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走情人》 第一章 【第一章】 七月,炎夏午后。 「e.p!商品设计开发公司」大门外,一名身形修长高瘦的男子凝伫子红砖步道上,肩上扛着一个磨损泛白的牛仔丹宁布包,墨绿色的棉质背心、及膝的短裤,露出黝黑精瘦的小腿肌肉。 他弯身从庭院里拈了一些桂花,小小的白色花瓣,凑近鼻尖,微酸带甜的香气沁入鼻腔,稍稍舒缓了高温闷热。 他微笑,又摸摸一旁的香草植物,翻检叶片察看生长状况,最后才迈步,推开眼前的厚重木门。 门内的吵杂与门外炙热到让人慵懒的世界截然不同;电话铃声、打字声、翻动纸页的脆薄声响,深处的办公室不时传出一个女人压抑不耐烦的声音。 「梁经理,‘向阳’的老板说他们师傅手扭伤了,问能不能晚两天交货?」 「这是他们第几次延迟交货了?」梁镜璇飞快地按着计算机,低头问道。 「第三次。」 「你告诉王老板,晚两天可以,不过,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 「是……」 「梁经理——‘富豪士’的汪董来电。」内线响起呼唤。 「问清楚什么事,晚点回电。」她皱起眉头,一下盯着电脑萤幕,一下又低头按计算机。「shit!到底是程序有问题还是计算机有问题?」 男子走进长条形的办公区,许多忙碌的公司员工发现他,纷纷停下手边工作。 他摆摆手,要大家继续忙,不必招呼他,接着便走向梁镜璇的办公室。 办公室玻璃门开着,站在一公尺外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她即将爆发的怒火。 梁镜璇耳边夹着话筒,一头美丽的长发随意地绾在脑后,几绺发丝垂在高耸的胸前,紧身的窄裙因两腿交叠而微微往上撩起,露出匀称纤细的线条。 「齐先生,你刚修正的这个盈亏报表怎么处理小数点后面的金额?」她发问,手边仍不停地按着计算机。 「原来—— 」对方查明回答后,她像终于发现问题,顿时怒气冲天。「我明明白纸黑字清楚地交代每笔资料计算到小数点以后两位,总计时再四舍五入取整数,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个疏失害我足足浪费了三个小时?差额不是几十元,是几千元呐!」 「不必道歉,快改,今天我要拿到更新程序。」 「喀!」她挂断电话,推开眼前的账簿及计算机,靠向椅背,停了三秒,又倾身拿起话筒按内线。「小云,‘向阳’老板怎么回答,还有汪董什么事?」 那名男子静静地靠着门框看她,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 半个小时过去,她终于处理完手边所有急件,朝天花板深呼吸又吐出长长的一口气,仿佛忙到没时间换气。 这时,她终于发现右侧门口有道黑抹抹的人影。 「宇、宇……光?」转头看去,她惊讶地站起身来,紧身窄裙就缩在膝盖上三十公分处,春光乍现,引人遐思。 「我回来了。」蓝宇光从那满脸落腮胡中露出与肤色明显对比的一口白牙,微笑敞开双臂。 梁镜璇顶开身后的皮椅,冲向前去,投入那令人想念的怀抱。 她捧起他的脸,激动地一连落下五、六个吻,尽管那粗硬的胡髭扎得她粉嫩的唇刺刺麻麻的,她也不在意。 蓝宇光搂着她纤细的小蛮腰,感受她顶在胸膛上的柔软,闻着她身上熟悉的玫瑰花香味,这个热情性感的女人,总是能轻易地挑起他的欲望。 办公区的员工难掩喜悦之情,老板回来了,接下来几个星期,他们就幸福了。 「你又瘦了……」她退后一步,捏捏他的腰间、揉揉他胸前可以触得到肋骨的皮肤,嘟起嘴说。 他握住她细白的小手,贴在自己胸膛,温柔地说:「我好想你。」 「我也是……」她扇扇浓密鬈翘的睫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然后踮起脚尖,红唇附在他耳边,轻轻吐出一缕香气,挑逗地说:「好想现在吞了你,可惜……我还要工作。」 蓝宇光下腹顿时缩紧,往她翘臀一拍。「就知道折磨我。」 「呵呵……」梁镜璇躲了开去,唤来助理。「煮一壶咖啡,曼特宁二,巴西一,不要加糖和奶精,还有,我暂时不接电话。」 「e.p!商品设计开发公司」是由蓝宇光、梁镜璇和另外两位大学同学——莫礼、简淳扬一起创办的公司。 梁镜璇负责经营,蓝宇光游历各国,挖掘具潜力的设计师与商品,搜集世界顶尖的设计资讯,莫礼和简淳扬则是公司多年来屹立不摇的「摇钱树」,他们所设计的作品在全世界超过五十个国家上市,仍有不少经销商抢破头想争取经销权。 「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快拿出来。」梁镜璇将蓝宇光拉到沙发上,急着扒下他肩上的大背包。 蓝宇光只能笑着摇头,这个女人,嘴里说想他,脑子里装的全都是「公事」。 「全都还在货机上,‘使命必达’中,我只带随身物品。」他咖啡都还没喝上一口,她已经急着想知道他带回来什么商机。 「喔……」她显然很失望,不过却从袋子里挖出了一个比手掌略小的绒布盒。「这是什么?」 「打开来看。」 「先说是不是送我的,如果不是,我就不看。」 上次他回来时,手上抱了一个半人高的长形纸箱,她兴奋地打开来看,是一尊雕刻得好精细、色彩华丽的埃及艳后,结果是他特地抱回来送给钟情木工的简淳扬。 她嫉妒死了,一整个星期都用死鱼眼盯着简淳扬,直到他投降,将礼物转送给她。 「这个先送你。」他摊开掌心,将刚刚摘下的桂花送她。 「谢谢。」她小心将花接过来,特地拿了个浅浅的透明玻璃盘,注水,让花朵在水面上荡漾。 只要是他送的,不管价值连城的珠宝还是路边的小花小草,她都一样珍视,她太爱他,爱到连他呼吸过的空气都爱。 蓝宇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着她愉悦的表情,他的心顿时暖了起来。 无论走得多远,离开多久,有个人始终站在原处,待你一回身,便能看见她微笑的脸,是一种幸福。 能够与梁镜璇相遇、相爱,是男人要倾尽一辈子的福气才能得到的莫大尊荣,蓝宇光一直这么认为。 走过那么多国家,看过那么多人,他却从未遇过像她这样特别的女人。 可以沉着应付一个闪失便关系着数千万的合约,可以掌控数十间下游厂商的生产进度,运作一间只有二十几名员工却每年获利数亿的公司,她的人脉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 他崇尚自由,她却说——「我就喜欢这样天生反骨的你,不必为了我而停留。」 就是这一句话,将他的心锁在她身边,他的双腿慢慢地在有她的土地上向下扎根,让他这个不为什么、只是单纯喜欢飘泊的浪人,渐渐变化成一只年年归返的候鸟。 「我要打开盒子喽!」她回到沙发,笑着说。浓黑的睫毛下,眼眸弯成黑幕中的一颗明星。 「你确定了这要送你的?」他故意吊她胃口。 「你刚才说先送我花,有先就有后,不送也不行。」她倚向他,轻轻地开启绒盒。 第二章 「哇……」霎时,她眼睛一亮。躺在绒盒里的是一枚年代久远的希腊古币戒指,外围以白k包覆,高贵典雅。她取下戒指,仔细查看古币上的图案。「这是?」 「阿西娜女神,勇气智能兼具的女战神。」 「天啊……你到哪里挖到这个宝贝……」她套到中指上,爱不释手。「好细致的作工,指围也刚好……」 「那我替莫礼谢谢你的赞美。」他轻轻将她脑后的发髻松开,让美丽的鬈发倾泻而下。 「咦,莫礼做的?」 「两个月前,我从希腊的古董商手中买下这枚古币,寄给莫礼,请他做的。」 「噢……我好喜欢!」她转身搂紧他,又在他唇上落下数不清的细吻。「爱你、爱你、爱你……」 他快要抵挡不住一波波袭来的热情,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小姐……你还得工作,确定要这样继续挑逗我?」 她魅然一笑,朝他眨眨眼。「这只是前菜,晚上还有大餐和甜点等着你。」 「那我以后是不是应该整天泡在古董商那里,开始拼命收集‘餐券’?」 「我不知道原来你在国外都吃很差。」 「离开台湾,我的胃口通常不大好。」他微笑说。 两人用着双关语,撩拨、挑情,按捺着一触即发的欲望,为即将到来的激情夜晚蒙上一层紫金色的诱惑面纱。 「唔……宇……唔……」 「嗯……」 「等、等……」梁镜璇大手抵着蓝宇光的胸膛,红唇被牢牢地封住,腰也紧紧地锁在臂膀间,只能勉强发出单字。 打从一进到梁镜璇的住处,蓝宇光就没再给她机会说话,抵着大门,他难掩欲望。 这不能怪他,整个下午,他坐在她办公室沙发上看财务报表,而她一双美腿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左腿叠右腿、右腿叠左腿;一顿晚餐,她的左手没一分钟安分,不停地在他的大腿上游移,害他数度被米饭呛到。 「我已经等了整整五个钟头了……」他的大手钻进她的窄裙,盈握着她圆翘富弹性的臀部,将她压向自己,满是胡须的脸在她细嫩的颈肩磨蹭。 「我也很急……」她喘气地说。「可是……噢……痛……」 「怎么了?」他停下动作。 她娇嗔地瞪向他。「你现在像一块刷不锈钢锅的菜瓜布。」 「呃……」他摸摸下巴粗硬的胡子,大笑。「sorry,我忘了。」 「看看有没有刮伤?」她仰起脖子让他检查。 他俯身轻抚她的肌肤,不舍地说:「都红了。」 「过来。」她踮起脚尖,往他肩上狠狠一咬,他忍着痛,闷不吭气。 这女人,从不吃亏的。 「痛吗?」咬完,她又心疼。 「痛,不过,我喜欢身上有你的留下的印记,你的齿印小小圆圆的,很可爱。」 「是吗?」她坏坏地笑。「那我就多准备几个让你带出国,特别是重要部位。」 「啧……」他挑眉,一副惊骇的模样。 「哈哈!」她大笑,拉着他的手走向浴室。「我帮你刮胡子。」 「嗯。」 两人走进浴室,梁镜璇先让浴缸注入和体温相近的温水,在水龙头下方挤入依兰和雪松的精油泡泡浴,很快,浴室里面弥漫着浓郁的催情香气。 她转身面对他,解下身上的衣物,慢慢地,一件一件,有如夜总会里的表演女郎,万般挑逗地勾着他的眼眸,又轻轻地摇头。 「不行喔……没刮完胡子,不能轻举妄动喔……」 他盯着她凝脂般雪白无瑕的裸体曲线,无奈地将手臂伸直。「我建议你把它们铐起来。」 「我怎么舍得呢?」她翘起红唇,慢条斯理地将他的棉质背心拉掉,然后解开他裤头的腰带和钮扣,蹲下来脱下他最后一件裤子。 两人袒诚相见,她退了半步,眯起眼由上向下打量。「嗯……瘦了点,不过,线条还是很结实,也很有精神喔!」 「你这个色女。」他环着胸,咬着牙,硬挤出一句话。 「谢谢夸奖。」她从镜台后方的小柜子取出刮胡刀和刮胡泡沫,走入浴缸。「请进。」 蓝宇光听从指示,躺进浴缸,感受柔细的泡沫轻轻按摩着皮肤,闭上眼,舒服地轻吐了口气。 她横坐在他的腰间,倾身向前,为他两鬓及下巴抹上刮胡泡沫,高耸坚挺的胸脯若有似无地触着他,他不禁发出闷声。 她咬着下唇,忍着笑,这是两人久别重逢的亲昵前戏。 顺着他下颚的刚直线条,缓缓地刮除白色泡沫,渐渐地显露出他那张充满男人味的脸。 他有双睿智明亮的眼眸,深邃的眼窝拱出直挺且漂亮的鼻梁,两道浓密的剑眉,和一张性感的嘴唇。 当他勾着唇角,带着笑意,包容地凝视她这些顽皮的举动时,她便感觉自己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女人,可以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是个绝对强悍的女性主义者,唯独在他面前,她甘做服侍他的小女人。 「嗯,这样迷人多了……」清洗残余的泡沫后,她满意地说。 他微笑静待这场由她主导的游戏。 她俯身让背整个潜入温水中,脸颊靠上他的肩膀,紧密地贴着他的身侧,一手撩弄着水面上的泡沫,游过来又游过去,忽地转而探向他挺立的热源。 「唔……」他猛地倒抽一口气。 「你喜欢先甘后苦,还是先苦后甘呢?」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我喜欢享乐,也不怕吃苦。」他的喉咙变得紧窒且干哑。 「那现在是享受还是折磨?」她顽皮地问。 「很复杂的感觉。」他转头看她,一双眼黯黑勾人。 他两脚倏地抵住浴缸边缘,按住她的腰侧,挺身顶向她。 「啊……」情势逆转,折磨人的恶作剧游戏结束。 三坪大的浴室里冒着氤氲热气,充斥着如野兽般的低吼与令人酥软的嘤咛声,水面波澜不断,宛如历经一场急风骤雨…… 水温渐降,两人也已声嘶力竭,他将脸埋在她柔软圆润的胸脯里,她抱着他的脖子,因体内仍骚动不止的热潮而轻颤。 空气中飘荡着好闻的精油香气,随着两人皮肤表面的热度蔓延而出。 她捧起他的脸,激情未褪,不断地将吻落在他的额头、鼻尖、脸颊,疯狂亲吻他,口中不断低语着:「爱你、爱你、好爱你……」 他闭着眼享受她降下的浓密爱意,胸口溢满柔情。 她的热情足以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点燃一个男人的欲望,每一次缠绵都是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他常戏称她是妖姬,若身在古代,足以倾国倾城,令君王从此不早朝。 「呼……暂时休兵。」她终于感到累了,瘫软在他身上,像个女无赖,动也不肯动一下。 他费好大的劲才从浴缸站起来,抱着她拉来一条大浴巾将她裹住,走出浴室。 他将她抱到房间床上,她往他脖子一勾,将他也带入柔软的床铺里,一翻身,光滑的大腿缠住他的。 「不是累了?」他唇角带笑,瞅着她汪着水的美丽眼眸。 「听过三十六计里的‘以逸待劳’吗?」 「困敌之势,不以战;损刚益柔。」 「嗯、嗯!成语进步很多,给你一点奖赏。」她俯身给他一个火辣辣的舌吻,吻得他又浑身躁热。 第三章 「你现在这招是叫‘抛砖引玉’,对吗?」换他翻身压上她。 「哇!今晚你把你这三十一年来会的成语都用上了。」她崇拜到夸张的地步。 蓝宇光的父亲是外交官,从小全家就随着父亲派任的地点不断迁移,光是高中就换了六所学校,他的中文听、说都可以,太艰涩的词句常常会闹笑话,而梁镜璇最喜欢考他的中文程度。 「我还知道什么叫‘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他说完立刻弯身啮咬她左腰后方,全身最敏感也最性感的地带。 她扭摆着蛇腰,气虚地喊救命。 「好了,不闹你了。」他停下攻击,躺在她身侧,温柔地用浴巾擦拭她柔软的发丝。 「你累了?」 「是你累了。」他捏捏她光洁的鼻头,不舍地说。「我一回来,你就更拼命加快工作效率,我不是客人,不要配合我的时间。」 「是我自己想多挪点时间跟你在一起嘛……」 「我这次会待在台湾久一点。」 「真的」她眼中散发光束。 他微笑点头,觉得自己似乎也愈来愈眷恋待在台湾的感觉。 「可是……你不喜欢台北的空气,不喜欢台北的交通,不习惯台北人生活的速度,不习惯这里一大堆高楼大厦,看不见干净的天空……」 「没办法,因为你在这里。」 「听起来好委屈喔……」她心里很甜,却也不忍心。 他过惯了游历的生活,喜欢倘佯在看得见山水、蓝天绿地的辽阔大地,都市只是他稍做停留,吸取资讯的临时站,台湾对他而言也仅仅只有数年的记忆,甚至不是他的出生地。 他的朋友居住在不同的国度——土耳其、以色列、史瓦济兰、葡萄牙、加拿大……他直率坦然的性格,让人自然而然地信赖他,一年一年旅居在不同城市里,愈来愈多人想留住他的脚步,每个朋友都爱他。 「再怎么说,我还是在这里生活过五年,如果不是这个糟透了的城市,我又怎么会认识你。」 「是啊,我真要好好谢谢蓝妈妈,幸亏她绑着你回来念书。」 如果,那一年,他们没有相遇,那么,她的生命还会像现在这般精彩吗? 【第二章】 大学,是甩掉沉重书包、摆脱惨淡青春期,开始可以明目张胆谈恋爱的黄金时代。 当大部分的同学每天讨论联谊、流行资讯、疯狂追星时,盘旋于梁镜璇脑中的却是她未来的大事业。 她出生于船运世家,家中从装潢摆设到日常用品全是父亲、叔叔伯伯从世界各地带回来的舶来品;当同学穿着一双299不知名的球鞋时,她穿的是皮软质轻的公主鞋,同学下课吃的是乖乖、虾味先,她的零食则是包装精致,印着英、日文的美丽糖果和巧克力。 在这样优渥的环境中成长,在父母极力想将她培养成高贵优雅的小公主时,她却只对这些商品如何能够流通全世界产生兴趣。 高二园游会,她一手包办摊位及饮料纸杯设计,劣质普通茶叶以开水冲泡,装入印有红心、蓝心的情人对杯,两杯绿茶要价50元,一天之内为班上赚进十一万元班费,打破学校历年来园游会的最高盈余。 从那时起,她相信自己具有经商天分,也开始计划创出一番事业。 「啪!啪!同学!安静一下——」讲台上,班导介绍这学期的三位转学生,梁镜璇则正埋头将这个月搜集到的设计师资料输入笔电里。 她的雄心壮志是要将台湾的设计师推向世界舞台,同时引进各国尚未打开通路的优质商品,什么大师、什么设计理念,靠的都是包装与行销,商品一旦大卖,就是大师。 吵杂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敲打键盘的微小声音顿时显得很突兀,她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寻找「安静」的原因。 原来,大家都盯着站在讲台上,一名高大俊挺的转学生。 梁镜璇瞄了一眼,视线又回到荧幕,她对恋爱没兴趣,自然对刚转来的帅哥也没心思理会,而且班上有一个比女人还美的莫礼,成天在她面前孔雀开屏,她已经够头痛。 除非这个转学生除了帅之外,聪明、有才华又有「摇钱树」的潜质。 她继续输入资料,耳边断断续续地接收到转学生的自我介绍—— 「……蓝宇光,第二次回到台湾,上一次是国中一年级……」 转学生介绍完了,班导也闪了,教室又恢复传统菜市场的吵杂。 学期刚开始,让人爆肝的一堆作业还没派下来之前,这是商品设计系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她之所以选择品设系,目的是进入这个领域,培养自己的专业知识,在第一时间挖掘出明日之星。 下课钟声一响,她立刻起身离开座位。 她是系学会的活动长,新学期开始是她最忙的时候,不过,这也是学生时代拓展人脉、累积策划能力的最佳管道。 「喂,镜璇,放学后去逛街。」几位女同学位主地。 「这个星期不行,太忙了,你们去吧!看到好东西,记得帮我带一份回来。」逛街是为了了解市场需求,测试自己眼光的精准度,可不是无聊打发时间用的。 「你觉得那几个转学生怎么样?」女同学纷纷打探她的想法。 梁镜璇是校内众所皆知的风云人物,人长得美,品味绝佳,交际手腕一流,只要她看好的人,行情立刻水涨船高,一定要先下手。 「现在还不知道,一星期后告诉你们。」她耸肩,眼角一一扫过那三位生面孔,正巧对上蓝宇光的眼。 他很快朝她扯开笑容,直率且真诚,害得梁镜璇一时愣住,这个转学生,一点也不怕生呢! 待她回神露出亲切的笑脸,蓝宇光已经移开目光,跟旁边的同学聊起天来。 那公关式的笑容凝在她脸上,十分尴尬,不过,也因为如此,让她优先记住了这名转学生——蓝宇光。 品设系三年级的课程不再只是理论或基础模型制作,进入精密设计以及实体操作课程之后,也开始了人间炼狱的黑暗时期。 熊猫眼愈来愈多,只要一上课,每个同学都变成趴趴熊,瘫成一坨,只剩少数几个人还能维持正常坐姿,在课堂上也显得格外醒目。 梁镜璇的目标不是成为设计达人,而是挖掘设计天才,她有太多功绩不必担心被当,在课业上自然如鱼得水,轻松过关,她坐在最后一排,暗暗打量午后第一堂课还清醒着的同学。 简淳扬,他是梁镜璇从大二就锁定的目标,他的作品无论从市场角度、消费者心理分析以及使用者感受都是一时之选,他的气度沉稳,不疾不徐,似乎没什么事能困住他。 莫礼,这家伙的作品则跟他的人一样,以华丽掩饰他的漫不经心,瞒天过海巧取分数。他根本没把作业放在心上,别人花两个星期时间才能完成作品,爱肝喝了一打,他一个晚上就搞定了,其它的时间则精神奕奕,忙着把马子。 他绝对有待开发的潜质,梁镜璇十分肯定。 至于蓝字光…… 这个人,该怎么说呢? 他惯用大地色彩,所有设计灵感取之于自然界,热带鱼的配色、鸟类的尾巴、昆虫的形体……天马行空,不受规范,自得其乐的成分比交作业的成分大。 第四章 梁镜璇尚不认识他,关注在他身上的时间自然比其它人多。 他与另外两名自成一个晦暗小团体的转学生不同,举止坦率大方,人缘不错,却也不见跟哪个圈圈特别亲近,和善中带着疏离感。 下课时间,她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照得到阳光的位置,蓝宇光就站在离她一公尺远的距离,面朝窗外。 她发现,他经常出现这样的静止动作,好像教室之外有什么吸引着他,直到有人打断他,直到钟响,否则他可能会站上一整个下午。 「在看什么书?」蓝宇光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弯身看她手中的书。 她不以为意,将封面翻过来。 「西蒙·波娃回忆录……你喜欢她的女权主义论述?」他依在窗台,微笑问道。 「我喜欢她十九岁时发表的独立宣言——我绝不让我的生命屈从于他人的意志,不过,我不会单纯的以‘女权主义’四个字将自己束缚在框框里,用一辈子的时间来与男性竞争,时代不同,可以有更聪明的做法。」 「你的说法很有意思。」他像第一次发现她的存在,用很新鲜的眼光看她。「那你怎么看沙特和她签订的‘爱情合约’?」 西蒙·波娃与沙特第一次见面时即被对方身上的迷人气质吸引,欣赏彼此的才华,然而,她身为女性主义先躯,主张婚姻是束缚人性的不合理制度,沙特亦相信没有忠诚压力的爱情能更深入并持久。 他们相爱却不愿走入婚姻,于是,签定一纸两年「爱情合约」,只要任何一方爱上他人合约即终止,恢复朋友关系,反之,合约结束后再约定下一个两年。 梁镜璇嗤笑了声,颇不以为然。「无聊、多此一举!没有任何制约效用的合约,签爽的喔!既然不想被婚姻束缚就贯彻到底,爱劈几个就劈几个,要是我,就连合约也扔到垃圾桶去。」 蓝宇光被她带着讥讽的逗词给逗笑。 她想知道他的想法,追问:「你呢?你又怎么想?」 「同感。」他望着她光灿聪慧的眼眸,亮泽的红唇,轻轻点头。 一瞬间,梁镜璇原本就美丽的脸庞乍放光芒,仿佛在沙漠中难得遇见同路人,欣喜之情跃子脸上。 正想再聊些什么时,无奈恼人的上课钟声已经响起,蓝宇光朝她点个头便回到他的座位,而梁镜璇对他这个人的好奇,又更浓了。 下午四点多,蓝宇光总是躺在校园南边靠近侧门的一棵大榕树下,赤着脚,就在树荫下睡觉,梁镜璇看过不只一次。 这天,她终于按捺不住好奇走近他,蹲在一旁观察这个特异独行的男人。 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两道浓浓的眉、直挺的鼻、性感的唇,老实说是个好看的男人,没有大学生欲脱未脱的稚气,刀凿出来的已极具成熟男人的魅力。 「如果靠这张脸的话……应该也是个卖点。」梁镜璇低头盯着蓝宇光熟睡的模样,愈看愈顺眼,心里还是不忘盘算她的创业计划。 突然,他睁开眼,从她美丽的眼瞳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为什么要在这里睡觉?」被发现偷窥的行径,她没有心虚,也没有急于掩饰,很镇定地提出摆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蓝宇光露出一抹笑容,倏地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下。「你也试试就知道了。」 梁镜璇一个重心不稳,跌进他的胸膛,他的胸肌如钢铁般硬实,撞得她下颚发疼。 「你怎么……」她新买的性感洋装,毁了。 她恼怒他的粗鲁,他的手却指向天空。「你瞧——」 她被他高举的手臂分去注意力,仰脸望向他的指尖,后颈自然而然地枕在他的手臂上。 天空中浮着几朵巨型白云,像一大团棉花,衬着淡蓝色的底,处在人挤人、到处是高楼大厦的都市里,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好舒服…… 微风徐来,带来桩树叶脉散发出来的水气,沁凉如秋。 她忘了洋装可能被泥上小草弄脏,忘了在人来人往的校园中,知名度之高的她躺在这里有多么惹人注目,忘了她经过这里是为了到系学会开会…… 她整个人被蓝宇光那奇特的气质给包围了。 「你很忙,走路很快。」蓝宇光突然说。 「欸……」那表示,他也一直注意着她? 「好风景也需要好心情欣赏,走那么快,会错过许多美丽的事物。」 「我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我想看的风景,跟你不同。」她为自己辩护,但不可否认,躺在他的臂弯里,仰望天空,花她几分钟,倒不算浪费。 「你没有男朋友。」他的语气不是问号,而是结论。 「没错,谈恋爱很无聊。」她放松四肢,闭上眼睛倾听风拂过枝哑的唏嗦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居然宁可错过系学会的活动会议,决定留下来跟他哈啦。 「是吗?我以为爱情是世界上最神奇美妙的一种人与人之间的共鸣。」 「你相信爱情?」她有些嫌恶,仿佛他一瞬间从神秘人物变回凡人。 「除去永恒忠贞那一部分,爱情确实存在。」他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直接说明。 「那只是一时费洛蒙作祟,是激情,是自己爱上自己脑中幻想的情境。」她没谈过恋爱,倒是很有独特的一套见解。 她一向知道自己是特别的,有别于一般期待爱情、梦想幸福婚姻的女生,倘若真有哪个男人能令她产生恋爱的感觉,那必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爱要像大海那样深厚,心胸要如天空那像宽广,她要一个可以欣赏她的能力、包容她的事业心,给她充分发挥空间的男人。 最好这个男人也能跟自己一样,对未来充满企图、乐子接受挑战,她喜欢那种棋逢敌手的振奋感。 高大英俊、迷人富才气是必备,基本上,她的要求足以令爱神头痛,所以,她不必浪费时间去寻找这样能令她欣赏、崇拜甚至迷恋的对象。 而她的字典里,没有「妥协」二字。 「你总是这么果断吗?」蓝宇光转头看她,不是纳闷,也不是批判,而是带着好奇与兴致的意味。 她太醒目了,在这女多子男的校园里依旧亮眼。她的自信、她的长袖善舞仿佛与生俱来,一种王者气势,即使有错,也能以气势压倒对方,取得胜利。 「我只是了解自己,喜欢走跟别人不一样的路。」 他支起身体,俯身看她,他发现每多认识她一分,就更欣赏她一分。 在两人面对面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她依然不闪不躲,他想,若是他现在吻她,她可能会在结束之后发表对他吻技的感言。 「只是一个吻,没什么,如果你是想试试我的胆量的话。」她仰起脸,浓黑的睫毛微微眨了下,挑衅地说。 他扯开一个浅笑,真的低头贴上她的红唇。 他的吻很轻,一开始只是啄着,啄着她的唇角,轻轻吮着她的唇瓣,挑弄撩拨却不舍侵略性,犹如枝头上跳跃的鸟儿。 轻轻地拨开她被风拂上脸颊的发丝,他停下来凝视她。 她无法不察觉自己鼓噪的心跳声,尽管她表现的十分沉着。 这是她的初吻。 她没有闭上眼睛,四目相望,刹那间,她迷失在他深邃如汪洋的黑眸中。 第五章 他的眼神不是征服,没有掺杂戏谑,浓稠着的凝视,仿佛在他眼前的是他最深爱的女人…… 她突然动心了,电光石火地被撩动了心弦。 没有男人敢这样看她,他们总是带着缺乏自信的闪躲,笨拙、羞涩,用随时想以玩笑掩盖爱意的姿态在她身边打转,除了那只像孔雀的莫礼。 但是,蓝宇光与喜欢「收集女人」的莫礼不同,他的眼神太真、太深情,让人一瞬间深陷情网。 他再度吻上她,她情不自禁闭上眼,莫名的期待,不到三秒的时间,她的心境完全变了。 他粗厚的大手婆娑着她颈部柔嫩的肌肤,他的吻从细密甜腻渐渐转为深入掠夺,挑起她从未体验过的悸动,她的双手不自觉攀上他的肩,想要更多。 他们品尝着彼此的唇,意犹未尽,探出舌尖交缠,她将他拉向自己,承受他沉重结实的身体,他的气息是那样清新,舌尖交织的是如蜂蜜般甘甜的湿度,她颤栗下已,被激情的浪潮席卷…… 不知道亲吻了多久,梁镜璇只觉眼皮外的天色渐暗,黑暗中的世界却缤纷璀璨,她欲罢不能,每每唇瓣一与他分离,她便挺起身再贴上他,她喜欢他搂紧她时的霸道,喜欢他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爱死了他美妙的舌尖挑起的阵阵涟漪,她的体内开始了一种微妙的蠢蠢欲动…… 「等一下——」她头往后仰,迫使蓝宇光也从这场绸缪难分的甜蜜拥吻中停下来。 两人望着彼此,胸口急遽起伏,眼中赤裸着的是无法掩饰的情欲,以及讶于自己未褪的深切渴望。 梁镜璇拉着蓝宇光站起来,急忙拍拍发后缠上的单枝以及身上的泥上,然后将他扳过身来,依样拍去脏污。 「走——」她双颊绋红,艳如玫瑰,肿胀红润的唇瓣春色无边,披散的发增加了几许狂野。 「去哪?」她飞快的行走速度,快到连手长脚长的他也只有被拖着走的分。 「上宾馆。」 「欸?」这是蓝宇光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女人吓到。 「怕了?」她扭头看他,浪花般的长发随风飞旋。 他但笑不语,这女人,十足潇洒作风。 梁镜璇拉着蓝宇光到学校附近的一间饭店,填资料、开房间、拿钥匙,接着又将他拉进电梯里,一路进到房间。 在房门「喀」的一声锁上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疯狂,愣了一下。 房间约六坪大,一开门便看见铺着白色床单的双人床,昏暗的灯光,暧昧油然而生。 蓝宇光察觉她的犹豫,倚着门板,笑眼瞅着她。 能令梁镜璇失去理智,是对他的吻技最大的恭维,不过,他没打算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 男女之间的性爱是很美妙,但在这之前慢慢酝酿而出的感觉才是最神秘、最耐人寻味的过程。 「笑什么?」她努努嘴,以为他笑她胆怯了。 「不要一时冲动,也不要因为好奇而尝试。」他并不急着将她压倒在床,性爱不是为了解决男性欲望,他一向坚持必须两人都处在最舒服愉悦的状态。 「我猜你经验丰富。」 「不应该这么说……」他笑着摇头。「这样物化了跟我交往过的女人。」 「嗯。」她认同,又问:「没病吧?」 「哈哈——」他双臂环胸,被这个女人打败。「我一定使用保险套。」 「那就……继续。」她低头主动解开他衬衫的钮扣,手有些发抖。 或许她是有些冲动,但绝对不是对性好奇,而定对「蓝宇光」这个男人好奇,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今天与他短暂接触所带来的冲击,虽然她一点也不了解他,却信任地希望他带给她美好的初体验。 不是她给他,而是他给她,不过,一切由她主动。 蓝宇光注视她的目光由轻松转为严肃,握住她发颤的小手,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她高高地仰起脸,眼神坚定,魄力十足。 他仔细端详她的眉目,一名火红玫瑰般艳丽四射的女子,绝对可以轻易挑动男人的欲念,让一票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她的性格、她的行径都超出过去他对女性的理解范围。 「你总是这么优柔寡断吗?」她水汪汪的大眼瞟向他,带着挑衅意味。 他眯起眼,勾起她的下巴,倏地低俯,狠狠封住她那诱人但骄纵不饶人的红唇。 他的吻来得狂妄恣意,没有前奏、没有调情,急骤猛烈的深吻直迫使她身体往后仰,惊心动魄的震撼,令她忘情嘤咛。 她无法保持清醒,无法细细体会她的第一次,她浑身酥软,只能任他带领她进入一个全然失控的情境里。 当他进入她的那一刹那,两人同时瞪大眼睛,静止一切动作。 他隐约感觉刚刚冲过了一道阻凝,难道她是…… 她轻皱起眉头,诅咒那要命的疼痛。 这是必然的,她心知肚明,但是,他那吃惊的表情,显然是因为她先前表现得太「内行」,结果…… 「谁、谁都会有第一次的……」她还在逞强。 他笑了,这个女人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喂……你很没礼貌……」她脸红了,主导权被夺走,一下子显得很弱势。 他拿捏着时间,待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突然往深处一挺。 「咽!」她倒抽一口气,红唇微张,惊讶道:「这是什么?」 像坐海盗船般,神经被高高地抽紧又骤然松落,心跳来不及反应,全身已冒出了满满的鸡皮疙瘩。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微笑凝视眼前这个特别的女人,希望她撑得住,感受性爱的美好,这一路的惊奇可不只这样。 「唔……」她又发出闷声。 接着,她便再也没有提问的时间了…… 【第三章】 「你可以先离开吗?」 缠绵方休,梁镜璇裹起被单,翻过身背向蓝宇光,而他的手臂正横过她身体上方,想将她纳入怀里。 欢爱过后,两人静静地相拥温存,此刻的感官应是充满着幸福亲密的愉悦感觉,然而,她情绪转变之大,令他诧异。 「身体觉得不适吗?」他温柔问道,轻轻地按摩她的肩膀。 「没有……」她反将被单拉得更高,盖住整张脸。「我要起来洗个澡,你先离开。」 她这是害羞了?蓝宇光心想。 「我眼睛闭着,你先进浴室,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不需要!」她突然放大音量,断然拒绝他。「又不是怕你看,我没那么保守,反正……你先离开。」 「你确定?」这个时候,他怎么能将她一个人留在饭店里? 「确定加铁定,房间的费用我会结清,你就先走。」她仍背着他说。 「梁镜璇……」蓝宇光简直傻眼,这个女人把他当「免洗牛郎」是不是?用完就丢,她何不干脆将夜度资塞进他的裤裆里? 「你千万不要死缠着我喔,不要以为我们做爱之后就会改变什么关系,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什么都不是,记住!」 「one night stand?」他揶揄地说,而他一向最讨厌这种说法,太过都会冷漠的用语。也许,此时他们对彼此的感觉还不是那么明确,但是,他可以肯定某种强烈的吸引力正在两人之间悄悄滋长,不只是各取所需。 「我以为你很放得开。」她低声说道。 第六章 蓝宇光顿时无言。 她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欢爱的对象是谁一点关系也没有。 「ok!我走。」他捞起衣物,迅速穿上,带着受辱的感受,离开饭店。 当然,他没低级到让她付饭店的费用。 确定他离开后,梁镜璇从被单中探出头来,双颊潮红,红得可以榨出汁来。 「天啊——」她低叹。「我会不会变成一个欲求不满的女人?」 她环住自己的身体,到现在,体内仍不时掀起一阵阵的酥麻感,一下一下地吊着她的末端神经,她耗尽了两岁前吃奶的力气才能保持平稳的声调请他离开。 她太震惊了,震惊到想大声尖叫,太神奇了,啊——蓝宇光真是太猛了! 因为不想让他太骄傲,骄傲她欲仙欲死地臣服于他美妙的技巧下,所以,她只能用这种方法留住最后一点主控权。 她盯着天花板,全身软得像麻撂,连翻身都很无力。 「噢……天啊……」又来了…… 这是她的初体验,只是一次,便让她到达了无法想象的人间仙境,最糟糕的是…… 她恐怕是上瘾了…… 隔天上课,梁镜璇穿得很辣,牛仔短裙,艳红削肩紧身背心,蹬着一双绑腿凉鞋,就从蓝宇光的座位前面晃过。 她一向不吝于展现自己的姣好身段,够亮眼才能让人迅速记住她,她的大事业可不是关在房门里闭门造车,她需要累积人气。 蓝宇光的视线打从她进教室的那一秒便胶着在她曼妙的身材上,脑中不自觉浮现昨夜缠绵难分的书面。 光是她带来的视觉效果,就足以在瞬间挑起他的欲望,他从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好色的男人。 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她转身和善地朝他一笑,笑得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笑得好像昨天她的忽热忽冷完全出自于他的想象,她的确办到了,一夜之后,什么关系也没改变。 他忽地起身走向她,双手撑在她的座位桌面,俯身直视她。 「有什么事吗?蓝宇光‘同学’。」她微笑,特别强调「同学」两字,桌面底下的双腿却因他的靠近而不自觉贴拢。 这个魔女……蓝宇光不动声色,连眉角也没挑动。 他欣赏聪敏的女孩,喜欢她的自信与洒脱,和她过招,让他有种痛快的感觉。 他贴近她耳边轻声说:「你右肩膀后方有个紫红色的吻痕,好明显。」 看着她刷得浓黑的美丽眼眸突然瞳孔放大,他扬起邪邪的笑容,转身回到座位。 很快地,他听见身后有人奔出教室的乒乓声响。 大概是冲到厕所了吧! 他突然大笑,回到台湾这几个月,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心情舒畅;台湾的人口密度高居世界第二,在这个难得见到澄澈绿意、蓝天的都市里,经常让他有呼吸困难的窒息感。 「蓝宇光——」梁镜璇从厕所回来,秀眉紧蹙,带着毫不隐藏的杀气定向他。 「may i help you?梁镜璇‘同学’。」他的语气好关心。论顽心,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大过。 「yes,please!」她咬牙切齿说,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揪起来。 他尽量配合她的速度,而她的步伐依然快得像竞走,所以,他又再次被她拖着走,在教室走廊上,引人侧目。 「这么急?」他调侃说。 「是啊,好急哦,一刻也按捺不住。」她从齿缝挤出话来,娇柔得很生硬。 「等等……这是女厕……」他缓下脚步。 「没错,进来。」她紧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进厕所里。 他怕使劲会弄伤她,便就依着她。 砰!厕所门关上、上锁。 他好整以暇,挂着客随主便的悠哉神情,这个女人果然很呛。 一秒钟也不浪费,她走近他,扒开他的衣领,头一低,红唇便吻上他的颈。 梁镜璇的举动再次令他傻眼,需要一早就这么热情? 「唔……」接着他吃痛的闷哼。 她在他颈肩处的皮肤又吮又咬,打算帮他弄出一个货真价实的紫红色吻痕。 谁叫他骗她! 他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虽然知道她想做什么,却也不阻止,只是她的技术太粗暴,改天得好好调教一番。 她啃了好久,倒退半步检查颜色深度,觉得不够又俯身继续加工,如此反复几次,总算满意了。 她挂上嘲讽的表情抬头示威,不料却看见他带着包容的温柔目光。 一瞬间,她有些羞赧,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太幼稚了…… 不过,她可不容许别人把她当傻子。 「够了?」他笑问。 「暂时先这样。」她强压着就要浮出表面的红云,一时火大,竟没发现让两人陷入如此狭小瞹昧的空间里。 「那换我。」他说完,两手环上她的腰,手臂一缩,覆上她的唇,一来便强取豪夺,翻腾得她双腿发麻,吮吻到她唇瓣肿胀,直到上课钟响,他才松开手,离开她甜软诱人的唇。 他的感觉没错,他和她之间确实存在着强烈的吸引力,而且,正以惊人的速度发酵中。 「我进教室了。」他揉揉她的发,像安抚一个任性的小女孩,然后,不顾门外还有几个正在交谈的女学生,打开门,迈出长腿,走了。 厕所里,留下茫然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梁镜璇,手扶着隔墙,气息微喘。 这只不受调教的野兽,非得每次都这么惊心动魄吗? 她懊恼,又败阵下来了。 待她缓下心绪,整理好凌乱的衣物回到教室,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一整天,他衣领大敞,丝毫没有辜负梁镜璇的美意,同学带着暧昧眼光取笑他女朋友的饥渴,他只是笑,什么也没说。不过,坐在离他不远处的梁镜璇可真是五味杂陈。 自己的杰作,太醒目了,不时提醒她,她与蓝宇光疯狂到失去理智的缠绵…… 梁镜璇与蓝宇光就像两只斗鱼,即使被隔在两个分开的容器里,只要一对上彼此的眼,视线立即呈现胶着状,气氛紧绷如鼓皮,暗地里想抗拒那股强大的电流,同时又想令对方屈服于自己的魅力之下。 梁镜璇的伶牙俐齿、能言善道自然胜过词汇贫乏的蓝宇光,她尽用成语挑衅,蓝宇光反应不过来,看着她那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和让人难以忽视的美丽脸庞,他只能选择让她闭上嘴。 这一招屡试不爽,而且效果持久。 渐渐地,她挑衅上瘾了,他也吻上瘾了,令人看了脸红心跳的戏码经常上演。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认识的人还不够多,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也能挑起她相同的感觉,而且,谁也不能斩钉截铁地说自己「见过」爱情,它不是实体,没有科学根据,没有配方,更没有使用期限。 她的人生目标在于事业不是风花雪月,说爱,对女人而言是陷阱,一旦承认了,那仿佛打从一出生,基因中隐藏的占有欲就会鲜明了起来,她的心思只消绕着他转,什么事都别想做了。 她相信或许有,但是不承认。 「又是文字游戏?」他轻笑,掌心贴上她柔软的胸前。「事实在这里。」 「感觉不到。」她嘴硬。 第七章 「呵,你是我见过,最、最特别的女人,我喜欢你,不过,在我的爱情世界里没有忠贞不二、海枯石烂这种迂腐教条,你不必担心我的爱会让你窒息。」 她仰着脸看他。 是了,就是因为知道他是这样难以管控、不受制约的男人,承不承认爱又有何差别? 愈亲密,她就愈了解,是他的成长环境养成了他如此独特的性格! 自由至上、无国界、无神论、不婚主义者,他尊重每个人的观念,遵循每个国家的法律,但是,他的思想,不受规范。 她又怎么能不被这样的他吸引,如果非得将她对他的感觉定义,那……不是爱又是什么? 只有他能教她佩服、崇拜、迷恋,难分难舍。 他是一个拥有坚定意志足以贯彻自己思想的强悍男人,她知道,如果他要走,她留不住他。 那么,承不承认爱到底有什么差别? 选择不说,因为这对他、对她,都没有负担。 她出神地望着他许久,直到他轻点她的额头。「‘流氓教授’的课,又要迟到了。」 这名「流氓教授」据说以前还真的混过黑道,其实是国中叛逆时期加入校园黑帮,最「小尾」的那种,每次一发怒,口头禅就是——「我要砍、砍、砍,砍得让你毕不了业!」 粗估他们两人的迟到次数,照「流氓教授」的砍法,现在已经躺在医院太平间?。 「呵……你想,如果他没看到我们两个,会不会心情比较好,决定放下屠刀,从良?」 「那我们就不要造业障了。」他同意。 然后,他俯身品尝她如蜜糖般的红唇。 暖暖的冬阳,缓缓地从窗边移至他们身旁,逆着光的交缠身影,是浓得化不开的心型剪影。 「喂,我们来合开一间设计开发公司。」 大四下学期,梁镜璇召来经她观察两年,最具市场潜力,人品也够资格成为她事业合伙人的三位同学!蓝宇光、莫礼、简淳扬,宣布她已筹备多时的创业计划。 「好啊。」温文儒雅的简淳扬,什么细节也没问就点头答应。 「先告诉我,你和宇光现在进展到什么关系?」莫礼优雅地叠起双腿,盯着愈来愈艳丽发亮的梁镜璇。 「性关系。还有什么问题?」梁镜璇丝毫不避讳,挑起秀眉,脸不红气不喘,回视莫礼,眼角瞥见蓝宇光低笑着。 「了。合伙就算我一份吧!」 梁镜璇皱皱鼻子,莫礼的跳跃式思考,她实在很难理解,不过,那不是重点,她转头看向蓝宇光,她的计划就只差他了,而他是最关键的人物。 蓝宇光托着下巴,突然曝出大笑。 这些人实在太妙、太有趣了,如果毕业之后,还有什么足够强烈的理由让他回到台湾,那必定是这几个性格迥异却莫名其妙地气味相投的朋友。 「我原本预计服完兵役后就离开台湾的。」蓝宇光回应梁镜璇的询问目光。 「去哪里?」听到他的答案,她的胸口猛然一窒。 这一、两年来,他们之间除了一触即发的性吸引力外,她始终不愿落入爱情的框框中,他们不必为对方忠诚,也不受限于情人关系,他们会一起吃饭、出游、温存一整个假日,只是,从不说「爱」。 当然,床笫之间,一时激情所说的话不算。 只是……他说要离开,她才惊觉自己从来没想象过他不在身边的日子。 「没有特定方向——」蓝宇光耸耸肩。「如果活得够久,每个国家、每个城市,都想逐一踏过。至少绕地球一圈吧!」 这样的一圈,就要一辈子了吧……梁镜璇落寞地想。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人都想从彼此脸上找出一些足以改变这个可能终止关系的决定。 「你刚刚说原本?」她突然想到。「那就是说现在这个想法已经有了改变。」她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更不容许计划生变。 他淡淡地笑了笑,是啊,他刚刚确实说「原本」…… 她从大袋子中拿出厚厚四叠用公文夹夹起的资料,递给他们。「宇光,在我的规划里,你的职务刚好需要你跑遍全世界,佩服我的先见之明吧!」 资料夹里,详细条列公司名称、资本额、人员编制、职务划分、营业项目、通路规划、各项费用预算、红利分配,甚至连短中长期扩编计划都已规划完善。 三个男人一口气翻完整整厚达五十二页的a杠纸张,抬起头面面相觑。 这个女人,太强了! 她手上还留有一份适用于未来员工的工作守则。 他们也同时冒出一个疑问——她是不是选错科系? 「宇光,因为你有加拿大国籍,所以,未来公司拓展海外市场、签下各国具潜力的设计师就是你的主要工作。资金筹措我来负责,你们三个现在只需在入伍之前给我挤出够水准的作品,接着,你们将成为中华民国最会赚钱的大头兵,哈哈哈!」 她大笑,掩饰不确定蓝宇光是否会接受的不安。 简淳扬浅浅地笑,似乎毫不怀疑梁镜璇的能耐。 莫礼拿着资料夹漏风,他从祖父那里继承的财产,这辈子肯定花不完了,赚钱他没兴趣,掺这一脚,只是怕生活太无聊,他一向难耐寂寞。 蓝宇光则饶富兴味地看着她,他相信她说得出就办得到,从手上这一份完整精细的组织章程,不难看出她的雄心壮志。 认识至今,他依然不断地从她身上得到惊奇,她像一具不必燃料,二十四小时运转的机器永远活力十足。 他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也不注重物质享受,但是,他不希望看见她失望的表情。 也许,从跟她认识的第一天起,他与这块土地已经生出不可切割的感情了。 梁镜璇从蓝宇光的眼中得到答案,顿时心花怒放。「没什么其它问题的话,这个创业计划立即生效,此刻起,我们几个就是生命共同体了。」 「我没问题。」简淳扬起身。「莫礼,陪我去挑一束花。」 「挑花?你什么时候把马子了?谁啊?我认识么?」莫礼不知道简淳扬的用意,呆呆的跟着他走。 两人走后,咖啡厅里就只剩梁镜璇和蓝宇光两人。 他看着她,她翻着手边资料,那修修改改不下上百次,早已熟到倒背如流的创业计划。 刚刚突然接收到他要离开的消息,一时间无法想太多,此时的静默却让她明显感觉到心底那股稠得快要窒息的寂寞。 原来,她,根本不存在于他的未来。 这两年来,两人的亲密与情感,对他而言,只是人生插曲? 「为什么不惊讶我说要离开?」蓝宇光问。 「为什么要惊讶?」她沉着对答,的确是块经商的料。「我有我的计划,你有你的梦想,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静静地凝视她,对她的感情,很不一样。 「你是要去流浪,去发现世界,又不是要搬到月球去,只要还生活在这个地球上,总是会再相遇的,不是吗?,而且,以后不管你走多远,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她扬扬手上的资料,又是那副得逞的沾沾自喜。 他笑了笑,胸口溢着一股难言的喜悦。 「许多人以爱为名,企图控制情人、夫妻间的自由意志,夺去人类探寻生命意义的动力,那爱太狭隘,但你很特别,你不这么想。」他执起她的手。「也许,我们拥有相同的灵魂。」 第八章 梁镜璇故意吐吐舌头,一副他太抬举她了的表情。 其实,她很感动,也很矛盾。 感动着他是如此看待她,感动着自己能遇上一个如此卓尔出群的男人,同时她也矛盾着,因为刚才说出口的话并不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但是,她记住了——他说她很特别,她和他拥有相同的灵魂。 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如果爱他,那么她便不能是个会哭会闹、会吃醋,想独占他的平凡女人。 【第四章】 清晨,蓝宇光还熟睡着,回国的第一天,他总是需要很多睡眠调整时差,梁镜璇把玩着他粗硬的发丝,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 十一年了,自二十岁那年相遇,至今,还是有许多人搞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蓝宇光每年回台湾两次,每次最长只停留一个月,一年只谈两个月的恋爱,分开后就放任彼此自由,连情话绵绵的热线也没一通。 在旁人眼中,他们理所当然是一对情侣,只是,恋爱总要个结果吧!不是渐行渐远就是厮守终生,哪有这样聚少离多的超长距离、超大空间恋爱? 他们不懂的是,除了激情之外,两人的关系随着年龄增长,渐渐成为彼此不可取代的心灵支柱。 蓝宇光始终记得在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有个特别、深深吸引着他的女人;梁镜璇则因为有蓝宇光与众不同的想法给她的信心,更勇于放手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无畏于世俗道德观念、无畏性别歧视的流言蜚语。 蓝宇光按着他的理想,踏遍世界五大洲,引进各国尖端技术及工业最新素材,引领着公司下游工厂不断提升技术层面,也为旗下的设计师带来更多崭新的视野与灵感。 他是公司神秘的幕后推手,大部分的人只认识几乎能呼风唤雨的梁镜璇,而不知唯一能镇得住这个女强人的男人。 她的一生是顺遂的,没有来自家庭的经济压力、事业如意、有几个半夜喝醉狂按门铃也不翻脸的知心好友,还有一个来去如风、恰恰给予她足够自由空间的情人。 如果硬要说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大概就是这十年来,始终无法平静度过蓝宇光从她身边离开的那一段阵痛期。 蓝宇光翻了个身,大手顺势将她纤细的柳腰揽进臂弯里。 她偷偷亲吻他光洁的鼻头,挣扎着要多赖一会儿,还是起身上班。 「你醒了……」他皱皱发痒的鼻子,微睁开眼。 「嗯,得进公司了。」 「我跟你去。」他作势要起身。 「不用了,你睡吧!我今天要到工厂去,然后顺道拜访一位刚回国的设计师,晚上约淳扬他们吃饭。」 「我想跟你去……」他揉揉惺忪睡眼,从床上坐起。「我在德国参观了一间专门研究奈米技术的研究室,有些想法正想跟工厂的研究人员聊聊。 「那好,快点去刷牙洗脸,待会儿我帮你刮胡子。」一个晚上,他的短髭又冒出来了,难怪他每次回国总是像个长住深山的原始人,颓废得吓人。 没见过像他物质欲望这么淡泊的人,似乎只要带上一壶水,几包干粮,就能徒步走遍世界各地。 「啊哈晤思呜噢乙哦咬恩……」他满嘴牙膏泡沫,含糊不清。 「烧饼油条加豆浆,对吧?」 「yes!」他吻上她的脸颊,弄得她也沾上牙膏泡沫。 「野人……」她抹去牙膏泡沫笑骂他,往他腰间一掐,他便像只猴子边闪边哇哇叫。 「转过来。」待他洗完脸,她却又温柔地为他抹上刮胡泡沫。 他倚着洗脸盆,将她夹在两腿之间,低头俯视她未上妆前清秀的脸蛋。 此时柔情似水的她,完全没了工作时的强悍气势,一个女人为什么能有这样多的迷人样貌? 「干么一直盯着我?」梁镜璇为蓝宇光刮完胡子,从更衣室里拿出宽纹衬衫和西装长裤。 「因为我为你疯狂。」他噙着笑,勾着她的眼。 「灌迷汤也没用,想跟我出门就得穿上,喏,拿着。我可不想做社福人员,照料流浪汉。」 她喜欢帮他买衣服,喜欢打扮他,他是天生的衣架子,穿起合身西装宛如变了一个人,颐长挺拔,只不过,他老是糟蹋父母给他的英俊外貌。 「遵命,我的女神!」 他解开睡袍,明亮的日光投射在他精壮发亮,无赘肉的麦色皮肤上,诱得她忍不住上前去摸两把。 「你是希望我穿还是希望我脱?」他挑眉盯看她停在两块胸肌前的白嫩小手,根本无法扣上扣子。 「穿,快穿……」她依依不舍地离开光滑温润的肌肤,又顺势在他紧实的臀部捏上一把。 「喂,你这性骚扰也太明目张胆了。」他好笑地看她一脸小人得志的表情。 「你不知道我向来这么张狂吗?」她甜甜一笑,走人更衣室换衣服。 等她换完装走出来时,又是另一种风情。 白色弹性布料将她秾纤合度的姣美身材展露无遗,一件粉红色背心衬得原本白皙的皮肤更水嫩动人。 他眯着欣赏的眼,端详眼前这个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的美丽女人。 她有着比男人更具冲劲的事业心,也享受身为一个女人可以展现的万种风情,她说,她最喜欢看男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无论是为她的能力折服还是为她的美色。 不可一世,张狂,一点也不懂得收敛与谦虚,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又不得不佩服的女人。 当年也是因为她的凝聚力,「e.p!商品设计开发公司」才能如此顺利地成立,业绩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千千万万人从我们身旁走过,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与某个人相遇、相知、相爱,这真是一种太奥妙、太不可思议的缘分。 蓝宇光随梁镜璇到工厂巡视生产进度,与厂长交换技术心得,然后也一同拜访才二十六岁,相当年轻的灯具设计师宋寒山,梁镜璇力邀他加入公司设计师行列。 「我知道‘e.p!’——」宋寒山收下梁镜璇的名片,请他们入屋。「童凯是我高中学长,很出风头,听说他也在你们公司担任设计师。」 「太好了!我们今天来是专程邀请你成为我们公司的一员,以后你跟童凯就是同事了。」 梁镜璇没想到他跟童凯有这层关系,看来今天的任务可以速战速决。 「谢谢你的赏识,不过,目前有两家灯饰公司找过我,另外也有一家新加坡的设计公司希望我能过去主持一个研究室。」宋寒山说这段话时,脸上掩不住得意之情。 「我认为你最需要一个可以完全放松心情,发挥长才的环境,这一份资料有我们公司的详细介绍,宋先生可以留下来参考。」 「我知道贵公司提供旗下设计师一个很完善的创作环境,真的很棒,不过……」宋寒山随手翻了下,语带保留地说。 「我们提供的可不只是优质环境,健全且透明的红利制度和广大的行销通路也是业界出了名的,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设计师愿意将作品交给我们……」 蓝宇光一直静静地坐在梁镜璇身旁,聆听他们的对话,观察宋寒山这个人的性格,察觉到了他创作背后的动力可能是「名利」。 第九章 他相信梁镜璇也同样嗅出了他话中的涵义,只不过,「e.p!」的制度绝对公平、公开,不可能为他一个人而改变。 宋寒山不断强调自己有多抢手,话题始终在同一点上打转。 「你可以试着将目光看远点。」经过半小时的交谈,蓝宇光终于说话。「开始的出发点决定了未来结果的格局。一颗随风飘散的种子落入田里或者是山里,就已决定它将来会被当成杂草拔除还是生成百年古树。」 「这位是……」宋寒山纳闷地询问梁镜璇。 「我们公司负责人,蓝宇光先生。」 「喔,我还以为是你们公司业务。」宋寒山这时纳闷起他先前的沉默。 蓝宇光起身走到窗边,看向窗外。「你这里看不到绿地,旁边的高楼也太多,而且,家里连一盆植物也没有。」 「呃……什么意思?我根本没时间照顾那些花花草草。」 蓝宇光回头,注视着宋寒山,微笑说:「居住的环境很重要。」 梁镜璇明白了蓝宇光话中的隐喻,这个宋寒山格局太小,虽然目前看得到实力,但是未来能持续多久创作力,则要打上一个问号。 她朝蓝宇光笑笑,这个人老是用这种方式提醒她的盲点,她是一旦设定目标就非得想办法达成不可,有时反而忽略了细节。 「宋先生,既然你有其它的安排,那么我们也不勉强你,有空欢迎你到我们公司坐坐。」她决定停止游说,与太势利的人共谋,会埋下祸源。 「欸?梁小姐,其实我还在考虑阶段,还没做最后决定……」宋寒山一听到梁镜璇的说法,像突然失去筹码,急忙要挽留,他只是想为自己谈判出一个最优势的条件。 这时,蓝宇光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建议道:「设计师的职责就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你应该为地球多种几棵树,为人类多制造些清新的空气,下次见面我拿些种子送你。」 梁镜璇抿嘴一笑,蓝宇光是世界自然基金会(wwf)会员,不管走到哪里,第一件关心的事就是人家有没有好好照顾植物。 公司外的庭院以及设计师工作室必有的小花园,这些都是他亲手栽种的,而公司每年分配的红利,他也大部分转捐给各地的地球保育组织,他这个人呐!果真是无事一身轻,连钱都嫌重。 不过,这样的他却令她深深着迷。 「宋先生,那就等你决定,我们保持联络。」虽然她已经打消这个计划,但是,凡事留条退路也是她的交际秘诀。 「好……」宋寒山打开大门,一直目送他们离开,他望着的不是美丽的梁镜璇,而是会让人顿时嗅到自己身上铜臭味的蓝宇光。 离开宋寒山的公寓,天色已灰暗,梁镜璇今天安排的行程算是告一段落了,她打电话给莫礼、简淳扬和童凯,约他们晚上吃饭,地点就在公司二楼顶的空中花园,蓝宇光最爱搞大型户外bbq。 「顶着天,闻着花香,身边都是最亲密的朋友,烤肉、啤酒,喝醉了就随意躺下休息,这种感觉最棒了。」这是他的标准开场白,十足像个不断老调重弹的中年欧吉桑。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只有当他回国的时候,大伙才会如此兴致高昂,浩浩荡荡地聚在一起,现在加上童凯和他女朋友这对宝贝情侣,聚会变得让人更朝待了,这样疯起来无法无天的男人,是她生活中最美丽的点缀。 「镜璇,你停一下车。」 「怎么了?超市还没到。」她缓下车速,停靠在路边。 「你找个停车位,等我一下。」 他打开门,边走边卷起袖子,梁镜璇这时才注意到路旁有个拾荒的老婆婆推着用婴儿车改装的推车,里头挤满了回收物品,轮子卡在破损的水泥沟盖缝中。 她停好车,追上蓝宇光的脚步。 「阿婆,我来帮你。」他奋力一抬,将推车移开,发现推车上那看似很轻的纸箱、饮料空瓶,扎实的挤压后,事实上挺吃重的。 「多谢,我推了好久,轮子就是不动。」老婆婆穿着旧衣旧裤,绾在脑后的银白色发髻,发丝已散乱。 「这个我来,要推到哪里去?」蓝宇光询问老婆婆。 「不用啦,会弄脏你的衣服。」老婆婆布满皱纹褐斑的手在空中用力挥动。 「脏了洗洗就好了,多出点力,等一下晚饭才吃得多。」他笑容亲切地说。 「安呢噢……就在前面,转个弯,过两条巷子。」老婆婆也没再坚持。 「ok!咱来走。」 梁镜璇在后头偷笑,这家伙什么时候连台语也会讲了,还给我英台语夹杂咧! 「阿婆,你身体金好捏,这车子年轻人都不一定推得动。」蓝宇光跟老婆婆闲聊起来。 「哇对孝帘十二、三岁做实做呷今嘛,惯习啊啦。」 蓝宇光睁大眼睛转头看向梁镜璇。 「她说她从十二、三岁就工作到现在,习惯了。」梁镜璇小声地帮他翻译,接着询问妇人:「阿婆,你儿子女儿咧?没呷你住做伙?」 「有啊,我儿子女儿都很孝顺,是算命的跟我讲,我劳碌命,要做才不会生病,不是我儿子女儿虐待我啦!」老婆婆爽朗地笑说,皱起满脸笑纹,眼神明亮,看得出是个乐观开朗的人。 「对,爱常运动,身体才会健康。」蓝宇光头一次听见这种算命的说法,虽然有些迷信,不过,结果是正面的,也是好的。 蓝宇光帮老婆婆把推车推进资源回收站,换来了微波的两张百元钞票和三十二元零钱。 「这些报纸要用绳子捆起来,每捆差不多一尺高,价钱好很多,台湾噢,四界拢可以捡到钱。」老婆婆似乎很满意今天的收获,笑吟吟地告诉他们秘诀。 「阿婆,我请你吃饭,我们搁来开讲。」蓝宇光特别喜欢和老人家聊天,从他们身上得到的人生智慧,经常令他惊喜。 「吃饭喔!我请、我请,你出力,我出钱。」 「别、别,我请你。」蓝宇光心想着,老婆婆辛苦一天才赚两百多元,他怎么能让她请吃饭。 梁镜璇没提醒他,她刚才约了一票人要烤肉,他的随兴,这群朋友已经见怪不怪了。 「我请!」老婆婆坚持。「我儿子今天刚好休假,他是厨房大师,我叫他办一桌青操a请你,等我一下。」 老婆婆说完,从松垮垮的松紧长裤口袋拿出行动电话,那款式比蓝宇光用了五年的手机还先进。 「3鸡a捏,我儿子买给我的,我常常捡字纸,捡一捡就迷路了,有这个东西厚,金好用。」老婆婆得意地展示「视讯」功能,蓝宇光和梁镜璇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老婆婆看来比你还跟得上潮流。」她在他耳边说。 「没错,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3g到底有什么功能。」他点头。 「儿子啊!没啦!我没不见啦!我甲你讲,你今嘛紧去传一块桌,我要带人客回家吃饭,爱五星级a喔!差不多四十分到厝!」老婆婆重听嗓门大,喊得街头巷尾全听见了,实在可爱极了。 「看来盛情难却,我得打电话跟莫礼他们取消晚餐。」梁镜璇说。 「啊——」他记起来了。 第十章 「你爱呷鸭逆?」老婆婆听见蓝宇光啊了一声,又立刻对电话说;「儿子啊!记得爱有鸭肉,紧去、紧去传。」 听到这,梁镜璇已经笑得全身无力了,这般「鸡同鸭讲」,竟也能讲出一段忘年之交,她算是服了他了。 「由这走,半点多钟就到了。」老婆婆交代完儿子,领着他们往回家路上走。 「我去开车。」梁镜璇一向宝贝时间,直觉就是把四十分钟的路程缩短成十分钟。 「陪老婆婆走走,可以多聊聊天,你累的时候我背你。」蓝宇光牵起她的手,跟在老婆婆身边。「吃完饭,我们还可以沿途散步回来,多好。」 「知道了。」梁镜璇笑了笑,偎向他的臂膀。 他这个人从不戴表,也没什么时间观念,他说,在南美洲,「迟到」是历史悠久的传统,连秘鲁总统都带头迟到,不仅错过继任总统的就职典礼,让各国贵宾在国会里苦苦等他也是常事,在印度,朋友来访,想来就来,觉得坐够了,起身就走,没人在管什么吃饭时间、休息时间。 他游历各国的最大收获,就是从各地挑出那些符合他那种随兴、不按牌理出牌性格的习性,然后让自己晃荡得更理直气壮。 梁镜璇平日生活紧凑,从来不懂什么叫无聊、发呆,可是,在蓝宇光身边,却是她最舒服,最放松的时候。 「阿婆,为什么你只捡那么小张的纸,铝罐不要吗?」一路上,蓝宇光推着推车,只见老婆婆下时弯身捡拾小纸片,除了纸张,更值钱的铝罐、纸箱却又不捡,这令他纳闷。 「我下班了,那些可以赚钱的留给别人捡,不过,这写字的纸看到一定要捡起来。」 「为什么?有什么差别?」梁镜璇也很好奇,特别是老婆婆居然说自己「下班了」,好可爱喔! 「我们小时候要有钱人家的囡仔才能读册,我不识字,对读册人金尊重,我阿爸告诉我,要敬老尊贤,这有写字的纸乱丢就是对圣贤不敬,为什么我们说‘捡字纸’,这就是谦虚,就是有教养。」 「喔……」遵听教诲的两个人同时发出明了的呼声,对老婆婆的喜爱与敬重又加添了一分。 「我也来捡。」蓝宇光将推车交给梁镜璇,也边走边捡路边的纸屑。 只是…… 「镜璇,你看……还好没让阿婆捡到。」他递给她好几张名片大小,印有清凉图片的纸张。 「阿婆可能会边捡边念阿弥陀佛。」她哈哈大笑。 一个不在行程内的规划,却让她有了全新的体会,也难怪蓝宇光老是要她走慢点,别急,别把生活排得密不透气。 她不禁也开始想象,自己退休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老婆婆的儿子原来是国际级连锁饭店的大厨,一顿丰盛精致的晚餐,把蓝宇光和梁镜璇喂得动弹不得,龟速步行回到停车的地方,肚子才勉强有些空间能弯身把自己塞进车座椅里。 回到家,洗完澡,梁镜璇继续在客厅里散步,消化晚餐。 「好饱……饱到睡不着。」她定进书房,趴在蓝宇光背上磨蹭,盯着他眼前的电脑萤幕。「很多人留言吗?」 蓝宇光上到他的部落格,他世界各地的朋友习惯在这上面留言,联系感情,也好知道他又流浪到哪里。 「我小时候的保母托我寄中国草药给她。」他指着萤幕上一则长长的留言。 「南非那个?。」 「嗯,去年我回去看她,带了些用来料理用的中药材给她,她说让她在教会的手工皂义卖上大大出风头,要我再寄紫草根、檀香粉、没药、艾草……」他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药名。「谁知道她上哪里查到这些中药名。」 「中药为什么跟手工皂扯上关系?」 「他们教会每年都会举办一个义卖活动,义卖所得用在救济一些家境贫困无法就学的学童,她好可爱,居然把我送去的药材加入手工皂里,据说大受欢迎,最早卖光,还有人跟她预定。」 「无法想象。」她皱皱鼻子,中药肥皂? 「西方国家对中国草药的神秘爱得很,我让她寄一些过来让你试试,她的手工皂真的很棒。」 「还真矛盾,台湾风靡西方花草精油,他们却对我们的草药感兴趣。」 「这就是距离带来的美感。」他啪啦啪啦地在留言版上输入一串英文字。 「就是啊……有的人眼睛有问题,只看见远方的欧巴桑,却没注意到身旁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她以鼻尖磨着他耳后的肌肤,吃味了,因为她瞄到部落格里有几则火辣辣的热情留言。 人家常说「出门像不见,回来当捡到的」,完全确实地描写梁镜璇对蓝宇光的心境。他交游广阔,不论肤色、不论国籍、不论男女老少,就连他人在台湾的时间,她也得跟好多人分享他的关心。 她从不会,或者说不敢奢望独占他,但,她不是肚量大,也不是真的无所谓,爱一个人,哪有不希望对方心里只有自己,她只是懂得自我调节,既然绑不住他,又何必搞到恶脸相向。 聪明的女人是要了解如何抓住男人的心,而不是让他吓得落荒而逃。 「现在还很饱吗?」他回复完留言,转过身亲吻她的唇。 「嗯啊……」她努努嘴。 「要不要来个睡前运动?」他促狭问道。 「不然你以为我赖在这里做什么?」她娇笑睇他一眼。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他笑着关掉电脑,起身将她横抱起,一路低头轻吻她的鼻尖、眉眼、红唇,走向卧室。 她穿着粉紫色丝质性感睡衣,蜷在他怀里,慵懒迷人。 他爱死了她的风情万种,可以强悍可以柔情似水,充满自信又聪明得懂得做适时的让步。 两人跌进柔软的床垫里,他执起她的手,落下细碎如羽绒般温柔的吻,沿着手臂,吻向她的肩颈,吸取她发梢、双峰间淡淡的玫瑰香气。 他是个体贴的情人,即使美艳的她绝对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引发他的情欲,但他总是按捺着冲动,让她在欢爱前享受他的百般呵护与宠爱。 她匀称的双腿勾上他的腰,两手紧紧揪着他隆起的背肌,香汗淋漓。 「爱你……被你迷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压抑已快到极限。 「我也爱你……只爱你……嗯——」 两人情欲高涨、昏天暗地,埋在心底下轻易吐露的爱意在此时忘情地自唇中逸出,增添了情趣也紧紧掳获彼此的心。 厮缠的身体,谴蜷难分,漫着熏香的幽暗房间里,只剩两人交叠的喘息声…… 翻云覆雨过后,他由背后环抱着她,轻抚着她如丝绸般柔嫩的皮肤,不时低吻她的颈背。 狂乱如风暴的高潮仍在她体内冲撞着,性爱结束之后,被爱人拥着的感觉格外幸福。 她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温柔,感受苦自己对他已经无法再淡而处之的浓烈情感。 如果缠绵时的爱是高昂的激情,那么此时的爱便如热融的巧克力,裹覆着胸口,浓得让人连呼吸都感到紧窒。 「镜璇……」他缩了缩臂膀,将睑颊贴在她柔软的发丝问。 「嗯?」她半眯着眼,像只舒服到频频打盹的猫,昏昏欲睡。 第十一章 「昨天,我进公司前先去找莫礼拿那枚戒指,发现他对现在这个助理很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我跟他聊天时,他很不专心,眼角一直溜到那个助理身上,好像就连她去泡他也担心她会不见。」 「呵、呵……」她笑了起来,很坏心地笑。「那不是他的助理,是他的心头肉,好不容易大老远追回来的,当然怕她又不见。」 「喔?」蓝宇光好奇了。「听起来不像我认识的莫礼。」 「我生平最大的喜好就是收集美女」,这句话莫礼老是挂在嘴边,这样的男人居然也会演出为爱走天涯的戏码? 「一物降一物,映冰就是他的克星,老实说,我也很意外。」 「嗯……」他沉吟片刻。「我一直以为莫礼是喜欢你的。」 「他喜欢我?」她噗哧笑出声。「你该听听莫礼在背后怎么形容我,他最受不了我这种‘张扬跋扈’的女人,还怕我缠着他咧!」 「是这样吗?」他思忖。「我记得在公司成立之前,他曾问过我们的关系,我还以为……」 「那件事我后来问过他了,你知道他有多恶劣,」她翻过身来告状。「他居然说得先确定你有能力喂饱我,免得我对他下手,他会很为难。」 「噗——」蓝宇光喷笑。「真的很过分。」 「喂,你的表情怎么跟你说的话不太搭啊!」她槌他。 「没有,我是笑他低估我的能耐了。」 「哇——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就出一张嘴。」当然,莫礼的确是低估了。 「阁下言中之意是……嗯?」他手臂往她臀部一揽,让她感觉一下他除了嘴上说说之外的真正实力。 「ok、ok,除了你之外行了吧!」她可没力气再战了。 他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 「怎么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好爱你。」 「……」梁镜璇愣住了。 这是—— 他第一次,用这样正经的方式说出这句话。 不是因为激情,不是一时心花怒放,而是…… 她没有回应他的爱语,很不自然的翻过身背向他,霎时热泪盈眶。 「睡吧!」他再次拥着她。充塞子胸口的,是难言的满足。 蓝宇光只是将当下内心的感受坦然道出,他没注意到的是,莫礼十年前的一个问题,居然不着痕迹地悄悄隐埋在他心中多年。 他们从不过问彼此的感情生活,不知道分离的时候对方是否有其它情人,这是不必言明的默契。 这一晚,他睡得异常香甜,拥她在怀里所能感受到的安稳与踏实,是他在任何一个地方落脚都不曾有过的感受,但是,他从未细想这当中的微妙差别。 长年不停地迁移,早已习惯忽略太多细腻的情感。 然而,他的一句话却在梁镜璇心中掀起了巨大浪涛,久久无法成眠。 她突然恐惧了起来,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忍受他再度从她身旁离开…… 【第五章】 蓝宇光待在台湾的期间,就是「e.p!」全体员工最快乐的时光,不但梁镜璇的火爆急性子一碰到老是带着笑的老板,立刻转为柔情似水,每到周末周日,老板就会举办员工活动,率队到处爬山戏水、采水果、玩捏陶、带着他们上饭店品酒、品起司、品纯正香浓的巧克力。 每个人都爱死他了,恨不得将他缠住,永远限制他出境。 梁镜璇忙,他也很忙,找工厂老板泡茶、上左邻右舍串门子,不管去到哪里,回来不是抱着泡菜就是腌肉、自制香肠,晚上就拉着几个好友在楼顶乘凉小酌。 他是一个很能自得其乐,随遇而安的男人。 「你又在想什么了?」梁镜璇坐在办公室批账单,看着在门外晃来晃去的蓝宇光,如果她是劳禄命,那他肯定就是过动儿了。 「我在想要不要趁这几天把公司的墙壁粉刷一遍。」他托着下巴,打量着有些发黄的樯面。 「你高兴就好。」梁镜璇不会傻到建议他请油漆工人来,他就爱弄东弄西,把浪费时间当休闲享受。 要他看个账簿他就头痛,什么都信任她,就算她说要把他卖了,他也相信她会帮他挑个好雇主。 「那我去买油漆,你想要什么颜色?」 「白色,节省电费。」 「我就知道你会挑白色。」他笑。 她笑睨他一眼,表情写着「知道还问」。 「我一直想试试奈米涂料的功效,无毒性,不会破坏臭气层,又有抗菌防尘的效果,还很耐擦洗,以后同事打扫环境也轻松。」 「说那么多,反正你对新产品就是没有抵抗力,去买来玩玩吧!」她取笑他像第四台购物频道的销售员,拼命解释自己想败家的理由。 「你就是这么善解人意,爱死你了。」他冲过去搂起她直亲。 她擦擦满脸的口水,门外经过的同事羡慕地掩嘴窃笑,他们对他这种「突发性热情」已经见怪不怪,他口中的「爱」,真的一点也不值钱,举凡邻居、同事、动物、陌生店员,就连设计师的新作品,他通通「爱死了」。 只能说,他会用的中文词汇太少了。 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油漆工厂的名片。「你到这里挑乳胶漆,账单他们会寄到公司来。」 他盯着她左手边那个抽屉,一格格分类好的名片,塞满整个抽屉。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失踪了,是不是我在街上随便拉个人问,他们都能帮我找到你?」他冒出一个很莫名其抄的问题。 「没事我干么搞失踪?公司能带着跑吗?我总是要来上班的。」在梁镜璇眼中,公司不能一天没有她,她也不能一天没有公司,所以,他的问题很无厘头。 「也对。」他笑笑。 是这间公司具体维系着他们几个人的感情,也因为公司的存在,无论他在外面飘荡多久,知道梁镜璇总会在这里,那份心安,今他的生命更洒脱,也更无后顾之忧。 只是……刚才有一刹那,他意识到,镜璇的生活中有太多他不曾接触的面相,那些他不在她身旁的日子,她吃些什么、假日做些什么活动、认识了哪些人? 她会一直待在原地等待他的归来吗? 两人这样的关系能持续多久? 很多人追求她吧,她是否也曾对某人心动,笑得如此幸福?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快乐吗…… 这些过去他从不挂心的问题,一下子全涌上来,他用一种迷惘的目光凝视这个认识十年多的女人,仿佛初次见面,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够了解她。 「干么这样看我?时差还没调整过来?还是突然忘了我是你哪一国的情人?」梁镜璇玩笑说道。 没错,她就是这样,蓝宇光不可思议的想着。 他是男人,一个唯一信仰就是随心所欲的男人,虽然,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但是,他也不会因此抗拒其它暧昧情事的发生。 为什么她能如此放任他的我行我素?她从不担心他有可能一去不回吗? 她爱他吗? 虽然,在一起这么久才冒出这个问题很可笑,但他惊觉自己确实无法肯定。 「宇光,名片拿去,我要工作了。」她唤醒他的沉思。 「喔。」他回神了。「那我开公司的小货车去。」 「嗯,车钥匙在大门旁边的挂钩上。」 第十二章 他出门去,将这些疑惑搁下,脑中重新被「奈米涂料」这项科技新品占据,他得好好跟工厂老板讨教一下,了解未来涂料的技术还有什么更惊人的发展。 蓝宇光的室内粉刷工程隔了一天才展开,因为他和工厂老板谈得太愉快,老板一开心,拉着他参观工厂设备、研究室,详细介绍生产过程,蓝宇光兴致勃勃,不断提问,两人一见如故,末了老板坚持要请他吃饭。 他们一直聊到晚上十点,餐厅打烊,他才载着一堆老板大力赠送的各式涂料回到公司,老板要他尽量刷、尽量玩,有什么需要改进的一定要告诉他,两人还约好下次一起到日本做技术交流。 一早,蓝宇光便神清气爽地随梁镜璇进到办公室,因为要粉刷墙壁,所有同事纷纷帮忙挪开资料柜,也将办公桌通通移向中央。 因为移动摆设,有人寻着了失踪多时和男友合照的照片、父亲送的钢笔,有的捡到了钱,有人找到前阵子以为不见的车钥匙,惊讶声此起彼落,接着,在一股奇异亢奋的气氛下,所有人纷纷收拾被资料、档案堆得乱七八糟的桌面、和只往里塞找不到时间整理的抽屉,宛如岁末大扫除。 梁镜璇站在办公室玻璃门前啧啧称奇,这些人,平时要他们整理一下桌面就唉唉叫,仿佛她是个女暴君,压榨得他们抽不出时问,这时居然会主动收拾? 这蓝宇光到底有什么神奇力量,能够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让一群人随他起舞? 「镜旋,你那里有没有闻到油漆味?」蓝宇光站在铝梯上,兴冲冲地问她。 「没有,什么味道都没有。」 「唔,果然很神奇……」他开心地像个孩子,仿佛手中握着的是刚到手的钢弹超人。 她出神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柔情。 自己不也一样?大学时期,拚了命地对自己说,因为他技术高超,所以,偶尔发生了非理智的性关系纯粹是擦枪走火,她从不承认那是爱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习惯把爱挂在嘴边,就跟他一样,一开心、一兴奋就会出现词库贫乏的毛病,再也没有比「爱」更能表达那种让人血液沸腾的感觉。 像她这种连催眠师都没辙的固执性格,不知不觉中也被他同化了,她的眼再也看不进别人的身影,她的身与心完全臣服。 「请问……」在办公室正处于兵荒马乱时,有个人推门进来,探出脑袋。 「欸——寒山?你来啦!正好……」蓝宇光认出来人,咚咚咚地从梯子上攀下来。 「你有没有闻到油漆味?」他很爱现,见一个问一个。 「没有……」宋寒山一头雾水,看着蓝宇光身上穿着年代久远已经泛黄的t恤和及膝短裤,手上提着油漆桶,他不是老板吗? 「真的太棒了,我告诉你,这奈米涂料一点味道也没有,而且——」 「宇光,去漆你的墙。」见他又开始想介绍这款科技涂料,梁镜璇连忙走近阻止。 「喔,那我去拿个东西。」他说完转身离开。 「宋先生,决定到哪里发展了吗?」梁镜璇客套地询问,挂上公关笑容。 「还没……」宋寒山一直注视着蓝宇光的背影。 自从三个星期前见过蓝宇光,之后便一直想起这个人,想着他说过的话。新加坡的公司不断催促他,待遇分红也远远超过原先的预期,但是,他直觉想再见蓝宇光一面,打算见过之后再做决定。 「还在考虑什么吗?」 「这……」 「寒山,这个送你,上次答应过要送你种子,不过我想还是用移株的比较好照顾,这是我从外面庭院移植过来的迷迭香。」蓝宇光插进他们的谈话。 宋寒山愣愣地接过蓝宇光手中的小盆子。 「这迷迭香的叶子洗净后可以冲热茶直接饮用,也可以用来煎牛排,干燥之后收在衣柜里有淡淡的香气,平日还可以防蚊虫,别小看它喔!」 「嗯……」热流霎时溢满宋寒山胸口,他激动地对蓝宇光说:「我想加入你们的公司。」 「呃?」梁镜璇目瞪口呆。 「对!我还是希望留在台湾发展。」宋寒山露齿一笑,带着终于决定下来的亢奋,他想认识蓝宇光这个人,希望跟他一起工作,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他的一刹那,之前考虑的一堆问题全都不觉得是问题了。 「那……」蓝宇光扯开笑容。「欢迎你。」他握住宋寒山的手,温暖而真诚地传递他的喜悦。 「告诉我你喜欢工作室位在哪一区,我来帮你安排,工作室我就用这一批奈米涂料帮你粉刷。」蓝宇光很高兴,又多了一个地方可以让他大展身手。 「你自己粉刷?」宋寒山愈来愈感动。 「不只粉刷,你屋外的花园我也会帮你挑容易照顾的植物,我告诉你这个迷迭香很怕潮湿,不必天天浇水……」两个男人开始讨论起园艺。 这下换梁镜璇一头雾水。 「还有、还有!这些资料你带回去看,看完再交还给镜璇。」蓝宇光又从资料柜里搬出一叠档案夹。 「这是……」宋寒山看了下,惊讶,好多珍贵的设计宝典,看得出来花许多心血整理建档。 宋寒山不可思议地看着蓝宇光—— 为什么他能如此信任地将这些资料交给只见了两次面,甚至只是口头答应,还未正式签约的设计师? 这些都是宝啊!他居然这么轻易地让人带走,他到底用什么角度来判断一个人的善意。 蓝宇光的热情与坦然唤起了宋寒山对生命的美好记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宁可舍弃更好的条件,加入「e.p!」。 他被那些蜂拥而至的镁光灯给冲昏了头,一时间忘记当初选择踏入这一行的理想。他从小就是钥匙儿童,补习班下课后没有点心也没有家人嘘寒问暖,他一直希望至少回家时,有盏温暖的灯等待他…… 「宋先生,那么,等我拟好合约,再跟你约时间见面。」梁镜璇见两人的目光愈来愈感性,立刻切入主题,以免没完没了。 「好、好,一切就照公司惯例,需要我配合什么,尽管说。」 梁镜璇当然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是,这次宋寒山的态度转变之大,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蓝宇光送客人离开后,梁镜璇纳闷地问他:「我以为你不喜欢他,为何改变主意?」 「怎么会?」他反而惊讶她的感觉。 「在他家时,你阻止我继续游说,而且,他似乎太汲汲于名利。」 他笑了笑。「他还年轻,太早获得名利,容易冲昏头,但是,他确实有才华,我们要为台湾留住这些美好的才能,帮他去除身边的杂质,当然应该让他加入我们公司。」 梁镜璇轻睨他一眼,不知如何形容此时内心的感觉,他这个人,为什么总是有一大堆奇怪的观点,可是,又教人不得不信服。 想不爱他,真的很难。 「那我继续去油漆喽!」 「嗯……」她微笑点头。「我突然觉得点缀些粉红色也不错,这样感觉比较柔和有精神。」 「没问题,老板也送了我几罐粉红色的。」 「老板送的?」她吃惊道;「这一堆涂料都是送的?!」 「是啊……」 第十三章 「唔……」她晕了,难怪他这个人从来不做什么生涯规划,出门也老是忘了带钱,简直是走到哪里都吃得开嘛! 一连接了五通共长达两小时二十三分钟的电话,梁镜璇捏捏发烫发麻的耳朵,起身走出办公室。 她询问员工:「宇光呢?」他不爱听什么总经理、老板之类的职称,坚持他就叫「蓝宇光」。 同事纷纷指向门外,梁镜璇随之走向大门。 忙完宋寒山的工作室设备,转眼间蓝宇光待在台湾的时问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能够时时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对梁镜璇而言是幸福且踏实的,只是,偶尔会涌上莫名的焦虑,比如找不到他的时候。 下午四点,阳光还烈着,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屈身在庭院中,小心翼翼地松上、除车、施肥,然后轻轻按下种子。 「你不是上星期才整理过花园?太阳这么毒,进来休息一下,喝杯水吧!」梁镜璇站在阴凉处,朝蓝宇光喊着。 「我刚把前天吃的橘子籽埋进土里,以后,我们就有有机橘子吃了。」他挥挥汗水,忙得很快乐。 梁镜璇倚在门旁,觉得好笑。 他们两人的性格真的是天差地别,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两人走到一块,至今仍能维持着最初的激情。 如果不是她拖着他成立这间公司,搞不好他早已参加垦荒团,到处去开辟荒田了。 这样闲散胸无大志的男人却总在工作上屡创奇迹,她交托的任务没有一次不完美达成。 他的身体里像隐含着巨大能量,认识他那么久,她还是不清楚他能力的极限,就连喝酒,她也没撂倒过他。 他有一双如画家的眼,经常以有别于常人的角度看见商品的生命力,不少没没无名的设计师就因他的慧眼独具一炮而红,童凯就是最成功的一个例子。 他的眼光加上她的行销能力,迥然不同的性格却意外成了实力坚强的组合。 「镜璇,这个周末到山上住两天吧!就我们两个。」他将手冲洗干净,随手在身上擦了擦。 「嗯。」她温柔地点头。 「然后……我要走了。」 「嗯。」她还是点头,只有唇角不易发觉地微颤了下。 这些年他来来去去,她已有太足够的时间及经验练习维持语调的平静。 他走到她面前,将她长发勾往耳后,静静地凝视她的眸。她从不挽留他,连不舍的眼神也未曾流露,她让他走得轻松,没有负担。 两人不发一语,所有想说的话都在眼神的交流中道尽了。 除了男女之间的感情外,他们有一份知己的相知相惜,还有一份亲人的包容与信任,若只是自私地要对方为自己停留而自折羽翼,失去了洒脱,将再也不是他们珍惜的感觉了。 她从来不曾等待他,他也不会为她而频频回首,宁可在广阔的天空中翱翔时偶尔交会,共享旅途中的心得。 她忍着不投入他的怀抱,他忍着不低头亲吻她,虽然,两人都感觉到这次的分离似乎较过去来得让人难受。 不过,他们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短暂的难舍很快便会被更多生活的精彩给掩盖了。 蓝宇光与梁镜璇度过了宁静、没有世俗喧闹的两天假期。 位于山中的碧蓝小湖,清晨罩着一层如梦似幻的薄雾,他牵着她的手,在翠绿茂密的林中漫步。 脚下踏着柔软湿润的落叶,身旁傍着的是无需言语也能心灵相通的伴侣。 他身上散发的宁静气息与山林间的清新空气凝为一体,梁镜璇经常讶于他的天赋异禀,有如复方精油,能抗焦虑、让人心情愉悦、安抚心宁,还带着振奋精神,恢复元气,令人顿时乐观平静起来的功效。 「坐这边。」他随意找了棵正对湖泊的大树坐了下来,让她坐在自己两腿之间。 「宇光,你看过‘香水’这本书吗?」她靠躺在他舒适厚实的胸前,突然问道。 「听过,大概知道是怎样的故事,但没看过,怎么了?」他轻抚着她沁凉光滑的手臂。 「书中的主人翁为了调配出一种足以令世人疯狂的体香,展开了一连串的谋杀,取得各个女人身上独特的香味。」 「嗯……很疯狂的念头,也很耐人寻味。」 「我看了那本书之后,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调配出你身上的味道。」 他微笑,因为猜测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第一个念头就是生产情人香水,单身女子可以以洒在房间、枕上,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一个迷人英挺的男士,伴着自己人眠,若是王老五,就出现一个林志玲或妮可基曼,多棒,夜夜好梦……」 他开始大笑,这个女人的脑袋说复杂很复杂,不过思考的种类只有一种,就是如何为公司创造更多收益。 「喂……你别笑,现在坊间很流行一种‘男友手臂枕’,就有如缩在男朋友的臂弯中入睡,而且比真实的男人手臂舒服一百倍,既然这种商品大受欢迎,情人香水肯定也能创造一股风潮。」 「等你有了‘男友手臂枕’和我身上的味道,那我要做什么?」 「放心,你还有其它特殊功能是男友手臂枕无法取代的。」她娇笑着,安慰他不要气馁。 「不是也有什么按摩棒之类的情趣用品?」他似乎感觉地位岌岌可危,原来,男人这么容易被取代。 「噗……那你真的好像没什么用处了。」她笑得乐不可支。 「不行,不行,天然a尚好!」这是他几天前在电视上新学会的广告词。「现代人不都开始怀念古早味?所以,既然你都用了十多年,用得习惯最重要。」 「你怎么知道我用得习惯?」 「欸?!有什么不满意吗?」他心惊。 「几天没用了,有点忘了……」 她偏偏脸,皱着眉头思索。 「你看,天然的就是有这种好处,不用电池,就地取材……」他的唇已经贴上她纤细的颈背,剩余的话语化成一团呢喃。 梁镜璇心想——天然的是很好啊,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随传随到,而且,还限定使用期限…… 【第六章】 清晨五点,房里响起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 梁镜璇微睁开眼缝,看见微弱灯光下蓝宇光确认行李物品的背影。 她又合上眼,压抑胸口一股直往脑门冲的酸涩。 每一次离去,都是他自己搭车到机场,她从不送他登机。 那种太沉重的分离场面,静坐候机大厅倒数剩余时间的感觉让她窒息,她甚至选择假寐避开他离开前的最后谈话。 她不想在他面前掉眼泪。 随着背包上的塑胶扣环「喀」的一声,蓝宇光已经整理就绪。 他转身看向她熟睡的脸,轻轻地在床沿坐下,抚过她细致的脸庞,挑开她披散的发丝,然后弯身在她发问落下一吻。 「我走了。」无声的话语只停留在他的唇齿问。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背起背包,打开房门,走了。 一直梗在她鼻腔中的水气才冲出眼帘,汩了出来。 她侧躺着,张开眼,静静地流泪。唇角微微抽动着,鼻翼一张一歙,眨不完的泪珠很快浸湿了枕头。 原以为认识久了,次数多了,她便能对这样的心情释怀,没想到一次比一次还难,一次比一次还要教人疼痛。 第十四章 想起他退伍后第一次离开台湾—— 当时公司业务正处于冲刺期,她一天花在公事上的时间平均超过十二个小时,他也还与父母同住,一个星期才见上一次面是正常的频率。 当他提到要回出生地加拿大的时候,她还拼命搜集当地的通路资料,期许他能成功地将公司商品打入国际市场。 那天,他背起鼓起的登山背包,拉着一只小型行李箱,里头装满了梁镜璇有备无患的资料及商品样本。 「嘿,我去机场了。」他穿着牛仔长裤和宽松的休闲衬衫,一头刚退伍两个月还未长长的浓密短发,朝办公室里的梁镜璇打声招呼。 「没错,我们的出货折扣是固定的,但是,年度进货总金额达成目标之后,来年公司将自动回馈优惠折扫……」她正在讲电话,只朝他挥挥手,又比比大拇指,祝他一路顺风。 蓝宇光站在她的办公室门口,望着她洽谈生意时脸庞散发的自信光彩,他放下了旅行箱,走到她身边,弯身揽住她单薄的肩,一个蜻蜓点水的浅吻降至她发间。 她胸口顿时一窒,仰脸看他,他微微一笑,将她的容貌收进眼底,然后缓缓转身离开。 「喔……抱歉,你说什么,麻烦再说一次。」她差点忘了手上的话筒。 待她花了四十分钟,终于成功地与一间很难搞定的百货公司进入洽谈合约的阶段时,兴奋地冲出门口想与蓝宇光分享,才猛然想起——他已经离开了。 她望着已经从一位员增加至五位的办公室,已经比草创时期热闹许多,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少了一个他,突然感到空旷萧飒。 「别离」这两个字的真实感受才重重地压迫而来,无处可逃。 她勉强扯了扯唇角,用力击掌唤起员工的注意力。 「听着哦——下个月,淳扬和莫礼的作品将同时进驻‘亚江百货’全省十二间呃!」 「哇——」喜悦声同时响起。 「那以后我们到亚江买化妆品有没有折扣?」 「太棒了,我一定要带我朋友去逛,好有面子,百货公司专柜耶……」 梁镜璇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想融人员工激动的情绪中。 努力过程中踢到铁板的沮丧如今得到了安抚,她享受的不是银行存折里不断上升的数字,而是凭着自己双手,冒险开垦出一条路的成就感。 「巾帼不让须眉」,她就喜欢这句话的英气,在上面两个哥哥都还在父亲的船运公司里担任中阶主管时,她已经找到了一个完全独立的发挥舞台。 筑梦踏实的感觉很棒,成功的滋味也很甜美,只是……为何无法掩过此时内心的寂寥。 在员工的欢呼声中她转身走进办公室,原来喜悦是需要有人分享的,当你的身边少了一个高兴时可以拥抱、生气时会帮你骂三字经、成功时比你还疯狂的伴侣,所有的感动如卷上沙滩的浪花,一下子就没了。 在巷口吃过早餐,蓝宇光独自一人搭车到机场。 飞机起飞,高度渐渐攀升,他俯视窗外的台北城。 相较前几年急欲探索这个世界的期待,此时的他,显得有些失落,像是行李箱里漏放了什么重要物品,令人生出懊恼。 这一趟在台湾停留的时间长了些,没想到离开时却也变得更难了些。 这个时间,镜璇快起床了…… 起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离开,她会不会寂寞? 会这么想,或许是因为自己突然感觉到寂寞吧! 他轻笑了下,「感觉」果然是个奇妙的东西,在你不以为意,不设防的时候,咻地,便窜进了心中,有时甚至毫无理由。 他并不孤独,习惯也喜欢一个人旅行,背起行囊,随兴而行,无需计划也下必考虑太多,这是他感觉最舒服的状态。 只是,在与台北渐行渐远的此时,他胸口仿佛横着一块重石,令呼吸有些窒闷。 望着只见云团,已看不见地面的窗外景观,他,又离开台湾了。 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巴里岛。 他来参加童年时期一位曾经共患难的好友,伊万的婚礼。 婚礼在ritz-carlton hotel举行,美丽的沙滩,碧蓝海面与辽阔的天际,浓厚的吝里岛气息,深一口气,只觉浑身舒畅。 「宇光……」伊万在大厅中,远远地看见一位背着背包,穿着简便的男子,先是定近试探性地唤了声,待蓝宇光望向声源,伊万立刻激动地大喊:「宇光——真的是你,你真的来了——」 两人互槌胸膛又紧紧拥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当年蓝宇光的父亲在驻温哥华办事处工作,伊万的父亲是他的部属,因为年纪相仿,背景也相同,父母之问往来频繁,小孩子自然而然地也就玩在一块了。 「你难得结婚,知道这个消息,我怎么能不来?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多久。」蓝宇光调皮地说。 「好啊!这么多年不见,一来就损我,亏我小时候还为了救你一命被我妈毒打一顿。」 蓝宇光记起他说的事,仰头大笑。 那是他们五岁时候的事,蓝宇光的父亲即将调任南非,附近的孩子知道后,七嘴八舌地描绘非洲的恐怖传说,有食人族、食人鱼,会把小孩丢进大锅子煮成晚餐,伊万与蓝宇光感情深厚,担心他被食人族抓去,两人决定离家出走,表示对大人的抗议,结果,离家不到十一一个小时,就在路上被巡逻警察拦住,回家后,两人都着实地被修理了一顿。 事实上,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一点也不落后,幽静整洁,市内数万棵紫葳树,为这个城市带来「花图城」的美名,他最喜欢躺在教堂广场的草坪上,仰望洁净的蓝天,发呆。 住在比勒陀利亚那段无忧的童年岁月,深植他脑中,正因为如此,年纪尚幼的蓝宇光好奇着,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少他未见、也未深入了解过的上地等待着他去认识,耳闻始终不及亲眼目睹来得震撼。 「还在到处晃荡啊?」伊万目前在美国华尔街工作,平日时间就是金钱,若不是因为婚礼,他还真找不出理由让自己好好纡解一下长年累积的庞大压力。 蓝宇光笑了笑。「四处为家,到哪里都能安身立命,怎么能说是晃荡?」 「以前我真是怕了那种醒来时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的感觉,现在看你却又觉得羡慕,人实在很矛盾,渴望的永远是自己没有选择的另一个方向。」 「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你真正想娶的那个女人,其实是住在另外一条街的?」蓝宇光打趣说。 伊万一脸慌张的说:「喂,喂……这句话可千万不能让我老婆听见,她醋桶超级大的,结婚就这个不好。」 蓝宇光又大笑,人的确是很矛盾,渴望安定又念念不忘自由时的感觉,是太贪心,还是不够了解自己? 「宇光,既然来了,就得好好享受一下这里有名的spa,我昨天试过了,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让女人如此疯狂,」伊万指指自己容光焕发的脸部皮肤,大力推荐。「来,我先帮你安排房间,晚上参加我的告别单身派对。」 蓝宇光没尝试过,微笑接受,一切入境随俗。 第十五章 巴里岛本身拥有大自然赐予的壮阔风景,保留传统文化推动观光,吸引了无数的观光客前来一探神秘的「上帝之岛」。 在这里,随处可闻到沁甜的花香,随处可以感受岛上的风上民情,伸手仿佛触得到蓝天,望眼尽是湛蓝的海,不知不觉中让人放下脚步,悠闲了起来。 蓝宇光享受着美容师美妙的深层按摩,舒筋软骨,全身仿佛飘浮在云端上,当他踏人满是玫瑰花瓣的浴缸时,想起了梁镜璇。 她独钟玫瑰香气,从香水到沐浴用品,甚至车上的芳香剂全都是玫瑰,身上总带有淡淡的香甜,工作如此劳碌的她实在该来这里好好地放松一下长期累积的疲累。 当他如此想着,脑中便浮现她埋在一叠公文夹中,伤神皱起眉头的画面。 「就这么办!」他忽地从浴池里站起来,拨电话到公司。 「发生了什么事?」梁镜璇听见蓝宇光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打电话报平安的习惯。 「镜璇,你要不要来巴里岛?我小时候的一位玩伴明天结婚,陪我参加。」 「可是……我还有工作。」他的声音听来好开心。她今天整天情绪低落,他倒好,一离开她身边,乐得像中头彩,而且,哪有人这样说走就走,她又不是千金大小姐,整天闲闲逛街、做spa。 「来嘛……这里好美,清晨我们可以到海边散步,傍晚我想跟你一起看夕阳。」听见她的声音,他就突然好希望她现在在身旁,而他才离开她不到一天的时间。 「真的不行,明天我得到南部参加一个创意设计座谈会,老早就敲定的。」这个人,看个夕阳,非得这么大老远的跑到巴里岛吗? 夕阳,只要不下雨,每天不都看得到。 比起他来,她还真的是有够不浪漫的。 「座谈会让童凯去哈啦,你来,飞机咻一下就到了,落地签,你只需买张机票就ok了,什么都不必带,我现在好想见你。」蓝宇光只想让她享受享受这种神清气爽、精神百倍的感觉,用力游说。 「这个……」她很挣扎,座谈会中有媒体采访,对公司的形象及知名度提升有很大帮助,但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热切地说想见她…… 这句话听在耳里,甜在心里。 「明天我到机场接你,等你喔,bye!」 「可、可……」喀,电话断了。 「唉……」她实在拿他没辙,只好再度拿起话筒,拨给童凯,特别强调,这是「老板」的交代。 翌日午后,梁镜璇拉着行李箱步出巴里岛国际机场,老早就来等待的蓝宇光有样学样,准备了用鸡蛋花串成的美丽的花圈,热情地献花,拥吻。 他穿着花衬衫和长裤沙龙,加上皮肤黝黑,轮廓深刻,不仔细看还真像当地人。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有印度尼西亚血统。」她整整他的衬衫衣领,打趣地说。 真的,他穿什么都好看,下穿,也好看。 「我拥有全世界一百九十五个国家的血统。」他接过她的行李,搂着她的细腰,定出机场,心情愉悦,并有一股难言的满足感。 异地相逢,带给两人一种特别新鲜的感觉,仔细想想,他们竟然没有一起出国的经验,一直都是他回台北时才有机会相聚。 「你打算跟我在这里定居吗?」他指着她的「巨型」行李箱。「不过,很轻。」 「里头东西不多,回去时就会满了。」这趟巴里岛行她已做好万全准备。 只是……他刚刚说什么?定居?他这个人「定」得下来吗? 机场外,不断有人询问他们要不要搭计程车,不少身材健硕,帅哥级的沙滩男孩偷偷朝梁镜璇抛媚眼。 「我帮你预订了‘spa on the rocke’,顶级海洋芳疗,时间还早,我开慢点,晃一圈再回去。」 蓝宇光带他走向停车竭。 昨天做完spa后,他询问饭店服务人员,把所有芳疗疗程都详细地问了一遍,只想给梁镜璇最好的享受。 「啧啧……老板突然犒赏员工,担心我跳槽吗?」她真的受宠若惊。蓝宇光对吃、穿、享受一向不讲究,居然知道spa on the rocke? 而她,虽然一直想着哪天抽个时问到巴里岛享受一下,不过,也都只是停在幻想阶段,没想到却在他的不按牌理出牌下,忽然成行了。 离开拥挤狭窄的闹区,沿途一眼望去尽是整片整片极尽野性的蓝,午后阳光映在海面上,波光潋滥,美得令人赞叹,就是太阳真的很毒,幸好她有先见之明,防晒油早在机上搽好了。 「怎么突然这么兴冲冲地要我过来?」梁镜璇眯着眼,用长睫毛滤去一部分阳光,转头问蓝宇光,这才发现,他开车不看路的,一直盯着她看。 怪怪,今天他真的怪怪的。 「我也不晓得,只是觉得这么美丽的地方,如果有你在我身边,那才叫完美。我很任性对不对?」他勾着唇笑,迷人得不得了。 「还好啦,你的毛病也不是只有任性。」她笑着吐槽他,觉得他今天嘴巴特别甜,甜到让人像踩在云团上,站都站不稳。 梁镜璇告诉蓝宇光她这次来打算疯狂瞎拼。 「蜡染花布、金器银器、竹篮、釉彩陶器、木雕、lulur、去角质霜,我还列了一张清单……」她从随身包包里拿出一本橘色小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不只一张。 「所以,你这旅行箱是有备而来。」他好笑地看她一脸兴奋,知道她这张采购清单多半跟公事脱不了关系,还有送给员工、设计师的礼物。 她是一个很称职的管理者,敢要求也敢给,够严厉也够窝心,难怪许多员工从公司成立至今,虽然苦水连连却不曾动过离职的念头。 「当然,我办事效率一流。」她将笔记本收起来。 「我是让你来这里散心,纡解工作压力,不是让你来工作的。」 「玩乐工作兼顾,这样我才不会有罪恶感,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天生劳碌,放假反而容易觉得疲倦没精神。」工作狂一天不工作,就浑身不对劲。 蓝宇光手臂一伸将她揽进臂弯里,怎么办?他好像嫉妒起她老是挂在嘴边的工作了,她能不能为了他暂时把公司放下? 面对一望无际的印度洋,俯身于建筑在礁岩中的木屋里,欣赏壮阔的落日,耳边是海水流动的自然天籁,四周飘散着精油的香气,背上滑动、拍打的是美容师如天使之指的按摩技巧…… 「我的妈啊,痛、痛、痛……」梁镜璇仰起脖子鬼吼鬼叫,真是「痛」快,怎么能同时让人痛到飙泪,又有任督二脉被打通的畅快感。 筋骨被松开后,疼痛感减少,梁镜璇闭着眼,渐渐地昏昏欲睡,真x x的世界宇宙超奢华享受。 难怪,人家说巴里岛是女人的天堂。 到处有身材精壮、温柔善解人意的海滩男孩,一条街上百家的spa美容院,各式各样具民族特色的商品,来一趟,不管是身心灵还是行李箱都要满载而归。 泡完飘浮着数百朵玫瑰花瓣的豪华玫瑰花浴,喝杯特调饮料,触到的皮肤细嫩紧致,光滑如丝,女王的生活真的也不过如此了。 第十六章 享受现代化科技的便利也拥有古代贵族的尊宠,再没有比生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更幸福的事了。 疗程结束时,天色已暗,梁镜璇回到vi只觉骨头都酥了,真想好好躺下来睡一觉,就这样一觉到天亮。 不过,婚宴就要开始,她没忘了此行的原始目的是陪蓝宇光参加朋友的婚宴。 她从舒适的床上起身,换上带来的晚礼服,才刚绾好头发,蓝宇光已经换上向饭店租借的黑色礼服,走进房间。 他停下脚步,呆住了。在看见令人垂涎欲滴的梁镜璇,不禁发出低呼。「阿西娜女神,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梁镜璇穿着一件米白色露肩裹胸丝质礼服,胸前的古典绉纱样式将她原本就傲有多余的饰品,只戴上他送她的古币戒指。 她逸出一抹浅笑,背后衬着自屋外流泄而入的月光,美得教人屏息。 「我看,我不能带你出席宴会。」 她听了,皱起眉头。「我身上仅剩的一点热量都教美容师给抹下去,不给我饭吃我可要翻脸喔!」 他走近她,环着她的腰,轻轻地在她性感裸露的肩上烙下一吻,淡淡的花香,滑溜的触感,令人欲罢不能。 「你会害我整个晚上都坐立难安……」他轻咬着她的耳垂。 「放心……」她以食指抵住他的胸膛。「婚宴结束之后,我会让你整夜都不得安眠。」 「听你这么说,我就更走不开了。」他的确已经蠢蠢欲动。 这个魔女,认识至今已经十一年了,他对她,从来都不曾有过饱足感。 「那我就自己去喽!bye!」她扔下他,迳自往外走,蓝宇光也只能赶上她的脚步,再次搂上她的腰,多少填补内心的失落。 梁镜璇的出现的确掀起了一阵骚动,所有宴会场里的男士,顾不得老婆、女朋友就在身旁,一见到她,两眼发直,嘴巴微张,连服务的侍者也停下手边的工作,忘了原本该做的事。 蓝宇光接收到四周拢聚而来的赞叹眼神,悄声对她说:「你会害今晚的婚宴立刻多出几对怨偶。」 「我已经尽量挑优雅保守点的衣服了。」她回说。「但是,身材太好,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哈哈——」他大笑,缩了缩手臂,将她更往怀里带,这女人,实在够狂妄,而他,就爱她这份不知收敛的自信。 他们看似不同的性格,一急一慢、一个锋芒外露一个沉稳内敛,其实,就如镜子内外的两个人,拥有相同的灵魂。 他们彼此吸引的,不单单只是完美的性爱,更多的是那种心灵相通的亲密。 婚宴会场,浪漫的玻璃花屋,落日后深蓝的海景,上百支熠熠闪亮的花园烛光将夜色点缀的更加梦幻。 参加这场婚礼的来宾,已婚的扼腕当年结婚典礼太粗糙,未婚有情人的开始幻想自己的婚礼,未婚单身的则四处张望,恨不得抓个人立刻也来场浪漫婚礼。就连没打算结婚的梁镜璇,也被这温馨典雅的气氛感染得有些晕陶陶的。 不过,她立刻晃晃脑袋,疯了,女人最容易被这种虚幻的幸福感给冲昏头,她这个工作狂绝对不适合结婚,恐怕就连想生个小孩乔到四十岁都乔不出时间来,而且,她跟谁结婚? 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呐!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婚纱更美丽、更能吸引女人的目光了。 在心里,她还是忍不住悄悄地,幻想了一下自己披上婚纱的样子,而一旁站着的心仪男子,自然就是那个笃信「不婚主义」的蓝宇光。 【第七章】 婚礼结束隔天,梁镜璇效率十足,拖着慢条斯理、悠闲慢步的蓝宇光窜遍大街小巷,笔记本上的清单渐渐地被原子笔一笔一笔杠掉,该买的,一样都不少。 经过两天紧凑的大肆采购,下午,梁镜璇就要搭机回国,机票都订好了。 「这么快就回去?」蓝宇光送她到机场,只觉时间怎么一晃眼就过了? 「没办法啊,公司每天都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处理,休息这三天,办公桌上又不知堆了多少文件memo。 「找个人帮你,分担一些繁琐的工作,让自己轻松一点。」他真是愈来愈讨厌那些分去太多她时间的「公事」。 「能丢出去的工作我都请人处理了,不过,你也知道我很龟毛,有些流程不自己盯着、确认过,后续的补救更累。」 「嗯……」她的工作能力确实一流,安排工作钜细靡遗,效率绝佳,失误率几乎等于零。 很难得见到一个女人拥有如此充沛的精力,发光发热,带动身边的人,公司的员工每个都像跟公司签了卖身契一样,拚老命。 「宇光,我们来投资吝里岛的vi好不好?」她突然建议。「平日出租,也可以提供设计师和员工度假,我真的觉得这里是能让人心情愉快、好好放松的人间天堂,重点是离台湾又近。」 「好。」他没意见,唯一的意见就是——所有人来到这里都能放松,就是她不能,就连要登机了,还不忘公事。 她关心每一位员工,提供设计师最优质的创作环境,唯独他,人就站在她眼前,她却连一句关心保重的话都没有。 刹那间,他竟有些不是滋味。 过去,他对这样不黏不腻的感情很满足,此时,却莫名生出怅然若失。 她嫣然一笑。「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进去。」 她朝他挥挥手,他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她闭起眼,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把那口气憋在胸口。 「一定要回去吗?」他不想让她走。 「嗯……」她眨了眨睫毛,眨去那涌上的酸涩。 「一定?」他又将她搂得更紧。 「拜拜……」她抬起手轻轻推开他宽厚的胸膛,轻巧自若地转身离去。 蓝宇光望着她的背影,感觉有些什么,随着她的离去,被带走了。 这是第一次,她从他眼前渐渐走远,他不知道望着一个人的背影是这样凄楚的感觉。 一向是他在各个国度城市问流转,一向是他挥别已经建立起情感的朋友,一向是他听着别人依依不舍的叮咛——「要记得回来看我」。 他当然会不舍、会留恋,只是经验一多,承受别离变成一种能力,无论多么依恋、多么难舍,都从未让他停下脚步。 若不是因为从另一个城市来到这里,又怎么会认识一群善良真诚的朋友,这是他生命的轨迹,他从不怀疑会继续下去。 蓝宇光离开机场。 kuta的街头依旧拥挤,汽车、机车、马车和如潮的人群全塞在狭小的街道上。 耳边仿佛还听见梁镜璇挥舞着手臂,跳着,高声大喊—— 「宇光,快来,你看……」 「宇光,居然有这么精致的织布,太美了……」 「惨了,不知道行李箱还有没有位置……」 「宇光,这个我一定要买,装不下的你帮我寄回去。」 她浓厚的兴致拉高了逛街的乐趣,灿烂的笑颜、悦耳的声音充斥着这两天的每一刻,他喜欢她傍着他的肩,撒娇的模样,喜欢她拉着他的手,奔向她又挖到的新玩意儿。 第十七章 他发现,比起一个人旅行的自由自在,他更喜欢有她在身边的感觉。 他想,转身回到机场,追上梁镜璇,要她留下。 他想,叫她抛开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公事,跟他一起环游世界。 但是……他的步伐未停,被紧簇的人潮车潮推挤向前。 抬头望向依旧广阔的天际,他的心,似乎不再自由。 其实,在机场转过身,背向蓝宇光时,梁镜璇已经红了眼眶。 果然,不该答应让他送她到机场,这种乍起乍落的心情,讨厌死了。 才几天,她就面对两次与他的分离,真的好难受…… 「小姐,你也是台湾人吗?住台北?」 「嗯,你呢?」她接受邻座的攀谈,她需要些什么转移此时的情绪。 回程的机位旁是一位十分健谈的商务人士,做的是钻石刀具、钻石抛光带、钻石晶圆之类的精密仪器。 因为跟工作有关系,梁镜璇打起精神倾听对方的滔滔不绝,互换名片,或许日后有很大的合作空间。 几个小时后抵达桃园机场,天色已晚。 「我的车停在停车场,要不要送你一程?」那位健谈的男人很热心。 「不用了,我朋友会来接我。」她婉拒他的好意。 下飞机的旅客或搭车,或被家人朋友接走,大厅渐渐变得清冷,最后只剩清洁人员拖地的声响。 回到家,也是一个人…… 她吸吸忍了几小时的鼻水,拿起行动电话,call简淳扬。 「喂……我回来了,想喝酒,一个小时后,莫礼家见。」结束通话,她拉着又大又重的行李箱,坐进计程车。 蓝宇光、莫礼、简淳扬,这三个男人,占她生命中极重的分量。 她想,若不是有他们一路的陪伴支持,再强的女人也有裹足不前,疲累的一天。他们对她的信任,给她充分的职权,她才能如此大胆地放手往前冲。 这个圆,缺哪一角都不行,缺了谁,便失去了最初、最真的那一份执着。 五十分钟后,她抵达莫礼居住的豪华别墅,简淳扬在门外等她。 「想想,我多幸福,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都围在我身边。」她微笑将行李交到他手上,感触良多。 「也包括我吗?」莫礼冒了出来,一副才从party赶回来的模样,头发上还沾着拉炮的小纸片。 「就你除外。」她瞟他一眼。「有女朋友的人,少在外面趴趴走。」 「我才刚送她回家。」莫礼笑得一脸甜蜜,像怕人家不知道他现在正热恋中,像是怕梁镜璇受的刺激不够多。 三人走进屋里,梁镜璇打开行李。 「淳扬,这是送你的礼物。」巴里岛手工艺品多得下胜枚举,她却为他带回来一组精巧的雕刻刀具,一把一把收放在细致的软皮革包里,以皮绳捆起,轻巧又完备。 「谢谢,我很喜欢。」 「喏,这是给你的,想加工成什么都行。」她拿出一疋如金银般闪闪发亮的锦织布料交给莫礼,很速配他家中奢华的装潢。「一看到这个就让我想起你。」 「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是吧?」莫礼哈哈大笑。 「你倒是很清楚礼物的涵义嘛!」梁镜璇也笑了。「这有这两套保养礼盒是给你们的女朋友,然后……」 梁镜璇的行李箱虽大,但里头的物品摆放整齐,井然有序,她拿出另一个礼物。 「淳扬,帮我拿给你们大楼晚班的管理员,我们几个老是半夜去吵他开门,谢谢他的不厌其烦。」 莫礼手环着胸,挑起眉尾。「我说这位小姐,你的脑袋能不能稍微休息一下?聪明的女人就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撒撒娇,细指一比,什么事男人就去做了,干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简淳扬微笑看着她,同意莫礼的话,他也觉得梁镜璇凡事都考虑得太周详,亲力亲为,身边的人实在无从帮她什么忙。 「你就光会说,我怎么看都是映冰整天忙来忙去,帮你张罗吃的、喝的。」她觉得莫礼的女朋友才贤慧咧。 「因为她喜欢照顾人,所以我就乖乖的让她照顾,这叫爱——你不需要懂得啦。」 「嗯,为什么同样一个‘爱’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就觉得很肉麻。」 「肉麻是吧?那好,我去开瓶十六年的grange红酒,就我跟淳扬喝,你喝料理米酒。」 「啊……」梁镜璇立刻抱住莫礼手臂,没志气地认错。「用你美妙的声音,配上那个‘爱’字,犹如天籁。」 「来不及了,我现在很爱记仇。」 梁镜璇瘪起嘴,经这么一闹,心情好多了。 跟莫礼斗嘴能让她转移注意力,而简淳扬的沉稳则能令她平静,他们两人是这些年来,每次和蓝宇光分别,梁镜璇的最佳纡解管道。 虽然她总下说为什么心情低落,但是,谁也都心知肚明。 「镜璇,有件事我觉得你做错了。」莫礼取来美酒和三只高脚杯。 「什么事?」她等不及醒酒,将三分之一杯的红酒一口灌下,涩涩的口感自口腔内滑入食道,正好吻合她的心境。 「厚……」莫礼惋惜。 「什么事错了,快说。」她伸长手,又要一杯酒。 「你顺着宇光的性格让他到处游历,两个人久久见一次面,这样是很新鲜没错,但是,如果你希望他留下来却不说,他不会知道你的感觉。」 「我不想勉强他,如果他想留下来,自然会留,他最怕别人绑住他,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梁镜璇无奈地说。 她就爱蓝宇光这样宽阔的心胸,爱他洒脱的性格,怎么能又爱这点又想改变他,这不是太矛盾了。 「你怎么知道对他而言是勉强?你了解男人对于改变现状其实是很被动的吗?如果没有什么重大刺激,你们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爱情的确不该有任何一方委曲求全。」简淳扬说。 「我也没有真的很委屈啦……你们看,不是有很多人谈了七、八年恋爱,结果结婚不到一年就莎哟娜啦,我也不知道……」她抓抓头发。「也许我们就适合谈这种恋爱,真的长时间相处,怕他受不了我。」 她怕两人一起生活,他会发现她脾气火爆、龟毛,伶牙俐齿、好胜不认输……总结,她身上数不清的臭脾气会让他幻灭。 梁镜璇一直记得蓝宇光说过的——「距离带来美感」、「你很特别……我们拥有相同的灵魂」,这是她的选择,她不后悔。 她爱他,爱他的所有,蓝宇光没有对爱情忠贞的观念,他认为人活在世上不该违背心志,自缚手脚,他尊重每个人的价值观,只是不要想套到他身上。 「唉!我看还是算了……」她想想不妥。「反正我也习惯了,平常那么忙也没心思去想这些,就这样吧!」 她乡愿地自我开示。 莫礼与简淳扬相视一眼,反正,这句老话就是她最后的结语。 他们的爱情,无解。 与蓝宇光分离的苦闷很快就被接踵而王的超量工作给取代了,宋寒山加入公司后,业绩又飘出另一道长红,他擅长具浓厚中国风味的木雕宫廷灯具,在欧洲国家造成一股抢购风潮,配合的工厂接单接到手软,员工已经连续加班两个月,进度仍旧排下出来。 第十八章 梁镜璇四处奔波,寻找品质稳定,生产线能固定配合的工厂,加上爱玩的童凯居然闲闲没事做,给他搞出一台可以设定各种熟度的完美煎荷包蛋加煎牛排机,才刚在杂志上刊出,一堆家庭主妇就打电话来询问经销点。 「e.p!」的销售通路除了家饰、杂货、精品,现在又得加一条小家电,光是各家门市的销售合约就如雪片般飞来,更别说后续要处理的事有多少。 梁镜璇真的很想从孙悟空身上拔几根毛来变出分身。 平常同事的办事效率实在太强了,稍稍加班一下很快就能消化工作量,但是,这个非常时期,每个人都已撑到极限,她实在不忍心再压榨他们,只能自己熬夜处理文件。 打从公司创立,每个人的职责都分得很清楚,所以即使她现在忙得像千手观音,也没让莫礼和简淳扬知道。 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手边的人真的不够用,可是,就算紧急应征新人,她也抽不出时间做职前训练。 「咳、咳……」她在车上接完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清清已经干哑的喉咙。 奇怪,上个月的小感冒怎么一直好不了? 她停在路旁摊贩买了杯杨桃汁润润喉,感觉喉咙就像刚铺上一层柏油,又黏稠又烫。 「咳、咳……小云,你下班前记得先确定‘小厨娘煎蛋机’这个月的生产量,还有,我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已经盖好章的合约你再review一遍,今天寄出去。」她打方向灯,上台中交流道。 接着,她要到新竹一趟。 六个小时后,梁镜璇拎着便利商店的微波便当走进公司。 灯已经全暗了,同事也都下班了。 她进到办公室,打开便当盒盖,很饿却没食欲,一直有股恶心的感觉往上冲,草草咽了口饭,便又翻阅起桌上足足有半尺高的档案夹。 「咳、咳……」喉咙还是紧得不得了,她眨了眨眼,视线有点模糊。 叩、叩、叩…… 隐隐听见外头响起敲门声。她抬头望了望,起身走向大门。「是谁啊?都快十点了,奇怪……」 当她拉开木门,外面漆黑一片,她又挤厂挤眼,才赫然发现前方站了一名高大男子—— 「哇——」她吓了一跳,因为,那名男子皮肤黝黑,还穿着黑色衣服,几乎要融进夜色里。 「镜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公司里?」男子见她盯着自己看却又默不做声,纳闷问道。 「哇——」她又吓了一跳。「宇光……你、你怎么回来了?」 距离他们在巴里岛分别还不到三个月,蓝宇光从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来过,以至于她太错愕。 「因为想你,所以就回来了。」蓝宇光往前走了一步,见到她的人,才感觉到思念的重量。 他在印度尼西亚待了近三个月,本来想转往印度,没想到在机场看见中华航空的飞机,一时冲动便回来了,想给她一个惊喜,到她家却扑了空。 梁镜璇突然感觉心跳加速,快得她有些承受不了。 「宇光……」她唤他。「我心跳好快。」 「呵……都认识这么久还会心跳加速?」他笑着揉揉她的发。 「还……冒冷汗……」她开始说话困难。 「冒冷汗?」他抚上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门锁上……送我……去医……」她话还没说完,眼前一暗,人就昏过去了。 蓝宇光及时弯身接住她下滑的身体,将她横身抱起,冲到大街上拦车。 「快!最近的医院——」他将她抱进计程车里,急着吩咐。 她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全身都烫得要着火了,居然还在公司办公?! 因为经常出入落后国家,蓝宇光本身具备些许医学常识,他静下心来测量她的脉搏,发现呈不规则跳动,不只是单纯的感冒发烧。 「镜璇、镜璇,你醒醒,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他不断唤她,又催促司机开快点。 当车子终于到达医院,他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美金。「抱歉,我没有台币,这些钱一定够。」然后便抱起她冲进急诊室。 这时,梁镜璇的心跳已经愈来愈微弱了。 急诊室里,蓝宇光被留在围起的绿色布幔外,只能来回急走。 他的心跳也很快,在梁镜璇突然昏倒的那一刹那,他根本忘了如何呼吸。 布幔里,医生用急迫的声调喊着各种仪器、治疗的医疗用语时,他只觉手脚发麻,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泰然冷静。 时间过得很慢,像完全静止了,他的脑中嗡嗡作响,不断地出现梁镜璇脸色苍白,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画面。 在非洲国家,他见过太多生命的流逝,他以为自己已经对生死释然了,没想到当事情发生在梁镜璇身上,他竟觉得连一秒都挨不下去。 「心跳、血压都恢复正常了——」布幔内护士喊道。 「先照x光,随时注意心跳……」医生道。 蓝宇光双拳紧握,等待医生出来。 布幔拉开,一位护士定向蓝宇光。「你是她的……?」 蓝宇光失神地盯着护士的脸,一时竟答不上话。 他是她的亲人、情人、朋友……? 这个从来不必清楚划分的关系,却因护士的一句问话,揪出更多过去他不曾细想的问题。 「因为状况还不很稳定,你得帮她办住院手续,回家准备一些简便的换洗衣物,要先去拿x光片,等一下交给医生。」护士像看多了这样慌乱的病人家属,很冷静地交代他一些事情。 「她……她怎么了?」 这时医生也走出来。 「得看过x光片才能做初步判断,可能有心脏方面的毛病,明天还要安排一些精密检测,刚才心跳速度降得很低,很危急,不过,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 「谢……」蓝宇光听完,就在医生面前,一点男子气概也没有,咻地跌坐在地上。 他很害怕,怕得连自己也不知道正浑身发抖,知道梁镜璇没事后,他无法控制地溜往地面。 「你没事吧?」医生将他搀起。「要不要顺便做个检查,你的嘴唇泛白,看起来不大对劲。」 「我没事,刚才太紧张了。」他松开紧绷的脸部肌肉,笑了笑。 蓝宇光走到放射室外,等待梁镜璇。 当梁镜璇被护士推出来时,意识尚未完全恢复,张着茫然的大眼,盯着天花板上不断往后退的白色灯管。 「镜璇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蓝宇光走到她的病床前,担忧地问。 「宇光……你怎么在这里?我在医院?」她似乎失去了昏倒前的那一段记忆。 「你发高烧,心跳一下快一下慢,昏倒了,现在在医院里。」 「严重吗?可以出院了吗?」她还挂记着公司里未完成的工作。 「当然不行——你知道你刚才心跳差点停了吗?乖乖待着,不准再想任何跟公司有关的事!」蓝宇光气得忍不住拉高音量。 「啊……我出来时公司门有没有锁?账单都放在办公桌上。」她想起很重要的事。 「拜托你,睡觉,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冒出来了。」刚才一心急根本管不了门有没有锁,但是,他不敢告诉她,怕她立刻冲出医院。 待会儿,他会赶回去锁的。 第十九章 「嗯……」梁镜璇也不知怎的,就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仿佛有一世纪那么久没合过眼,她握着蓝宇光的手,很快睡去。 连护士在她手上扎了一针,吊点滴,她也浑然不觉。 【第八章】 梁镜璇这一病病得不轻,急性心肌炎,医生看完她的检查报告,发现她不只因为感冒病毒直接侵袭心脏,引起心脏肌膜发炎,同时也感染了肠病毒,若不是及时送医,很可能在短短几小时内就送命了。 蓝宇光愈听愈心惊,愈听愈觉脚底发凉,那……如果他那天没有一时冲动,真的飞到印度,那……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梁镜璇身体一向健康,没想到住院期间居然什么毛病都冒出来了,头痛、精神不振、四肢末端出现短暂麻痹现象、肩颈酸痛、肠胃炎以及因为忙到没时间上厕所而导致肾盂发炎……总之,她像个八十岁的老太婆,免疫力衰退,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一位在医院做义工的老伯伯告诉梁镜璇,以前他也以为自己身体很强壮,拼命赚钱,工厂遍布东南亚,事实上,他的健康是假象,因为工作压力太大,脑部向身体下达延迟生病的指令,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变成一种习惯,一种麻痹,结果一个小小的感冒却让他差点中风,他的尾指到现在还不时会不由自主地抖动。 「年轻人要拚事业也要重视生活品质,一口棺材要不了多少钱,有命赚不一定有命享受。」老伯伯语重心长地说。 蓝宇光在一旁瞅着梁镜璇,眼中写着:「你看吧!」她出院后,他再也不会放任她这样糟蹋自己的健康。 梁镜璇拉起他的手往嘴里一咬,意思是——「人家念我,你不帮我,还火上加油」。不过,她也着实吓到了,这次,不用蓝宇光逼,她也打算好好地休息几天。 只是……公司怎么办? 她的担忧是对的,这时,「e.p!」因为梁镜璇住院,已经黄沙滚滚、遍地哀号、满目疮痍了。 果然,一通电话,催促蓝宇光别躲在医院装死,速速回公司。 二十分钟后,蓝宇光、莫礼、简淳扬,三个男人挤在梁镜璇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桌面,连沙发、茶几都摆满了档案夹、帐簿。 「你看得懂吗?」简淳扬问。 「有看没有懂。」莫礼答。 「那我可以在支票上盖章了吗?」蓝宇光问。 「啊灾。」简淳扬和莫礼同时回答。 三颗脑袋紧贴在一起,就快垂至胸前,蓝宇光手上的那颗印章迟迟不敢落下。 「厚……借过——」梁镜璇的得力助手小云将三个碍事的大男人推开,从那一大批待处理的文件里挑出她勉强能够做的工作,但是,那还不到梁镜璇平日工作量的二十分之一。 「现在你们知道自己有多幸福了吗?一个整天游山玩水,」这句话她是对着蓝宇光说。「一个整天游手好闲,」这是莫礼。「另一个好兴致,整天敲敲打打刻木头,逛菜市场……」连一向安分的简淳扬也被念了。 「你们都不知道梁姐每天工作到几点,有时连假日也自己一个人来加班,你们只不过偶尔交个差,还拖拖拉拉,老是要她一再叮咛。」 小云平日文静,刻苦耐劳,没想到唠叨起来,还颇有梁镜璇的架势,三个男人只能乖乖地挨轰。 「我能做的已经拼命做了,剩下的就你们三个老板自己想办法。」小云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办公室。 公司刚成立时,小云是唯一的员工,从只会接电话的小女生到现在十八般武艺样样能秀上一手,这些都是梁经理一手将她栽培至今。虽然她也很喜欢这三个老板,只是,梁经理的劳心劳力她比谁都清楚,比谁都心疼。 女人就是这么笨,为男人吃那么多苦也不知道喊累。 「现在怎么办?」三个男人心虚地面面相颅,但,对这些密密麻麻的账本、合约、企划案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有了,把童凯找来!」莫礼突然灵机一动。 「对,那家伙太神了,一定能搞定。」蓝宇光举手赞成。 「我来打电话。」简淳扬付诸行动。 一小时后,童凯风尘仆仆赶来,面对梁镜璇办公室里的惨状,只能用目瞪口呆四个字形容。 「镜璇才住院三天,这里的灾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童凯冒汗走进办公室。 「刚好月底,一堆应付账款、应收账款,还有一堆各个商场需要配合的促销活动,那边……」简淳扬指向沙发。「我们还没翻到,也不知道是些什么文件,全挤在这里了。」 「我还跟镜璇拍胸脯,要她安心养病,有我们几个人就搞定了。」蓝宇光觉得自己好没用。 「我一向看到数字就想睡。」莫礼腿软地坐到皮椅上。 「我来看看。」童凯果然有过人胆识,静下心来从几落资料里大约翻看一下内容。最后,他抬起头来,字字铿锵地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搞定。」 「哇——」三声吐槽同时砸向他。「你以为一个月后,所有的工作都会等着你,不会增加?」 「镜璇实在太强了,我需要时间搞清楚整个作业流程。」童凯垮下肩膀。 原本三个唉声叹气的男人,现在又多增加了一个,梁镜璇的办公室就更形显挤了。 「啊——我又有了!」莫礼又大叫。 这时,所有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连头也不抬,继续沮丧中。 「我以前把过一个马子——」莫礼兴奋说着。 「你不只把过一个马子。」冷面笑匠简淳扬出场。 「唉哟,等我说完你们就知道平日多把几个马子起来放是有用的。」因为女朋友不在旁边,莫礼开始英勇地口沫横飞起来。「那个女人很美、身材一流……」 「讲重点!」童凯接着吐槽。 「好、好,重点是她工作能力一流,他们公司专门代理国外知名化妆品、美容护肤产品,处理过的case多到数不清,精彩的来了,她本来要结婚,已经辞掉工作,没想到最后结不成婚,我前几天才知道这件事。」 「你不是说她长得很美,身材一流,怎么还结不成婚?」童凯自己也问了一个跟解决燃眉之急毫无关联的问题。 「结婚前一天突然清醒,发现她未婚夫根本就是个混蛋,后悔了,就像当初她发现我是个混蛋一样。」莫礼得意得很。「不过,她的脾气跟镜璇有得拚,我那个时候其实是被她吓跑的,女人还是温柔一点好。」 「所以,她会愿意来帮我们的忙,解决眼前这个难题?」蓝宇光期待地问,而且,有个想法在他脑中悄俏成形。 「放心,她也是个工作狂,反正她现下也没工作,肯定愿意做到死。」 「莫礼,这马子把得好,快马加鞭把她请来,我们会带着全体员工到门口列队欢迎她。」蓝宇光终于看见一线曙光。 梁镜璇整个星期都待在医院里,不是检查就是吊点滴,每三个小时就得服一次药,鼻腔吸入的空气全是药味,就算没病也快要发霉了,她躺在床上看着要滴下滴的点滴瓶,恨不得取下来直接用灌的。 而且,有件事她很纳闷,公司真的没问题吗?那几个男人真的搞得定吗? 第二十章 她很怀疑,不是她小看他们,而是专业领域不同,哪能这么快就顺利接手的,可是蓝宇光每天早上都来陪她,精神饱满,春风得意,看不出有什么烦恼。 还是公司其实已经开始资遣员工,他却不敢告诉她? 一直以来,她认为公司不能一天没有她,住院的这段期间她其实很担心,只是蓝宇光强制她在所有大到突然心律不整,小到脚趾抽筋,全部的毛病都得医好才能出院,护士也都被他买通,就连到中庭散散步也得接受盘问一番。 「不行,得跟医生请个假回去看看。」她怎么想都觉得怪异。 好不容易点滴瓶滴到只剩薄薄一层,她唤来护士取下针头,并找了个家中有急事的理由,非得请假不可。 换上蓝宇光为她准备的棉质休闲服,招来计程车,直奔公司。 当计程车抵达门口时,她赫然发现庭院前停着一辆货车,货车上还装载着长短不一,整个的木条、油漆桶,她脑中立刻闪过不妙的念头—— 公司转卖、重新装修! 她顿时花容失色,抚着又快心律不整的胸口,悄悄地打开大门,探头进去—— 还好,员工都还在…… 「梁姐?你怎么偷跑回来了?」小云发现门缝中那个缩头缩脑的人,立刻起身冲过去。 「小云,公司没换老板吧?」 「没有啊……」小云摸不着头绪,愣了半天才突然内疚地说:「梁姐,不好意思,工作实在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去探望你……」 「我了解,工作重要,你去忙吧!」梁镜璇松了一口气,走向她的办公室。 走没几步,突然听见一阵笑声从她办公室里传出,她惊讶极了,这几个男人还真的是「胜任愉快」咧! 「总算度过危机了,谢谢你,嘉慧。」是蓝宇光的声音。 「粱经理的工作量实在很惊人,再来一次我也吃不消,不过,企业若长期过于集权,其实是很大的隐性风险。」 「嗯,以后我不会再让她这样什么都自己扛了,接下来的人事就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如果不是这份工作,我在家也会疯掉。」 「是说你真有两把刷子,居然能让工厂调整流程,提升生产力,你怎么懂这些自动化设备的?」 「其实我从高中就在许多任务厂打工……」 这女人的声音?谁呀?梁镜璇听到这些对话感觉很不舒服,纳闷地打开办公室玻璃门。 眼前一名身穿深灰色套装的女子坐在她的办公椅上,而这名女子的过耳短发一看就是名设计师剪的,脸上皮肤光滑紧致,钻石耳饰在薄薄的耳垂上闪闪发亮,映得红唇上的唇蜜也水嫩动人。 相较于这名女子,梁镜璇一身质朴运动服,一头蓬松未上卷子的乱发,脂粉未施,浑身药味…… 「你是谁?」就如一头熊发现自己的领域被不明动物侵入,梁镜璇的不悦立刻跃于脸上。 「咦……镜璇,你怎么偷跑回来。」蓝字光问了一个跟小云一样的问题。 「为什么坐在我的位子上?」她没理会蓝宇光,仍盯着那个看起来精明能干却又同时拥有美貌的女子。 「梁经理是吧!」听见她话中的意思,钟嘉慧猜出她的身分,走向她自我介绍。「我是宇光新聘的行销部经理,不好意思,因为办公室还没装潢好,所以暂时借用你的,希望你别介意。」 「行销部经理?」梁镜璇的目光射向蓝宇光,眼中写着——「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没告诉我?!」 「镜璇,真多亏了嘉慧帮我们解除了这场危机,你不知道上个星期我们几个差点被档案夹给活埋。」蓝宇光没注意到她那几乎要杀了他的眼神,还一迳地夸奖钟嘉慧。 「其实也没什么,长期处理这么大量的工作,谁也吃不消,真的得佩服梁经理的工作能力。」钟嘉慧谦虚地说。 「你不是跟我说没问题,你们几个就可以处理?」梁镜璇逼向蓝宇光,胸口弥漫着一种被边缘化的感觉,很不是滋味。 「是啊,有嘉慧一切都搞定了。」他还不知死到临头。 钟嘉慧嗅出了梁镜璇话语中的火药味,很识相地退出办公室,关上门,让两位上司好好谈谈。 「为什么没告诉我?」梁镜璇眼角瞥见那个女人离开了,开门见山地质问蓝宇光。 「我不想你生病还挂心公司的事。」 「我能不挂心吗?那个女人是谁?从哪里找来的?人品如何?过去风评如何?这些你都清楚了吗?贸然将公司所有机密文件全都交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处理,你知道这风险有多大?」她愈想愈火大。以她认识的蓝宇光,他肯定将公司大小章、存折、支票也都一并交给对方了。 「她是莫礼以前的女朋友,危机处理能力一流,我们聊过,大家也都很信任她。」 「莫礼以前的女朋友的全都是胸大无脑的花瓶,能有什么能力?!」蓝宇光越是称赞钟嘉慧,就令梁镜璇更抓狂。 她是入院又不是「入土」,为什么这种重大公司决策没经过她就定案了? 「嘉慧不一样,她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而且之前的危机也都解除了,我们都很感谢她,也因为有她,你才能放心休养,不是吗?」 不是、不是这样……梁镜璇想听的不是这些,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或许,她是无法接受原来公司有没有自己一点影响也没有,原来她的位置这么容易被取代…… 「镜璇,我和莫礼、淳扬讨论过了,我们都很内疚,这些年将如此庞大的公司业务全丢给你,你又好强,把自己身体搞成这样,你一生病,我们都乱了。」 意思是我不该生病?她继续任性地扭曲蓝宇光的意思。 「不如,出院后你就跟我去环游世界,我们到国外散散心,公司的事先放下,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健康调整回来。」蓝宇光提出他一直搁在心头的想法。 「什么意思?到国外散心?」梁镜璇的意识被一股强大的挫败感侵袭,她只感觉到自己长年来辛苦的成果让人轻易地全盘端走,而眼前这个一向信任她的男人开始觉得她好强、专权独揽? 「以前我一个人旅行,虽然自由,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我想你陪着我,我们相伴而行,光是想就觉得很幸福。」 「那公司呢?」她愈听愈沮丧。 「公司就交给嘉慧啊!她会再聘请几位专业经理人,分门负责,你就别再担心公司了,这些年我们一直聚少离多,难道你不希望多点相处时间?」 蓝宇光脑中的美丽蓝图绘着两人的身影,蓝天绿地,枝叶扶疏,绿油油的田野风光,所有美好景致,因为有她,将变得更璀璨动人。 「为什么我得陪你?」 「咦?」蓝宇光愣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是你陪我?」梁镜璇又丢了一个问题,语气更冷。 「这有什么不同吗?我陪你、你陪我?」他实在不懂。 「当然不同!」她怒吼。「你既然知道这些年来我们聚少离多,知道公事繁重,为什么你还是不肯留在台湾多陪陪我,多帮帮我?你喜欢四处游荡,过逍遥的日子,为什么我就得抛下自己的生活陪你我以为你跟别的男人不同,原来,你也是沙猪一只,女人永远得牺牲自己配合男人,是吗?」 第二十一章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现在身体又不好……世界如此之大,你不想去看看吗?我相信你绝对会有更多收获……」 「我想看的风景跟你不同——」她气死了,气得失去所有理智、气得失去判断力。「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你、我是我,你不喜欢别人的价值观硬套在你身上,为什么你却做同样的事,为什么我非得去看你觉得美丽的世界?」 她愈说愈激动,心跳频率激增,肾上腺素狂飙。 「我就喜欢看公司产品摆在各通路的架上,我就喜欢接听不断涌进来询问商品上市时间的电话,我就喜欢我们台湾的设计师出现在国际流通的杂志跨页里,为什么你不来看看我喜欢的世界?!」 「镜璇……你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或许我没有说得很明白……」蓝宇光见她面布红光,身体有些摇晃,紧张得心肝脾肺肾全揪在一起。 「啊——」梁镜璇突然放声尖叫,转身冲出办公室。 蓝宇光怔了怔,旋即追出去,在她冲出大马路时抓住了她。 「镜璇——你别跑,有什么事等冷静下来再谈,好吗?」他想是不是自己的措词不当,不然她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既然公司已经有人接管了,那就不需要我了,我想找个地方休息一阵子。」她内心汹涌澎湃,语气却极端冷冽。 「好,我先陪你回医院,出院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蓝宇光松了一口气。 「我说要你陪了吗?」她挑起一边眉毛。「我也有我自己想过的生活,我的世界不是只绕着你转,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她丢下这句话,走到马路边,招来计程车,走了。 路旁的木棉花被突然刮来的一阵风给吹落,扎扎实实地落在蓝宇光的头顶上,他浑然不觉,只是呆愣地望着那辆已经开远的黄色计程车车尾。 她说什么? 他的脑袋打了结,以自于完全无法消化她话中的意思。 「梁经理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接受……」钟嘉慧的声音出现在蓝宇光背后。 「什么?」他茫然地转身,仿佛不认得眼前这个说话的女人是谁。 他受到太大的打击,变呆了。 「我取消婚礼后回到原本工作的地方,我想当初公司千方百计挽留我,一定会放鞭炮迎接我的归队,没想到我在企划部的死对头,已经坐上我的位置,还好心问我,想不想学学如何做企划案,那个时候,我只想杀了他。」 「啊……」他看见她在说话,却听不到声音。 我说要你陪了吗?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他只记得这两句话,整个人像刚被卡车撞到,脑震荡了。 「唉……」钟嘉慧叹口气。「我想你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接受,保重。」她拍拍他的肩膀,走回公司。 「嗯,保重……」蓝宇光也无意识地回她一句。 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旁,尘上随汽车驶过而扬起扑来,蓝宇光又转身望向梁镜璇离去的方向。 最近,他愈来愈了解目送别人离去的感觉有多糟了。 【第九章】 梁镜璇失踪了。 她押着医生帮她开足两个星期的药量,一夕之间,从人间蒸发了。 蓝宇光捧着她办公室抽屉里分门别类的名片盒,取出所有名片,他相信以她的个性不会真的丢下公司不管,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处理工作上的事。 电话拨了一通又一通,不断从别人口中听见他一直不知道的梁镜璇。 「你们梁经理喔,真的很会杀价,你可别告诉别人,我给你们的折扣是所有签约公司里最多的。」这是跟公司隔两条大马路的加油站站长。 「镜璇?欸……好久没见到她了,上次我母亲做七十岁大寿,她特地送来一件请上海师傅手工做的棉袄,我母亲爱死了,整个冬天都穿在身上,你帮我谢谢她,请她有空到家里来坐坐。」这是日商百货公司总经理。 「‘e.p!’?梁小姐那里喔?要叫便当吗?你们梁小姐对员工真好,每次加班都叫那种一盒要四百二十元的高级餐盒给员工当晚餐。」这是一间台北知名的日本料理店老板。 「梁经理?她不在我这,对了,我要谢谢她介绍那间原料供应商给我,连价格都帮我谈好了,节省我们好多生产成本,你跟她说,要我们配合加班赶货,一句话,一定帮她拚出来。」这是一间只合作少部分纸盒生产的小工厂老板。 「梁经理?!她要过来我这里吗?是不是上批布料颜色有问题?我真的每一疋都亲自检查过了……」这是一个从「散形」被逼到战战兢兢,主动承诺不良率会低于3%的纺织工厂。 挂断电话,捂着发烫发疼的耳骨,蓝宇光一颗心沉入无底深海。 镜璇啊!镜璇……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整个星期,他很努力地打电话,打了近百通,每一通都让他更清楚地看见梁镜璇为这间公司做了多少事,花了多少心血。 有人又抱怨又佩服,有人又感激又卖命,就连只是一面之缘,互换名片的人也都记得那个美丽、健谈、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 他终于懂了,这间公司对她而言有多重要,而她更是公司不可或缺的精神领袖,她所有的青春年华、精神健康,全都投注在这里面了。 而他只是自私地希望她陪伴在他身边,嫉妒公事占去太多她的时间,想把她带离台湾,让他的生命之旅更美好、更愉悦。 他是猪,是沙猪,是只该杀的大笨猪! 「唉……」只是几天,蓝宇光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三十一年加起来还多。 「别再唉了,我都快被你唉到衰神附身了。」在一旁也拼命打电话找人的莫礼,朝蓝宇光掷去抱枕。 「没想到……镜璇……唉……她真是辛苦了……」手上还拿着话筒的简淳扬也忍不住心疼地叹了口气。 不想在公司影响员工办公,莫礼紧急向中华电信申请五支家用电话,全都用来寻找梁镜璇。 「镜璇实在太神了,我想她应该有外星人血统。」自认宇宙无敌的童凯总结所有结论。 「当初我应该留在公司多出一份力的。」莫礼的女朋友,原本是公司员工的韩映冰也心急如焚。 「宇光,用力想想,镜璇有没有说过想去哪里,或者是有你们什么特别回忆的地方,还是常去的饭店?」莫礼提醒蓝宇光。他完全能了解蓝宇光此时的感觉,韩映冰失踪的时候,他根本就抓狂了。 蓝宇光轻轻地摇头。 他想了,也因为很认真地想了,他才了解这些年来,他是个多么失败的情人。 他们没有所谓的「老地方」,不过什么纪念日、情人节,她的生日他几乎不在她身旁,这些商人搞出来的玩意他一向不凑热闹。 节日的意义是人定的,礼物也不是非得为了什么才松,他自傲自在如风,现在却心急如焚。 其它人彼此望了望,同时叹了一口气,再接再厉,拿起下一张名片,继续找人。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梁镜璇既决心要消失,是不可能让他们找着的,只是,谁都不想浇蓝宇光冷水,他们都看见了他脸上的疲惫与自责。 第二十二章 「啪!死蚊子!连你也敢欺负我,不知道我身上一堆病吗,小心全都传染给你!。」 梁镜璇坐在木屋屋檐下的阴凉处,膝上摊着一本看了三分之一的畅销书,恐吓掌心中那只昏死的蚊子。 她出院后,上网找了一间出租的山中度假小屋,到超市采购足以塞爆车后座及后车厢的食物,当天就向中介公司拿钥匙上山来了。 既然公司已经不需要她了,那她索性就消失个彻底。 吹奏掌中的蚊子,拿起膝上的书籍,看没两行字又徒然放下。 舒适的摇椅旁摆着一张木桌,木桌上头堆满了零食、饮料和掌上型游戏机、七寸dvd光盘机,一叠影片。 「好无聊……」她还是觉得无聊。 清晨天还没亮就醒来,因为晚上没事做,早早上床睡觉,醒来就发呆,一直到阳光露睑,披上薄外套走出木屋散步。 这个半山区盖了不少这类度假小屋,屋主偶尔假日小住,平日提供短期出租,所以偶尔可以遇见带着小孩的父母以及情侣来度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林山野地,空气清新、绿意盎然让人打开了心防,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反而比在城市之中亲近许多。 所以,她老是被问;「你怎么一个人呐?」 仿佛女人一个人来度假是犯罪行为。 深吸一口气,多到不用钱的芬多精溢满胸腔,风拂枝哑,虫鸣鸟叫,大自然的协奏曲免费大放送,爱听多久就听多久,不用放重拨键,这样的环境该叫人心平气和,所有烦人琐事都严晓云散才对—— 「无聊!啊!」梁镜璇又朝空气呐喊一声。 对于一个十几年来每天像上紧发条的超级工作狂而言,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会把她逼疯。 不过才八天,时间流逝的速度却慢得让她以为已经过去一年了。 「为什么以前跟宇光来住这种山中小屋时从不会觉得这么无聊?」她很纳闷,盯着眼前又来一只不怕死的蚊子。 无聊到打蚊子过日,就是梁镜璇这个星期的生活写照。 沮丧…… 平常工作,假日做头发、护肤、逛街、看杂志也都是为了工作,她的一生是为工作而存在,现在办公室被侵占,公司不需要她,她的人生也毁了。 她突然发现,没了工作,她这个人简直跟废物没什么两样,她的生存意义被剥夺,剩下的只是一具不懂什么是生活品质的躯壳。 她有病,真的有病…… 很可怕,一直以为自己的生命多彩多姿,充实绚丽,没想到竟是一个没办法与自己独处的人,她需要掌声,需要有个目标让自己奋斗,需要被信赖依靠,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她没有兴趣、没有嗜好,对种花栽树没兴趣,书房里除了行销管理、工作相关的书以外,没了。膝上正在看的这本畅销书还是不知哪个朋友建议她看,却被她遗忘在车上的。 「《慢活》?」她低头看了看书名,身体松懒地缩进摇椅里。「我现在根本就是在‘等死’。」 不用工作也就不必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管他脸上出油还是冒痘痘,穿睡衣还是穿运动裤都没差,她现在就是一个十足邋遢,自我放弃的欧巴桑。 想起经常在社区里看到呆坐在门口的老伯伯、老婆婆,除了吃饭时间,就是静静地、两眼无神地坐在藤椅上看巷子里偶尔经过的人。 会不会她现在坐在这里打蚊子,老了就坐在门口赶苍蝇? 「哇——」好可怕。 她压着脑袋,被脑中的画面吓得花容失色,禁止再想。 为什么蓝宇光可以长年累月一个人走在陌生的街头,从这个城市游走到另一个城市?为什么简淳扬可以窝在工作室一整天,就为刻一把手镜? 相较起来,她还比较能够了解莫礼在没遇到韩映冰之前老是轰趴、把妹的放荡生活。 远要再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吗?梁镜璇问自己。 或许蓝宇光是对的,她一直把自己局限在一个小框框、小世界里,以为自给自足,以为自己是万能的天神,其实依赖的是身边这群人对她的需要,然而,他们真的非她不可吗? 「不行、不行……呼……」她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进屋里拿出大袋子将桌面上的零食、游戏机什么的全都扫进袋子里。 然后把衣物、生活用品也塞进行李箱,她要回家! 她不要在这里等死—— 车子下北二高交流道,梁镜璇漫无目的地在台北街头乱逛,急躁地乱按喇叭的车辆、下走天桥喜欢从分隔岛穿越的不怕死行人,排放黑烟的卡车、随处可见的摊贩和丢在垃圾桶外蝇虫飞窜的垃圾堆…… 离开无聊死人的山区,回到熙熙攘攘的闹区,她好像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自己生活了三十一年的城市,大楼骑楼下,用极快速度行走的人们,面无表情,除了避免撞到人外,眼睛好像没有其它功能。 她也是这样吗? 是—— 平常,绿灯亮起,前方车辆驾驶还在神游,她一定按喇叭加问候第三者,住家楼下的店面她甚至不知道卖些什么,她记得住大客户母亲的生日,却总是忘了父亲今年几岁,她可以叫出第二次见面的客人姓名,却一律叫哥哥们的孩子「小鬼头」。 她为设计师处理所有生活琐事,自己家里却请钟点工来清扫,公司庭院,春夏两季开满了花香,她连一次水都没有为它们浇过。 她瞄了眼副驾驶座上的那本《慢活》,想起蓝宇光告诉过她的!「好风景也需要好心情欣赏,走那么快,会错过许多美丽的事物。」 她从来没有心情静下来观看过自己,像是一只在滚轮上拼命奔跑的天竺鼠。 「哈——」她突然笑了,在车子经过「e.p!」公司大门时。 连漫无目的闲逛也能如卫星导航般自动开回公司,她真是病得无可救药。 她踩下油门,逃命似地驶离公司那条巷子,回到家中。 卸下行李,就这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而这张沙发,从买来到现在,装饰功能大子使用功能。 她得好好地想想,想想自己的未来。 公司当然不会真的将她排拒在外,不准她去上班,那只是她一时心理不平衡,任性的想法,就算她要那个钟嘉慧滚出她的办公室,滚出她的公司,相信蓝宇光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那样真的好吗? 其实钟嘉慧说对了一件事,一个企业最忌过于依赖某个人的能力,过去,她包山包海,凡事亲力亲为,万一她出车祸或像这次,生病了,那公司岂不是要收摊了? 那些一直和她并肩作战的员工、设计师、厂商,又该怎么办? 她冷静地想、理智地想,将自己的心理从里到外剖析了一次,想怎么改变自己、怎么改变未来…… 天色渐渐变暗了,她末起身开灯,继续思索这个从未认真想过的问题。 喀啦! 门锁被打开,蓝宇光拖着沮丧的步伐走进来,亮起客厅大灯。 「镜璇?!」他被吓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穿休闲服、球鞋的女人。 她懒懒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虽然,她已经想通他们聘请钟嘉慧的做法根本没错,但执拗的性格,从不认输、从不认错的性格让她还是觉得很闷。 第二十三章 当然,这当中掺杂了太多醋意。 他一径的夸奖钟嘉慧有多能干,挽救他们几个男人于水深火热之中,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见他用同样感激的口吻对她说话。 「镜璇……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她,用尽他言语也无法形容的感情紧紧地抱着她。「我们原本打算明天要报警了。」 梁镜璇被他未刮的胡渣扎得又痛又麻又……想念。 她真没用……离家出走又自己定回来,心里气他却还是觉得爱他。 「你吃饭了没?想吃什么我去买。」他松开手臂,仔仔细细地将她看过一遍,确定没有少根头发、少块肉。 「不饿……我在想事情,你别吵我。」她轻推开他,现在的情绪很复杂。 「都八点多了,怎么可能不饿,要吃饭还是吃面?我下楼去买,很快。」他突然像个啰嗦的老妈子,好像非得为她做点什么才能感到安心。 「厚——就叫你别吵我——」她捂起耳朵,恶意地拒绝他的关心。 过去,他一年到头都下在她身边,难道她还不知道饿了要吃、困了要睡,干么现在突然表现得没他照顾下行。 她现在的心情真的是五味杂陈,所有以前一直认为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全部被推翻。 她爱他爱得这么无怨无悔,守着公司就好像守着他,等待他一年两次的归期,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取悦他,然后看着他离去,再独自一个人品味孤单。 她一直不觉得自己傻,但是,想到过一阵子他又会离开,可是她已经没有公司好守,失去了生活重心,她开始觉得爱上一个浪于是天底下最笨,笨到应该抓去关的事。 她要想清楚,以后她该如何安排自己一个人时的生活,因为,她知道他下会为任何人停留,而她,不可能不爱他。 「好、好……我不吵你……」蓝宇光退到另一张沙发上安静地坐着,盯着她,仿佛怕她又突然消失。 此时,她的怒气与任性让他忆起大学时代的片段,那时的她也是这么蛮横不讲理,让他又爱又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面前她收起了带刺的性格,不管他离去多远,离去多久,回来总能得到她最灿烂的笑容与拥抱。 原来,是她配合着他的脚步,成就他的梦想,她的付出与包容,他一直用那么理所当然的心态手下来了。 「你这样盯着我,我怎么想事情?」她又迁怒他。 他如此小心翼翼反而让她感觉到自己的无理取闹,可是,她已经极尽用心、努力不懈了这么多年,偶尔想无理取闹不行吗? 她像一个年年考第一名,奖状贴满房间墙壁的资优生,出社会后才发现现实状况是——一公斤废纸卖不到三块钱。 突然之间,一切都失去意义,什么都提不起劲。 「好、好,我不看你,我不看。」他背过身,改盯着玻璃橱柜,从玻璃镜面可以看见她的倒影。 我的世界不是只绕着你转,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那些她说过的话又在他脑中浮现,他很难过,但,更多的是慌乱。梁镜璇这时的冷淡仿佛表示着,对这段聚少离多的感情,对他只想着不被束缚的自私感到厌烦、感到不值了。 他终于明白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明白这些年来她的委屈,但是,不知道现在改变,还来不来得及? 笨蛋……望着他僵直的背影,梁镜璇又想笑又想哭。 这些年来,到底是她包容他的放荡不羁,还是他包容她的专制蛮横? 是她成就了他行遍天下的梦想,还是他成就了她对事业的野心勃勃? 他们能遇到对方,爱上对方,其实是一生中最幸运的选择吧! 「我去打通电话……」蓝宇光慢动作地站起身,小声地说,唯恐惊扰她的「思考」。 唉……梁镜璇悄悄叹口气,其实也没真的那么难想通,要改变自己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远离公司,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 她这个人,一踏进办公室就会不由自主地管东管西,操心东、担心西的,就算她的职责只是负责销毁文件,她也一定能从废纸中找到一大堆该改进的问题,到最后,她还是会回到以前的生活,基本上,她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她应该学学工作以外的技能,培养工作以外的兴趣,看看工作以外的人事物。 她还是可以很忙、很充实,但是,至少生活不是只有工作。 一瞬间,原本有气无力的脑子似乎开始活起来,以前有很多想做的事情都因为工作而被无限期往后延,「没时间」是她唯一的借口,现在,时间多得可以用来打蚊子,为什么不做呢? 她曾在开车时羡慕人家可以优雅地坐在咖啡厅内喝咖啡翻杂志,也曾在吃过工厂老板娘煮的一手好菜后萌生自己下厨的念头,还有羡慕每个设计师那一双巧手,可以将路边捡的枯枝落叶变成一幅好美的画,现在也流行韵律舞还是什么有氧舞蹈,一堆手工diy的玩意可玩,她从许多blog里挖到具有才华的设计师,却没有属于自己的blog…… 对啊,能做的事那么多,为什么下做引做了才知道有没有兴趣。 终于……她一扫胸中的阴霾,露出近半个月来首次露出的微笑。 砰砰砰! 忽地,大门传来巨响。「宇光——开门!」 是莫礼的声音。 「小声点……镜璇在忙……」蓝宇光踮着脚尖去开门,一直用食指压着嘴唇要门外的人噤声,就像有个正在苦读考大学的孩子的妈,紧张得不得了。 「梁镜璇!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坐下来谈,都几岁了搞什么离家出走?知不知道我们为了找你,川贝枇杷膏都喝一箱了。」莫礼冲进来,用着两人平时斗嘴的语气削梁镜璇,所有的担心与松一口气都隐含在抱怨中。 「别这么大声……」蓝宇光像个超级小咖的「卒仔」好言相劝,现在,他只要能看得到她就满足了,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莫礼身后跟着简淳扬、童凯、韩映冰、小云,都是为她提心吊胆了整个星期的人。 「我没事啊!」梁镜璇突然咧开嘴笑,像个没事人。 「镜璇,其实嘉慧能到公司……」简淳扬以温和的嗓音想解开她心中的结。 「不要跟我谈公事。」她打断他的话。「我正式宣布,辞掉经理一职,以后,我不再过问公司的事了,通通交给你们处理吧!」 「不要这么意气用事……」蓝宇光以为她还在闹脾气。「没先知会你是我的不对……」 「我说一—」她又大喊。「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和公事有关的话题,如果你们坚持要谈的话,我回房间去。」 她说完起身就钻进房里,锁上,留下一堆人只能傻眼发愣。 要从十几年来唯一的生活模式中抽离当然很难,也很痛苦,她一面挣扎着有没有更折衷的方法,一方面又因为太了解自己,只能用如此果断的方式切割得清清楚楚,她真的是吓到了,被卸下工作后,一无所有、茫然无措的自己给吓到了。 「镜璇疯了……受到太大的刺激了……」莫礼说。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们聘用钟嘉慧,所以生这么大的气?」简淳扬怀疑地说。 第二十四章 「要不要跟钟经理解释一下,请她等过一阵子再来上班……」小云建议。 「我看镜璇这种反应,根本就像是老公被狐狸精给拐走了一样。」童凯很纳闷。 「看来,公司对镜璇而言,比你对她的重要性还多。」莫礼还对蓝宇光说风凉话。 蓝宇光无言,因为他也这么觉得……他一直这么觉得……好闷呐! 「宇光,我看你再跟她好好谈谈,了解她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她要什么我们都同意。」简淳汤只觉梁镜璇虽然脾气很冲,但不至于会将公司丢下不管。 「可是……我觉得她气的好像是我欸……」蓝宇光此时自信全无,他不确定自己在梁镜璇心里,究竟还剩多少重量。 「我看让嘉慧来处理。」莫礼语出惊人,大家都不可思议地瞪向他,他老神在在。「这就叫‘以毒攻毒’!」 【第十章】 翌日,梁镜璇在以往的上班时间就准时起床了,但是她闭上眼继续赖床,她要将自己的生理时钟调到「睡到自然醒」,至少,睡足七个小时。 蓝宇光昨晚被关在门外,在客房窝了一晚,现在,耳朵贴在她的房门上,只等着她一起床就立刻去做早餐。 如果不是因为她生这场大病,如果不是她突然失踪,他不会深刻地感受到梁镜璇对他的重要性,她昨天的冷淡令他骤生危机意识,这些年,他为她做了什么,凭什么以为两人可以这样一辈子维持不变的情感? 当他一次又一次地从她身边离去,她是怎么想的?而她不过是离开他一星期,他就像要疯了一样,不找到她无去安睡…… 「你在干么?」梁镜璇突然打开门,看见蓝宇光就半跪在门口。 「早安——」他扬起迷人笑容尴尬地站起身。「我去准备早餐,很快就好,你先到客厅翻翻报纸,听听音乐,好了我再叫你。」 梁镜璇一头雾水,这个男人是怎么了,无事献殷勤? 早餐的材料早已准备妥当摆在餐桌上,新鲜蔬菜、吐司、马铃薯色拉、火腿与起司,只消十分钟时间就能变出丰盛的总汇三明治。 她在客厅随意翻看报纸的生活副刊,眼角偷瞄着一边哼歌一边煎蛋的蓝宇光。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消失了一星期回来,感觉世界好像悄悄地偏了一个角度,她自然是带着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自暴自弃,想要极端地去改变自己,但是他怎么好像也很不一样了? 倒不是他以前对她不体贴、不温柔,只是……没这么浓厚的「家庭煮夫」味道,现在的他好像以服侍她为乐似的,殷勤得过头了。 不过,也好。 以前她总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别人要什么,现在,她宁可笨点,被动点,也许将因将因这样的调整的被推向不同的世界里,这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 过于理智的人无法被催眠,相同道理,太理智也让生活少了变化的乐趣。 「好喽!好喽!你想在客厅吃还是餐厅?」蓝宇光腰上还围着围裙,体贴地问道。 「餐厅好了。」她折起报纸,走向餐桌。 他为她拉开椅子,将瓷盘挪到她面前。 她叉起切成四份的三明治咬了一口,他的眼睛晶灿地直盯着她,像极了一只帮主人捡回皮球等着讨赏的家犬。 「好吃。」她嚼了嚼,微笑点头。 「真的吗?那喝点刚榨的果汁,小心别噎到。」 「唔……」她接过他递来的玻璃杯,小啜一口。 若不是她已经认识他十载有余,她肯定会怀疑果汁里下有慢性毒药,而他打算以男色谋财害命。 她命令自己压下满腔的疑惑,尽情享受这种由只围一条围裙,上空裸露的「猛男」服侍早餐。 「修身养性」、「不疾不徐」,也是她目前重要的人生课题。她性子太急,医生说,轻微的胃炎也可能因此转成胃溃疡。 「想不想去哪里走走?我陪你去。」他现在只想陪她,无论天涯海角。 「不想。」她拨着盘中的蔬菜。 「好……那在家休息,你的气色很差,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他担心地望着她,也明显感觉她的疏离。 「没事,只是吃不下了。」她推开盘子,盘子里还剩下一些色拉和生菜。 「吃不下没关系,不要勉强,我吃。」他将她的盘子移向自己,津津有味地品尝她的「剩菜」。 梁镜璇忍不住抚额暗笑,她一定要忍住,看看他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还是,她这次的离家出走真的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莫礼说过,若不是什么重大刺激,男人是绝对安于现状的动物,不会转性的。 她没忘了他说过让她跟他走,她当时的回答是把他臭骂一顿。如果,他真的变了,会因此留在台湾吗?为了她。 「镜璇……你要不要再回医院检查一下,医生说你硬要出院,还有几项检测没完成。」 「嗯……我想先去烫个头发,做个脸,明天再去吧!」在山上住了一星期,因为太生气了,什么保养品都忘了带,现在皮肤干燥又冒出细纹,她得先整顿自己,再重新出发。 「我陪你去。」 「烫头发要好几个钟头。」她怀疑他待得住。 「没关系,我喜欢陪着你。」他一直记着她说过的话,想起她当时失控的表情,他就觉得很痛,心疼她压抑了这么多年。 「你喜欢跟就跟吧!」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回房换衣服。 梁镜璇没开车到她已经做了五、六年头发的设计师那里,反而是搭电梯到一楼,走出大厅,往大楼两侧张望,找了一间虽不很高级,但也不像家庭美容院那样两光的发廊。 要改变,就改变个彻底。 「我要烫直。」她对设计师说。 蓝宇光坐在发廊墙边的沙发上翻杂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从他认识她开始,没见过她直发,她总是说直发太单调,也太保守,跟她个性不合。 不过,他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他一向尊重每个人的想法,现在,除了她的健康、只要她不失踪,他通通没意见,所以,低头继续看杂志。 女人烫头发的确很花时间。 蓝宇光已经把手边的八卦周刊都翻烂了,屁股也坐麻了,开始像虫一样蠕动。 「坐不住你就先走。」梁镜璇从镜子里看见他的坐立难安。 「不会——怎么会。」他赶紧将脸埋进杂志里,集中注意力研究某某集团老板与女明星的八卦。 「你男朋友真好,很少有男人愿意等女朋友烫头发,光洗个头的时间就很不耐烦了。」设计师用羡慕的口吻对梁镜璇说 「那是因骂他一年只能陪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梁镜璇微笑说。「不过,我们女人也不一定做什么都要男朋友陪,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乐趣。」 「是啊,跟女性朋友逛街就此跟男朋友逛街开心多了。」设计师附和。 唰——蓝宇光背脊一凉,她这些话好「杀」,布满了抱怨与危机,的确,他在台湾的时间很少,就算回来,陪她的时间也不多。 他会的,会将过去那么多年的空白,补回来。 这时,梁镜璇的手机响起,是公司电话,她犹豫着要不要接。 第二十五章 铃声持续响着,设计师停下手边动作,等她。 她按下接听,是钟嘉慧。 「你好……嗯……唔,好,那约下午两点半,就在公司附近那间‘西雅图’,嗯,见面再聊。」 结束通话,蓝宇光急问;「谁啊?谁又来吵你?」他们明明都已经协议好,谁都不准再跟她提有关公司的事。 「嘉慧。」她回答时瞄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从头皮凉到脚底。 老实说,蓝宇光到现在还是搞不懂梁镜璇这次离家出走的始末,究竟是他未告知她钟嘉慧的事,还是他说要带她去环游世界的事,或者她对他已经不满许久,借题发挥? 他只能确定一件事,梁镜璇对他的热情骤减,而光这件事就足以严重打击他。 这辈子,他还没这么挫败过。 四个多小时后,梁镜璇由蓬松波浪鬈发变成光滑柔顺的直发。 「好亮……好滑……」蓝宇光抚着她的发丝,发丝一根一根地自他粗糙的掌心中溜走。 因为发型的改变,梁镜璇的脸型似乎也从冷艳亮眼变得秀丽含蓄,这改变,令她十分满意。 「我要出去一下。」离开美容院,梁镜璇从皮包里拿出车钥匙,走向大楼停车场。 「好,我跟你去。」蓝宇光说。 她停下脚步,皱起眉头。「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他也变得太多了吧?变得让她好不习惯。 他立刻改口道:「不跟,你去,记得早点回来休息,不要太累。」 从她回来后,两人之间仿佛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即使近在眼前,他想亲近她,却不得其门而入。 他害怕,她的心已经离他愈来愈远…… 西雅图咖啡厅—— 梁镜璇与钟嘉慧几乎同时到达,两人都很准时。 「上次见面没有好好坐下来聊聊,真的很抱歉。」梁镜璇一改上次见面的怒气冲冲,先释出善意。 「粱经理,我也——」 「叫我镜璇吧!我已经辞去经理的职务了。」 「梁经理,公司不能没有你,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高层异动对公司形象是一种伤害,外界自然会有诸多揣测。你辛辛苦苦创下的事业,真的能狠心放手不管吗?」 梁镜璇默不做声,仔细观看钟嘉慧的面相,凝视她的眼眸,她是个具坚定意志的女人,眼神清澈正派,而且,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确不像莫礼以前那些胸大无脑的女朋友。 「我相信你。」最后,梁镜璇对钟嘉慧说。 「呃……」钟嘉慧反而愣住了,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出现令梁镜璇感到受威胁,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 「外界询问的话,就告诉他们我现在转到开发部门,国内市场与公司内部管控已全权交由你处理,你也这么告诉同事。」 「你真的是这么规划的吗?」钟嘉慧问。 「未来总有无限可能,对吧?」梁镜璇微笑。「我用我的方式经营这么多年,久了就容易定型僵化,加入新血是刺激成长、刺激变革,有你加入,我知道公司会更好。」 「梁经理……」钟嘉慧被托予重任,满怀感激。「这一、两个星期,我深刻体会到你的工作量实在太惊人,我没办法达到你的境界,未来我打算将公司规划出行政、生产、行销三大部门……」 钟嘉慧娓娓道出她的计划,在公司,她没人可商量,也因为如此,她对梁镜璇的敬佩在无形中日日加深。 「就按照你的规划放手去做,不必顾虑我以前做法如何,你是你,塑造出具有你的风格的企业文化,只是要注意身体健康,别拚老命,赔上健康。」 「谢谢……」钟嘉慧很感动,她终于了解为什么员工资料上填写的就职日期距今至少都五、六年以上,在这样制度建全的公司,体贴的老板身边,谁也不舍得离开吧! 两人又聊了这些年女性在职场上的困境与突破,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早已烟消云散,只恨相见太晚。 因为梁镜璇还跟美容师有约,钟嘉慧微笑与她告别后,回到公司。 没想到三位大老板全都站在门口恭迎她。 「你们……怎么都来了?」钟嘉慧受宠若惊。 莫礼、简淳扬一听到蓝宇光说两个女人见面的事,连忙赶到公司听取最新战况。「结果怎么样,镜璇答应回来了吗?」 「没有啊,她只是要我加油,还有保重身体。」钟嘉慧此时体会到他们之间浓厚的情谊,感觉好窝心。 「完了、完了,镜璇真的疯了。」莫礼哀号。以为他老是叫梁镜璇像女人一点,别老是工作、工作,现在,她真的放下工作了,他比谁都觉得可怕。 「我现在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她……」蓝宇光蹲在桂花树下,对着小白花诉苦。 「嘉慧,你先去忙吧!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别客气。」简淳扬说。 「好。」钟嘉慧点头,走进办公室。 「事实既定,就这样吧,我回去了。」简淳扬果然够沉稳,梁镜璇不是笨蛋,她一定有她的计划,不必操太多心。 「我也没辙了,走喽!」莫礼始终觉得摆烂比坚持容易些。 「你们说……我该怎么办……」蓝宇光转身向几个月前埋下的橘子幼苗说着,关心则乱,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过去,是她坚定不变的爱给了他自由的筹码,现在,那些自由他也不想要了,人的心一旦挂上了某个人、某件事,双脚就变得沉重了。 不过,这股沉重感,他一点也不想摆脱,因为是梁镜璇,再怎么重,只要她还愿意依赖他,那才是幸福。 这时的蓝宇光已没了来去如风的潇洒,他彻底反省过去过度挥霍的自由。 炎炎夏日过去,秋高气爽,走在落叶缤纷的街道上,脚步轻盈,身心灵也都柔软了起来。 梁镜璇的自我改造工程如火如荼展开。 早上八点,她跟舞蹈老师学习皮拉提斯,接着回家泡个精油香氛浴,她上了五堂精油芳疗课程,现在已经略懂如何针对各种体质症状调配不同的精油配方,也常利用有机精油制作身体保养乳霜、烹调食物。 蓝宇光爱拈花惹草,她自掏腰包,在住处的大楼顶楼整了一个空中花园,命令他种各种香草植物,以供她制作浸泡油。 她还每天勤跑各设计师的工作室,缠着他们教她木工、雕刻、蛋彩、运用铁丝、资源回收物制作各式生活杂货。 设计师的拿手绝活,她全都不挑,照单全收,她反应灵敏,吸收能力超强,很快就举一反三,变化让人惊喜的新工艺。 她把时间排得很满,在还不知道对什么最感兴趣前,不设限范围,努力寻找一种可以填补内心空洞,重新体验人生的感动。 「镜璇……」蓝宇光站在客厅一角,怀里抱着一叠资料,小声地呼唤梁镜璇。 「一、二、长针、中长针,一、二、长针、中长针……什么事?一、二、长针、中长针……」梁镜璇手里拿着钩针,正努力地编织一顶毛线帽。 「我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一、二……等一下……长针,中长针……」她口中喃喃自蚕,就怕漏了一针又要拆掉重来。 第二十六章 蓝宇光耐心等待,爱恋地凝视与「毛线编织」这贤慧路线很不搭的梁镜璇。 自上次梁镜璇惊天动地的离家出走事件至今已经两个半月过去,蓝宇光除了每天被钟嘉慧警告一定要进公司一趟外,能守着她就守着她,她愿意让他跟去的地方,他就跟去。 他不敢问她为什么如此冷淡,女人的心软,不问,也许还能多给自己一点时间挽回她的感情,他唯一能做的,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在身边。 以前,他最怕黏腻的感情,现在,如果童凯能发明一种人体黏着剂,他一定抢先购买,买光第一批货。 他完了,愈爱愈黏,愈黏愈爱。 不管她做什么,只要能待在她身边,他就觉得好满足、好幸福。 他过去的胸怀大志,放眼天下,此时都不重要了,如果没有梁镜璇的陪伴,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期待感。 「好了,什么事?」她放下钩针,抬头问他。 「这个……」他指指怀中的账簿。「嘉慧说这个月起要我自己核对支票金额,把公司大小章都交还给我了,可是我看不懂……」他很无辜的脸,像受尽虐待的媳妇。 「喔。」梁镜璇暗笑,笑到内伤,这嘉慧果然比她高明。 过去,她总是大小事一肩扛,让另外这三位大老板悠闲度日,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他们可没那么轻松了。 「那莫礼跟淳扬呢?他们做什么?」她将毛线摆到一旁,有意无意地提及。 「莫礼的工作就是参加所有厂商联谊和业界交流会议,淳扬要负责员工心理辅导、教育训练和各部们协调工作。」 「嗯。账簿拿来,我教你怎么看。」她绷着脸,忍住想要仰天长啸的快感,忍住想找嘉慧出来颁发「叫我第一名」奖状给她的冲动。 蓝宇光蹭着她柔嫩的身体,万般想念,他们已经两个半月没有「爱爱」了…… 她总说,很忙,累死了,一沾到床就呼呼大睡。 「坐好。别像虫一样动来动去的。」她指向另一边沙发。 「是……」他移到一旁。坐下,心也跟着沉入无底的深潭,两个多月了。他依然跨不过那道屏障。 「你看,这张请款单后面钉着的是厂商的进货明细,会计部已经都整理好了,你只要复算一下,像这样……」她拿起计算机啪啦啪啦,用快得几乎看不见手指移动的速度,将厚厚一叠单据用六秒时间计算完毕。 「数字没错的话,再大约查一下进货折扣跟品项单价有没有异动,做久了自然会记在脑中,会愈来愈轻松,懂了吗?」 他目瞪口呆。「没看清楚,可不可以再做一次?」 「只再做一次,仔细看喔!」 「好。」他撑大眼睛,连眨也不敢眨一下。 她又算另一份。「……就这样,你试一次我看。」 「好……」他拿起一份单据,用蜗牛爬行的速度加一指神功,小心翼翼地按着计算机,慢到梁镜璇可以一边钩毛线,用余光就能判断他做得对不对。 有人能用计算机用到比她心算还慢,也算奇葩了。 「这样吗?」他满头大汗,揉揉酸涩的眼睛。 「嗯,没错,这样就可以在支票上盖章,做完吧!我在旁边看着。」她跷起二郎腿,继续钩她的毛线帽。 「镜璇……」 「嗯?」她专心钩着毛线,随口应着。 「我让你失望了?」他的口吻十分落寞。 梁镜璇手上的钩针顿了顿,突然涌上悲伤。 不是他令她失望,而是她令自己失望。 她很努力、很认真地想找回生活重心,她害怕让他知道自己的茫然,害怕自己配不上他这样出色的男人,害怕他再度离去,她将卑微地挽留他。 她的冷淡,她的拒绝,全是因为失去了信心,人往往用最强悍的一面掩饰自己最脆弱的时候。 他对她愈好就令她愈心虚,因为她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放得开。 「专心算吧,算完给你奖励。」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心想,这样的乱枪打鸟日子还要过多久? 「什么奖励都可以?」看着她回避的表情,他连想耍赖都失去了力道,他怀念她的笑容与热情,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做。 是不是她不忍心拒绝他,而他又死赖着不走,让她痛苦了? 「嗯,快算。」她又低头钩起帽子。 一个小时过去,他才消化一大叠资料里不到二十分之一的账单,他很懊恼,什么都会,就是独独没学会计。 这时,梁镜璇的行动电话响起,蓝宇光赶紧趁她讲电话的时间扭扭脖子,捏捏僵化的食指。 「咦……骆总编?好久不见,最近好吗?还是那么忙吧!」来电的是「玩物丧志」杂志总编辑,也是魄力十足的女强人。 过去,「e.p!」每次有新品上市,骆总编总是很够义气地提供许多篇幅介绍他们的商品。 「镜璇,我听说你现在生活很惬意啊,要不要来帮我写个主题专栏?介绍市场上好玩的玩意,吃喝玩乐都行。」骆总编说。 「写专栏?我没想过欸。」 「以前你们公司的商品介绍不都是你提供内文让我登的?老实说,你文笔不错,够生动夸张,这个专栏每期图文加起来两页,大概写个四、五千字,难不倒你的啦,就平常逛街、看电视,看见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了解一下,拍几张照片,回来撇几个字就ok了。」 「就这样?」梁镜璇有些心动。 「就这样,如何?」 「我最近在接触漂流木手工家具、马赛克拼贴、十字绣也行?」 「行,主要是写得有趣,读者感兴趣的话,接下来几期你还可以延续报导。」 「好,我接了!」 「爽快,我就知道没什么难得了你这个女人,企划案我明天寄给你,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联络,就当写你的生活游记。」 「了解,有空出来喝两杯。」梁镜璇的体内仿佛被重新点燃一股战火,原来,游手好闲还是能开发出另一番天地。 「呵呵,现在这句话换你说啦,行,这期出刊后咱们到阳明山泡温泉喝两杯。」 「ok,说定了。」 她挂断电话,微笑停在脸上,久久不退。 「什么事这么高兴?」蓝宇光好久没见到她脸上散发出这样逼人的光芒。 她扭身面向他,激动说;「我有新工作了,我想,我还是热爱工作。」 「欸……什么工作?」难道她真的要跳槽了,那他以后岂不是更没机会黏着她了? 「秘密。」她但笑不语,以后,她也要「玩乐在工作」,「工作在玩乐」! 「秘密?」他讨厌任何「秘密」,现在,他只恨不能透视她的内心,他的占有欲、私心全都因害怕失去她而涌现。 「赶快工作吧!」她朝他眨眨眼,突然心情太好。「我们很久没……」 「欸?!」蓝宇光倒抽一口气,心脏扑通扑通狂眺。 「你不想?」她嘟起红唇,扇扬长睫,性感撩人。 「想——再等一下下,马上好。」他肾上腺素激增,计算机上的手指也跟着加紧速度。 他的镜璇,好像又回来了…… 尾声一 【尾声】 梁镜璇重拾工作的乐趣,伴随而来的是体验到更多的生活乐趣。 她成天背着相机,开车到处晃,发现什么新鲜事,车一停就冲去采访一番。 因为以前的生活范围总是锁紧工作相关的领域,此时,她反而能用一种全新、不受限制的角度,去观看这个世界的新鲜事。 举凡卖古老传统的鸡蛋冰、手摇冰,打弹珠赌香肠的摊贩,街头艺人、街头画家,外国人在台湾的生活方式,宅男房间大突击,各种社会面相进到她眼中都成了有趣的画面。 她身旁有蓝宇光这本活百科全书,可以提供她世界各国的风俗民情比对台湾现状,加上她一向独特鲜明的见解,每次文章注销都引起广大的回响与讨论。 骆总编笑得合不拢嘴,原本梁镜璇负责的专栏从两页增加到了四页,其它报纸、杂志也纷纷来邀稿,甚至连传播公司也想为她开一个电视节目,她俨然成为一名知名专栏作家。 而这个工作的附加价值就是为「e.p!」搜集到的第一手市场资讯。 凡事,只要与工作沾上边,就能启动她源源不绝的动力,这样理直气壮,充实又不会有不事生产的罪恶感的游手好闲工作,实在太棒了。 只是,三个月过去,她开始觉得有一点点不满足。 到底还缺什么呢? 「镜璇,下星期我要到日本一趟,d&s公司的合约要重新谈过,另外,他们有几位新起的设计师想要藉由我们介绍给台湾认识,另外,东京现在正举办一场工艺大展我也想去看看,最后,要跟‘亿进涂料’的曾老板去参加一场业界交流座谈会。」蓝宇光在书房里,详细向梁镜璇说明此次日本行的行程。 「好。」梁镜璇眼睛盯着电脑萤幕,手上不停地输入文字,只应了声,表示她知道了。 「只去两个星期,座谈会结束我就立刻回来。」 这半年来,每趟出国,他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将工作完成,然后火速回到台湾。原本希望将她变成可以带着走的情人,现在自己反而变成走不了的男人。 「不用急着回来啊,有机会就应该到处逛逛。」她修饰刚打好的文章。 「不会待很久……」自从上次梁镜璇在盛怒之下道出心声后,蓝宇光就只想将所有时间都留给她。 「啊——」她大叫一声。 「怎么了?!」他被她吓到。 「你说你要去哪里?」她转头问他。 「日本。」 「东京现在在干么?」 「有一个工艺大展。」 「太棒了!我跟你一起去。」 「咦?」他再次吓到。「你想跟我去?」 「对啊。」她甩甩绑在脑后的马尾,奇怪他的反应。 「真的?」他眼眶泪光闪闪,宛如眼前皇帝赏他穿黄马褂,赏戴双眼花翎,差点跪下叩头谢恩。 「不方便吗?」 「怎么会?!方便、方便,太方便了。」他喜出望外,有她同行可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 「那你去办公的时候我自己去逛街,我想了解日本年轻人现在流行什么。」嘿嘿,看看能不能顺便抱一台wii回来玩玩。 「我陪你去,公事一点点而已,其余时间我都陪你。」 他那惊喜万分的表情充分表达了他对她的重视,这鼓舞了她,有件事,她一直想问却又一直忍着没问。 她一心想着如果他又要离开了,她要怎么再面对那些没有他的漫长日子,她必须很忙,还要忙得很充实,忙到没空感觉到寂寞,但是…… 「你为什么一直呆在台湾?」 「因为你在这里啊!」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个问题背后即将来到的决裂。 「我从出生就一直在这里,以前怎么不见你留那么长的时间?」 「这个……」他尴尬地吞吞吐吐,有些话,类似情话,这么正经八百的面对面说出来,他还真不习惯。 「你一向喜欢流浪的生活,像这样每天看到你,很奇怪。」 镜璇终于看腻他了,要赶他走了……蓝宇光内心翻腾着。 「你什么时候还要出去?」她又问。 「这个……一定要走吗?」他落寞地望着她。「不能一直留在在台湾陪你吗?」以前是老想往外跑,不安于室,现在是想做个居家男人却被嫌烦。 梁镜璇眼眶突然冒出热气,她很快眨去,深怕自己会错意。她怀疑地问:「一直都留在台湾,一辈子在台湾定居?」 「嗯,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走了。」他语气很肯定,回答很果断,像是准备许久,只等她首肯。 她的心瞬间热融了。原来,他没打算再离开了,他愿意为了她留下来,甚至一辈子…… 「你如果不走,那我怎么跟你去环游世界?」她抿了抿唇,努力不让眼泪冒出。 「什么意思?」他心跳加快。 「如果你想出国的时候,记得把我带着,你会多国语言,当我的翻译,我想到处走走,增长见闻,为了我的专栏。」她编着亦真亦假的理由,看着他愈来愈隐藏下了的惊喜表情。 如果他愿意为她留在台湾,她又为什么不能为他浪迹天涯? 她是好强,不愿表现出没有他就不能活的软弱一面,但是,她的坚强不也是为了让这段感情能维持长长久久?因为他喜欢自由,所以她才甘于寂寞。 尾声二 他心跳快到有点站不住脚,吐下出半个字,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她看,看到她以为他傻了。 「镜璇——」他突然冲过去抱住她。「我爱你,好爱你,不管以后去哪里,我都一定会带着你,我们一辈子都不要分开。」 「唔……」她被抱的喘不过气。他干么突然那么激动?激动到连「我爱你、一辈子」都冒出来了。 「镜璇!」他松开她。「我们结婚吧!明天就去结婚,以后我们夫唱妇随,不,妇唱夫随,我爱你,太爱你了。」 「欸?」她嘴巴大张,眼睛瞪得像牛铃一样大。 他是不是真的太激动了?结婚?有没有听错?蓝宇光居然想结婚? 她摸摸他的额头,又测量他的脉搏,还算在正常范围里。 「走,我们现在去莫礼那里挑婚戒,明天法院一开门,我们就去公证。」他牵起她的手,往大门冲。 蓝宇光疯了……因为在台湾窝太久,憋疯了。 这是梁镜璇内心的os。 原来,不经意间,两人都悄悄转变了,他的自由必须包含着她才完整,她的生活有了工作之外的新体验,他们的生命在同一个时段里,开启了新的一页。 「结婚?!」 听完蓝宇光的来意,莫礼吓得一连倒退五步。 「对,我们来挑婚戒。」蓝宇光一脸迫不及待。 「你们等等……别走,等一下……」莫礼受到的惊吓不小,脸色发白,步伐不稳地躲到厨房打电话给简淳扬。 「淳扬……你快来……快来,宇光和镜璇居然说要结婚……我不行了,你来的时候叫三辆救护车,把他们两个人载去精神病院,把我送去心脏科。」 「是喔……」简淳扬是也有些意外,停顿半晌,说:「不如,我们都一起结婚。宇光会想要公证吧?那就大家时间乔一乔,你、我、童凯、宇光,我们来个集体公证。」 「啊——」莫礼的身子贴上墙壁。 他早就觉得简淳扬才是他们几个人之中最深不可测的恐怖份子,没想到事实证明,他总是不说则已,一鸣惊人。 「简淳扬——我警告你,不要每次都用这么平静的口吻说那些会吓死人的话」 「看你要不要啊?」 简淳扬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好……」这就是简淳扬的功力,莫礼的情绪一瞬间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那就电话打一打,把童凯他们也叫到我家集合吧!」 「嗯。」 莫礼搁下电话,走出厨房,朝他们两人微笑。 梁镜璇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也恢复平稳了,应该说,蓝字光那种一时兴起的性格,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 两人交往多年,彼此间的感情也已不是单纯的分手可以切割,结不结婚对他们而言形式大于实质的意义,但是,这层意义,却也带来一份安定感,那种能够将彼此更紧密地系在一起的安定感,她是喜悦的,只是这喜悦来得太突然,一下子,还很状况外。 「淳扬说……」莫礼宣布;「要结婚就大家一起结,要疯就大家一起疯。」 蓝宇光呆了呆,眨眨眼,突然爆出大笑。 这感觉,好熟悉啊…… 当年,她是为了什么把这群疯子全兜在一起? 梁镜璇叹口气,哑口无言。 不过,要不是有这群疯子,她的生命将定得多么平淡无奇,她心中不免又冒出一个感叹—— 她何其幸运,全世界最优秀的男人女人,全都聚在她身边了,她要是再不知足,就要天打雷劈了。 「镜璇……」蓝宇光握紧他一直没放开过的小手。「忘了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揉揉鼻子,眨去眼中的微湿,很想一拳给他挥过去。 「拜托你,不要老是把流程乱搞!」这个男人喔,老是不按牌理出牌…… 蓝宇光笑了,他的女人,不但恢复了元气,恢复了以前得理不饶人的辣劲,未来,他们真的就要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与公主,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当然,版本有些不同,这属于成人童话,十八岁以下儿童、青少年,就算有老爸老妈陪同也不准看。 世界之大,能够在这座小岛中遇上她,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幸运了。 「不行——我不同意——」 当所有人到齐,开始七嘴八舌讨论明天集体公证结婚要演出深情版还是搞笑版的细节时,梁镜璇突然爆出惊人之语。 「镜镜……」蓝宇光又中箭落马,连名字也喊得很怪异。 「镜璇,你又怎么了?」莫礼一直觉得她的疯病还没痊愈。 梁镜璇转向蓝宇光。「上次要你在巴里岛投资vi的事,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也盖好了。」他小心翼翼回答。 「那好!我们——」梁镜璇握起另外三位准新娘的小手。「我们这辈子第一次的婚礼要在巴里岛举行,然后放全公司员工一星期假,我们来个世纪婚礼兼度蜜月兼员工大旅游!」她的办事效率再次显现。 准新娘唐小琦、韩映冰、曲希爱立即抓紧梁镜璇的手,一致用力点头同意。 在场的四个男人听完,松了好大好太好大的一口气,纷纷举双手投降,如果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更是唯一一次的婚礼,最好的回答是—— 「老婆万岁!」 后记 【后记 为女人圆梦 夏洛蔓】 大家好,我是夏洛蔓。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网路上流传着一篇文章,王建瑄写的——「做妻子的圆梦人」,读完很感动,我想许多人收到这封信后一定很快便转寄出去,无论是想鼓励女性朋友要多爱自己一点,还是明示加暗示,提醒男朋友、老公,要了解女人是如何地为男人的牺牲奉献;是一篇女人要看,男人更要看的好文呐! 喜欢的朋友,可以上网搜寻这篇文章来看看喔! 文章里头提到,投资女人是最划算的,尤其一个好女人,只需花点时间陪她吃饭、看场电影、说点甜言蜜语、帮她打蟑螂(做妈妈之后的女人有时会变很猛,这条便可省下)、搬些粗重东西,女人感动之下,为男人做的——煮饭婆、清洁妇、孩子的奶妈兼老爸儿子的保母、按摩师、理财专员……重点是,男人小额投资,女人终生回报——真是投资报酬率超高的绝佳标的。 以前,在职场工作,经常遇到几种状况——小孩生病,妈妈请假带小孩看医生,结婚之后的女人无法配合加班,因为要赶回家煮饭,注重孩子教育的,妈妈辞掉工作回家带小孩,等到孩子开始上学,已经失去职场竞争力了。 这是一个吊诡的社会现象,女性在职场上难以发挥,是因为传统家庭必须牺牲的角色通常是女人,倘若世代真的转变成家庭煮夫多子家庭煮妇,相信不只男人,连女人都需要很大的心理调整,毕竟我们在要求女男平等的时候,暗地里还是认为男人要赚得多,能够依靠,才是做老公的基本条件。 这个故事没那么严肃到要探索女权主义,只是希望提醒我们女性朋友,要认识自己、了解自己、疼爱自己,不要在什么都还没搞清楚时,被动地恋爱、被动地结婚、被动地生子,最后突然醒悟,将一切归于「牺牲」二字,仔细想想,不都是自己的选择吗? 说好不严肃,不知道怎么的,语气还是太过正经喔! 好——换。 看完这本小说,问你一个问题。 还记得蓝宇光第一次离开梁镜璇时,她正在跟「亚江百货」的执事者接洽进驻专柜的事吗? 问题来了,「亚江百货」在我过去的某本小说中出现过喔!是哪一本呢? 在决定这间百货公司的名字时,脑中突然闪过「陆茜文」这个名字,于是回头去找那本小说,决定来个时空交错,不过,那个时候的亚江百货还不是由陆茜文负责,是白亦棋的老爸在管事。 白亦棋的老爸对女强人很感冒,当然就害得我们梁镜璇频频受挫……这些,在故事中并没有写出来,剧情纯粹只在我脑海中进行,自得其乐一番。 后来,梁镜璇生病住院,那个在急诊室布幔里为她急救的医生,想当然耳,很想叫那个医术高明但吊儿郎当,会让人提心吊胆的白亦棋出来串场一下…… 哈哈!自己愈想愈有趣,没办法,每本小说中的男女主角可都是跟我相处了好一段时间,自然很怀念,有时甚至会想,哪天来个俊男美女大会串,让所有的男女主角同时登场,那出场的气势一定要直逼星光大道,金光强强滚,厚——(闪到眼睛了) 以上纯属作者个人疯狂白日梦,请勿当真。 不过,说到急诊室那一幕,有个很深刻的画面。 一次,母亲半夜发高烧载她去挂急诊,吊点滴的时候听到救护车「偶伊、偶伊——里停在急诊室门口,不久就推进来一名昏迷的病患(忘了有没有流血)。 护士很快用绿色布慢拉起一个封闭空间,医生就在里头急救。因为布慢没有隔音效果,又离我很近,于是就听到里面医护人员的对话—— 「很严重。」 「心跳停了……」 「不知道救不救得起来……」 「不行的话要用电击了。」 「啧……再来……」 天啊!如果我是病患家属,恐怕真的会当场给他晕过去,我心想,急诊室一定要设有隔音的病房啊!不然像这样的对话真的会让没病的也通通脸色发白、四肢无力。 幸好,最后那名病患救回了一条命,没事了。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健康啊! 咦……要公布问题的答案吗? 不过答对没奖喔! 只有夏洛蔓「亲唇飞吻」一枚。 好吧!答案是——熟女热之二《你最好乖乖就范》 后注: 《不想哭女人》一书中,提到电影「托斯卡尼艳阳下」,故事背景是在意大利而不是希腊,可能是整个人和心都飞到希腊圣托里尼岛了,居然出现笔误,在此更正,还望读者大人见谅。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暧昧之一《恶趣味恋人》; 02、暧昧之二《不想哭女人》; 03、暧昧之三《疗伤系男人》; 04、暧昧之四《带着走情人》。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