忙解释,“我说的是新来的于老师,不是那个有点秃头,已经五十多岁的余教授。” “你怎么把自己看得那么低,我当然知道你指得是哪一个于老师。”程皓芬不屑地扯扯嘴角。 “那个于老师只有外表长得能看而已,个性随便、轻挑、油嘴滑舌、不说真话,有眼睛的一看就知道他一肚子坏心眼,我真搞不懂怎么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是天底下已经没有男人这种动物存在,还是现代人吃得太好了,脑神经都被油堵到想不开。” 闻言,程皓文尴尬地哼笑两声。 “他……不是你说的那样……” “是啊!我也知道,我是讲得太含蓄了,毕竟我读的是法律系,所以我的中文程度还不够用来形容他,等过几天我向中文系的教授讨教之后,我再告诉你。”程皓芬不像是开玩笑的和程皓文约定。 “你认识他吗?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我不认识他,见过几次而已,我只是直接说出个人想法和直觉。” 间言,程皓文轻轻一叹。 “他不是个轻挑随便的男人,玩世不恭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形象,我看得出来他有很多心事,也知道他是个有秘密的男人。” “有秘密的男人最会的就是伤人的心。”程皓芬直接了当地戳破爱情梦幻的一面,而程皓文非常明白她的苦心。 “我不可能会被他伤害,因为我根本没有机会。”程皓文扯开嘴角一笑,想让自己妹妹宽心。 但程皓芬却是摇头回应。 “世事难料,很多事都不能说绝。” 认为程皓芬是担心过了头,而且两人在根本的认知上就已经有了出入,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交噪,所以程皓文不再多说什么,坐在床沿的他,沉默了下来。 程皓芬看见自己的哥哥不再表达意见,也就跟着不多话,又恢复了平常无所谓的表情和态度,然后转身离开一直倚靠的门边,走回自己房间。 程皓文无奈地咬着下唇,默默不出一声。 他明白,不论自己心底如何认为于明桦不像其他人所看到的那般洒脱,似乎拥有着许多的心事,而且就深深地隐藏在他一直保持的那张笑容背后。 可是,这些都只是自己的想法罢了,对于明桦的感觉,他永远也得不到回应,他永远也不可能知道那些秘密、那些无奈,因为……于明桦永远不可能会喜欢上他,喜欢上同是男人的程皓文。 第二章 程皓文从一大早就开始不停地忙碌,主要是因为学生的选课问题,在新学期的一开始从来没有例外,总是会有一、两个糊涂的学生忘了选课或者是选错了课。为了解决学生们的困扰,程皓文总是忙得焦头烂额、天昏地暗,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会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化身成‘哈利波特’,利用魔法让自己多生出几颗头和几双手臂帮助他度过一年一次的难关。 “程老师,这张单子填得对不对?”一位大二的女学生,眨着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程皓文快速地检查过学生填妥的单子,然后温柔地笑说道,“没错!就是这样,现在你把单子交到教务处就可以了。” “交给谁?”女同学烦恼地问。 “教务处的人对我们学生都好凶哦!”另一个女学生抱怨似地皱眉。 “对啊!每个人都摆出晚娘脸孔,好像大家都欠他们钱一样。”第三位同学急忙附和。 乍听之下,程皓文一下子就明白眼前这一群学生在打什么主意,为了不让她们影响他做事的进度,程皓文很快就称了她们的心意。 “你们填好之后就放在我桌上,我会帮你们交到教务处的。” 面对爽快解决她们困扰的程皓文,三个女学生立刻笑嘻嘻地向他道谢,然后又像是怕对方反悔似地,马上就转身离开中文系办公室。 “你这样会宠坏她们的。”于明桦手中拿着杯子,身体倚靠在茶水间的门上,对忙得不可开交的程皓文摇摇头。 “总比她们把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塞得满满的来得好。”不放松手边的工作,程皓文头也不抬地和于明桦对话。 “眼前也有一个呀!”龙泽川一也一起出现在茶水间的门口,手上也和于明桦一样端着一个杯子,“你不也有事没事就跑到系办来占位子。” 于明桦一脸不予置评,“我现在的身份可是老师耶!总该比学生多那么一点点的特权吧!” 龙泽川一举起一根食指左右摇摆。 “现在可是一个讲求平等的社会,只有在不民主的国家里才会有所谓的特权存在,身为老师的你不应该有这种错误的想法。”龙泽川一走近程皓文的办公桌,然后再回过头看向于明桦。 “你什么时候变身成为研究社会主义的学者?”于明桦好笑地扬起嘴角。 龙泽川一耸耸肩,“从倒好这一杯水之后。” “你……” “你们都在呀!太好了!” 一看见位高权重的系主任出现,于明桦和龙泽川一尊师重道的本色瞬间全部出现,刚才油嘴滑舌的两个人立刻挺身站好,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表情严谨地就像是刚被熨斗烫过一样紧绷、平滑。 “主任!” “我原本还想请程秘书代为告知,这下子直接跟你们说就好了。” “主任!有什么事吗?”于明桦战战兢兢的模样,惹得程皓文忍不住偷笑。 “这个星期三晚上系上有聚餐,院长和我想集合中文系的老师们,为你们三位新来的老师举办欢迎会,顺便讨论一下有关十一月我们要举办学术研讨会的问题。” 在听到欢迎会其实还有另外目的的情势下,原本客套想婉拒的话语一下子全部卡在喉咙,两个人活像是新兵入伍一般,对队上的班长点头表示赞同。 “你们会参加吧?” “当然当然。”于明桦点头的动作一直持续着。 “我们绝对会去,一定会。”龙泽川一用肯定的眼神加肯定的语气和肯定的动作一块强调。 “那韩老师那边就麻烦你们两位通知一声。”主任亲切的对两人交代。 “不客气,应该的,没关系!”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把所有该说的客套话一起说出来,让在一旁的程皓文不禁逐渐加深脸上的笑意。 主任微笑地点点头,然后满意的走回办公室里。 原本忙得昏天暗地的程皓文,因为眼前两个大男人别脚的正经而忍不住掩嘴吃吃笑了起来。 “被耻笑了。”龙泽川一侧过脸,看了程皓文一眼,故作颓丧地垮下肩膀。 “谁叫咱们现在还顶着研究生的双重身份。”于明桦的消沉和龙泽川一同出一辙。 “哦!对了!”主任办公室的门又突然打开,而这一次主任是温柔地对着程皓文微笑,“我记得你的生日好像快到了,所以我订购了一本你之前一直想买的中文书,可是拿书的日期是我要去大陆参加学会的那一天,所以我想干脆现在就先把订购单当作是礼物送给你。”主任边说边走向程皓文。 “不……不用了啦!只是小生日而已。”程皓文不好意思地婉拒。 “不用客气,就怕你嫌我没有诚意,还要你自己去拿生日礼物。”主任温柔地漾开笑容,并把单子放到程皓文手上。 “主任……您太客气了……” “别慌别慌!只是个小礼物,没什么!”拍拍程皓文的手以示安慰,不再等对方回应,话一说完,主任又再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站在旁边的于明桦和龙泽川一这时又重新振作起精神,他们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起转头看向已经不怎么想笑的程皓文。 “原来程秘书的生日快到了。”于明桦煞有其事的一脸惊讶。 “不知道想要什么生日礼物?”龙泽川一活像个虚心向学的好学生。 “我……我不用……”程皓文立刻低下头,忙着整理桌上的档案。 “哎!龙泽,同样身为男人,难道你不知道男人的需要吗?像你这样的问法实在是太失礼了!对不对呀?刚才耻笑我们的程秘书?”于明桦分明是想收复失地,他一脸讨好地对程皓文露出笑容。 “我不是故意要笑你们……”程皓文急忙解释。 “笑都笑了,哪还分得出来是故意还是有意的?”于明桦表现出一脸受伤。 “放心!我一定会纡解纡解你的需要。”龙泽川一说得一脸暧昧。 “我……” 正当程皓文进退两难之际,上课的钟声仿佛是天堂圣乐般地传进了中文系的办公室里。 “上课了!”程皓文开心地笑了起来。 “企图太明显了,他想赶我们走。”龙泽川一皱着眉看向于明桦,后者无奈地耸耸肩。 “这里是他的地盘,我们只好走罗!”轻易地就放弃逼供,于明桦爽快地转身离开系办公室。 不过在踏出系办公室之前,于明桦刻意地回头看了程皓文一眼,他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全数收进自己眼底,让于明桦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 “你干么笑得这么奸呀?”走在于明桦身边,龙泽川一看着好友不明就里的笑意。 “发音正确一点。” “没办法,我是日本人嘛!”龙泽川一两手一摊,也是无奈。“那我就多说一个字好了,你干么笑得这么奸诈呀?” 于明桦看了看龙泽川一,然后扬起一抹有所意图的微笑,“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人。” 闻言,龙泽川一霎时心神领会。 “别太欺负人家呀!” “我可是个好人耶!” “你?”龙泽川一哼了一声,无言地继续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 在欢迎会上,许多平日教学严谨、面露冷酷的老师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大家都变得十分热情好客,对于新加入的三位年轻老师皆给予热烈的支持和建议,热络的气氛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资深教授都不免变得温和许多。 三位新加入的主角分别坐在三个不同的位子,并且混杂在人群里,其中以于明桦的交际手腕最为热络,他炒热了整场的气氛,人影到处穿梭。他怂恿许多人喝酒,自己却是一滴也不沾,每每都是在别人不注意的情况之下,把自己的酒杯换成别人已经空了的杯子,鱼目混珠的手法堪称俐落。 “于老师你怎么可以一直灌别人酒,结果自己一口也没喝。”有别的老师发现了于明桦的企图,还把焦点集中到他身上。 一发现自己的手法被揭穿,于明桦立刻拿出看家本领——装傻。 “哪有!我刚才喝了一大杯,只是你没有看到而已。”于明桦举起手中空荡荡的酒杯,展示给对方看。 “你乱说,你的酒杯一直换,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个了。”不知是哪一位已经喝得差不多的鸡婆,出面反驳于明桦的证词加证据。 于明桦面露微笑地继续装糊涂,还不露痕迹的四处找寻证人替他做伪证,不过积极寻找的结果却不怎么让人满意,他发现他的第一位证人——韩哲雄,正严肃地和院长及主任讨论学术研讨会的事情,他根本没有胆量去打扰。 那个正经的书呆子。 于明桦放弃转而四下寻找龙泽川一的身影,不料却发现他的第二位证人正和一群女老师说说笑笑地好不快乐,根本瞧都没瞧他这个朋友一眼。 这个见色忘友的色胚! “不行,于老师,你一定要当着我们的面喝了这一杯酒。”某一位面红耳赤的男老师递给他五的杯子。 你想我死啊! 于明桦笑意不减地暗骂。 忽然,一不小心,他用眼角瞄到了一个置身事外的身影,当下于明桦立刻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一整个晚上,程皓文都是很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的眼睛经常不时地跟着于明桦的身影移动,当然也清楚他偷换酒杯的手法,看着于明桦在席间穿梭的身影,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像于明桦一样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他明白自己不是个惹人注意的人。 或许就是因为羡慕,所以才会被他吸引吧! 程皓文以不让人发现的角度低下头,露出微笑,他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猎人下手的目标。 “说老实话,在这个欢迎会上最受人注目的焦点其实不应该只有我们三个新加入的老师。”对着找他豪饮的王复文,于明桦俏皮地眨眨眼,接着他站起身,提高音量,吸引大家的注意。 程皓文态度自若地夹起面前的菜放在自己碗里。 “各位老师请听我说,”于明桦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今天的聚餐除了欢迎我们三位新老师的加入和讨论学术研讨会的事情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件大事。”于明桦刻意把视线移往程皓文的方向。 一不小心对上了于明桦的眼睛,程皓文顿时愣在当场,夹菜的筷子停格在张大的嘴巴前面,他瞪大了眼睛,一股不是很好的预感直击他的脑门。 “喔!原来还有一件大事啊!”被于明桦的音量吸引注意力之后,龙泽川一马上非常有默契地大声回应,对于在一旁吆喝着拉人下水的这种行为,他从来都不会缺席的。 “今天聚餐的另外一个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要替咱们中文系里最努力也是最任劳任怨的人物庆生。”于明桦的声音大得足以余音绕梁,三年不绝于耳。 “谁啊?谁啊?”龙泽川一以一个人当十个人似地吆喝。 不……不会……是我……吧? 程皓文此刻活像是离开水里跳到陆地的鱼儿一样,呼吸困难,他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 “就是咱们中文系里最卖力的程秘书,程皓文先生!”一揭开谜底,于明桦立刻用力地鼓掌,龙泽川一也过分热烈地拍起手。 霎时,程皓文成为镁光灯下的红星,舞台上唯一的主角,众人眼中的焦点,恶魔手下的牺牲品。 从小到大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被这么多人一起注视过,程皓文紧张到连笑容都无法展现,虽然在场的全都是每天相处认识的熟人,但现在他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筷子夹住的那一口菜还是停在他的嘴巴前面。 看!连院长和主任都特地停下讨论对着他微笑。 “今天要帮你庆生怎么不先说一声呢?我都没有准备礼物。”一位平时交情不错的女老师轻声地责怪。 “也……也……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所……所以……”好不容易找回声音,程皓文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不可以这么说,平常要不是程秘书的用心帮忙,我们有很多事情都会解决不了的。”另一名男老师大声疾呼,争取众人的赞同。 果然,一时之间,众人群情激动,争相赞美程皓文的好脾气、好个性,激动地夸赞程皓文曾经帮助过的某些行为,扯开嗓门、放大音量就怕有人没听清楚,刹时,让聚会再次掀起另一波高潮。 成为焦点之后,接着而来的就是每一个人都突然开始关心起他的日常生活和感情世界。 “程秘书有没有女朋友啊?” 一直想要避开的问题就这么直接地被人问了出来,程皓文一下子就陷入惊慌。 “我没……我有……曾经……” “现在的女朋友交往多久了?” 根本不等程皓文说完,已经有人自动自发地先把答案设定好。 “交往?我……我……”程皓文不自然地拉开两边的嘴角。 “哎呀!别害羞啦!” “你不敢说是不是因为脚踏两条船啊!”有人开玩笑地起哄,立刻,让现场的气氛更热烈了。 “我没有……没有……”程皓文用力地摇头否定。 “不可能的啦!我们的程秘书这么纯情,才不会玩弄女人咧!”有人出声帮忙澄清,程皓文立刻点头附和。 突然,王复文吆喝着要寿星先干三大杯! 喝酒? 程皓文终于意识到危机了。 “不行!我不能喝酒。”程皓文急着摇头。 “不喝怎么行?你是今晚的寿星。”对方不依地拿起酒杯倒满,接着推到程皓文手上。 “我不能喝,真的不能喝。”程皓文拼死摇头。 从大学的毕业旅行中,程皓文已经学到教训了,喝醉的他会变成非常非常地豪放,会完全失去自我,会……绝对不能让于明桦看到这样的自己。 程皓文慌张地看向于明桦。 “你对酒精过敏吗?”于明桦似乎看出了程皓文的惊慌,他收起笑容,担心地问。 “对……” “才没有呢!”一位女老师没有恶意的扯了程皓文的后腿,“他以前跟我说过,他在学生时代还跟朋友拼过酒。” “哇!酒国英雄哦!”王复文兴致高昂地举起酒杯,向其他人喊着,“来!大家把酒杯举起来,我们一起祝贺程秘书生日快乐!” 闻声,众人全都非常捧场的高举起杯子,程皓文的冷汗沿着背脊向下滑落,在看到院长和主任也跟着举起酒杯之后,逼得他不得不应和着将握着杯子的手举高,不过他却一直是面有难色,僵硬地盯着酒杯看,没有要喝的意思。 “如果你不敢喝我可以帮你。”忽然,于明桦在程皓文耳边低语。 程皓文惊讶地转头看着不知在何时来到他身边的于明桦。 明明是他让自己变成众人注目的焦点,是他造成现在的局面,为什么这会儿又突然出面帮他了呢? “来!我来帮他挡酒。”于明桦豪气地夺下程皓文手中的杯子。 “不是吧!刚才你还畏畏缩缩的不想喝,怎么现在想逞英雄,表演英雄救美的戏码给我们看。”龙泽川一不甘寂寞地在另一头大声批评。 “刚才我不喝是因为等一下要开车,”于明桦替自己的杯子倒满酒。“不过我不知道原来程秘书这么怕喝酒,既然是我让他骑虎难下,我当然有责任把一群虎给杀光。” “喔!把我们比成恶虎了耶!”龙泽川一十分尽责地扮演好损友的角色,而他的一席话也惹得在场的一群人又开始情绪激动起来。 “于老师真的想帮程秘书挡酒?”王复文大声质问。 “这是身为中文系男人应该展露出的男儿本色。”于明桦的表白惹得一群女老师大声叫好。 “好!那我们这一群恶虎的角色也不能不演得认真一点。”卢心茂老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别客气,我可是海量。”于明桦干脆地跟着喝完一杯。 “你……别喝得这么猛。”程皓文担心地扯一扯于明桦的袖口。后者不在意地朝他面露笑容,接着便替他喝下一杯杯的敬酒。 一直保持置身事外的龙泽川一和韩哲雄则是面面相觑,然后不加入也不阻止,继续和自己身边的人嘻闹、讨论。 一杯接着一杯,喝下黄色的液体,就算是自称海量的于明桦也不禁开始微微醺醉了起来,但他仍是不停手地把酒往嘴里灌。 这样下去不好吧! 程皓文担忧地皱起眉头。 今天不是周末,明天他还要上课,如果真的喝醉了,他明天上课的时候一定会非常不舒服的。 看着继续和不同人拼酒的于明桦,一股不舍的情绪萦绕在程皓文的心上。 不能再这样喝下去了。 抿了抿双唇,程皓文像是下定了决心,他鼓起勇气,伸出手,抓住于明桦正要往嘴里送的酒杯。 “怎么了?”被程皓文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于明桦不解地转头看向他。 “我……我自己喝,”程皓文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我又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不要多喝就行了。” 于明桦蹙起眉头盯着他。 对呀!只要不喝过量就不会露出糗态了。 程皓文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只能和你们一人喝一杯,喝过就算有心意了,不要再逼于老师喝了。” 难得听到程皓文说话如此大声有力,再加上起哄的一群人原本也只是闹着好玩,所以大家都纷纷点头赞成。 得到众人的首肯,程皓文脸部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他对面露忧心的于明桦笑了一笑,接着一仰头,一整杯酒全数灌进他的喉咙,猛烈的喝法让热辣的感觉就像火烧一般地一路烧到他的胃袋。 “好样的!”王复文伸出大拇指,另一只手还豪气地搭上程皓文的肩膀,“想不到平日温和的程秘书喝起酒来是这样豪迈。” “是……啊……”程皓文皱着表情、哑着嗓子回应。 “我也觉得诧异啊!”于明桦附和道。 “于老师还想继续喝?”王复文笑嘻嘻地把杯子递给于明桦,不料程皓文却伸手一把夺下王复文手中的杯子。 “这是我该喝的。”程皓文说完又是一整杯进到肚子里。 为了于明桦,今天晚上他豁出去了。 “好!有气魄!”王复文大喝称赞。 “不要喝得太猛。”于明桦双眉间的距离,因为程皓文的举动,越拉越近。 “没关系,才几杯而已。”程皓文露出安慰的微笑,接着他转身朝下一位老师高举酒杯。 豪气干云的结果,程皓文还是喝醉了,因为他没有想到龙泽川一会在最后一刻杀出来,带着一群原本没什么兴致喝酒的女老师一一跟他祝贺,终于让他不支倒地,醉的得不醒人事。 *** “那就麻烦于老师罗!” 在宴会终了后,龙泽川一笑嘻嘻地带着一群女老师上车,而清醒的韩哲雄负起了分配的责任,把程皓文交到他手上。 “这是程秘书家的地址,是主任写给你的,”韩哲雄将纸条递给于明桦,“我要送院长和主任回家,所以不能送你,我看你喝了不少酒,建议你干脆坐计程车回宿舍,不要自己开车了。”交代完该说的话,韩哲雄就直接转身离去。 于明桦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阵子,他偏过头看着挂在自己肩上,不时吐出醉言醉语的程皓文。 没想到他喝醉时的模样和清醒时的他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能喝了,我不能再喝了!”程皓文对着于明桦大声宣告,震耳欲聋的音量直接在他耳朵旁边引爆,实在让他吃不消。 于明桦揉揉发疼的耳朵,“早知道你不能喝,我也不会再让你喝了,来,我送你回家。” “不行!我还要喝,拿酒来!”说着和一秒前不一样的话,程皓文任性地抓住于明桦的衣领,凶恶地威胁他,“不准阻止我,让我喝,不然我会揍你哦!” “喔!我好怕哦!”于明桦叹着气安抚,他拖着程皓文往计程车的方向走。 “说!你把酒藏哪去了?”程皓文不死心的在于明桦身上到处乱抓乱搜,任意扭动的身体让于明桦扶得吃力,差一点跌倒。 “你别乱动……” “说!你不让我喝是不是因为你把酒喝光了?”程皓文突然停止一切动作,仰起头,生气地瞪他。 无言地看着气呼呼质问他的程皓文,看着他又一次紧抓自己衣领的手,于明桦这时终于了解最初他为什么会怕自己喝酒的理由,同时怨恨起擅自带走一群女老师的龙泽川一。 扯出一个认命的笑容,于明桦半抱半抬着胡闹不依顺的程皓文坐上计程车,然后指示司机开往纸条上的地址。 第三章 夜深人静时分,确实是读书的好时机,但专注地看了一整晚的法理学,程皓芬也终于耐不住倦意,打了一个哈欠,她转头看向墙上的钟,等看清楚时间之后,她原本平坦的眉宇微微隆高起来。 “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程皓芬起身离开书桌,走出房间,她走到客厅的窗户旁,向楼下的长街看了一眼。 “就算以前参加中文系的聚会,也从来没有这么晚还没到家的,会不会是遭遇到不测?”程皓芬边说边走向电视机,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即时新闻。 转看了好几台都没有看到相关的新闻报导或者熟悉的名字出现在电视上,程皓芬正感纳闷的时候,大门的电铃忽然响了起来。 有随身携带钥匙的程皓文是绝对不可能会按电铃的…… 程皓芬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她紧盯着大门不放。 但是电铃声只是响了那么一下,然后门外就一点声响也没有了。等了一会儿,在寂静的深夜里,程皓芬突然听到门外有钥匙掉地的声音,全身立刻竖起警戒。 她先是拿起摆在玄关一直备而不用的球棒,接着走到门边举起棒子,之后猛然地打开大门。顿时,出现在她眼帘的是一个微醺的男人困难地架着一个醉倒的男人,还狼狈地弯下腰,想捡掉在地上的钥匙。 看到门突然被打开,于明桦吓了一大跳,他瞪大眼睛,勉强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对着他高举球棒还皱着双眉的年轻女人。 “他……醉倒了。”于明桦扶起整个人已经软成一滩泥的程皓文。 “进来吧!”程皓芬放下高举的手臂,并向门里面歪了一下头示意,然后她让出一条路。 “呃……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 于明桦走进来之后,程皓芬先是捡起掉在门外的钥匙,然后再关上大门,把球棒放回门边的位置,接下来便领着于明桦往程皓文的房间走。 对于还没有自我介绍,对方就表现出一付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让于明桦感觉十分奇怪,再加上对方的冷静表现根本不是一般年轻女子会有的行为准则,更加让他啧啧称奇。 “你是?”于明桦犹豫地问。 “我是他妹。”程皓芬直接回答,然后笔直地朝前走。 于明桦好奇地注视着程皓芬的背影,不过一想到肩膀上沉重的人儿之后,他快速地跟上对方的脚步。 “这是他的房间,你把他放到床铺上就好了。” 就像是命令搬家公司放下运送过来的货物一样,程皓芬说话的口气令于明桦觉得吃惊,而她说完话之后就站在门边不再动作,打算在一旁观看的行为又是让于明桦感到不可思议。 “他很重吧!”对一直呆站在房门口的于明桦提出问题,程皓芬双手交叉在胸前,姿态轻松。 于明桦重新架好正在往下滑的程皓文。 “喝醉的人本来就不轻。” “既然知道很重,你为什么还一直站在这里不动?”于明桦轻蹙双眉。 “不是我不想帮你,不过我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原本我就因为读书读得太累而没有精神,再加上刚才受到惊吓,现在放松之后的我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而且我想既然你都能够单独一个人把他抬回家来,从房门口到床铺的这一点距离对你来说应该也是不成问题,所以基于上述各种理由,我决定还是让你独立完成比较好。” 这是什么论点? 于明桦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我明天还要上课,先去睡了。”潇洒地转过身,朝对面的房间迈步,程皓芬一点也不介意于明桦盯着她背影的视线。 “对了!”程皓芬突然转回头再度开口,停下来的脚步让于明桦以为她终于觉得不好意思想主动帮忙。 “我忘了跟你说声谢谢,还有走的时候麻烦请你记得把大门关好。”说完,程皓芬又往前跨出一步,刚好走进自己的房间,她不急不徐的当着一脸错愕的于明桦的面把房门关上。 真的假的? 于明桦的酒意在遇到程皓芬之后全部消失了,他无奈地哼叹一声,认命地把程皓文抬进房间,将他轻放在床铺上。 “你妹妹真是个奇人。”看着好不容易睡着的程皓文,于明桦好笑地摇摇头,接着他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床边的小桌子,尽量与平躺在床上的程皓文维持着一样的高度。 休息了一会儿,于明桦转头看向睡得正香的程皓文。 看着他端正、细致的五官,于明桦忍不住伸出手,像是对待心爱的人一样,轻柔地抚摸着程皓文的脸颊。 毫无防备的人儿就这么仰躺在床上,衬衫的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颈下的锁骨若隐若现,透露着禁欲的色彩。现下白皙的脸颊染上了明显的红晕,原本粉淡的唇色变得鲜红多汁,让人兴起想咬一口的冲动。 “唔……” 程皓文不舒服的呻吟让于明桦霎时清醒过来,他猛地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咬上了刚才遐想中的双唇。 震惊都不足以形容于明桦此刻的认知,他慌张地退开身体,拉开与程皓文之间的距离。 “我是怎么了?” 心脏鼓动得像是要跳出胸口一样,于明桦赶紧站起身,慌张地离开让他意乱情迷的境地。 “真的是喝太多了。”不断地的安慰自己,于明桦在回程的路上一直为自己出轨的举止找出合理的解释。然而,下意识轻抚自己的嘴唇,总会忍不住回想起那柔嫩的触感,让于明桦毫无睡意的睁眼到天明。 *** 隔天早上一起床,程皓文的脑袋就像是被人当做沙包一样挥拳直击般地疼痛,他挣扎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后来才想到可以去浴室洗洗脸,让清凉的冷水冲打在脸上,或许可以消除这种痛苦的感觉,可以让自己觉得舒服一点,所以他扭曲着表情从床上爬到床下,难过万分地一点一点的移动。 然而,直到有一杯热开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程皓文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移动多少,他仍然是处在床铺和地板的中间地带,手上还抱着他的枕头。 “喝点水会好过一些。”程皓芬已经穿戴整齐,像是准备出门了。 “为什么是热开水?”程皓文困难地抬起头,睁开眼。 “有水喝就不错了。”程皓芬的口气不愠不怒。 “几点了?” “九点整,你今天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已经帮你向学校请假了。”拿回程皓文已经喝光水的杯子,程皓芬随即转身就要走。 “对不起,麻烦你了。”觉得舒服了点,程皓文反身爬回床铺上。 “这不算什么。”程皓芬停下脚步站在房门口交代,“午餐我准备了白土司,你饿了就吃一点,我要去上课了。” 才刚想提起脚步准备要走,身旁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声音让程皓芬停下脚步,伫在房门口。 “昨……昨天是谁送我回来的?” 犹豫了半天,在提出问题的同时,程皓文在心中祈祷程皓芬即将说出来的名字千万不要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非常了解程皓文此刻心态的程皓芬,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但仍是秉持诚实为上策的说出事实。 “是于明桦送你回来的。” 天啊!真的发生了! 程皓文忍不住呻吟出声,他懊恼地闭上眼睛,悔恨的情绪让脑中持续的抽痛更加剧烈。 “我昨天看他送你回来的时候,你早就已经睡死了,”难得想要说一些话来安慰沉溺在哀嚎中的人儿,但是程皓芬似乎不太懂得拿捏分寸,“所以我想,要发酒疯的你,或许已经在大街上发过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太糟糕了。 程皓文趴在床铺边缘,他把头埋在枕头里,想闷死自己。 “他一定讨厌死我了。”程皓文悲哀地低吟。 “我不这么认为。”程皓芬转过身,面对躺在床上了无生趣的人儿,语带玄机的说道:“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程皓文猛地从枕头里拉出自己的头,看向房门边的妹妹。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他昨天送我回来的时候有说什么吗?还是你发现到什么了?”急切的声音,透露出程皓文紧张的情绪。 “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i”程皓芬转身又要走了。 “不要走……” “以我对你的了解,我想接下来的这几天你一定会因为不好意思而刻意躲避着他,为了不想让你和他之间形同陌路,所以我决定对你三缄其口,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最好当面问他。”程皓芬不在乎地耸耸肩,“反正你今天休息,刚好可以趁这机会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向他开口。”说完,程皓芬帅气地向后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不要走……” 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程皓文顿时觉得人生没有了希望,原本正常平静的生活已经离他远去了。 “你叫我怎么跟他说嘛!”把头又闷在枕头里,程皓文用双手压在头发上,“我要拿什么脸去见他?” *** 隔天正常地到学校上班,程皓文为昨天一整天忧心忡忡的自己感到可笑。 昨天一直烦恼着要怎么去面对的人,今天一如往常地对着他嘻哈玩闹,除了一开始见到自己时的神情有些尴尬,还有关心地询问他宿醉好点没有之外,其余的时间仍是像以往一样和龙泽川一唱着双簧调侃他,一点异样也没有。 “真是笨呐!担心什么呢!”程皓文低头暗骂自己。 “谁很笨啊?” 于明桦出奇不意地从他的身后窜出,吓了程皓文一大跳,惊得把手上的文件全甩到地上。 “哎哟!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浑然不为自己的过错表示抱歉,于明桦嘻皮笑脸地蹲下身,帮忙程皓文捡起散落一地的纸张。 尽管对方表现得一如往常,但是程皓文仍是无法一下子就遗忘前天在他面前出糗的情况,对于造成于明桦的不便,让他羞愧地一直闪避他的眼睛,不敢直视他。 “谢……谢谢!”程皓文一直是低垂着头的,而他生硬的态度让于明桦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右手还来回轻抚自己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有些慌张的人儿。 “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好像……在躲我?”于明桦刻意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么突然的举动让程皓文慌得把好不容易捡起来的纸又掉散在地上。 “没……你怎么……我没有啊……”想露出一个让对方安心的笑容,可是僵硬的嘴角似乎像是打上了石膏,弯不起来。 于明桦很有兴致地再往前靠,逗弄的意图十分明显。 “还有,我发现你好像一紧张就会有口吃的习惯。” 程皓文忍不住向后退。 “我没……你……哈哈……”非常容易就被对方看清底细,程皓文一时之间无话可说,他只好尴尬地笑了几声,然后迅速地把档案捡起来,接着站起身,往后退,再迅速地拉开他与于明桦之间的距离。 “你的脸好红哦!”坏心眼地揭穿程皓文的心绪,于明桦好心情地欣赏起他越来越红的表情。 程皓文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慌张地把头垂得更低,不让于明桦再有看清楚他的机会。 “我……有一点……热……” “热?”于明桦装模作样地皱起眉头,“我是觉得还好啦,不过也许你是怕热的体质。” “是……是啊!”程皓文急忙应和。 “不过我真的觉得你今天好像在躲我,为什么呢?”完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于明桦立刻回归正题。 “我?没……没有……” “那为什么说话都不看着我?”于明桦装出委屈的媳妇脸,说话的口气里还有着那么一点泫然欲泣的哽咽。 程皓文惊愕地撑大双眼,情急之下他不禁把心底的话全盘托出,“我不是……我……我是因为那一天喝醉才……才觉得不好意思……才……才……” 不出三秒钟,程皓文口吃的情况再度出现,不过他所要表达的意思,于明桦已经可以从中了解清楚了。 “你以为麻烦到我?” 程皓文轻轻点头。 “我有对你抱怨什么吗?” 程皓文用力地摇头。 于明桦扬起嘴角,“那就好啦!一切都跟平常一样,根本什么事也没有,你没有麻烦到我,我也很乐意把你安全送回家,如此而已。” “可是……”程皓文咬住下唇,不安地低语,“可是我觉得你是一个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的人,就算我真的麻烦到你,我想你也不会说的,因为你什么都不想让人知道。” 闻言,于明桦愕然地楞在当场,他的脸不再出现嘻笑不正经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和一抹无法掩饰的寂寞。 “我说错了什么吗?” 一直听不到于明桦的声音,程皓文忍不住抬起头来,一瞬间,映入自己眼中的是一双掺杂了哀伤的眼神。 “那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我没有什么恶意。”程皓文慌忙地想解释,因为眼前的于明桦不是他原本认识的那个人,而是一个深藏着寂寞、刻意掩盖孤独、渴望着某种感情的…… “我没有生气,你不需要道歉。”看见程皓文因为自己不小心表现出真实情感而变得慌乱,于明桦在复杂的表情上架设上一个微笑,试图安抚对方情绪。 “可是我……” 对于程皓文全身散发出来的不安,于明桦以温柔的笑容化解。 “我只是觉得惊讶,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于明桦收起属于自己脆弱的一面。“每个认识我的人都称赞我是乐观的小天使呢!” 眼见原本是一脸沉重的于明桦,突然间又转换成原先高兴的模样,那完全两极化的表现在程皓文心中泛起了一股难过的情绪。 “你……没事就好。” 不想让于明桦发现到自己的情意,程皓文加快脚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坚强地假装埋首于工作之中,把心酸、难过的情绪深深埋人心底深处。 程皓文用力吸一吸鼻子,现在不行!他在心里默默想着,再怎么样也得等到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能将心伤从心底翻出。 *** 二十坪大的办公室看起来宽敞舒适,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让阳光没有阻碍地直接照射进来,直教干净的大理石地更加明亮。 走进办公室后,干练的女秘书按下按钮,启动窗帘,接着她走向深红色的檀木办公桌,并且把抱在胸前的资料夹,一份一份整齐地排列在桌上,最后再泡一杯香味浓郁的热咖啡,放在资料夹的右边;正当一切准备就绪,办公室的大门随即被人打开。 为首进入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不容轻视的威严,虽然历经过五十年岁月的洗礼,但是脸上却没有显露出一丝老态,炯炯有神的双眼似乎一眼就能够洞察人心。 跟在男人身后,一个个西装笔挺的人士随着男人一起进入办公室,每一位都用简洁、重点的方式向男人报告,然后接受一声声指令下达;一个小时之后,所有人全部都领着指示,陆续地走出办公室。 “总经理,这一份是各分公司月底的营运资料表,这两份是有关全华、松钢两家公司提出的签约条件,这一份是欧美股市最新的收盘价位。”女秘书尽责的说明陈列在桌面上资料夹里的内容。 男人点头,接着拿起右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总经理,中午十二点二十三分林议员有来电留言。” “说!”男人不抬头,动手翻着资料浏览。 “林议员说事情已经安排好了,请问总经理什么时候有空?” 听了女秘书的报告,男人停下翻阅资料的动作,没有笑容的脸庞有着深思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朗声说道:“你回覆林议员说时间方面我可以配合,再托人买个礼物送过去。” “是!”女秘书恭敬地应了一声,但在退出办公室之前又被男人出声唤住。 “你打电话给太太,要她把人给叫回来。” “是!”再一次有礼地回应,女秘书这才真的退出了办公室,迅速去执行总经理交付的任务。 这名男人的名字叫做于政章,手底下的企业多不胜数,算得上是商业界首屈一指的人物,再加上他与政治人物的关系良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力,确实是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手上掌握着企业王国,身负着操纵股市金融的能力,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子嗣来继承一生的心血,这是他成功人生唯一的败笔。 结婚多年,他名正言顺的伴侣一直无法为他生下一子半女,原本以为是对方的问题,但是一经检查才发现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不过上天到底是眷顾他的,年轻时贪玩而留下的后代,原本是打算弃之不顾的存在,让多年后的于政章在前途茫茫的黑雾里看到了一丝曙光,在经过一连串最新科技的检验下,证实那名小男孩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之后,于政章毅然决然用钱打发掉小男孩的亲生母亲,并且立刻让小男孩认祖归宗,并开始计画、栽培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只是…… 一想到这儿,于政章刚毅的脸庞闪过一丝厌烦。 父子之间的感情,困难得让他深觉厌烦,一颗拥有自己意识的棋子确实是非常不好掌控,尤其这颗棋子又是非常重要而且唯一的存在。 灰白色的浓眉紧紧靠在一起,在于政章的生命章节里,绝对没有退缩、屈服的一页,面对越是难缠、不听话的对手,越要找出其弱点,直击下去,这是胜者为王的基本认知,就连亲身骨肉也不能掉以轻心。 将冷淡的视线转移到放在桌子左边角落的相框,于政章对着照片中微笑的小男孩挑起嘴角。 “养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是你开始回馈给我的时候了。” *** 窗外的微风从窗户吹进房里,送来阵阵凉意,于明桦坐在窗边,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外面低头见不到人迹,抬头看不见星光,今晚的月是一阙残月一—不完美得就如同他一般。 为什么他会看得出来? 于明桦闭上眼睛,一想起程皓文的话语,心中那股强烈的跳动就好像要从胸中脱逃出来似的。 我明明掩饰得这么完美,他怎么可能窥探得到? 缓缓地从胸腔中释放出沉重的叹息,于明桦睁开双眼,将头无力地靠在窗框上,没有目标的任视线在黑暗中游移。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对方是一个男人啊!怎么会一直想着他呢? 于明桦紧紧皱起眉头,却怎么也无法把不该会想起的人儿从脑海中抹去。 只是一个吻而已啊! 于明桦又忍不住抚摸起自己的唇。 唉……看来今天晚上又会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 日子在相安无事下度过,程皓文还是认真负责地做好自己的本份,当然依旧躲不过在课余时间被于明桦调侃,两个之间的情形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之下,程皓文会有一抹淡淡的愁绪锁在他的眉心之间,然后,任意地占据他的脸庞,以致于一声声的叹息也总是很轻易地就流泻出来。 “程秘书,最近有心事啊?” 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忧心模样被主任看到,程皓文马上振作起精神,露出微笑否认。 “没有,我……我正在想事情。”程皓文抬起头,看着一直都待他很温柔的主任,脸上的神情恢复成往常般的自然。 主任会意地不多过问,他将手上的一叠纸递给程皓文。 “这是学术研讨会要用的资料,麻烦请你发给系上的老师们,最近事情比较多,你要多担待。”主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程皓文不减笑意地点头。 接过主任手上的资料后,程皓文拜托工读生帮忙作分类的工作,而他也赶紧收拾起恍惚的心神,专心在工作上。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一群下了课的老师们陆陆续续走进系办公室,像往常一样拿起放在自己柜子里的资料,不过他们口中的对话却不似往常那般聊着有关班上或者课业等的话题,此刻他们所谈的那些内容让程皓文越听越吃惊。 “听说新来的韩老师可能教不下去了。”平常豪迈的王复文皱起了双眉,说话的口吻有着深沉的担忧。 “我也听说了,可就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位女老师唉声叹气起来。 “我听到的是郭教授对他有意见,不过详细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严重到要开会惩治。” “什么?”程皓文惊愕不已,一听到发生这么重大的事件,他冲动地失去了以往的冷静,激动地一步上前来到一群老师们的面前。 “怎么会有这种事?” “程秘书?”王复文吃惊地看着他。 “于老师知道吗?”程皓文着急到乱了方寸。 “我……我不知道于老师知不知道这件事……”看见程皓文表现出从来不曾见过的急迫,王复文看起来非常惊讶。 “不行,我必须立刻告诉他,必须先找到他。”话一出口,程皓文像一阵风似也一下子就冲出了办公室,霎时不见人影。 “他……他怎么了?” 总是温吞、与世无争的人儿,这会儿来去犹如一阵风,王复文的表情说有多不可思议就有多不可思议,而其他的老师们则是面面相觑,半天没有人开口说话。 第四章 程皓文一奔出办公室就直接转向于明桦上课的地方,跑到教室遍寻不到人时,他立刻转移目标往其他系上的教师休息室去寻人,不出所料,一到资讯管理系的办公室就找到了于明桦的身影。 待在教师休息室的门外,程皓文踌躇不前。 “你不进去吗?于老师他们人在里面。”资管系的秘书十分客气地询问程皓文。 “我……” 程皓文苦笑地摇摇头,他知道在门的另一边不只有于明桦和龙泽川一,他隐约也听到了韩哲雄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谈论什么,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他们正在为韩哲雄的事情而费心,根本不需要他的告知。 “我想我还是不要进去了,打扰他们也不太好,谢谢你告诉我于老师在这里。”程皓文转身朝资管系的秘书道谢。 “需要我告知他们你来过吗?” 程皓文急急地摇手,“不用了,我跑来要通知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不用再告诉他们说我来过了。” 正当程皓文打算走出资管系办公室之际,就看见韩哲雄从教师休息室里面走出来,他赶紧跨出脚步,跑到他面前。 “我听说你快要教不下去了,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像程皓文那样着急,韩哲雄只是无奈地扯扯嘴角。 “你别只是笑啊!”程皓文急得动手去拉了拉韩哲雄的衣袖。 “我不小心惹火了郭教授,所以要受到一些惩处。”韩哲雄伸出手,轻拍程皓文的肩膀,话锋一转,韩哲雄看向休息室紧闭的门,“你是来找明桦的吧!怎么不进去?” “我找他也是因为你的事,你到底是什么地方惹火郭教授,还严重到要开会?”不容许韩哲雄转移话题,程皓文努力不懈地逼问。 然而,当他看到韩哲雄只是笑不答的时候,善解人意的他不难明白对方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我不想让事情闹大。” 轻声婉转的拒绝,让程皓文当下放弃了坚持,他放开拉着韩哲雄衣袖的手,会意地点一点头。 “我明白,”程皓文往后退了一步,“你有你的考量,或许你有想要保护的人。” 韩哲雄的沉默让程皓文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但是,不管你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态有多么坚定,我只想告诉你,在护卫对方的时候也别忘了替自己留下退路,毕竟中文系仍是比较保守的圈子。” 韩哲雄低下头,“谢谢!” 轻轻拍一拍韩哲雄的肩膀,程皓文打气似地给他鼓励。 “那我走了。” “你不进去?”韩哲雄问。 程皓文轻摇着头,“我不进去了,郭教授那儿我会请主任帮忙说情。” 一说完,程皓文便转身离开资管系的办公室,并且踏着沉重的脚步走回文学院大楼,这一路上占满他心思的不是惹了麻烦的韩哲雄,而是不知会有何反应的于明桦。 一抹刺痛自心口处传来。 程皓文停下脚步,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仰头向上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就这样伫立在原地,第一次这么不在乎周遭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只想让清澄的天空沉淀近日来累积在心中的阴郁。 *** 韩哲雄事件的风波越演越烈,在保守的中文系里造成了不小的震撼,程皓文原本以为会看见焦虑不已的于明桦,没想到隔天见到他时,他却仍如往常一般地谈笑风生,虽然不难看出他的脸上有了一丝疲惫,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却令程皓文惊讶不已。 他怎么还能这么安心地去上课? 程皓文一边做事一边烦着。 “不行!今天一定要鼓起勇气去安慰于明桦,他一定为了这件事伤神不少,不可以再胆小下去了。”程皓文在心中暗自决定,打算今天对于明桦提出邀约。 吃完中饭,程皓文趁着于明桦回教师休息室准备休息的空档,鼓足了万分的勇气,口中不断反覆练习着已经在脑海里上演成千万遍的台词,就是深怕自己会临阵退缩。 “于老师……?”程皓文试探性地问。 看见平日害羞的人儿,今天一反常态主动开口跟他说话,于明桦的心里产生了一股莫名的欢喜。 “有什么事吗?”于明桦回话的口吻极度温柔。 “嗯……我……我想……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是……是否有空?” 程皓文的心脏猛烈地狂跳着。 “你想请我吃饭?”于明桦一下子就将答案揭晓。 “对……对……” “好啊,刚好今天晚上我超级有空,我五点钟下课,你在系办等我。” 未等程皓文开口回答,下午上课的钟声忽然响起。 “别忘记我们晚餐的约会喔!”朝程皓文眨一下眼,于明桦转身拿起教课书,走出教师休息室,心情愉快地朝教室的方向走去,留下一脸吃惊的程皓文,满脸发烫地呆在原地。 一下课,于明桦就用跑百米般的速度直奔中文系办公室,一进门他便看到程皓文已经将所有的工作完成,并且一付准备就绪的模样,让于明桦心情大好。 “可以走了吗?”程皓文腼腆地询问。 “ok,走吧。” 一把牵起程皓文的手,于明桦拉着他就往教师停车场走去。 “喂!你们要去哪里啊?” 不理会龙泽川一的叫唤,于明桦只是面带微笑地挥一挥手,一点呼朋唤友的意愿都没有。面对好朋友的无情,龙泽川一忍不住一脸好奇地看着两道离去的背影。 “你说明桦他这一次是不是有些奇怪?好像来真的啊?”龙泽川一兴奋地问道。 “你喔,我就站在你的旁边,你的吸引力还被别人夺走。”韩哲雄的语气中参杂着难得的醋味。 闻言,龙泽川一俊朗的脸庞不禁染上一抹绯红笑容。 “好吧,那接下来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专属时间罗!” *** 坐在于明桦的车上,程皓文不时偷窥着心上人专注开车的侧脸,这付认真的神情又是自己以往所不知道的他。 这应该是他第三种面貌吧!程皓文内心不自觉地泛起一股甜蜜。 “等会儿想吃什么?”于明桦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对于程皓文投射过来的目光,于明桦不是没有感觉;老实说,就是因为很有感觉,所以一直无法让他专心开车。 “我……我随便。” 被抓到的程皓文又开始结巴起来。 “我知道景美有一家便宜又好吃的热炒店,不如我们就去那里吃吧。” “好,都可以。” 一到目的地,停好车之后,于明桦和程皓文就往热炒店的方向走过去,一进店里,两人十分有默契地同样选了一桌位在角落的位置。 点好了菜,于明桦接着起身步向饮料柜,一下子就拿了两打啤酒放在桌上。 “这么多!”程皓文的心凉了半截。 清楚程皓文的心中在担心什么,于明桦微笑地安慰他,“没关系,我自己喝就好了,只要你有心陪我,我就很开心了。” 语毕,于明桦毫不犹豫地打开一罐啤酒,往嘴里灌了下去。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程皓文才终于能将喝得醉醺醺的于明桦自热炒店里丢上计程车,然后跟着他一起坐车回家。 程皓文拖着微晃的步伐,吃力地扶着于明桦回到家门口。 “应该是这一家了。” 一想到前些日子也过发生类似的情形,程皓文不禁觉得莞尔,现在的情况只是他们两人的角色互换过来而已。 在大门口站了约三分钟,程皓文顺利地找到了钥匙,并且开启大门和于明桦一起进入他的家中。打开门一看,房子里内敛又有格调的陈设,跟主人的品味一致,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和于明桦身上一样的古龙水味道,让程皓文的精神更加沉醉。 走进于明桦的房间,程皓文轻柔地将他放在kingsize的床铺上。凝视着躺在床上的心上人,程皓文的眼神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水光遴遴的眼睛里载满许多深情。 在程皓文的心中,他一直把于明桦当作是个情感细腻的性情中人,因为他总是敏感地关心着周遭每一个人,温柔、谦和地与其他人相处,他觉得其实于明桦是很重情感的,不可能会是外人眼中把感情事当作儿戏一般胡闹的人。 在酒精的催化下,程皓文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忍不住低下头去用自己的嘴唇品尝那渴望已久的触感。大约过了五秒钟,程皓文才万般不舍地离开与自己想像中一样美好的接触,小心翼翼地端详于明桦的脸,一方面庆幸被偷袭的人没有醒来,一方面则讨厌自己的胆小。 “原来你对我存有幻想!” 于明华突然出声,让程皓文吓了一大跳。 “喔!不……没有……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程皓文开始口吃。 在急着解释的当下,程皓文发现于明桦有越来越靠近自己的趋势,他不能控制自己地猛吞着口水,瞪大眼睛看着一寸寸正在逼近自己,并且逐渐放大的脸部特写,程皓文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想到我也有成为男人性幻想的一天。”于明桦一脸微笑,语气里戴着酒醉的微酣。 “性……性……”被于明桦的说法再一次吓傻,程皓文呆掉了整个思考能力。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啦!”于明桦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腼腆笑着,“你这样会让我受宠若惊的。” 看见于明桦真的微红了双颊,程皓文真想在这一刻昏死过去。 “你怎么都不说话?这样我会更害羞耶!”于明桦看似不好意思地偷偷瞄着程皓文。 “我……有……有事……要走……走……走了……”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点声音,程皓文十分僵硬地转过身体,用极不自然的肢体动作离开于明桦面前。 “你不想继续吗?” 于明桦的一句话让程皓文顿时全身停住。 相较于于明桦的心情,程皓文这一方可是受到了无预警的冲击,从刚才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下就被对方知晓自己心意的这件事,对程皓文来说简直是让他无颜再见于明桦,当下他的内心就决定要开始躲避这个让他喜欢又难为情的男人。 但是,程皓文不想放弃眼前这个机会!内心的挣扎让他踌躇不前。 看出了程皓文的心思,于明桦缓缓坐起身,并且往床边移动,接着他伸出手,一把拉住程皓文,让他不偏不倚地倒躺在自己怀里。看着怀中人儿双颊染红的害羞模样,忽然间,一股热情的冲动直往于明桦的下半身集中。 他也不想放弃眼前这个机会! 于明桦用手指不停地在程皓文的脸上来回轻抚,从额头到鼻梁、从鼻梁到脸颊,最后他将大拇指放在程皓文饱满的嘴唇上,温柔地摩擦。 “嗯……”程皓文忍不住发出一声诱人的呻吟。 于明桦低下头在程皓文的耳边轻柔地说了一句,“别怕,交给我吧。”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吻上他朝思暮想已久的香唇。 一开始于明桦用轻吻浅啄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品尝程皓文的双唇,并且不时用舌尖轻舔程皓文的贝齿,撷取他口中的芬芳。 温热的气息加上酒精的刺激,程皓文被于明桦吻得全身瘫软,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直冲向他的脑门;在于明桦的诱导下,程皓文终于开始大胆地和对方的舌头纠缠起来。 亲吻逐渐加深,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变得更加浓烈,接下来,他们两个人温柔地帮助对方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四片唇仍旧不断交缠着…… *** 隔天一早醒来,程皓文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趁着于明桦还在沉睡的时刻,拖着酸痛的身体,一身狼狈地奔回家中。 等他回到家时程浩芬已经出门去上课了,这不禁令他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脑筋一片混乱,真的想不出什么藉口来搪塞。 “反正到晚上见面之前想出来就好了。”程皓文喃喃自语,神情恍惚地梳洗起自己,准备上班。 一到学校,程皓文心怀感激地想起于明桦今天下午才有课,渡过了一个平静的早上,随着时间的逼近,程皓文开始坐立难安。 “午安。” 人未到声先到,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自顶上传来,程皓文的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地抬起头来看向来者,只不过他的眼神在游移,没有勇气对准焦距在于明桦身上。 “怎……怎么了?” “为什么大家都有被你通知说要开会,而我却没有?” “怎么会呢!我有通知你啊!”程皓文的眼睛死盯着自己手上的原子笔。 “你对我的通知是叫别人传话给我,而且传话的人也说得不清不楚,一问三不知。”于明桦的抱怨一听就知道不是真的。 “只是通知要开会而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啊!”程皓文回应了一个颤抖的微笑,眼睛还是只专注在原子笔上。 “怎么会没有问题,开会的时间是在明天中午,那系上有没有提供便当,还是要老师自己带?” “这便当……系上会提供。”程皓文紧张地边说边在白纸上画圈圈。 “你厚此薄彼喔!”于明桦把身体微微向前倾,“我还以为对你来说我应该是比较特别的!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你的善意,反而觉得被你忽略了。” 于明桦的逐渐靠近在程皓文的心湖掀起了大风大浪。 “没……没有啊!你想太、太多了。” “咦?你说话结巴喔。”于明桦摆明使坏地贴近在程皓文的耳朵边说话,“你怎么那么容易紧张啊?” 猛地抬起头、身体瞬间往后仰,程皓文立刻伸手捂住于明桦刻意靠近的那只耳朵,此时此刻的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是热辣一片。 “你这样很伤人耶!亏你昨天晚上还对我那么热情。”根本看不出有一丝受到伤害的迹象,于明桦的眼底盈满了笑意。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着急地向于明桦道歉,程皓文深知对方捉弄的成分居多,所以他当机立断决定‘走为上策’。 “我……我还有一份公告要交、交给总务处,我先、先走了……”以最迅速的动作收拾好所有需要的资料,程皓文的两只脚快步地走出系办公室。 第五章 看着僵硬的背影渐行渐远,于明桦舍不得移开笑咪咪的目光,嘴角的弧度也高高地往上提。 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龙泽川一,此刻正背靠着主任办公室的门边,顶着一脸崇拜,目光景仰地直射向于明桦,双手还用力的互击,制造音效。 “真是厉害!我到今天才真正见识到于大师的功力,果真不同凡响。” 于明桦大叹。 “你别废话了,我承认被你偷看到是我这一次精采演出中的最大败笔。” “于兄此言差矣!”龙泽川一不表赞同地摇起头,“若论先来后到的顺序,分明是小弟我早于兄一步,何来偷看之嫌?再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于兄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的泱泱大度风范,旁人真是无可比拟,有如此勇气又何必怕人在一旁观摩、学习呢。” “别文诌诌地装斯文了,一点也不符合你的风格。”于明桦瞪了龙泽川一一眼之后就要转身离开。 看见于明桦分明就是心慌地想逃走,龙泽川一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天大又难得的好机会! “你刚才的行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到主任办公室应该是有事要找主任,跟着我干么?” “事有轻重缓急,你这儿的事是天下无敌之重,我当然要以你为先啦!”龙泽川一堆起笑脸,朝于明桦挑挑眉,“怎么!咱们到哪里坐下来促膝长谈吧!” “我一点也不想跟你谈。”于明桦决定采取‘只说不’的回绝手法来应付缠人的跟屁虫。 “你刚才撒娇的表情真是天上仅有、地下无双的自然,调戏起文静内向的程秘书,让他仓皇到逃走的地步也是首屈一指的厉害,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啊!” 于明桦闭紧嘴巴,不说一句话。 “可以教教小弟我是怎么办到的吗?”龙铎川一顶着一脸讨教的表情、丝毫不怕于明桦生气。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我等一下还有课要上,先走了。” “这样啊!” 龙泽川一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不再继续跟在于明桦身边,这样突然的举动反而让于明桦感到诧异,让他也不自觉地停下了步伐。 “说的也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坐下来谈,这样好了,等一下趁你去上课的时候我去找哲雄,告诉他我刚才看到的事情,然后晚上我们两个再一起去找你讨教讨教。” 听到这样的说法,只有白痴才不知道这叫做‘威胁’。 “够了!我认输,你想要听什么,我就说什么给你听。”双手做出投降状,于明桦认栽了。 “别这样嘛!说得好像我在逼良为娼似的。”龙泽川一现在做出来的无辜表情,相较于之前于明桦的,一点也不逊色。 “我逗他纯粹是因为好玩。”于明桦不露痕迹地说谎掩饰。 “是喔!那你为什么只逗程秘书,不去逗主任呢?”龙泽川一装无知的回问。 “你是想让我从此在中文系绝迹吗?”于明桦没好气地瞪向龙泽川一。 “既然你想要逗他,那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罗!既然有好感,那就是有可能会产生喜欢的感情罗!如果再继续深究,下去一定会发现到有爱的成分在里面,所以说……”龙泽川一立刻换上‘顿悟’的表情,“你已经爱上他了!” “喂喂喂,你的推论会不会太快了一点。”于明桦十分明了龙泽川一的逻辑推理根本离不开‘爱’这个字。 龙泽川一对于明桦伸出食指,左右摇动,“千万别怀疑我的推论,也许我在撒娇、装害羞这方面远不及你,但是有关情爱方面的逻辑推理我是深具信心的。” “你别谦虚了。”于明桦恨恨地咬牙。 “所以一抹名为爱情的种子已经悄悄地深植在你心中,青涩的绿芽在你仍然旁徨的时候已然发芽,它将引领你的心往名唤爱情的天境攀附而上。” “你不当诗人真是可惜了。”于明桦无力地向上翻白眼。 “你对程秘书已经产生爱意了。”自言自语地说完结论,龙泽川一才不管于明桦是什么态度。 于明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换上严肃的神情,诚实地对好友承认。 “我确实是对他有好感,但是我必须压抑。” “为什么?”龙泽川一不解地皱起眉头。 “我不能对他产生爱意。” “你在说国语吗?怎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于明桦没有立刻回答,他把两只手伸到面前,然后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掌,轻叹一声之后,他才缓缓地说出。 “我没有能力给他幸福。” “怎么会没有,两情相悦的人能够在一起就是幸福。”龙泽川一笑着伸出手,拍拍于明桦的肩膀,“如果你是害怕他没有爱上你的话,你放一百万个心,我可以给你保证,他百分之一百零一是爱你的,那多出来的部分是利息,表示他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于明桦扯扯嘴角,并把视线从手掌移向好友。 “你忘了?我的内在是一个名符其实的乖儿子。”于明桦的眼底闪过无奈,“快要三十岁的人了,却还是挣脱不了亲情的牢网,我连自己的幸福都掌握不了,又怎么可能给喜欢的人幸福。” “你已经离家那么久了,也许已经有所改变也不一定。”安慰的话虽然说得容易,但是龙泽川一和于明桦一样明白‘人总是会对自己所欠缺的部分有无限向往’的这层道理。 “人,要能够知道自己的缺点,了解自己真正害怕的是什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于明桦自嘲地一笑,“我永远没有自己,这是我的缺点,我恐惧的来源,也是我这一生的悲哀。” “你说得太严重了。”龙泽川一给不出任何安慰性的表情面对好友,反倒是于明桦拍拍他的肩膀要他释怀。 “说严重一点得好,不给任何希望,心比较不会痛,要是像你一样,恐怕在痛死之前会先面临弹尽援绝的局面。” “弹尽援绝?我?怎么可能?”龙泽川一大言不惭地反驳,“我的外号叫作亚洲火药库,子弹是源源不绝,而且弹无虚发。” “是吗?小心有精尽人亡的一天。” “不可能!”龙泽川一刻意瞄了于明桦的裤裆一眼,“倒是你,小心因为压抑太久而导致枪管阻塞。” “去你的。” 狠狠地给予龙泽川一一记‘爆栗’之后,于明桦立刻转身跑离开犯罪地点,把被害人的叫声远远抛在身后。 尽管刚才自己对龙泽川一说得那么不在意,似乎很能释怀的样子,但是于明桦心底明白,随着相处的日子越来越久再加上昨夜的那一场温存,他对程皓文的感情根本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此时此刻他衷心的希望,程皓文对他的爱恋不够深,不会执着…… *** 低着头整理桌面,程皓文的眼睛不时地瞄向正在和女老师说笑的于明桦,一股低落的情绪盘旋在他心中。悄悄收回视线,程皓文把头垂得更低,突然莫名一股委屈酸疼了鼻子,他赶紧深呼吸,用以缓和情绪。 自从那一晚以来,程皓文明显地感受到于明桦对他态度的丕变,不是变得陌生,也不是变得更爱调侃他,而是感觉不到他之前的那种真心。虽然于明桦之前的调侃总让他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但是那一种感觉是亲密、令人愉悦的,可是现在…… 一阵刺耳的笑声从左前方传来,程皓文忍不住又把目光栘向正逗得女老师直笑的于明桦。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了?还是他之前种种害羞的表现已经让他感到厌烦了? 看不下去那种嬉闹的画面,程皓文黯然地将视线定在桌面上的那一大叠资料。 或许……于明桦对他根本没有什么意思,而自己误以为有什么意思了……即使过了那一夜…… “程秘书,你心情不好啊?”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程皓文一下子从自我的思绪中跳脱出来,他猛地抬起头,看见龙泽川一顶着一脸关怀的表情,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没……没有啊!”程皓文急忙摇着头否认,深怕龙泽川一的话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可是你明明就是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秉持着诚实至上的龙泽川一,从来不会替对方留一条退路,尤其对象还是他极有兴趣的时候。 “我没……没哭啊!”双手捣住自己的脸,程船文紧张的左张右望,最后瞄了一眼于明桦的方向。 “你在看谁啊?”顺着程皓文最后停留的视线看去,不必动脑龙泽川一也知道答案,“喔!原来你在看于……” “龙泽老师,我没事的……我没事……” 深怕龙泽川一略显响亮的声音会吸引众人的注意,情急之下程皓文几乎是用吼的来盖过龙泽川一所说的话,不过结果是他自己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 程皓文不好意思地向所有对他行注目礼的人露出尴尬的笑容。 “程秘书你怎么吼得那么大声?”龙泽川一皱起两道浓眉,故意十分不解地看着尴尬的程皓文。 “我……我是……我是说……我没有心情……不好……”难为情地低下头,程皓文把注意力定在桌面上一直没整理好的资料。 “可是我刚刚看你明明……” “龙泽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我只是……我刚才在想事情。”回以一个感谢的笑容,程皓文立刻低下头假装忙碌。 “想什么事情啊?怎么会这么难过呢?”对于程皓文的企图,龙泽川一不是不明白。 “我没有……没有难过……”程皓文慌张地随便抽出一份资料递给还不打算离开的男人,“这一份资料给你。” 接过程皓文递给他的一叠纸,龙泽川一看了几眼之后又皱起眉头。 “这是这学期的行事历,我开学的时候就已经拿过了。”龙泽川一把将东西又交回给程皓文,后者慌张地伸出手收回,然后赶忙解释。 “我……我以为你弄丢了。” 看着手足无措的程皓文,龙泽川一的心中泛起一丝丝的同情心,不过他知道挺身拯救程皓文的白马王子不是他,而是表面上在和女老师嘻哈说笑,私底下已经偷瞄这里好几次的于明桦。 在这一出戏里,龙泽川一自许扮演的是一个恶魔角色,他必须尽力演出,才能使整出戏更精彩。 龙泽川一用双手托住下巴,然后双肘抵在桌面上,摆出一脸求知欲甚强的好学模样,实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拿手绝技。 “程秘书,你看起来好紧张唷!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我只是想关心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而已啊!” 程皓文无奈地苦笑,无力招架。 “到底是什么事情惹你那么伤心?” 程皓文觉得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眼前这个男人离开? “是谁惹你哭泣了?难道是刚才你在看的那个人……” 就在程皓文被龙泽川一逼得头皮发麻的时候,一声犹如天籁般的电话铃声乍然响起,程皓文如临大赦般地迅速接起,没让它有再响第二声的机会。 龙泽川一暗自偷笑地看着根本不懂得掩饰自己的程皓文,当然他也感觉得到斜后方一直有一股传递过来的慑人视线,只是玩弄一对有情人的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也太吸引人了,让他真舍不得放弃每一个机会,这种欲罢不能的满足感,真的是太美好了! “于老师,你的电话。” 程皓文细细的声音一唤,龙泽川一立刻感受到从斜后方传来急迫的脚步声,这让他偷笑到差点得内伤。 “谁找我?”心知肚明好友此刻抖动的双肩所代表的意义是什么,于明桦除了恨得牙痒痒的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这就是被龙泽川一知道心事的后果! “对方说是你家里打来的。” 程皓文的回答让于明桦明显地愣了一下,而龙泽川一也在同时收起了戏谵的表情,他挺直身体,表情严肃地转头看向于明桦。 *** 于明桦一进家门,就感觉到有一抹无法言喻的压力存在着,与这栋房子紧密地存在着,从熟悉中才猛然觉醒它一直未曾离开,只是自己刻意忽视,自以为摆脱罢了。 独自坐在正厅的沙发上,环视着从小成长的地方,于明桦却从来不觉得这儿是他的家、他的避风港。在这里他找不到任何归属感,他本身也从来没有认真地去看待过这里的一景一物,因为他的认真自始至终都致力在追求一份不可能的希冀上。 所以,此时此刻置身于此处的他,只感觉到陌生,而唯一熟悉的只有那股无形的压力。 “你终于回来了。” 闻声,于明桦不由自主地紧绷身体,他暗自深呼吸,然后刻意从容地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严厉的目光依旧,岁月的纹理丝毫没有减损那份不容妥协的气势,挺直的腰杆没有显露出一丝老态,走向自己的老人,仍旧是于明桦记忆中的强者。 在这个家里,于政章俨然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他不急不徐地走向单人沙发,然后坐了下来,接着招来下人,吩咐几句之后,这才把视线转移到于明桦身上。 “上次回来你连住一晚都不愿意,所以我很好奇这一次你要待多久?” “就看你找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太无聊的话我马上就会从你眼前消失,不会自讨没趣,惹你老人家不高兴。” 于明桦的话一说出口就带着刺,不过于政章似乎不放在心上,他难得好气度地包容自己儿子挑衅的言辞。 “这一次把你找回来,当然是开始要重用你了。” 重用?多么像一个在上位者的口气。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对这个家还有用处!”于明桦嘲讽地扯扯嘴角。 “你的用处只有一个,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对于于政章冷漠的回答方式,于明桦虽然已经习惯,但是伤害仍旧存在,不管是多么地细微,都会造成一阵痛的感觉。 “我当然知道,我对这个家的作用只是为了让女人怀孕,而这是你无法亲力亲为的遗憾。” “不准你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于政章大怒地暴喝。 从来不懂得容忍的于政章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非但不收敛,还更进一步地说出他这一辈子唯一的禁忌,于政章猛地站起身,由上向下睥睨地看着于明桦。 “放你出去绕个几圈就以为自己的翅膀硬了?你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价值还是我给你的,想要作主也得先秤秤自己的斤两再来跟我谈条件。” “我的价值我自己会决定。”于明桦不畏惧地迎上于政章的怒火。“你只给了我生命,其他的你全部吝于付出。” 于政章眯起双眼,冷冷一哼,“我一点都不吝啬,不过要看对象是什么人,至于你,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我一点也不奢望你能有什么作为,因为我根本就不认为你有什么本事。” 一把话说完,于政章不给于明桦任何反驳的机会,他直接转身离开,并且大声地吩咐着。 “帮他准备一个房间。” 像是不愿多停留一刻,不愿浪费宝贵的时间,于政章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注视着于政章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人影消失为止,于明桦这才重重地呼出积存在胸中已久的压力,放松的一瞬间,他倒靠在椅背上,情绪仍因为刚才和父亲在言语上的你来我往而持续激昂着。 在连续几次深呼吸之后,于明桦这才平抚激烈律动的心脏。 他没有赢! 于明桦难堪地闭上眼睛。 在刚才的对话里,他确实戳中了自己父亲的弱点,但是却也相对的伤害了自己,残酷地暴露出自己仅存的一点价值。 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喉头的干涩却没有因此而变得湿润。 根本就没有赢!一点点胜利的甜美也没有尝到,充斥的只有满嘴的苦涩。 “少爷,房间准备好了。” 机械式的声音唤回了于明桦残败的思绪,睁开眼,点了点头,接着他缓缓地站起身,尽管在言语上能够作出激烈的反抗,但是在行动上他却仍是顺应了父亲的安排。 听命地跟在下人身后,于明桦自嘲似地扬起一抹苦笑。 *** 顶着一头湿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程皓文一脸苦闷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坐在另一边的程皓芬则是皱着眉头,看着眼神发直的哥哥,忍了很久之后才像放弃了似地起身去拿 一条干毛巾,接着坐到程皓文身边,并动手帮他擦拭着湿透的头发。 “天气开始变冷了,你若是想以感冒的名义藉机休假,我是绝对不赞同的,因为要辛苦照顾你的人是我。” 程皓芬的一席话让程皓文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 “那姓于的又干了什么事?” 程皓文吃惊地抬起头,看向妹妹。 “别那么吃惊,你那一点小小的心思要别人看不出来还真是困难。” “我……”程皓文难为情地扭着双手,不知所措。 “说吧!那姓于的又干了什么事惹你心烦?” “没有啦!他没有做什么,是我自己爱胡思乱想。”程皓文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向系上请了三天的假,说是要回家,今天偶然听到系上其他老师们在聊天,我才知道他家里奸像很有钱,他父亲在商业界很有名气……” “那又怎样?” 程皓文笑一笑,耸耸肩,“是没怎样,我只是有一点吃惊,因为于老师平常一点也没有表现出那种有钱人家的骄气,所以我没有想到原来他的家世背景那么好,所以我……” “所以你就开始自贬身价、自叹不如、自惭形秽了?”程皓芬突然停下擦头的动作,她索性和哥哥并肩而坐。 “我没有自贬身价,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轮不到自己待在他身边,因为他身边有的是漂亮而且门当户对的女人!” 对于自己妹妹一针见血、切中要害的言论,程皓文除了自叹不如之外,也只能点头承认。 “姓于的为人怎么样?是不是油嘴滑舌?” “不是的,我认为他是个很正直的人,因为系上一有什么麻烦事情发生,他都是第一个去处里解决的人,虽然他爱开小玩笑,可是那都是无伤大雅,也不会让人听了觉得不高兴。” “那他嫌贫爱富罗!” 程皓文用力摇摇头,“我想他应该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如果他真的嫌贫爱富的话,韩老师也不可能成为他最要好的朋友。” 程皓文一说完,下巴立刻被程皓芬一下子偏左一下子歪右的随意操控。 “你干嘛啦!”拍掉控制住他下巴的手,程皓文一边动手揉着微疼的下巴,一边瞪着自己妹妹。 “我瞧你长的也颇具姿色,所以在这一方面应该算是平分秋色,我想你是不需要太烦恼。” “你在说什么呀?”听程皓芬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对他品头论足,程皓文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妹妹的思考模式。 “我在肯定你和姓于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在消除你心中的恐惧和忧虑。”程皓芬说得一脸正气凛然,“你不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他吗?” “我……”又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程皓文觉得自己开始怨恨起程皓芬的察言观色了。 “既然你说他是个很正直又不会嫌贫爱富的人,所以我推论他不会在意门当户对这种问题,至于相貌这方面,我已经尽量以公正客观的立场来评鉴,结论是不用多虑,你一定出得了厅堂,带得出去。” 对于程皓芬的论述,程皓文浑身充满了无力感。 “不只是这些问题而已,最重要的是双方的感觉啊!” “你不喜欢他吗?”程皓芬非常直接。 “我喜欢啊!可是他……” “那就好啦!你跟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了。” “话不是这么说……” “只要你喜欢,一切就ok啦!” “这是双方……” “不用担心啦!想那么多干嘛!直接表白,下一步就直达红地毯的那一端啦!” “哪有那么简单,还有他对我的感觉啊!”受不了地朝程皓芬大吼,程皓文气急败坏地喘着大气。 第六章 被哥哥不客气地大吼一声,程皓芬非但不生气,她还一脸了悟地点点头,然后以一如往常般地将犀利的目光直射向程皓文。 “原来你最担心的是姓于的对你的感觉。” “我……” 一不小心被逼出自己心底真正忧烦的心事,程皓文认输地垮下肩膀,软倒在沙发上,一蹶不振。 “说出心底事又没什么大不了。”程皓芬一付无所谓。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自己的给我听。”程皓文没好气地瞄了妹妹一眼。 “我从来不把想说的话放在心里,我都是直接说出来,所以才会得罪不少人。”程皓芬回视的目光中写满坦荡荡的豪情。 深知妹妹刚正的性格,程皓文觉得自己更无力了,他把脸埋在沙发里,表现出标准的驼鸟心态。 见状,程皓芬难得地叹了一口气,“把话说出来不是轻松很多。” “我是被逼的。”从沙发里隐隐传出含混不清的话语。 “你既然烦恼姓于的对你的感觉,那就干脆直接向他问清楚。” “我没有勇气……” “那就写情书直接跟他告白,不是天堂就是地狱啦!” 程皓文忽然坐起身体并面向程皓芬。 “我不要这种二选一的方法,太直接了啦!” “直接一点才能解决问题,拖是不会带来好结果的。” 程皓文双手抱住头,十分苦恼。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要地狱啊!” 看到自己的哥哥真的已经陷在感情的泥沼里,程皓芬的恻隐之心难得地启动了,她开口安慰着一付病人膏盲的人儿。 “如果你不想要地狱,那就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 从程皓芬的口吻中听出了一丝严厉,程皓文微偏了一下头,从指缝中看向顶着一脸认真的妹妹。 “什么是壮士断腕的决心?” “你既然只想要天堂,那就得抛弃以往的道德观念,不用顾虑他人意志,直接用强的。” “强?”程皓文听不懂地蹙起双眉。 程皓芬一脸理所当然的直说,“方法有很多,但是基本原则就是不择手段,灌迷药上床,然后奉子成婚是最普通、常见的手法。” 乍听之下,程皓文顿时觉得好像有一颗炸弹在脑袋里爆开,震得他天旋地转。 “我不想跟你说了,再说下去我一定会疯掉。”边摇头边站起身,程皓文跨步转向自己的房间。 “不管你同不同意这种做法,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揣测他人的心意是既冒险又没有任何助益的行为,直接了当的做法虽然伤人,但才是最不浪费时间也最坦然的处理方式。” 程皓芬的一席话拉住了程皓文原本离去的脚步,他伫立在原地,静默了下来,似乎在深思程皓芬所说的一番话。 “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我还是缺乏勇气……”一说完话,程皓文再次迈开步伐,走向房间。 坐在沙发上的程皓芬在听到程皓文房门关上的声音之后,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这时才微微起了一些变化。 “看样子,哥哥这一次是非常认真的。”程皓芬抚着下颚,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 *** 晚秋时节,夜晚的微风有了刺骨的寒意。 倚窗而坐,仰望着黑幕里的一弯新月,那股孤高的寂寞顿时充满四周。 深深地陷入在此刻苍凉的情境之中,于明桦体会出孤独无依的感受,此情此景终究让他难忍地吐逸出胸中那份怆然的失落。 孑然一身的孤独,什么都没有的寂寞,正是自己现下的写照。拼了命的去追求,不顾一切去追赶的结果,却是把自我失落在半路上,一旦没有了追求的热情时,也同时失去了回头去寻回自我的勇气,就这样动弹不得地僵立在原地,茫茫然地环顾四周,接下来要走往的方向也已经无迹可循。 于明桦扯扯嘴角。 更悲哀的是,明知一切原由,自己却还是深陷其中! 除了勾起嘴角自嘲之外,于明桦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支撑他面对自己无可奈何的软弱。 “明桦,你睡了吗?” 温柔的声音忽然自房门外传进来,让于明桦从自哀的情境中跳脱出来,重新换上众人熟悉的面具,起身前去开门。 “我还没睡。” 直接拉开房门,于明桦低头微笑地看着站在他房门前的妇人,这个家中唯一算是关心他,却也跟他一样毫无地位可言的女人:于政章名正言顺的正室,他名义上的母亲——林玉祯。 “大概是太久没有回来,一回来又直接和讨厌的人见面,所以现在才会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明桦状似无奈地两手一摊。 林玉祯回应一抹了解的微笑,“如果你还不想睡的话,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到庭院散步,聊一聊?” “非常乐意。”于明桦跨出门外,反手把门关上,和林玉祯并肩一起往庭院的方向走去。 夜阑人静的庭院,只有风儿吹动树叶时沙沙的声响传入耳里,沁凉的寒意,让林玉祯忍不住拉紧穿在身上的外套。 “你的病才刚好,怎么不多穿一点衣服。”于明桦收起笑脸,皱着眉轻斥,接着他脱掉身上的睡衣外衫,披在林玉祯身上。 “我看还是进屋里去聊吧!” “没关系。”拍拍于明桦的手背,林玉祯摇了摇头,“吹吹风可以转换心情,而且我比较喜欢待在屋外。” 尽管不是很赞成,于明桦还是应了林玉祯的坚持,不过他刻意选择能够避风的一隅做为聊天的地方。 林玉祯在花圃外围的石砖椅上坐了下来,然后仰起头看向体贴地在为他挡风的于明桦。 “好像才一眨眼似地,你就已经长大成人了。”当年那小小的身影,如今已是顶天立地,印入林玉祯眼中的是一副挺拔的身型,可是有所感触的语气却换来于明桦苦笑的表情。 “对我而言却像是经历了好几辈子的时间。” 林玉祯明了地轻声叹息,“坐着吧!别折腾我这个老太婆,非得要我抬着头跟你说话。” 顺从地在林玉祯身边坐下,于明桦直视前方。 “我就直接说了吧!这一次他主动把你叫回来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于明桦目光不移地点点头。 “对方的父亲在政治界是颇有势力的人物。” “难怪他会说终于到了重用我的时候了。”于明桦哼笑一声,其中的苦涩林玉祯听得明白。 “你愿意吗?” 刻意忽略林玉祯语气中的关怀,于明桦残酷地剖析自己身处的地位。 “这谈不上我愿不愿意的问题,应该是我必须感到无比光荣与骄傲,必须受宠若惊、戒慎惶恐的接受这份天大的荣耀……不!应该说是赐予才对,不是吗?” 刻意嘲讽的言论刺激了在场的另外一个人,一抹悲哀浮现在林玉祯的脸上,低语的声音里有着明显地颤抖。 “不要这么说,我会误以为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一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深深的歉疚立刻盈满于明桦的心,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于政章的霸道不只是针对于明桦一个人,对于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同样是不容许有任何异议。 对于生不出继承者这一件事,明明不是妻子的问题,但却好像是她造成似地,于政章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妻子身上。 直到某年某日,突然犹如大赦般地交付一个由其他女人生出来的继承人到她手中,还理所当然的要她无条件接受,这等的难堪与悲哀,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足以诉尽? 于明桦十分了解林玉祯的处境,但他却任由激愤的激情在伤害自己的同时,也残忍地伤害了总是温柔对待他的人。 “对不起!”于明桦的歉意里夹杂着后悔的情绪。 林玉祯露出释然的笑容,看向低垂着头的于明桦,那张难过的脸庞让她仿佛又看到了许多年以前,有一个小男孩在致力追求未果之后的伤心模样。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儿子,然而他的努力她一直都看在眼里,陪着他一起难过,心疼他一次又一次地面临努力过后所遭到的拒绝,明白原由的她,怎么忍心苛责他一时的口不择言呢!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而你恨的人不只是他,还包括你自己。”林玉祯将手覆盖住于明桦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接着继续说道。 “不过你已经长大了,千万别让以前孩子时期的无能为力,延续到现在的你身上,你应该明白现在的你是有能力可以决定任何事情,当然也有足够的担当可以摆脱过去,因为你不会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于明桦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林玉祯。 “你不希望我接受这份婚姻吗?” 林玉祯微微笑着,执起于明桦的手,“不要问我希不希望,因为你的未来要由你自己决定。” 耳边听到的是林玉祯的肯定,眼中看见的是自己摊开且空无一物的手掌,于明桦只觉得一切是那么虚幻且不真实。 轻轻放开于明桦的手,林玉祯忍不住轻叹,她看得出来,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内心深处仍是她一直心疼的那个小男孩,那个一直渴望父爱的小男孩。 “我知道你会听从他的决定。” 林玉祯的结论于明桦不否认,因为在空无一物的手掌中,他看不到自己的决定,自己的手中依然是什么也没有。 “在外面有喜欢的人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于明桦的眼神闪过一丝动摇,脑海中飘过一道纤细身影。 “没有!” 或许是回答的语气太过于果决,林玉祯的目光中有着怀疑,于明桦不禁偏头躲避。心知于明桦在逃避,林玉祯却不戳破,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着。 “不论你作的决定是什么,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 于明桦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于明桦的语气很坚定,他不让自己有任何犹豫的机会,“我会接受这个政策婚姻,尽到我应该做的本分。” “那这些年你在外面努力得来的一切呢?” “我会完全抛弃。” 长叹一声,林玉祯不再多说什么,因为她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破茧而出的蛾,就算来到外面宽广的世界,也活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 ***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程秘书?程秘书你怎么了?” 一阵轻晃拉回了程皓文因为震惊而分神的思绪,他猛地抬起头,看见主任正一脸担忧地注视着他。 “你还好吧?怎么一下子脸色变得这样苍白?” “是真的吗?这件事是真的吗?”程皓文抓住主任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急欲想要证实的冲动让他失去了以往的沉静。 主任似乎被程皓文的态度吓到了,不过她立刻收敛心神,安抚眼前激动的人儿。 “程秘书你先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才能把事情说清楚。” “对!我要冷静,现在应该要冷静……”听话地放缓浅短急促的呼吸,程皓文强迫自己深呼吸几次,藉此平缓剧烈跳动的心脏,不过下一瞬间,他突然想起另外两个人。 “主任,这件事龙泽老师和韩老师知道吗?” “他们是同期的同学当然会知道,况且于老师要离职的事还是他们两个人告诉我的。” “他们说的?那怎么没有阻止呢?”程皓文满脸惊讶地喃喃自语。 “程秘书你还好吧?” “不行!我要找他们问清楚。”一思及此,程皓文立刻起身离开座位,不顾身旁的主任眼中升起的惊愕,他动作迅速地冲出系办公室。 *** “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面向校园中的池塘,背倚着池畔边的一颗老树,龙泽川一把手里的小石头一颗一颗丢进池塘,坐在他旁边的韩哲雄则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池面。 “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搞惊吓这一套。”说着,像是发泄不平似地,龙泽川一用力,把小石头往池塘里丢去。 “他有心结。”韩哲雄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哼!应该是心魔吧!” 对于龙泽川一语气中的愤慨,韩哲雄虽然没有出声附和,但在他的心里却是非常赞同。 沉重的气氛笼罩在他们俩四周,两人各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是龙泽川一沉不住气,他烦躁地把手中的石头一股脑儿地全丢掉。 “你赞不赞成我去找他干一架,还是就带着石头去把他给敲醒,不然直接把他的脑子剖开来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韩哲雄看了龙泽川一一眼。 “心魔是住在心里,不是住在脑袋里。” “好端端的竟然想辞职,这也证明他的脑袋确实有问题,我想敲一敲,也许会让他的脑子正常一点。” 闻言,韩哲雄摇摇头。 “他根本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孩子?”龙泽川一重重哼一声,“他应该是一个白痴、傻子、智障、没有判断能力的呆瓜、被人家牵着鼻子走的笨蛋、只会随波逐流的木头!快帮我想想还有什么超烂的形容词可以形容那个……” “程秘书?” “不是,我说的是于大头,谁跟你说程秘书,再说这关程秘书什么事?”龙泽川一转向韩哲雄,眼中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我是说有一个人朝咱们跑过来了。”视而不见龙泽川一的火气,韩哲雄伸出手指向前方。 顺着韩哲雄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是程皓文那熟悉的身影,霎时龙泽川一豁然开朗地笑了起来。 “真的是程秘书耶!” “你笑什么?” “你还不是一样嘴角含笑!” “我没有你笑得那么有企图。” 龙泽川一无所谓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他快要过来了,装一下、装一下。” 完美的默契不需要语言的累赘,一转眼,两个心怀鬼胎的男人同时流露出一脸的无奈和难过,保持原来的姿势,继续待在原地等着小白兔自动跳入他们的陷阱里。 “韩老师、龙泽老师!”程皓文在校园里找了一个多小时,原本打算要转移阵地到两人的住处继续去找,谁知才绕了一下路,便在池塘旁边看到他们两人的身影。 “程秘书?你怎么跑得这么急?系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对着快步奔向他们的程皓文,龙泽川一困惑地皱起浓密的两道眉。 “我找你们是想问于老师辞职的事。”程皓文边喘着气边迫不及待地直接切入正题。 “喔!”龙泽川一一转刚才紧张的态度,整个人垮下肩膀,懒洋洋地重新倚靠回身后的树干上。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离职?他请假回家不到两天怎么突然就说要离职呢?”程皓文完全无法接受这么突如其来的消息。 龙泽川一有所感叹地重重一叹,他摇了摇头,一付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似地。 程皓文见状,转而向坐在一旁的韩哲雄询问。 “韩老师你知道吗?” 韩哲雄点了点头,“就我所知,他好像要结婚了。” 结婚? 爆炸性的答案震得程皓文立刻呆愣在当场,以至于使他错过了龙泽川一投射向韩哲雄不甚赞同的目光。 “哲雄说得太夸张了,还没到结婚的地步,只是相亲,相亲而已啦!”刻意把相亲这两个字重覆一遍,龙泽川一就怕呆愣的程皓文没有听到。 “相亲?” 从程皓文重复的语句中,听出他已回神的讯息,龙泽川一在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突然被找回家去,原本我们还以为应该没什么事,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被抓回去相亲。”龙泽川一不仅用非常懊恼的口气说话,还用力的重击了一下手掌。 得到了一直想知道的答案,却没料到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程皓文整个人犹如跌入了无底深渊,但是龙泽川一接下来说的话却像是将一根绳索抛向他,带给了他一丝希望。 “不过我相信他是千百个不愿意的。” “不愿意?” 没有错过程皓文眼中闪亮亮的希望之光,龙泽川一努力地把绳索再抛远一点。 “其实说穿了他是受制于父亲的威迫。” 程皓文惊讶地瞪大双眼,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关于于明桦背景家世的问题。 “他父亲在商场上的名声很响亮,算得上是有名望的一号人物,不过他一直为了得不到他渴望的父爱而耿耿于怀,所以才会盲目地听从他父亲所有的话,包括这一次的相亲也是。”说着说着,龙泽川一的火气不禁又提高了。 见状,韩哲雄轻拍龙泽川一的肩膀,并且补充说,“有钱人的家庭不见得就是幸福美满,尤其他父亲又特别重利。” 韩哲雄意有所指的说法让程皓文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不过见程皓文的神情有了些许退却,韩雄立刻了解其中的隐因。 “重利的是他父亲,并不是他。” 才一个犹豫就被人指了出来,一抹红晕立刻染上程皓文的双颊。 “你不用担心家世这种无意义问题,最重要的是你爱他的心。”龙泽川一配合着搭腔。 “爱他……”龙泽川一的直言让程皓文更加羞红了脸。 趁程皓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的时候,龙泽川一对韩哲雄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倒心领神会。 “我想明桦应该不是很愿意接受,只是由于目前没有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再加上喜欢的对象还正处于暧昧阶段,所以他算是无奈加上没有选择吧!”韩哲雄似乎是很有条理的作出分析。 “什么叫做和喜欢的对象正处于暧昧阶段?他有喜欢的对象吗?”程皓文问得小心谨慎。 “他喜欢的对象不就是……” “龙泽!” 碍于韩哲雄的阻扰,龙泽川一立刻住口,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由他直视的目光,程皓文不难发现自己就是他口中所指的那个人,一会此意,他又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并低垂下头。 “我想你直接告白好了。”龙泽川一非常热心地建议。 “告白?”程皓文又羞又惊。 “算是……”龙泽川一和韩哲雄对看了一眼,“救他脱离苦海吧!” “可是……” “别担心,他既不市侩也不重利,更不会在乎门户问题。”龙泽川一鼓励性地对程皓文微笑,然而后者却仍是一脸顾忌。 “如果你是认为自己没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你是多虑了,因为你对他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旁观者清,我们都看在眼里。”韩哲雄难得地使用只有龙泽川一才会有的口吻说话。 “这……真的吗?” 虽然眼前的两个人都是一付信誓旦旦的模样,还一言一语地给他信心,但是程皓文仍是觉得有些胆怯、放不开,尽管他曾谈过几次恋爱,可是告白这种事的经验他却是一次也没有过啊! “放心!我们支持你,而且一致认为你会成功。”龙泽川一拍胸脯保证。 “让明桦可以有选择的权利吧!”韩哲雄真挚地看向程皓文。 或许就是因为眼前这两个人的‘真心诚意’让程皓文感动了,并且让他在感动之余更觉得自己的勇气顿生百倍,所以他当下就做出了生死般的决定,向龙泽川一和韩哲雄承诺,坚定自己一定会对于明桦告白的决心。 第七章 回到求学时期的校园,这块自己原以为会永远奉献学术的领域,胸口中的骚动让于明桦忍不住有所感慨,他知道积存胸口中的郁闷是因为不舍,环视身边的一景一物,过往的回忆一一跳出脑海。 轻轻叹了一声,于明桦缓步走到凉亭里坐了下来。 曾经有过的伤痛和难过都在这里被纪录、被抚平,曾经有过的欢笑和嘻闹也都在这一片土地上发生和演出,这里是他至今的人生当中活得最灿烂的一段时间,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好不容易从牢笼里挣脱出来的自己,竟然会有抛弃美好,再次回到束缚自己的铁笼中的一天。 自嘲似地扯扯嘴角,一股难堪的情绪自心底泛滥而出。 对于他的决定,韩哲雄和龙泽虽然都不表赞同,但却也都没有多说什么,于明桦了解,这是好友们的心意,那条捆绑住自己的绳索,最终还是必须由自己挣脱,因为逃避是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只是……我欠缺的就是挣脱的勇气……” 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于明桦茫然地任心思飘远,直到身边有了动静他才收回心思,嘴角带笑,慢慢地转过头。 “你们两个怎么搞得,约我来结果……” 才说出口的话半途就消失在嘴里,于明桦睁大双眼地看着站在身边的程皓文,然而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错愕一定是非常彻底,所以眼前那位人儿的表情才会显得如此慌乱。 “于老师你还好吧?于老师?” 温柔的轻晃让于明桦立刻回神,随即他不好意思地连忙站起来。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想到是你来……” “我才应该感到抱歉,我好像把你吓到了。”程皓文轻咬着下唇,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 “不是……是我……那个……”语无伦次地搔搔头,于明桦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少男的羞涩……真是……笨啊! 顺了一口气,于明桦在找回一点沉稳之后才开口说话。 “你怎么会来这里?”于明桦把目光移到程皓文身后,“你来的路上有看到韩老师跟龙泽老师吗?” “他们不会来了。” 一句肯定句拉回了于明桦的视线。 “什么意思?” 面对于明桦投射过来的疑惑眼神,程皓文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说今天你要回学校办离职手续,所以他们出面帮我约你出来,因为我有话想跟你说清楚。” 听程皓文谨慎的口气加上紧张的态度,于明桦也不自觉地挺起背脊,严肃起来。 “你要跟我说清楚什么事?” “我……有一句话我……我已经很久……憋在心里……很久……”程皓文因为紧张,存在脑袋里的说辞竟然无法从嘴里说出口,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东南西北,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清醒着。 “你别紧张,你这样……连我都开始紧张起来了。”于明桦似乎看出程皓文的状态,他赶紧出言安抚,缓和对方的情绪。 听了于明桦的建议,程皓文用力地呼吸几次,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直到氧气到达脑部,神智逐渐清楚之后,他才猛然发现自己背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片。 “你是想找我吵架吗?不然干嘛这么紧张?”为了缓和气氛,于明桦拿出嘻笑的看家本领,想逗对方撑起嘴角,不料程皓文却正经八百地抿住嘴,以非常严肃的神情直盯着他看,看得他背脊微凉,微笑僵在脸上,好不尴尬。 “我找你……是因为……有事要跟你说清楚。” 于明桦不自觉地又跟着紧张起来,“你刚才已经说明过了。” 程皓文点头承认,然后他用力咽下一口口水,接着继续说。 “我找你……我不是要找你吵架,我是……要……告……告……告你……” “告我?”于明桦大皱眉头。 “不是、不是……”程皓文剧烈地摇着头否认,“我不是要告你,我是要向你告白,是向你告白才对!” “告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于明桦一时之间竟然无法了解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涵义,他茫然地重复一遍。 “对!我要向你告白,我喜欢你!”像是豁出去了,程皓文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甚至最后那四个字都是他拚了命才大吼出来的。 于明桦因为程皓文的气势,再一次呆掉了! “我喜欢你很久了,或许第一眼是因为你的外表,但是真正吸引我的是你的温柔和体贴,等到我的视线再也离不开你之后,我就发现我已经爱上你了,所以一听到你要离开,我想我只能向你告白,才能让你知道有一个我是那么地喜欢你,深深地爱着你。”跨出了最困难的第一步之后,程皓文越说越不能自己,甚至有停不下来的畅顺感。 “喜欢我……爱……吗?” 没有注意到于明桦表现出来的怪异,程皓文此刻正处于极度兴奋的情绪之中。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让我喜欢到愿意鼓起勇气主动告白的人。”程皓文害羞地抚着脸颊,“其实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你的眼睛,我看到那里面有着心事,有着淡淡的忧郁,这让我好想多了解你,好想为你抹去掉那份忧愁。” 耳里听着程皓文的告白,于明桦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或许现在的我不是真正了解你,可是只要给我时间和机会,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够心心相印,相互扶持的。”语毕,程皓文的脸颊透着淡淡粉红色。 “这不是喜欢,应该叫做同情吧!” 于明桦的一席话令程皓文瞬间愕然,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于明桦,不料却看入一湖冰池。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感情这种事应该要分清楚一点,很抱歉,怜悯的爱情我无法接受。” 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清清楚楚地显露在程皓文眼前,此时此刻的他忽然产生了一股溺水的窒息感,并且有一种置身在冰冷湖底的错觉,寒透的身体静静地、缓慢地,持续没有挣扎地下沉着。 “你在放什么屁啊!” 一声大吼随着龙泽川一的出现跟着爆发,突然乍现的人影是从凉亭旁的树丛里窜出来的,就这样赫然停在于明桦的面前。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狗屁话,你快跟程秘书道歉,然后把自己心底真实的感情对他说明白。” 无视龙泽川一浑身散发出来的愤怒,于明桦直勾勾地注视着程皓文,像是要嵌入记忆般地将他的惊愕、难堪、心碎、悲伤,全部收入眼底。 “我要你向他道歉!”龙泽川一一把揪住于明桦的衣领,火爆地怒吼。 “被告白的人难道没有拒绝的权利?” 冷淡的口吻说明切确的意思,一直到这个时候,程皓文才真正明白自己被拒绝了,不留任何余地,残酷地被于明桦拒绝了。 他不是温柔的吗?他不是体贴的吗?他处理任何事不都是圆融又恰当的吗?为什么会是这样…… “要拒绝有必要说得这么绝吗?” ……是的……他拒绝得好绝啊……心好痛…… “这样才能彻底不是吗?” 原来……是要彻底断绝我的希望啊…… “你他妈的是什么论调!”龙泽川一气不过,他冲动地向于明桦挥了一拳。 原来……他是这么讨厌我……我怎么……怎么会没有发现呢……怎么会……那么笨…… “明桦,你太过分了!”韩哲雄不知何时出现在程皓文身边,他眯起双眼看着于明桦。 “不要……不要再说了……”忍不住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泪水像是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地顺着脸颊不断流下,“……你们责骂他……让我……情何以堪……” 承受不了演变成现在这种局面,突然成为被人同情的一方固然难堪,但更让程皓文绝望的是于明桦那冷漠的目光,刺得他遍体鳞伤,不留一点余地。 “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说完,程皓文难过地掩面哭泣,不等在场的三个男人再说些什么,他立即转过身奔离这令他难以承受的地方。 “你真的太过分了!”韩哲雄的口吻有着深深地责难。 “你去把他给我追回来!”龙泽川一用力扯动于明桦的领口,不过后者却是一动也不动,只有目光是追随着程皓文离去的方向。 “你去把他给我追回来啊!”龙泽川一正要动手推于明桦往前时,后者却忽然使力地把他的手给甩开。 “追他回来干什么?”于明桦严厉地瞪向龙泽川一。 “当然是要向他道歉,你刚才伤他很重你知不知道?”龙泽川一的指责换来于明桦的冷默。 “如果你们没有怂恿他告白,他和我都不会受到伤害。” “你受到伤害?我看你他妈乐得很!”龙泽川一又想动手扯住于明桦的衣领,但是这一次却被于明桦拒绝了。 “如果你们真的明白我的处境,真的明白我爱他的心情,又怎么会要我去接受他的告白?”于明桦终于受不了地朝好友们大吼,“我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掌控了,你们要我怎么给他爱情?你们要我怎么给他幸福?” “你……”被于明桦的一番话震愣在当场,龙泽川一停下了动作。 “我自己的心魔我都还没有办法克服,套在身上的束缚我也还无法解开,你们要我怎么去接受他对我的爱,我能给他什么?你们说我能给他什么?”说到最后,于明桦虚脱似地双腿一软,坐到地上,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空荡荡的手掌里,至今是什么也不能掌握。 “我什么也没有,我连自己都不能完整的交给他,我……我根本配不上他……” 无可奈何的气氛笼罩在三人之间,密实地让人无法挣脱。 “你其实可以的。” 在冷静过后,韩哲雄跟着于明桦一起坐到地上,肩并着肩,他轻声说道。 “你曾经成功脱离过,只是没有继续坚持下去,会失败是因为你没有坚持下去的动力,也没有让你继续下去的原因存在。”韩哲雄伸出手把于明华摊开来的双掌合在一起,“我和龙泽都觉得你其实已经找到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承认,因为你在害怕,害怕这个原因不够坚固,不够牢靠。” 闻言,于明桦苦笑了起来。 “如果我自己连勇气都没有,又何苦把别人一起拉下水?” 龙泽川一也蹲了下来,一双眼眸里满载了许多不舍。 “你为什么那么消极,你为什么就是……不能……” “不能离开我爸的掌控是吗?”于明桦的笑,扭曲了一张脸,“我需要什么,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爱他吗?”韩哲雄直接问于明桦。 于明桦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才承认,“爱!” “那应该就没问题才对。”龙泽川一皱着浓眉,依然不了解于明桦为什么要拒绝? “就是因为爱他,所以不能让他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我父亲不能给我的,我也一样给不了他。” *** 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从来没有这么感到绝望过…… 世界在脚下崩溃的滋味…… 心破碎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纵然自我的世界已不复存在,但是时间的脚步却是不会更改。 仰躺在床铺上,程皓文盯着天花板一整个晚上,任由泪水沿着眼角不断默默地流下,他一动也不动……无力地……听着爱情的脚步离开。 “你醒了吗?” 醒了……真的清醒了…… 程皓文闭上酸涩的双眼,耳边传来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哥,你醒了吗?” 程皓文想要开口说话,但是一整晚的悲伤让此刻的喉头只剩下干涩,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一声重叹,接着有人靠近的触感清楚地传递了过来。 “昨天晚上,有一位姓韩的老师打电话来找你,因为你拒绝接听,所以他要我告诉你他觉得非常抱歉,然后又有一位姓龙泽的男人打电话来,说是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最后,这位姓龙泽的男人又打来坚持一定要跟你谈一谈,但是被我回绝了,还跟他吵了一架。”程皓芬第二次叹气,“我想这几通电话让我弄懂你从昨天消沉到现在的原因是什么了。” 没有任何回应,程皓文就像是一具冰冻已久的人偶,僵硬地躺在床上。 “不……不要……烦……我……”困难地开口拒绝,程皓文紧闭的双眼没有想睁开的迹象。 看见自己哥哥如此难过的模样,程皓芬难得出声安慰。 “我听龙泽说,于明桦对你其实是有感情的,他是因为父亲的关系所以才不得已拒绝你,我想如果你真的那么爱他的话,我有办法让于明桦转性,就看你罗。” “不……可能……”轻轻晃着头,一滴情泪又悄然地溢出眼角。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只看你要不要做而已,我个人是主张把他抢过来。”程皓芬实际的个性一目了然。 “他根本……不爱……我……”一句话说得心碎,程皓文伸出双手,掩面痛哭。 “是这样吗?”丝毫没有听出程皓芬口吻中的疑问语气,程皓文仍沉浸在自怜的悲伤中。 受不了一直纵容自己处在悲伤境界里的哥哥,程皓芬终于有了动作,她先是拉开程皓文捂住脸颊的双手,接着再使劲一把拉起躺在床上的人儿,要他面对自己。 “他不爱你?谁说的?” 微微挣扎了几下,最后程皓文放弃地睁开眼睛,用满是哀怨的眼神看着程皓芬。 “你就是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是不是?你就是要亲耳听到我被别人拒绝的经过是不是?” 程皓芬双手交叉在胸前,镇静地注视着频临崩溃边缘的程皓文。 “是!我被于明桦拒绝了,被告白的对象当场拒绝了,而且还有两个目击者亲眼目睹整个难堪的过程。”程皓文用双手紧抱住自己颤抖不停的身躯,发出哽咽的声音。 见状,程皓芬反而沉默不语,她一脸狐疑地看着程皓文。 “他说我对他的感情是同情不是爱情。”程皓文几乎是发疯地边说边笑,“他说我是连爱情和同情都分不清楚的幼稚男人,而这种人他无法接受!” 吼完了最后一句话,程皓文终于崩溃地趴伏在床铺上,痛哭不止。 看着自己的哥哥以从来没有过的疯狂态度来回应她,程皓芬没有惊慌也没有生气,她只是轻轻收拢眉间的距离,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缓慢但是坚定地说出自己的结论。 “他说谎!” “什么?” 原以为程皓芬会为此跟他大吵一架,没想到等了半天,自己妹妹吐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三个字,程皓文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我有证据。”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四个字之后,程皓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就在程皓文什么都还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她突然转身离开。 不明所以地盯着程皓芬离去的方向,一瞬间程皓文觉得自己真的是够悲惨的,令他心碎的恋情还没有哀悼完就同时要面对搞不清楚状况的妹妹。 “这里!” 短短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再次出现的程皓芬手里多了一片光碟。 “这是什么?” 对于程皓文的发问,程皓芬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这是他爱你的证据。” “你在说什么?” 忽略程皓文口气里的不可能,程皓芬慢条斯理地在床边坐下来,仔细地向自己哥哥解释。 “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喝醉了,被那个男人送回来的事吗?” 程皓文点了点头,“可是后来我问过了,他说我没有带给他什么麻烦,他也没有说过其它的事。” “不!”程皓芬非常肯定地对程皓文摇头反驳,“在那一天晚上你们就已经亲吻了,只不过你是醉的,他是清醒的。” 程皓文大吃一惊,“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都录下来了。” “录下来?”随着程皓芬的发言,程皓文越来越感到不解。 “既然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男人,当然就会想办法帮你,反正我现在正在学摄影,刚好可以测试一下我的技巧。”程皓芬得意地扬扬手中的光碟。 “你刚才说录了什么证据?” 程皓芬耸耸肩,一脸地无所谓,“那天晚上我放着你不管,刻意让你们两个人独处,然后回房间拿dv埋伏在房门口想录下一些证据,没想到出乎意料地录到他主动亲吻你的画面,所以隔天我就把它烧成光碟片了。” “你想造假?”再没有什么答案比这个更让程皓文震惊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 “没有啦,不是跟你说过事情出乎我意料之外嘛,所以这片光碟里面的内容我可是一刀未剪,完全没有使用任何技巧,是一镜到底的完整版。”程皓芬态度轻松地拍拍已经呈现混乱状态的程皓文。 “等你看完之后,你就会知道姓于的那个男人有多么爱你了。” *** 在空荡荡的学务会议室里,有两个神情十分凝重的男人,默默不语地坐在会议桌的两端,各自陷入自己的沉思。 “我很后悔。”轻轻吐出这一句话之后,韩哲雄接着叹了一口气。 “我更后悔,昨天整个晚上都睡不好。”龙泽川一细长的双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 “这次我们伤害到了一个单纯善良的人。”双手抵着下巴,韩哲雄的神情充满着懊悔。 “他今天请假了!” 韩哲雄会意地点点头,“我昨天有打电话给他,不过他没有接。” “我也打了,结果还跟他妹妹吵架。”龙泽川一的语气中充斥着满满的无奈。“不过经过我昨天一整晚的思考,我认为最伤心的应该是明桦了,昨天送他回去的时候,他的表情跟态度简直和一根木头没什么两样。” “这叫哀莫大于心死。”说完这一句话,韩哲雄和龙泽川一不约而同地同时叹了一声。 沉重的静默瞬间弥漫了整间会议室,各怀心事却有着相同后悔情绪的两个人,对这样的情势已经无话可说,浑身充满无力感。 受不了死沉沉的气氛,龙泽川一豁然起身,开始在会议室里来回走动。 “不过这也要怪明桦,干么爱他老爸爱得要死,哪有一个大男人长到三十岁了还渴望父亲不放,真是够了。” 韩哲雄抬起视线看向龙泽川一,“你这样的注释真是简单又明了。” “本来嘛!”龙泽川一双手叉腰,越说语气越高昂。“他如果自己振作一点,一切不就都没有问题了,哪有人恋父情节那么重的!” “恋父情节?” “这是昨天程秘书他妹妹说的。”接收到韩哲雄不解的视线,龙泽川一自然地解释。 “你不是说昨天你们在吵架?” “是没错啦!不过她说的一些形容词我觉得还满贴切的。” “你……” 碰! 一声巨响,瞬间吸引住两个正在对话的男人的注意力,此时出现在门口又身为噪音制造者的人就是程皓芬,以及一脸不好意思站在右后方的程皓文。 被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吓了一跳,韩哲雄和龙泽川一两人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就是他们?”程皓芬回头向程皓文询问,后者则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很抱歉吓到你们,今天我们来是……” “是你!这个声音我昨天才听过,你是程秘书的妹妹。”龙泽川一马上就认出来者何人。 “没错!我是!”被人打断说话,程皓芬只是皱了一下柳眉,接着又继续说下去,“今天我们来是要向两位请问于明桦家的地址。” 听到对方的要求,韩哲雄微蹙眉头,他将目光移向程皓文,“为什么你们要他家的地址?” “我……” “当然是要两情相悦的两个人能够成为眷属。”程皓芬理所当然地替自己哥哥发言。 “两情相悦?你怎么知道?” 韩哲雄的疑问让程皓文一下子满脸羞红,倒是程皓芬的态度十分落落大方。 “证据已经在我们手上,他脱不了身的。” 程皓芬稳操胜算的口吻勾起了韩哲雄和龙泽川一的兴趣,两个男人非常有默契的相视一眼之后,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你要我们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你于明桦的地址……”韩哲雄摇了摇头。 “我们认为必须看过你所谓的证据之后,在确定没有造假的情况之下,才能够安心的说出地址。”龙泽川一就事论事的提出交换条件。 “皓芬……” “没问题!”不顾身后微弱的抗议,程皓芬从背包里拿出光碟片,“不过我要的不是他宿舍的地址,是他老家的地址。” “那是当然!”龙泽川一和韩哲雄互相点头应和。 “那么是要在哪里观赏这片证据?”程皓芬甩甩手上的光碟片。 “那就……”韩哲雄看向好友。 “这里吧!”龙泽川一挑了挑眉,做出决定。 第八章 晚宴中,于明桦突然感受到一股寒冷由背脊向上直窜。 “怎么了?”于政章用眼神表现出对身旁的儿子感到不耐。 “我还不习惯这个你最感到骄傲的环境。”于明桦冷漠地回应。 于政章哼了一声,“我不希望你的加入会让我蒙羞。” “我的存在应该早就让你丢过脸了。” 于政章眯起双眼,“不要现在激怒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啊!爸爸!”于明桦挑衅似地扬起嘴角。 “很好!”于政章不怒反笑,“我能有今日的成就,靠得就是‘不重过程只求结果’这个信条,现在你的人待在这个你最不习惯而我最骄傲的环境里,这就是我要的结果。” 于政章的一席话让于明桦微弱的胜利感像玻璃一样瞬间瓦解。 看见自己儿子脸上闪过的那抹脆弱,于政章抬起下颚,注视着前方。 “今天晚上你的目标就是王秘书长的二女儿,去向她展现你的魅力吧。” 此时此刻,自尊对于明桦而言是一种奢侈,在父亲面前他永远只是一个筹码、一颗棋子,甚至只是父亲的一个傀儡,所以他不需要有任何感觉,只要听命行事就好。 刻意挺直背脊,于明桦压下胸中那股酸涩,戴上冷淡的面具,武装起自己那不堪一击的感情。 高挺的身躯看似昂首阔步地向目标前进,走向他的任务,却也走向了他往后既定的无谓人生。 *** “真……真的要这样吗?” 位在街上转角微暗的街灯下,鬼鬼祟祟的四个人隐身在阴暗处伺机而动;然而,一声带着不安的询问,划破了沉静又诡异的气氛。 “你还在犹豫什么?”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不耐。 “我……” “你干嘛这么凶!主动出击的人是他,会胆怯也是理所当然的。”支援的女声也是刻意压低音量,不过斥责的语气倒是没有刻意掩饰。 “从早上胆怯到现在,他也胆怯太久了吧!越想只会越害怕,一股作气就直接给它做下去,不要怕东怕西会成不了事的。” “你这么勇敢那干脆你去做啊!” “那是你哥的耶!你叫我去抱住他心爱的男人做告白?” “越想只会越害怕,一股作气就直接给它做下去,不要怕东怕西会成不了事的。”暗讽的口吻连白痴也听得出来。 “你……” “嘘!有人来了!”一直没出声的韩哲雄赶紧警告大家。 突如其来的示警,让四周立刻又陷入沉静的气氛中,隐身在黑暗里的四个人,全都摒气凝神地注视着前方,态度专注、目不转睛。 “等一下人来了,就直接冲上去抱住做告白,千万别迟疑。”程皓芬依旧耐心地为自己哥哥打气。 鼓励的语气虽然并不强势,但是仍然让程皓文紧张万分,心脏剧烈地跳动到几乎要窜上喉头。 “太好了!只有他一个人!”龙泽川一欢喜地说道。 “去!” 一声令下,让程皓文在看准目标之后,一咬牙,不顾一切地闭上眼睛,就这样直接冲了出去。 “好像不对……”韩哲雄发现了蹊翘。 “等一下……”充满忏悔的龙泽川一赶紧出声挽救。 “太迟了……”眼见自己哥哥即将犯下的错误,令程皓芬不想再看下去。 奋勇往前直冲,当程皓文一触及到某个人的身体之后,他就使尽全力,紧紧地将目标抱住。 “我不在乎你之前对我说的话,我对你绝对不是同情,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爱你!” 借着一股冲动加上十分激动,程皓文把事前想好既简单又直接的告白,一字不漏地大喊出口。 “你爱我?” 一句怀疑的回应,让程皓文的热情霎时冷却,他不禁僵硬当场。 会有这样的反应,不是因为对方明显地疑问语气,而是因为回答他的声音实在是……老了一点…… 自己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于政章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尤其是面对一脸张口结舌瞪着他的人,他更是感到嫌恶。 “我认识你吗?”于政章皱起眉,微怒地推开抱住他的人。 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让程皓文的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只能呆呆地盯着对方有些熟悉的轮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于政章打算作出下一步行动时,埋伏在附近的三个人影终于有了应变措施,其中一人突然从暗处窜出来,引开于政章的注意力,其它两个人便趁势冲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程皓文,带他逃离现场。 所有的动作在十秒钟之内迅速完毕,四个人就这样分成两路各自逃离,留下错愕不已的于政章呆在原地。 不断狂奔了几条街之后,龙泽川一和韩哲雄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被带着跑的程皓文喘得更是活像溺水的人一般,极需要氧气灌输。 “你们的动作真够慢。”斜倚着电线杆,程皓芬双手交叉在胸前,一付等了很久的模样。 “下次……换你……架……人……跑跑……看……”龙泽川一不服气地边喘气边瞪着老神在在的程皓芬。 “那个老男人是谁啊?怎么会看错人呢?”无法理解地紧蹙双眉,程皓芬的脸色不比缺氧的三个人好看到哪里去。 “他是于明桦的爸爸。”好不容易抚平了急促的呼吸,韩哲雄换上一脸的无奈,“真是失策,居然会看错人。” “没办法,谁叫他们父子俩儿长得那么像,再加上他们家门口那盏路灯又不够亮,这下子真的是打草惊蛇了。”龙泽川一难掩失落。 “那是他爸爸?”乍听之下,程皓文原本平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 难怪会有一股熟悉感。 “他就是那个心魔?”程皓芬似乎觉得好笑而扬起了嘴角,“看样子不怎么可怕嘛!” “心魔指的是心底的渴望或是恐惧,并不是指长相。”龙泽川一轻哼一声,“学法律的都像你这么肤浅吗?” 听得出对方的语气里有些轻视的意味,程皓芬冷着一张脸回应。 “我们学法律的当然不像你们学中文的那么浪漫,除了会耍文字之外没有任何优点。” “你这是什么话?” “够了!” 终于受不了这种一来一往没有任何建设性的对话,韩哲雄出声阻止眼前这一对不互骂就全身不舒服的一男一女。 “既然堵不到明桦,接下来要怎么做才是当务之急。”韩哲雄理性地分析着,接着他转身面对程皓文,“你有什么其它的方法或者建议?” “我……没有……”程皓文惭愧地低下头,此时的他已经因为刚才发生的意外而被吓得一点主见也没有,再听到他告白的对象竟然是于明桦的父亲,更让他整个人完全呈现六神无主的状态,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全是靠他还有这三位伙伴。 “你想今天这一搅和,他爸会不会有所防备?”龙泽川一的担忧显而易见,而韩哲雄的点头应和更令人感到忧心。 “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那就来点狠的吧。”说话的主人是程皓芬,这个面对任何状况都冷静分析的女人,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摸不着她的方法。 “狠?怎么个狠法?”程皓文有时真的搞不懂自己妹妹的想法。 “来个直接上床,现场目击不就得了。” 大胆的发言让程皓文惊呼一声,也让其它两个男人苦了表情。 “你打算怎么做?”韩哲雄直接切入对话。 “潜入他家偷袭他。”程皓芬一说完,接着转过头看着程皓文,“哥,你不用怕,我会准备好药给他吃。” 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所串成的一句话,但是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非常的惊人,深具震撼力。 程皓芬语出惊人,吓得程皓文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你是说……下药?” 程皓芬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还毫不畏惧地加以批注,“是春药。”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颗原子弹般直落到程皓文的脑袋里,然后炸开。 “你的意思是生米煮成熟饭?”韩哲雄大略猜出程皓芬真正的心思。 “不仅是如此,为了怕有钱有势的人仗着权力欺侮弱小,我们必须要有人现场目击,最好让对方的人也亲眼目睹。” “你的意思是要搞大一点?”龙泽川一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显得跃跃欲试,但却让程皓文看得喉头发紧。 “那……需要摄影方面的证据吗?”韩哲雄提出的疑问像是已经赞成了程皓芬的方法,这更令程皓文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如果可以当然是最好,防备他们不认帐的时候就可以成为我们的筹码了。” 程皓芬认真的态度让程皓文头皮发麻,直到最后他终于开口要替自己争取一些权利,毕竟他们三人口中的‘最佳女主角’是他啊! “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吗?” 不过对于程皓文的发问,其它三个人似乎是打算置之不理。 “我知道明桦的父亲最近会安排他跟相亲的对象见面,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韩哲雄居然已经进入计划中,直接深入探讨、拟定。 “药呢?”最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没有准备。 “自从知道我哥真的爱上于明桦之后,我就预备好了。” 龙泽川一邪邪地对着程皓文笑,“你妹妹真是可怕呀!” “我只是心思细密,懂得以防万一。”程皓芬不多说什么,只是冲着冷笑看向龙泽川一,后者当然明白她的意有所指,不过此刻并不是斗嘴的好时机,所以他勉强压抑了下来。 “现在只剩下如何潜进去明桦家。” “这也容易,你们两个以他好朋友的身份住进去,然后再来个里应外合。” “看来你都已经计划好了。”龙泽川一难得展现出佩服之色。 “这个方法不错,而且我们可以事先到明桦家里观察情势,顺便了解房子的格局。”韩哲雄的兴致已经完完全全地表现出来。 “真的……要搞得这么大吗?”程皓文显得有些不安。 “想要得到真爱就必须有所付出。”韩哲雄这么安慰着。 “有舍才有得嘛!”龙泽川一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哥你放心,这么一来于明桦是绝对逃不出你的掌握。”程皓芬一脸信誓旦旦,完全符合她坚定又冷静的表情。 猛然地,程皓文醒悟了,他赫然发觉到自己事实上是可以成为一个实践者,虽然成功、甜美的果实是来自于栽种过程中的‘残酷’之光以及‘牺牲’之水所培养而出的,但是那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想要得到真爱就必须有所付出! *** 繁华的城市,是如此绚烂而且美丽!闪烁的霓虹灯掩盖了现实的残酷,华丽的颓废迷惑了纯真的心灵。在这里,每天不断上演着一出出、一幕幕勾引人们堕落的戏码。 直到身入其中,于明桦才豁然明白人们愿意自甘堕落的原因。 在冥想的同时,车子已经驶进于家的豪宅,于明桦缓缓地呼出积郁在胸口中的无力感。 步下车,笔直地走进大门,递出公事包和西装外套给迎接他的下人之后,于明桦便想直接回到他的卧房,这个唯一属于他自己的私人空间,不过却在听到下人对他的报告之后打消了念头。 “朋友?”于明桦微偏过头,“在哪里?” “我请他们在偏厅等候。” 抱持着怀疑,于明桦转移方向往偏厅走去。 一靠近偏听,就听到从里面传出谈话的声音,舒缓了于明桦原本怀疑的心,同时得知他认为的不速之客是何许人物,于明桦的嘴角挂上了多日不曾展露出的笑容,并且加快脚步。 “什么风把你们吹来啦?”于明桦一出声立刻吸引了待在偏听里其它两个人的注意。 “东西南北风你随便猜一个。”龙泽川一咧开嘴,笑着回答。 “我们只是顺道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走近韩哲雄并朝他的肩膀重重拍了一下,于明桦毫不掩饰此刻的好心情。 “你们两个明明就没有任何亲戚住在这附近,是顺哪里的道啊!” “客从远方来,这样才显现得出我们的交情深厚。” 于明桦笑得十分开心,“看样子,朋友可不是白交的。” “那当然,我可是重情重义又有仁爱慈悲心的好哥儿们啊!”龙泽川一用许多形容词来点缀自己完美的人格。 “最近都没有你的消息,所以我们才想过来看看。”韩哲雄补充了一个比较能让人接受的说法。 “自从回到家之后,我是比较没有时间跟你们联络,尤其是最近这几天,我必须跟我未来的老婆见见面,培养感情。”说到这儿,于明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自我嘲讽的表情。 “那个女人长得好看吗?” 听到龙泽川一问的问题,于明桦扯扯嘴角。 “是不错,美丽的玻璃娃娃。” “那你可千万别太激烈,弄坏了人家喔!”暧昧的语气加上暧昧的态度,终究惹来于明桦一记铁拳。 “干嘛打人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是明训耶!”装出一脸无辜,龙泽川一用手揉揉一点痛感也没有的左肩。 “对待心怀不轨的人,只有动手才是上上之策。”于明桦装模作样地开始摩拳擦掌。 然而就在于明桦和龙泽川一你一言我一语玩得正高兴的时候,韩哲雄出奇不意地丢出一个问题,让嘻闹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 “你不想知道他的近况吗?”韩哲雄用极为认真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于明桦,“尤其在你伤他那么重之后,你不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吗?” 尖锐的问题让于明桦沉默了下来,龙泽川一连忙出声,不想让气氛太过僵硬。 “哎!我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看老朋友的,别谈这类伤感的话题嘛!”龙泽川一朝韩哲雄眨眨眼示意,另外他抬起手拍拍于明桦的肩头,给予他一种无言的打气。 “就是因为伤得程皓文太重,所以我才要问清楚,”韩哲雄轻轻叹了一声,“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带给他多大的伤害?”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无法给他任何安慰。”于明桦轻声回答,他转过头,望向窗外,“就算他伤得再重,我也不可能给他什么保证,像口头这样虚无的安慰不会是他真正想要的,也不是我真正想给的,既然如此,那就彻彻底底地痛过一次,然后再专心地治疗情伤。” 静静地听着于明桦内心的告白,韩哲雄和龙泽川一也都跟着无言了,两人的心里都清楚明白于明桦说的话非常正确,不给希望才是对待对方最体贴的爱意,而时间是效果最好的一帖良药。 “别把气氛搞得这么严肃嘛!也许此次一别之后相见无期,咱们兄弟三个要好好把握时光!”龙泽川一随即摆开笑脸。 “日期决定了吗?”韩哲雄收起先前的严肃,温和地转开话题,而于明桦则是会意地摇摇头。 “明天才是正式相亲,相亲完之后才会论及婚期。” “明天?” 好友们惊讶外加异口同声的音量大大刺激了于明桦的耳膜,他忍不住揉揉发疼的耳朵,并且皱起双眉,脸上充满不解。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呃……这是因为……” “我们觉得……太快了……” 尴尬的两个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急着解释,于明桦不疑有他,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 “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怎么会有快慢的分别呢?” “说的也是啊!”和韩哲雄面面相觑地笑了几声,龙泽川一接着继续说,“那你的意思是说,明天两家人就要一起见面罗?” “是啊!” “晚上吗?”韩哲雄紧接着问。 “是啊!” “几点?” “晚餐的时候。” “在哪里?” 面对好友一连串的问题,于明桦的心里终于升起一股疑惑,他怀疑地眯起双眼,轮流来回看着一脸尴尬的好友们。 “你干嘛这样看我们啦!”龙泽川一不露痕迹地装出轻松。 “我们会这样问也是出于关心而已,你别想太多。”韩哲雄尽量表现出最有诚意的一面。 尽管如此,于明桦仍是没有卸除疑虑,他紧抿双唇,仍旧对眼前两位好友投射出怀疑的视线。 “你们该不会有什么不良的企图要设计我吧?” 于明桦的话才一说出口,龙泽川一马上大动作起身,然后一脸受到伤害似地看向指责他和韩哲雄的于明桦,并且发出不满的愤怒。 “明桦你这样说太过分罗,朋友当几年了,又不是今天才认识,平常开玩笑互损不说,我和哲雄有害过你吗?” 龙泽川一直接的愤怒弥平了于明桦心中的怀疑,他立刻换上懊悔的神情,并对好友们道歉。 “对不起!没想到待在这个家里久了,对我的影响居然那么深,没几天的功夫我就已经学会怀疑身边所有的人了。”于明桦自嘲地垂下眼帘,他觉得无法面对一直以来相依相扶持的知心好友。 而于明桦的自责则是让龙泽川一和韩哲雄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心里都暗自庆幸,也都认同于明桦是因为爱情方面受创太深,所以才影响了平时敏锐的判断能力。 “那你们决定在哪里见面?”趁胜追击地继续发问,因为韩哲雄十分清楚心怀歉意的于明桦在这个时候一定是有问必答。 “就决定在这里。”干笑了两声,于明桦接着抬起头环看四周,“这里真不愧是捆绑住我的牢笼,所有的枷锁都在这里一道一道地套在我身上,一层一层地把我死死锁住。” 看着浑身充满无奈气息的于明桦,同情之情满满地充塞在龙泽川一的心底,此时此地,他忍不住心中激荡的情感,脱口而出。 “兄弟,如果你没有办法自己挣脱所有的束缚,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对啊!我们一定会尽全力陪你一起度过接下来所有的日子,毕竟朋友是一辈子的事。” 韩哲雄感人肺腑的发言让于明桦在下一刻红了眼眶,他强忍住内心的感动,只能紧抿住双唇,对着两位好友点点头。 相较于于明桦的真情流露,韩哲雄和龙泽川一则是默默地在一旁陪着感动。一直到夜深人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以手机通知程皓文两兄妹最新的消息。 第九章 忐忑不安地待在一间日式风格的小储藏室里,为了透透空气,也是想藉着观察房间内的格局来栘转自己的注意力,程皓文轻声打开小储藏室的拉门,不时地转着脖子环视、打量着房间四面的摆设,化解自己的紧张感。 昨天深夜一收到韩哲雄他们传来的讯息之后,程皓芬就立即发挥她自创的芬子兵法守则——掩其耳目,顺利潜入! 在于明桦出门上班之后,他们兄妹俩就假装成是前来拜访于明桦的友人,再经过韩哲雄和龙泽川一两人的认证,畅通无阻地直接登堂入室。 接着,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看似真人的假人换上程皓文之前穿来的衣服,并假扮他身体不适,由龙泽川一护送程皓芬上车离开;而他则在韩哲雄全力的掩护之下,以狸猫换太子的方式顺利送进现在这一间房间里。 程皓文深呼吸一口气,一想到接下来将要独自面对的阵仗,一股紧张夹带着刺激的感受,充满了他全身的细胞。 依照程皓芬的计画,程皓文只要乖乖地待在房间里等着,直到时机成熟,龙泽川一就会把于明桦送到房间里来,然后负责迷昏他,而他要做的只是脱光于明桦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抱在一起,制造出某种令人想入非非的情境,最后等着一群人冲进房里亲眼目睹就行了。 不过在整个过程中原本应该上场的春药,在经过程皓文极力、坚决的反抗之下,程皓芬终于愿意放弃使用,改为用微量的安眠药剂来代替。 一抹微笑爬上了程皓文的嘴角,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为了一个男人付出所有的勇气和胆量,只是企望爱情能够有个美满的结局。 这样大胆的行为举止对以前的他来说,简直是在实行一项不可能的任务,但是现在的他却已经让自己有勇气置身在这项任务里了。 程皓文再一次利用缓慢的呼吸来减缓因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漫长的等待让紧张感越来越深,也让程皓文越来越不知所措,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双眉微微地皱起。 突然!沉重的脚步声和两人对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程皓文立刻会意,连忙把小储藏室的门关上,几乎是摒住气地倾听声音慢慢地接近。 “你神秘兮兮地从宴会上把我叫出来,又不直接说清楚有什么事,还带我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干什么?”于明桦的声音里听得出来有那么一些不耐。 “别急别急,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龙泽川一心情愉快地安抚着,接着程皓文就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惊喜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我还没有准备好啊!你先在这里暍口茶等我。” “什么?” “别急别急!来来来!先喝口茶消消火。” 于明桦皱起浓眉,“你别闹了,他们正等着我。” “等一下下又不会死,而且我送给你的礼物可是无价之宝,是可以让你后半辈子幸福的极品耶!”龙泽川一信誓旦旦地保证。 “幸福?”于明桦自嘲地一哼,“自从我选择重新回到这个家门就注定这一生跟幸福无缘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和哲雄才决定送你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啊!来!耐心点儿,喝口茶。”龙泽川一不死心地继续怂恿,但于明桦似乎是有所察觉,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对龙泽川一开口。 “我好像感受到某种阴谋正在进行。” “错错错!”龙泽川一神态自若地摇摇头,“所谓阴谋者是有害人的意图,我是你最好的朋友,而且纯粹是要送个礼物让你惊喜进而感谢我,并且在往后的日子里能够回馈我,根本没有存着一丝丝想害你的心,天地为证啊!” 瞧好友真的顶着一脸真心诚意,于明桦当然了解好友们喜好开玩笑的个性,他轻轻一叹。“你拉我出来,只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本来就没有打算要逃,再说拉你到这里也还是在你家里,这哪叫逃啊!”龙泽川一露出最有诚意的笑容,并拍拍于明桦的肩膀,“好啦!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准备一下子就好,你可以先喝一口茶,那壶茶可是我亲手泡的喔!” “你动作要快一点,我不可能离开太久。”于明桦边说边拿起茶杯,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见状,龙泽川一开心地盈着满满的笑意走出房间。 听着龙泽川一逐渐离去的脚步声,自始至终程皓文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怕的就是被于明桦发觉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 静静地等待着,感觉上像是等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一滴汗水沿着发际慢慢滑下,程皓文一直待在小小的储藏室里不敢出去,当然也不敢探头看一眼,所以他就紧贴着拉门,竖耳倾听房内的动静。 但是自从龙泽川一离去之后,于明桦就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了,让他无从得知现在房间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你也该出来了吧!” 纸门忽然被人猛然拉开,程皓文在惊吓之余也不由得因突如其来的光线而眯起双目。 “你的耐力真是天下无敌第一,在这么闷热的空间里还可以待上这么久。”龙泽川一佩服地简直想颁奖给他。 “我不知道他已经睡着了。”程皓文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已经趴在桌上,呈现熟睡状态的于明桦。 龙泽川一好笑地扬扬嘴角,“别担心,我下的药量不多,他一会儿就会醒过来,所以你要把握时间,尽量把那种做过之后的气氛完整地呈现出。” 程皓文因龙泽川一的说法羞红了脸颊。 “好了!不逗你了,接下来就看你的罗!” “你不帮我脱吗?”见龙泽川一似乎打算就这样直接离开,程皓文心慌地赶紧出声询问。 “帮你?” “我……我的意思是……帮帮……他……脱……” 龙泽川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还真的咧!明桦曾经说过,你一紧张就会口吃得厉害,这下子我终于见识到了。”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被对方一调侃,程皓文就显得更慌张无措。 “我知道、我知道!”龙泽川一急忙阻止他继续发言,“为了怕你脱得手忙脚乱,耽误了宝贵的时间,我会帮你脱好他的衣服,不过等你自己脱好之后,你和他的姿势就要靠你自己摆好,千万要记住,不要因为一时的害羞而耽误了时间、破坏了计画。”龙泽川一指指戴在手腕上的表,“我大概十分钟之后就会带着一伙儿人一起破门而入见证你们的好情,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斟酌时间。” 千叮咛万交代地一再嘱咐着,龙泽川一动作迅速地脱光于明桦身上的衣服,并在他光裸的身体上盖上一条薄被,然后才起身离开房间,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再一次提醒非常容易害羞的程皓文千万要注意时间。 被留下来的程皓文满脸通红,他心里明白自己应该赶紧脱下衣服,但是不断发抖的手让他迟迟无法如愿,正当他迟疑又担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昏睡中的于明桦突然一个翻身,吓得程皓文直往后退,惊恐地拉开与于明桦之间的距离。 该不会醒来了吧? 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程皓文睁大眼睛瞪着已经翻身背对着他的于明桦,等了一会儿,于明桦再也没有任何动作之后,他才放心地嘘出一口气。 看了一眼手上的表,赫然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大半,程皓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凝聚勇气,然后狠下心开始动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接着以超乎平常的速度钻进薄被里。 关上门之后,龙泽川一慢慢地往宴会场地前进,这一路上他的心情是无与伦比的好,而且是亢奋到了极点。 替自个儿兄弟找到一个好归宿是做朋友的义务,当然也是一种不能错过、放过的乐趣。 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龙泽川一踏着愉快的脚步往前走,眼看整个计画只差最后的临门一脚,所以他仔细地注意每一个细微末节,不容许任何一丁点儿的疏忽而导致前功尽弃,因为于明桦的父亲可不是个好骗的人物。 一思及此,龙泽川一在与目标的距离逐渐拉近之余,停下了步伐,他打算先是在原地跑步,让自己看起来真的是一付很喘的模样,一直跑到差不多接近与程皓文约定好的时问,他才真正迈开步伐直奔向目的地。 程皓文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被子里,而在自己身边的是背对着他,睡得死沉沉的于明桦,这样的景象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达到龙泽川一所要求的效果,躺在一起的两个人一点也不激情、火热,就算被人发现也不像是抓好在床,完全没有完事后的余韵,更没有暧昧的气氛,反倒比较像是两具不具名的尸体躺在一起。 这样不行! 连自己都觉得很假,程皓文烦恼地盯着天花板,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压力逼得他立刻下了决定,一股作气,动手翻过于明桦的身体,让两个人直接面对面,然后伸出手把于明桦和自己的头发都稍微弄乱一点,接着他改变两人的位置,尽管非常不好意思,但是为求逼真,他让自己趴在于明桦的身上,然后调整姿势,让整个气氛变得暧昧一点。 “这样可以吗?” 只是平贴着于明桦的胸部,就这样直趴在他身上好像没有办法制造出暧昧的效果,程皓文轻蹙着双眉,想着如何改变姿势。 向左移一点,然后再向右下方偏一些,把脸贴在于明桦的胸膛,其中一只手和他十指交握,另外一只手则是垂放在他的肩头。 一边移动一边在脑海中想像着这样的姿势合不合格,在上半身没有任何问题之后,程皓文接着改变双脚的位置。 他将原本伸直的两只脚分别跨放在于明桦下身的两侧,在薄被若有似无的遮掩下,遐想的空间一下子扩大,就在同时程皓文清楚地感觉到两人的下半身正紧密的贴在一起,一抹红晕自然而然地染红了他的双颊。 羞怯地扭了扭身体,想藉此消除像发烧般的热度,此时此刻,程皓文只希望龙泽川一能够赶快把众人带过来,尽快结束这令人脸红心跳的时刻。 “你再这样继续动下去,我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事。” 突然,从头顶上传来的声音让程皓文一瞬间陷入僵化状态,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情况会发生在他身上。 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程皓文一点一点地把头拾起来,让视线一寸一寸地向上移……果然!他看到的是正皱着眉头的于明桦,但最令人惊愕的是——此刻的他是清醒的。 “我们两个怎么会都没有穿衣服?” 于明桦的话才一说出口,程皓文立刻受到惊吓地坐挺身体,当下急着想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而这突然的移动让盖在两人身上的薄被随着姿势的改变而瞬间往下滑落。 就在于明桦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地靠近,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和室的门就被人‘唰’地拉开,于明桦马上伸手把程皓文往自己的怀里抱,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来遮挡突然闯入室内的人的视线,并且顺手拉起下滑的薄被盖住两人的身体。 第一个冲进房间里的当然是带头领队的龙泽川一,不过出现在眼前与计画不相符的‘事实’让他惊愕地愣在当场,连事前准备好要说哪些加油添醋的话都卡在喉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又是你!” 推开挡在门口的龙泽川一,于政章非常不悦地皱紧眉头,用极其愤怒的双眼看着光裸着身体和自己儿子抱在一起的男人。 “于政章!你这是什么意思?”发出如怒吼般指责的是王秘书长,他被眼前的景象所激怒,甚至认为这是一场有意羞辱他的阴谋。 “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政章寒着一张脸,口吻冰冷地对抱在一起的男人发号命令,“不过,在得到合理的解释之前,你们先把衣服给我穿上。” *** 站在众目睽睽之下,程皓文紧张地绞着手,龙泽川一和韩哲雄则是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的右边,而于明桦站在他的左边,但距离却是显得远了一些。 不同于程皓文的紧张,于明桦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令人无法窥探出他的心思。 “我该怎么称呼你?”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于政章并不先质问对方的意图,反而是语气平顺地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及背景。 在开口说话之前,程皓文深呼吸一口气,此刻的他虽然觉得紧张但却不感到畏惧,他抬起头和于政章的视线相接,一字一句的把话说清楚。 “我叫做程皓文,和于明桦是同事。” “同事?”于政章眯起双眼,“那么是为了什么,你会做出这种不顾他人眼光的大胆行径?” 面对于政章的直接切入,程皓文先是转头看向于明桦,而后者在接收到他的视线之后也偏过头看着他,然后程皓文才轻声但却非常清楚地说出大家都想要知道的原因。 “因为我爱他。” 听到这种答案,在场的其他人无不一阵哗然,就连于明桦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惊愕,似乎是不相信比一般人来得容易害羞的程皓文,居然敢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前对他作爱的告白。 “程秘书,我支持你。”龙泽川一满脸笑意地表现出自己最大的支持度。 收到龙泽川一的善意,程皓文顿时觉得勇气无限,他语气坚定地对着所有人,尤其是于明桦,说出自己的感情。 “我认为爱人或者被爱都是幸福的,因为至少我爱过,所以不论爱的形式是什么,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程皓文抬头挺胸地一步一步走向于明桦,站定在他的面前,眼神中有着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坚定情意。 “你说你配不上我,我也知道你的心魔是什么,但是请你相信,属于我的幸福我自己会去争取,我也知道它在哪里。”程皓文的脸上泛起微笑,“那就是你!” 于明桦情绪激动地听着程皓文的告白,但他又像是在压抑什么似地紧抿双唇,不给任何回应。 程皓文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不过他立刻重新振作起精神,依然保持着微笑。 “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我,并且舍弃存在自己内心已久的心魔是不可能的事,我也知道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的话,会有太多阻碍挡在我们面前,但是现在我只请求你对你自己坦白,坦白你爱的人就是我,至于往后能不能够得到幸福,我会自己负责,你不需要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身上,因为选择的权利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给的。” 鼓足勇气,程皓文勇敢地说出藏在心底的爱意,把自己的真心毫无保留地交付出去,程皓文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于明桦的回应,不强迫也不催促。然而,时间就这么沉默地慢慢流逝,一分分、一寸寸地带走了他所有的勇气,所有的坚持。 “你倒是说话啊!”龙泽川一等得不耐烦地对着于明桦大吼。 经好友提醒后,于明桦才犹如大梦初醒般地张开嘴。 “我……” “真是一场好戏。”于政章突然举掌拍手,阻断了于明桦的话,他发声的同时也散发出不容他人忽视的存在戚。 于政章走到程皓文和于明桦之间,他微低下头看着破坏他今晚所有安排的这个人,丝毫不保留自己眼神中的冷冽。 “你高贵的爱情似乎很容易感动懦弱的人。”说到此,于政章有意地看了于明桦一眼, “不过就算是再软弱无能的人都有应该要背负的责任,这样才不会走上成为废物的道路。”于政章的直言让程皓文睁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是这样形容自己的儿子。 “怎么会有你这种父亲?” “大开眼界了?”于政章冷冷一笑,“我想今晚大开眼界的应该是我,不知道是我跟时代脱节了,还是你为了高贵的爱情让你抛弃了所有的羞耻心,请原谅我无法苟同你今晚的做法,我认为求全爱情的完美不应该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达成,这会影响高贵的定义不是吗?” 于政章的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根根锐利的针,实实在在地扎进程皓文的心房,刺得他伤痕累累,滴滴血集聚成涓流。 “我尊敬你是长辈,但是你说的话未免也太过分了。”不愿程皓文受到这种侮辱,龙泽川一朝于政章发出不平之鸣,不过令他最气的是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什么都没做的于明桦。 “明桦你干嘛不说话啊?程秘书被人骂得这么难听,你就一个字也不帮他辩解?你应该是最了解他是怎样害羞的一个人啊!他能够做出这种事,必须付出多么大的勇气跟决心你应该最清楚才是!你怎么可以一句话也不说?” 越说越气愤,龙泽川一握紧拳头,几乎是要冲上前去揍于明桦一顿,在他身后的韩哲雄,用双臂一把抱住激动的人儿,阻止他做出错事。 龙泽川一的指责,清清楚楚地传达给于明桦,也深深地沉淀在他的心底。 “很难相信。”于政章摇摇头,“很难相信一个害羞的人会做出这种事,不过现在再争论这些问题一点效益也没有,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于政章说完便转身直接面对于明桦,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没有一丝情感。 “告诉我,你爱不爱这个男人?” 整个空间因为于政章的问题而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沉重的静默压迫着在场所有人的感官,逼得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我再问你一次,你爱不爱这个男人?” 用审视的目光直勾勾地回视于政章的双眼,于明桦仍旧维持着一贯沉默,而他的不语似乎就代表了他的答案。 意会到这样的讯息,程皓文当下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他立刻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表露出自己追求爱情的积极,当然也更不能在此刻让眼泪夺眶而出,泄漏了自己的失败以及难堪。 “于明桦!”龙泽川一怒不可抑地大吼。 刻意忽视眼前所表现出的愤怒及黯然神伤,于政章转身离开于明桦的面前,依旧像个王者一样对着所有的人发号命令。 “我想大家应该都明白了,今晚的事件纯粹是一场意外,我想这个意外不足以影响我们之间原本该有的协定以及安排。” 此话一出,明显表示他的爱情被定夺了结局,程皓文难以承受地掩面哭泣,他再也没有任何一丝勇气可以面对此情此境,得不到回应的爱情,比众人嘲讽的眼神更令他心碎,他无法承担地转身离去,远远离开这个伤他如此之深的地方,伤他如此之重的于明桦。 “程秘书!”看着飞奔而去的程皓文,龙泽川一担心地跟了上去,不过临走前他冷情地对着于明桦说道,“我一直都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可是我发现我看错你了,你根本就是一个孬种。” *** 一起回到计画中原定相会的地点,一路上安静流着眼泪的程皓文,在一见到程皓芬之后才真正放开—切,痛哭起来,哭得让人心疼、令人鼻酸。 经由龙泽川一的叙述,得知所有事情经过的程皓芬,难得冲动得失去理性,无比愤怒地只想冲到于家找于政章对骂,找于明桦干架。 “你别那么冲,找他们算帐又不可能改变既成的事实。”龙泽川一紧急拉住一昧往外冲的程皓芬。 “就算不能改变事实,消消气我也爽!”程皓芬尽全力地想摆脱掉龙泽川一的钳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激动?” “当你的家人被别的混蛋污辱的时候,你能忍气吞声吗?”程皓芬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手腕。“你放开我!” “现在你应该先做的事情是安慰你哥哥。”韩哲雄突然插入两人之间,并拍拍程皓芬的肩膀示意,后者立即明白,所以在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之后,她转过身,并甩开龙泽川一的手,走向趴伏在沙发上痛哭不已的程皓文。 龙泽川一幽幽一叹。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会变成这种局面是因为我们忽略了人心难测这一点。”韩哲雄直接说出事件核心。 “想不到于明桦居然是这么窝囊的人,原本以为他只是想当他父亲的乖儿子,没想到他竟然一点担当也没有,走火入魔到什么都不敢承认,他根本……他根本不是我认识的于明桦,他不配!” “龙泽……”韩哲雄无法说什么安慰的话,因为就连他也无法谅解于明桦怎么能够这样伤害程皓文,他明明就那么爱他啊! “那种人还谈他干什么?”程皓芬抱着正哭得伤心的程皓文,“为了自己而伤害爱着他的人,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那个要嫁给他的女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因为这种男人是扶不起的阿斗。” 韩哲雄无话可说,他缓缓地走到程皓文身边,语气轻柔地说。 “对不起,让你遇到这样的事情。” 程皓文把脸埋在程皓芬的怀里,摇了摇头。 “是啊!是我们太草率了,所以才会让你碰到这种难堪的场面。”龙泽川一也慢慢地靠近程皓文,脸上充满了懊悔。 程皓文只是摇摇头,哭着。 “对不起,哥,这一次是我太心急了。”一直是盛气凌人的程皓芬,突然消弥了气势,她温柔轻声且诚心地向程皓文道歉。 第十章 “不是……不是你们的错……是……是我太天……天真了……”程皓文终于抬起头看向身边的三个人,“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只有爱情就……就可以了……我应该是要去了解……应该明白……他一直都不想伤害我……所以才不……承认……是……是我为难他了……” “你干么还要替他说话?”程皓芬气愤地伸出双手,抓住程皓文的双肩。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是我们在逼他……”程皓文拭去脸上的泪痕,“是我们丢了个难题给他,他已经明白的说过他配不上我了,我却还是强迫他去面对他心底的心魔,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是我自己造成的,不仅让自己难堪,同时也彻底伤害了他。” “伤害他?你也太仁慈了吧!”程皓芬不由自主地扯高音量,但是程皓文却回给她一抹悲哀的微笑。 “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今天的不敢承认一定也深深伤害了他自己,而且伤得很重……” “真是够了!够了!”程皓芬受不了地翻一翻白眼,她生气地站起来离开座位,并且直接对程皓文批评,“你已没救了。” 不像程皓芬做出那么大的反应,韩哲雄和龙泽川一两个人则是在内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难堪的场面你似乎还能释怀。”韩哲雄的眼中满是歉意,他真心希望这次的事件带给程皓文的伤害能够越小越好。 程皓文再次摇了摇头,“不是我能释怀,他确实是深深重伤了我,只是我也一样心疼他啊!”说着,泪水又自眼角滑落下来,程皓文迅速地拾起手,擦去留在脸上的心痛痕迹。 “忘了他吧!就当你从来没有爱过他,我们也从来没有过这个朋友。”龙泽川一像是下定决心。 “说的也是。”程皓文终于点头附和,“除了忘记,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疗伤的方法。” “别这么说,时间会帮助我们淡忘所有一切。”韩哲雄述说的眼神里有着易见的无奈。 “别哀声叹气了,又不是世界末日。”程皓芬突然回到话题中,她又恢复了之前盛气凌人的姿态,“能够藉这个机会看清一个人,顺便还上了宝贵的一课,看到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禽兽长得是什么模样,一举数得算得上是值回票价了。” 心里十分明白妹妹这样的说法是要使自己能够放开心怀,程皓文体贴地回报一个了然的微笑。然而爱情这种敏感的感情,在被重重刺伤之后,又怎么可能只靠涂药、缝合,就能够轻易地愈合而不再感到疼痛呢? 掩饰着内心所受到的重创,程皓文只显露出憔悴的一面,他把心碎、悲哀的自己隐藏在其他人无法窥探到的内心世界里,决定只有在夜深无人之时,才把这深沉的悲恸从心底翻取出来,独自修补已然碎不成形的心房。 *** 深思了一整晚之后,于明桦终于做了人生当中最重大的决定。 此时,窗外展现的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天气,对于明桦而言,这也是一个全新又充满希望的一天。 提着一袋行李,于明桦面带微笑地走到饭厅用餐,就算看到于政章对他投来不解的目光,他还是神态自若地坐下用餐,没有丝毫介意。 “你这是干什么?”于政章用眼神示意,瞄一眼于明桦摆放在椅子旁边的旅行袋。 “我打算离开这里。”轻轻松松的态度却说出不可思议的内容,于政章皱起眉头,看着仍是一脸笑容的于明桦。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要离开这里,而且不会再回来了。”于明桦一字一字说得十分清楚,没有任何说笑的意味,这让于政章的脸色更显难看。 “你今天是在发什么疯,难道你忘了经过昨天晚上那一闹,今天中午我们还要再跟对方见一次面?” 于明桦愉快地摇摇头,“我没忘,不过,我想我是不会去了。” 于政章用力一拍桌,发出一声巨响。 “你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 于明桦毫不畏惧地迎上于政章的愤怒,他收起先前的笑容,换上无比认真的表情,直视父亲。“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终于让我悟透了一件事,这个牵绊住我三十年的魔咒,终于解除了。” “你在胡说什么?”于政章不耐烦地斥责。 “我终于明白,原来在你的心中我一直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儿子。”于明桦的脸上染着落寞的色彩,“我也终于明白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是没有用的,因为我根本扭转不了你对我的看法。” “一大早你说这个干什么?”于政章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接着他起身打算要离开,“吃完早饭就回房间换上正式一点的衣服,如果连穿衣服的品味都还要人指点,以后要如何独当一面。” “我恐怕要辜负你了。” 不等于政章跨出步伐,于明桦直言说出自己思考一整个晚上的想法,而这也成功地阻止了于政章原本要离去的脚步,他镇定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儿子,脸上仍是不带一丝情感波动。 “把话给我说清楚。” 心里明白是该把话完完整整说清楚的时候了,于明桦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地吐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是你让我看清了自己的盲目和愚笨,发现原来要得到我一直追求的虚幻竟是要放弃那么珍贵的宝物,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才能换取,而且比较起来还发现一点也不值得。”说着,于明桦哈哈笑了几声。 “说话不要拐弯抹角,我没有你那么多闲功夫去听。” “我知道!”于明桦了解地点点头,他一口饮尽杯中的咖啡,抹抹嘴之后才继续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当你的乖儿子了。” 于政章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 “仔细想想,真不知道之前的坚持是为了什么?”于明桦无所谓地耸耸肩,“不过我该付的责任我还是会负的,让你损失的部分我会想办法弥补。” 对于于明桦的说法,于政章直接换上轻视的脸色。 “你能想什么办法?”于政章抬起下颚,扯动一下嘴角,“如果你真的有办法,昨天晚上你就不会什么都不敢承认,还要等到今天早上才敢单独地跟我说你可以负责。” 于明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昨天晚上我不承认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顾虑到你是我的父亲,我还是尊重你,让你保有你的面子,而我选择伤害他,是因为接下来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弥补他、疼他、乞求他的原谅,但对于你,我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听到这儿,于政章感觉到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愤怒直窜上来,他的气愤由剧烈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得出来,于明桦当然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他选择视而不见。 “你可以对外宣告说,我这个不孝子被你踢出家门了,我一点也不会介意,毕竟我一直都没有让你满意过。”提起摆放在椅子旁边的旅行袋,于明桦毫无恋栈地转身就走。 挺起胸膛,于明桦笔直地朝大门的方向迈开脚步,他非常清楚于政章不可能会开口要求他留下,因为他非常了解自己父亲是个太骄傲的男人,所以此时此刻他才可以不急不徐地转过身离去,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走出了于家的大门,门外是万里无云的晴空,于明桦用力地呼吸几次,把真正自由的空气吸进到肺里,然后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只要把一切看开,他就可以从这个牢笼里解放出来,振翅飞到天外去了,为什么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悟透呢?应该是那时没有人值得让他顿悟吧。 踏着解脱的步伐,现在的于明桦心里只在意着一个人,只想看见那个人,想听听他的声音,迫不及待地想安慰他、心疼他,放任他对自己撒娇、对自己斥责,而他会真心诚意地向他说声对不起,紧紧地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再肯定地告诉他,“我爱你!” *** 独自坐在餐桌上,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程皓文吃着程皓芬难得下楼替他买上来的早餐。 尽管昨天他的世界发生了那么伤人的剧变,现实中的地球仍是在转动,太阳依旧升起,时间也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下来,程皓芬的期末考依然继续,韩哲雄和龙泽川一的课也不能不上,剩下的只有自己,仿佛是被抛下了似地跟不上规律的脚步。 这样是不是就叫做现实的残酷! 程皓文实在没有胃口,郁闷的心情始终打不开,跟窗外蓝天白云的好天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甚至产生了一种被世界遗弃的错觉。 忧郁的心情逐渐浓厚,程皓文甩甩头想要振作,他知道再这么郁闷下去,他不是会得到忧郁症,就是步上自杀一途。 找些事情做吧! 环看平常被他整理得井然有序的家,程皓文突然有一股想弄乱的冲动,但是一想到之后的整理功夫,他就又却步了,所以他放弃了这个对他来说是疯狂的想法。 那要做什么呢? 呆呆地望着四周,从右边到左边,再从左边到右边,接着再由右边转到左边,然后再由左边转…… 叮咚! 重覆毫无意义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一声门铃声拉回了程皓文呆滞的思考能力,他先是看向墙上的时钟,然后皱起眉。 “龙泽明明说他要十一点才会过来啊?” 虽然有着疑惑,但是极度想要有人陪伴的渴望让程皓文松懈了防备,他走向门,直接打开铁门,然后瞪大眼睛直视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你……” “我是来跟你求婚的。” 熟悉的爽朗笑容加上熟悉的温柔声音,再配上熟悉的脸孔,综合起来就是程皓文爱着的男人——于明桦! “你……” “嫁给我吧!”于明桦冲动地上前拥抱住已经陷入混乱并再度呈现呆滞状态的程皓文。 被人紧紧抱得透不过气来,也是因为缺氧的求生意志让程皓文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他猛然地伸手推开紧抱住他的男人,脸上的表情除了惊愕,还有一丝怒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 听到这句爆炸性的话,程皓文不自觉地发愣了一会儿,但是下一刻他非常气愤地赏了于明桦一个巴掌。 “你不要把我当白痴耍。” 手抚着热辣辣的脸颊,于明桦没有被程皓文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他反而是心慌地在意着自爱人眼眶流溢出来的泪水。 “别哭,不要哭,是我太心急了,我应该照着顺序来的,应该要到最后才能说出我爱你的,我真是……”于明桦手忙脚乱地帮程皓文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爱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说出这种谎话,这样伤害我?”自己被无情地刺伤了,难过地情绪让程皓文的泪珠儿不断地往下掉。 “我没有骗你,昨天那样伤害你是有理由的,我是真的爱着你的。”于明桦紧张地急着想说明,可似乎是越表白越说不清。 “你怎么可以这样……”程皓文伤心地指控,“我以为你真的爱我,你会心疼我,可是你却让我心碎难过,我努力地想打开你的心门,你知道我提起了多大的勇气吗?结果是你把我排在门外不让我进去,是你狠心拒绝了我啊!”程皓文忍不住哭了起来,“现在……你还说……你爱我……” “对不起!”于明桦心疼地轻拥住程皓文,让他缩在自己的怀里,靠着自己的胸膛哭出委屈,“我要的,我现在才懂得,是我的盲目带给你痛苦,所以请你给我机会,求你给我机会让我弥补你、让我疼你、让我爱你。” 程皓文没有挣脱于明桦的怀抱,但是他却轻摇着头回答。 “你累积给我的伤害好深,你叫我怎么释怀?” 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于明桦对程皓文没有任何强迫,他稍微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然后收回双手,轻轻捧起程皓文的脸,直视他盈满泪水的眼,诚恳地对他说道。 “你可以不用相信我,你可以对我保持怀疑,但是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留在你身边,让我证明我爱你,考验我爱你的决心和程度,只要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只要你不拒绝我的接近,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有多深,我会毫无保留付出我所有的爱,只给你一个人。” 动人心弦的情话,字字刻印上程皓文脆弱的心房,他根本一点抵抗的能力也没有,他完全沦陷了! 不想、不愿也不能抗拒,说他痴吧!骂他傻吧!他是真的爱着,没有一点点迟疑,也因为爱,对于于明桦,他只能完全接受。 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心爱的男人,那是一张他深深爱着的脸啊! 轻轻地,柔柔地,程皓文仰起头,缓缓将自己的唇印上于明桦的,以吻代替了他的回答。 随着时间流逝,如羽毛般轻柔的吻开始慢慢的变质,四片相互渴望的唇,交缠得越来越浓烈、越来越难分,高涨的情欲瞬间弥漫在两个人之间。 “等……等一下……”程皓文首先恢复理智,“这里是大门口。” 依依不舍地放开恋人的红唇,于明桦大胆的一把抱起程皓文。 “那我们就进去房间里吧。” 听见于明桦如此明显的求爱,程皓文顿时觉得一片火辣布满脸颊。 一进房间,于明桦便迫不及待地亲吻程皓文红肿的双唇,一路直捣他柔嫩的口腔,从上颚到舌尖不断地来回交缠,惹得程皓文忍不住一阵颤栗扫过全身。 不只加重亲吻的力道,于明华的双手也趁机脱下穿在自己和程皓文身上的衣服,直到程皓文透着粉红的身躯呈现在眼前。暗红色的乳尖在白皙的胸膛上更加显眼,于明华忍不住用嘴去品尝那渴望已久的茱萸,如此的轻咬慢舔,让躺在身下的人儿难耐地娇吟的…… *** “我不答应!” 硬生生的回绝出自于程皓芬的口中,现在的她,心中有一簇小小的火苗正要开始燃烧。 “你干么那么坚持啊!明桦好不容易突破心魔要跟你哥共结连理,你反对个什么劲儿啊?” 跟程皓芬杠上的是龙泽川一,此刻他正用不以为然的态度对着她敦敦训示。 “他能够突破心魔我恭喜他,可喜可贺,不过要与我哥共结连理的话,请通融我们必须考虑一下。” “有什么好考虑的?” 程皓芬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理所当然的解释,“我只有这么一个哥哥,当然不能让他吃苦,尤其嫁给一个扛有负债的男人更是不可以。” “他和明桦两情相悦耶!你这样拆棒打鸳鸯是很不道德的。” “你才不道德咧!竟然把我哥推入火坑。”藏在程皓芬心中的那一小簇火苗越烧越旺,“猛打着爱情至上的旗帜,把我哥骗得失去了理智。” “喂!你说话要有善德喔!我这个人是从来不骗人的。”龙泽川一被批评到火气也冒了上来。 “难道不是吗?为了把自己负债的朋友推销出去就牺牲掉我哥,你也太没人性了。”程皓芬把怒火一股脑儿全数向龙泽川一喷发。 “喂喂喂!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没有人性?你让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才真的叫没人性。”龙泽川一毫不吃亏的反击回去。 “有谁会要一个有负债的男人,你根本就是牺牲我哥还不承认。” “负债、负债的喊,不过就是六亿而已,你干么污辱人啊!” “六亿而已?”程皓芬冷笑,“一个穷酸的大学教授,一辈子能赚六千万就是祖上积德了,于明桦他去哪里抢六亿还债啊!” “你太看不起人了,他会负债也是为了能跟你哥在一起啊!”龙泽川一双手握拳为自己的好友愤恨不平。 “说得好听,那是他当初种下的因,谁叫他要乖乖的跑回家相亲。” “你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毒,你真是没人性到了极点。” “你居然这样骂我,我可以上法院控告你侮辱兼伤害罪。” “干嘛!我怕你啊!来告啊!” “好!你就等着收存证信函吧!” “你以为我没收过,有种多寄几封啊!” “龙泽你少说一点。”韩哲雄头大地劝说脾气骄纵的好友。 “你这个无赖……” “你才是铁石心肠……” 别以为于明桦和程皓文的爱情真的是操纵在这两个人身上,他们只是不甘心地两个人在相互斗嘴罢了,因为正当他们争吵不休的同时,真正的主角早已经相偕沐浴在爱河里,共谱着爱的恋曲,快乐得不得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