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 第一章 明月当空的夜晚,森林静谧而诡异。 湖面如镜,狼牙月的倒影躺在湖面上,沉睡着。 一抹黑影掠至,在湖面上蜻蜓点水,画出一圈涟漪后,飞越至岸边的草丛里伏蹲,只露出一对皓月明眸,隐藏在黑暗中,紧盯着来时路,屏气凝神,注意任何的风吹草动。 蛰伏在草丛里的那张男人面孔,线条严肃而刚硬,一双骨碌碌的眼睛却灵活水亮,慧黠中闪着顽皮,与那张严肃有余的面孔完全不搭。 没人想得到,这个男人实际上是水灵儿扮的。从头至脚的男人装扮,让追杀她的邪王,误以为自己追杀的正是仇人段御石。 七七四十九天了,逃了这么久,应该甩掉对方了吧? 不是她水灵儿爱自夸,她虽没有绝世武功,也没有唬人的名号,但说到逃命,她可是顶尖高手! 这辈子累积的逃亡纪录里,尚未被人追上过,连师父都夸她逃跑功夫了得,一绝冠天下,无人比她强,光是这一技之长,就让她逃遍天下无敌手。 她这次的任务,是扮成段姊夫的模样,蒙骗邪王来追杀,好让这人远离段姊夫,免得两个江湖高手互相厮杀。 在此同时,大师姊会带着段姊夫回北方仙山,所以她得把邪王引到江南,待距离拉得够远了,便可找机会脱身。 邪王绝对追不上的!她这么告诉自己,但一颗心却惶惶然,猛拍打着慌乱的律动。此刻的她又饿又累,不安像一张无形的网,逐渐扩大,几乎要吞噬她的毅力。 苗疆邪王的名号果真不是盖的,倘若是一般江湖人士早就放弃追杀她了,但此人却难缠得紧,活像地狱来的索命鬼使,对她千里穷追,日夜不停。 她逃三天三夜,对方就追三天三夜,当她休息时,对方还在继续追,当她采野果饮溪水时,对方仍在追。 如此穷追不舍,她开始感到吃不消,禁不住在心下咒骂,段姊夫跟这人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啊? 是人总要吃喝拉撒睡吧?她渐渐怀疑对方根本不是人,因为对方完全不眠不休,每次当她好不容易拉开两人的距离,却在餐风宿露时又被对方拉近了路程。 尚未到江南,她休憩的时间便从两、三日,缩短到一日,再缩短到半日,然后越来越少……两人的追逐已经跟轻功无关了,而是在比耐力。 三天前,她只休息半个时辰而已,就被他赶上了,吓得她跳起来继续逃。 现在,她没力了,尽管自己逃跑的功夫称霸武林,但是连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拉不睡,就算是神仙也受不了好不好! 再这样下去,还没到江南,恐怕就会被对方追上了。 果不其然,不到几眨眼的功夫,一抹白影也随后掠至,定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 她连吸气都不敢,安静的藏在草丛里,对方追上的程度,已经近到她能清晰看清他的相貌了。 站在石上的白衣男子,有着惊为天人的俊美容貌,月光映照出他灵儒的气度,恍若遗世而独立的出世高人,清灵得没有一丝杀气。 那表情、那眼神,完全和“邪”这个字沾不上边。 水灵儿很难想像,这人会是苗疆邪王楚殷? 白衣男子举目四方,湖水那一抹几可不察的涟漪,落入他锐利的黑眸底,下一刻,那双斯文的双目骤然迸出杀气,猝然凌空飞越、凝聚功力的掌风,朝她藏匿的草丛方位扑杀而来。 水灵儿低呼一声,雷霆万钧的气劲袭来,仿佛要将她五脏撕裂般凶猛狠毒,在千钧一发的当口,她惊险的逃开,而原来躲藏的地方瞬间化为一片荒芜。 “好险──” 她连连拍抚胸口,若非自己逃得快,现在被碎尸万段的就是她水灵儿了,由此可见,对方多想致她于死──不对,应该说,是想致她姊夫段御石于死地才对。 这一路逃来,她奉大师姊苏容儿之命,易容成段姊夫的模样,很努力的逃跑,很努力的被人追杀,现在呢,则是很努力的不被分尸。 虽然没遭到对方毒手,却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好像猫抓老鼠、老鹰抓小鸡一般,抱头鼠窜、鸡飞狗跳,姿势当然也威武不到哪里去,能躲开就算不错了。 对方一掌接一掌的劈来,如开天辟地般,招招狠毒,招招都是毙命的一击!她像个猴儿般东躲西逃,一下子上树,一下子趴地,一下子后空翻,一下子转圈圈,都可以去杂技院当台柱了。 “原来名震江湖的大将军,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会当个逃跑的懦夫,却不敢迎战。”楚殷冷冷瞪着她,全身迸发着狂风暴雨的杀气,眼中的冰厉,像两把锋锐的刀。 “本将军是让你好不好!否则我一出手,还怕不把你打得屁滚尿流?识相的就自己爬回苗疆去。”她学着段御石的声音,粗声粗气的驳回。 无预警的,一股掌风扫至,她连忙闪躲开来,身后的树干,瞬间断成两半。 显然她的话惹怒了他,但水灵儿却还不怕死的火上添油道:“你的眼睛在看哪?怎么老是对不准啊。” 俊美的神色更为冷凛。“找死!” 这份挑衅,换来更多的杀气和攻击,她一边闪躲邪王的攻击,一边察觉到自己应付得越来越吃力。 奇怪?身子怎么变重了?手脚也好像没那么俐落了?还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肚子发出来…… 啊对了,她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因为连采野果果腹的机会都没有,并且滴水未进,难怪她的动作越来越慢,也开始眼花了。 “怎么?腿软了吗?瞧你的样子,像个娘们!” 哼,她本来就是娘们,不过他说得对,她的确腿软了。 肚子饿得半死,吃不饱又睡不够,拚死拚活的被追杀,她才刚抱住一棵树,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他的掌力又送过来,将树干摧毁个稀巴烂,就这样持续几百回,最后,她终于恼了。 “你想讨打是吧?好!本将军就成全你,免得老子不发威,你把我当病猫!看我使出毕生绝学──” 毕生绝学? 楚殷心下暗惊,他从来不知道段御石还留了一招,并未全力以赴。以往两人对峙,等同虎豹厮杀,不分轩轾,倘若对方使出毕生绝学,自己是否能抵得住? 他全神警戒着,不敢掉以轻心,当对手神情凛冽,凝聚杀气时,他也凝聚功力准备接招,并惊讶的看着对方全身冒出阵阵白烟,更令他心下诧异。 他严阵以待着,全神贯注着,屏气凝神着,可等呀等的,等了老半天,对方却动也不动,只是站在原地,凶神恶煞的瞪着他,除了周身冒出的白烟,毫无任何动静。 他面露疑惑,直至白烟消散后,对方依然像一尊石像般,动也不动的伫立着,他才突然恍悟,立刻跃身上前,打出一拳── 拳劲锋利如刀,直接贯穿对方的胸膛。 楚殷的脸色从未如此黑过,因为他徒手打穿的,是一具空壳子,衣服里没有身体,头只剩一张脸皮。他终于明白,原来那白烟,只是对方故意扰乱视线的障眼法。 月光映照出他额头上的青筋,向来沉稳内敛的他,脸上神情难得显现错愕。 楚殷瞪着段御石的脸皮,大掌运力,将那张脸皮瞬间化为碎片,而他邪魅的目光也爆发震怒之气。 “无耻的家伙……”他的身子在焚烧,拳头在发抖,对方竟然用这种不要脸的伎俩耍他! 如果被他抓到,他不会让他马上死去,而是一片一片的剥下他的皮,一块一块的刨下他的肉,让他痛苦而亡。 这人不可能在他面前消失不见而他却毫无所觉,即使逃走,也该有迹可寻才对,除非…… 他怒厉的目光直射湖面,突然凌空一跃,魔爪直接朝湖边打出一掌,果然逼出了人影。 “哪里逃!” 他像地狱的鬼魅般扑杀而去,无情的一掌就要将对方粉碎而亡,却在打下致命的一掌前,赫见一张美丽如霜的脸蛋,在月光下雪白如玉,令他有瞬间的怔愣。 “呀──不要啊!” 他的掌心,在距离她一寸的地方猝然停住,及时收回气劲。 楚殷一脸的错愕和疑惑,料不到他抓到的居然是个细皮嫩肉的女子。 “啊~~不要看~~” 水灵儿忙用双手遮住自己单薄的衣料,因为此刻她身上只剩一件肚兜而已,全身湿淋淋的,衣料贴着肌肤,把她姣好的曲线给勾勒得清清楚楚,几乎被他看光光了啦。 “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滚开啦!大色狼!”她想推开他,但下一刻,柔细的皓腕落入强而有力的铁掌,令她吃痛着。 “你是谁?”他下巴绷紧,再问一次,吐出的话语,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啊呀呀呀~~好痛啊!轻点~~轻点~~” “说!” “你凶什么啊?本姑娘在这湖边沐浴净身不行哟,碍着你什么了?” 那道剑眉蹙起。“沐浴?” “对啊,你看过有人脱光身子在钓鱼的吗?麻烦你放开我的手好不好?” 楚殷神色闪过疑惑,回头朝刚才那堆被他摧毁的衣物残骸看了一眼。 这整件事确有怪异之处。据他所知,段御石领军杀敌,向来一马当先,这一路追来,他逃亡的行径实在不像他的作风,而他又因报仇心切,所以没有深究其中原由,如今想来,果然事有蹊跷。 他要追的人不见了,却留下那具衣冠空壳和一张脸皮;同时这个女人出现了,还几乎一丝不挂……这种巧合,只有一种可能! 他霎时如晴天霹雳,凶恶的目光杀无赦的扫来。 “你──”他身形一顿,整个人呆住。 因为他凶恶的目光只杀到空气,那女人早就不见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只除了大掌里还抓住的那只手,而且,是一只假手。 楚殷不敢相信的瞪着那只手,想不到自己一路从漠北追到江南,从白天追到黑夜,发誓非亲手宰掉不可的仇人,并非段御石本人,而是戴着面具易容成段御石模样的女人。 也就是说,他被这个丫头整整耍了七七四十九天,而且,现在又被耍了一次,眼睁睁的让她逃走了。 他阴沉的面孔黑得不能再黑,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假手,俊逸的唇角却反常的勾起一丝冷笑。 很好!好个鬼灵精怪的丫头! 想不到江湖上,除了段御石之外,还有人轻功不输给他,甚至略胜他一筹。 既然她有胆子耍他,那么也该有胆子接受他的惩罚。 没人可以在耍了他之后,还能高枕无忧的过日子,他会找到那丫头的,而且,还会要她付出代价! 文人墨客笔下的江南,山水如诗,美景如画,而五月的江南,则是斜风细雨,桃红杏黄。 平和镇里,处处小桥流水,红檐黑瓦,看似民风纯朴的镇里,却暗藏着隐忧。 今日是柳家女儿出阁的日子,但街坊邻居却是传来一片同情和不胜唏嘘的感叹。 “可怜啊,好好的女孩,就要被人糟蹋了。” “可不是。”有人不服气的咒骂:“柳老爹的女儿,生得标致可人,是咱们街坊出名的豆腐西施,和杨家小伙子是天生一对,小俩口又相爱,偏偏被那周坤给看上了,强娶人家做他的四房,简直无法无天。” “能怎么办?那周坤财大势大,连官府老爷都要让他三分,柳老爹不嫁女儿都不行。”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人家好好的女孩子被强娶走?这还有天理吗?” 众人彼此相望,无言以对,终究只能以深深的长叹表达心中的无奈。 是的,大伙儿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好女孩又被周坤给娶去做妾,没人敢管这闲事,除了嘴上骂几句,根本连大气都不敢哼一声,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在柳宅里,柳氏一家人全盯着那身穿大红嫁衣的美丽女子。 这个姑娘并非柳老爹的女儿,她却穿戴着凤冠霞帔,不但比原来的新娘子还要美丽,那漂亮的瓜子脸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双美丽灵活的大眼睛,比夜空镶嵌的星子还要灿亮,总闪着迷人的光芒。 他们不认识她,她是昨天才出现的,在柳家陷入空前绝望的时刻,这名女子登门造访,说自愿代他们女儿嫁给地方恶霸周坤。 “水姑娘,你确定要这么做?” 柳氏夫妻和女儿及小儿子,全都忐忑不安的望着水灵儿,因为她披上了本来是要给柳家女儿穿的嫁衣,扮成新娘子,等着上花轿。 “当然确定。记住,趁我上花轿抬往周府拜堂时,你们能逃多远就多远,等到周坤发现我不是柳姑娘时,也已经是晚上的事了,想追你们也没办法。” 水灵儿语气轻松,一点也没有担心害怕的样子,反而一脸新鲜好玩的表情,因为啊,这可是她头一回穿上凤冠霞帔呢! 在铜镜前,她画柳眉、点樱唇、扑粉妆,开心极了,完全不像柳家人那般愁云惨雾。 当她逃到平和镇时,正巧听闻街坊们谈论柳家的女儿被周坤看上,并被强迫收下送来的聘礼,还订好了迎亲的日子,还在逃命的她,当下便立刻决定要来帮助柳家度过这个难关。 “可是姑娘,那周坤可是个大恶人……” “就因为是恶人,所以我才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她知道逃命时最忌多事,应该要马不停蹄赶路才对,免得被邪王追上,但她无法见死不救啊!眼看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就要被恶人给糟蹋了,她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反正新娘子从头到尾都要盖头巾,邪王就算再厉害,也不至于会神通广大到发现她代替柳家女儿出嫁吧? 思及此,她更下定主意要主持正义了,在逃命的同时顺便日行一善,多好! “我们逃了,但姑娘你怎么办?” 柳家人毕竟是善良老百姓,虽不愿女儿被周坤蹂躏,但也不愿意害别的姑娘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更何况,她又是个这么俏丽良善的女子。 “哎呀,你们还在担心这事啊?我不是早说了,我自有办法脱困。”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可能有所不知,那周坤势力很大,连官府都被他收买了,万一姑娘逃不了,岂不是要惨遭周恶人的蹂躏?他是个很可怕的人哪。” 对水灵儿来说,周坤再厉害,也比不上邪王楚殷的一根手指头可怕。 扮成新娘子不但可以歇歇脚,顺便吃喜酒填肚子,而且,她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家,对于坐花轿、穿嫁衣,也会有小女人的憧憬,眼下正好有个机会可以体验体验,她当然心动啦! “不用操心,姑娘我别的不会,但是逃跑的功夫一流,当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帮你们啊。周坤送来的聘礼和元宝,足够你们当盘缠离开,一辈子够用了,总之,你们走得越远越好,到了他乡,换个身份,别让周坤找到,也就不枉费我的一番好意了。” 柳家人全都溢满感激的泪光,尤其是柳家的女儿柳玉兰,更是感动的向恩人叩谢。“多谢姑娘的大恩大德,玉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着,一行人全跪地向她叩头。 “哎呀,行了行了,别跪了,快起来,就跟你的如意郎君一起离开镇上吧!你们只要遵照我说的方法逃走就行了……”说着,她又传授了几招逃命的方法。 别的不会,这个她最在行! 众人再次拜谢大恩人,此时外头一阵热闹,隔壁的杨家小伙子急匆匆的从外头跑进来,急呼着:“柳叔!花轿来了!” 水灵儿立即吩咐道:“依照计划行事,快,躲起来,别让媒婆看见你们。” 小俩口带着弟弟躲进了房内,而柳父、柳母则假装舍不得嫁女儿,水灵儿在媒婆进来前盖下喜帕,遮住自己的绝色,有模有样的当起新娘子,让周坤派来的媒婆扶上花轿。 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出发,载着假新娘子一路朝周府行进。 周坤不愧是地方恶霸,财大气也粗,光是这喜宴便席开百桌,连地方的父母官都是他府上的宾客,丝毫不掩饰强娶民女的恶劣行径。 新房里,水灵儿拿下喜帕,拎起裙子溜到门边,每走一步,那绣鞋上的花穗儿便跟着摇曳生姿。 她沾沾口水,在纸门上攒了个洞,骨碌碌的眼珠子从纸洞里向外窥视,果然见到几名负责守门的大汉。 周坤担心新娘子跑了,恐怕在整个屋子前后,都安排了手下严密看守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大剌剌坐在喜桌前,毫无顾忌的把喜桌上的菜肉三两下全吃光,还把瓶子里的交杯酒也喝了一半去,直到听见外头传来的喧闹声,她才急急忙忙走回床边,一边将喜帕盖妥,一边意犹未尽的吸吮着手指上沾到的酱汁。 房门被推开,几杯黄汤下肚,已有些醉意但依然精神亢奋的周坤,被一群狐朋狗友簇拥进新房来。 “恭喜大哥,娶得美娇娘。” “大哥艳福不浅,小弟们好生羡慕哪!” 这一群平日跟着周坤作威作福的手下们,个个涎着贪婪的嘴脸,猛抱大哥的狗腿,说些让大哥开心的话。 周坤紧盯着静坐在床榻的新娘子,整个心都热了。他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终归,柳玉兰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虽有众人的起哄,可他并不想和大伙分享新娘子的如花美貌,更何况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当然不会让人闹洞房,来误了他的时辰,而且,他已经等不及喜宴结束才要她。 “前头有肉有酒,你们回前头吃喝去!” “不行呀大哥,闹洞房是习俗,越闹才会越热,是不是呀各位?” 在其中一人带头下,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周坤当然晓得大伙贪图的是什么,还不是想乘机讨个喜钱也罢,他大爷现在心情好,不在乎多赏几个子儿,反正他钱多得是。 “去去去,每人打赏五十两银子,跟帐房领去!” “谢谢大哥!”在达到目的后,众人便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周坤转过身,目光贪婪的盯着新娘子,笑嘻嘻地道:“娘子啊,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人了。” 水灵儿心下咒骂,天都还没黑,这只淫狼就等不及要来洞房了,害她不得不提早实行逃命计划。 她暗暗等着,只要喜帕被掀起的那一刻,就下手。 然而,她没等到喜帕被掀起,便听到重物碰地的声响,将她给吓了一跳。 水灵儿好奇的掀开喜帕,赫然瞧见新郎趴在地上,不禁讶异的走上前,绣鞋朝大块头蹭了一下。 “喂。” 新郎毫无反应,仿佛是睡死了,她更大胆的踢他。 “喂!醒醒!” 对方依然毫无动静,动也不动。 喝醉了?不会吧 她原本的计划是待周坤掀起她的喜帕,就将迷魂香洒上,把他弄昏,却没想到对方自己先醉得不省人事。 这倒好,让她省事不少。 当她正得意时,突然感到小腿刺痛了一下。 “啊──”她反射性的跳开,惊觉自己的腿仿佛被什么给咬了下。 她仔细一看,愕然见到周坤的头发里,竟冒出一条细长的黑色小蛇。 怪了?怎么会有蛇?那黑色小蛇又细又长,藏在人发里,很难被发现,所以她才会不慎被咬到。 没有多想,不管那条蛇有没有毒,她即刻服下解毒丹。这是二师姊炼制的丹药,能解百毒,她们三位师姊妹出门在外,都会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好预防万一。 既然周坤倒了,她也没必要再留下,刚好门外那些兄弟们全被遣走去领赏喝酒,外头无人看守,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她豪迈的拎起裙摆,准备溜之大吉,谁知门才打开,挡在前头的一堵墙,令她一呆,心不由得咚地下沉。 不会吧…… 她的视线缓缓往上移,汗颜的看着这个将光线遮得暗无天日的身影,直到瞧见那张俊美凛然的面孔,与那双冰冷的眸子对上后,整颗心瞬间掉落到谷底。 楚殷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一身的白衣依然圣洁,斯文儒雅的气度不改,只除了眼底的冰冷,以及没有温度的语调。 “终于追上你了。” 水灵儿困难的吞咽着口水,明明是五月天,周围却冷得像十二月的寒冬。 她缓缓退后,楚殷则一步一步的逼上前,她心下着急,脸上努力堆着镇定的笑容。 “你是来喝我的喜酒吗?” 他双手负在身后而立,神情始终冰冷。 “别以为在耍了我之后,可以逃之夭夭。” 她故作一脸天真无辜的样子。“耍你?哪有啊,你可别冤枉好人──”冷不防的,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迷魂香洒出,然后露出得逞的笑容。“嘿嘿,你完了,吸了我的迷魂香之后,包你睡个三天三夜不起床!” 楚殷没有惊异之色,也无慌张之举,依然不动如山的冷冷看着她,慢条斯理地道:“是吗?三天三夜不起床,很好,省了我不少麻烦。” 她愣了下,正奇怪这人怎么一点也不紧张时,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咦?我怎么想睡……不可能……”她惊愕不已,当察觉自己中了迷魂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迷魂香被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给送回了。 她想逃,却已经太迟,双腿一软,倒下的身子刚好被适时伸来的有力臂膀给接住,靠在一副伟岸的胸膛里不省人事。 前头门庭若市,喜气洋洋,全然不知新房里的美丽新娘子,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了。 第二章 她好像睡了一觉似的,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当浑沌的脑袋瓜里的记忆逐渐清晰时,水灵儿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昏倒的。 必须赶快逃──快逃── “哎呀!” 咚地一声,脚才落地,她连站都站不稳,就整个人往前扑倒,直接亲地板去了。 “该死的!怎么回事──咦?我的脚?我的脚不能动了?”她惊恐的发现,自己两只腿失去知觉,使不上力,也动弹不得。 这还得了!腿不能动,她就使不出轻功,没轻功等于是断了翅膀的小鸟,飞不上天空。 “怎么可能……不该这样的呀!” 她开始慌了,趴在地上努力的朝门口爬去,爬得香汗淋漓,气喘吁吁,还没挨到门边,一双脚挡住了她的路。 那双脚,穿着黑布靴,她的视线沿着白袍缓缓往上,与那居高临下的冷眸对上。 惨了!水灵儿心下叫糟。 楚殷眉头微拧,眼中有着疑惑。“被我的黑蛇咬到,还可以动的,你是第一个。” 她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下半身失去知觉,是因为那条小黑蛇。那黑蛇,是这男人抓住她的奸计,而她之所以还能动,是因为及时吞下了丹药,但不足以解除黑蛇的毒性。 “你想干什么?” 他没回答,仅是淡淡勾起唇角,仿佛很享受她狼狈的模样。 “我警告你喔,要是你敢──唔!”她吃痛闷哼,再也说不出话,因为背上的脚正无情的踩着她,并施力折磨她,仿佛要把她肺里的空气全踩出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当你惹上我,就该有所觉悟。”踩在她背上的黑布靴,更往下压一吋。 她几乎不能呼吸了,感到肋骨几乎要断掉,胸腔痛苦的压迫,令她脸色发白、唇色泛紫,连一口气都吸不上,额上的汗更是一滴一滴的掉。 这无情缓慢的折磨,令她唇办微颤,心知这回躲不了了,只好紧闭双眼,等着承受那重重的一击!想必是粉身碎骨、五脏俱裂、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总之,就是不得好死就是了。 想她十六岁年纪轻轻,正值花容月貌,正义善良,对江湖充满好奇,对未来充满抱负,对爱情充满憧憬,却要红颜薄命,不公平啊~~呜呜呜…… 就在她悲怆的以为自己死定了,背上的压迫突然消失。 楚殷跨过她,落坐于椅上,执起茶几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杯茶,儒雅闲适的啜饮着。 水灵儿大口大口的喘息,忙不迭把空气吸回胸腔里,同时胆战心惊的暗忖,这人不打算马上杀她吗? 她小心的盯着对方那张俊秀的面容,飞扬入鬓的剑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珠子有着慵懒的眼神,斯文秀杰的五官更像是书院里的读书人。 那儒雅的风范,丝毫看不出他是中原人人闻之而色变的苗疆邪王,但是他刚才的举止,已经很明白表示,他是个杀了人也不会动一下眉头的人。 “段御石在哪里?” 水灵儿目光一亮,瞬间明白对方没立刻杀她的原因了,心中同时暗忖着,自己可得好好利用这一线生机才是。 因此她故意说道:“他们已经逃到天涯海角,就算你把地翻过来,也找不到。” “那可未必。” 湛如星子的冷眸,缓缓扫来,不用瞪人,就很锐利了。 她趁此机会故弄玄虚。“我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这一个多月来,我光是顾着逃命,根本无暇他顾。”发现他没作声,她偷偷瞄了一眼,继续道:“总之啊,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相信,邪王若想从她身上得知段姊夫的下落,就不会杀她,那么她便有机可乘,找机会逃命去。 蓦地,她的身子离了地,被高高的拎起。 “哎呀,干什么啦!” 这人拎她,就像老鹰叼小鸡一般,仿佛她一点重量也没有,同时耳边传来他冰冷的声音。 “多亏你的提醒,我差点忘了,你是如何耍了我七七四十九天。” 一瞬间,那眼神里的阴鸷,令她不由得心头打颤!她见过这眼神,就像是花豹展开猎杀前的那抹狠厉,冰寒而无情。 在尚未搞清楚他想干什么之前,她的人已被推出窗外,高高的悬着,吓得她不由得倒抽口气。 她的脚下,离地面足足有十丈高,底下尽是碎石残瓦,任何一个尖锐的硬石瓦片,都足以刺破她的肌肤,穿透她的五脏六腑,并在断气之前,受尽椎心泣血的苦痛。 她不怕高的,但那是当自己还活蹦乱跳的时候,这种高度对她来说,根本不足为惧;巨之,当双腿失去了展畏经功的能力时,她怕了,不由得打从心底发毛。 但……他会放手吗?她仍旧怀疑。 “既然你不晓得他逃去哪,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留你何用。” “不──” 她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无情抛下,在身子下坠的刹那,她感受到对死亡的恐惧,恍若心脏被掐住一般,血液不断逆流,直到这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下错了棋。 这男人,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第二次的清醒,是因为痛! 好痛啊……她全身上下都像火烧一般,甚至连每根头发都在受苦。 她死了吗?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活不了。 不对,若她真的死了,怎么还会感到全身像要被撕裂般的剧痛呢? “呜……呜……”她柔弱的呻吟着,眼眶几乎溢出泪来。 “清醒了吗?” 这熟悉冰冷的声音,令水灵儿从混沌的意识中猛然惊醒,她睁大眼,瞪着对方。 姓楚的就坐在对面,正闲情逸致的品茗,一身的白袍,斯文的气度,举手投足之间完全不沾染一丝邪气。 楚殷看着她苍白的神色,淡淡开口。“你现在感觉如何?” 一个人怎么能够在残忍的伤了另一个人后,还能用如此温和的态度,问人家的身子状况?这不是废话么! 禽兽不如! 她没开口骂,但那怒瞪的神情,已将此意传达给他了。 楚殷审视着那张顽强不屈的脸蛋,冷汗沾湿了她的发丝和小脸,泛紫的唇瓣因为忍着痛而微微抖颤,悬在眼眶打转的泪珠,倔强的不肯掉下。 “你的四肢筋骨都断了,如果告诉我段御石在哪里,我可以治好你。” 她转开脸,什么都不说,眉头皱得五官都挤在一块了。 明明是脆弱的身子,却扛着折磨心志的苦痛,那样子,实在惹人怜。 “不说?” 她的嘴巴闭得跟蚌壳一样紧,这就是她的回答。 下一刻,她的身子猛地被抱起,这男人连给她心理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便将她抱到窗口。 “不要!”她惊呼出声,想也不想地紧紧抱住他的颈项,惊恐的看着窗外那十丈的高度,还有那堆碎石残瓦。 水灵儿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前一回的惊恐还在,却又要再度经历一次。 不!她无法再承受第二次了!双手紧紧攀住他的颈子,惊恐的小脸埋在他胸膛,吓得不敢看外边。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双手抓得死紧,深怕一松手,他又将自己无情抛下,因为她深深明白,这人说到做到。 “段御石在哪?” “我……我不知道……”一发现他有动作,她急切地叫道:“我会带你去找……真的……相信我……” 怀中低低啜泣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求饶,再也止不住眼眶的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她是个受惊的小鸟,被残忍的斩断翅膀,除了牢牢圈住他的肩颈,什么都不能做,任由自己在他胸前没出息的哭泣。 她才刚满十六岁呀,还是个不识江湖险恶的女孩儿家,却饱受筋骨被扎针似的疼痛,正遭遇生命受胁的惊吓。 他面无表情的抱着她,动也不动的站着,没再威胁她,放任她的泪水将自己的衣襟染湿一片。 当她哭得抽抽噎噎时,不知是否错觉,耳畔仿佛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停止了疼痛,也不晓得对方给她吞下什么药,刺骨的疼痛消失了,然后便沉沉睡去。 楚殷站在床榻边,敛下的眼眸没有任何情绪,盯着她熟睡的容颜好一会儿后,忽尔转为锐利,对门外的人命令。 “进来。” 一抹俐落的身形在收到命令后,不敢有所犹豫,忙开门入室。 “少主。”来人是一位穿着苗疆服饰的女子,恭敬的对他行礼。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呃……紫萝只是在想,该不该来问少主,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叫紫萝的少女,一边恭敬的回答,一边好奇偷瞄床上昏迷的人儿。 那对冷眸扫了她一眼,眉心微拧。“这里是汉人的客栈,为何没换上汉人的服饰?” 处在苗汉两族纷争不断的时期,在汉人地区,苗疆的服饰会引来麻烦,同样的,在苗疆地区,汉人的打扮也会引来仇恨,但紫萝不以为意,不屑地哼道:“叫我穿狗汉人的衣服,我可不干!” 当那冷眸扫来时,紫萝瑟缩了下,忙改口。“是,我换就是了,我这就去买汉族服饰。” “慢着。”楚殷将银两丢给她,命令道:“多买几套女人的衣服,以及一些女人必备的用品。” 紫萝看着手上的银子,升起一股感动。“少主,不用啦,我身上有银子,而且我只要一套就好。” “不是给你的。” 啊?不是给她,那是给谁? 看了眼床上昏迷的人儿,她忽然恍悟,禁不住唉声叹气。就说嘛,少主怎么可能突然如此慈悲,原来是买衣服给那位姑娘…… 耶?不对呀!买衣服给人家,不等于表示── “少主要带她一块走?”她心下诧异,完全没料到少主居然要带那汉女一块离开?! 见少主没否认,紫萝更觉不可思议。 “这我就不懂了,少主不是逼问过她了吗?她说她不晓得呀,那还需要她做啥?” 向来痛恨汉人的少主,怎么会愿意把汉女留在身边呢?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楚殷淡道:“你不需要懂。” 紫萝耸耸肩。跟着少主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懂少主在想什么,忽尔灵光一闪,她想到了── “啊,我明白了,少主是要利用那女的,来钳制住姓段的?” 看少主没说话,她就当自己猜对了。 “那姑娘迟早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受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哪有可能没有皮肉伤啊!” 其实,这只是他们少主布的局,为了逼供,少主故意把那汉女从高处抛下,在着地之前,早已躲在一旁待命的她,奉少主之命跳出来将人接住,没让对方伤着半根头发。 当时,那姑娘已经昏过去了,而少主也真会折磨人,在人家姑娘身上的穴位动了手脚,让她感到全身剧痛如针扎,还骗她说四肢筋骨尽断,把她吓个半死。 一双冷目扫来。“废话这么多,还不快去办!” “是,紫萝这就去。” 在少主发威之前,窈窕的身形很快消失于门口,溜之大吉。 待人走后,楚殷的目光再度回到床榻上的人儿,望着那张熟睡的容颜,陷入了沉思。 这丫头带给他困惑,因为他没想到,一个让他从大漠追到千里之外的人,居然没有武功? 一个没有身怀武功的丫头,轻功却冠盖江湖,实在奇怪! 光是轻功这一点,他便对她另眼相看,毕竟他这辈子,还没被人如此耍得团团转过。 他坐在床沿,审视她好一会儿,发现她的颈子上戴着一条红线,他伸手探去,拉出红线,上面穿着一块紫玉,上头还刻着宇。 水灵儿?是她的名字? 中原上,他没听过有这号人物。 她是什么人?跟段御石又是什么关系? 审视那容颜,上头还有泪水洗过的痕迹,他移开目光,沉静冷然的眸底,搜寻不到一丝情绪,却在离开时做出他从没为别人做过的举动── 他伸出手,缓缓为她盖好被子。 水灵儿醒来时,或许是药效的关系吧,觉得自己精神好多了。 她的两只手可以动,两条腿却没知觉,所以她只能待在床上,哪儿都不能去。 一开始,她感到颓丧,还有点担心害怕,久而久之,忐忑的心情逐渐转为疑惑……因为她检祝自己全身,竟然找不到半个伤口。 门在这时毫无预警的打开,一瞧见是那个大魔头楚殷,她立即躲进被子里,只露出两颗明亮的眼珠子,充满敌意的瞪着他。 楚殷没有表情的盯着那一对戒慎的眼,淡淡的命令:“把衣服换上,准备上路。”他将一个包袱放在桌上后,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他停下脚步,转头回望她。 水灵儿虽然有点怕他,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口:“我、我的腿不能动,要怎么换衣服?又怎么上路啊?”难道叫她学乌龟爬吗?他不会这么残忍吧?! 一思及自己的双腿不能动,她就难过得想掉泪。 这姓楚的可真狠,居然把她从高处往下丢,让她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突然,他欺身向前,吓得她往床内缩,用被子把自己包得跟粽子一样,只差没把头也埋进被里,当个缩头乌龟。 “你你你──你想干么?” 楚殷来到床前,单手轻轻一掀,就将她抓得死紧的被子给掀到一旁去,而她则被这突来的力道,害得往后趺去。 这一跌,不小心把裙子掀高了,露出两只修长细致的玉腿。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她露出的两只小腿上,那双纤细的小腿肤如白玉,未着绣鞋的裸足,像是精雕细琢般精致。 水灵儿对自己外露的一双修长小腿毫无所觉,只感到面前的他虽无怒色,但冷冷冰冰的也够威慑人了,尤其当他伸出手时,更是吓得她花容失色。 “不要过来!” 他一定又要把她往窗外丢了,眼看他伸出魔爪,往自己身上探来,她惊慌失措的又要飙泪。 “不要呀!对不起呀!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咦?你做什么?” 她呆住,因为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腿上,而不是拎着她的领子,这突来的动作让她安静下来,好奇的看着。 那手掌又大又厚实,细长的手指十分好看,她不禁看傻了。 想不到这个男人,除了脸蛋长得迷人之外,居然连手都那么英俊呢! 被那手掌触及的地方,都感到一股热流,这股热,贯穿她的两腿,让她的腿逐渐有了知觉。 楚殷运力于掌心,打通她两腿的脉络后,以指尖点了她腿上几个穴位,便将桌上的包袱抛给她。 她疑惑的打开布巾,发现里头原来是女人穿的衣服,抬起头来看他。 “换上。”他命令。 她嘴里嘀咕着。 “怎么换?我下半身又不能──啊!我、我的腿可以动了?!”她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前一刻跟废人似的两腿,竟然有知觉了,并同时明白,原来他刚才的举动是要让她两腿可以动。 为了确定自己两腿没事,她还特意下床,跳了跳,转个圈,发现除了无法运力施展轻功外,走路跑跳是没问题的。 “好耶!我的腿没事了,哈哈哈!”她高兴的拎起裙摆,像只小鸟快乐的手舞足蹈。 楚殷也不禁服了她,心想这丫头真有好本事,前一刻不管发生什么事,下一刻她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似的笑得开怀。 她又蹦又跳,双颊因为开心而染上美丽的红云,这代表,她可以走,可以跳,也可以跑了!但开心没多久,很快的,她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疑惑的美眸望向他。 “为什么我一点外伤也没有?” 他的眉角微微挑了下。这丫头不笨,才醒来没多久就发现了。 见他不回话,她更怀疑了,一下拉高自己的袖口,看看手臂,一下翻开自己的衣襟,很努力低头往衣服里□,还把衣裙撩得更高,试图找到任何伤口或是瘀血。 在他面前,她毫无顾忌的检查自己,顺道也把自己最漂亮的手臂和修长的腿,全给人家欣赏,丝毫不以为意。 自幼在仙山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让她不像平地的汉人女子那般受世俗礼教约束,也不在乎举止是否合宜,还自言自语的念着:“奇怪,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怎么可能没外伤?至少也该有点像样的血口伤疤之类的……” 像样的血口伤疤?姑娘家不最怕身上留下疤吗?她居然说得如此轻松。 那颗小脑袋瓜儿动呀动的,一双骨碌碌的眼珠子转呀转的,很有慧根的推敲出其中的疑点,倏地恍悟── “啊!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故意吓我,其实我根本没有真正掉下去,所以才没有被石瓦给刺伤,对不对?”不待对方回答,她又皱起眉头,自顾自的反驳自己。“那也不对呀!如果我没摔下去,又为何会全身疼痛、断了筋骨呢?除非……” 她一会儿歪歪头,一会儿又皱皱眉,努力思考的模样煞是逗趣,最后像是被什么给敲了脑袋似的开窍了,狐疑的抬起头,大胆猜测。 “其实你是骗我的,我根本没受伤对不对?” 他面无表情,但心下倒很意外她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见他不否认,也不回答,水灵儿更肯定自己的推敲是正确的,禁不住大喜。“是真的吗?我没受伤,也就是说,我的筋骨没断喽!太好了!” 她真是太开心了,腿没事,就像鸟儿的翅膀没断,她的天空没有遥不可及,依然可以翱翔天际,这个发现,令她乐不可支。 “你倒是挺乐观的。” “当然呀,如果换成是你,你不高兴吗?” 当然不,他会愤怒,在被人狠狠整了一回后,才知道被耍的事实,他会勃然大怒。 “别忘了,你不能施展轻功。” “不能施展轻功,总比残废好吧,呵呵。” “你不想知道为何你无法施展轻功?” “想也知道呀,那是小黑的杰作啊。” 他顿住。“小黑?” “你那条又小又黑的蛇啊。” 楚殷眉头再度蹙起。这丫头居然给他的蛇取名字?!苗疆的蛇毒和蛊毒,江湖上谁不闻风色变?而她一个黄毛小丫头,居然还笑得出来? “那是苗蛇,有剧毒。”他冷淡的嗓音里,特意在剧毒二字加重了语气。 “没关系,你一定有解药,不然我早死了!我死了,就不能带你去找段御石,所以你一定不会让我死的,对不对?呵呵呵。” 在晓得这一切是骗局后,她的害怕消失了,因为她明白这人并不打算伤她,既然不伤她,又何来害怕之有? 相对于他淡漠的神情,她的笑容似乎太灿烂了点,丝毫没有阶下囚该有的样子。 楚殷唇角微扬,对她的聪明和大胆有着读许,但同时一双眼也眯得更锐利了。 “不杀你,是因为我要你找出段御石,若找不到,下一次就是来真的,我相信你不会喜欢再享受一次那种刺激。” 她忙收住笑容,吞了吞口水,小心的睇着他。 “我哪敢啊?不是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罪受……”她像个小可怜一样,委曲求全地说:“你千万别这么做,人家带你去找段御石就是了。”只有笨蛋才会不怕死的去惹他。 这人像蛇一样恐怖,搞不好吐出来的舌头也是分叉的。 “算你识相。”他转身欲离开。 才发誓说不敢惹他,但有些人就是天生改不了顽皮的性子,一见对方背对自己时,立刻朝他背后做出一个极尽丑陋之能事的夸张鬼脸,岂料对方又突然回过身来。 水灵儿僵成了石像,她的脸,用手指将两只眼睛往上拉成吊死鬼的白眼,一张嘴也被横向勾成血盆大口,并豪迈的吐着她的丁香小舌。 谁会猜得到,这人会突然回头,连个眨眼的时间都不给她。 他冷冷的盯着她,她只能尴尬的把鬼脸恢复成正常脸,眼珠子心虚的飘啊飘的,把脸转开,就是不敢直视他。 幸好,人家邪王不屑眼她计较。 “换好衣服后,到前厅来。”丢下命令后,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啊,等一下。” 他顿住步伐,回头。 “这衣服好俗气喔,没有漂亮点的吗?” 他的回答,是眼中那抹精光闪闪的锐芒,直把人盯得发毛,水灵儿立刻识相的改口。 “好嘛好嘛,我穿就是了。” 很好! 收回目光,他打开门,正要跨出门槛。 “我肚子好饿喔。” 他再度顿住,没有回头,但光是那高挺的背影,便散发出一股威胁之气,沉吟一会儿后,淡淡给了一句。 “我会叫店小二送吃的来,吃完再上路。” 他跨出门槛,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前,后头又传来小声的一句。“那我要吃蜜汁烧鸭喔~~” 凌厉的目光,再度狠狠杀来,吓得她跳回床上去,躲在棉被里,只露出两颗眼睛盯着他。 幸好,除了杀来几道利芒,姓楚的没有跟她计较,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三章 终于~~ 真的,终于~~ 她终于可以好好坐下来,面对一桌的美味佳肴,实实在在的祭拜自己的五脏庙。 沐浴净身后,她换下了大红的嫁衣,改穿轻便的青衣布衫,一头刚梳洗好的长发,她也懒得等它风干,就任其披散在肩上。 打开内房门,前厅的饭桌上已备好吃食,她冲到桌前,二话不说就抓起碗筷,狼吞虎咽吃将起来。 与她具攻击性的吃相比较之下,他则是文雅的,一口饭,一口菜,连喝杯茶都是不疾不徐,有条有理,不像她,像个饿死鬼,能塞进嘴的绝不客气。 为他们张罗饭菜的大婶,是这家客栈的老板娘,瞧水灵儿吃得急,禁不住向楚殷提醒。 “客倌,可别让您的娘子噎到了啊。” “噗!”水灵儿听得喷饭,原本双腮鼓鼓的食物,全喷了出来。 “哎呀,瞧瞧,才刚说完就犯着了呢。”大婶忙用布巾帮她擦擦嘴儿。 “咳……咳咳……”她是因为听到娘子二字才噎到的好不好! “娘子,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楚殷伸手轻轻拍她的背,淡扬着温婉斯文的浅笑,害她傻了眼,见鬼似的瞪着他。 那神情完全不染一丝邪气,俊朗的面孔泛着温和的线条,先前的冷漠阴沉已不复见,在她眼前的,是一位俊朗儒雅的谦谦君子。 光是这个为她顺气的举动,已经够吓人的了,再加上这一声娘子,可让她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 “两位刚成亲对不对?” “不──” “是的。”没给她应答的机会,楚殷直接把话抢了去,同时一手覆盖住她的柔荑,对大婶补了一句。“三天前成的亲。” 这动作,看似柔情密意,实则警告意味十足,不准她乱说话。 大婶喜孜孜地道:“我就说嘛,听我那老头说,几天前有位俊俏的公子,抱着新娘子进门,我就猜一定是公子您,听说夫人因为风寒,病了三天三夜,现在可好了些?” 楚殷代为回答:“已经好多了,多谢大婶关心。” “若有什么需要,尽量吩咐别客气呀。” “我们等会儿便启程,不劳大婶。” “相公,我要包一笼叉烧包带走。” 突然插入的一句话,让气氛霎时僵住,楚殷缓缓转过头来,盯住旁边这个叫他“相公”的女人。 “这个叉烧包好好吃,我想要带在路上当点心吃。”她的手指着叉烧包,嘴里也吃着叉烧包,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大婶在一旁笑呵呵的附和:“夫人有眼光,咱们店里的叉烧包跟别家的不同,咸中带甜,远近驰名,不光是叉烧包,凤爪也是赫赫有名的喔。” “那也顺道包一些走,好不好?相公。”她用老夫老妻的口吻说道。 “……”他依然沉默的盯着她。 对水灵儿来说,既然他叫她娘子,她当然也不能浪费这个相公,乘机讨些好处!正所谓做大事不拘小节,吃大餐更不能计较名分,因此这一声相公,她叫得毫不忸怩。 楚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回头吩咐。“各包一份。” “好的,这就给您准备去。”老板娘应声后,立刻退出房门去张罗。 水灵儿则乘机把握最后时刻大吃大喝,完全无视旁边那道始终注视着她的目光,直到喝下最后一口汤后,她才放下碗。 “吃饱了!” 酒足饭饱的满足,挂在她笑咪咪的脸上,揩揩嘴,喝口茶,漱漱口,禁不住舒服得吁了口长叹。 不经意的一瞄,她这才发现,他在看她。 “你怎么了?” 俊眸微微一眯,像要看透人心。“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担心也没用啊,我的轻功被你的小黑封住了,根本逃不了,与其担心受怕,倒不如看开点,况且说不准你何时心血来潮想杀我,所以我更该多吃点,可不能亏待自己。”说着,她又塞了口食物到嘴里。 人家生命受胁时,是食不下咽,她却食量好到怕吃了亏。 “如果你安分,不要花招,找到段御石后,我自会放你走。” “如果找不到呢?”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视他,没有挑衅,纯粹出于好奇而已。 楚殷收回目光,神情淡漠,语气冰冷。“那么你最好现在开始求神保佑。” 她耸耸肩,一副早知道他的回答会是什么的样子。 其实,她不是不担心,而是她们仙山的弟子自幼都被教导要看得开,尽人事,听天命,而且她相信容儿和药儿在发现她音讯全无后,一定很快就会找来。 在此之前,她就好好合作,安分的当他的“娘子”。 不过,娘子也不能白叫的。 “相公,我看,干脆再包一份春卷好了。” 客栈掌柜应楚殷要求,早就备好一匹马,付了银子后,他们便上路了。 两人乘坐一匹褐色的鬃马,他策着马缰坐在马上,而她则坐在他身前,看似亲热,其实这是楚殷监管她、避免她逃跑的方式。 既然暂时找不到机会逃走,水灵儿也乐得到处看风景。 市集上,人来人往,沿途小贩叫卖声不断,两排的店铺形形色色,有布庄、染坊、药铺、书画摊、墨坊等等,热闹极了,而且江南水道众多,到处可见小桥流水,湖中画舫。 她看人,人们也看她,不过她发现大部分都是女人,而且看的是坐在她身后的楚殷。 不管他们走到哪里,总有女人一直盯着楚殷瞧。 这也难怪,这家伙长得确实好看,因为到目前为止,她尚未在胡同街坊上,见过哪个男人长得比他英俊,风度比他出众。而这家伙还是个伪装高手,在人前,他总是笑容可掬,儒雅有礼,一副老实书生的无害模样。 一开始,她还可以沿路看江南风景打发时间,饿了,就拿出从客栈里打包的点心果腹。 “要吃吗?”她将一只凤爪拿到他嘴边,毕竟他是付钱的老大,基于道义,她该先问他。 那俊冷的眼眸,连瞄都不瞄一眼。 不回答,就表示不要喽?她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把凤爪放进自己嘴巴里,边咬边咕哝。 “早知道你不会吃……没有一个公子会边骑马边吃凤爪,因为难看,何况这么多女人偷瞧你,当然要保持大侠的风范来装装潇洒喽!” “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 “没有啊,我说凤爪好吃耶,你不吃真可惜。”她暗地吐舌,忙碌的继续吃着,心里却在偷笑;他不吃就算了,她还舍不得给呢! 把最后一只凤爪啃下,然后吐出骨头,丢掉。 吃完了点心,但指头却油腻腻的,她盯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清洁,忽尔灵光一闪,她顽皮一笑,试图趁他不注意时,悄悄朝他下袍摸去。 身后的人传来冷冷警告。“你敢。” 她忙缩回手,心下暗惊:哇~~这人也太精了吧?这么偷偷摸摸都瞒不了他,还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弄脏他的衣服,藉此报复他一下。 “我想净手。”她故作无辜的哀求,希望他能贡献一些水袋的水,可是得到的却是无情的一句── “自己舔干净。” 舔?她又不是母狗! 既然他不答应,她就改口:“我尿急。” 他没回答,也没理她,仿佛听而不闻。 “要我尿在马上是没关系啦,只要大爷不介意的话,我无所谓。”她就不信,他可以毫不在乎。 不过,事实证明,她料错了! 这人软的不吃,硬的更不吃。 对邪王挑衅的结果,便是双手被绳子缚住,绑在马后。 水灵儿一张脸都绿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手腕被麻绳绑得牢牢的,让马儿拖着走;楚殷的意思很明白,若她想方便,请自便。 这下好了,便宜没讨成,脸却丢尽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被马儿拖着踉跄行走,一路上不但被众人指指点点,还要忍受马屁的臭骚味,若是没保持好距离,搞不好被马蹄踢到,到时候脸上不用上脂粉,就有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她好生气,却无可奈何,毕竟在受过先前的教训后,她早该清楚的了解,这男人的警告绝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她真后悔自己去挑战他的威严。 被马儿这么拖着走,已经够难过的了,偏偏过没多久,她还真的有些肚子疼!因为一路上她的嘴巴没闲着,所谓有因必有果,吃了那么多因,当然也无法避免的必须结出些果来。 “喂……我、我肚子疼……” 前面马蹄声达达地响,高高坐在马上的男人,除了冷漠之外,便是沉默。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肚子疼呀!”她哀求着。 前头依然不理会她,对她视若无睹、听若罔闻,她只好先憋忍着,熬了半个时辰,她有些熬不住了。 “楚大哥,楚大爷,我真的肚子疼……” 不管她如何低声下气的哀求,对方就是铁了心肠对她不理不睬,可她真的快忍不住了,到最后终于掉下泪来。 “人家……人家是真的肚子疼嘛……”她低低抽噎着,恨死这个男人了! 她跟他又没有深仇大恨,居然连个茅厕都不给她上?!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哪有脸皮厚到当场解决?万一忍不住而真的弄湿了裤子,她一定没脸见人! 不一会儿,马儿在一间客栈旁停下了,楚殷跃下马来,步到她面前,望着那张已哭成泪人儿的小脸,沈声问:“没骗我?” 她用力点头,泪眼婆娑的回望他,又期待的看看旁边的客栈,只求他行行好,放她去方便,万一迟了,就……就……天呀!这次不用他扔,她自己就会羞愧得去找个悬崖跳下去。 他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在她急着跑开前,抓住她的手腕,沈声命令。“给你一刻的时间,倘若敢逃走,你该知道骗我的下场。” 她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了,你快放手,我好急、好急呀!” 那一张小脸胀得通红,两只穿着绣鞋的脚儿也耐不住的原地点步,模样既好笑又可爱。 他望着她一会儿,才放开手。 一得到自由,水灵儿立刻迫不及待的冲向客栈,而楚殷则将马儿交给前来伺候的店小二,带到马房去喝水吃草,他则双手负在身后,信步走进客栈里。 那俊冷的面孔,目送那丫头急急远去的芳影,想到她适才逗趣的表情和动作,居然似有若无的勾起了唇角,淡出一抹笑。 离开平和镇,出城后往西行,所谓北方人骑马,南方人坐船。 楚设策马来到渡口,他们下了马,走向船家,水灵儿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要坐船。这可不好了,在陆地上,她还有逃跑的机会,若是坐船,对她可不利了。 “这位公子,对不起,咱们这船被包下了。”船家道。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骑马吧。”她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建议,没把喜悦写在脸上,但却逃不过楚殷的法眼。 他唇角淡扬。“我们坐船。”轻柔的语气里,有着不可违拗的命令。 她大失所望,知道计谋被看穿了,只能乖乖认命。 “请问船家,下一艘往庆城的船只,何时会来?” “再等个几日就有了。” 楚殷拧眉。“今日没有船只往庆城了?” “咱们这艘是最后一班了。” 水灵儿希望再现──这么一来,他们也不得不骑马上路,因为她相信楚殷等不及这两、三日。 她虽强忍着不偷笑,可惜她一双快乐的眼珠子太闪亮,亮到了楚殷的眼里,捕捉到她眼底的偷笑。 “船家,希望这些,能让你改变主意。”他将一锭金元宝放入船主手中。 那是平常百姓恐怕花费一生的时问和劳力,也无法挣得的钱财,一般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但这位船主却无动于衷。 “很抱歉,这位公子,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我不能答应你。” “我愿意再加银子,只要你开口。” “不行不行!没得商量。” “可否通融……” “去去去!别妨碍我做事,再啰嗦就不客气了!” 楚殷眼神闪过一抹阴鸷,不过,他尚未有任何动作,身子突然被一把抱住,他惊讶的转头,往下瞧着这个小不点。 水灵儿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消一个眼神,她就看出来了,为了不让他大开杀戒,她只有死命攀住他,起码可以造成他的负担,让他不好施展功力。 她绝不能让他伤害无辜的人,拚着一条小命不要,也要阻止他。 楚殷审视着那张坚定的小脸,微眯的眼底有着警告。 这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违逆他?!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虽然他可以轻易甩开她,但他却没这么做,只是静静的注视她。 “外边在吵什么呀?” 船里头传来轻柔好听的女子声音,没多久,一个穿着青色服饰的丫鬟,扶着一位黄衣女子走出来。 那女子生得美貌出众,细细的柳眉下,是一双好看的凤眼,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好人家的千金。 “小姐。”船夫忙恭敬的拱手。 “发生什么事了?” “有位公子和姑娘想搭船,这船被包了,他们硬是不肯走。” “喔?” 赵明月将目光转向船夫所说的那两人瞧去,当她对上那俊朗的面孔时,禁不住愣了下。 她从没见过这么英俊斯文的男子,那儒雅的翩翩风度和不凡的风采,打一照面,便震撼她的心。她出自官家,即便是京城来的公子大爷,她也从没见过像他这般好看的男人,不由得低下头,脸蛋竟发红了。 楚殷拱手。“这位姑娘,因为我等有急事在身,必须赶到庆城去,却没有其他船只可搭,因此才冒昧打扰,若姑娘不介意,可否让我们顺搭一程?” 有机会结识如此俊美无俦的公子,恐怕京城里也找不到人比得上他,赵明月当然不会拒绝这个好机会。 “公子言重了,既然是同路,若是不嫌弃,就请一块上船吧。” “多谢姑娘,楚某在此谢过了。” 他俊朗的微笑,令赵明月禁不住垂下眼来,颊烧泛红,心儿怦怦跳,强自镇定的嘱咐船夫让他们上船。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一直偷瞧着那俊朗的背影,没移开过。 “好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挺令人心动的,是不是啊小姐?” 赵明月猛地回神,对丫鬟轻斥:“别瞎说。” “青儿才没瞎,小姐的双颊比苹果还红呢。” “臭青儿,敢笑我,小心罚你。” “青儿说的是实话呀,小姐眼光一向高,不让其他男人有机会接近,却愿意接纳楚公子共乘一船,可见小姐很中意楚公子呢。” 赵明月含媚娇笑,青儿这话,可说到她心坎里了。 “他刚才……一直盯着我瞧呢。” “小姐是江南第一美人,哪个男人见到小姐,能不两眼发直的?楚公子肯定是对小姐惊为天人,爱上小姐了。” 赵明月听得心下喜孜孜,她自幼受人奉承惯了,越是赞美的话,她越是喜爱,并深信没有男人不为自己倾心的,加上小青这么一拍马屁,更是深信不疑,认为那位公子也对自己有意思。 “不过,就不知楚公子是否娶妻了?” 经青儿提醒,赵明月脸上闪过阴郁,但随即自信满满地道:“就算他娶妻了,也可以休妻啊。” 青儿忙点头。“说的是啊,小姐是江南第一美人,哪个男人不动心?上回江大人为了娶小姐做大房,还打算休妻呢。” 赵明月轻哼。“那种男人,还不够资格娶我,我要嫁的,定是才貌和气度都配得上我的人。”说着,她一对美眸又偷偷看向楚殷。 “那位楚公子有丫鬟伺候,必然是大户出身,恭喜小姐,这回可让你遇上意中人了。” 赵明月和青儿相视而笑,她相信以自己的美貌,楚公子也必然对她有好感,不然刚才两人说话时,他就不会一直对她笑了。 船离开了渡口,驶向大江,江面宽广,江水湍急,就算用游的,大概还没游上岸,就会没力气而溺毙了。 水灵儿站在船尾往下望,心中明白,以她目前轻功被封住的情况下,是别想有逃走的机会。 当她在沉思时,没注意到一抹高挺的身影,缓缓向她靠拢。 “如果你想打什么主意,我劝你最好放弃,这里四面都是江水,在你游上岸前,就已经淹死。” 她回过头,抬起脸儿,仰望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而他,也正看着她。 “谁说我想跳水逃了?我只是在欣赏江面上的夕阳罢了,如果你想一直盯着我,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可没笨到跳江自杀。” “你有这份自知就好。” 接下来,两人没再对谈,水灵儿以为他会走开,但他没有,她忍不住悄悄瞄了一下,发现楚殷的目光放远,也在欣赏远处的夕阳。 她突然想到刚才上船时,他所显现出的杀气,忍不住说了几句。“说正格的,你对我坏,还算情有可原,但是对其他人,你不该伤及无辜。” 那幽远的目光缓缓拉回,落在她这一头。 “刚才要不是我阻止,你就要伤害船夫,对吧?” 他眯细一对利眸。“你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倒关心起别人来了?” 她不甚在意地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喽!” “你倒看得挺开。” 她的确看得开,当然,也不是说她不怕死,但她起码确定楚殷暂时还不会威胁她,既然如此,她何必让自己活在恐惧当中? 好也要过,不好也要过,所以啊,她选择轻松自在的过,也因此每日她才可以大吃大喝大睡。 像现在,站在这儿欣赏江面的夕阳,就是一种享受,那份自在惬意,不自觉的流露在她唇角的微笑上。 楚殷静静观察她,同时将她唇边的浅笑,一丝不漏的收进星夜般的眸底,禁不住疑惑,那浅笑竟比夕阳更吸引他的目光! “你为什么要杀段御石?” 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到底这两个男人之间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让姓楚的千里迢迢从北追到南? 他的目光再度看向远处,淡淡地回了一句。“不关你的事。” 想也知道这人不会说,她也不指望他会老实回答。 她听师父说过,苗疆和汉人之间嫌隙已久,两族常发生械斗厮杀,而容儿也告诉过她,邪王和北蛮人有勾结,因此她在心中偷偷告诉自己,绝不能让这人伤段姊夫一根寒毛!只要逮到机会,她非得逃走不可。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咦?”她抬头,料不到他有些问,怔愣了下才突然恍悟。“你说段御石?” “你喜欢他?”当他问这话时,眼底闪过一抹令人不察的危险。 “喜欢啊。”她没有犹豫地说。 一瞬间,那张变脸的面孔,让她吓得跳开一步。 “你、你干什么呀?”她见鬼似的瞪着他一脸黑无常的怒容,他的样子像要把人吃了。 这人该不会心血来潮,打算把她丢到江里去喂鱼吧? “哼!笨女人!”他丢下这句后,便甩袖离去,徒留下她一个人傻傻的目送着,在原地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没来由的态度和怒气,令她一时之间会意不过来。 他骂她笨女人?她哪里笨了啊? 她也只不过说了句喜欢段御石啊,自己的姊夫谁会说不喜欢?她又没惹他,简直莫名其妙! 这男人阴阳怪气的,依她看,自己有事没事,都尽量离他越远越好。 离开船尾甲板后,楚殷朝船头走去,独自一人站着,消化着心中的怒火。 他之所以想杀段御石,是为了妹子楚璇。璇儿向他哭诉,段御石毁了她的名节,为此,璇儿留书出走,说没脸再待在苗城,人也不知去向。 他岂可任由别人欺负自己的妹子,而坐视不理?!因此在苗汉两族紧张的此刻,他还是冒险的只身来到中原,因为这个仇,他非报不可! “楚公子。” 楚殷回过头,瞧见赵明月,她娉婷的走向他,眼含娇羞。 “赵姑娘。”他礼貌点头,在他人面前,他又回复了那个充满儒雅气息的书生公子,绝不泄漏自己的情绪。 赵明月来到他身旁,一同看着江面上的风景,看似也是来透透气,碰巧遇着,实则藉此与他攀谈,希望接近他。 “船头风大,公子该加件大衣。” “多谢关心,在下身子硬朗,不怕风吹雨打,倒是姑娘纤体可别受凉了。” 他的关怀话,令赵明月开心极了,她一直想找机会跟他攀谈。 “公子是否有心事?” “姑娘何出此言?” “适才,我看到公子和您的丫鬟似乎有争执,是否丫鬟惹您不开心了?”泛红的娇颊,以及她的一言一行,在在泄漏出她的爱慕之意。 瞧着赵明月那含着期盼的容颜,像这样对爱情怀有憧憬的女子,楚殷并不想招惹,也没兴致。 他沉吟一会儿后,才淡笑开口:“赵姑娘误会了,她不是丫鬟,而是在下的娘子。” 娘子二字令赵明月大感错愕!一来,那丫头披头散发的,没有绑髻,一副姑娘家的穿着打扮,二来,他们两人怎么看都不配,更别说是夫妻了,因此她才会以为那是他的丫鬟,想不到竟是他的妻子。 原来对方已有妻室……她既错愕又尴尬,忙低下头。“原来是这样,没、没事就好,不打扰公子。” 赵明月匆匆转身,几乎是仓皇逃回到船舱里去。 楚殷根本不在乎赵明月,对她,他只有淡漠二字,保持微笑只是客套罢了,当收回目光时,不经心又瞥见船尾那抹迳自乐天的芳影,向来平静的心湖,没来由的兴起一股怒气。 想起适才她说过的话,他才明白,原来段御石是她的意中人,难怪她会愿意为他冒生命危险。 思及此,禁不住再度低斥── 真是笨女人! 第四章 是她多心吗?她怎么觉得好像有一双怨怼的视线,在看着她? 水灵儿明显感觉到赵明月和她的丫鬟,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冷淡,而这冷淡,只会在楚殷不在时才会表现出来。 在船上没什么事可做,有时候无聊极了,她想找人说说话,但不管是赵明月或青儿,对她都不太理睬,她压根儿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人家了?她自认人缘还不错,也不会顾人怨,就不晓得赵明月是哪根筋不对劲,老是给她白眼瞧。 也罢,既然人家不想理她,她犯不着非得要跟她们说话嘻笑什么的。 船只持续一整日的晃荡,江水湍急,波浪大,用过晚膳之后,水灵儿开始感到不舒服,因为她晕船了。 到了半夜,她怎么睡也睡不着,决定到甲板上透口气,希望藉着凉风,可以舒缓一下反胃的不适感。 她坐在甲板上,背靠在船杆旁的木桶,迎着凉风,感到有些昏昏欲睡,却因为眼前光影的晃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睁开眼睛,赫见船尾出现了几艘小船,心下禁不住讶异。 藉着微弱的月光,她瞧见小船上的人,有的脸上有疤,有的块头壮硕,个个手上都带有兵器,看起来来意不善,八成是劫船的强盗,而且为数不少。 幸好她所处的位置正好被大木桶挡住,而且十分隐密,所以那些人没发现她。 在那些人摸上船之前,水灵儿没有多想的立即抄起一个木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丢去,只听得底下闷哼一声。 “被发现了!大家上!” 当她扔出第二个木桶时,这回对方已有防备,木桶霎时被一剖为二,同时有个人影跃上甲板。 那是一个光头男人,手上拿着亮晃晃的弯刀,长相凶神恶煞,鼻梁上穿着一个铁环,正恶狠狠的瞪着她,而他的额头上有一道血痕,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砸到,不难猜到,那东西就是她刚才丢下的木桶。 水灵儿立刻转身拔腿就跑,并用吃奶的力气大喊── “强盗劫船啊!” “死丫头!”光头男子骂道,立刻扑杀而来,弯刀对准的正是她的项上人头。 若是以往,她一定轻易躲过,但现在的她却无法施展轻功,眼看一条小命就要葬送在这光头男人手上。 这下完了! 她害怕得抱头紧闭双眼,不敢想像那又大又可怕的弯刀,砍在身上时会有多痛,想必一定很痛很痛── “哇!好痛啊!” 咦? 水灵儿睁开眼,心想自己都还没叫,是谁先鬼叫? 她呆愕的瞪着躺在地上打滚的光头男,他的手臂被截断,血流如注,而断掉的那只手还握着弯刀。 尚未搞清楚怎么回事时,楚殷已经挡在她前头,和那些人展开激烈对打。 她豁然明白,原来那光头佬的手臂,是被楚殷给砍下的。 眼看月光下,刀光剑影的,对方人数众多,而且个个是武功高强的好手,楚殷虽以一敌数十,但对方似乎也占不到便宜,她正好可以趁混乱逃走。 于是,她沿着甲板边的栏杆,悄悄往船尾移动。她打算搭乘那些强盗的小船,自己划到岸边去,反正楚殷现在没空理她,她一定可以成功逃走的。 “呜呜呜~~” 突然听到女人的哭声,水灵儿定睛一瞧,原来是赵明月和青儿,两人正因为眼前的混乱厮杀,吓得躲在一角颤抖啜泣。 水灵儿心想不能不管她们,于是转而爬向她们,安慰道:“你们别伯,不会有事的。” “那、那些人是谁?”赵明月颤声道。 “我想是专门劫船抢夺财物的强盗。” “好可怕~~” “放心,他……我相公武功高强,他会对付的。”她安慰道,并回头望了一眼,心中倒是很庆幸有楚殷在这里,否则遇上了劫船的强盗,她们早被抓了。 只是……她觉得有些奇怪,因为那些强盗似乎太厉害了些,以楚殷的武功来看,一般强盗哪是邪王的对手?可那些人个个身手矫健,使出高明的武功路数,用的武器也是厉害诡异得很,应该是江湖中人。 “你们跟着我走,我带你们一块逃。”不能放任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在这船上,要是落入那些坏人之手可就惨了。 “可是……楚公子怎么办?” “他武功高强,自会对付他们。”话虽如此,她却有点担心他── 咦?她担心他?奇怪,她担心什么? 照道理,她是高兴都来不及,因为他想杀她段姊夫,就不是好人,而且他对她也不好,她才不会担心他呢! “我们快走吧,迟了就糟糕了。”她先打头阵,带领她们从旁边走,一心想避开那些凶神恶煞的人。 既然是逃命,就要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还得三不五时小心不长眼的刀子,虽然她施展不了轻功,但对于逃命,还是比别人有心得多了。 “记住,要像我这样,和所有东西融为一体,躲在木桶后时,要像个木桶,躲在柱子后,就要像个柱子,只能从敌人的背后溜掉,知道吗?” “倘若是从敌人的正面呢?” “傻瓜,这还用问,当然是死定了!” “那倒是。”赵明月点点头,唇角微扬,居然对她笑了。 水灵儿愣了下,不明白适才还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为何此刻会弯起唇瓣,笑得如此诡异? 猛地,她被推了出去,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因为推她的人正是赵明月。 “哎呀!” 水灵儿滚了出去,好死不死的,刚好滚到其他人砍来的刀剑下,成了活靶。 她脸色惨白,知道自己若不是被大卸八块,至少也会断手断脚,看样子这次是真的玩完了! 突然,她感到身子一轻,一股劲风将她从刀口下带离,待她回神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楚殷的怀抱里。 她抬起小脸,刚好迎视那对熊熊怒目,禁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楚殷正脸色铁青的瞪着她,吓得她一脸心虚,心下哀叫着:这下惨了!偷溜不成,还自投罗网。 瞧着他怒白的神色及泛紫的唇,水灵儿心想楚殷一定是气她来搅局。 “人家不是故意的好不好,而是被──咦?”她呆愕的瞪着他唇边溢出的血水,惊讶的目光终于瞧见他背后的刀剑。 她总算意识到,原来他为了救她,以肉身为她挡住了武器,所以他的脸色才会这么难看。 她呆望着他,脑筋一片空白。 众人见邪王受伤,都掩不住兴奋之情。 “楚殷,别怪我们心狠手辣,谁教你不待在你的苗疆,偏要跑到咱们汉人的地方来。” 另一人附和道:“没错,你们苗疆人以蛊毒害人,作恶多端,天理不容。” 楚殷冷哼:“我族向来禀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何来作恶多端?若非你们汉人侵占我族的地盘,视我族为次等族民,我们苗疆人也不会以蛊毒自保。” 水灵儿这才晓得,原来苗疆人和汉人有这种恩怨。 她第一次闯荡江湖,得多多增广见闻,吸收新知才行。 “姓楚的,别想狡辩,北蛮人都归顺咱们朝廷了,偏偏你们苗疆人仍然和汉人作对,分明有意造反!” “今日咱们大伙集结一块,就是要为民除害!识相的话,快快束手就擒,咱们还可网开一面,留你个全尸。” “喂!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啥?快解决他,好向朝廷领赏金去!别忘了,他的项上人头值一万两黄金,够咱们吃喝十辈子哪!” 耶?说了半天,原来都是为财啊? 水灵儿蹙起秀眉,心中产生疑惑…… 既然这些人口口声声的正义凛然,可刚刚为何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砍杀无辜的她呢?而且他们个个看似凶神恶煞,长得一脸横肉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呀。 “杀了他,那他手上抱的那个怎么办?” 咦?说她? 其中一位长发披散,双手执鞭的男人,色迷迷的目光在水灵儿脸蛋上不客气的大量一圈。 “这姑娘长得娇俏,挺对我胃口,让给我好了。” 喂喂喂!刚才是谁说要为民除害啊?居然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那男人垂涎的目光,令她不由自主的偎紧楚殷,下意识的认为,只有紧巴着这副宽阔的胸膛,才会有安全感。 原本搂着她的臂膀,收紧了下,她诧异的抬眼,瞄着他一脸的高深莫测。 是错觉吗?他……是在安慰她小小的不安吗? 面对敌人环伺,楚殷虽然受伤,反而超乎平常的冷静沉着,他阴冷的目光扫向每个人,湛出一抹厉狠的邪魅,语气冰冷如斯。 “如果想活命,最好现在离开,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此话一出,众人狂笑。 “邪王,你昏头了吗?现在血流不止的人,好像是你吧?” “我们每个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单挑虽打不过你,但联合起来,事实证明已经让你屈居下风。” 当众人以为胜券在握时,唯独水灵儿感受到,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盯着楚殷异常冷静的神情,很奇异的,只消他动一个眉头,或是改变一个眼神,她便晓得他现在的喜怒哀乐。 他,杀气好浓啊! 楚殷目光邪魅,噙着血的唇角,扬起一丝冷嘲。 “看来,我今天不得不大开杀戒了。” “哼!大伙儿,别跟他废话了,咱们一齐上!” 水灵儿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一张小脸埋在楚殷的怀里,本以为会听到刀枪剑击之声,谁知接下来,竟是一片凄厉惨叫──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鬼东西?” “有东西在我身上钻呀!” “啊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啊!” 水灵儿纳闷的睁开眼,这一瞧,禁不住为眼前的景象倒抽一口凉气。 楚殷仍抱着她原地不动,但周围所有人却一个个在地上翻滚,痛苦的哀号! 他们身上有好多黑蛇,黑蛇钻入他们的口里、耳里,吃掉他们的眼睛,然后从里头再钻出来……景象骇人可怖,惨不忍睹,吓得她整个人都呆掉了。 她曾听说,邪王之所以成为苗疆人的统领,是因为他会驱使毒蛇,致人于死。有人说这是传言,因为从没人见过,也有人说是因为见过的,都死在毒蛇下了。 到了今天,她总算见识到,为何苗疆人会以楚殷马首是瞻,尊奉他为族人的首领,而中原人则称他为邪王了。 “救……救我!” 趟明月和青儿爬上舱顶,她们虽没被毒蛇咬到,但看见这么多蛇,早已吓得半死,赵明月还恐惧的伸出一只手,颤抖的向楚殷求救。 楚殷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漠然的神情无动于衷。 水灵儿惊讶问:“你不救她?”那些人要杀他,所以他让毒蛇攻击他们,情有可原,但赵明月呢?这女人跟他无仇呀! 楚殷冷哼一声。“害人之人,自食恶果。” 她心下暗惊,原来他知道赵明月刚才的所作所为? 奇怪了,大敌当前,这人忙着和别人对打时,怎么还有空注意到赵明月对她做了什么事?这是不是表示,自己在偷偷摸摸逃跑时,也被他瞧见了? 猛地,船身一阵剧烈摇晃,发出轰然巨响。 “怎、怎么回事啊?”她惊慌地问,不晓得发生何事。 楚殷沈声道:“船夫死了,无人掌舵,船身因此而触礁,怕是要沉了。” “那可糟了!这里水又深,离岸边又远,周围还乌漆抹黑的,连月亮都躲起来不见人。” 水灵儿跑向船边,发现那些坏人坐的小船全不见了,想必是水流湍急,不知被冲到哪儿去了。 她又跑回他身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对他正色道:“好吧,只有冒险一试了!你快坐进木桶里,我来负责泅水,藉助木桶的浮力,说不定能够游到岸边。” 他盯着她,没有回答,看她的眼神,仿佛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你泅水?” 她不服气的反问:“当然,你受伤了,当然是我来游啊,有意见吗?”难不成他来游啊?不失血过多才怪!还敢嫌她?! 楚殷的黑眸几不可察的闪过一抹柔和的异芒,接着不由分说的伸臂一勾,将她的蛮腰揽入臂弯里。 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带着纵身一跳,没入茫茫大江中。 风儿在水灵儿的耳畔呼呼地吹,她这才想到,姓楚的轻功也很厉害,只要一片叶子,便能蜻蜓点水,飞越江面。 她紧紧依偎着他,心里想着,他之所以救她,一定是因为要靠她找段姊夫,否则他哪这么好心啊? 想是这么想,但不知何故,她的心口热烘烘的,还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呢! 奇怪,太奇怪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水灵儿望望东,又瞧瞧西,他们离开了船,楚殷以高深的轻功带着她上了岸,脚才落地,她便好奇的四处张望,但现在是夜晚,方圆百里不见灯火,乌漆抹黑的,根本搞不清他们身在何处。 “依我看,若要找地方落脚过夜,恐怕要走一段路程,我们现在要往哪儿走?”她回头问,后面却没人,不由得一愣。 人呢? 水灵儿瞪大眼,往东,没人,往西,也没人,上面,当然不可能,将视线往下移,看到了。 楚殷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她先是怔了下,然后赶忙跑过去,蹲在他身旁。 “喂……你还好吧?”她推着他,手才触碰到他的背,却摸到一片湿漉漉,她仔细一看,禁不住低呼。 是血,好多血!原来他伤得如此重,却还能施展轻功,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用尽了力气,最后才不支倒地。 姓楚的昏过去了,那不就表示,如果她现在走人,他也无法阻止? 现在逃走,正是机会! 她站起身,转头便走,但才走了几步,便又停下来,往他的方向瞧了瞧。 那俊朗的身子依然趴着,没有任何动静。 她真的自由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如果她不走,万一姓楚的醒来,便会阻止她。 思及此,她继续往前迈步,但才走了几步,又停下,心中忐忑不安的回头望。 倘若她走了,姓楚的怎么办?他伤得如此重,会不会死啊? 他死了不正好?从此段姊夫就安全了!他是段姊夫的敌人,也就是她的敌人。 可是……他之所以受伤,也是因为救她呀!她若不管他,岂不忘恩负义? 该走? 还是不该走? 一时之间,她拿不定主意,想走,却放不下他,留下来,就又错失了逃走的机会。 这这这──该如何是好啊? 月亮在这时候从云朵后头探出头来,皎洁的月光将那一身血淋淋的伤口照得更为惊心动魄,他的脸色也显得益加惨白,她的心头仿佛被石头给压着似的。 眼看他背上的血越流越多,她心口上的石头也越来越沉重,揪得她胸口好难受。 本该离去的两只腿儿,不由自主的又走回来。 她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心一软,终究还是回到他身边。 “算你运气好,我身上还有一颗大还丹,二师姊说,这大还丹专治要死不活的人,本来是想留着自己以防万一用的,但看你这么可怜,喂你吃好了。” 她一边咕哝,一边伸手探进自己的襟口,在胸前搜了搜,拿出一个小锦囊,倒出一颗黑色的丸子,放进他嘴里。 幸好这大还丹不用吞也行,只要含在口里就会慢慢融化,便能达到功效。 “好了,吃下这大还丹,起码可以保你命。” 她站起身,认为自己仁王义尽,对得起良心了,转身便要离开。但在这时,远处却传来狼嗥之声,她两只腿儿又像生了根,走不了了。 有狼,狼是吃肉的,他身上的血腥味,必然会引来狼群,说不定还会引出虎啊豹的,在这荒山野地,倘若这些猛兽瞧见了他……她的脑袋瓜里,忍不住浮现分尸争食的画面,心口咚地一声,一颗石头又重重压下来。 几番挣扎,她就是无法放任他不管,一想到他可能会被豺狼虎豹给吃了,她就担心得不得了。 厘不清这种复杂的心情是什么,她深深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走回去。 扔不下他,只好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喽! 真是的,她上辈子是欠了他什么啊? 第五章 他的背,不断渗出血水,再这样下去,就算吃了大还丹,迟早还是会失血至死,而且是慢慢的死。 不假思索的,水灵儿立刻把自己的袖子撕破,充当布条绑在楚殷的伤口上,并苦思接下来该如何安顿他。 “不能让他躺在这里,晚上露水重,温度低,又难保不会遭受狼呀豹的来攻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才行。”她自言自语道。 为他包扎好后,她在附近找来枯树叶和芦草,覆盖在楚殷身上,藉此掩盖他身上的血味。 “哪,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找东西来拖你,要不然你这么重,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真拖不动你。要是徒手拖你,等到把你拖到安全的地方,你没死,反而我先累死。” 她有模有样的跟他说话,其实也不是真的说给他听,毕竟人昏过去了,怎么可能听得到?水灵儿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同时也藉说话壮壮胆,毕竟现在夜黑风高,他们却在杏无人烟的荒郊野外,她又失去了轻功,感觉怪恐怖的。 “我很快就回来,你千万撑着,可别死了喔。”最后这句话,她是真心真意的,因为知道他听不到,所以不自觉流露出关怀的温柔,然后才站起身,速速离去。 待她离开之后,那双原本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 其实,他一直是醒着的,只是一时伤重,体力不济,想要闭目养神休息一会儿,并心知肚明,以自己目前的情况,就算要制伏她、不让她逃走,仍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他不打算留下她。因为在泄漏了行踪后,相信会有更多汉人寻来,妄想拿下他这颗项上人头去领赏金,那么到时候他将无法保证她的安全,因此他决意放她走,免得她留下来随时有送命的可能。 然而,他想不到这丫头居然想救他,还给他吃了什么……大还丹? 他不怕她给自己下毒,因为苗疆蛇毒,天下至毒,他自幼与毒蛇共处,百毒不侵,所以不怕含下她给的药丸。只是他没想到这粒丹药真如她所说,是一颗大还丹,因为丹药一融入唾液,顺食道而下,果真感到身子仿佛注入一股力量,经脉都活络了起来。 她为何要救他? 明知道他想杀掉她的意中人,若他死了,她不但可以逃走,还能顺道解决他这个敌人,一举两得不是吗? 想到适才她临走前,还特意叫他不要死,这句话,奇异的在他心田里煨了一股暖。 其实他可以移动身子的,却选择静止不动,因为他很好奇──她会回来吗?她打算如何救他? 疑惑的心中,竟夹杂着期许。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她回来了,双手还拖着一个东西,那是用树皮和枯草,七凑八凑编织而成的。 在她走近前,他闭上了眼,没多久便感受到少女柔嫩的手臂环着他的上身,试图搬动他。 水灵儿打算将楚殷搬到她做的担架上,再将他拖到安全的地方去,因为适才她在途中发现了一个山洞,正好可以暂时做为今夜栖身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碰触到他背上的伤口,从正面撑起他的上半身,一步一步的往后移动,不料才走了两步,便绊着了石头。 “哎呀!” 她一时失衡往后跌倒,同时也被人高马大的他给压着了,他的唇不偏不倚的堵到她秀巧的小嘴上。 “唔~~唔~~” 她羞急的挣扎着,被堵住的嘴只能唔唔叫,好不容易挣扎起身时,粉嫩的脸儿已经整个胀红。 意外!这是意外! 她捣住自己烧烫烫的唇,眼珠子朝他瞄去,姓楚的仍旧四平八稳的昏睡中,没有动静。 水灵儿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幸亏你昏了,不然可就糗大了!听大师姊说,段姊夫亲了她的唇,便要对她负责,我刚才不小心和你碰了嘴,岂不是要对你负责到底了?” 她想了想,又更正:“不对,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应该是你对我负责,不过你放心,本姑娘不会跟你计较,反正你也不知道,哈。” “……”事实上,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将他搬到担架上后,拖着走就容易多了。 走了一段山路后,总算瞧见了洞口,水灵儿庆幸运气好,至少今晚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用在外头忍受夜晚的寒风,随时提心吊胆的担心会遭到猛兽攻击。 她加快脚步,用力拖,努力拖。 空! 唔……奸重! 空! 奇怪,怎么拖不动? 空! 什么声音啊?一直空空响? 她纳闷的回头,这才发现,担架卡在洞口,之所以空空响,是因为他的头撞到了石壁,她用力拉了三次,他的头就撞了三次。 “惨了!”她低呼,忙走过去,悄悄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然后大大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还有呼吸,她很心虚的把他歪掉的头乔好位置,自我安慰道:“没关系,顶多待会儿肿一个大包,死不了的,反正你昏了,也不会痛,当然更不晓得这个包是怎么来的,哈。” “……”错了,他知道得三清四楚。 水灵儿将他拖进石洞里后,早已香汗淋漓,她擦擦额上的汗,喘了几口气,又忙着去捡枯树枝来生火。 她虽然施展不了轻功,但是野地求生的技能倒是训练不少。以前她和师姊们常常会趁师父下在时,三人一块下山来玩,以车地为席,以溪水为饮,摘些果子来食,玩到尽兴后,再回到仙山去。 生了火,她就放心了,因为野兽看到火就不会贸然接近,接下来,得先察看他的伤势才行。 她挨到楚殷身旁,火光将白袍上渍染的血迹照得分外慑人,让她呼吸不由得一窒!明明伤的是他,感到背脊麻的却是她。 轻轻剥开他的衣衫,瞧见他背上有数道刀伤,其中有两道伤口特别深。 明知已经给他服了大还丹,不会有事的,但那沭目惊心的伤口,还是让她莫名的扯疼了心,连贝齿将唇瓣咬红了都不自知。 她赶忙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锦囊,在里头找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里头装了专治外伤的药粉,是二师姊施药儿用仙山上才有的十几种珍贵植物,提炼试验而成的。 药儿说,这外伤药比金创药或是云南白药都要好上百倍。 她再撕下身上一块布料,沾了溪水,把伤口擦拭干净后,将药粉轻轻洒上。 药粉很快溶入血肉里,渗入肌肤,直到所有伤口都洒上后,瓷瓶里的药粉也刚好用完了,一点都不浪费。 该尽的人事都尽了,接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目前只能等天亮后,再另想办法。 樱红的小嘴儿打了个大呵欠,她困倦的捶捶肩又揉揉腿。 忙了大半夜,这才发现自己好累好累,想当初她还有轻功时,做这点活儿根本是举手之劳,哪会这么容易就腰酸背痛?如果药儿在就好了,药儿熟知天下百草奇药,定能让她恢复轻功。 水灵儿心意已定,打算等到确定姓楚的生命无虞后,她就去找药儿。 在地上铺了干草和树叶,她躺在上头,将残破的树片当成棉被盖在身上,闭上眼,准备梦周公去。 此时,外头又传来狼嗥,夹杂着其他动物的声嘶凄厉,每一声都令人背脊发寒,屁股发毛。 奇匿,明明生了火,怎么还觉得冷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终究,她还是忍不住爬起来,去洞口附近捡了根粗树枝回来,紧紧抱在手上充当防身武器,却依然去除不了心中的不安。 随着一声一声的鬼哭狼嗥,她的身子也像条蚯蚓一样,悄悄的往楚殷那儿靠去。 她挪呀挪的,挪进了他怀里,还把他一只手臂抬起,放在自己身上,宽大的臂弯,刚好可以容纳她娇小的身躯。 她小声地说:“你一定很冷对不对?所以我大发慈悲,帮你取暖,这样够意思吧。”明明是自己害怕得发毛,硬要赖给人家,还要假装很讲义气;反正没人看到,姓楚的也昏了,她才会这么大胆的窝着。 说也神奇,自从偎进他怀里后,还真的不冷了,原本纷乱忐忑的心绪,宁定了些,同时内心充满安全感。 在他的臂弯中,这只惊弓之鸟找到了避风港,汲取他身上的温暖,要不了多久,气息渐归平稳,终至沉沉睡去。 几乎是她睡着的那一刻,另一对眸子便睁开了,炯炯有神的瞳眸里,映照出那张疲累但依然娇俏可爱的睡颜。 她的发丝,垂在他的臂膀上,她的味道,与他的鼻息混淆,她少女的丰盈,触碰到他男性的坚韧胸膛。 他没动,只是静静的注视她,细细端详她的秀颜,向来内敛的眸子难得透出一抹不带冰冷的温热,视线沿着她的眉、她的睫毛、她的鼻,到了……她的嘴。 他记得,当两唇不小心相碰时,那花瓣似的柔软,贴在唇上的感觉。 也记得,当自己压在她身上时,她比自己想像的更纤细柔软。 而现在,这小东西毫无防备的躲进他怀里熟睡,像只纤弱的小猫,无辜的偎入虎豹的利爪之下,却天真的以为他不知道,迳自睡得舒服安心,将他当成了现成的暖炉。 她的陪伴,触及了他内心深处某个铁硬的部分,仿佛有什么正缓缓融化。 猛地,他目光如炬,凌厉的锐眸朝洞口射去── 黑暗中,点点精光闪耀如星,群集在洞口,那是狼的眼睛。 狼群终究还是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吸引过来了,正对着他们“狼”视眈眈。 楚殷目光冰寒,瞬也不瞬的盯着洞口,散发一股邪魅狠戾之气。 动物天生有着惧邪避凶的本能,狼群们慑于楚殷的杀气,迟迟不敢靠近,却也不肯就此离去。 两方就这么对峙着,持续一整夜…… 啊~~睡得真舒服啊~~ 水灵儿在清晨的鸟语虫鸣中醒来,睡得一夜好眠,连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啊,火灭了?”她爬起身,来到灰烬旁,没有白烟,也没有余温,表示火已经熄灭许久,禁不住啧啧称奇。 “山里日夜温差大,火熄了,我居然不感到冷,真稀奇哪!” 当然,也不想想,是谁昨夜把他当暖炉来取暖? “耶?”水灵儿来到洞口,蹲下来仔细看,地上好多脚印,更加咋舌。 “天呀,这不是狼的脚印吗?而且不止一只,起码有五、六只耶。”她先是一惊,接着洋洋得意道:“呵呵,狼群一定是因为火,所以不敢靠近,好在狼群走了后火才熄掉,真是命大耶。” 错了!狼群是慑于他的杀气,为了吓阻狼群攻击,他整夜都在发功传气,根本没睡。 她走回楚殷身边,察看他现在情况如何了,手一触及他的肌肤,立即吓了一跳。 “天呀,好烫啊!”她摸摸楚殷的额头、脖子及身子,发觉他烧得好厉害,不禁慌了起来。“难怪我不觉得冷,原来是抱了整晚的大暖炉。” 哼……你现在才知道! □她紧张的样子,真有这么烫吗?他自己没感觉。 “不行,得赶快找些水来降温才行。”她急急起身跑出洞口,约莫过了一刻,又急急从外头回来,手上多了一个水盆;好在这里离溪流不远,又在附近找到一个形状像盆子的木块,让她得以方便取水回来。 她放下木盆,因为没有布巾,唯一可以利用的是她身上的衣衫。 先前为了帮他止血,她已将两袖撕下,现在则换撕裤管,充当布巾。 好在棉质的衣物吸水性好,将布料浸湿后,放在他的额头上,希望能藉冰凉的溪水,来降低他额头的烧烫。 然而,情况并没有改观,因为他发烫的不止额头,而是全身,接着,他开始不断的冒汗,连衣衫都浸湿了。 这样下去还得了!一定要用最快的降温方法,就是扒光他的衣服。 但是……但是……她明明就不是他的娘子,却要帮他脱衣,帮他擦澡,这样好吗?若是让人晓得了,还以为她在吃他豆腐呢! 不过话说回来,荒山野岭的,谁看啊?而且救人要紧才对。 万不得已,她伸手开始脱他的上衣。 虽然这儿没别人,但随着他的体魄裸露在外,她还是不自觉的脸红了。 她从没如此近距离观看男人的身子,即使是先前检视他背后的伤势时,也因为他是趴着的,而且又血肉模糊,她除了担心,无暇注意太多。 但现在他是侧躺着,而她又得帮他擦身子,用冰凉的湿布为他降温,想不看都不行。 纤手抓着湿布,缓缓滑过肌理完美的纹路,那结实的胸膛,每一寸都像是蕴涵着无限的力量,令她脸红又心跳,心中暗暗祈祷他可别在这尴尬的时刻醒过来,不然她一定立刻逃掉。 她向来伶俐,很少笨手笨脚的,现在却频频掉布巾,控制不了自己微颤的手。 昏睡中的他,俨然是只横躺的花豹,俊美的面孔加上健美的体魄,看得越久,耳根子越热,连动作都变僵硬了。 不行不行!她不能看得太仔细。 擦完了上半身,接着下半身,这对她而言又是一大挑战。 可她做事一向有始有终,绝不半途而废,而他的脸又发红发热的,因此她在内心交战了许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闭上眼睛,做了生平第一次的壮举── 帮男人脱裤子,而且是苗疆邪王的裤子,然后拧干布巾,快速为他擦拭汗水和散热,从头到尾一气呵成,她都不敢睁开眼睛。 就这样,他不停的流汗,她也不停的用湿布擦拭他全身,水不够了,她出去取水,还将他换下的袍衫,用溪水洗净上头的汗水跟血污,晾在外头目晒风干。 在细心照顾了两个时辰后,她的方法终于见效了,因为他退烧了。 水灵儿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皇天下负苦心人,她的工没白做,姓楚的裤子也没白脱。 外头太阳大,衣服也干了,趁他还没醒来,水灵儿赶忙帮他穿上,同时检视他背后的伤口,很高兴看到伤口有了起色,表示药儿提炼的药粉生效了。 这时候,肚子开始唱起空城计,提醒她祭五脏庙的时候已到。 “我得去找些吃的来,顺便察看附近的环境,生火的枯树枝也要添加……”她思量着待会儿要做的事,望着楚殷,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你何时才会醒过来,刚才烧得那么厉害,吓死我了。” 小手探向他的脸,确定他真的退烧了,她才稍微放宽心,并在离去前,又用布巾擦拭他的脸,整理他汗湿的发,然后才速速出洞找食物去。 几乎是她的前脚一离开,楚殷便坐起身子来。 他低头望着自己洗得洁净的白衫长袍,上头有阳光烘干过的味道。 她为他默默所做的事,他全都晓得,包括她脱他的上衣,脱他的裤子,他只是眼睛没睁开罢了。 在出了一身汗后,他暗运内力,使气血运行,也多亏了她的细心照料,他发现自己果真好多了。 走出洞外,他站在高处,摘了根芦苇叶,卷成圆筒状,顺着风向吹出一声细而悠远的高音;这乐音特别,听似虫鸣,其实是只有苗疆人才知道的连络暗号。 吹奏的叶音,大约过了一刻钟,总算得到回应,远处也传来呼应的细长声音,他再吹奏回应,没多久,一抹影子自远而近,凌空来到他面前。 “少主!” 紫萝一见到少主,喜极而泣。她奉少主之命,从陆路向西行,预计和少主在庆州相会,不料少主始终没出现,她知道事有蹊跷,明查暗访之下,听说有艘往庆州的船只撞了礁,浮尸皆被江水漂到岸边。 她知道出了事,不是单纯的撞礁,又一直没有少主的消息,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如今收到少主的召唤,忙循着声音而来。 “咦?少主,您、您受伤了?”她惊讶的瞧着楚殷苍白的脸色,衣衫破损之处,全是刀剑砍破的痕迹。 “这点伤不碍事。”他哼道,练武之人,耐力超乎寻常人,他双手负立,昂扬挺直,虽然发丝微乱,但依然不减其俊美威仪。 “那可不行,紫萝立刻服侍少主,回苗城养伤。” “不用。” “少主?” “自有人照料我。” 紫萝呆了呆,左看右看,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根本没看到半个人影,不禁纳闷问道:“谁?” “你知道有人照顾我就好,其他不必多问。我传你来,是要通知你我在此,此外……”楚殷吩咐了一连串的命令,交代她去做,紫萝听得眼睛越睁越圆,嘴巴也越开越大。 “我刚才说的,记住了吗?” 紫萝依然瞠目张口,愣愣的回答:“记是记住了,但不太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照做就好,没其他事的话,就去吧。” 紫萝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少主有令,她不敢不听,于是足尖点地一跃,一晃眼便消失眼前。 不一会儿,水灵儿肩上背着树枝,双手捧着野果,汗流浃背的走回来,一瞧见楚殷,立刻大喜过望的跑上前。 “你醒了!” 他耳力深厚,早在百步之外,就知道她快回来了,却假装这时候才乍见她。 “咳、咳咳……” “小心!”一发现他身子微晃,水灵儿立即把东西放下,跑上前扶住他,他的人,也就顺势靠在这副柔软的玉体上。 “这是哪里……” “你忘了,船撞礁后,你带着我施展轻功到岸边来,随后便倒下不省人事。”她撑住他的身子,让他的臂膀挂在自己肩上。“你刚醒来,最好休息一下。” 此刻的楚殷,一改适才的挺拔威仪,一副文弱书生病恹恹的模样。 “我头晕……” “算你运气好,遇上我这活菩萨,不然你连爬都爬不起来呢。” 那一对敛下的眸子里,藏着不为人察觉的柔光,步履蹒跚的,任由她扶着一块走入洞内。 看到这一幕的紫萝,诧异得下巴往下掉。 见鬼了见鬼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生性淡漠又冷傲的少主,居然、居然……居然会故意在女人面前装可怜柔弱,还……还故意吃人家豆腐?! 若非紧抓着树干,她恐怕会因为太过震惊而掉下去。 她总算明白为何少主不肯离开,遗嘱咐她去做那些事,原来是有了喜欢的女人。 少主有了喜欢的姑娘! 这可是天大的消息哪,那些爱慕少主的女人们,可要号啕大哭了。 想起少主适才的命令,她忙收回心神,不过因为实在太讶异,下巴要用手扶起,才合得上。 她不敢有任何耽搁,若事情没办好,少主怪罪下来可不得了,还是快快张罗去吧。 第六章 楚殷醒了,她也放心不少,倘若他再继续昏迷下去,她便一筹莫展了。 照顾了他两日,本来她是打算等他醒来,伤势稳定了,确定没事后就离开,不过他始终虚弱,时睡时醒,她便不忍心留他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中,万一遇上了狼群猛兽,以他目前的状况,哪还有体力自保啊? “喏,你伤势刚稳,需要多吃点东西好补充元气,我出去找了大半天,也只能爬树采摘些野果。” 她将果实递到他手里,自己也吃了几颗。 楚殷看着手上的野果,却没动。 “吃啊,你怎么不吃?虽然有些酸,但味道还不错。” 那抬起的目光,注视着她。“为什么救我?” 她顿了下,也望着他,然后斜斜一瞄,轻哼。“我才不像你们,管他什么苗人、汉人、蛮人、番人,或是阿猫阿狗的,就算不是人,我也会救。” 师父曾教导她们三个徒弟,天下万物,不分尊卑贵贱,都值得爱惜,即使是一只小小的蝼蚁,也必然有它存在天地间的价值。 她谨遵师父教诲,铭记在心,此外,当然还有一个大大的原因啦! 慧黠的美眸转着古灵精怪…… 她救了他,就是他的大恩人啦! 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依她观察,姓楚的恩怨分明,如果自己对他施的恩惠越多,他就欠她越多,万一哪天他和段姊夫正面对决,她便要求他报恩,不准杀段姊夫,否则他就是忘恩负义。 思及此,她更觉得非留在他身边照料不可,最好让他感动得刻骨铭心、痛哭流涕。 楚设听了她这段话,没作声,而是沉思着。 水灵儿则是因为打定当他恩人的主意,所以笑容更为和蔼可亲,对他的照顾也更加周全殷勤了。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她知道他刚苏醒,没多大力气,所以用叶子暂代水杯,从木盆里舀了一些清水,善解人意的递到他嘴边,让他方便饮用,没注意到,自己越是体贴关怀,那深不可测的黑瞳就越加幽深。 “吃野果只能充饥,不能果腹,本来我想抓些野雉或野猪回来烤,但以我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滴溜溜的美眸瞄了他一眼,试探问:“如果我的轻功能恢复,问题就解决了,也可以带你离开这个偏僻地方。” 那双黑眸,闪过一丝诡异,却假装文弱。 “以我现在的伤势,无法用内功帮你除去苗蛇残余的毒,打通你被封住的脉络穴位。”其实,他是看出她的打算,这小家伙是想趁他伤势稳定,便要走人。 水灵儿想想也是,反正她本来就不抱期望,只是问问看而已,也不怀疑这是他的借口或其实另有解药,因为她把他衣服扒光光时,根本没见到半颗药丸,春光倒是瞧见不少…… 她不禁心虚的低头,稚嫩白皙的脸蛋微微发热,像是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脑子里浮现出那光裸迷人的胴体,又打乱了她心跳的节拍,暗暗羞涩,自己情非得已把他脱光光,还从头到脚擦了一遍,这辈子打死她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 她虽然古灵精怪,但毕竟才十六岁,碰上男女之间脸红心跳的事,却拙于掩饰,脸上细微的羞怯尴尬表情,全一丝不漏的被他收进眼里。 “晤……” 听到呻吟,她好奇抬头,发现他峻眉蹙拧,似是扯痛了什么。 “怎么了?伤口泛疼?” “我的头……奇怪,为什么我头上有个包?” 水灵儿心下暗暗吐舌,表面上故作疑惑。“有吗?我看看──啊,真的耶,一定是你在船上和人打斗时,不小心被打着了。” “不可能,如果是那时候打着的,我会记得。” “那一定是你不小心撞到的……啊,我想起来了,你带着我施展轻功来到这里时,一落地便昏倒了,这个包,一定是那时候撞到地上的石头。” 楚殷故作凝思状。“是吗?” 她肯定的点头。“是!” 既然要做他的大恩人,可不能被他抓到小辫子,管他什么肿包、素包、肉包、芙蓉包、莲蓉包、叉烧包,总之那个包已经在他头上,无论如何,她都死不认帐。 反正,他也不会有机会知道头上那个红豆包是哪来的,她根本不担心。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似是信了。 水灵儿忍不住抿嘴偷笑,幸好自己反应够快,几句话就把邪王唬过去,突然觉得受伤的他,远比之前和蔼可亲多了,不似先前那般邪魅狠戾,需要处处防备小心。 现在的他,恍若拔了利爪尖牙的花豹,不再有杀气,而是温和慵懒的,给人容易亲近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戒心也放松了,瞧他书生般的文弱可怜样,禁不住同情起来,毕竟,那个红豆包是她的杰作。 “先用冰水敷着,等会儿我去找些消肿的药草来,再帮你敷上。”拧了布巾,温柔的拨开他的发,动作呵护备至,说话轻声细语。 她这么做,只是单纯的不想弄痛他,可每当她关怀以待时,那双黑眸便益加专注疑望。 当她发现楚殷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时,不由得一愣。 那灼人的眼,怎么这会儿瞧来特别深邃?像浩瀚的夜空中,那颗最亮的星子,又像无底的深渊,几乎要把人给吸了进去。 他在瞧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水灵儿纳闷的低下头,这才恍悟,原来自己的衣裳,被她东撕一块、西扯一条,已经显得单薄,连肚兜都拿去利用了,在有限的布料下,她的半个酥胸微露,两人又这般靠近,正好被他瞧个正着。 她脸一羞,躲开那炽人的视线。“我、我去采草药。”急急起身,像逃难似的仓皇走出洞外。 刚刚是什么气氛啊? 好像麻麻的,热热的,又晕晕的。 她走得匆匆忙忙,却不晓得自己在逃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找棵隐密的大树,把自己藏起来?仿佛不这么做,她会不知所措,震如擂鼓的心跳也无法安定下来。 最莫名其妙的是,她为什么要低下头,拉开衣襟,偷看自己的胸脯,并且没来由的在意“她们”发育得好不好?丰不丰润? 她自幼在仙山长大,又年纪轻轻,对男女情事尚处在懵懂之中,不过对闺房之乐却从二师姊那儿听得不少。 二师姊精通千百种草药和各种医书,对她讲解过男女行房主事,把肌肤之亲的过程讲得钜细靡遗,还有精辟的图画解说…… 惊! 她想到哪里去了?这些跟楚殷又没关系,干么一直浮现他的脸,以及诱人的胴体……哎呀!不想了不想了! 她硬逼自己不想,却没注意到自个儿的双颊,已染了少女情窦初开的嫣红。 一定是饿得发昏了,才会胡思乱乱想,还是赶快去采草药吧,采了草药后,到溪里去抓条鱼回来烤,再找片大叶子什么的,做件叶片肚兜,把自己的胸部包起来。 她朝通往山上的羊肠小径走去,一路上搜寻着可用的药草。 记得在仙山时,师父根据她们三个徒弟的造诣,因材施教── 大师姊苏容儿手巧,学易容。 二师姊施药儿记性好,尝百草、炼丹药。 至于自己呢,师父说她动作灵活,对飞檐走壁之类的悟性高,所以传授她轻功。 还记得师父的后花园中,有个百草林,种满了各种珍贵药草,孤僻的药儿老是整天窝在林中,与药草和奇花异树为伍,每当她去找药儿时,也不得不待在那儿陪她。 那时候,药儿会告诉她一些药草的名字和功效,耳濡目染之下,复杂的记不住,但最基本的跌打损伤,她还记得。 锐叶忍东,可解热消炎,摘下。 八角莲,可散结去瘀,摘下。 麒麟花,有毒,可用来防身,摘下。 至于月季花嘛……嘿,有了!她爬到大石上,摘下一朵小红花。就是这个了,可消肿活血,头上肿个包,只要敷上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可生效。 忙了一、两个时辰,总算有收获,她正要爬下来,不经意抬头,赫然看见前方树林中出现人的身影,令她又惊又喜。 有人,就表示有屋子,有屋子就表示有吃的,有吃就有喝,有喝就有住,太好了! 事不宜迟,水灵儿急忙往那人的方向追去。 “喂!等等啊!” 前头的人听到后方有人呼喊,遂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等到水灵儿跑到面前后,笑笑地问:“姑娘,你叫我?” 说话的女子,约莫十八岁左右,一身村姑打扮,后头还背着刚砍下的木柴。 “是啊是啊,是我叫你。这位大姊,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才正愁这偏僻的山野,找不到人家呢!” “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的有的,大姊,有人受伤了,需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喔?那受伤的人在哪里?” “在山脚下,有个山洞里。” 女子道:“这儿山林偏僻,入夜常有凶禽猛兽出没,若不嫌弃,不如到我的小屋里,会比山洞安全得多。” “太好了,多谢大姊!”她正求之不得呢,人家都主动提出来了,她当然立刻点头答应。 “姑娘带路吧。” “往这儿走。”水灵儿忙不迭在前头带路,心中不免庆幸遇到山野人家,如此一来,便不用住在山洞了。 她走在前头,所以没瞧见后头的村姑,一双好奇的目光正悄悄盯着她,细细从头打量到脚。 “对了,我叫水灵儿,还没请教大姊尊姓大名啊?” “我叫紫萝。” “紫萝大姊,你住的小屋很远吗?” “不远,就在后面的山头而已。” “太好了,今晚有床可睡了。” “不只有床,那儿有吃有喝,需要什么我都可以弄给你们。” “太好了,紫萝大姊,你人真好。” 当然好啦,少主的吩咐,她哪敢不听啊?扮村姑,建小屋,张罗吃住和柴火,少一样都不行,她还要自己这条小命呢! 山间小屋,是用木造的墙,干草铺的屋檐,朴质舒适,总之,相较起来,比山洞好太多了,有了遮风避雨的小屋,照料起来也变得容易。 水灵儿细心的照顾楚殷,每日她将采来的草药放在布里揉碎,药汁被布料吸收,发出淡淡的药草香,然后将布料折成一个小方块,轻轻覆在他背上的伤口。 他的伤口已开始结痂,脸色也好多了。 她喂他吃,喂他喝,日夜不离,虽然紫萝大姊为她准备了一间房,但她不放心,夜晚还是在他旁边打地铺,以方便照料他;而楚殷任由她为自己敷药,乖顺得不可思议,不沾染一丝邪气,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全看在旁人眼里。 屋外,不论是砍柴的、烧水的、拔野鸡毛的、或是洗菜的,有的贴在门边,有的巴在窗口,有的上屋顶,一个个从缝里睁着好奇的眼睛偷窥。 这些人,凸眼珠的凸眼珠,掉下巴的掉下巴,全都不可思议的盯着他们的少主挨在小姑娘身边,温顺得简直判若两人。 “水……”楚殷虚弱的开口。 “口渴了?好,你等着,我去向紫萝大姊要些水来。” 原本贴门窗或屋顶的那些人,霎时黑影交错飞跃,个个身轻如燕,不到眨眼的功夫,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砍柴的砍柴,煮汤的煮汤,拔鸡毛的拔鸡毛。 水灵儿走出来,问:“紫萝大姊,可否借个水喝?” “在水缸里,旁边有碗瓢。” “谢谢。” 水灵儿舀了一碗,道了声谢,便走回屋里,完全没注意到一双一双的视线偷偷跟着她,等她进了屋子,霎时又黑影交错,贴壁的贴壁,上屋顶的上屋顶,睁大眼睛继续瞧。 水灵儿小心的端着水碗,坐在床沿上。“喏,水来了。” 楚殷半敛着眼,仿佛行动不便的缓缓倾身,几乎有一半的身子倚靠在她的香肩上,张开嘴,让她伺候的喝着。 “慢慢喝,可别呛到了。” “嗯。” “啊,小心,都滴出来了。”水灵儿忙伸手帮他擦干下巴,小手碰着了他的脸,而他非但不忌讳,反而任由她这么做。 “……”四面八方暗藏的眼睛,依然保持在最圆的状态。 这些人,全是楚殷的奴仆,他们寻到这儿来,奉楚殷之命扮成村夫村姑。 在苗疆,他们住在苗城,负责服侍的少主,正是苗城楚家堡的大公子,楚殷。 苗族众多,他们几个服侍少主多年,知道少主虽然外表斯文俊美,性子却很冷,生性喜欢孤独,从不主动与人亲近。 如今,少主对一个汉族姑娘主动亲近,昨日还特地命令紫萝,召集大伙儿盖了这间小屋,还得备吃、备水、备柴,睡要有床,坐要有椅。 众人分工合作,一日便盖好这间小屋,整理得舒适宜人,然后依照紫萝传达少主的命令,大伙儿全扮成汉人,不能与他相认。 少主深受苗人敬仰,行事神秘,所下的命令一向含有深意,众人不敢违抗,全照做了。 只不过,大伙儿十分疑惑,少主虽受了伤,但还不至于虚弱到需要人家照扶的地步,众人这几日,看着少主和那姑娘之间的互动,越看越糊涂。 趁着那汉女照顾少主时,众人聚集在一块,窃窃私语。 “看到没?少主只要半坐起身,一定挨在那姑娘身上。”扮成老爹的石谦问道。 “看到了,刚才喝水时,还故意把水溢出来,让她伺候。”扮成儿子的铁三环,也是纳闷的表情。 “为什么少主对那姑娘如此特别?我不懂。”雄七更是一头雾水,他扮的是叔叔。 三人齐看向紫萝,紫萝也轮流看看三人,耸耸肩,正经答道:“这是少主的命令,少主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在紫萝那儿得不到答案,三个男人又窃窃私语。 “少主来到中原,是要找那位段将军,怎会和这小姑娘有牵扯?” “我也很纳闷,少主要咱们扮成汉人山野的村夫村妇,以防有人趁他受伤时来袭,这个我懂,但那小姑娘又是什么来历?” “少主不要咱们照顾他的伤势,反而由那姑娘全权照料,这可奇了!” 三个男人,陷入苦思,一旁的紫萝则是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还需要想吗?当然是因为少主喜欢人家呀!但她不敢说,因为少主讨厌别人多舌。 “依我猜,这姑娘一定牵扯了什么重大内情,所以少主才会假装弱不禁风,故意缠着她。” 铁三环恍然大悟。“对呀,少主定是在秘密进行什么伟大的计划,否则依少主的性子,是不会这样的。” 雄七击掌道:“原来少主是用苦肉计,要让对方降低防心,嘿,连我都骗了,妙计!妙计!” 紫萝傻眼的瞪着他们三个男人。 亏他们还是苗城的三大高手,武功不凡,原来对这种事一窍不通。 石谦、铁三环、雄七,皆是少主身边的重要手下,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偏都是不解风情的莽夫,加上平日对少主敬畏有加,所以把少主对那姑娘暧昧的举止,当成了是在进行什么伟大计划。 “这不叫苦肉计,而是美男计才对,少主连苗疆第一美女和北蛮玉香公主都不看在眼里,又怎会看上那小姑娘?必是另有隐情。” “说得也是,难怪少主要亲近这位姑娘。咱们可不能坏了少主的大事,放精明点,有事没事,帮着少主一把。” “对、对,咱们不但要帮少主的忙,还要多制造些机会给他。” “为了完成少主伟大的计划,咱们大伙儿可要多帮少主亲近亲近那个姑娘。” “这个简单,有我们三大高手在,还不容易搞定吗?”说着,三个男人都露出得意的笑容。 一旁的紫萝听了禁不住汗颜,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到最后,她也懒得跟他们解释,只好敷衍的说是,反正她也不敢多嘴少主的事,只是放在心上。 此时,屋里传来水灵儿的声音。“我去看看汤熬好了没有。” 一瞬间,黑影交错,个个又飞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劈柴的劈柴,拔鸡毛的拔鸡毛,洗菜的洗菜,忙碌得很。 “老伯伯,这汤可以喝了吗?” “可以可以,来,我帮你舀一碗,去喂你家相公吧。”石谦热切地说。 “谢谢。” “这是我的衣服,才刚买的,给你家相公换上吧。”说着,铁三环把一件干净的男衫塞到水灵儿手里,说是自己的,其实是特地准备给少主的。 雄七也附和道:“需要什么就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当自个儿家,千万不用客气哪!” 瞧他们脸上暧昧的表情,水灵儿不是不明白,老伯他们以为她和楚殷是一对夫妻;这也难怪,为了照料方便,她都和楚殷共宿一房,无怪乎他们把她和楚殷当成是一对,但事实上,他们没有同床,她只是陪在旁边,晚上都在地上打地铺。 她心想,还是跟他们说清楚好了。 “老伯伯,大叔,紫萝大姊,我有事拜托你们。” “请说请说,有什么忙,咱们一定帮到底。” “请帮我好好照顾那位楚公子。” “那当然那当然,不用你开口,咱们也……咦?帮你?你的意思是……” “我明日就要离开了。” 大伙儿先是愣了下,然后突地异口同声道:“不行!” 她呆了呆,一脸纳闷。“为什么?” “因为你不可以丢下你相公!” “他不是我相公。” “那你不能丢下你的心上人!” “他也不是我的心上人。” “那、那……如果你走了,他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要拜托你们啊。” 她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激动?想了想,恍然大悟,这些人一定是怕麻烦。 “你们放心好了,他的伤不碍事了,只是需要休养,不出半个月,他就会离开,我会留下些银子,就当你们供他吃住和照料的代价,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众人面面相颅,紫萝问:“这事姑娘告诉公子了吗?” “千万别告诉他,若他晓得了,肯定不让我走。”她当然不会笨笨的老实说,如果邪王知道她要逃跑了,肯定拦着她。 既然他已无大碍,又有人照顾,她也算仁至义尽了,不趁着邪王尚未恢复体力前逃走,难道等他完全康复后再说后会有期吗? “他就麻烦你们了,我已把每种草药的药性和使用方法写下了,只要按照上头写的帮他换药便行。” 石谦等人互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缓缓点头。 见他们同意了,水灵儿便转身回屋里去,这日子,也耽搁得够久了,师父、大师姊、段姊夫,还有药儿,一定都很担心她。 明日一早,她就离开这里,返回仙山去。 第七章 夜深入静,好梦正酣。 本该是熟睡的时刻,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心痒难熬…… 咦?心痒?她在心痒什么?睡觉睡觉! 朦胧之中,她辗转反侧,仿佛体内有一把火在烧着,令她脸红耳热,骚动难耐,似乎需要什么来安抚一下。 迷迷糊糊中,她从地铺爬起,钻进了某人的被窝里,而某人,诧异的盯着她,在黑暗中,依稀能见到那双俊眸里闪着灼亮的湛芒。 “这床你一个人占去不公平,总不能老叫我打地铺吧?”她语带不平,一双眼儿显得醉茫,但她自己不晓得。 对她突然的抗议,他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望着她。 见他不反对,她就更加大胆的占去他半边床,带点儿耍赖,带点儿娇懒,一碰触到他的胸膛,不知怎地,她有点儿身不由己,想要更亲近他,而她,也真的做了。 一双玉手,隔着衣料触及那硬朗的胸膛时,禁不住好奇的上下抚摸,探索着男人的身子,跟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蓦地,一只大掌攫住她不安分的柔荑,紧紧握住,似是她的举止撩拨了某根危险的弦,绷得很紧。 抬起的美眸,水汪汪的睇他,窗缝透进的月光,照出她的娇颜。 她目光迷离,眼神娇媚,带着无辜的挑逗,令人惊艳,令他紧盯不移,下巴绷紧。 她望着他,突生一股冲动,忍不住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不料,这么做,反而让她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仿佛被唤醒了,更为饥渴,想要的更多,既然这次他没沮止,她索性爬上他的身,啾啾地亲起来。 她不晓得自己为何这么做,只觉得好像唯有如此,才能解决口干舌燥,满足体内不安分的骚动。 不过,她毕竟是第一次,也不晓得从何下手,动作生涩,连如何脱他衣服都笨手笨脚。 突然,身下的人将她压倒,翻身而上,火热吻住她的唇,霸气的卸下她的上衣、长裤、衬衣、亵裤,动作一气呵成,熟练俐落得一点都不像重伤未愈的人。 她今儿个下午才到溪水洗过身子,肤滑光润,发柔清新,随意扎起的长发被他的手挑开了,披散了一肩,与他的纠缠一起。 从未被男人碰过的身子,在大掌的抚触下,受到大大的冲击,令她禁不住呻吟一声,头脑无法思考,只觉得全身好热好热,不能自已。 她一定是生病了,不然怎么会越来越烧? 被他碰过的地方,都像燃起了一把火,既痛苦又甜美,更加抑欲难耐,不住的翻动身子。 猛地,上面的人身子震了下,突然停止了动作,似是意会了什么,却又舍不得离开,紧盯着她臊红而痛苦的芳容。 她不明白为何他停住了,只知道没被他摸着、抱着,就像得风寒没盖被子。 “我……我好难受……求你……” 求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快死掉了。 等不及他有动作,她主动搂上他,将软玉温香投怀送去。 他不再迟疑,用坚定的行动,焚烧她的人,将她一肤一寸,印下邪王的印记。 这一夜,他和她圆了房。 日上三竿,平日这个时候,房内的人早起身了,此刻却依然静悄悄,仿佛睡得正沈。 铁三环瞧了房门一眼,继续劈柴,干自个儿活,偶尔唇角微扬,在暗自偷笑。 雄七一边扫地,一边眼角斜瞄,瞧房门内依然无动静,眼角也不时眯成了上弦月,状似在窃喜什么。 石谦用抹布擦着桌子,却漫不经心,不时留意着房门,神秘的抿着嘴角。 三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打扰房内两人,唯独紫萝觉得奇怪。 “水姑娘今日睡得可晚哩,有点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我去敲门叫她起床。” 她才开口,其他三人连忙反对。 “不行!” “不能!” “不可以!” 她被三个大男人七手八脚地拉到一旁,严正警告。 紫萝轮流看着三人,纳闷地问:“为什么?” “因为人家睡得好好的,何必多事打扰?”石谦道。 其他两人连连附和,都反对她敲门。 “可是少主得服汤药啊,若不提醒那姑娘,误了少主服药的时辰,不好吧?” “放心,少主康复得很快。” “你怎么知道?” “我为少主把过脉象,没问题的。” 紫萝一脸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再坚持。“既然大家这么说,就让他们继续睡好 真不知道这三个大男人在想什么,不担心少主没按时服药,反而怕打扰水姑娘的睡眠?! 她不认为房内有任何异状,因为水姑娘虽然和少主同房,但主要是为了照料方便,睡的是另一张干草铺的床,也许,是因为连日来日夜悉心照料,比较劳累,因此今日睡得较晚。 不过,她正在操心另一件事── 水姑娘昨日说了今日要离开,她又明白少主喜欢水姑娘,应该不愿意让她走,但水姑娘不知晓少主的心情,这时候做属下的他们,应该要想个办法才是,于是她决定找石谦等人商量。 “水姑娘今日就要走了,这可怎么办?你们到底想到办法没有?要用什么理由,才能把她留下?” “她走不了。” 此话一出,石谦便心下叫糟,暗骂自己说溜了嘴。 紫萝察觉有异,心知石谦有事瞒着,又想到他刚才阻止自己去敲门,必然有鬼,插腰质问:“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 “这……我哪有偷偷做什么?” “一定有!不然为何你这么肯定她走不了?天呀,你可别乱来,万一连累少主就糟了。” 石谦不服气的反驳:“我哪会连累少主,我是在帮少主!”他对少主忠心耿耿,就恨人家说他连累少主这种话了。 “那你为何支吾其词?必是心虚!” “说就说,老子怕什么来着,不过是在昨晚的汤里,加了……七叶兰。” 一听到七叶兰,紫萝正要惊呼出声,但另外两人更先她一步脱口而出。 “啥?你也用了?”铁三环和雄七异口同声地讶问。 也? 紫萝惊愕的看向他们两人。 “你们……也用了?” “呃……先前不是说了,要帮少主一把。” “你们也说要制造机会啊。” “还说要帮少主亲近亲近人家。” 搞了半天,原来三人都用了七叶兰! 那七叶兰是苗疆特产的一种花,又叫情花,花瓣七片,只在冬天生长,具有迷惑人心的功效,所以被苗人提炼用来做为春药。 紫萝汗颜道:“你们居然用了七叶兰,那药性极强,是春药中的极品,若喝了一滴,人便会心痒痒,神智飘飘然,若喝了两滴,眼睛看到人,丑老头变潘安,老太婆变仙女,若是喝了三滴,君子变淫狼,处女变淫娃,若是超过三滴的话……”紫萝摇摇头,神色凝重。 “如何?” “那便会物极必反,血脉冲脑,若没及时和男人交合,就会血脉爆裂,七孔流血,你们三人到底用了几滴?” “我只用一滴。”石谦道,然后看看老铁。 “我用两滴。”老铁再看看雄七。 “我……三滴……” 所以总共加起来,是六滴。 现场一片静默,不一会儿,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哈哈笑出。 石谦道:“那不打紧,因为你说了,只要及时和男人……那个一下就没事,所以不管用几滴都没差。” “老石说得是,反正都是亲近亲近。”老铁和雄七也嘻嘻笑的点头附和。 紫萝脸色惨白的补充道:“可是只交合一次不够,必须不断交合,直到女子体内的情花毒尽去,否则依然有性命之忧。为了救女人,那个男人有可能到最后力气尽失,精尽人亡……” 现场又是一片静默,还倒抽一口寒气,现在他们三人终于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 他们不晓得彼此打的如意算盘都一样,各自在昨晚水灵儿的食物里动了手脚,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 这下好了,搞不好会出人命,少主有可能精尽人亡……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三人抢先拍打房门。 “少主!少主!” 他们应该叫楚殷为公子,但由于惊惶失措,一时忘了改称呼。 在用力拍打无回应后,三人决定硬着头皮撞开门,但就在他们备好姿势,提起脚要踢开门板之际,门无声的打开了。 站在房门口的身影,修长挺拔,不动如山,正是楚殷。 “少……少主?您、您没事吧?” 楚殷扫了众人一眼,盯得每个人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并冷冷开口。 “我会有什么事?” 这句话,听似反问,其实是在质问,含着浓浓的危险味儿,质问他们干了什么好事。 只见每人冷汗涔涔,屁股发毛。上回苗城有个属下犯了错,害同族的人失去一条腿,少主也断了那人一条腿,以示严惩;而这一回,若他们害少主那个……那个……用坏了,岂不是要拿自己的命根子去赔?! 思及此,三个男人更是面无血色!没有什么比失去命根子还可怕,男人若无三寸长,便称英雄也枉然,腿一软,都跪了下去。 “少主……”三人惶恐的跪着,只求少主能网开一面,饶了他们这一次。 楚殷始终神情冷然,双目寒光,如腊月的冰雪。 紫萝是女人,没他们三人的忧惧,也比较镇定,为了救石谦三人,她忙转开话题,小心翼翼地问:“公子,她……灵儿姑娘呢?” 提到水灵儿,那对冷眸,果真泛起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柔和,沉吟一会儿,才淡道。 “走了。” “咦?她走了,何时?我们怎么没发现?”紫萝十分意外。 “哼,若非昨夜──”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住,引得众人抬头,好奇的盯住他。 昨夜如何? 在那比刀子还锋利的瞪视下,众人忙低下头,又敬又畏。 原本还战战兢兢等着受罚的他们,忽听得少主命令。 “我要闭目养神一会儿,除了送食,别来打扰。”说完,便关上房门,不再理会他们。 石谦三人呆了呆,少主居然没罚他们? 知道命根子保住之后,三人又是一条好汉,庆幸之余,还彼此恭贺对方的小弟弟,大难不死,必有后代。 楚殷回到床杨上,坐在床沿,敛目沉思,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床单上留下的余温,当目光游走到床单上那抹暗红时,顿时转为深邃炽热。 想起昨夜,她是如何爬上他的床,如何压上他的身,又是如何笨拙的挑逗他的欲火。 一开始,他是惊讶的,小家伙的动手动脚,令他又惊又喜,一经她的撩拨,便按捺不住想要她的念头,虽然后来发现,原来她是中了情花毒,身不由己,但他非常明白,自己之所以碰她,绝非只是为了救她那么简单。 若非自己一时沉睡,绝不会连她何时溜走都未察觉。 俊逸的唇角,勾起迷人的浅笑,可以想像得出,在翻云覆雨后,没了情花毒的迷惑,小家伙的表情有多么惊讶羞涩。 趁他熟睡时不告而别,以为这么一走了之就行了吗? 他会找到她的,待他内力完全复原后,不管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会把她追回来。 屋外,一伙人正在窃窃私语。 “少主好像没事哩?” “干了一整夜的活儿,竟还好端端的?” “少主就是少主,不仅武功高强,少年有为,连这床第之事,都如此勇猛,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哪!” 石谦等人本就佩服少主的英明才智,如今再发现少主的天赋异禀,对他的敬畏景仰,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直呼少主的武学造诣,是内外兼修。 大伙儿在赞叹之际,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原来是紫萝在张罗乍膳,这才想到,他们自己也已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紫萝,今日要煮什么?” “你们去打只老虎回来。” “吃虎肉?” “我要煮虎鞭汤。” “啊?” “少主昨夜如此辛苦,需要好好补一补。” “对对对,要补要补,咱们多打几只老虎回来,少主一高兴,咱们命根子也保得住。” 于是,三个男人匆匆去打猎,补补少主,也顺道补补自己。 大伙儿以为少主闭目养神,几个时辰就好,没想到这一闭,便是三天三夜。 离开山中小屋后,水灵儿行走于山野间,白天,她饮溪水、吃野果,晚上露宿于树干上,身上抹了驱虫草的汁液,除了用来驱虫,也可以隐藏自己的气味,不被其他猛禽凶兽闻到。 她擅于逃跑及隐藏行迹,一路走来,尽量沿着溪谷,不在草间及泥地上留下足迹,只可惜不能飞上跳下的,速度慢了不少。 她在山谷走了三天三夜,尚未走出这山野之地,就遇上山贼了。 水灵儿躲在树上,亲眼目睹了一场山贼抢夺商旅财物的厮杀。 她看得沭目惊心,心下焦急,因为商旅中有不少女眷,只凭那几个手持刀剑的护院抵挡众多山贼,只怕撑不了多久。 她连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仅能靠着逃命的一技之长,不被山贼发现,但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又做不到。 这可怎么办才好?她心下焦急地想。 不用说,这场拚斗,当然是以多欺少的山贼打赢了,男人被杀的杀,被绑的绑,女人和财物全成了山贼的战利品。 水灵儿默默的跟着山贼,当快要进入山寨时,她便不能偷偷跟踪了,因为山寨外头暗藏了哨兵。 这些哨兵,脸上沾了泥巴和叶子,有的躲在树上,有的躲在草丛,山寨的入口处看起来地面平坦无异,其实土里藏了不少人。 这些雕虫小技她八百年前就用过了,所以瞒不了她的眼,只是苦于施展不了轻功,不然老早混进山寨里救人了。 她在外头苦思计量,忽而灵机一动,觉得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个办法,最后下定决心──嗯,就这么办! 她悄悄离开,直到夕阳西沈后,又走回来,而且这次不再躲藏,反而是大摇大摆的往山寨方向走去。 没多久,果然冒出两个山贼,对她大喝:“站住!” 两个身材高大的粗汉朝水灵儿一左一右的走来,四只眼在她身上不怀好意的打转,还勾出了邪笑。 “嘿,是个漂亮的妞儿。” “这下好了,自己送上门来,给咱们爷俩温床。” 两个山贼色迷迷的盯着她,团团将她围住,把她当成了山间迷路的姑娘,哪儿不好走,偏要羊入虎口,可怪不得他们。 水灵儿一点也不怕,反而讪讪的开口:“你们最好对我客气点,否则到时候后悔莫及,跪地求饶。” 山贼一愣,彼此对望后,突然哈哈大笑。 “小美人你倒说说,咱们哥俩为何会后悔莫及,还跟你下跪?” “因为你们若是敢对你们老大未来的夫人不敬,就等着被挖眼断手割舌吧。” 听到此,两人笑声止住,睁大眼,疑惑的打量她。 “你……是大当家的未来妻子?” “是啊,不然你们以为我怎么知道山寨的位置?就是那死老鬼告诉我的。他答应要娶我当压寨夫人,还说我入山时要小心,别掉到你们在地上挖的坑。” 两个山贼表情惊讶,因为他们看这位姑娘一点也不怕他们,态度冷静,的确不像在山中迷路的人;而且他们的山寨位置隐密,若非熟人告知,绝无人知晓,加上她又指出地上暗隐藏的坑洞,更觉讶异。 他们虽然半信半疑,却不敢对她言语轻慢了,因为大当家的好色,三天两头抢来一个女人当老婆,早就不是新鲜事了,况且这姑娘长相十分娇俏迷人,确实是大当家喜欢的货色。 “姑娘先在此等着,待小的通报一声……” “为什么一定要我在外面等?那死老鬼说今天干完一大票后,就来找我,等了老半天都不见他来,是不是不要我了?好!没关系,我走!”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那两个山贼原本还怀疑,但一听到她连今天大当家抢商旅的事都晓得,这下更深信她的话,并且认为这姑娘和大当家的交情特别亲密,否则大当家怎会把这件事告诉她? 两个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山贼,忙请她回来,并哈腰躬身。 “夫人快请,咱们这就带你去见大当家。”连称呼都改了,两人心想不管是不是,先叫一声夫人准没错。 “哼,这还差不多。” 水灵儿抬起下巴,俨然未来的压寨夫人一般,接受两个山贼殷勤的招呼,不费吹灰之力,大大方方的进入山贼窝。 她一点也不怕单枪匹马,并且胸有成竹,因为刚才她已经特地在前来这里的路上留下许多线索,她相信楚大哥为了找段姊夫,还会追来。 邪王一到,这些山贼还有戏可唱吗? 第八章 水灵儿猜得没错,趁着天色渐暗的时候进入贼窟,果然是最好的时机。 山贼们今日抢了一大票,肯定会大肆庆祝,因此她沿路走来,眼睛看到的,尽是山贼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景象,耳朵听到的,尽是吆喝欢庆之声。 她暗暗称奇,从外面看,只会觉得这是一座普通的山,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在这环山浓荫之中,藏了个这么大的山寨。 她一边走,一边暗暗的记下位置。 逃命最重要的,便是熟记路线,并且观察要细腻,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对自己不利,都要判断出来,表面上看似好奇张望,其实脑袋瓜里飞快的转着。 她思忖着,等到自己救出那些人后,待邪王依循她留下的痕迹来到这里,还怕不把这山寨窝搞得鸡飞狗跳吗?而她到时候早已逃之夭夭。 想到得意处,她不由得暗暗窃笑,真是一举两得啊!就不知那些被俘虏的男女,到底被关在哪里? “喂,等等。”她叫住那个带路的山贼。 “夫人怎么了?”山贼客气地问。 “我要先沐浴更衣。” “呃?” “你们这个地方又远又难找,我走了好几天的路,全身都脏兮兮的,这样就去见他太丢脸了。”她装出小女孩儿家的羞涩。 男子恍然大悟,心想毕竟是姑娘家,想要打扮打扮之后再见心上人,也是人之常情。 虽然大当家的已经有个夫人了,但三妻四妾哪个男人不想?而他乘机巴结一下未来的二夫人,定有好处没坏处,忙笑嘻嘻的点头。 “是,是!夫人想沐浴、换新衣,没问题。” 水灵儿庆幸自己运气不错,遇上一个好骗的山贼,其实她是打算藉沐浴更衣之机开溜。 现在,山寨上上下下都在饮酒吃肉作乐,正是下蒙汗药的大好机会。 转了个弯,山贼领她往另一头走去,沿途风景由粗犷变成了雅致,她猜,这儿应该是女眷住的地方。 正凝思时,后头突然传来女子的娇喝。 “站住!”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山贼看到对方,立即心虚的躬身哈腰。 “夫人。” “她是什么人?” 水灵儿突然觉得这声音好熟,难掩好奇的往发出声音的那女子望去,当与对方四目相交时,禁不住诧异。 “是你?”两个女人同时叫了出来。 水灵儿讶异的瞪大眼,因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明月。 她没死? 当时船撞礁了,楚殷又只救了她一个人,因此她以为赵明月必死无疑,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你为什么在这里?”赵明月质问。 水灵儿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赵明月原本诧异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并充满了妒恨,令水灵儿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来人啊,把她抓起来!” 咦?水灵儿瞪大眼,在还没搞清楚状况时,两手已经被赵明月的人给抓住了。 “你干什么?”她生气地问。 “哼,算老天长眼,让你落到我手里。” “老天长什么眼了?我跟你无怨无仇的。” “无怨无仇?”赵明月冷冷一笑,目光却像是淬了毒的阴狠,向抓住她的人命令道:“把她关到牢里去!” “喂,你别乱来!告诉你,我、我可是山贼头子的老相好,也是未来的压寨夫人,你对我最好客气点!”水灵儿胡乱编一通,试图吓阻他们,反正把这山寨里权力最大的头头,一块扯出来就对了。 趟明月听了她的话,不但不怕,反而笑了出来,令水灵儿纳闷不已。 突地,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她脸颊上!这一掌,打得她眼冒金星,脸颊像火烧一般,痛得她差点掉泪。 “你是未来的压寨夫人?真巧啊,我刚好也是压寨夫人,不过是现任的。” 赵明月是压寨夫人?! 她万万没料到,赵明月居然成了山贼头子的妻子。 “你很惊讶是吧?我之所以会成为山贼王的夫人,这全是拜你所赐!” “我?”水灵儿隐忍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疑惑道:“我可不记得何时帮你说过媒了?” 一巴掌,再度无情的打在她另一边的脸颊上。 “你、你干么打人啊?” “哼,要不是你,我的船不会撞礁,若没有撞礁,就不会沈,船若没沈,我也不会漂到岸上,更不会被山贼带回这里,强行要了我,逼我不得不做了山贼夫人。” 水灵儿瞠目结舌,终于搞懂赵明月怨恨她的原因。 搞了半天,这女人是在怪自己害她做了压寨夫人,这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当压寨夫人,怎能硬说是我害的,明明是你先害我!”是谁在背后推她一把,要她去挡刀子的? “就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他一定会救我,不会弃我于不顾……” 水灵儿恍然大悟,赵明月口中的他,是指楚殷,原来她喜欢上楚殷了。 “我是江南第一美人,不应该有这种下场,能和我匹配的男人,若非将相之才,也该是卓绝不凡的男人才对。” 赵明月原本含忧的目光,又转成了凌厉,狠狠瞪着水灵儿。 “压寨夫人的位子不缺了,不过你放心,咱们山寨里还有很多男人,我会把你赐给他们,让你每天伺候十几个男人,被山寨里所有男人玩过,变成人尽可夫的婊子,天天生不如死!” 水灵儿听了傻眼,想不到天底下竟有这种女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的不幸全怪到别人身上。 这下麻烦了!救人不成,反而跳入了火坑。 接着,她被带到一间房门口,门打开,她被粗鲁的推了进去,几个踉跄后,才站稳身子。 水灵儿告诉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才行,但才刚被打了两巴掌,到现在还在头昏眼花…… 两手轻轻抚着双颊,她觉得自己的脸蛋肿成了大西瓜。 “可恶!该死的婆娘,下手真重,有机会,本姑娘也一定让你试试变成大西瓜的模样。” 她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仔细打量周遭。 这是一间石室,房间没什么陈设,只除了一张大床,看起来就像是用来幽禁人的地方,所以唯一的出口便是那扇门,而此时,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三个大汉。 他们一见到她,全都睁大了眼,并且露出淫笑,那一双双贼溜溜的眼,态意在她身上贪婪的打量。 水灵儿每被他们看一眼,就觉得自己的衣裳像是被扒了一件,禁不住吞了吞口水,一手偷偷摸着腰间。她在山谷间行走时,碰巧找到了迷魂草,心想可以用来防身,就摘了不少,并在入贼窝前,将迷魂草磨成粉末,打算潜进山贼窝后,伺机下药救人。 二师姊说过,这迷魂草是比蒙汗药效力更强的迷药,只要吸了一口或是溶在水里喝了一口,包准睡上七天七夜。 “嘿嘿嘿,小美人,咱们会好好疼惜你,包你快乐似神仙!乖乖的跟了大爷们,大爷们不会弄疼你的。” 你们不会弄疼我,我却要迷昏你们,然后将你们揍得每个人都鼻青脸肿,再去找赵明月算帐,把她打成人西瓜,接着救走所有人,出山去报官,把你们这些臭山贼一网打尽! 那水汪汪的美眸,闪着鬼灵精怪,故意笑得媚态横生,对他们送起秋波来,学起唱戏的花旦,娇羞的以手掩面,还翘起兰花指,嗲嗲地说:“大爷们,奴家是第一次,什么都不懂,你们可得温柔些喔。” 她又不是被吓大的,更不会坐以待毙,先降低这几个色鬼的防心,好让他们没有警戒心。 待他们一齐接近时,她笑嘻嘻的抬起手心,自己先闭气,然后嘟起樱桃小嘴,朝逼近的他们吹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跷着二郎腿等着。 一步。 二步。 三步。 咚!咚! 色鬼们一一倒下,迷魂药奏效了! 水灵儿才正要露出得意的笑容时,却惊见第三个大汉,依然好端端的站着,完全不受迷魂草的影响。 她心一沉…… 这回,可真的惨了! 水灵儿与那汉子大眼瞪小眼,心想这汉子挺聪明,没有上当,无法骗对方吸入迷魂草,只好摆出架势,向他挑衅。 “来吧!如果你制伏得了本姑娘,本姑娘就依你,不过,若是你被我制伏了,你就得听我的,敢不敢呀?” 她故意这么说,是怕对方万一又去找人来,她可就真的完蛋了,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激得对方主动跟她拚斗,好使出第二招。 岂料,对方居然噗哧一笑,说道:“我才不要,免得便宜没占到,就先被你千奇幻化的手脚,给揍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俊男美女也变成猪头猪脸。” 水灵儿先是一愣,因为这些俏皮话,只有一个人曾经对她这么说过…… 她即刻认出对方,惊喜交加地喊:“容儿!” 那汉子点点头,笑得更开了,虽是男儿的面貌,却是不折不扣的姑娘家扮的。 普天之下,能够把易容术发挥得如此出神入化,不被别人看穿的,恐怕也只有苏容儿了。 只见那男子的手在脸上一挥,眨眼间,粗犷的相貌变成了细致秀丽的五官,果真是苏容儿本人,她的大师姊。 咚咚咚──水灵儿跑上前,像猴子抱树似的,往前一扑,紧紧抱住苏容儿。 “好容儿!我的大师姊!你总算找来了,我好想你喔~~” 苏容儿也同样紧紧抱住她,喜极而泣地说:“我才想死你了呢!你始终没消没息,我和段大哥就知道你出事了,一路打探消息才找到这里,正担心你是不是被邪王抓走了。” 说着,两个好姊妹再度相拥,像个孩子似的飙泪,一个说自己的思念像大海一样深,一个说若见不到对方,活着比死了痛苦。 她们年纪相同,只是来到仙山的先后次序不同,但对彼此的疼爱却比真正的姊妹还要深。 水灵儿疑惑大师姊为何在此,苏容儿也奇怪小师妹为何身陷贼窟,一说明原由,才知原来两人胸怀同样正义,都是为了救那些被山贼掳走的善男信女,苏容儿也自此才得知小师妹无法施展轻功,难怪一直连络不上。 两人相拥得紧了,水灵儿忍不住哎了声。 “呀,好痛~~” “咦?你怎么了?耶,你的脸怎么肿成了大西瓜?” 因为石室内光线太暗,刚才没注意,直到现在,苏容儿手摸到师妹的脸,才发现她的双颊都肿起来了。 “还不是那个臭婆娘,刚才打了我两个耳光。” 苏容儿一听,好不生气。“那贼婆好阴毒!打你不够,还叫好几个男人来奸辱你?!幸好我扮成了她手下,知道了这件事,就一起跟来,那婆娘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水灵儿安抚容儿,嘻嘻笑道:“他们想占我便宜,我就占他们更大的便宜,那婆娘赐的这两巴掌,自然是要还的。” 苏容儿眼儿一亮,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她知道灵儿一向鬼灵精怪,鬼点子一堆,每当她们三人下山玩耍时,出鬼主意的总是灵儿,而且灵儿又笑得那么贼,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好计策。 水灵儿笑得贼兮兮,对容儿叽哩呱啦的咬耳朵,讲授她的鬼主意。 苏容儿越听眼睛越亮,越听头点得越多,也忍不住嘴角拉高,跟着贼贼的笑了起来。 赵明月命人将水灵儿关起来后,吩咐所有人不准告诉大当家。 她虽非自愿做这个压寨夫人,也不爱大当家,但她妒心甚重,深知大当家喜好女色,绝不满足只拥有她一个夫人,却还是不准他收其他小妾。 毕竟,她是江南第一美女,打从及笄起,便受人仰慕,故心高气傲,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因此只要是稍具姿色的女人被抢回来,她一定先把对方赐给其他手下,反正自己现在正得宠,就算先斩后奏了,大当家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那水灵儿的相貌自然是比不上自己,但不可否认的,也是个美人,她虽不晓得水灵儿和大当家是如何认识的,总之那女人落到了自己手里,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她要那女人受尽屈辱,一辈子以残花败柳之身,痛苦的活在这个世上。 思及此,她阴恻恻的笑了,适才她叫了三个手下去玷污那女人,现下,该去瞧瞧那女人被折磨得如何了。 她本来身边随时有好几个丫鬟伺候,即使被迫嫁了山贼,还是坚持要有官夫人的排场,一想到自己是要去取笑水灵儿,怕被人瞧见她的嘴脸不好看,所以要丫鬟在外头等着,没她的命令,不可靠近,自己则朝石室走去。 尚未来到门边,就听见里头传来呻吟声── “啊~~啊~~你饶了我吧~~” “小美人,你别逃!大爷还玩不够~~” 女的声音,自然是水灵儿,男的声音,则是苏容儿装的,她的易容术好,模仿声音也是一绝。 赵明月心喜,更往前走近,从门上的洞口往里头看,可惜石室太暗,看不清 只要她一进来,她们就可以迷昏她,然后让灵儿易容成赵明月的模样,换上赵明月的衣裳;为了方便行动,苏容儿早做好了赵明月的面具,以备不时之需,想不到刚好派上用场。 水灵儿躺在床上,被扮成男人的苏容儿压在身下,两人做做样子,为了引赵明月进来,水灵儿更卖力的惨叫。 “不要啊~~救命啊~~你别再折磨我了~~呜呜呜~~” 突地,石牢被打开,两个女人心喜,赵明月终于上当了!才这么想着,苏容儿忽地整个人腾空,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挂在空中,而掐住她的,是楚殷,他神色邪气狰狞,浑身爆发杀气。 “不!”水灵儿尖叫,忙要阻止,但却有人早她一步抢先出手。 在石牢中,就见楚殷和另一人打得杀气腾腾,当楚殷要以掌力掐碎苏容儿的颈骨时,立刻又被那人化解掌力,不准他伤害苏容儿。 两人武功相当,内力同样深厚,在几眨眼的功夫内,幻化出百种掌功。 苏容儿的脖子,一下子被掐住,一下子放开。 苏容儿的眼睛,一下子差点被挖,一下子又被另一手挡住。 苏容儿的一脚,一下子进了阎王殿,一下子又被拉离阎王殿。 楚殷和那人就这么一来一往,打得不分上下,他杀不了苏容儿,那人也救不走苏容儿。 苏容儿不敢动,因为她深知在这危难之际,一个小动作,都会让自己丧命,恐怕还会连累到那人。 水灵儿在旁边看得急了,情急之下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将师姊拉开,却不料这么做,反而让师姊的脑门刚好暴露在楚殷劈来的五指魔爪下。 更快的,那人为了挡住这魔掌,出现了破绽,让楚殷得了个先机,改而一掌打向那人胸口。 “段大哥!”苏容儿花容失色,立刻奔向那人,而那人被打了一掌后,震掉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真面目。 水灵儿这时候才看清楚,原来那人是段姊夫。 赫然发现对方是仇人段御石,楚殷诧异不已,眼神继而转为狠厉,他走上前,杀人之心昭然若揭。 “不可以!”水灵儿忙冲过来,张开双手护在大师姊和段姊夫前头。 楚设愤怒命令。“滚开!” “不要!”她语气坚决,表明了死也不走。 那张俊容,因为愤怒而绷起青筋,她对段御石的维护,更加惹怒了他,愤恨的举起大掌,运力于掌心。 “你不让开,连你一起杀!” 她无畏的直视他的目光,咬了咬牙,回答道。 “你若是要杀他们,就连我一起杀了吧!” 第九章 杀她? 他辛苦追来,当然不可能杀她,即使气怒攻心,但他绝不会伤害她! 段御石是他的仇人没错,但他的愤怒,却是来自于妒火。 休养了三日后,他立刻循线追来,一心想找回灵儿,当他终于发现她留下的蛛丝马迹后,他心急如焚,一想到她被山贼抓走,不由得着急,当下迫不及待的赶来救她,一听到她呼救的声音,便火速冲进来。 可她为了这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甘心为对方牺牲性命,坚定守护的决心,令他双手紧握成拳,下巴绷紧,一对眸子像要喷出火来。 苏容儿很庆幸,相公又救了她一次。 师父曾说,她有三次劫难,第一次,她落崖,被相公救起,也因此与他结缘,第二次,她刚才差点死在邪王掌力下,相公为了她,受了邪王一掌。 幸亏段御石内力深厚,自知逃不过楚殷的这掌,当下即以内力化去七成,只受了点内伤,尚不碍事,但他满心疑惑,感觉楚殷这一掌并不扎实,否则即使化去七成,剩余的三成仍能让他吐出一口血,除非……邪王有顾忌。 稍一思考,他便明白了,邪王若非有伤在身,就是刚复愈。 楚股重伤刚复原没多久,无法尽施全力,这一掌打下,他自己也受到段御石内力的反弹,暗自运气吐纳。 “相公?” “我没事。”段御石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忧心忡忡的妻子,温柔的目光,在看向邪王时转为凌厉。“他有内伤,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话刺激了楚殷,神情更为森冷,怒炽的眸子,像是闇夜里发光的蛇。 水灵儿和苏容儿都倒抽了口气,因为眼前的景象令人骇然── 邪王的身上出现了数条黑影。 是剧毒苗蛇! 一条一条的苗蛇,蠕动着身体,从邪王的襟口和袖口钻出来。 有的爬到他肩上,有的绕着他的颈子和手臂,随着邪王脸色越加凄厉阴沉,黑蛇也越来越多,不停的吐信威胁,仿佛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全部一拥而上。 水灵儿困难的吞咽着口水。一条小黑还挺可爱的,但是太多小黑就会让人屁股发毛。 她早见识过楚殷驾驭小黑大军攻击敌人的能力,被小黑咬到的人,死的时候,脸也是黑的。 老天,这时候的他,真像地狱来的修罗,无论如何,她非阻止不可! “江湖上说,邪王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我救过你,所以我是你的恩人,你该对我报恩!” 此话一出,那锋利淬毒的目光,不知砍杀她多少次! 换了其他人,逃命都来不及了,哪里敢跟邪王讨价还价啊?但她顾不了这么多,鼓起勇气道:“现在,我不要你报恩,我只要求你别杀他,恩仇相抵,两不相欠。” “不行!” “怎么不行?当你身负重伤时,明知你要杀他,我还是救了你,如果你伤害他,我……我、我会恨你一辈子!”说着,她突然眼眶红了,一想到他跟段御石将会拚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她就好难过。 自小到现在,乐观开朗的她,头一回感到无力。 她不要和他成为仇人,不要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瞧见那泛着泪光的忧容,楚殷神色更为难看,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他的心绪也跟着起伏翻搅,感到挫折。 “你……就这么在乎他?” “我也在乎你啊,我不希望你受伤嘛!”她一边抽抽噎噎的掉泪,一边可怜兮兮地说。 那对俊眸,突地闪过一抹异芒。 “你不希望我受伤?” “是呀,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武拚得你死我活,何苦呢?”最苦的是她,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不是他问话的重点,他想听的,是刚才她说的那句“我也在乎你”。 “你阻止我,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不希望你杀人啊。” “为什么不希望我杀人?” “当然是怕你杀他呀。” “还有呢?” 还有?她一脸莫名。 “还有什么?”自己不是讲得很明白了吗? 她泪眼汪汪,呆呆的望着他,一脸纳闷。 楚殷额头冒着青筋,沈声道:“你说你在乎我,怕我受伤。”难得他会沉不住气,说出了口。 水灵儿立即恍悟,立刻点头如捣蒜。 “是啊是啊,你的身子刚复原,不应该妄用内力,这样很容易受内伤的,我好怕他伤到你。” 只要能阻止这场杀戮,要她讲多少好听的话就讲多少,而自己也真的打从心底关心他,除了怕他和段姊夫决斗,更怕他又受重伤,甚至死掉。 一想到万一失去他,她便生起恐惧。 倘若楚殷不在世上了,她一定会难过得心疼,疼到整颗心都碎掉了,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神态语调中透露出的情感及关爱,加上那货真价实的泪水,令那张冷容瞬间柔和不少,散发的厉气也收敛许多。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护着他?”如果她在乎的是他,为何愿意用生命维护段御石?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语气里的妒意可浓烈了。 “因为他是我大姊夫啊。”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楚殷为之一怔。“姊夫?” “是啊,她是我大师姊,她的丈夫,当然就是我的大姊夫。”然后又指着师姊苏容儿。“其实她不是男的,而是我的大师姊,只是易容成男人而已。” 这时候,苏容儿也脱下了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楚殷才晓得,原来适才欺侮灵儿的,根本不是男人,而段御石之所以阻止他,只因为要救自己的妻子。 在明白灵儿跟对方并无瓜葛,没有半点情意后,他浑身的邪煞之气消失了,森冷的眸底添了温度,不再像适才那般狠厉。 但随即想到姓段的是灵儿的大姊夫,自己若娶了她,岂不成了姓段的小妹夫? 思及此,他脸色又臭了起来,霎时心绪复杂难平。 水灵儿偷偷察言观色,见他一下神色稍缓,一下又眉头紧皱,始终沉默不语,实在猜不透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看起来好像怒气消了不少,但又不敢掉以轻心,楚殷脾气捉摸不定,很难猜得准,难保待会儿杀意又起。 一只小手拉拉他的衣角,小声哀求:“你不要杀我大姊夫好不好?” 他不答,反倒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关的话。 “你的脸怎么了?”虽然石室昏暗,但她身上任何的异样,即便是少了一根头发,都逃不过他洞悉锐利的眼。 “喔,这个啊……被打的。”她下意识低下脸,两手遮着两颊,突然感到很心虚,因为她不想给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一点也不想,因为一定丑死了。 当她羞于自己的美丑时,没注意到楚殷神情的变化,一听到她被打,眸中再度堆满杀气,反而是苏容儿和段御石察觉到了,两人互看一眼,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小师妹和邪王,原来他们两人之间起了微妙的变化啊…… 其实从他们之间的对话和神情态度,容儿就发现邪王对小师妹是特别的,小师妹似乎也很在意邪王,一直在旁边默默观看两人的互动。至于段御石,他是一介武将,对男女感情没那么细腻,直到现在才看出来。 “谁?” “咦?”水灵儿抬起眼。“什么?” “谁打的?”楚殷沈声问,目光危险。 说到这个,她当然要赶快大大向他吐苦水,一来可以转移话题,好让楚殷不去想杀段姊夫的事,二来顺便骂骂那个母夜叉。 “还有谁,当然是──” “楚公子?” 众人一愣,不约而同把视线转向声音的来处。站在门口的赵明月,见到楚殷是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手抚着胸口剧烈的心跳。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她呐呐地说着,脸蛋染了一层羞红,眸中泛着感动的泪光。 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总算皇天下负苦心人,她终于等到心上人了。 适才,她在石牢门外,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撞开,一时昏了过去,渐渐回复意识后,就瞧见了楚殷。 她惊喜交加,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来到楚殷面前,满脸尽是喜见心上人的嫣红。 “我终于等到你来救我了,不枉费我在这儿忍辱负重,盼的,就是有一天能再见到你。” 她完全不晓得,刚才将她撞开的,正是楚殷,一迳儿的相信,楚殷的出现是为了她一人。 那日在船上他没救自己,一定是因为他受伤了,情非得已,否则他怎么舍得抛下她?不过,她不怪他,因为她始终相信,楚殷其实是喜欢她的,只是碍于有了妻室,两人相见恨晚的缺憾,一直折磨着两人,但没关系,有情人终成眷属。 瞧,他一直盯着自己,一定也是因为感动两人的重逢,才会舍不得移开目光。 楚殷瞪直了眼,盯着赵明月许久许久之后,才转头望向水灵儿。 毋需开口,光是一个眼神,水灵儿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她不是鬼,是活人,船沉了后,她被冲上岸,山贼头子救了她,收她当压寨夫人。”她长话短说,简单明了,不拖泥带水的解释完,这个女人为何出现在此的原因。 “我不是自愿的,而是被逼的,我根本不想做压寨夫人!”赵明月忙解释,愤怒水灵儿的多嘴。 这女人必是怕丈夫爱上自己,所以故意强调她已为人妻,好阴狠! 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事先找了三个男人奸淫她,让她变成了残花败柳之身,如此一来,楚殷就不会要水灵儿,而是要她江南第一美人赵明月了。 思及此,她更不客气的指着水灵儿,向楚殷告状。 “她背着你,和男人搞七捻三,而且不只一个,是三个──咦?”赵明月这时才发现,地上躺着两个男人,另一个手下不见了,石牢内也不知何时多了一男一女的陌生人。 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楚殷根本没听进去。 “是她?”这话,楚殷是对水灵儿问的。 没头没脑的,别人不晓得他在问什么,水灵儿却明白他是在问,打她耳光的是赵明月? 她迟疑着,不知该不该回答他,因为在瞥见他眼中的危险后,她的心中突生不好的预感。 虽然她没说,但他猜到了。 赵明月正纳闷着怎会多了一男一女?但想想,反正没差,刚好现场有三个男人,充数也好,继续诬赖。 “她和这三个男人都相好过,刚才还叫得淫声浪语的,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楚大哥,她背叛了你,不守妇道,像这种女人,没有资格当你的妻子──咦?” 赵明月又顿住,瞪着自己原本指着水灵儿的手,却没有手,因为手掌不见了,被削平的手腕,正噗噗地喷着血。 手没了? 霎时,她脸上布满无法置信的死白,颤抖的唇瓣,将内心的恐惧化为凄厉的尖叫。 “啊──” 她抓着自己的手,连连倒退,踉跄的跌倒,最后是呼天抢地爬着出去的,模样可悲又可凄。 其他三人看了,都晓得是楚殷的杰作,苏容儿惊讶的低呼:“哇……他是怎么办到的?” 她望向相公,段御石仅是不屑的轻哼,他功力深厚,所以楚殷出手时,他看得很清楚。 水灵儿呆了好一会儿,她虽有预感,却没料到楚殷会削了赵明月的手掌。 有仇报仇,以牙还牙,她深深明白楚殷的行事作风,只是没料到他会这么生气,若是自己,顶多再回个两巴掌给赵明月,把她打成西瓜脸而已。 “你切断她的手?” 楚殷脸色冷沈,对她拧紧的眉头很不悦。“怎么?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 “没必要到断手的地步吧?” “她打你。” “打回去就好了啊。” 他神色更为森冷阴厉。“她叫人奸污你。” “但我没让她得逞啊。” “如果得逞,我就要她的命!” 意思就是,他只断她的掌,算是大慈大悲了。 地非常不赞同他的做法,虽然很高兴他是为自己报仇,但手段也太激烈了,非跟他说说不可。 “别人用手打你,你就断他的手,难道别人用脚踢你,你也断人家的脚?” 楚殷冷哼。“没错。” 她抗议的反驳:“大错特错!” 楚殷脸色又沉下来。“你说什么?” “这个仇只会越结越大,冤冤相报没完没了,你懂不懂!”她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会。” 她一愣。“为什么?” “斩草除根就行了。” 她呼吸一窒,还以为这人有什么高见,禁不住被他的顽固给气恼。 这男人外表斯文儒雅,骨子里却脾气坏得很,人家以为他是羊,其实是一只利爪尖锐无比的豹,世人都被这家伙欺天盖世的美貌给骗了。 苏容儿在一旁看得玩味有趣,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变成了两个冤家在逗嘴。 谁都瞧得出来,邪王爱灵儿很深,她禁不住为自己的小师妹感到得意,居然可以征服苗疆邪王。 她仍记得,精通天文地理、深谙易经道学的师父曾说过,全天下的男人都追不上灵儿,能追上她的,必然是她的有缘人。 这也是为何当初她敢用易容术,让灵儿假扮成相公将邪王引开,出此计策的动机,只因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这些话。 直到此刻,终于证明师父说得没错!这么一来,事情就好办了。 邪王若和师妹成亲,不就成了她的妹婿,如此一来,他也没理由杀相公了,太好了!太好了! 水灵儿越说越是气呼呼,一来气他固执,二来气他要和段姊夫决斗,她非说服他不可。 “好!你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天经地义,那人家对你有恩,你是不是也应该报恩?” “是。” 水灵儿愣了下,料不到他答得如此干脆,以为他是一个不小心落了自己的圈套,正要咧开嘴角洋洋得意地笑,想不到接下来他补了句。 “你先前奸淫我,所以我也该奸淫你。” 众人听得一怔,苏容儿和段御石一致惊讶的转头瞪住水灵儿。 你奸淫他? 你奸淫邪王? 你奸淫武功高强的邪王? 水灵儿仿佛听到轰的一声,两颊瞬间烧得如一团火球,羞急之下脱口而出。 “我才不要!” “好,恩怨相抵,咱们两不相欠。”楚殷说道,嘴角隐隐泛着邪笑,只要自己娶了她,就不在此限。 “这……这……”水灵儿气羞的瞪着楚殷,没想到这人竟用她讲过的话,将了她一军!她尴尬的瞧着大家,试图想解释些什么,向来的伶牙俐齿变成了吞吞吐吐。“不是的,我……我……” 此时此刻,她心虚得不得了!那一晚的翻云覆雨,她还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自己爬上他的床,压在他身上,扒他的衣,亲他的嘴,到现在,她遗是不明白当时自己为何会那么大胆? 总之,是她奸淫了他,然后吃干抹净就溜掉了。 苏容儿重新用一种看英雄的目光,对小师妹面露佩服!不愧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想当初自己也是死皮赖脸缠着相公,用的是一招猴子抱树,抱住就不放了,最后自己偷亲人家,才降服相公,小师妹更厉害,直接把人家吃了。 原来不需要什么高深复杂的武功招式,用霸王硬上弓就可以征服邪王啊。 受教!受教! 楚殷阴邪的目光,缓缓移向段御石,冷道:“该是咱们把帐算一算的时候了。” 段御石也是同样的杀气腾腾。“随时候教。” 石室里的空气瞬间凝结,仿佛两道无形的气劲在交互碰撞,连旁人都因为这股杀气而感到透心寒。 水灵儿和苏容儿皆慌了,两个名震江湖的高人,一交手必是两败俱伤,轻则伤,重则亡,而她们没把握可以阻止得了! 当气氛正紧张时,门口突然跳进来两个汉子,手上各持一把亮晃晃的大刀。 “是哪个王八蛋砍断咱们夫人的──”话未落,两个山贼就被楚殷和段御石一人一掌,给打飞出去。 活该他们倒楣,拿着大刀在两位高人面前吆喝,恐怕他们趴在地上吐血时,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被打出来的。 外头暂时没了声音,显然是没料到派进去的两个手下,居然就这么轻易被打飞出来!没多久,咆哮声又起,但这回只敢在外面装腔作势狗吠而已。 “里头的人出来!居然敢伤了我们大当家的夫人?” “好大的胆子!快出来受死!” “对!对!活得不耐烦了!” 两师姊妹互看一眼,美眸皆亮了起来,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这批山贼来得正是时候哪! “段大哥~~” 苏容儿忙偎进相公的怀里,展现娇弱怜人的一面,深知当生命交关的时刻,相公第一个考虑的是她的安全。明知有相公在,根本不用怕,但为了避免他和邪王交手,现在能表现得多害怕,就有多害怕。 段御石大手将妻子搂紧,安抚道:“别怕。” 水灵儿和师姊默契向来很好,也忙开口转移这两个男人的注意力。“这下好了,整个山寨的人,都把咱们团团包围了!” “里头的人快出来!是男的就杀掉!” 有人问:“若是女的呢?” “那就正好给大伙儿天天轮流暖床!” 话落,两个男人同时将杀人的目光朝外头射去── “槽了!师姊,他们要奸了咱们!” “如果落得此下场,我宁可自缢!” 两个女人当然是乘机火上添油,最好把他们旺盛的杀气,全留给那些山贼消受去。 不用说,当务之急,便是解决外面的山贼,好保护他们心爱的女人。 段御石原本不愿大开杀戒,才会让容儿帮他易容,潜入贼窝见机行事,但是情况发展至此,也不得不放手一搏了。 水灵儿从门上的窗格,正数着对方有多少人,一颗脑袋努力转着应敌之计。 “老天,他们人可真多,我看是全部出笼了,我们被困在这里,得想个办法脱身──哎呀──” 她的衣领被某只大手抓住,往后一拎,温热的气息呵着她的耳,传来低沉的命令。 “你给我乖乖待在这里。”话落,楚殷身形如鬼魅似的,飞出了门外。 他一走,段御石也立刻对妻子嘱咐:“在这等我!”人也像一阵风似的,飞身出去。 不一会儿,外头杀声震地,但其中哀号声居多,苗疆邪王和威震四方的段将军联手,这批山贼人数再多,也气数已尽,要不了多久便会摆平。 水灵儿和苏容儿,两双明亮的大眼睛,悬在窗格上转呀转的,看看门外,再瞧瞧彼此,两人担心的只有同一件事。 “我推算大概只有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会解决掉所有山贼。” 山贼解决掉,就是两人决斗的时刻了。 “那么我们最好赶快想出办法,不让他们自相残杀,否则就等着守寡。” 第十章 壁垒分明的两个男人,不动如山的伫立着,虽然尚未开打,但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令两个夹在中间的女人,提心吊胆的猛擦冷汗。 水灵儿和苏容儿,一左一右,紧抓住身边的男人,保持安全距离,不准他们出手,因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山贼便解决掉了,而她们还没来得及想出办法,不过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她们只知道,两人是死敌。 但她们却不知道,两人如何变成死敌? “你跟我段姊夫,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水灵儿一直没机会问楚殷,他和段姊夫到底是结了什么梁子,以至于他要不远千里而来的追杀他。 楚殷目光冷凛,语气冰冷地开口:“他心里明白。” 于是水灵儿和苏容儿的目光,改而看向另一方,寻求答案。 段御石的回答,却是冷淡的一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 楚殷一对眸子进射凶光。“你不知道?” 段御石对他质疑的口气很不悦。“大丈夫敢做敢当,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欺骗我妹子的感情,对她始乱终弃,还敢狡辩!” “你妹子是谁?” “楚璇。” 段御石不由得一怔,继而浓眉深拧。“是她?” 苏容儿也呆住,心儿凉了一半。“段大哥?”该不会他他他……他真的曾经辜负人家姑娘?! “慢着,我是认识她没错,但我没有对不起她,是她对不起我。” 这个答案,倒是让大家意外了。 “你说什么?”楚殷脸色更难看了。 “段姊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说来听听。”水灵儿也很着急,担心他们要打起来。 于是段御石将一年前,还在北方虎城驻扎时,自己如何阻止一位苗疆姑娘用鞭子修理一名汉人男子,又是如何制伏她的经过,说予大伙儿听,当时在边境地区,汉苗两族时有冲突。 “……我猜,那楚姑娘大概是鞭子被我弄断了,面子上挂不住,对我怀恨在心,才会故意说我辜负她。” “胡扯!”楚殷怒斥。 段御石与他怒目相对。“我段御石做了就敢认,没做过的事也不准他人栽赃,信不信由你!倒是你,和北蛮王勾结,欺压我汉人,是何居心?” “荒唐!我何时和北蛮勾结了!” “北蛮王欲将公主许配给你,不就是为了拉拢阁下整个苗族?” 这一回,换水灵儿瞪大眼,惊讶的望向楚殷。 他要娶北蛮公主?怎么没听说? “我没答应!”楚殷立刻反驳,这件事,他极不愿让灵儿知晓。 段御石冷哼。“你现在没答应,将来未必。” 一句话挑起了战端,楚殷冷不防的向他扑杀而去,段御石迅速双掌一挡,接住对方的招式,两入水火不容的打起来,霎时狂风扫叶,昏天暗地。 苏容儿花容失色,不知所措地叫道:“糟了糟了!咱们快阻止他们呀!咦?灵儿,你去哪?” “我要回仙山。” “你现在回仙山?不是开玩笑吧!你不管楚殷了?” 她两边的嘴角垮下来。“他要娶北蛮公王,我还留下来干什么?”说完,又愤恨的转头,眼角尚有泪光。 苏容儿傻眼,很明显的,灵儿在吃醋,而且还是一大醰的陈年老醋,当下,她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自己一个人已经应付不过来了,灵儿一走还得了! 突然,她灵光一闪,有办法了! 赶紧张口大喊:“灵儿,你别想不开呀!有什么话好说,千万别自杀啊!” 水灵儿狐疑的回过头。“我没有──” 猛地,一个身影迅雷不及掩耳的来到她面前,将她揽入怀里,因为速度太快,一时之间眼花撩乱的不知怎么回事,待看清后,水灵儿才发现抱住自己的,正是楚殷。 “你做什么?放开我呀!”她挣扎着,因为他把她抱得好紧。 “不行!” 他不肯放开,仿佛怕一松手,她会干出什么事来。 水灵儿没好气的瞪他。自从与他有了肌肤之亲后,自己突然对男性的气息敏感起来,而这副伟岸的胸膛,也不断刺激她忆起那一夜的记忆,脸颊不由得泛起臊红。 “你……干么突然抱着人家?” “你为什么寻死?” 她这才恍悟,原来他信了容儿的话,以为自己真的想自杀,如此抱紧自己,是怕她出事,禁不住心下暗喜。 不过她表面上没否认,故意语带酸涩的反问:“你都要娶北蛮公主了,还管人家做什么?” “我不会娶她!”他语气坚定。 “我才不信,娶北蛮公主,何等尊荣,也许你会改变主意。”说着,满脸的委屈,旧泪未干的容颜上,再添了新泪。 楚殷拧眉。“我说不会娶她,就不会娶,不管是不是公主,都一样。” 难得他说好听的话讨自己开心,也相信他是说到做到的人,但她发现自己好喜欢跟他撒娇呢! 一个被宠的女人,甜头尝上了瘾,难免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也不例外。 “做公主的都是大美人呢,说不定你瞧见了她,就迷上了。” “不会。” 横了他一个媚眼。“你怎知不会?” “很简单,我把她头砍下来给你,就知是不是美人了。” 水灵儿当场傻眼,吓得严正警告。 “不可以!我警告你,要是你敢去砍她的头,我发誓再也不理你!不准接近她,知道吗!不、可、以!”两只小手紧紧揪住他的领子,横眉竖眼的瞪着他,只差没将口水喷在他脸上。 “要我不砍她的头,行,只要你嫁给我我就答应。” 她又呆住了,话锋十八转,转到了这话题上,害她没个心理准备,心下却是又惊又喜。 “我……你要我嫁你?” “你不嫁,我就砍她的头,你嫁,我就不砍。”他说得脸红气不喘,一点也不像是在提亲,倒像威胁。 不管是威胁,还是命令,水灵儿都已经听得心花怒放了。 自己从没想过是不是喜欢他?但每次一想到他,心就怦怦跳,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男人已经占住她心中那块位置。 只不过,他以北蛮公主的人头要胁,好像道理不对,纵然她古灵精怪,可遇上他之后,却有时候头脑变得不灵光了。 “如果我嫁你,你就不砍北蛮公主的头?” “对。” “也不会砍我段姊夫的头?” “对。” 水灵儿听得欢天喜地!他答应不杀段姊夫了,那还有什么问题,她当然答应了! “好,我嫁给你,你要守诺言喔!”欣喜的点头。 他微扬的唇角勾起俊朗的弧度。“你放心,我不会砍你姊夫的头。”眸底闪过一丝邪气,砍他手脚就行了。 水灵儿回头迫不及待的告诉苏容儿他们这个好消息。“容儿,楚大哥答应我,不杀段姊夫了!” “真的?太好了!”苏容儿听了也是心花怒放,她在一旁等了好久,一方面要管住相公,免得他又杀将过去,一方面也期待灵儿可以搞定邪王。 水灵儿脸蛋红扑扑的害羞道:“因为……我……我要嫁他。” 这话正中苏容儿的心意,忙开口说些吉祥话。“太好了!这是大喜事耶,恭喜师妹找到如意郎君,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对不对?楚大哥。” 她丝毫不敢叫邪王一声妹夫,还是尊称一声楚大哥,不但保留了人家的面子,也不会降低他的地位。 但是,偏偏有个大老粗没这么想── 段御石眉心皱成一个“不”字。 “这家伙要做我的‘妹夫’?不会吧!” 妹夫二字,再度引爆第二次的战端。 楚殷杀气腾腾的飞扑而来,段御石身形一跃,与他在空中交手,霎时天地变色,卷起一阵狂风落叶,草木皆惊! 两个女人傻愣当场,完全没想到,这两人说打就打,连个招呼都没有。 “你们住手啊!”苏容儿欲哭无泪的呼喊,但两人打到了天上,没武功的她们,只能在地上着急的干瞪眼。 “楚大哥,你明明答应我的!”水灵儿气愤的跺脚,上头传来一句。 “放心,我不会砍他的头,顶多砍他的手脚!” “哼!说大话不打草稿,谅你没这份能耐!” “试试看就知道!” 两人都拚尽了全力,但一个重伤刚愈,一个刚受内伤,此刻大打出手,大伤内力,在过百招之后,两方同时击出双掌,皆是倾出全力,碰掌后即刻向外跳开,落地后,楚殷和段御石不约而同吐了一大口鲜血。 “段大哥!” “楚大哥!” 两女双双奔向各自的丈夫和情郎身边,水灵儿惊慌的扶着楚殷,原本她很气他的,但见到楚殷面孔苍白,唇角残留的鲜血不停地滴着,揪疼了她的心,担心都来不及了,哪里还忍心责备他。 “你伤得怎么样?痛不痛?” 楚殷浑身杀气满盈,直直的盯着段御石,长发披散,目光专注而锐利,那模样,就像一头充满野性的豹,即使受伤,依然孤傲冷静,挂在嘴角的鲜血,反而让他看起来更为邪魅,俊美得令人屏息。 段御石则是浑身冒着熊熊火气,他不笑时,那张带疤的严肃刚毅面孔就够吓人了,一旦上了战场,便如一头吃人的猛虎,每个线条,每块肌肉,都爆发一股慑人的力量,瞬也不瞬的瞪着敌人,嘴角的鲜血,也滴个不停。 虎豹相争,两败俱伤,就像他们这样。 “看来你受伤不轻。” “彼此彼此,你也好不到哪去。” “哼,算你运气好,我答应灵儿不杀你,否则你已死在我的毒蛇之牙。” “若不是看在小师妹的分上,打在胸口的一掌,就不是只留下手印,而是已经挖出你的心脏。” 楚殷拉开自己的衣襟,果然见到左胸上有一块紫黑色的手印,愤怒斥责:“大言不惭!若非我手下留情,留你的狗命,你哪有机会打这一掌!” “对你,我不知手下留情几次了,否则你现在哪还有机会在这里说大话──”段御石忽地脸色一白,再吐了一大口鲜血,接着身躯重重的倒下。 “段大哥!”苏容儿吓得尖叫。 楚殷露出胜利的邪笑。“嘿嘿……说大话的人是、是你……”蓦地双腿一软,终至不支倒地,他跟段御石半斤八两,也没好到哪去。 “楚大哥!”水灵儿惊叫,慌乱的蹲下身摇他,人已吓得六神无主。 仿佛是老天开的玩笑,这两人上辈子活似结了深仇大恨,这辈子却要结成亲家,亲家尚未结成,便已经伤亡惨重了。 水灵儿伸手颤抖的采他鼻息,幸好还有呼吸,没死! 眼见心上人伤得重,她心焦如焚,偏偏她身上的丹药已用尽。 “怎么办?怎么办?”她口里喃喃地念着,突然想到大师姊,对了!大师姊有丹药。 “容儿!容儿!”她忙来到苏容儿身旁,伸手向她要。“快给我一颗大还丹!”有了大还丹,起码可以保命。 她奇怪师姊怎么半天没反应,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师姊整个人呆掉,脸色仓惶,禁不住愕然。“容儿?你怎么了?”她忙摇着师姊。 “不见了……” “你说什么?” 苏容儿突然哇的一声,飙出两行泪,大哭起来。 “锦囊不见了!我的锦囊掉了!没有大还丹,我怎么救段大哥啊!” 水灵儿容色同样惨白,跌坐在地上,颤声问:“你搞丢了锦囊?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今日一团混乱,我根本不晓得何时掉的,又是掉在哪里……”她越说越伤心,泪珠玉滚,湿染了整张容颜。 这锦囊何时不掉,偏偏今日才掉,难道是上天注定,要她们两个不管未嫁已嫁,都得守寡? 两个同病相怜的师姊妹,忍不住抱在一起大哭。 她们姊妹情深,曾发过誓,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是没说过两人的丈夫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啊~~ 苏容儿除了易容,什么都不会,水灵儿的轻功,偏偏又被封住,连去求救都办不到,在这荒山野岭之地,她们一点办法也没有,除了大哭,还是大哭。 不过两人一同大哭,声音倒很响亮,回绕在山林间,传得又高又远,连方圆百里外的人,都听到她们了亮的哭声。 某个人,循着她们的哭声,缓缓朝山寨走来…… 她身穿紫衣,裙衫飘逸,一头乌黑柔亮的秀发,没有太多钗环缀饰,仅用一条紫色的丝带,将小部分头发在后脑系住一个髻,其他的任其披散垂肩。 虽无华丽的衣饰,但她冰清玉洁的美貌,与众不同的气质,胜过任何穿金戴银,或是身着绫罗绸缎的千金,因为她与生俱来的那股飘逸气质,是没人学得来的,而她美眸里那抹总透着不驯的淡漠,亦是最迷人之处。 施药儿抬头上望,耳朵听着那荡气回肠的哭声,点点头。 “就是这里了,默石。” 站在施药儿身后,一个长相可怕,全身毛茸茸的壮汉,静静的杵着。他是施药儿的仆人,跟在主人身边,单手抱着木箱,里头装的全是主人采的草药。 他始终沉默,施药儿也知道他不会回答,因为他是哑巴,又长得高大,面无表情,像块石头,所以施药儿给他取名默石,意即沉默的石头。 “真难得,除了小时候,长大后,就从没听她们哭得这般大声,活似家里死了人。”她摇摇头,轻柔的语调总是漫不经心,步调总是不见急躁。“走吧,默石,咱们去看看,那两个女人到底在呼天抢地什么?” 她才往前踏一步,肩膀就被大手抓住。 施药儿疑惑的回头。“什么事?默石?” 默石伸手指着地上,施药儿沿着他指的方向观察,初时看不出来有什么,后来默石拿一颗大石丢到地上,地上赫然出现一个大窟窿,施药儿才恍悟。 “原来有陷阱啊!这里似乎暗藏不少机关哪,但是我必须进去,不能放任我两个亲爱的师姊妹,在那里哭成人干呀。” 默石走上前,一腿屈膝半蹲,施药儿便走过来,坐在他的臂膀上,由默石带着她,轻身一跃,像穿梭在树林里的猴子一般,一晃眼就没入林中。 “呜呜呜~~” 水灵儿和苏容儿,早已哭得不成人样了,她们这辈子都开开心心,从未经历生离死别,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是唯一挚爱,却即将在她们面前死去。 任水灵儿聪明灵巧,此刻也一筹莫展、手足无措,如今能做的,便是期望神迹出现,最好有什么菩萨降临,帮她们救救两个男人。 “容儿,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 “倘若药儿这时候在就好了,呜呜呜~~” “是呀~~有她在,就算死人也可以救活~~呜呜呜~~” 一声叹气传来,凉凉地说道:“我又不是神仙,哪有如此神通广大。” 水灵儿和苏容儿哭声乍停,瞠着又圆又大的眼珠子,瞪着前方的紫衣少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瞧你们两个,哭得眼红鼻子肿的,难看死了。” “药儿!”两人惊喜的叫了出来,同时跳将起来,用吃奶的力气,往她那儿飞奔而去。 施药儿唇瓣抿出淡笑,能见到容儿和灵儿,她也很高兴,因为此行,正是为寻她们而来的。 两人奔上来,一个猴子抱树,一个蛇身缠树,把她抱得又黏又密,活似八百年没见,令施药儿一时很不习惯,禁不住流冷汗。 “你们……做啥这么激动……啊!不要乱亲我,都是口水!” 她性子冷,不像容儿和灵儿两人活泼热情,突然抓住她又抱又亲,恶心死了,她额头直冒黑线,禁不住低叫。 “默石!快把这两只动物拿开!” 不待默石有所行动,容儿和灵儿已经自动改往默石扑去,一人抱一边,眼泪鼻涕一起流。 “默石!我们也好想你喔~~” 默石并非草木,那刚硬木讷的面孔上,也露出微笑,似乎两位主人对他越热情,他越开心。 施药儿擦擦脸上口水,不住的摇头。“真是的,弄得我一脸……咦?”美眸睨着地上两个人,黛眉微微挑起,她点点头。“太阳这么大,躺在这种地方睡觉,真是好兴致啊。” 水灵儿和苏容儿一左一右的奔到她身边,又是眼泪鼻涕齐流。 “不是啦!药儿,他们快死了,你快救救他们啦!” 药儿轻哼。“救?非亲非故的,我为什么要救?” “他是我相公!”两人异口同声的抢着回答。 “相公?你们何时成亲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未来相公啦,总之我们迟早会和他们成亲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带回仙山向师父老人家拜见过,就出事了!” “那就等成亲了再说。”她掉头就要走。 “药儿!”两个女人全吼了出来,同时拉下了脸。 施药儿又掉头回来。“好啦好啦,说说笑也不行,瞧你们紧张成这副德行,果然像快死了丈夫的怨妇。” 三个徒弟中,施药儿说话最直,性子最冷,却也最灵秀动人。 她成天与药草为伍,身上总散发着淡淡的药草香,当她不笑时,像个雪霜不化的冰心美人,但她微笑时,却如冬天开的那抹扑鼻梅花,傲骨,却动人心弦。 为两人把脉后,她立刻叫默石开箱,里头放着大江南北各式珍贵的药材,还有她新炼制的丹药。 她一边喂两人服用后,稳住他们的心脉,一边听着她们说事情的始末,同时命默石帮灵儿解开身上的穴位。 “你的轻功并没失去,只是被封住了,打通穴位便没事。” 水灵儿霎时觉得脉络通畅,试着一跃,果然身轻如燕,轻功已恢复了七八成。 “我可以施展轻功了,太好了!”水灵儿欣喜道,重新有了翅膀,手脚也变灵活了。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你的轻功可完全恢复。”她将各式各样的灵丹妙药,分别递给了容儿和灵儿,要她们好好带着,然后对默石吩咐:“你帮她们将这两个男人带回仙山,免得他们路上又打起来,折腾我两位姊妹。” 她虽性子冷,说话毒,但是对自幼一块长大的师姊师妹,却呵护备至,凡事处理严谨,只不过她不会表现在口头或态度上,而是用行动,即使现在,说话和态度也是淡淡的。 默石听了她的话,用力摇头,并大皱其眉。 “我可以照顾自己,听我的话。” 灵儿和容儿两人诧异。“咦?你不跟我们回去?” “我要去寻找仙人醉。” “仙人醉?”容儿和灵儿,全睁大了眼,心知,这一定又是稀有珍贵的药材,否则不爱出远门的药儿,不会如此执着。 默石面色凝重,拉拉两位主人的衣角,指着药儿,猛摇手,似是在告诉她们什么事。 默石是哑巴,但她们心领神会,默石稍微比手画脚,就晓得他在说什么。 “你说……药儿一个人很危险,有人要抓她?”灵儿诧异问。 默石点点头,不肯就这么放药儿一个人离开,其他两人再度看回药儿。 “这是怎么回事啊,药儿?有人要抓你?” 药儿黛眉轻拧,怪默石多嘴,淡漠地道:“只是一个无聊男人罢了。奉师父之命,来寻找你们的这段期间,我救了一个男人。” “你救了一个男人?!”灵儿和容儿睁着无法置信的大眼,还水亮水亮的眨了几下,她们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她们非常了解药儿,除了喜欢研究药草,她其实是不喜欢医治别人的。 女人求她医治,她还勉为其难,男人求她医治,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否则她不会答应。 因为,不相关人的生命,她从不在乎,因为她对生死看得很淡,包括她自己的命。 能让药儿愿意救治的男人,一定另有重大原因,至于到底是什么?她们实在好奇死了!当楚殷和段御石不再有生命危险时,她们的注意力,全放到药儿身上。 施药儿淡漠的轻哼。“这有什么稀奇,想救就救了,不过似乎不该救他,这男人很麻烦……”最后两句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那张清冷美丽的容颜,难得会为一个男人,拧紧了眉心。 “什么麻烦?” “是呀,为什么?” 四只好奇的眼珠子,不停的在她脸上转呀转,期待听到什么惊人的故事。 “我也不知道,我好心救了他,他却软禁我,不过他的手下打不过默石,所以抓不住我。” “啊,这男人好过分,恩将仇报!”两姊妹听了,忍不住为她打抱不平。 施药儿叹了口气。“就是啊,好人没好报,所以我才不喜欢救人。” 事实上,她只说了其一,还有其二、其三,一直到其十,都没说,她救人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做药草实验,又为了方便观察效果,干脆把人家脱光光。 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被她拿来试药草,已经气愤难平了,居然还被扒光了衣服,更是天大的侮辱。 “好了,天色不早,早点上路,我也该启程了,默石,那箱药草,你帮我送回仙山,栽在院子里,知道吗?” 默石呜呜地叫着,似在抗议,但药儿一沉下脸,他就不敢出声了。 姊妹三人又说了些叮咛的话,告别之后,施药儿独自一人上路,淡紫色的美丽芳影,逐渐消失在林中。 “她一个人没事吧?”容儿有些担心地问。 “她会有什么事?凡是跟她接触的人,没事就三生有幸了。”灵儿道。 两人互看对方,不约而同的仰天大笑。 “说得是,谁惹到药儿,谁倒楣。” “惹到她的人,只有自求多福的分。” 施药儿的厉害,唯有自幼一块长大的她们,才深深了解,最美的花,通常是最毒的。 水灵儿和苏容儿各自扶起自己心爱的男人,总算可以回仙山了。她们各自找到了一生挚爱的男人,即将带回仙山,让师父瞧瞧。 可以想像得到,把这两个水火不容的男人放在一起,必然是天翻地覆!但没关系,仙山上,什么没有,灵丹妙药最多,而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要师父在,不怕!不怕!天塌下来,都有师父顶着! 两个徒弟回仙山了,暂时结束她们闯荡江湖的旅程,而施药儿的江湖之旅才开始,即将展开一个属于她和那个男人的故事。 ──全书完 编注: ☆关于擅长易容术的大师姊苏容儿和冷面将军段御石的爱情故事,请看橘子说554《笑将军》。 后记 六、七月,是莫颜最悠闲的两个月。 难得可以好好放自己一个假,休息了一阵子,呵呵,不过所谓的休息,当然是去玩啦。 皇城之最,紫禁之颠,为了培养写古装的心情,所以心血来潮,去了趟北京,看看紫禁城,顺便到居庸关上望长城。 在北京住了一段时间,偶尔去胡同里探古,当地的计程车司机,还特地载我到多尔衮的一所故居去瞧瞧,夸说若非当地人,绝不知道这处大宅子。 老哥跟嫂子跟我说,紫禁城很大,想在里头散步,最好是选上午,可以避开午后的炙热。他们有游紫禁城的经验,听他们的准没错,所以我们利用上午的时间走走看看,尽管花了两个小时,仍无法尽见全貌,因为实在太大了,走到脚软,加上观光客越来越多,所以也只是走马看花地逛过,算是到些游了。 我对长城较有兴趣,万里长城,果如其名,车子快到居庸关时,远远就望见沿着山顶而建的长城,十分壮观。 以往只能在书上或电视上看到的万里长城,如今就在眼前,内心的兴奋自不在话下。 常言道,不到长城非好汉,依小女子看,到了长城非流汗,因为坡度太斜啦! 长城是沿着山顶的走势而建的,山坡有多斜,长城就有多斜,听说有人走长城会滚下坡,小女子亲自体验之后,果然传言一点也不夸张,难怪长城上要多盖个扶栏,好让游客可以紧扒住扶栏,不然每个人都会变成多尔衮(滚)。 有机会到长城的朋友,小女子强烈建议,最好先乘坐缆车上长城,然后从高处往下走,才有机会当英雄好汉,倘若你从入口徒步进长城,嘿嘿嘿,恭喜你,你这个汗是流定了。 小女子幸运,有高人指点,先坐缆车上山,从高处往下走,一路除了欣赏壮阔山河,还瞧见不少人气喘吁吁的爬坡。有个外国女人,因为太胖了,还得两个男人在后边推她屁股爬阶梯,她喘,后头两个男人更喘,说来,这也算长城奇景之一。 在北京住了一个月后,便开始静下心写稿了。 这回写的是邪王,为了让自己培养写古装的心情,去租了武侠小说回来看,连上厕所都在蹲马步练功。 这段练功期间,发生了令我毕生难忘的恐怖事件,自小p(panasonic电脑)寿终正寝后,现在由阿寿司(asus华硕)继任大业。 某天晚上,小女子用寿司写稿,一直写到深夜两点,正当我打算将稿子存入随身碟,按下储存键时,突然出现奇怪的视窗,当我再按下否定键时,视窗不见了,word也被关了,此时,发生了自民国以来,最恐怖的离奇事件── 随身碟里的《邪王》不见了!! 不管小女子如何搜寻,用尽各种方法,都找不到《邪王》档案,也无法开启。凌晨两点多,这时叫我去哪儿呼天抢地找救兵?吓得我双手发抖,因为我已经写到第五章了,而寿司还在七天试用期,所以没将《邪王》存档备份。 不见的那五章是唯一的档案,霎时把我给吓到直冒冷汗,以前就算赶稿或没灵感,也没这么恐怖过,判得我整晚失眠流泪屎,支撑到凌晨六点才稍微合眼。 隔天上午,立刻抱着寿司冲到光华商场去挂急诊,用颤抖的手把它交给电脑维修工程师。 当那位工程师老兄说可能救不回来时,我当场双目红红,在三秒内流下第一滴泪,无意中创下惊世世界纪录。正巧回头的那位老兄,不由得傻眼,赶忙攻口说还不一定,也许救得回来。 幸好稿子最后终于失而复得,否则小女子将难过得去出家,就此隐姓埋名,逃之夭夭。 说真的,要不是发生这种事,打死我都不把随身碟里的资料给别人看,因为档名都是什么《xx情》啦,《xx美人》啦,《心动xx》啦,《疼惜你》啦之类的。 当工程师帮我把失去的《邪王》档案救回,小女子喜极而泣的同时,也呆掉了! 因为这位老兄连同我以前砍掉的旧档名也一并让它们复活,一堆《秀色可餐》、《干柴烈火》、《爱死不偿命》、《滚开啦!大色狼》等等档名,全都排排列好。 告诉各位,当时我真想挖洞,不是给自己跳,是要活埋他老兄的。 那老兄虽当时没问,但在最后结束前,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我说我在写小说,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位老兄啊,你果然在乱乱想,平日一定常看a书对不对? 经过这次教训,你们一定以为小女子会多存几份档对不对?不用这么麻烦啦,其实有个更好的办法,就是有事没事,传稿子给编编存档,嘿嘿,这样最保险啦! 下一本,将要写施药儿的故事,所以,小女子得继续带着武侠小说,去厕所蹲马步练功,下回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