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醉》 楔子 “衣家庄”世代男丁单薄,甚难拥有众多子孙开枝散叶,可“衣家庄”在江湖上却仍赫赫有名,只消有人提起“衣家”二字,众人便会立即想到大名顶顶的“衣家庄”,不做其他联想。 “衣家庄”之所以名气响亮,并非家学渊源,拥有绝世武功,也非衣家男丁特别出众、鹤立鸡群、世代在朝为官。衣家之所以有名,在于他们的女人。 衣家的男人个个长得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貌似潘安,可是一旦和衣家的女人相较,就好比是杂草与名花了。衣家女子个个国色天香、姿态婀娜、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王侯将相、英雄好汉的心魂。 衣家女人的美令男人赞叹,令女人羡妒。当她们出现时,世间所有绚丽的光采都及不上她们的万分之一;当她们开口说话时,连出谷黄莺的欢唱声都为之逊色。 有人说,衣家的女人是上天赐予世间男子最美好的梦幻,光是远远地看她们一眼,便会觉得这世间是美好、纯净、无瑕的。 有人说,光是能见上她们一眼,已是祖上三代积来的福分;若是能和她们说上一句话,更得修上八辈子;若是能一亲芳泽呢?那可能得修上几百世了! 正因为“衣家庄”女人出众的美丽,久而久之,世人又称“衣家庄”为“美人庄”。 妄想一亲芳泽的人多如牛毛,可真正能娶衣家女人为妻的不是王公贵族便是英雄豪杰,也唯有出众的英雄人物方配得上貌美如花的衣家女人。 遐想归遐想,想要得到衣家女人总得先掂掂自个儿的斤两,免得自取其辱、贻笑大方。 那么衣家的女人呢?集世人目光于一身的她们,又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真是庆幸拥有过人的美貌,受天下英雄人物爱慕吗?抑或者,她们宁可当个平凡的女人,出生在平凡的家庭,与心所相属的心爱男子相守一生呢? 第一章 天,湛蓝无云,似耀眼灿烂的宝石铺满无垠天际。 日,高高悬挂,似颗大火球以绝裂之姿意欲摧毁万物,凡是承受它照拂,哪怕是翱翔天际的鸟儿,奔跑在地上的马儿,甚至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都会遭到最无情的对待。 空气在此时、此刻是凝滞不前的。 滚滚黄沙堆积出一个个变幻莫测的丘陵,随着风势变化,顷刻间立即转变成另一种不同的风貌。干枯大地,几株即将枯死的树木兀自挣扎展现最后的生命力。 灼热,死亡,杀戮,无时无刻充斥在这片荒芜大地中。 荒漠上驻扎着一支纪律严谨的军队,在严厉的罗将军带领之下,他们的纪律无从挑剔,可打从今日自京城派来的一小队骑兵到达后,人心即开始浮动。众兵士皆私下猜测这支由圣上亲自派出的人马目的为何?莫非圣上责怪他们擒抓“荒漠苍狼”办事不力,所以特地派人来取代罗将军? 军队里的人被突来的骑兵弄得人心惶惶,所有擒抓“荒漠苍狼”的行动皆是听从罗将军指示的,可每每以为就要逮着“荒漠苍狼”时偏又让他给逃之夭夭,倘若圣上这回要降罪于他们,该如何是好? 轻点被打几杖军棍、扣扣军饷,重则极有可能会丢了脑袋瓜子。所以在尚未弄清这支小队前来的目的之前,众人说什么也无法安心。 主帐中,威武的罗良刚将军冷着一张脸,威仪十足地看着站在身前、忿忿不平的独子罗力辅。 子承衣钵,父子俩一同驻守边关,人们谈论到他们父子俩总会简称他们为大小罗将军。 “爹,您说圣上派小王爷前来究竟有何用意?”四下没有旁人,罗力辅立即说出心中的不满。想他们父子俩为皇上驻守边关,虽然一直无法顺利擒抓住“荒漠苍狼”,可也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皇上怎么能突然间从京里派了个小王爷过来,说是要帮忙擒抓“荒漠苍狼”?这岂不摆明了说他们父子俩比打京里来的那个养尊处优的小王爷还没本事吗? 罗力辅光想起小王爷——兰墨尘那张像女人一样美丽的脸孔,就浑身不舒坦。一个大男人长得如此妖媚,简直不伦不类。若非知晓兰墨尘是长公主所生,最受皇上、皇太后宠爱的小王爷,头一回见面还真会以为兰墨尘是打哪来的男宠呢! “力辅,沉着点。”罗良刚可不以为兰墨尘的出现会有多大的改变,顶多是带来些许的不方便罢了。论起行军打仗,他的经验远比兰墨尘丰富,兰墨尘不过是个受到众人呵捧宠爱的公子爷儿,随便捧个几句,便可将之玩弄在鼓掌间,是以罗良刚压根儿没将兰墨尘放在眼里。 “爹,孩儿实在不懂,您为何一点儿都不担心?难道您真打算要听从小王爷的命令?”在罗力辅心中,他们这支军队只听从父亲的命令,其他人无法取代父亲的地位。 “你以为一个随身带着宠姬的公子爷能成什么大事?”罗良刚冷冷一笑。自兰墨尘的脸上,他看不见一丝认真,只觉兰墨尘和京里那群成天花天酒地的权贵子弟没两样。 “这倒也是。”罗力辅没忘兰墨尘身边那个美得惊人的女子,初见她骑在白马上,冷淡绝艳地睥睨所有人的姿态时,教他见了当场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是他所见过最美丽的女子,白皙的脸庞似上好白玉雕饰而成,唇瓣似玫瑰花瓣一样娇艳动人,而她那双漂亮的翦翦水瞳似会夺魂摄魄般。关于她的美,可以细数的有太多、太多,很可惜的是,她从头到尾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不然他就可以知道她的嗓音是否如黄莺出谷般悦耳动听了。 “皇上之所以派小王爷来,若不是他在京里闯了祸,就是闲着无聊,想到边关来看看,打发时间。要不了几天他就会受不了苦地自动回京了,所以他在的这些天你就忍忍。” “是。”罗力辅一方面觉得高兴,另一方面又觉得可惜。倘若兰墨尘自请回京,那他岂不是再也看不见她了?心中蓦然感到怅然若失。 “甭提他妄想逮住‘荒漠苍狼’,恐怕就连‘荒漠苍狼’的手下他一个也抓不着。”想到皇上下的口谕,罗良刚不由得摇头失笑。“荒漠苍狼”何等厉害,连他们都抓不住,更枉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兰墨尘。 委实想不透皇上在想什么,居然会派兰墨尘来抓人,皇上在派人之前合该仔细想想究竟适不适合。“荒漠苍狼”可不是京里那些个没事犯点案子的小地痞,他是令商旅闻风丧胆、杀人不眨眼的盗匪啊! “爹,可皇上谁不派,偏派他来捉‘荒漠苍狼’,会不会他真有那么点本事?”罗力辅有些担忧。 “不可能!我带兵多年,看过的人可多了,他有没有那份能耐,一看便知,他绝对没有办法抓住‘荒漠苍狼’!”罗良刚说得斩钉截铁。 既然父亲说得这么有自信,罗力辅便不再对父亲的看法有所质疑。 “小王爷不是你该在意之人,你做好分内之事即可。”罗良刚在意的是儿子有无好的表现,他们遭受“荒漠苍狼”愚弄过太多次,得另想办法拿下“荒漠苍狼”,最好这功劳能归在力辅头上,让力辅的名声威震朝野、上达天听,证实虎父无犬子,使罗家的门楣更加光耀。 “是。”罗力辅嘴上乖乖地应了父亲,实际上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纵然父亲要他别去在意小王爷,他偏就控制不了自个儿的思绪,总会不期然地想起小王爷,紧接着心里就泛起一股酸意。 “别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不管你对小王爷有何感觉,心里瞧不起他也行,可他总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叫圣上一声舅舅,是长公主的心头肉,父亲又是位高权重的兰王爷,咱们得罪不起,所以别垂涎他的女人!”罗良刚何尝不了解儿子的那点心思,当儿子看着那女人直发愣时,他心中便暗叫不妙。 “孩儿明白。”心思教父亲看穿,罗力辅羞赧地胀红了脸。本以为隐藏得很好,原来是高估了自己。 “记住,漂亮的女人多得是,犯不着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得罪不该得罪之人!相反地,我希望你和小王爷套套交情,将来于朝堂上对咱们父子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朝堂上有人,日后若有事相求,也较好使得上力,尤其对方还是人人巴不得攀上关系的小王爷,此刻机会落在头上,怎能不好好把握? “孩儿尽力试试。”罗力辅硬着头皮接受父亲的要求,至于兰墨尘瞧他瞧不瞧得上眼,就不是他所能左右的了。 “不能只是尽力试试,而是一定要办到!”罗良刚对儿子的要求极为严苛。 “是!”罗力辅马上简洁有力地回应。 “很好。”罗良刚满意地颔首。 “禀告将军,小王爷请您到他的帐中商谈要事。”守在帐外的士兵进入报告。 罗良刚望了儿子一眼,那眼神说明了他有多不满小王爷高高在上的姿态。素来都是他命令旁人来见他,今儿个立场丕变,让他不大习惯,不过官场上玩的就是表里不一这套,他没打算得罪人,对于兰墨尘的命令,自是立即奉行。 罗力辅想陪同父亲一道前往兰墨尘的营帐,可是兰墨尘要见的人仅父亲一人,无法随行。可惜,今天没机会再见那美人一面了。他在心底轻轻逸出一声叹息,随即因害怕被父亲发现他的失望,而立刻沉着冷静地望着前方。 “你好好琢磨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罗良刚丢下话便赶往兰墨尘的营帐,有自信儿子会想通并听从他的吩咐的。 虽然离开了京来到苍凉的荒漠,可兰墨尘终究还是贵为小王爷,又甚得皇上宠爱,因此一路行来,多得是地方官员巴结奉承、献上各式各样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就连来到边关荒漠,尽管无法住在奢华大宅中,他的营帐也是所有营帐中最为宽敞豪华的,众人竭尽所能不让他感到有一丝的不舒坦。 紫檀木雕云龙多宝格内摆放许多新鲜事物供他无聊时可以把玩,随侍丫鬟已手脚俐落地在案上摆上蜜饯白樱桃、松仁瓤红果、奶酥油枣馅花糕、梅花酥及一壶蒙顶茶供他享用。 每个人都将他服侍得服服贴贴,让他感受不到离京的不便。 兰墨尘一派惬意地斜卧在紫檀木五屏风罗汉床上,嘴角似笑非笑地喝着蒙顶茶,睇望背对着他的衣婳逸。 衣婳逸感受到他的视线,执忸地不转头看他,细心地将摊在眼前看了无数次的家书给收存在黄花梨雕花盒中。 “看了那么多次,还不腻?”他睇望她细读家书的背影已经腻了。 “不关你事。”衣婳逸冷淡回他。旁人因他身分尊贵而将他捧上天,她可不。 “这么冷淡?”兰墨尘嗤鼻一笑,对于她无礼的态度早就习惯,甚至觉得有趣。普天之下,胆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的人除她以外,别无他人。 衣婳逸冷哼一声,不搭理他。 “不理我?你这样真教我伤心,原先我是想你既然这么珍惜这些家书,不如我派人要你妹子每天都给你捎来一封,岂不是更好?”兰墨尘漂亮的眼瞳闪烁恶意的光芒,有意捉弄她。 “不需要你多事。”衣婳逸旋身白了他一眼,眸底写满不悦。为何他不能品他的茶、吃他的茶点就好,非要来吵她? “怎么会是多事?我见你每回都将你妹子捎来的家书当宝贝瞧,我让她每天捎上一封,该说体贴入微才是。”兰墨尘的笑容充满邪气,轻佻地挑了挑眉,没半点正经。 “我说过,我和我妹妹的事一概与你无关,犯不着你来多事。”衣婳逸再次重申。 “啧!瞧你说的像是我不安好心似的,真是太教我伤心了。不过说实话,我倒很想见上你妹子一面,听说她被封为‘天下第一美人’,不知是怎么个美法?”他轻抚着下巴,一副打算马上派人到“衣家庄”将衣婳净带来跟前,让他好生看看天下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 “婳净已经与人订亲,你没事别招惹她!”衣婳逸森冷警告他,倘若他胆敢妄想动婳净一根寒毛,她绝对让他后悔终生。 “生气了?”见她生气,兰墨尘乐得很,唇角勾勒出更深的笑意。 婳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明知他是故意惹火她的,可她就是不许有人拿婳净来开她玩笑,婳净是她最珍视的妹妹,不是让人戏嘲的对象。 “信你看完了,气也生了,不过来吃点蜜果、花糕?”光他一个人坐着喝茶,荒漠之中亦无有趣的事物,教他无聊得直打哈欠。 “我吃不下,你自己吃。”每回看完家书,就会特别想回“衣家庄”去看看,不是要见父亲与哥哥,唯一的目的是看看家中的妹妹。她离家多年未曾回去过,不知婳净现在长成什么模样?是不是还和小时候一样喜欢赖着人撒娇呢? 身为“衣家庄”的女人,她们拥有女人钦羡、男人垂涎的过人容貌,许多人会觉得她是幸运的,可她从来都不这么认为,反倒是引以为耻。就因为有着美丽的容貌,就因为她爹认为她的容貌可以为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所以千方百计透过旁人说项,将她硬是送入了兰王府,表面上说的是让她在兰王府学习好的礼仪规矩,实际上图的是什么众人皆知,只是没人道破罢了。 置身于没人预期她会出现的兰王府,她身分未明,不是丫鬟亦不是小姐,不过是名吃白食的食客,让她羞窘难受。父亲要的是她能以美貌迷惑住长公主的爱子兰墨尘,哪怕仅是当一名侍妾,只要能为“衣家庄”带来利益便成,至于她怎么想的,就不在父亲关心的范围之内。 是以,她讨厌利欲薰心、凡事算计的父兄,也讨厌从来不敢反对丈夫决定的母亲,让她一个人孤伶伶地进到兰王府。那年她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身边没半个亲人,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十个年头过去了,父亲不曾来信要她回“衣家庄”,偶尔的来信皆是在探她的口风,字里行间不断暗示她务必掌控兰墨尘的心,或是多多在长公主面前为家人美言,除此之外,她看不见父亲对她的关怀;至于母亲就更令她心寒,从未捎过只字片语给她;而唯一的哥哥也和父亲如出一辙,关心的是她能为“衣家庄”带来多大的利益? 唯独婳净是不同的,婳净关心她在兰王府的生活,担心她过得不好,担心她被人欺负,也总是在信中说想念她,可兰王府不是寻常人可以随便来去之处,所有的思念只能诉诸于笔墨,她们姊妹俩难以见上一面。 因此,对于婳净的来信,她才会万般珍惜,总是一看再看,看到可以倒背如流为止。 兰墨尘就是明白她这点心思,明白婳净对她的重要性,才会时不时地拿婳净来惹恼她,只能说兰墨尘吃饱撑着,没事找事做。 “是不喜欢这些蜜果、花糕吗?没关系,我让云雩撤下,另外换上别的。”兰墨尘唤着站在一旁的丫鬟。“云雩,你没听见小姐说她吃不下吗?还不快换上别的。” “是,奴婢这就换下。”云雩手脚俐落地撤着案上的蜜饯、花糕。 “别让云雩瞎忙和,这些全都是我喜欢吃的,我这不是吃了吗?”衣婳逸来到兰墨尘身畔,青葱玉指拈起一颗蜜饯白樱桃放入口中。 见她吃了蜜饯白樱桃,兰墨尘这才朝云雩使了个眼色,让她不再撤下桌上的蜜果、花糕。 云雩伶俐地为衣婳逸斟了杯蒙顶茶后,乖乖地退到一旁等候主子吩咐。对于兰墨尘与衣婳逸相处的情形,她早已见怪不怪了。每回案上备的定是衣婳逸爱吃的膳食、点心,偏偏小王爷就爱闹得衣婳逸不开心,待衣婳逸脾气上来说不吃,小王爷便会命她另外换上别种衣婳逸爱吃的膳食、点心,倘若衣婳逸没阻止,她便得跑进跑出换上好几回。 幸好衣婳逸没存心整人,否则光是每天这样来来回回跑着,就足以让她累瘫了。 兰墨尘凝望着她绝艳的侧面,她的肌肤是质地上好的丝绸,柔软、细致也冰冷;她的一头亮丽乌发顺滑过指尖的触感似缎,散发出淡雅清馨的一袭黑缎;她的唇粉嫩诱人,最娇嫩的花瓣都相形失色;她的眼瞳灼灼闪耀,似最珍贵的宝石就镶在她眼中,光彩夺目。 她,是一株蔷薇。 一株带刺的蔷薇。 一株散发出醉人香气的带刺蔷薇。 有太多男人于见到她的第一眼便沉醉在她惊人的美貌中,但众人皆知这株美丽的蔷薇独属于兰墨尘,他是她唯一的男人,除非他不要,否则其他人不得觊觎。 兰墨尘若有所思地直盯着她看,感受到灼烫的视线,衣婳逸背脊微僵,太明白通常他以这样的视线凝望着她时,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佯装不知情,取了块梅花酥如嚼蜡般食不知味地尝着。 “这块梅花糕看起来很好吃。”兰墨尘自身后轻轻扳过她的脸,吻上她的唇,暧昧地吃着她口中的梅花酥。 突如其来的亲吻啃食使衣婳逸手中的半块梅花酥掉落在地,她被动地接受他的亲吻,兰墨尘不疾不徐地吻着她,亲密地分享她口中的梅花酥。他的啄吻并不狂暴粗猛,是以深深浅浅的亲吻诱哄她投入这一吻当中。 一旁的云雩忙背过身去装忙,整理着早已整理好的行囊。她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是不是该到外头去候着,免得看见更多不该看的? 云雩一想到那可能性,忙转身走出帐外。当她掀开帐幕时,帐外的守卫正好要通报罗良刚将军听命前来,这么个一进一出,掀开的帐幕有更多的空间让外头的人瞧清里头正发生什么好事。 罗良刚透过帐缝,瞧见兰墨尘旁若无人地亲吻怀中的宠姬,立即不以为然地在心中冷哼轻嘲。果真如他所料,兰墨尘和京里的权贵纨绔子弟没两样,除了狎妓游玩,什么正经事也不会干。 要操纵一无所长的纨绔子弟对他而言轻而易举,要不了几天兰墨尘就会视他为心腹,甚至在回京后自愿为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力荐,届时他们父子俩回调京城便指日可待。 这鸟不生蛋、狗不拉屎的贫瘠之地,他待得够久了,早已厌倦,不仅没油水可捞,还得成日与“荒漠苍狼”周旋。老是抓不着“荒漠苍狼”招来朝中那些自以为是的文官讪笑,可也让他憋了一肚子气。那些个不懂得行军打仗的文官,真以为要在荒漠中逮个人是件容易的事吗?他真想对他们咆哮,有本事换他们来抓抓看,他们才会明白他有多辛苦。 眼下皇上派兰墨尘来对他而言绝对是好事,可得好好利用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个咸鱼大翻身,让朝中那群自以为是的文武官欣羡他的好运道,待风水轮流转后,看还有谁敢嘲笑他! “启禀小王爷,罗将军来了。”守卫本是要退出帐外,要罗良刚跟他在外头等上一会儿功夫,不过见小王爷已发现他们到来,双唇自怀中的美人儿朱唇上离开,这才敢硬着头皮通报,希冀小王爷不会怪他们扫兴。 “请罗将军进来。”兰墨尘没打算让衣婳逸离开,手臂不着痕迹地压制着她,让她像只猫儿般乖乖倚坐在腿边。 有外人在时,衣婳逸从不反抗兰墨尘,她依照兰墨的意思坐在他脚边,螓首枕在他腿上,一副旁人撞见他们亲吻的画面是再正常不过的模样,丝毫不见羞窘。 她整个人放空,眼眸迷离,不去想罗良刚见着方才的情景会怎么想她?外人如何想她,她早心知肚明——不就是个贪慕富贵、恬不知耻的贱女人嘛! 无所谓,她不在乎,就算世人讥嘲轻视她千百遍,只要婳净不这么认为就成。 她不痛,真的不痛。 入到帐内,罗良刚所见到的兰墨尘便是荒淫豪奢,已不复见他们初到荒漠的仆仆风尘,再见他帐中的摆设应有尽有,全然不似身受皇命来到边关擒抓“荒漠苍狼”,反倒像是来游玩的,这令罗良刚见着更加不把兰墨尘放在眼里。 “末将罗良刚见过小王爷。”尽管心里鄙视兰墨尘,表面上罗良刚的态度仍恭谨得很。 “罗将军不必多礼,请坐。” “谢小王爷赐坐。不知小王爷命末将前来有何差遣?” “差遣不敢,只是想请教罗将军有关‘荒漠苍狼’一二事。”兰墨尘淡淡笑了笑,把玩着衣婳逸柔细的发丝。 “不知小王爷对‘荒漠苍狼’有何了解?” “只听说他是名盗匪,其他一无所知。”兰墨尘大方承认。 “‘荒漠苍狼’不是普通的沙漠盗匪,他狡猾残酷,纵横于沙漠,无往不利,来往商旅听见他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他与他手下四员大将纵横沙漠多年,遭到他们掠劫的商旅不计其数,死伤更是难以计数,是以朝廷才会想尽办法要逮住他。可惜末将无能,三番两次都让他逃脱,这回由小王爷亲自出马,相信不出数日,小王爷便能将‘荒漠苍狼’手到擒来。”尽管认定兰墨尘没那能耐,罗良刚还是将兰墨尘说得有如天生的武将般,至于兰墨尘懂不懂得行军打仗,有没有能耐逮着狡猾的“荒漠苍狼”,大伙儿心里明白得很,倒是不用点明了。 “听起来挺棘手的。”兰墨尘仍一派悠哉,没将“荒漠苍狼”放在心上。 初生之犊不畏虎啊!罗良刚忍住摇头的冲动,兰墨尘那一派公子爷儿的模样,实在让罗良刚瞧不下眼,倘若兰墨尘是他的下属,早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了,哪还能在他面前嬉皮笑脸? “末将深信‘荒漠苍狼’一听见小王爷您的名号便会吓得落荒而逃。”罗良刚干脆吹捧起兰墨尘来。 “假若真是如此,倒也省去一桩麻烦。”兰墨尘笑着接受罗良刚的吹捧,恍若“荒漠苍狼”听见他的名字真会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 蠢才!罗良刚于心底讥笑兰墨尘的天真愚蠢,表面上却陪着笑脸。他的视线再次接触到枕着兰墨尘大腿的衣婳逸,这女人的确是美得惊人,听闻她是“衣家庄”来的,莫怪能迷得力辅晕头转向。 可是女人再美终究没权势、名利来得美,当男人有了权势、名利,要拥有多美的女人没有?兰墨尘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他是长公主与兰王爷的独子,若非他出身权贵,凭他的平庸焉能得到衣婳逸这等美人? 说到底,罗良刚认为男子汉大丈夫该长得虎臂熊腰、顶天立地的模样,而非像兰墨尘那般美得妖邪,这样的男人文文弱弱,岂成就得了大事。 罗良刚言不及义、口沫横飞地大大吹捧兰墨尘,简直要将他捧得有如神人再世。 “罗将军,我瞧你在这儿待得挺久,这附近定有绝妙风景供游人欣赏是不?”待罗良刚说得口干舌燥,兰墨尘这才打断他。 “这荒漠中的风景与江南水乡相较实在不值一提,更枉论与京畿相提并论了。”除了沙还是沙,有啥好瞧的?他早看厌了。 “此言差矣,江南水乡有江南水乡的柔美,京畿有京畿的繁华,当然荒漠也具有独特的风情。难得来到荒漠,怎能不四处走走看看?”兰墨尘抚向衣婳逸的背脊,对着罗良刚说道。 “这是自然,若小王爷不嫌弃,犬子可以陪同小王爷到处看看。”罗良刚乘机推荐罗力辅随行。 “倒是不用麻烦了,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想和婳逸两人纵马奔驰,瞧瞧荒漠的落日、沙丘、云彩。”兰墨尘一脸向往。 “可‘荒漠苍狼’神出鬼没,末将担心……”担心他们落日没看到,就成了“荒漠苍狼”的阶下囚。 “罗将军难道忘了先前说‘荒漠苍狼’听到小王的名号便会吓得落荒而逃吗?小王岂会怕他?该是他远远见着小王出现,就绕道而行。”兰墨尘说得理所当然。 “是,小王爷说的极是。”罗良刚冒了一身冷汗,他不过是随便说说,结果兰墨尘这傻子当真以为“荒漠苍狼”没胆子动他,现下他也不好推翻先前所说过的话,亦不敢强要随行保护,怕会惹得兰墨尘不高兴,唯有暗自祝祷兰墨尘这蠢才不会真倒楣地遇上“荒漠苍狼”,不然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罗良刚不断地祈祷厄运切莫降临在他头上,假如老天爷有意要兰墨尘出事,也得让兰墨尘离开了边城再出事啊! 兰墨尘与衣婳逸不顾罗良刚委婉的反对,在众将士注视下双双骑着骏马离开驻营地,兰墨尘再三保证他们俩不过是到营地附近溜跶,罗良刚这才放胆让他们离去,没派大队人马尾随保护,反倒是兰墨尘自京城带来的骑兵护卫比罗良刚镇定,没人有异议,想是早已习惯兰墨尘的任意妄为。 兰墨尘骑着黑色的骏马领在前头,衣婳逸骑着白马跟随其后,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罗力辅心底百转千折,只觉得冷艳的衣婳逸美得像幅画。 倘若是他带着衣婳逸出游,不知该有多好……他绝对不会像兰墨尘一样不体贴,放任娇滴滴的美人儿独自骑马,肯定会将她紧紧护在怀中,不让丁点儿风沙侵袭她那身娇嫩的雪肌玉肤。为何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 “小王爷仅带着一把宝剑,若是遇上不长眼的盗匪……那……那该如何是好?”罗良刚忍下到口的话没说,那柄宝剑看来像是绝世名剑没错,但宝剑就该配英雄,再锐利、削铁如泥的名剑若配在不会使的人身上,也是没用啊! “不会有事的,小王爷身边还有衣姑娘,何况衣姑娘也带了弓。”兰墨尘自兰王府带来的护卫陈之成说得轻松,仿佛他们两人在大漠中不会遭遇任何危难。 罗力辅也急,恨不得能随行保护美人,可父亲的警告言犹在耳,为了父亲,他不能做出落人口实的事来,只能暗自在心底焦急。希望娇美的衣婳逸不会遭遇危险,如果真有人会受伤,伤在兰墨尘身上即可,衣婳逸绝对要平安归来啊! 罗良刚闻言眉头纠结得更紧了,就是这样他才担心啊!有衣婳逸跟在身边无疑是个大包袱,带了弓箭又如何?她会不会用还是个大问题呢!就算了不起会用,顶多也是射射小动物罢了,当面对凶残的盗匪时,不也是束手无策? 唉!照这情形看来,他也不敢再得意洋洋地说自己运好了,说不定是交了霉运,才会来了个烫手山芋,教他头痛欲裂,烦哪! 第二章 兰墨尘与衣婳逸一黑一白,以精湛的马术驰骋于荒漠。兰墨尘收起了面对罗良刚时的嬉皮笑脸,眼瞳迸射精光,不再像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他并未遵照对罗良刚的承诺,只在驻营地附近溜跶,而是直接驰马到“荒漠苍狼”最常出没的地带勘查地形。 衣婳逸沉默地跟随着他。自皇上下令兰墨尘前来荒漠擒抓“荒漠苍狼”后,兰墨尘已经在京里命人搜集了许多关于“荒漠苍狼”的资料,举凡“荒漠苍狼”最常出没的地点、惯用的手法以及身手,都已有通盘了解,至于荒漠的地图,他手中早就握有一份,且再三研读过,今天出来的目的是要把这附近都走过一遭,查看是否有地图遗漏之处。 他是存心捉弄罗良刚,才会刻意显现出骄奢的模样,而罗良刚也成功地被他骗倒,一脸担心受惊,好似他一踏出驻营地就会马上身首异处的表情。倒是熟识他的骑兵护卫对他的行动早已见多不怪,深知他不如外表看起来的文弱,明了他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才没费事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 马儿健腿跃上一小座山丘,兰墨尘勒马停步,自怀中取出地图观看。 衣婳逸无聊地勒马停在他身畔,四下一片荒凉,除了黄沙外仅剩几株枯木,天野苍茫,诉不尽的凄凉。她下马弯身,拾起一把黄沙,再轻轻松开掌心,任由掌心中的黄沙被微风吹拂至天际。 风儿轻轻吹扬,吹散一些热气,吹得她衣袂飘飘,鲜红的衣衫与发上的红纱巾于风中飘扬翻飞,煞是美丽。 当兰墨尘没开口说话时,她从不曾费事找话题与他闲聊,向来静静地陪伴在他身边,直到他打破沉默为止。 “他会是个难缠的对手。”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更视‘荒漠苍狼’为挑战。” “你这是在激我?”兰墨尘似笑非笑地放下手中的地图,转头看她。 “是又如何?”她挑衅地望着他,从不怕无礼的言语会惹来他的不悦。 “听起来你对我似乎有诸多不满,我以为我对你够好的了,不知是哪儿得罪了你?”兰墨尘不正经的眼瞳上下打量过她曼妙的身子一遍,意有所指。 “收起你那邪恶的眼神,否则当心我拿鞭子抽你。”和他私下相处时,她并不认为就得低人一等地对他毕恭毕敬,对他,她从不客气。 “听起来挺刺激的,倒是新花招。”乖乖听话表现出害怕的模样就不是兰墨尘了,他更加笑得像个无赖,逗她。 衣婳逸被他惹恼,没细想,手中的马鞭即往他身上招呼去,鞭身尚不及碰触到兰墨尘,便已遭他掌握,他轻松地拉着马鞭,用力收卷,藉由拉力将她甩卷入胸膛。 衣婳逸倒抽了口气,人尚来不及反应已被他卷入怀中,美眸用力瞪向笑得很坏的兰墨尘。 “我真喜欢你以这种方式投怀送抱。”兰墨尘俊脸俯下,与她的脸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暧昧地喷吐在嫩肤上。 “谁对你投怀送抱了!”她秀眉横竖,恨不得一掌打掉他嚣烈的笑容。是她糊涂、未经思考,忘了他的功夫比她好太多,她岂会有办法随随便便就能打中他? “口是心非。”他低低地笑了,俯唇而下就给她一记惊心动魄的热吻,他吻得粗暴、吻得狂猛,以悍然之姿夺取她的呼吸。 遭受他的突袭,她先是一惊,脑际闪过抗拒的念头,旋即打消。何必呢?他从来不管她要不要,他要就是要了。火热的纠缠教她心底轻轻逸出一声叹息,藕白双臂勾住他的颈项,轻启香檀口。 兰墨尘吻得恣意、吻得忘我,唇舌交融、濡沫相对,他激烈缠绵地对她索吻,火烫的唇似要将她吞入腹般,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弄乱她的发,红色的头纱被他用力扯掉,随风飞向远方。 衣婳逸没发觉纱巾被他扯掉,兰墨尘则是不在意,此刻能占据他心思的唯有她。 雪白玉指扯着他的发,想要将他推开,可十指却拥有自己的意志,将他拉得更近。 每每总告诉自己莫被激情冲昏了头,就算身子臣服于他,可心智却不可臣服,无论如何都得保有最后的冷静与疏离,可想归想,真正执行起来却难如登天,她终究无法抗拒。 兰墨尘愈吻愈激狂,在滑溜的沙地上,两人一时没站稳,双双倒在沙地上,兰墨尘垫在她身下,她的贝齿不小心撞上他的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并不在意被她撞破了唇,嘴角反而噙着一丝微笑,将她吻得更彻底、更激狂。 火辣的热情使两人自沙丘上滚落下,他的唇始终不曾自她的樱唇上离开,这一滚落,她的唇也撞破了,他亦尝到了她的血,可两人似感觉不到疼痛,兀自火热交缠…… 不远处,三名男子正鬼鬼祟祟地偷窥着陷于激情当中的两人,他们伏低身体,不让人发现他们的踪影。 “他奶奶的熊!在荒漠中待了大半辈子,如此俏生生的大美人,老子还从未见过!”为首的男子拭去唇角的唾液。 美!实在是太美了!光是远远瞧见,就已心痒难耐,待得与她面对面,整个心魂铁定被她迷得团团转! 啧!不晓得拥着她亲吻的小子占了她多少便宜,不过不打紧,很快地,他们就会交换位置,他将拥有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老大,我瞧他们两人的穿着打扮,肯定是出身富贵之家,他们俩一定值一大笔赎金!”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可供花用就兴奋得很,至于美若天仙的大美人嘛……老大享用都来不及了,怎会轮得到他这个小喽啰? “老大,咱们何时动手?”再不动手,恐怕压在大美人身上的那个小子就要和美人儿相好了。 “拿好家伙!”老大看准了那衣着华贵的小子是绣花枕头,身上的佩剑是带好看的,随便三两招即可打得那小子哭爹喊娘。 “是,老大!”两名小喽啰立刻抄起家伙,准备行动。 “记住!伤了那小子不打紧,最重要的就是别伤了我的大美人儿!”老大郑重地叮嘱。 “老大,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伤着大美人儿一根寒毛的!”老大那点心思他们岂会不明白? “好!咱们走!”提起大刀,老大一个示意,两名小喽啰立刻和老大一起自隐身处冲出,他们大声呐喊助威,企图让那小子吓破胆。 当他们三人鬼鬼祟祟地出现时,兰墨尘便已发现他们的踪迹,没发难的原因是想知道他们有何目的,又是否为“荒漠苍狼”的手下,是以佯装未察觉,仍与衣婳逸恣意缠绵。 呐喊声使得他们俩的唇分开,但他的双臂仍旧自在地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激情使得衣婳逸的眼眸迷离娇媚,她仿佛不清楚这三人为何会突然出现,打断了旖旎时分。 兰墨尘轻轻为她拢上被拉开了的衣襟,免得让三双贼眼瞧见如玉般的肌肤。拢好她的衣衫后,他的指旁若无人地梳滑过她柔细的发丝,自在得就像待在自个儿家中般。 “他奶奶的熊!这小子不是白痴就是吓傻了,居然还有心情为女人打理头发!”老大见到兰墨尘没将他们手中的刀放在眼里,怒不可遏。 “这小子肯定是个傻子!”三个人把大刀亮晃晃地架在脖子上,这小子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地求饶是怎样? 兰墨尘未将脖子上的威胁放在眼里,他将衣婳逸的脸按入怀中,不让他们窥得她的美貌,只是他的动作并不迅速,而是漫不经心的,以致领头的老大已窥见衣婳逸的容颜,立即惊为天人,色欲薰心地妄想将她占为已有。 “小子!你不要命了是不?以为老子在寻你开心吗?要命的就乖乖跪下来对我磕三个响头,大爷我心情好的话,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老大凶恶地撂话。 “臭小子,我们老大话说得够清楚了,你还不乖乖照他的吩咐去做?” “你难道不怕待会儿会头身分家吗?”两个小喽啰一搭一唱地恐吓着。 兰墨尘无动于衷地由着他们说去,他的手似乎对她柔细的发丝着迷,抚上瘾了。 “他奶奶的熊!这个臭小子长得还真像女人!不,简直比女人还要漂亮!假如把他卖给有钱的大爷……嘿嘿,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老大认真地看清楚了兰墨尘的模样,低咒了声。这小子是他所见过最美的男子,城里那些爷儿们的男宠可都没他长得好看,他已开始盘算该将兰墨尘卖给谁,才能大捞一笔横财。 “哈!哈!老大说的是!” 他们三人笑语未歇,眼前只见亮光一闪,森冷的寒气逼近,紧接着右掌便传来剧痛,当他们意识到时,右掌已被整齐削下,至于对方是如何出手的,他们全然没看见。 三人捧着右腕,痛苦地倒地哀号,赶忙点了几个穴位,以免血流如注,提早一命呜呼。他们低估了对手的能耐,本以为是个绣花枕头,没想到会碰上个练家子,待发现时为时已晚。 “大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还请您饶了我们!”老大马上跪地求饶,先前的嚣张不复见。 “大爷饶命啊!” “小的有眼无珠开罪了您,请您饶命!” 三个人拚命磕头,就怕一晃眼,项上人头便不保。 “从来都没人敢在我面前说我美得像女人,对于你们先前大胆的言词,你们说我该如何好好回敬?”他问得危险又轻慢。 “是我错了!大爷……不,大侠!是我嘴臭,请您千万别当真!”老大悔不当初,他怎地看走眼了? “对!别当真,千万别当真!”小喽啰拚命附和。右腕疼得要死,可碍于对方高超的剑术,教他们想落荒而逃赶紧治疗,双腿却软弱得支撑不住身体,只能不住求饶,希冀他能大发慈悲,当作啥事都没发生过。 “刚刚你们不是很神气?现下突然变得这样谦卑,真教我惶恐啊!” “大侠!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就饶了我们一命!”他那假意害怕的样子让三人更是吓破了胆。 “姑娘,您行行好,帮我们向大侠美言几句吧!”眼见他无动于衷且有大开杀戒的可能,转而向始终没开口的美人求救。女人心肠较软,容易说服。 衣婳逸没开口说话,对于兰墨尘的事,她通常不插手介入,哪怕他是要杀上成千上百的人,都不会出声阻止。从来他的决定就不是旁人可以左右的,她不想白费唇舌,况且这三人并不是好人,不知他们犯过多少恶事,合该受点教训,教他们往后再也不敢胡作非为。 “大侠饶命!您是威风凛凛的大侠,肯定不会和我们这些不长眼的小人物计较。”眼见美人铁石心肠不肯代为求情,现下除了拚命说好话讨好人外,实在别无他法。 “谁说我是大侠来着?我就不爱当威风凛凛的大侠,我就爱与人计较。”大侠之名,兰墨尘嗤之以鼻。 听他这么一说,三人的心都凉了。不长眼的结果是替自己揽来大麻烦,且对方一副不肯与他们善罢干休的模样,他们该如何是好?三人面面相觑,登时没了主意。 “既然你们方才说自己不长眼,看来留着眼也毫无用处,不如废了吧。”兰墨尘的表情与语气极为轻松自在,像是常常废了他人的双眼般。 此言一出,三人吓得失了魂。今儿个他们真的是倒了大楣,招惹来凶神恶煞,先前见这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现在只觉他是自地府来的恶鬼,漂亮的外貌现下看来更加阴森恐怖。 三人情不自禁地打着寒颤,希冀今日压根儿就没出门寻找肥羊。 “大……大、大爷,求求您饶了我们,放我们一条生命吧!我们下回再也不敢了!” “对、对!下回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两名小喽啰连忙点头承诺。 “你们可认识“荒漠苍狼”?”兰墨尘不说饶不饶了他们,迳自向他们打听有关“荒漠苍狼”之事。 “在大漠中讨生活的,没有人不知道‘荒漠苍狼’的大名,只是我认得他,他并不认得我。”干干笑两声,尽管右腕疼得要命,可已先行点了几处穴道止血,简单地撕下衣摆布料包覆住伤口,这才有办法回话,否则早就倒地不起了。 “他的手下呢?可有熟识的?” “没有。除非必要,他们绝不与外人接触,所以外人很难与他们称兄道弟。”老大回答的措词非常谨慎。如没料错,这男人应是冲着“荒漠苍狼”而来,幸好他不是“荒漠苍狼”的手下,否则可能会死得更惨。 “对!他们的人瞧我们不起,怎么可能会与我们有所接触。”小喽啰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你们常在这里出没?”据他了解,这附近最常出没的该是“荒漠苍狼”与其同伙,这三人不是“荒漠苍狼”的手下,怎会在这里出现? “并没有,这里是‘荒漠苍狼’的地盘,我们三人是正好经过,瞧见……瞧见您和姑娘……所以……所以……”也就是说,他们是临时起意,让色欲冲昏了头,不然老大怎敢在“荒漠苍狼”的地盘掳人。 “我们真的……真……”倒楣到姥姥家去啦!这话暗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 另一名小喽啰已经难过得痛哭流涕了。他好无辜啊!就算真让他们打劫成功,美人属于老大,他顶多得到一些零花与痛揍男子的机会练练拳头罢了,结果这回好处没捞到,反而赔上了右掌,还不可怜吗? “大爷,假如您要找‘荒漠苍狼’,我们可以帮忙。”老大讨好地对他漾着笑容。 “老大!”两名小喽啰异口同声,惊愕地看着老大。要知道“荒漠苍狼”杀人不眨眼,在这荒漠中没人敢与“荒漠苍狼”作对,老大提议要帮忙寻找“荒漠苍狼”,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老大偷偷地朝手下使眼色暗示他们,他不过是在敷衍眼前的凶神恶煞,寻求一线生机,不会真傻得帮忙找“荒漠苍狼”。待骗过眼前的凶神恶煞后,他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躲起来,届时谁也找他不着,他哪需要履行承诺? “不必了。”兰墨尘断然拒绝了老大的提议,望向远方。 倚在他怀中的衣婳逸感觉到他说话的口吻异于平常,胸前精瘦的肌理变僵硬,整个人进入警戒状态。一发现有状况,她低敛眉眼,估计与白马之间的距离,以便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弓箭发制于人。 三名小贼未曾发觉情况有异,依旧一脸期待地注视兰墨尘。 兰墨尘不动声色,佯装不曾察觉有任何不对劲之处,唯有衣婳逸方知他并不如表面看来的轻松。她坐直了身,美眸轻轻瞥望让兰墨尘短暂惊讶的方向,即见五名彪形大汉骑在马背上,立于另一座沙丘盯着他们看,五人皆蒙面,让人看不清他们的模样。 为首的男子尤显高大强壮,无须过多的猜疑,晃进脑海的头一个名字便是“荒漠苍狼”——解雠。 兰墨尘贵气十足地坐在沙地上,似笑非笑地睇望沙丘上的五名彪形大汉,像是准备接见臣下的王者。 “大爷,虽然我们的功夫不济事,但我们对找人很有一套的!我敢拍胸膛保证,绝对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帮您找到‘荒漠苍狼’!”老大胡乱吹牛,待取信对方离开后,对方也拿他没辙。 “关于找人一事,你们的确很有本事。”兰墨尘讥讽笑着。 “可不是嘛!”老大误会他信以为真,大言不惭了起来。 身旁的两名小喽啰没他的大胆,干干陪笑,只想快点离开。 “不帮我们引荐、引荐?”兰墨尘挑了挑眉问。 “啊?”老大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看着兰墨尘。引荐?谁引荐谁?这里除了他们五人外,哪还有其他人? 两名小喽啰比老大要来得灵敏,发现兰墨尘眼底的兴味,顺着兰墨尘的目光望去,这一看差点吓得屁滚尿流!今日他们是招了啥厄运?在荒漠中行走多年,顶多远远地遇过“荒漠苍狼”的手下,他身边的几名猛汉可不曾有缘得见,岂料今天竟全部见着了,这……这该说是运气好或是运气差? 两名小喽啰吓白了脸,害怕得直发抖,弄不清是身前的美男子较可怕,抑或是不远处的“荒漠苍狼”来得骇人? “老……老大……”以手时推了推脑子转不过来的老大。 “干啥?”老大没好气地白了眼小喽啰。他都还没与美男子谈妥,啰嗦个什么劲儿! “出……出现了……”另一名小喽啰抖着声道出心中的恐惧。 “什么出现了?”老大的脑子依然转不过来。 “你已经帮我找到‘荒漠苍狼’了。”兰墨尘好心地点醒他。 “喔?那好极了!啊?你说什么?‘荒……荒漠苍狼’出现了?!”老大过了好半晌才意会理解兰墨尘所说的话,当场变得和两名小喽啰一样惨白着脸,提不起勇气回头看。 兰墨尘将注意力放在“荒漠苍狼”一行人身上,三名小贼深怕待会儿两方人马一言不合地打了起来会波及到他们,因此三人互使眼色,悄然退开,而兰墨尘也由着他们离开,并未阻止。一发现兰墨尘没有阻止的意思,三个人立刻脚底抹油,头也不回地速速骑马开溜。 “荒漠苍狼”立于沙丘上,并不像一般盗匪见猎心喜地马上率人冲下沙丘将兰墨尘与衣婳一包围打劫,反而是静立原地观察。 两个男人,一个贵气,一个霸气,相互打量着,于心中估量对方的分量,皆未急躁地动手。 “看来‘荒漠苍狼’的消息挺灵通的。”“荒漠苍狼”未马上攻击,反而是位于不远处评估他,想来是早得到他到荒漠来的消息了。 “他看起来挺剽悍的。”从外表看来,“荒漠苍狼”的确是不好惹。双方尚未交手,她无法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我倒想知道他有何本事。”兰墨尘对“荒漠苍狼”很感兴趣。 “大小罗将军拿他束手无策,想来他的本事并不低微。”衣婳逸可不敢小看“荒漠苍狼”的本事。 在他们轻声谈论“荒漠苍狼”时,“荒漠苍狼”一行人亦谈论着他们二人。 “大当家,我瞧那小子除了一张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脸蛋外,本领可能很普通。”赵山远远望去,只觉兰墨尘是个重视外表的公子哥儿,虽然没看见先前他是如何压制住三名小贼,不过应当是没多精彩。三名小贼嘛,谁都能随随便便打发掉! “若他没本事,皇帝老儿怎么会将他派到荒漠来?依我说,他极可能比姓罗的父子俩要有本事。”周川不赞同赵山的论调,皇帝老儿不会傻得派个绣花枕头来闹笑话给他们瞧。 “依我说不管他有没有本事,打了就知道。”钱海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要动手。京里来的小王爷,他可没打过半个,眼下这兰墨尘正好可以当头一个。他钱海可不随便打人的,得看得上眼的才有资格挨他揍,算他给兰墨尘面子,好生痛揍兰墨尘一顿。 “大当家你怎么都不说话?是有什么问题吗?”吴岳没其他兄弟冲动,比较冷静。 “嘿!不管皇帝老儿派谁来,咱们都有办法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这小子要不了多久也会吓得逃回京去,再也不敢踏进大漠一步的!”对于自家兄弟的能力,钱海可是很有信心的。 “荒漠苍狼”解雠始终沉默地紧盯着兰墨尘。 “我说这京里来的小王爷够可笑了,皇帝老儿派他来抓咱们,他却带了个娘儿们同行,眼下还有闲情逸致带她来这儿闲晃,不知是他胆子太大或是太蠢。”赵山摇了摇头,京里来的公子哥儿果真是不长脑。 “嘿!那娘儿们果真漂亮,难怪他眼巴巴地带着她来到大漠。”钱海不由得摇头盛赞那女子的美貌,难得的是除了响当当的铜板外,他还会注意到女人的容貌。 “你不晓得那娘儿们是‘美人庄’的人吗?既出自‘美人庄’,自然是美人!”周川嘲笑他见识不够,自他们得知皇帝老儿派了个小王爷来抓他们,就已先行调查了小王爷的事,而小王爷身边那位美人,自然也被查了出来。 “有这等事?我怎么会不晓得?”钱海搔搔头。 “只要下回咱们商讨要事时,你别满脑子的钱就会知道了。”周川再嘲他满脑子金银财宝。 “嘿!真被你说中了,我一天不想白花花的银子就会浑身不自在哪!”钱海坦白承认,他爱金银财宝比爱美人要多。 “照我说,咱们不妨现在就给那漂亮的小子一个教训!”赵山出着主意。 “什么教训?”周川好奇得很。 除了“荒漠苍狼”与吴岳外,其他兄弟皆期待赵山能有令人激赏的提议。 “咱们把那小子的女人抓来,羞辱那小子一番!”赵山贼笑。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岂不是贻笑天下? “好主意!”钱海举双手赞同。 “咱们大当家正好缺女人,由那女人将大当家当成小王爷般服侍,再好不过!”周川亦赞成。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开心得很,好似已将人抓到手,大大削了兰墨尘的面子。 “大当家,你怎么说?你也会同意赵山的决定是吧?”钱海一脸期待。 解雠看着兴奋过度的弟兄们,明白他们想好好教训兰墨尘,而他也想知道皇帝究竟派怎样的人来,想会上一会。至于那女人,他的兴致倒是不大,不过能削兰墨尘面子,使兰墨尘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倒挺有趣的。 “好!咱们就会会这打京里来的小王爷,看他有啥本事抓咱们!”“荒漠苍狼”不让兄弟们失望,比了不要兄弟们准备出击的手势。 赵山四人兴奋吆喝,京里来的小王爷等着瞪大眼瞧“荒漠苍狼”的本事,而他身边的美人儿也准备拱手让出吧! “来了。”兰墨尘发现他们有进攻的意图,低道。 衣婳逸美眸怒瞪,不乐见有人没事来找麻烦,在他们骑着马冲下沙丘时,她已自兰墨尘的胸膛处跃起,像天际的一道虹跃上马背。 “瞧,他们要逃了!”赵山笑着低咒。 “胆子可真小!”钱海笑咧了嘴。 “不!他们不是要逃。”吴岳瞧出事情没他们想的简单。那女人不是要骑上马逃跑。 “不是要逃,那她想做什么?”周川不解。 “这倒有趣了。”本来还觉得这可能是场无趣的攻击,可见兰墨尘一派轻松自在地等着他们到来,而衣婳逸身手灵巧地跃上马背,解雠便知道兰墨尘绝不如罗氏父子那么好对付,或许兰墨尘将会是他所遇过最难缠的对手。 衣婳逸直挺挺地站在马背上,秀发迎风飘扬,艳红的衣衫像花朵般在风中绽放,白色的马儿加上一身红衫,令她美得惊人,尤其是她如履平地般站在马背上,白马亦温驯地由她站立,更教人目眩神迷。惊愕中,双眼再也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在“荒漠苍狼”一伙人的惊叹中,衣婳逸取过月影弓,搭上三枝羽箭,眼瞳坚定专注地凝视设定好的目标。 挽弓! 弦紧! 箭驰! 第三章 三枝羽箭如星矢般,凌厉地驰向“荒漠苍狼”的心口。衣婳逸的箭势不见一丝迟疑与心软,当她决定射出箭时,便已准备要取对方的性命。 “大当家,小心!”赵、钱、周、吴四人急呼,万万想不到外表看起来娇滴滴的美人儿出手会如此狠辣。 羽箭驰来,解雠俐落地弯身闪躲,避开致命的三箭,眼底的兴味更浓了。 “他奶奶的熊!不是说‘美人庄’的美人个个不懂武吗?”钱海气翻了! “不错!我也听过这个传言,怎么她会武?”周川也感到气急败坏,幸好解雠闪得快,否则这三枝羽箭就要了他的命! “莫非她不是‘美人庄’的美人?”赵山同样不解。 “看来传言不尽可信。”吴岳诧异归诧异,说出了他的看法。 “或许‘美人庄’的美人不懂武,但眼前这位很显然是例外。”解雠的话中带着笑意,并未因对方意图致他于死地而感到忿怒。 一次要不了“荒漠苍狼”的命,衣婳逸并未因此感到焦躁,她屏气凝神,又取了三枝箭射向“荒漠苍狼”,可“荒漠苍狼”已有防备,左右闪躲,一一避开她凌厉的攻势,羽箭连珠带发,漫天朝“荒漠苍狼”的心口而去,后来“荒漠苍狼”不再闪躲,而是以黑煞刀一一格开。 赵山、周川与钱海三人嘴里不住咒骂。往后他们再也不敢小觑女人了,愈是漂亮的女人,果然心肠愈是狠毒! “好刀!好身手!”一旁观看的兰墨尘不吝于赞赏“荒漠苍狼”的身手。 “荒漠苍狼”一行人疾速逼近,衣婳逸的连珠箭发挥不了作用,她秀眉微蹙。他们逼得愈近,她的箭就愈起不了作用。 “下马。”兰墨尘轻喝。对方已来到,她站在马背上目标过大。 衣婳逸收起月影弓,翩然跃下马背,站在兰墨尘身畔,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就像幅画般美丽。两人镇定如常,全然不似正置身于莫大的危险当中。 “他奶奶的!那小子不会躲在女人背后吧?”钱海打趣道。 “他有佩剑。”周川提醒。 “说不准那把剑是带好看的。”赵山瞧兰墨尘不起,一个大男人长得像女人一样漂亮,成何体统? 解雠的眼从头到尾不曾自衣婳逸身上移开过,本以为她徒有美丽的外貌,其他不值一提,没想到竟会是如此呛辣,教他再也难以将她自脑海中抹去。 兰墨尘好整以暇地等他们驰马过来,仍旧一派悠闲。 “你说那小子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来和他攀交情的?瞧他悠哉得像待在自个儿家中似的!”钱海瞧不惯兰墨尘的态度。 “小心点,我觉得他不是那么简单。”吴岳抱持不同看法。对方愈是沉稳,代表愈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也就是说,对方极可能有把握不受他们箝制。 “那个女人我要了。”“荒漠苍狼”头一回对女人这么感兴趣。 “大当家,你放心,瞧我们的!”钱海说着大话。 赵山和周川哈哈大笑,像是已将人抓到手。 一行人嚣狂逼近,在他们离兰墨尘与衣婳逸不远时,兰墨尘电光雷驰地抽出青虹宝剑,以鬼魅般的轻功跃向“荒漠苍狼”,剑尖透着寒气,他的速度快得让人惊叹。 赵、钱、周、吴四人来不及喊叫提醒,已被他的剑势吓着,原以为他的功夫差强人意,怎么也没想到他剑法之高。怎么他们得到的消息中,没有一样提及兰墨尘的剑法与衣婳逸也有武功一事? 太多的意外教人措手不及,使得他们再也不敢小看兰墨尘。 寒气逼来,解雠以黑煞刀抵挡,他亦自马背上跃起,两人于空中刀剑相击,激起闪闪火光。 两人旗鼓相当,实力位于伯仲之间,每一招、每一势皆透着杀意,若有个闪失就会丢了性命,所以两人全神贯注地和对方缠斗。 “嘿!咱们得拿下那个女人。”本来看傻了的钱海突然想到,解雠说他要定了这女人,做兄弟的理当为大当家分忧解劳,这女人由他们代为擒下即可。 “对!差点忘了!”经钱海这么一说,赵山这才想到。 “等等,咱们四个大男人抓她一个小女子,事情若传了出去,未免难听。”周川有他的顾虑,虽然平时他们做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可他们在这儿也算是号人物,事情若传了出去,面子总是挂不住。 “不然呢?” “依我说,推派一个人抓她就行。”她的箭使得厉害,可现在是近身搏斗,她的箭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谁抓?”钱海问道。 “就由你抓吧。”谁问谁抓,吴岳帮大家作了决定。 “我?”钱海迟疑,和女人动手实在是…… 他们四人顾着商议,忘了他们正谈论的女人不好相与,衣婳逸耳尖地听见他们要抓她,心下就有气。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了?货品吗? 不等钱海来抓她,她伸手探向腰际,俐落取下系在腰际的落霞软剑刺向当她不存在的四人。 四人没想到她会使软剑,着实吓了好大一跳,躲得甚是狼狈,待想起他们有四个人,她只有一人,且他们人人手中各有兵器,怕她做啥,这才各自以自个儿的兵器回应。 衣婳逸一人要与四个大男人对打是件吃力的事,尽管全然没有赢的机会,她仍不退却,落霞软剑轻灵迅速地攻向四人,本来震惊的四人已冷静下来,他们严密地防范她的攻势,间或以斧、锤、刀、剑袭向她。 兰墨尘与解雠两人斗得正酣,刀光剑影,招招骇人,他们俩皆是头一回遇到与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 “小王爷的剑法教在下大开眼界。” “好说,‘荒漠苍狼’果真名不虚传,莫怪大小罗将军会败在你手里。” 两人边打还能边聊,忽地兰墨尘眼角瞥见衣婳逸被四个大男人围攻,原先还可以谈笑风生,这一看令他唇角的笑容倏地敛住,眼瞳中泛起一股杀气。 顺着他的目光,解雠同样看见他的人包围了衣婳逸,他并不认为这么做有何不妥,嘴角噙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看来我要对不住小王爷了。”兰墨尘的女人,他解雠要了。 “是吗?”兰墨尘淡淡一笑,似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手中的青虹剑却愈使愈快,舞成一团剑花,剑光刺目,加之兰墨尘的防守不仅滴水不漏,连带的他的攻势益发凌厉,恍若直到此刻才认真和解雠过招。 招势变换狠绝,刀来剑往间,解雠挑了挑眉,屏气凝神地应对兰墨尘的每一次进击。兰墨尘剑走轻灵,像是手中同时握有数把剑一齐攻向解雠般,解雠渐感吃力,对兰墨尘更是另眼相看。 兰墨尘使了一招横扫千军,内力灌注至青虹剑中,将解雠震退,旋即往下飞窜至衣婳逸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使剑花,袭向赵、钱、周、吴四人。 赵、钱、周、吴四人没料到兰墨尘与解雠对打到一半会跃下来帮助衣婳逸,有他的加入,衣婳逸如虎添翼,两人打得赵、钱、周、吴四人节节败退,手脚各自挂彩。 突然被撇下的解雠跟着加入战局,不使兰墨尘占尽优势。 “婳逸,移花接木!”解雠的加入,教情况又有了改变,兰墨尘镇定如常地喊出剑招。 衣婳逸意会,变化剑招,与他双剑合壁,联手退敌。他的剑法瞬间变得豪情万丈,她则是柔情万千,一刚一柔,相辅相成,威力倍增。余下的剑招无须说出口,两人即可心意相通,使出更精彩绝妙的招势让解雠等五人无力招架。 一青一红的身形似舞是武,教人看了目不暇给,若以为他们的剑招仅是好看,并无多大作用,那就错了。没半晌功夫,便听得赵山与钱海的呼痛声,身上的衣衫已被剑尖划破,鲜血淋漓。 “大家当心!”解雠低喝,没想到他们两人双剑合壁会有如此威力,莫怪他们俩敢连护卫都不带便直闯他的地盘来,是他太大意了。 尽管赵、钱、周、吴四人已有警戒,但没一会儿功夫,周川与吴岳的胸膛亦皆中招受伤。 见到弟兄们都受了伤,解雠怒目相视,扬起黑煞刀搏命和他们相抗衡。 虽然衣婳逸的内力没其他人深厚,但厉害的剑招弥补了不足,再加上和兰墨尘多年来培养出的默契,两人心神意会下,外人难以破解他们的双剑合璧。 她的身形优美曼妙,即使处于恶斗之中,仍教人看得心荡神驰,艳红的娇躯像团火焰烧进解雠心头,想得到她的欲念不断趋使解雠,可照今日的情况看来,是无法称心如意了。 “你老盯着我的女人看,会让我很不高兴。”兰墨尘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可笑意未曾达到眼底,充斥在他眼中的是纯然的怒焰。衣婳逸是专属于他的,他不爱见旁人起了觊觎之心。 “是吗?”解雠就是要惹他不悦,看是否能找出他们的破绽来。 “碧海青天!”兰墨尘使出狠招,攻向解雠的心口。 衣婳逸没多想,跃身至解雠身后,攻向他的背心。 两人一前一后夹击,解雠不死也非身受重伤不可。赵、钱、周、吴四人惊呼,吓出了一身冷汗,几乎不敢看解雠双剑穿心的模样。 处于危难之中,解雠迅速偏身,黑煞刀不是对付身前的兰墨尘,而是转向较弱的衣婳逸。他在赌,倘若今天真得魂归离恨天,那么他也会拖一个下水,而被他拖下水的自是教他为之惊艳的衣婳逸! 他死,衣婳逸也得死,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算都划算得很。 兰墨尘见他砍向衣婳逸,不及细想,手中的青虹剑已有自我意识地抢先挌挡,救下差点命丧黄泉的衣婳逸。 致命的劈砍让兰墨尘用力架开,可黑煞刀的去势甚猛,仍旧是不小心划过她的肩头,划出一道血口子,她吃痛地往后倒下。 赵、钱、周、吴四人见有机可乘,蜂拥而上要抓住衣婳逸时,却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点了穴,动弹不得。 兰墨尘以隔空点穴的手法点住了他们四人,让他们无法伤害衣婳逸,手中的青虹剑随即阴狠决绝地刺向解雠。 艳红的鲜血使他怒意勃发,他像是出了柙的猛兽般锐不可当,招招欲置人于死地,寒气笼罩全身。 黑煞刀使得没青虹剑的快,尤其兰墨尘正处于盛怒当中,青虹剑迸发出的剑气瞬间震伤了解雠,他嘴角噙着血,往后大退三步,可兰墨尘并未就此放过他,青虹剑像道长虹般,飞刺向解雠。 解雠眼见就要闪躲不开,忽见倒坐沙地上的衣婳逸,旋即将她抄起掷向兰墨尘。 “给你!”解雠掷出衣婳逸后,火速为弟兄们解开穴道,正欲与兰墨尘再好好打一场。 火红娇躯迎面而来,兰墨尘一惊,剑尖转向,内力陡然收回撞进心口,教他受了内伤,可他仍不动声色,跃起探出左臂,搂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免得她落到地上摔伤。 解雠见他受了内伤,大喜。眼下这情况转而对他有利,该是让他好好回敬兰墨尘的时候了!正当他们一行人摩拳擦掌要给兰墨尘好看时,耳边忽地听见大队人马赶至的声响,想必是兰墨尘的人见他与衣婳逸久未归营,心下担心,出来寻人来了。 “算你运气好!咱们走!”解雠见己方人马纷纷挂彩,何况寡不敌众,没必要在此刻逞英雄,日后有得是机会和兰墨尘再打过。 受了伤的衣婳逸未昏倒,她痛得双眼迷濛,紧盯着搂着她的兰墨尘。她不仅只被解雠砍伤,同时也被解雠的内力震伤,教她心口疼得似有把火正在烧,可她强忍住不喊痛,就是紧盯着兰墨尘看,仿佛盯着他看便有足够的力量撑下去。 兰墨尘不屑与解雠撂狠话,他瞧都不瞧落荒而逃的解雠一行人,双眼紧盯着怀中的人儿看。她的脸色苍白似张白纸,额际已冒出一层薄汗,好似十分痛苦,她伤得很严重吗? 不论心下有多担心焦急,他都没表现出来,一脸淡漠,像是对她的伤势不关心、不在意。 “小王爷!小王爷!您没事吧?”领人来的是罗良刚,他在驻营区久久等候不到兰墨尘归来,心想可能出事了,所以马上带着人马一路寻来,他的直觉果然没错,真如他先前害怕的,果真出事了!幸好他及时领人赶到,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队人马火速赶到兰墨尘身边,不过解雠等人已然先行逃离,何况目前他最在意的并非解雠一行人,而是她的伤势。 “小王爷,您受伤了?”罗良刚见他抱着衣婳逸一动都不动,也不回答,吓得半死,深怕他真受了重伤,可外表看来人似乎好好的,并未受到多大的伤害,希望他没判断错误。 其余人等发现现场留有斑斑血迹,猜想先前曾有过一番恶斗,再见衣婳逸惨白着一张俏脸,肩头又流淌着血,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小王爷……”罗良刚神色紧张地轻唤。不会是死了吧?但死人可有办法瞪大眼,怀里还抱着个女人? 强忍了许久,胸口不住翻疼,手指陷入他手臂的肌理,朱唇轻启,本是要告诉他放她下来,她可以站得好好的,可当她的唇瓣微启时,一口热血再也无法控制,寻找到出口立即翻涌上,喷吐出,染上他的衣襟。 兰墨尘死命盯着她看,当她朝他吐血时,他的眼皮眨也不眨一下,目光始终不曾自她死白的娇颜上移开,就是紧盯着她看,宛如一眨眼她就会消失般。 “啊!衣姑娘吐血了!”惊慌失措的人是罗良刚。 兰墨尘看着更多的鲜血自她的嘴角流下,她的脸色已白得近乎透明,他的左臂仍紧紧搂着她,未曾松离。 “我……没事。”她使尽气力、鲜血流淌,只为告诉他,她没事。 当她这么告诉他时,积郁在胸口的热血跟着翻腾,他抿着唇,鲜血缓缓自他的唇角流下。 他的眼还是看着她,衣婳逸昏昏沉沉之际,仍旧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他为何总是以高深莫测的眼神看她?当他这么看她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小王爷!您受伤了!您伤得重不重?”罗良刚看见兰墨尘也吐血,看得他快昏了,他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比起小王爷,他才是真正想吐血的那一个啊!如果皇上得知小王爷受了伤,一定会怪罪下来,他可承受得住皇上的怒火? 接下来罗良刚喊说了什么话,衣婳逸已听不清,只能依稀感觉到四周的人既慌且乱,可有一双手臂始终牢牢地抱紧她,不管旁人如何劝阻,抱着她的双臂始终坚定、平稳。 倚靠在坚实的臂弯中,她未曾感到害怕,安心地合上眼,任由自己坠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昏迷。 兰墨尘与衣婳逸双双负伤而回,驻营区闹得鸡飞狗跳。小王爷受伤一事何等重大,不仅只请军医问诊,还特地派人到城里请高明的大夫前来,以防稍有差池,所有人的脑袋瓜都得搬家。 罗良刚愁上加愁,本是想好好利用兰墨尘回京后在皇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结果尚来不及拉拢兰墨尘,便已出了事,现下他求得不多,只要求兰墨尘能好生待在驻营区,别再带着宠姬说要看星星、望月亮,那他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思来想去,兰墨尘都该好好感谢他,若非他及时带着大队人马赶到,兰墨尘和他的宠姬早就命丧黄泉,可偏偏兰墨尘对他的守护没多做表示,虽说他的保护是职责所在,兰墨尘至少可以说几句好听话,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吧? 这些个权贵子弟就是不懂得身为下属的心酸,也不懂得做人的道理,他又不能与高高在上的小王爷计较,唯有将不满放在心中。 本来他还想问兰墨尘究竟是遭遇到谁的袭击,但其实不用问也猜得到,他们去的是“荒漠苍狼”的地盘,除了“荒漠苍狼”外,还会有谁?发问是想让兰墨尘明白,他很重视这件事,也会派人将胆敢冒犯小王爷的人全都抓来,可惜的是兰墨尘下令不见任何人,连他这堂堂的大将军都被阻挡于帐外,因此心中尽管存有再多的不满,又能说什么? 总之,希望这回的事能给兰墨尘一个教训,教他往后再也不会带着宠姬四处溜跶,累得他火烧眉毛,到处找人。 罗良刚怏怏不快地对兰墨尘营帐外的守卫说了几句他很关心小王爷之类的话,这才悻悻然地离开。离去前,他见到独子罗力辅一脸焦急苦恼,没好气地自鼻孔重重喷了口气,迈开大步,准备对力辅晓以大义。眼前可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们去做,绝对不能沉迷于女色当中! 帐内莹莹烛光,光与影闪动,兰墨尘仿佛入定般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榻边,他的眼望着床榻上昏睡的人儿,俊美无俦的脸庞没半点表情。 一旁的云雩看得好害怕,平时的小王爷脸上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她从来没见过他面无表情的时候,隐约感觉得出有啥不对劲,偏又说不出来,所以就是感到莫名的害怕。 “小王爷,小姐由奴婢来守着,您累了休息吧。”云雩小心翼翼地站到他身边,请他到临时备好的另一张床榻休息、休息,就这么硬直地坐在衣婳逸床边也不是办法。 “我不累。”兰墨尘的嗓音变得低哑,若不细听,恐怕会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是。”云雩可没胆指出他形貌有些憔悴的事实来。 “况且,我并没有守着她。”他没有,他只是想坐着,又正巧坐在她身畔罢了。 “是。”除了是,云雩不敢反驳。她跺到一旁为他倒了杯君山银针,小王爷都坐了好半天,滴水未进,一定渴了。 “小王爷,您喝口茶润润喉吧。奴婢这就出去吩咐人为您张罗晚膳,您可有特别想吃的?” “不用了,今天白天我吃过了,现下还不饿。”兰墨尘声音平板地回她,头也不回,保持同样的姿势。 “是。”云雩没忘了兰墨尘口中所说的吃过是早上的事,晚些不过是一杯寒顶茶以及和衣婳逸共同分享的梅花糕罢了,才吃那么点东西,哪撑得到现在?可不管她有再多的疑虑,终究是没胆说出口。 “你说她是不是睡得太沉了?”兰墨尘天外飞来一笔。 “奴婢猜想,或许晚些时候小姐便会醒来了。”衣婳逸肩上有伤,加上受了内伤,昏睡总比醒来受疼要好。 “是吗?”她的胸口轻微地起伏着,表示正在呼息,并非死去,所以醒来是迟早的事,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为何脑际会闪过她再也醒不过来的念头呢?未免太蠢了。 况且她要不要醒来,有何必要在意?需要他去在意的事情太多、太多,比如要怎样才能顺利抓到“荒漠苍狼”,教“荒漠苍狼”再也不得纵横大漠,掠劫往来商旅,这才是目前他最需要关注的事,不是吗? 将她丢给云雩照料即可,云雩向来细心,所以母亲才会派她来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有云雩在,有河好担心的? 既然如此,他还傻坐在这里做啥?旁边有的是舒舒服服的罗汉床,看他是要坐、要躺都行,何苦僵坐在这儿? 不!不是僵坐也不是呆愣,是他正好相中这个位置,而她刚好躺在一旁,严格说来,是她占了他的位置,他不过是看她受了伤,不想将她移动罢了,如此而已,别无其他。 可他一直坐在这里做哈?为何要直盯着她瞧?难道平日还看不够,现下连她睡着也要紧盯着看吗? 起身离开吧,别再看她了!除了一张惨白的脸与渗着血的肩头,有啥好看的? 兰墨尘紧抿着唇,拚命说服自己起身离开,但他动不了,不管再怎么告诉自己要离开,双腿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就是无法动弹。 云雩站在一旁,他没出声,她亦不敢再说话,乖乖等候随时可能会有的差遣。 “云雩,你说平时这个时候我都在做些什么?” “小王爷平时这个时候不是陪着王爷与公主用膳,便是进宫陪皇上、皇太后用膳,再晚些时候有时会下棋、弹琴、听戏或是练功,不大一定。”端看那天他的心情如何,就会有不同的安排。 “听起来颇无趣的,可总是有事做。”也就是说,他从不会盯着昏睡中的她看,那为何今日会大不相同? 打从她进到王府,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她。她爹——衣青云的心思谁人不知?不就是厚着脸皮透过各种关系管道央求贵妃、大臣说项,将她硬塞进王府嘛!说是他们两人年龄相仿,可以作伴,再者也想让她学点礼仪,可事实上是想要他看中衣婳逸,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 衣青云这点心思岂瞒得过他们?正因为衣青云打着如意算盘送她进府,他才会不喜欢她有目的的出现。况且,既是有目的,她就该和她爹一样卑躬屈膝,像所有人一样见到他就努力地讨好他才是,可她从不! 她总是冷面以对,好似他们两人的身分地位相当,她并没有不如他,并非是厚脸皮不请自来的食客。他常常在想,为何她能那样镇定?为何她待在府里能待得那样自然,宛如那儿天生就是她的家? 她的不屈不折让他兴起摧毁她的念头,他不爱她的高傲,不爱她寄人篱下还妄想保有自尊,所以他出过各种难题为难她,但她却气定神闲地一一解决,他甚至想出了要她一同习武的主意,会有这个主意不过是要她受苦,毕竟练武是件苦差事,他料准她会吃不了苦,哭着说要回家,哪想得到她竟练出兴味来,而他也习惯了练武时有她陪伴在身旁。 因此,理所当然地,她成了不为外人所知的贴身卫护,亦成了他的女人。 一切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从来不觉有何不对。他向来要什么就有什么,也样样不缺,她更是众所皆知、由她父亲亲手献给他的人,因此他要她是天经地义的,除了欢愉外,无须有其他感觉。 今日,她因他受伤,他该当不痛不痒,毕竟这是她应当做的,不是吗? 可为何他会觉得浑身不舒坦,宛如心口遭人用力刨挖,痛得五脏六腑不住地翻搅? 不!这是他的错觉!他从未在乎过她,心口又怎么会感觉到痛?定是先前所受的内伤在作祟,教他产生了误解,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不在乎她,不在乎她。不,在乎她。 不担心她,不担心她。不,担心她。 他……她…… “小王爷,您还好吧?”云雩发现他的脸色突然阴晴不定,轻声问。小王爷也受了内伤,大夫要帮他治疗,却被他瞪了出去,且隔了这许久,他还是一动也不动的,不晓得他的伤会不会更加恶化?任由他这样下去可以吗? 云雩没忘记出门前王爷与公主再三交代过,要她好好照顾好小王爷,若没照顾好小王爷,将唯她是问,是以就算会惹得小王爷不悦,她仍得硬着头皮关心问。 “我很好,好得很。”他很好。真的,很好,好到不能再好。 “您的伤……” “吐几口血就没事了。”他回答得很不耐烦,压根儿不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 云雩的唇张了又关,关了又张,想说话却又不敢再说,因为小王爷看起来很不高兴,所以她还是乖乖闭嘴好了。 只是,漫漫长夜,小王爷不会守着衣婳逸一整夜吧?不会吧? 第四章 当衣婳逸睁开双眼时,所看见的便是兰墨尘,他漂亮的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也不知看了多久。 衣婳逸与他四目相触,两人竟皆是沉默地凝望着对方,她看了他良久、良久,这才发现她的手与他的手紧紧交握着,是谁握住谁,已然分不清。 时间仿佛就此凝结,再也不会流转。云雩早已睡下,帐内就剩他们两人,兰墨尘忽地什么话都没说,低头结结实实就吻住她的唇。 衣婳逸骇了跳,双眸瞪得老大,不解他为何会突然吻她?刚醒来,她的头脑尚处于昏沈的状态,厘不清是怎么回事? 她被动地承接他的吻,直到喘不过气来,又要再次昏厥,他这才缓缓松开她的唇瓣,可他的唇仍旧是轻抵着她的唇,他的眼搜索着她的脸,满意地发现因为热吻使她的脸颊不再苍白、毫无血色,已增添一抹粉嫩,煞是动人。 “为什么?”她低哑着声问。 “我想吻你就吻你,不为什么。”他回答她的口吻和平时一样,总是那么骄傲,好似他要,她就得给,没得商议或拒绝。 衣婳逸一怔。是啊,向来都是这样不是吗?当他要时,她从不问原因,为何今天要多事问他?问了又如何?他的答案永远不会是教她开心的答案。 她的眼瞳悄悄染上一丝阴郁,可为了不让他发现,她佯装对他自以为是的态度无动于衷。 “你害我弄疼伤口了。”她语带指责,移转他的注意力。 “很好。”他对她残忍一笑,又轻轻啄吻她变得冰冷的唇瓣。 会痛,代表还活着,他就是要她记住这痛,教她往后再也不敢轻易受伤,就算是他害了她也不行。 至于动手伤害她的人,他绝不轻饶! 衣婳逸蹙眉瞪他,即使早就了解他的个性中绝对不包含体贴,可也不需要这么过分,像是存心要欺负她似的。 美丽的眼眸闪过一抹报复的意图,唇角勾勃起一抹甜腻动人的娇笑,不顾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探出雪白藕臂勾住他的颈项加深这一吻。 她异常热情且投入的吻他,兰墨尘乐于接受她的主动,唇舌共逐,两人吻得难分难舍,身上的温度腾升,两具紧贴的身躯就要燃烧出火焰。 就是现在! 衣婳逸猛然曲膝袭向他的下体,想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兰墨尘早已警觉到她突来的热情定是另有所图,果不出他所料,当她曲膝攻击他的下体时,他已侧身闪躲过,且迅速地以自身的优势用身体压住她蠢动的娇躯,免得她再做愚蠢的尝试。 “好狠!居然想毁了自己的‘幸福’。”他坏坏地冲着她笑,对于她的举动并未恼怒。 “是不是‘幸福’不是你说了算。”她笑得很甜蜜,可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 “这么说,你是对我很不满喽?”啧!啧!看来他得好好再努力改变她的想法。 “是又如何?”她挑衅地睨着他。 “我会‘说服’你改变想法的。”他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且充满诱惑,紧贴着她的身躯,让她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的昂挺。 “我受伤了。”知晓他在打什么主意,顿时惊慌失措地以双手抵着他,要他别轻举妄动。 “我知道,所以我会尽量不使你感到疼痛,你所感受到的唯有快乐与满足。”他一副就算她不愿意也要霸王硬上弓的模样,着实吓坏她了。 “别——”她几乎要哀求他了,几乎,终究还是忍住了。她从没开口哀求过他,今天当然也不会破例,假如他真的要她,那就要吧!她不在乎!不在乎! 就算流光了血,她也绝不开口求他一个字!绝不! 兰墨尘的唇印上雪白的颈际,紧接着吃吃地笑了,以手肘撑住了身体,以免压到她的伤口。 低沉愉悦的笑声让她莫名所以。他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既然想要就要,何须拖拖拉拉? “我唬你的。”他一脸得逞的表情,笑得好开心。他并不是野兽,不会在她受了伤的情况下强行要她,只能说她太不了解他了……又或者是他平日做人太失败,以至于她产生了这样的误解? 衣婳逸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何心底竟有小小的惆怅,她是怎么了?居然会感到惆怅,该感到开心才是啊!为何情绪会变得如此复杂难解?他之于她,一向就是掠夺者,她对他除了厌恶外,应当不能有其他情感,可为何……为何她会…… 不想了、不想了,不能再想了,假如再继续想下去,恐怕她会无法承受。她抿着唇,用力推他。 “起来。”她板着脸,不教他看穿内心细微的变化。 “不。”他喜欢现下两人的姿势,并不打算起身。 “你好重。”他靠她靠得这样近,使她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 “我没压到你。”他赖上她了。 “你俯在我上方,若有人进来瞧见了,你这小王爷的威仪恐怕会荡然无存。”他总不能不顾皇家脸而吧? “跟在我身边的人早就见惯了,至于其他人要怎么想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旁人要想他是浮夸的纨绔子弟就想他是浮夸的纨绔子弟;要想他是好色的浪荡子就想他是好色的浪荡子,他不痛不痒,全然不在意。 他的嚣狂、他的目中无人皆让她无言,因为他的好家世,因为皇上与皇太后对他的宠爱,导致他有时会嚣狂得让她看不过去……不,应该说常常。也碍于他尊贵的身分,使得受他欺凌的人皆是不敢怒、不敢言。 “你乖乖听从我的安排便是。”兰墨尘一个翻身,动作轻柔俐落地让她趴卧在他身上,他则充当温暖的肉垫。 在她蜷卧在他怀中时,他在心底逸出满足的喟叹。这样就对了,唯有他的胸膛才是最适合她停靠的地方。 衣婳逸很想再反抗他,可她明了这已是他的底限,他容不得她再有所反抗,倘若她再反对他的决定,恐怕先前他唬她的玩笑话就会真的付诸行动,于是她乖乖地蜷卧在他的胸膛,侧耳聆听他强而有力的心音。 咚咚!咚咚!心音仿佛是音乐,哄得她眼皮沉重,就要再次入睡。 咚咚!咚咚!心音仿佛是亲密的喃喃细语,教她醺然欲醉。 兰墨尘的大掌抚着乌溜的发丝,顺过她的肩脊,他的唇时不时地亲吻她的发,在她没看见时,他的眼瞳泛起连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宠溺。 “伤口还疼吗?”他低问。 “一点点,不是很疼。”想睡让她变得柔顺许多,语气也带点娇意。 “你放心,我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他的眼瞳迸射出冷绝的寒光。 “嗯?”他在说谁?他轻抚着她背脊的动作好温柔,也许是出自于她的幻觉,但她好想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睡吧,别想太多。”他啄吻她的发,低喃。 “……好……”他说什么她听得不是很真切,呆呆地回他,和平日的她截然不同。 看着她安静沉睡在他怀中,他满意地笑了,笑得好温柔、好温柔,好似倚靠在他怀中的是无价之宝,令人无法相信眼前的温柔男子竟会是平时嚣张到人神共愤的兰墨尘。 隔日一早,罗良刚请守在兰墨尘帐外的守卫代为通报,让他得以见兰墨尘一面。昨儿个兰墨尘和衣婳逸被“荒漠苍狼”一伙人所伤,双双受伤回营,大家伙儿乱成一团,除了大夫外,其余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帐内一步,使他想与兰墨尘说上半句话也不可得。 想他是威震沙场,人人竖起大拇指称颂的罗将军,岂会是闲杂人等?!他是有志难伸加上时运不济才会驻守在这蛮荒之地。今日在兰墨尘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手下办事听候差遣,着实是委屈了他。 这口气纵然难以下咽,可说什么也得拚命咽下才行。 为了让衣婳逸好好休养,兰墨尘到另一个帐中接见罗良刚,他一袭华贵雪白衣衫,脸上的表情一派悠闲,像是全然未受到教训,教罗良刚见了好不刺目。 “找我有事?”兰墨尘一副罗良刚打扰了他的好梦。 “是,关于昨日让小王爷受惊一事,末将万分惶恐,特来领罪。”罗良刚心里直泛嘀咕,可说出的话仍旧得体得很。这些年的磨练,使他的表面功夫做得好极了。 “小王出营区溜跶却不巧遇上盗匪,罗将军何罪之有?”兰墨尘没打算怪罪罗良刚,是他低估了“荒漠苍狼”,亦是高估了自己,真正该受到教训的人是他自己,这回他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没能尽责将‘荒漠苍狼’一干盗匪如数擒抓,的确是末将失职。”听兰墨尘并没随便找个替死鬼胡乱降罪,罗良刚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这次派小王前来,为的就是抓住‘荒漠苍狼’一干盗匪,是小王大意,才让贼人有机可乘,罗将军无须挂怀。” 罗良刚原先料想兰墨尘会将责任全推到他头上,而他也无从辩驳,结果兰墨尘竟爽快地承认自身的疏失,教罗良刚感到大大的意外,忽然间觉得或许兰墨尘不是那么惹人嫌,当然也没多讨人喜欢就是。 “小王爷这么说,教末将惶恐。” “罗将军千万别将此事放在心上,小王既已安全归来,此事休得再提。”他不想再听罗良刚多余的歉疚,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抓到“荒漠苍狼”,其余的事不值一提。 “是。”罗良刚恭谨遵从兰墨尘的吩咐。昨晚他想了良久,暗暗告诉自己,要拍兰墨尘的马屁可以,但也不能拍得太过火,免得兰墨尘真以为自己能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瞧,兰墨尘这回不是负伤归来吗?罗良刚归因是先前拍了兰墨尘太多马屁,使兰墨尘一时得意忘形,才会引发此事,所以往后拍兰墨尘的马屁时得恰到好处,免得又闹出事来,谁能保证下一回兰墨尘能像此次这般幸运地全身而退? “让罗将军担心了一夜,小王很是过意不去。” “小王爷您这么说岂不是折煞末将吗?末将在此向您立誓,定将冒犯您的‘荒漠苍狼’抓到您跟前好好惩治一番。”抓人一事还是由他来吧,他可不敢寄望娇生惯养的小王爷能成就什么大事。 “罗将军应已见到小王自京里带来的骑兵,他们个个奉了皇命前来协助小王擒抓‘荒漠苍狼’,若皆由罗将军凡事打点好,恐怕他们会益发懒散,同时有负皇命,为了不使他们松懈下来,此事还是得由他们出马才是。罗将军也辛苦了许久,不如好好歇歇,帮小王评判这群人究竟济不济事。” “小王爷客气了。”听出兰墨尘话语中的拒绝,罗良刚心下直摇头,看来兰墨尘得受到更多的教训才会听进他的话。 兰墨尘明白罗良刚碍于身分才按捺下心中的不满,他也不点破,毕竟他刻意给罗良刚的印象即是个不学无术、浮夸的纨绔子弟,罗良刚心下瞧他不起,也是自然。 他之所以用假象来蒙骗罗良刚,正是因为看穿了罗良刚心底打的主意,既然罗良刚有意利用他,他就顺水推舟,扮演罗良刚认定的好操控的人来娱乐娱乐彼此。 和罗良刚又闲聊了些风花雪月,使罗良刚再次确定他的无可救药后,他终于受不了地请示告退。罗良刚一走,他马上召来隶属于他的人马进帐商议抓“荒漠苍狼”一事。 兰墨尘的人早已等候多时,他一召见,他们立即出现。和兰墨尘相处了一段时日,他们明白兰墨尘不喜欢等人,且他并不如表面上看来的好相与,所以每个人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不敢稍有迟疑。 “相信你们都知道昨天我已与‘荒漠苍狼’正式交手。”面对手下这群强兵强将,兰墨尘脸上的表情是严肃的,对待他们的态度与对待罗良刚截然不同。 每个人皆恭敬地站在他身前听他说,他们可不似罗良刚犯糊涂,瞧不起兰墨尘,这一路行来,除了自兰王府来的亲兵护卫外,其他人皆不明白他其实就像头笑面虎,虽然常常挂着笑容在唇角,可若一个不注意,猛虎可是随时都会扑上前将对手撕咬得尸骨无存。 “解雠果然是号人物,莫怪他能纵横荒漠多年,罗将军也奈何不了他。”若说单打独斗,他有把握能打赢解雠,可剿灭“荒漠苍狼”一伙人不是逞凶斗狠,也不是要分武功高下,而是得靠计谋才有办法将人手到擒来。 “据属下了解,解雠异常狡猾,罗将军才会三番两次铩羽而归。”兰王府的护卫陈之成道。 “解雠是一大问题,而他身边的四名手下各有所长,倒也不容小觑,加之他们的消息颇为灵通,我才刚到,解雠马上就得到消息了。”解雠是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不可等闲视之。 “他的四名手下中,吴岳最为冷静,常献计给解雠,倘若能先行除掉吴岳,无疑是断了解雠的一条胳臂,让他难以施展。”陈之成分析道。 “吴岳是吗?”兰墨尘在心底琢磨。“解雠的老巢你们可找出来了?”狡兔三窟,解雠虽然居所不定,但藏身处再多之人总会有钟爱的老巢,他不信解雠会是例外。 “卑职无能,尚未找出。”骑兵队长陶洞庭感到惭愧。 “初来乍到,还没找出来怪不得你。” “谢小王爷体恤。” “昨日我跑了一遍,发现地图上有些错误的地方……”兰墨尘取出怀中的地图置于案上,对陈之成与陶洞庭指出地图上错误的标示,三人研究着“荒漠苍狼”最常出没的地点,以及他有可能藏身于哪一隐密之处。 三人轻声交谈,不时交换意见,研拟着可以直捣黄龙或是中途设下埋伏的各种可能性,其他站在一旁的骑兵也加入自己的看法,众人一起讨论对己方最有利的方法来。 兰墨尘心下明白,皇上舅舅派他前来荒漠,并非是让他来游山玩水的,而是想看这些年来他究竟学了多少?能展现出怎样的实力来?这是皇上舅舅给他的第一个考验,他不想让舅舅失望,是以非得全力以赴不可。 皇上舅舅一则想藉此好好磨练他,再则是因宫中各皇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用尽心计互扯对方后腿,皇上舅舅不想让他卷入无谓的宫闱斗争,所以才会特意将他遣出京。 其实哪个皇子当上太子于他都无关,他与每位皇子的交情皆尚可,并未和哪位特别好。或许是众皇子从小就生长在尔虞我诈的皇城之中,所以谁也不敢轻言相信交心,总是表面上说的是一套,背地里玩的又是另一套,他看习惯众人所玩的花样,也常陪着他们玩。 不过近来是有些倦了,总觉得心头空空荡荡的,仿佛极为渴望某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物,但究竟是什么事物让他产生如此强烈的渴望呢? 从小到大他向来要什么有什么,皇上舅舅给的赏赐连皇子们见着都会嫉妒,试问他还会有啥欠缺?既然如此,他的心为何会感到空洞?尤其近来更为严重。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 “小王爷,您怎么了?卑职可有说错的地方?”陈之成见他脸色突然阴晴不定,担心地问,其余人也不安地看着他,深怕自己说错了话,献的计谋不教他喜欢。 “没,你说得很好,继续。”兰墨尘定了定神,要自己别想太多。也许他是累了,才会有怪异的感觉,过得几天,肯定又会回复到平时的他。 绝对! 解雠一行人和兰墨尘过招受伤后,便退回老巢包扎、休养生息,不再出门掠夺往来商旅,正因为闷在老巢,无法出门抢个痛快,所以皆感到无趣烦闷。 “他奶奶的熊!皇上派这个劳什子的小王爷来干啥?小王爷不都该不学无术,成日吃喝嫖赌吗?再不然摆摆臭架子也成,干啥莫名其妙地学了一身武艺?”受了伤躲在老巢的钱海气得蹦蹦跳,原以为兰墨尘是颗软柿子,随便一掌就能打得稀巴烂,结果差点被打成稀巴烂的人反倒成了他们,倘若不是大当家反应快,掷出衣婳逸阻挠兰墨尘,他们就得倒大楣了。 “你这辈子见过几个小王爷?又知道每个小王爷都只会吃喝嫖赌、摆臭架子了?偏偏这个就不是!”周川控制不了自个儿的嘴,跟钱海斗着。他们同时吃了亏,该是站在同一边狠批兰墨尘才是,偏偏他和钱海斗惯了,一时改不了口,抓起了钱海的语病来。 “我说周川,在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我过不去是不?我钱海是个大老粗,这辈子的确只见过兰墨尘这么个小王爷又如何?难不成你就见过其他的小王爷?”经周川这么一顶,钱海的火气更旺了。 “我是没见过,可就不会像你一样没见识!” “好了、好了,大家有话好好说。”吴岳跳出来相劝阻止,免得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赵山倦极,打了个大哈欠。身上的伤痛是痛,不过为了表现出男子气概,他可是没喊出一个疼字来。呵呵,若让他的相好看见他英勇的表现,肯定会扑到他身上娇嗔地喊他英雄。 解雠面无表情地看着吵了起来的周川与钱海,心里想的和钱海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他们真是小觑兰墨尘了,连同衣婳逸都教他们低估。一个会射箭也会使剑的女人,而且还美得过火,着实教人难以忘怀,莫怪兰墨尘就算离了京也要带她同行,换作他是兰墨尘亦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不,他会恨不得将她系在裤腰上,教她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待在他身边,眼里只能看见他一人! 很可惜的是,她目前属于兰墨尘所有,可是他想将她抢到手,热切地渴望着。 “我不管,叫大当家来评评,看是谁对谁错。”钱海恼得额际青筋浮跳,要解雠评出个道理来。 “好!我就不信大当家会站在你那边!大当家,你怎么说?”他周川可从来没怕过钱海。 吴岳看向解雠,三人盼他说句话。 可解雠并未留意到他们期待的目光,迳自想着美丽无双的衣婳逸,想着该怎么样才能将她弄到手。 “大当家,我们正等着你说话呢。”吴岳代表开口,发现解雠的目光不同于以往,似正想着什么事想出了神。 周川与钱海一脸期望地看着解雠,但没听见解雠有任何回应,两人面面相觑,不了解大当家是怎么了?平时遇到他们俩在争吵,解雠不是吼着要他们闭嘴,不然就是丢了两坛酒要他们别吵,乖乖喝酒去,怎么今日全然不同,像是在想什么似的?本来打着大哈欠的赵山也发现解雠的异状,不解地搔搔头。 解雠想出了神,没发觉弟兄们正盯着他看,等他当调人。 “大当家,你在想什么?”吴岳见他眼神迷离,唇角勾着一抹笑时,心下已猜到七八分。 “喂!你说大当家笑得是不是有点那个……”钱海也瞧出异样,以手肘推了推周川。平时他和周川吵归吵,可当发现有什么不对时,又会和周川哥儿俩站同一阵线上。 “笑得很淫荡。”周川替钱海接口。 “对!没错!就是笑得很淫荡!”钱海哈哈大笑,拍了周川的肩膀一记。果然唯有周川晓得他钱海心里想些什么! “大当家八成是想到那个漂亮得会教人两眼发直的娘儿们了。”赵山摇了摇头。大当家还真有闲情逸致啊!娘儿们的姘头都要杀过来了,他还有心情想她,真是! “既然大当家那么喜欢她,那就杀了她的姘头,将她抢过来啊!”被杀伤的钱海可是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杀了那个漂亮的小白脸。 “我也赞成杀了他。”在这件事,周川与钱海有相同的看法。 “可别忘了那个小王爷身边有许多护卫,他们的身手可不差。”赵山提出他的看法。 “他奶奶的熊!赵山,难不成你怕了?”钱海唾了口沬。 “谁说老子怕了?!老子一个人可以打他们十个!”赵山生平最痛恨有人说他胆小,他的胆可是像山一样大。 “是吗?怎么我你方才像是怕了小白脸的亲兵护卫?”钱海不以为然地睨着赵山。 “格老子的!钱海,如果是兄弟就跟老子赔不是!”赵山火大了。 “你奶奶的熊!我老子早在我十岁时就归天了,要我跟你赔不是也得等你归天之后!” “好你个钱海!居然骂到我奶奶,我奶奶哪里得罪你了?” 赵山与钱海愈吵愈激烈,顿时老子、奶奶漫天飞,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赵山、钱海,你们俩各让一步,都冷静下来。”居中劝架的吴岳是一个头两个大。这钱海平时没事就爱与人吵嘴,才跟周川吵完不久便又杠上赵山,也不歇歇,钱海不累,他倒是累得半死。 周川则笑咧了嘴等着看好戏,难得可以当票戏的大爷,何乐而不为? “够了!”解雠猛地一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赵山准备殴打钱海,扬起的拳头尚停留在半空。 “在这时候,咱们的拳头该是一致向外,而非对着自家兄弟。”大伙儿闹也闹够了,是该谈正事的时候了。解雠凌厉的目光逐一扫过,赵、钱、周三人心虚地低垂着头,再也不敢胡闹。 “大家都是好兄弟,握手言和吧!”吴岳拉着赵、钱、周三人的手,要他们交握。 赵山、钱海与周川明白刚刚自己是过分了,尤其是容易与人起冲突的钱海,他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 “赵山、周川,刚刚都是我不对!你们知道我钱海别的本事没有,偏生控制不了这张爱寻衅的臭嘴,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钱海深深一鞠躬,为自己的言行道歉。 “事情都过去了,刚刚我也太冲了,明知道你的个性,怎地还跟你对杠了起来,我也有错。”赵山接受钱海的道歉。 周川亦加入和解的行列,他们都不想惹火解雠。 “很好,大家伙儿话说开就成了。”解雠满意地颔首。 “大当家,你现下可有对策好对付小白脸小王爷?”钱海说话就是直,他可不想处于挨打的状态,他们可是赫赫有名的“荒漠苍狼”一员,难道真会怕了从京里来的小白脸? “目前没有。”解雠摇了摇首,他与兰墨尘势均力敌,单打独斗谁输谁赢倒也料不准,但若是双方人马摆开阵仗,那就不一定了。他的优势是对于这片荒漠熟到不能再熟,而兰墨尘的优势是拥有比他更多的人马驱使,两相比较下,他们的实力还是打平,所以非得想个必胜的办法出来才成。 “吴岳呢?你可有啥好主意?”钱海转向吴岳。 “经过昨日那一役,兰墨尘身边的护卫肯定会增加,咱们想再逮着他落单的机会恐怕是不容易。”除非兰墨尘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特意挑衅,才有可能会单独出现在外。 “咱们也不可能带着人马杀入他们的营区啊……”赵山忧心忡忡,他们的人不过五十多人,兰墨尘所带的骑兵、亲兵以及罗将军的手下,合起来可是他们的好几倍,他们冲进去除非是每个人都有把握以一挡百,不然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依我说,不如抓了他的女人,拿他的女人来挫挫他的锐气,好好羞辱他以报昨日之仇!”周川看到身上的伤就恨得牙痒痒的。 “那个女人都跟在他身边,怎么抓?”钱海没好气地说道。 “所以咱们得再合议、合议。”吴岳怕他们两个又吵起来,连忙打岔。 “大当家,你放心,那女人咱们是抢定了,绝对会抢过来当你的押寨夫人,让那个小白脸呕死!哈哈哈!”钱海双手插腰,哈哈大笑。 解雠笑了,想得到衣婳逸的主意一直都没更改过,他是被她给迷去了心魂,自见过她后,她的身影便充斥在脑海中,再也无法抹杀去。 “不过我听说她的妹妹是‘天下第一美人’耶!你们仔细想想,衣婳逸就已经美得让人目瞪口呆了,她的妹妹衣婳净究竟是怎么个美法?难不成你们都不想见见?”周川心神向往,想见识“天下第一美人”的绝伦美貌。 “真有这么回事?”赵山听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美人好归好,不过在我心里,再美的美人终究比不上白花花的银两美丽!”钱海坚持己见,情有独钟。 “大当家的,不如咱们改抢衣婳净好了!”周川献计。“天下第一美人”可不是人人都看得到、摸得到的。 “这是个好主意!”赵山点头如捣蒜,立即同意。 “我要的就是衣婳逸,就算衣婳净真是美若天仙,我也不要。”解雠打定了主意非要衣婳逸不可。 周川闻言,大感可惜地叹了口气,赵山也感到很失望,钱海倒是不痛不痒,反正他对美人没兴趣,衣婳净是否眉目如画、秀丽绝伦都与他无关。 “大当家的决定是对的,若咱们真改抢衣婳净,一来过于耗时;二来得离开荒漠;三来衣婳净已与‘飞云山庄’的少庄主皇甫行订了亲,咱们前去抢衣婳净,‘飞云山庄’绝不会坐视不理,肯定会倾尽全力将她夺回去的。南方并非咱们的地盘,在人生地不熟又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咱们非得吃大大的亏不可。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大当家的看上的是衣婳逸,可不是衣婳净。”吴岳分析给周川和赵山听,要他们甭想太多,还是乖乖留在大漠自个儿的地盘好。 “说得好!不亏是我的好兄弟!”解雠拊掌豪气大笑。知他者,吴岳也! 赵山不住在心中嘀咕,依他说,不如两个都抢,让大当家的大享齐人之福,岂不是更好?真不晓得大当家怎么会这么想不开,独要衣婳逸一人? 一谈起衣婳逸,解雠所受的内伤便隐隐作痛,这痛是兰墨尘加诸在他身上的,假以时日,他定当数倍奉还,绝不心慈手软! 第五章 衣婳逸全身放松,轻合上眼倚着大水桶,泡在雾气袅袅的热水当中,包裹着肩部伤口的布条已让她拆了下来。由京城到边关近月余的奔波劳累,再加上受了伤,使她精神委靡,想再好好地睡上一觉。 “小姐,你可得小心避开伤口,否则会泡疼的。”云雩准备着衣婳逸待会儿要换上的衣衫,叮嘱道。 小王爷离帐前没特别交代,可云雩知道得好好照顾小姐,倘若小姐有个不适,小王爷准唯她是问。当丫鬟的首要之道便是学会察言观色,在主子尚未开口前,就明白主子要的是什么,且办得妥妥当当,如此方能讨得主子欢心又不易受到责罚。 不知该说幸抑或是不幸,顶上两位主子的脾性各有怪异之处,一个老是漫不经心爱惹人生气;一个则冷若冰霜,对人爱理不理。虽然两位主子从不针对她,不过她在一旁见着他们针锋相对的情形总会冷汗直冒,暗自庆幸箭靶不是她。 衣婳逸轻轻哼了声,算是回答云雩,云雩不以为意,反正她早习惯衣婳逸不爱开口说话的个性。纵然服侍衣婳逸多年,可却未曾听衣婳逸主动与她分享心情,就连闲聊都很少,反倒是小王爷说的话还比衣婳逸要多,是以她看着衣婳逸时,常会觉得衣婳逸仅有躯壳在此,实际上她的魂魄早已飞驰至千里外。 “打从小王爷与小姐受伤归来,大罗将军便派小罗将军率人到沙漠中,说是要揪出‘荒漠苍狼’一干人让小王爷和小姐出出气。”云雩报告着外头发生的事,外头一队队将士严整出发来回奔波,不知情的人见着会以为要和邻国开战了,而非仅仅抓一干沙漠盗匪。 “是吗?”听到“荒漠苍狼”的名号,衣婳逸倏地睁开眼,她对“荒漠苍狼”有更多的厌恶,他那副对她势在必得的模样让她打从心底感到不舒坦。她憎恶被人当货品看待,她是个人,不是任何人说给就给、说抢就抢的货物! “是啊,也不知小罗将军能不能真抓到‘荒漠苍狼’?”依云雩看,可能性微乎其微。小罗将军要真有本事,早就抓到人了,哪会等到皇上派小王爷带着骑兵过来才逮着人? “我瞧过那小罗将军几次,他看起来没大罗将军威风,不过给人的感觉要比大罗将军好相处。”更重要的是,云雩发现小罗将军总有意无意在营帐附近徘徊,想也知道他图的是什么,可惜衣婳逸受了伤,一直在昏睡中,根本就不可能顺如小罗将军的心意,和他在帐外来个不期而遇。 “是吗?”衣婳逸对罗力辅没啥印象,也不想费力回想他的模样,因为他和她是不相关的人。 “小姐,说实话,小王爷他真的很关心你,像这回你受了伤,小王爷可是不眠不休地守在床榻边,这样的小王爷奴婢可从未见过。”云雩说着兰墨尘的好话,目的是希望他们两人日后别再有争吵,就算真受不了小王爷莫名其妙的玩笑,也可以想想今日小王爷待她的好而忍下。 衣婳逸抿唇不搭话,她当然知道兰墨尘守着她,内心的感受很是复杂,甚至是感到迷惘,一整颗心乱糟糟的,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偏生做不到,兰墨尘的的确确守在她身畔,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如云雩所言,兰墨尘真的变得很不像他,平时他哪会温柔地搂着她、哄她睡,难道真因为她受了伤,使他有了改变? 他感到愧疚?不,不可能!旁人为他牺牲,在他的认知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他岂会因为她受了点轻伤就感到愧疚。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改变了? “小王爷平时看来很狂傲,其实人还不坏。”至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来,依凭他的家世,真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也没人敢拿他怎样,比起京里一些权贵富豪子弟,他是好上太多了。 “你怎么老是谈他?”她的心已经够乱了,不想再听见有关兰墨尘的事,至少暂时不想听。 “反正就闲着嘛!谈谈小王爷也没啥不好,不是吗?”云雩偷偷地吐了吐舌头。完蛋!她拚命说小王爷的好话,会不会招来反效果,反而使小姐和小王爷更加水火不容? 不,不会的!凡是有良心之人,都不会跟待自己好的人翻脸,相信衣婳逸也不会例外才是。 “我不想谈他。”衣婳逸拨弄着水淡然道。 “那不谈小王爷要谈什么呢?”要她闭上嘴不说话,她可是会闷得发慌。 “什么都不谈。” “小姐,别这样,你也知道我很爱说话,从前在京里你不跟我说,王府里还有其他丫鬟可以陪我说个够,可现下来到了荒漠,这里都是男人,女人就咱们两个,你总不会要我去找伙夫或是其他人聊吧?”云雩可怜兮兮地看着衣婳逸。 云雩有着圆滚滚的大眼,当她可怜兮兮地盯着人看时,就像只遭人遗弃的小狗,教人见了于心不忍。衣婳逸非铁石心肠之人,无法真狠下心来拒绝云雩的要求,唯有竖白旗投降。 “好吧!随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她输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云雩马上变换表情,笑眯了眼。 看着云雩眉开眼笑的可爱模样,衣婳逸不由自主地跟着绽放笑颜。面对笑得如此可爱的云雩,她没办法再板着张晚娘脸孔。 “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不知何时,兰墨尘突然出现在屏风后,眼眸盛着笑意,盯着肩头裸露的衣婳逸看,可惜木桶内洒满了花瓣,让他无法瞧清水面下姣好的身段,一饱眼福。 “小王爷。”云雩听见他到来,屈膝一福。 “你先出去吧。” “是。”云雩欠身离去。 衣婳逸想要遮掩以免春光外泄,随即想到她的身子他并非没瞧过,倘若遮掩了,恐怕会招来他的嘲弄,于是她要自己冷静下来,当作身上其实早穿戴好衣衫,他什么都没瞧见。 饶是拚命想掩饰不安,可脸皮终究是薄得泄漏了秘密,一抹红霞悄然袭上双颊,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娇艳欲滴。 “你还没有告诉我,刚刚和云雩在聊什么?为何会笑得这样开心。”兰墨尘的眼瞳变得深邃诱人,他来到澡桶边,以手撩拨着水试温度。 “你做什么?”衣婳逸倒抽了口气,试着以平稳的口吻问。 “不就试水温嘛!我怕你一身娇嫩的肌肤让水给烫着了。”兰墨尘笑得好不无辜,就像只乖顺的羊儿,而非准备扑击羊儿的饿狼。 “水温刚好,一点儿也不烫。”所以别再试了!她真怕水面上的花瓣全让他给拨开来。 “是嘛!”他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笑得非常邪恶,紧跟着开始动手脱去身上的衣袍。 “你在做什么?”衣婳逸瞪大了眼问,语气带点惊慌。 “洗澡啊!” “可是我已经在洗了。”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你不会自私得不让我洗吧?你瞧我满身尘土,不洗干净,我可是会浑身不自在的。” “好,那我让给你洗。”尘土?他一身光洁,连营地都没走出,哪来的尘土? 衣婳逸摆脸色给他瞧,要他非礼勿视,好让她起身穿衣。 “那谁来帮我擦背?”面对她,兰墨尘从来就不打算当正人君子。 “我穿好衣衫就帮你。”他这模样和地痞流氓有何差别?教她想抹去他脸上那无赖般的笑容。 “穿上衣衫还是会弄湿,所以不必麻烦了。”转眼间,兰墨尘已迅速除下身上的衣衫,结实精瘦、无一丝赘内的身躯大方地呈现在她眼前。 衣婳逸垂首,假装突然对水面上的花瓣很感兴趣地拨弄着。 兰墨尘跨入澡桶与她面对面,澡桶内的水因他的加入而溢出泼洒。 不看他!不看他!不要抬眼看他! “怎么不说话?不会是害羞了吧?”兰墨尘故意逗她,她实在也有趣,天天与他同床共枕,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再熟悉不过了,她却仍是会害羞。 “谁害羞了?我不过是懒得瞧你。”衣婳逸以轻蔑的口吻反击,打死都不承认她在害羞。 “不是害羞就好,不然我真会误以为你的胆子就像老鼠的胆子一般大小。”兰墨尘拨了些水泼向胸肌。 他的话教衣婳逸气得牙痒痒的,本来是打算起身让他独自泡个够,可为免落他口实,嘲笑她的胆子和老鼠的胆子一般大,所以无论如何,都得镇定如常地和他面对面泡着。 “帮我洗吧!”兰墨尘扔了块布巾给她。 不管心中有诸多不满,她还是拿了过来,擦拭起他的胸膛。 “你果然很讨厌我。”他长叹了口气,一脸伤心。 “什么?”她一愣,停下擦拭他胸膛的动作。 “如果不是讨厌我,你怎么会像洗锅碗瓢盆般,这么用力地擦着我的胸膛?”他指出事实来。 经他这么一说,这才发现他的胸膛果真快被她擦下一层皮来,她歉然的不多加思考,纤纤素手立即轻柔地抚着他的胸膛。 温柔的抚触教兰墨尘身体一僵,苦笑地看着她。不该和她一块儿泡在澡桶里的,他的自制力没想像中的好,软玉温香就在身前,要如何坐怀不乱,忍着不一亲芳泽? 乌亮的发丝披泻而下,滑顺过他的胸膛,让他全身变得更为僵硬敏感,而身下的某一处正火热悸动着。 衣婳逸总算察觉到他的异样,右掌火速自他的胸膛缩回,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看来我是在自讨苦吃。”他自嘲笑着。 “……”她一时词穷,不知该说什么,不如什么都别说。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兰墨尘改背对着她,要她擦背。 衣婳逸意会地再拾起水中的布巾轻轻为他拭背,凝望着他宽广的背脊,她竟衍生想将脸轻轻靠在上面的念头,随即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得用力甩甩头,试图甩去不该有的遐想。 水温好像愈来愈高了,她的身子也跟着发烫,但不该是这样的,她已泡了好一会儿,照道理说,水温该是下降才对,可自他加入后,水温却不降反升,她好似坐在一锅滚水当中,焦躁不安,却又极其渴望着。 不对!不对!她绝对是犯糊涂了,否则怎么会不断地产生不该有的念头?怎么会忘了她讨厌他,一直都很讨厌,她不该想着要倚靠在他的背脊,臣服在结实的胸膛之中。 一定是受伤的缘故,才会让她变了样,再不然就是泡太久,以至于脑子开始胡思乱想,待过些时日,伤好了之后,就不会再有相同的想法了。 “怎么都不说话?在想什么?”兰墨尘强自按捺下狂放的欲望,不想为了贪图一时的欢愉而撕裂她的伤。 “没什么。”她死都没脸告诉他,关于先前心中的想法。 “想听听我今天都在做什么吗?”他起了个话题以改变注意力。 “好。”她需要一些无聊的话题来冷却下窜上心头的火苗。 他们俩都得这么做,方能克制住泛滥的情潮,不教欲望冲昏了头。 可任兰墨尘平铺直述着今日所做的事,终究还是骗不了敏感的知觉,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就在身后,每一记呼息都可以吸取到来自她身上的芳馨,再怎么努力,就是无法忽略她的存在。 她待在他身边已像是呼吸那样自然,有他,就该有她。 兰墨尘说的话听进她耳里倒成了耳边风,明明每个字都听了,偏就是上不了心。为何一直没发现他的嗓音是如此低沉好听?为何一直没发现他的背脊其实可以撑起一片天?为何没发现,从以前到现在她总是偷偷凝望着他的背影?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当她偷偷凝望着他时,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 边关小镇遥遥不及京畿的繁华热闹,但也足以教在营区闷了许多日的云雩开心,小贩所贩卖的每一个小物件她都很感兴趣,摸摸看看便花去不少时间。 云雩美其名是陪衣婳逸到小镇逛逛透透气,实际上真正相陪的人该算是衣婳逸,她对于小贩所贩售的物件并不感兴趣,对这座小镇亦不好奇,是见这些日活泼的云雩着实闷坏了,这才提议到离营区最近的小镇逛逛,让云雩开心、开心。 “小姐,你这里有许多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呢!”一条不够长的小街也够云雩逛的了。 衣婳逸淡淡一笑,由着云雩爱逛啥就逛啥,反正左右无事,出来走走也好。她过人的美貌在街上立即引来众家男子的目光追逐,对于旁人惊艳的目光,衣婳逸早就习以为常,何况他们仅是盯着她看,并未有唐突的举动,因此无须大惊小怪。 宝来镇是座古朴的小镇,镇上的居民看来也都像是老实人,乐天知命,脸上挂着诚恳的笑容。这里虽没有京城的繁华,却也没有京城的狡诈多变,让衣婳逸打从心里就喜欢这个地方。 云雩欢欢喜喜地逛着,也回头留意衣婳逸的表情,她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看来央求小姐到镇上来逛是对的。 两人逛了好一会儿,这才找了家镇上唯一的一间小客栈坐下来喝杯茶、歇歇腿。 小二见她们上门,马上帮她们将马儿牵到一旁喂食马秣,她们人尚未踏进客栈,便已听到里头传来的喧闹调笑声,待走进客栈,便瞧见一名军官正在调戏一名年轻的姑娘。 “我说双儿,让军爷我看中是你的好福气,你何必每次都扭扭捏捏?不如乖乖从了我,军爷我包你有得吃、有得睡!哈哈哈!”马大威搂着双儿的腰肢调戏着。 “马爷,请你放开我!”双儿又羞又忿,都快淌下泪来了。平日马大威上门,她总是先接到小二哥的通知,连忙躲开,谁知今儿个动作不够快,让马大威逮个正着,以至于落入他手中,遭受他的调戏。 “马爷,请你放开我家闺女儿,她年纪尚小,小老儿可还舍不得将她许了人家啊!为了向马爷和各位军爷赔罪,今天这一桌算在小老儿头上!”掌柜的吓白了脸,恳求马大威放了双儿一马,双儿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怎可让马大威给糟蹋了! “呿!军爷我正和双儿说话,岂有你插嘴的分儿!再说了,我也没说要娶她为妻,不过是要她跟了我,你急什么?待军爷我玩腻了,自会把闺女儿还给你,到时你便可以将她许给别人当媳妇儿了。”马大威摆明了欺负人,仗着是罗良刚的副将,在这边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敢说一句他的不是?他是吃定掌柜父女了! 马大威的随行军官闻言跟着哈哈朗笑,眼底尽是轻蔑,这些个愚蠢的百姓也不想想他们驻扎在此是来保护他们的,竟不好好侍候,还敢拿乔,可别惹恼了他们,他们若是恼了,将众人打瘸打瘫,可怪不得军爷们。 客栈内许多听了马大威狂放言词的人皆是敢怒不敢言,外人皆说罗良刚治军严整,手下不敢胡乱扰民,可罗良刚约束得了大部分的将卒,偏偏却约束不了嚣张的马大威,对马大威在外的言行通常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他和马大威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对马大威便会多有容忍,只要不太过分,罗良刚便不干预。 镇民不由得感慨万千,朝廷派这些军爷是来保护他们的,怎知最会鱼肉乡民的正是这群作威作福的军爷。从前曾有人看不过眼,跳出来大抱不平,结果不是被打个半死,就是随便让人安了个罪名下狱,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敢站出来说话了。 “马爷,您这不摆明了欺负我们嘛!”掌柜的难过得老泪纵横。 “这些个恶人!”小二哥尽管忿忿不平,可也不敢大声骂出,只敢在嘴边小声怒骂。 衣婳逸与云雩瞧见马大威嚣张地调戏良家妇女,两个人皆是心中有气,衣婳逸更是俏颜一凛。 “不错,本军爷就是欺负你们!我说双儿,你今天就准备和我洞房吧!”马大爷淫笑,吃豆腐地摸了双儿的脸一把。 “不要!”双儿哭着拒绝。 “拿开你的臭手!”衣婳逸冷然怒喝。 “对!你还不快快放了这位姑娘!”云雩站在衣婳逸身边助阵。 “谁那么大胆!敢来管军爷的事?”马大威浓眉一揪,准备好好教训来人,可当他看见衣婳逸绝美的容颜时,整个人飘飘然,不自觉地松开了对双儿的箝制,眼巴巴地望着衣婳逸,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双儿甫获得自由,马上逃回父亲怀中,颤抖着身子悲伤垂泪。 马大威站了起来,将衣婳逸从头到尾打量过一遍后,啧啧出声。美!真是太美了!他马大威活了大半辈子,可不曾见过这样美的女人,看得他心痒难耐,双儿和她比简直就像杯白开水,淡而无味。 “呵,你是打哪儿来的小娘儿们?不会是从‘畅春院’跑出来的吧?”马大威故意诬指她为妓院的妓女,哈哈大笑。 他奶奶的!他为了帮罗良刚办事,离开边关个把个月,没想到一回来就能撞见个俏生生的美人儿,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我看把她送回‘畅春院’前,可得要她陪大伙儿乐乐才行!”一旁的军官出着馊主意。 “哈哈!好主意!”马大威笑得好乐。 “你们胆敢对我家小姐如此无礼!”他们一行人态度嚣张,让云雩气坏了。 “哟!小丫头生气了!这小丫头长得也不赖,不如就将她赏给各位弟兄吧!”马大威自以为是地分配着。 “你们!”云雩圆目瞠视,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的头都给拧下来,瞧他们往后还敢不敢再仗势欺人。 “姑娘,你们还是快走吧,这些人咱们惹不起啊!”掌柜的不忍见有人因他们父女俩而受伤害,忙着要她们离去。 “谁准你说话来着!”马大威一拳就要打向不识相的掌柜脸上。 “别打我爹!”双儿掩面惊呼。 马大威的拳头尚未碰到掌柜的脸,衣婳逸已迅速取下腰际的落霞软剑出手相救,剑光闪耀,马大威心头一惊,拳头忙转向,挌挡寒光四起的落霞软剑,他的人见着衣婳逸出剑,立即抄起家伙帮助马大威。 云雩不想连累衣婳逸,忙躲到一旁,免得衣婳逸教训起恶人时会绑手绑脚,施展不开。 “好哇!原来是个练家子,难怪敢多管闲事!”马大威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当她的剑招是要好看的。 “马爷,或许她是江洋大盗,咱们不如把她抓回去好生拷问一番!”马大威的部众照老规矩,随意安了她一个罪名,至于他们要如何拷问?嘿嘿嘿!只可意会,不许言传啊! “有道理!待我将她抓回,瞧她有啥话好说的!”马大威自以为抓住她是易如反掌。 几个大男人围住她刀剑招呼,可碍于马大威对她起了色心,所以他们皆不敢真的砍伤她,如此一来,有所顾忌的他们便手脚局促;反观衣婳逸心无旁鹜,剑招如行云流水,招无虚发,打得马大威几人节节败退,纷纷受了伤。 马大威等人见她剑招高明灵巧,若他们再怕会伤了她,恐怕连项上人头都得送给了她,于是几个人扬声怒喝,刀刀剑剑齐向她砍杀去。 虽然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与她拚杀,却仍不被她放在眼里。比起之前“荒漠苍狼”那一行人,他们算是大脓包。 “小姐,小心哪!”云雩在一旁加油,小小地为她担心。 “姑娘,你家小姐会没事吧?”掌柜的来到云雩身边问。 “没事的,她可以打倒这些个坏人。”云雩好不骄傲。 “可是她打的不是普通人,而是马大威啊!马大威可是大罗将军的副将,这事儿若传到大罗将军耳里,可就完了!”小二哥担心得很。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百姓再怎么厉害,怎么斗得过手握权势的官爷呢! “他是大罗将军的副将是吗?大罗将军可知道他的副将在外头都干了些什么?” “这……咱们可就不知道了。”掌柜的和小二哥面面相觑。 “你家小姐肯出手相救,我们心下很是感激,可也不希望替小姐带来麻烦。”双儿垂着泪,就怕恩人会惹来麻烦。要知道马大威在此作威作福已久,众人皆拿他没辙,连官府都充耳不闻,那位姑娘真有办法制住马大威吗? “你们放心,大罗将军可没那胆找我家小姐麻烦!” 听云雩说得有自信,众人这才更仔细地看过衣婳逸的装扮。她绝对是出自于富贵之家,因方圆百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也没她那身精致的行头,想来她们的来头不小,才会不将马大威放在眼里,掌柜的他们这才放下心。 “好刁的娘儿们!”马大威想到他乃堂堂副将,竟会拿区区一名弱女子莫可奈何,面子着实挂不住,唯有耍耍嘴皮子,好教旁人误以为他马大威不是打不过她,是不屑为之。 “马爷放心,她横不了多久的!”明明已是被打得左闪右躲,大话仍得说,逞一下威风。 云雩听他们兀自大言不惭,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些人的脸皮怎么会这么厚? 明明都已经输得乱七八糟了,居然还有脸说大话,真有他们的! 马大威他们所说的话,衣婳逸皆不予理会,她的剑招愈使愈快,将马大威一干人耍得团团转。他们是该被好好地教训一顿,教他们知道往后不得再欺负善良老百姓。 马大威深怕她那无所不至的长剑会在他身上刺出窟窿,为了躲避如影随形的剑尖,已累出一身汗来,体力亦渐感不支。再这么下去,他不被杀死也会累死的! 不只马大威一人如此,其余官兵也被衣婳逸手中的剑逼得东逃西窜,胡乱窜逃的结果是几个人撞在一块儿,跌坐在地,好不狼狈。 在旁边观看的众人见了他们的狼狈样,无不嗤笑出声。马大威一干人鱼肉乡民、作威作福,今日亲眼看到他们被一名貌美女子耍得团团转,如何不大快人心? 云雩见状,开心地拍手叫好。 衣婳逸不愿与他们耗太多时间,倏地使了个俐落好看的剑花,旁人根本来不及细看,便听见马大威等人呼喊出声,全部倒坐在地,手中的兵器亦散了一地,左手则紧握住右腕,依稀可见鲜血淌下。 “你好大的胆!居然敢出手杀伤朝廷命官!有胆子就报上名来,我非让你知道本军爷的厉害不可!”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受了伤的马大威恨得牙痒痒的。他半生军马,今日竟栽在个娘儿们手上,这事儿若传了出去,日后他在边城要如何立足? “凭你也配知道我家小姐的闺名?”云雩冷哼,睨了他们一眼。 “他奶奶的!怎么?没胆子说吗?”其余受伤的官兵跟着叫嚣,同样暗暗发誓若让他们逮着机会,非得让这个女人好看不可。 衣婳逸冷然看了他们一眼,朱唇微启,无畏地要报上姓名。这些人存的是什么心,她自是明白得很,可她一点儿都不怕。 “兰墨尘。”兰墨尘自外头潇洒地走进客栈,扬着笑代衣婳逸报上名号。 兰墨尘身后带着陈之成,陈之成并未穿上军装,而是着一般的衣衫,兰墨尘则是老样子,华贵的衣着显示出显赫不凡的家世。 兰墨尘突然的出现教衣婳逸感到讶异,他怎么会出现?又怎么会知道她人在这里?他……是来找她的吗? 第六章 衣婳逸的心陡然间变得有些慌、有些乱,再也无法回复到先前平静冷淡的模样。眼眸故意瞥向他处,她假装突然对某一处很感兴趣,硬是不看他的脸。 她可爱的小动作惹得兰墨尘轻笑,他的心情忽然变好了。先前听守卫说她和云雩离开营区来到小镇,他竟有些小小的不悦,可现在不了,见到她有余力教训人,想是肩上的伤已不碍事,他的心情就好得很。 “你算哪根葱?胆敢在此说大话!”马大威怒问,哪儿来的比女人还美的小白脸? 马大威嚣张的态度让兰墨尘挑了挑眉,向来都是他目中无人,今日换成旁人,可倒是新鲜了。 “臭小子!我在问你话,你聋了是吗?”见兰墨尘不回话,甚至嘲笑且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马大威气急败坏,直想马上痛宰了眼前这惹人厌的小子。 马大威的叫嚣被兰墨尘当成疯狗在吠,理也不理他。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正巧让他坐着的椅子,椅脚因先前的打斗而歪斜,随时都有倾倒的可能性,可兰墨尘坐在上头却四平八稳,如同坐在一张完整的椅子上,不着痕迹地显了一身好功夫。 “小……主子,您来了。”云雩本是要唤他一声小王爷的,可见他轻轻对她摇头,立即改口。 “我见你们俩出来许久,想是或许有事耽搁了,所以便出来找你们。”兰墨尘笑着道。 他的话教衣婳逸的眼瞳移回到他身上,原来他真是来找她的。不知为何,心底竟泛起小小的窃喜,可她仍旧不动声色,佯装不在意。 “小姐的剑脏了,还不快帮她擦擦,免得污了小姐的手。” “是,奴婢这就帮小姐擦擦!”云雩马上取出帕子帮忙擦拭沾染血污的剑身。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兰墨尘旁若无人地问。 “我们想进来喝杯茶。”衣婳逸开口回他。 “是吗?我也正好口渴了。掌柜的,劳你沏壶好茶来。”兰墨尘笑着以眼神示意她坐下,衣婳逸便坐在他身畔。 “好的,茶马上就来!”掌柜的立即照办。刚上门的这名公子爷贵气得很,不是得罪得起的人,况且刚刚那姑娘出手帮他们,既然他们是一道儿的,当然得好生招呼才行。 小二哥伶俐地翻起一张倒了的桌子,将桌面擦干净后,赶忙进去泡茶。 掌柜的则要厨子赶紧做几道好菜让他好好谢谢恩人。 倒在地上的马大威站起身,气呼呼地瞪着气定神闲的兰墨尘与衣婳逸。他们像没事般等着喝茶,未免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了,再怎么说他可也是个副将啊! “好哇!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刁民,一个个都不把本副将放在眼里,我非得把你们抓回去好好审问一番不可!”马大威将自己当成了县令,准备拿人办案来了。 马大威身旁的官兵亦受了伤,全身又因对撞摔倒而痛到不行,他们皆在心里犯嘀咕,这马大威也不想想形势比人强,他们几名壮汉都拿一名姑娘没法子了,现下她又来了帮手,是不知对方会不会武,可就算不会,他们终究是赢不了对方啊!还是随便撂几句狠话,赶紧开溜方为上上之策,马大威怎地脑袋就转不过来呢? 此时小二哥已沏好了一壶香片,见到马大威暴跳如雷的模样,怕他们两方又打了起来,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送上这壶茶。 “小二哥,快把茶送上啊!我家主子和小姐都渴了。”云雩笑咪咪地要小二哥别怕,就算天要塌下来,也会有人帮忙顶着。 “好咧!客官,香片来喽!”小二哥快手送上茶,将茶放好后,又马上退开。尽管小丫头说了别怕,可心里总会放心不下,还是躲远点儿比较安全。 “喂!老子在跟你们说话,你们还不快快回话!你们可知道老子是谁?我马大威可是罗良刚将军的副将,怕了吧?还不速速过来拜见赔罪!”马大威豪气干云地报上自个儿的名号,等着见他们诚惶诚恐地向他跪地求饶。 等了又等,只见漂亮的女人为漂亮的男人斟茶,他们身后的两名家仆听了他的名号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好似他的官阶不足以教人心生惧意,这让马大威更加生气,拾起刀来,就要往他们身上招呼去。 可他的刀才刚拾起要砍挥过去,就已被陈之成迅速夺下,且人也被制伏倒地,大刀则好端端地架在马大威的脖子上,教他再也无法猖狂。 “这茶挺不错的。”兰墨尘喝了口茶,说道。 “嗯。”衣婳婳逸眉眼低敛,轻轻啜饮。 “马爷!”马大威的部众见状,全冲了上来,但一个个的下场皆和马大威如出一辙,全让陈之成给制伏倒卧在地。 掌柜一伙人是大开眼界,看得瞪大了眼,嘴巴久久合不上来。马大威命中的煞星今日出现了!马大威被制伏倒地的模样,哪还有平日的威风?他们这群人早该让人好好教训一番了! 苍天有眼哪! “你们这群江洋大盗!化外之民!你们可知杀害朝廷命官犯的是死罪?还不快点放了我,兴许大爷我可以饶你们不死!”明明人都被抓住了,马大威依旧要摆官威吓唬人。 “是吗?我倒想看看我若摘了你的脑袋,有谁敢治我死罪?”马大威的威胁令兰墨尘觉得有趣,他的注意力总算回到马大威身上,而不是光顾着品尝掌柜特意要小二奉上的好茶。 “你……你、你,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你竟、竟然说得出口?!”马大威气到口吃。 兰墨尘将马大威的话当耳边风,迳自喝他的香片,马大威见他不将自己满腔的怒焰放在心上,气得快吐血。想他马大威纵横边城多年,可从未遭受如此的对待,这口气说什么都咽不下! “上菜了!”小二哥陆续端出芹芽鸠肉脍及以蕈藻类煮成的猴头羹和胡麻饼,于经过神情委顿的官兵和狐假虎威的马大威身边时,恨不得一脚踢得他们翻个大跟斗,瞧他们往后还敢不敢随便欺负善良老百姓。 兰墨尘挟了一筷子的猴头羹到衣婳逸碗中,自己也挟了一筷享用。 马大威被他们悠哉的态度给惹恼了。好哇,不把他放在眼里是不?那么他会教他们瞧瞧他的厉害!马大威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要他们速速回营区搬救兵,届时看这小白脸还敢不敢嚣张。 身后的一名官兵意会地慢慢移出陈之成的视线,连滚带爬地逃出客栈,骑着马快马加鞭地赶回营区讨救兵。 他的动作虽快,不过并非无法阻止,可兰墨尘这一方的人都没阻止他离开的意思,仍是一派悠闲地喝茶吃菜,反而是掌柜一伙儿人暗自焦急。待会儿肯定会有大批官兵前来寻衅,恩人他们才四个人,可有办法抵抗得了? “恩人……”掌柜的想请他们快些离开。 “你不要命了吗?竟敢多管闲事!”马大威怒喝。 “掌柜的,你们这道猴头羹做得不错,你也坐下来一块儿用。”兰墨尘称赞着,邀请掌柜的一起享用。 “谢谢公子爷的赞赏,这道猴头羹是厨子的拿手好菜。您不妨再尝尝这道芹芽鸠肉脍,也是小店一绝。”掌柜的干干笑着,见恩人没离开的意思,只得坐了下来。 云雩马上递上干净的碗筷给掌柜的,掌柜的低喃谢过,心中却忐忑不安,就怕过一会儿要有大事发生,哪还吃得下啊! “好菜!”兰墨尘惬意地吃了口芹芽鸠肉脍赞赏道。 掌柜的除了干干笑着回应,真不知该怎么办。 “这菜的确做的挺精致的,不比京里的差。掌柜的,您就别跟我们客气,一道儿用吧。”衣婳逸亦是难得跟著称赞这桌的好菜,虽然仅三样菜,但各具特色,令人齿颊留香。 “谢谢公子爷与姑娘。”掌柜的手抖啊抖的,好不容易挟好一小筷的芹芽鸠肉脍放进口中,却是食不知味。 “很好,你们就一起做饱死鬼吧!”马大威恶狠狠地放话,认定了架在脖子上的大刀不过是装腔作势,根本没胆伤他。 “刚刚你怎么只刺伤他们的手?该把他们的脑袋也全削下来,省得他在一旁喳呼!”兰墨尘嫌她下手太轻,以至于叨扰了用膳的心情。 “当时不过是想给他留点面子,不想让他输得太难看。”衣婳逸冷淡回道,仿佛削人脑袋瓜子对她而言再平常不过。 坐在一旁的掌柜闻言怕得倒抽了口气,不敢吭声,原来他的恩人是雌雄双煞,随时可以提剑杀人的。 “好大的口气!有种就别跑,我倒要看看等我的人马来了之后,你们还敢不敢说大话!”马大威料准等会儿他们就会吓得跪地求饶,因此得意洋洋地瞪着他们。 “好,我倒是要看看你的人马有多厉害。”兰墨尘的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哼!咱们走着瞧!”马大威骂累了,推开陈之成手中的刀,找了张椅子坐下。 陈之成恼他的无视,要给他一个教训,是兰墨尘摆了摆手要他暂且别动马大威,陈之成这才没削下马大威的一只耳朵来。 此举让马大威更加认定他们囿于他的身分而不敢真动手,他桀桀怪笑两声,庞大的身躯舒坦地往椅子用力坐下,结果报应马上来临,跌了个四脚朝天,原来椅脚轻过先前一番恶斗,早被砍缺了一角,他一个不注意又坐上去,如何不摔倒? 他这么一摔,云雩见状立刻噗哧一声,掩唇笑了出来,连双儿和小二哥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恶有恶报!活该! 马大威的人赶忙将他扶起,免得再招来众人的讪笑。 兰墨尘冷冷一嘲,让马大威心火烧得更旺盛。 “再拿张椅子来!”马大威怒喝,手下立刻找了张完好无缺的椅子让他坐,马大威四平八稳地坐下,摆出官老爷的派头来唬人。 “等会儿有得你们瞧的!”马大威的手下跟着叫嚣。 他们的话说得再猖狂、再狠绝都没人理会,马大威一干人委实觉得无趣得很。试想狠话说尽,却没人表现出害怕的模样来,他们岂会再有撂狠话的兴味? 马大威派出的人讨救兵的速度还算快,过了一会儿功夫便带着一小队人马前来助阵。就不信几十个人团团围上还拿不下人! 马大威见手下自营区火速搬来救兵,喜出望外,威风凛凛地睨着不知死活的四人。 “马叔叔,我听说你出事了!”罗力辅在营区听闻马大威在镇上遭人寻衅,他心想衣婳逸好像也带着丫鬟到镇上逛,或许他跟着过来可以与衣婳逸来个不期而遇,然后便能护送她回营区,一想到这儿,他便假意跟着出来帮马大威,实际上图的是有机会接近佳人。 “力辅,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全都把他们给我抓回营区好好审问!他们居然敢杀伤朝廷命官,我怀疑他们是作奸犯科的恶贼!”在马大威的吆喝下,一群官兵扬着刀剑便要将兰墨尘与衣婳逸等人团团围住。 掌柜的见到这么大的阵仗,早就吓得双腿发软,心里直默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啊!末将参见小王爷!”罗力辅侍要拿人时,定眼一见,惊见马大威指的恶贼竟是兰墨尘与衣婳逸,当下马上行礼,不敢冒犯。 “力辅?你说什么小王爷?”马大威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愣地看着罗力辅,再看看气定神闲的兰墨尘,偌大的脑袋瓜尚转不过来。 其余从营区出来的官兵对兰墨尘自然不陌生,每个人皆跟着行礼问候兰墨尘,岂敢蠢笨地随马大威起舞捉拿他。 掌柜的一伙儿人全傻眼了,他们是暗暗猜想过兰墨尘的出身非富即贵,但怎么想也想不到他竟是个小王爷!掌柜的当场跳起来拜见。 “掌柜的,您老甭多礼,坐下来和小王品尝这些个美食佳肴吧!”兰墨尘笑着请掌柜的再坐下。 “多谢小王爷!”掌柜的双手一揖,坐了下来。此时他的心情不再沉重、忐忑不安了。恩人的身分之尊贵,他这老头子无疑是有了靠山,再也无须担心马大威会再上门找麻烦,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罗力辅见马大威还弄不清楚状况,忙对他使眼色,要他快些意会想通,心下则暗自惴惴不安,不知马大威因何事得罪了兰墨尘?若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还有办法帮忙排解,倘若是出了大事,那么他即使想帮,也是爱莫能助。 马大威见每个人都毕恭毕敬,而众人叫那小白脸为小王爷时,那小白脸神色倨傲,再想到手下叨念过,说是营区的弟兄曾提过营区来了个圣上特别指派的小王爷,这前后兜起来……那小王爷不正是眼前的人吗?! “末将不知是小王爷驾临,多有得罪,望小王爷海涵!”马大威心下一骇,连忙下跪请罪。 “马副将何须这么客气?我还等着你说的要给小王好看呢!”兰墨尘讥嘲。 “末将有眼无珠,请小王爷降罪!”马大威心想完了,不知那女人跟小王爷是啥关系,照眼前的情况看来,对他非常不利,该如何化险为夷? “末将不知马副将哪里开罪了小王爷,但求小王爷网开一面。”罗力辅不忍马大威受罚,赶紧帮忙求情。 “是非曲直自有公断,无所谓网不网开一面。”依凭马大威先前嚣张的态度,兰墨尘虽然还不知道衣婳逸和马大威起冲突的来源始末,可对于马大威这个人,他已看不过眼。 罗力辅眼见兰墨尘说得坚决,心下明白多说无益,便不敢再多言。 马大威听了心都凉了,想他在边城作威作福多年,向来无往不利,谁知今日会撞上大铁板,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不知马爷对于营禁还记得多少?”兰墨尘皮笑肉不笑,目光锐利地盯着马大威看。 所谓的营禁有:禁凌弱、禁谣言、禁赌博、禁偷盗、禁奸淫、禁酗酒、禁放贷、禁喧哗、禁拾物不还、禁谈释道鬼神。 马大威每想一条营禁,脸色便灰败一分。跟前这位小王爷摆明了要治他的罪,这下有谁救得了他? 罗力辅心下一惊,马大威在外的恶名他多少听过,可从未放在心上,一来马大威是他的长辈,二来是父亲的得力助手,连父亲都不吭声了,他哪有说话的立场?今日兰墨尘逮着了马大威,对他们父子俩会有何影响呢?罗力辅心下惴惴不安。 “你们来了正好,将马大威与其手下官兵全给我押回营区,小王要亲自审问。” “是!” 兰墨尘一声令下,无人敢不从,马大威一干人立即被绑缚押回营区。 掌柜一家看见马大威一干人等被押回营区,皆开心地直想放鞭炮大肆庆祝一番,嘴里不住说着感谢的话,目送兰墨尘与衣婳逸一行人离去。倘若不是衣婳逸仗义相助,清清白白的双儿真要让马大威那恶人给糟蹋了。 马大威一行人被押回营区,营区的官兵见状皆大感惊愕。马大威不是奉了罗良刚的指令出外办事,怎会被绑缚回营,且下令绑缚的人还是初来乍到的小王爷,究竟出了什么事? 有人见状,火速向帐内的罗良刚报告,罗良刚一听大惊失色,立刻出帐来看,又见儿子列于其中,不过幸好并未受到绑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小王爷,不知马副将做错了什么,让您教人将他给押了回来?”罗良刚敛敛心神,迎上前去请教。 “将军!”马大威视罗良刚为救星,连忙出声求救。现下能救他的人,或许唯有罗良刚了。 “罗将军,你来得正好,或许咱们可以一同问问马副将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罗良刚来得正好,兰墨尘正想和他好好谈谈。罗良刚总被人称颂治军严谨,为何马大威可以在外行径张狂?身为将军的罗良刚不可能会不知情。 “是、是!”罗良刚心头一震,没想到兰墨尘会知道马大威在外头做了些什么。 平时他的确是会约束手下的人,可马大威和他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好兄弟,马大威的脾性他摸得清清楚楚,不就喜欢在外调戏小娘儿们,欺负欺负乡民。他说过马大威几次,马大威也总回他说会改、会改,结果当然是在敷衍他,罗良刚心底自然也知道,但心想马大威会有所节制,只要别将事情闹大,就由着马大威去吧! 谁知今日马大威会被兰墨尘给押了回来,罗良刚登时心生不安,随即想到兰墨尘老是笑脸迎人,应当很好说话,只消说个几句好话,便能将兰墨尘玩弄于手掌心,根本不足为惧,罗良刚这才感到放心。 罗良刚没注意到兰墨尘看他的表情变了,脸上不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他目光如炬,说明了对此一事件非常看重且勿枉勿纵。因不想给罗良刚与马大威太难堪,所以兰墨尘并未在外审问,而是在军帐内审问。 罗良刚暗自嘲笑兰墨尘摆出的阵仗,猜想兰墨尘是想过过官老爷儿的瘾,压根儿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马副将,你可知罪?”兰墨尘端坐在首座喝问。 马大威跪在下方,偷瞄罗良刚,见他一脸没事的表情,心下松了口气。先前他还道真遇上煞星了,结果是虚有其表,害他白操心了。 “末将不知罪从何来?”有罗良刚当靠山,马大威的胆子就大了。只要他不认罪,小王爷能耐他何? “好个不知罪从何来。”在路上时,兰墨尘已向衣婳逸问清事情发生的始末,现下马大威想抵赖,他可不会让马大威就这么赖过。 “小王爷,或许这其中有误会。”罗良刚适时切入,帮马大威说话。 “照你这么说,是我误会马副将喽?”兰墨尘双眸锐利地扫向罗良刚。 “不,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知马副将因何事得罪了小王爷,末将是想让马副将好好向小王爷赔罪、赔罪。”罗良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一味地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宝来镇上的所有镇民。”兰墨尘剑眉一竖,要他们别打哈哈。他此时更加明白皇上派他来边城的目的了,有些边城守将仗着天高皇帝远,认为就算做了许多恶事也传不到皇上耳中,所以才敢放胆作恶、鱼肉乡民。 “这……小王爷,有时候咱们的人是会和宝来镇的镇民有点小冲突,如果马副将让宝来镇的镇民有一点不高兴,那马副将可以设法弥补的。”罗良刚朝马大威使眼色,要他表现出忏悔的模样来。 “对!我会赔钱!”马大威自以为豪气地说着。 兰墨尘冷眼看罗良刚与马大威企图以粗糙的手法瞒天过海,对他们更感忿怒。 “为免军心涣散,小王爷,不如咱们就……”罗良刚打算在三言两语间将事情处理好。 “不如就如何?”兰墨尘笑着问。 “不如就罚马副将赔点钱了事吧?”罗良刚接得很顺,心想已说服了兰墨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来兰墨尘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那群平民百姓身上才是。 “小王在京城便听闻罗将军治军严整,绝不纵容属下胡作非为。” “呵,这全是世人对末将的谬赞。”罗良刚不好意思地笑着。不知为何,他觉得兰墨尘的语气不对,好似在嘲讽他,是他多心了吧? “今日一见,果真教小王大开眼界。”兰墨尘语意森冷地盯着罗良刚看。 罗良刚被他看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那锐利的目光岂会教人轻易忽视,罗良刚这才为时已晚地发现过去是他看走了眼,兰墨尘似乎没他想像的好掌控。 “我想罗将军对营禁理当不陌生,既然马副将不觉有罪,不妨让小王重温一下马副将的记忆。”兰墨尘慢条斯理地说着。 马大威求救地看着罗良刚,先前罗良刚不是很有自信他会没事吗?怎么转眼间气势就被小王爷给压倒了?那他怎么办?不会真要接受军纪惩治吧? “禁凌弱、禁奸淫、禁喧哗。”兰墨尘每说一项营禁,马大威的心就凉了一分。他在外头做的事,小王爷已经清清楚楚,看来想抵赖也抵赖不掉了。 “小王爷,马副将他都知错了,请您就饶了他这回。”罗良刚硬着头皮帮马大威求情。 “是的,小王爷,末将已知错,求您就饶了我这回吧!”马大威吓白了脸求饶。他想到了先前在客栈时,兰墨尘曾说了句,若杀了他,有谁敢治他的罪?兰墨尘说的一点都不错,他若真要了他马大威的脑袋瓜子,旁人也不敢吭一声,于是他用力磕头,希冀兰墨尘能放他一马。 “马副将,这回你意图强抢良家妇女又威吓善良百姓正巧让小王给撞上,小王相信相同的事从前不知已发生过几回,你说要小王如何饶了你?饶了你对曾遭受你迫害之人岂有公道可言?”兰墨尘不打算放过马大威,营区的军纪败坏至此,是该好好惩戒一番,来个杀鸡儆猴,好教其他人知晓那十条营禁不是说好玩的,凡是触犯营禁都得受罚。 “末将知错!求小王爷原谅小人这一回,往后小人绝对不敢再骚扰宝来镇的镇长!”马大威拚命磕头。 罗良刚见共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跪地求饶的情状便于心不忍,觉得兰墨尘吓马大威也吓得够了,是该收手了。明明兰墨尘在营区中的权力比他要大,可罗良刚打心里认定兰墨尘逾越了本分。马大威是他的下属,是他的好兄弟,真做错了也该由他发落,而不是兰墨尘来主持。眼见兰墨尘取代了他的位置,使得他不大高兴。 “小王爷,接下来就交由末将来处理,末将一定好好惩治马副将一番,给众人一个交代!”罗良刚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判马大威打几十杖军棍算是给众人交代,打完了军棍,此事就这么算了,休得再提。 “罗将军似乎不满小王审问马副将?”兰墨尘危险地挑了挑眉。 “末将不敢。”罗良刚心一惊,心想他是表现得过于明显,惹得兰墨尘不快了。 “是真不敢吗?”兰墨尘不客气地冷嘲热讽。 罗良刚低垂着头不敢搭腔,就怕惹得兰墨尘更加不快。 “马副将有罪,罗将军您可也得负起放纵属下的责任啊!属下在外头为非作歹,您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吗?”他容不得罗良刚再包庇犯有过错的下属。 罗良刚万万都想不到兰墨尘竟连他都要整治,心头一震,又急又怒。想当年他在沙场上纵横杀敌时,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可还没出娘胎,现下居然仗着自个儿身分尊贵,想将所有人都压制住,让他非常的不满。 “是,末将的确是该负责任。”罗良刚恨得咬紧牙关,声音紧绷地认了。 “爹!”一开始就没出声的罗力辅再也听不下去了,心里同样气忿兰墨尘的目中无人。 “小罗将军,小王似乎没准你开口说话。”兰墨尘暗示罗力辅乖乖站在一旁听就好,别妄想介入。 “你!”罗力辅气不过,就要和兰墨尘起冲突。兰墨尘没来之前,营区可什么问题都没有,现在才来了几天便妄想取而代之,简直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你想做什么?”陈之成持剑阻止,不让罗力辅有接近兰墨尘的机会。 “力辅!退下!”罗良刚担心儿子开罪兰墨尘,忙出声喝斥。 罗力辅本来要硬冲上前,心想凭陈之成一人也拦他不下,可见父亲的表情,明白这口气说什么都得忍下不可,这才恨恨地退下。 “还不快跪下跟小王爷赔罪!”罗良刚略扬高声儿命令着。 罗力辅不甘不愿地跪下来赔礼。 “小王爷,请您原谅犬子一时冲动冒犯了您。他年轻气盛,不是有意要冲撞您的。” “罗将军放心,这点小事小王并未放在心上。”兰墨尘摆了摆手,要他别介意。 听他这么一说,罗良刚这才松了口气,可眼下的麻烦尚未解决,他与马大威都有罪可受了。 “马副将,你若是认为小王诬陷于你倒也不打紧,为了让你心服口服,小王可以让人证上来跟大家说明当时发生的事。你若再不服也没关系,当事人李掌柜与他的闺女儿李双儿我也派人将他们请了过来,你们可以当面对质。”兰墨尘这么说不仅只是要让马大威无法不认罪,也是要一旁的人明了,并非他刻意要整马大威,而是罪证确凿。他非让马大威受到应有的惩罚不可,再者也要让所有人有所警惕,教他们往后再也不敢骚扰镇民。 “末将不敢!”马大威认了,整个人瘫软在地。本以为这事儿好解决,兰墨尘动不了他,结果却出乎意料之外,连罗良刚也被他拖下水了。 “马大威目无军纪、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恣意喧闹,责打一百军棍,扣半年军饷,免去副将一职!” 尽管心里有了底,可马大威还是没想到会被判得这样重,甚至连副将一职都被除去,让他成了一名小兵!这教他情何以堪?要他日后拿何种面目面对其他弟兄? “其余和马大威一同作奸犯科的官兵与马大威同罪刑。” “罗良刚罗将军放纵下属滋扰百姓,不善加管教,督导不周,责打一百军棍,扣三个月军饷。”判完了马大威,再判罗良刚。 “谢小王爷手不留情。”罗良刚再气忿也不敢表现出来。 马大威一干人心下皆是不服,每个人都觉得被判得太重,可碍于兰墨尘的权势,他们不敢说出口,唯有学罗良刚口是心非地谢过兰墨尘。 “你们的脑袋暂且搁放在你们的脖子上,若让我发现你们再敢骚扰百姓,全都得给我奉上你们那再无用处的脑袋瓜子!听到了没?”兰墨尘语带威胁,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属下明白!” 诸多不满暂且吞下,待有朝一日,定教兰墨尘悔不当初!马大威低垂着首,阴恻恻如是想。 第七章 兰墨尘命陈之成监督马大威一干人受惩的过程,不容许有人阳奉阴违,刻意手不留情。他自己则到营区附近的水泉处沐浴,泡在冰沁的泉水当中,让思绪更加清明。 精瘦的上半身裸露在水面上,清冷月光斜照而下,树影扶疏间依旧可以窥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今日所做的决定势必会引来众多人的不满,可营中的纪律的确是该要好好整顿一番了,否则一直败坏下去,会使百姓对官兵、对朝廷感到失望,再也无法对官员产生信认,时日一久,必出乱子。要想安和乐利、长治久安,众官员、兵将还是得自律才成。 衣婳逸为他带来了干净的衣袍,柔细亮泽的发丝还带着些微的水气,显示出她也才刚沐浴过。 “似乎我在哪儿,你都可以找到。”兰墨尘无须回头,听脚步声就可以断定来者何人,再加上她身上有着熟悉的香气,想要错认都难。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才是。”衣婳逸不喜欢和他显得过于亲密,可他说的确是事实,总是无须过多的说明,她便能清楚地明了他的想法,知道他的去处,许是相处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吧。 今日若非见他出手教训了马大威那一帮人,她不会费事特别为他取来干净的衣袍。 “怎么?突然发现我这人尚有可取之处是吗?”兰墨尘见她手中捧着干净的衣袍,自嘲问。 “可以说不是太糟。”她不介意让他知道,从前在她心中对他并未有多好的评价。 闻言,兰墨尘笑了,早就知道她对他没啥好评语,今天这么说算是口不留情了。 “既然如此,是否该给我奖赏?” “你样样不缺,哪还会需要什么奖赏?”衣婳逸当他在说笑。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我缺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而那样东西是你所不肯给的。”兰墨尘不想再和她打马虎眼,正色道。 “你又在说笑了。”衣婳逸心一怔,别过脸,不敢看向他的眼眸。他是认真的吗?不,他一定又在捉弄她了。 别放在心上,只消不理会他,他自觉无趣就不会再寻她开心了。衣婳逸忙要自己别去在意,可她的心却扑通、扑通地加速跳跃,宛如正热切地期待着。 “是不是在说笑,你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不看他的眼、不看他的脸,他说的她一个字都没听见,也完全不受影响,她仍旧是她,是那个被父母当作货物丢至兰王府,不会痛、不会哭,也没行感觉的货物。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衣袍搁在这里,你自己穿吧。”她将衣袍丢放在他身畔的一块大石上,转身就要走。 “你打算逃避多久?”要他陪她耗多久? “谁说我在逃避?我只是不想听你胡言乱语!”她受不了被指为懦夫,旋身瞪着他。 他们俩老是这样,吵了又吵,吵了又吵,当她不和他吵时,就会懒得跟他说半句话,为什么要这样?这并非她所愿。可当他们两个碰在一块儿,她就没法与他和平共处,明知和他吵无疑是浪费时间,偏生控制不了自个儿的嘴。 这样的她连自己都讨厌了,更遑论是其他人了。 “没错,我喜欢胡言乱语,你则喜欢自欺欺人。”兰墨尘舒服地靠在身后的大石,并不急着起身。 “谁自欺欺人来着?”她像只被踩着痛脚的猫儿,横眉竖目地瞪着他。 “你我心知肚明,还需要讲明吗?” “你!” “要走请便。”兰墨尘做了个欢迎她自行离去的手势。 “我偏不想走了!”她以轻功跃上水泉旁的一棵古老胡杨树,稳稳坐在它横出的枝干上,就在兰墨尘的斜上方。 雪白的衣衫迎风微微飘荡,柔细的发丝轻轻拂动,她看着幽暗中苍凉的荒漠景致,突然间感到很平静,倚着树干不自觉地哼起歌谣来。 兰墨尘合上眼听她轻声吟唱,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清澈空灵的歌声滑过心头,轻轻柔柔地抚去心头曾有的焦躁与不耐。 衣婳逸哼着歌,藉由黑夜的掩饰,她的视线由荒芜的沙漠移转回到兰墨尘身上。他们两个在一起有十年之久了,曾经想过会跟他多久,直到现在,她仍常常问自己相同的问题。 他们还会纠缠多久?当他们分开时,是他要她离去,抑或是她主动离开呢?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不会永远在一起,不会。所以,对他,她总是很冷淡;对他,她总是吝于付出;对他,她总是不在乎。 他对她应当也是如此,她之于他是个身分不够尊贵的女人;她之于他是个不请自来的女人;她之于他是个不必放在心上的女人;她之于他是个可随时说不要就不要的女人。 明明是有家人的,可离家多年,她就成了无根的浮萍,漂漂荡荡的,当有朝一日自兰墨尘身边离开时,她将何去何从? 再回到“衣家庄”吗?不,那里已不属于她,而她亦已厌倦被当成货品一样地随意交换买卖,她已年方一十八,有办法自个儿生活,无须依靠其他人,所以她不会投靠任何人,她一个人没问题的。 想到不愉快的事,清亮的歌声戛然而止,绝艳的脸庞写满迷茫。 “怎么不唱了?”歌声倏地停止,兰墨尘睁开眼帘问。 “因为不想唱。”当她想唱时就唱,不想唱自然不唱,她唱歌并非为了取悦他。 “又不开心了?不如换我唱歌给你听好了。”他故意逗她。 “你忘了你的歌声很糟吗?”听见他要唱歌,她再也无法板着脸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凡是听过他唱歌的人都会难以忘怀,就连对他再宠爱的皇太后、皇上以及兰王爷夫妇都曾开口要求他别当着他们的面唱歌,由此可见,他的歌声比他的剑法更能教人吓得退避三舍。 “真有那么糟?”他明知故问。 “就是那么糟!”再肯定不过。 “嘿!我偏就不信,你非得好好地听我唱一曲不可!”兰墨尘扯开喉咙,吟唱出可怕的歌声。 他的歌声是魔音传耳,衣婳逸笑得眼泪都跌出来了,先前不愉快的情绪也全被他可怕的歌声给驱逐得烟消云散。 兰墨尘抬首便见她笑得花枝乱颤、美不可言,她的笑容使他的歌声更加暸亮,深邃黑瞳闪烁着笑意,对着她大唱情歌。 原先衣婳逸压根儿听不懂他在唱些什么,待听仔细了,双颊不禁酡红,眼波流转着无限娇媚。 兰墨尘唱得起劲,两人四目相接,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猛地,他拿起一旁干净的衣袍,起身披上,然后跃上胡杨,坐在她身畔,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情歌不断自他口中吟唱出,月儿散出清冷光芒,此时此刻,衣婳逸告诉自己什么都别去想,凭着感觉去做就对了。 兰墨尘俐落地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与她换了位置,改由他倚靠着树干,而他怀中有她。 难以入耳的情歌一直伴着她,听久了似乎也就没那么难听了。 衣婳逸轻松地倚在他的胸膛,聆听他的歌声,偶尔跟着轻轻吟和,她的眉、她的眼皆写满了笑意,不再迷惘愁苦。 兰墨尘怀抱着她,心底的空虚暂且获得填补。他喜欢看着她这样笑,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事需要她担忧。他想要她这样笑,一直这样笑,永远这样笑。 融融月色,皎皎***,两人身上雪白的衣衫各自随风飘飏,时而交叠缠绵,时而相距遥远,身上的衣衫就好比他们俩的关系,层层叠叠、绵绵密密,自有其复杂难解处。 “痛!痛!痛!你轻点儿!”被打了一百军棍的马大威在帐中呼斥,先前在行杖时他是痛得死去活来,痛到昏过去,转眼间又被痛醒,真以为自己会熬不过这一百军棍,幸好他身强体壮,虽被打得皮开肉绽,丢了半条命,可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他痛得趴在床上,由小厮帮忙在肿得半天高的屁股上上药,每当清凉的药膏抹上肿热的屁股,他就嘶喊一声。 今日他会弄得如此狼狈,全是兰墨尘那厮害的!想他马大威由堂堂的副将被降为小兵,教他日后如何面对营区的诸位兄弟?这口气他说什么都吞不下,管兰墨尘是不是深受皇上宠爱,他非得找机会报仇不可! “大威,你就忍忍。”同样受了一百军棍的罗良刚趴在不远处,让力辅为他上药,尽管已疼得额际淌满冷汗、脸色死白,可身为将军,他得挺住,方不致招人笑话。 “将军,你说我忍得还不够吗?”马大威一肚子气啊! “爹,我觉得小王爷他判得太重了!”罗力辅满心不悦,这营区向来是由他爹主导发落的,兰墨尘才来几次就越俎代庖地管起营中的将士来,连他爹这战功彪柄的大将军都连带受罚,全然不顾他爹的颜面,这教他如何心悦诚服? “力辅!住口!如此以下犯上的话,是你能说的吗?”罗良刚怕罗力辅说的话让人传了出去,赶忙喝斥罗力辅谨言慎行。 “爹!”罗力辅可不觉有错,他是在为父亲大抱不平,为何父亲要生气? 罗良刚怒视罗力辅,以眼神命命他别再说了,罗力辅这才强忍住满腔的不悦,抿着唇不再多言。 “将军,力辅他说的再正确不过,你为何要阻止他?”马大威神经较粗,也是不怕话若传到兰墨尘那会出啥事,反正话不是他说的,有啥好怕的?况且他还觉得罗力辅说得太轻描淡写了,兰墨尘根本就是个耀武扬威的大混帐! “大威,形势比人强啊!”罗良刚摇头苦笑。 “他奶奶的!我可不管他是不是备受皇上、皇太后宠爱,也不管他娘是长公主,他爹是兰王爷,老子不过是无聊找几个贱民玩玩,难道也碍着他了?他若不高兴,大可学老子找几个贱民玩玩啊!”马大威忿怒地捶着床板。宝来镇所有镇民的命加起来都没有他马大威的命来得值钱,兰墨尘却为了区区小事降他的职,命人把他打得动弹不得,在他看来,兰墨尘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耍耍威风罢了! “大威,你的打手腕是怎么受的伤?”罗良刚可没傻得和马大威一同批判兰墨尘,忙转开了话题。 “说到这个我又是一肚子火!”望着腕上的剑伤,马大威的脸更臭了。 “是小王爷身边的陈之成出手伤了你?”罗良刚头一个想到的人便是陈之成。 “不是他,伤我的人是小王爷的女人,小王爷和陈之成是后来才到的。那个臭婊——咳……那个女人的剑法不是很高明,我见她是女人,让着她罢了。”本来要把衣婳逸骂得很难听,可心想还是别了,免得又招来那个女人凌厉的剑招侍候。 不过为了保有面子,马大威故意说是他让着衣婳逸,没让罗良刚父子知道其实是他打输了。 “衣姑娘会使剑?”罗力辅大惊,本以为她娇滴滴的,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姑娘,万万没想到她竟会使剑,而且还毫不犹豫地伤了几个大男人。当下,罗力辅对她有了不同的看法。 罗力辅在脑海中幻想着衣婳逸使剑的模样,一定是绝美得教人无法将双眼自她身上移开。一瞬间,罗力辅对她产生了更多的渴望,益发觉得她果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仙般的人物。 罗良刚亦是没想到衣婳逸懂武,是否因为她懂武,所以上一回兰墨尘才会有恃无恐地带她出外? “怎么不会使?她可悍得很呢!”她是他生平所见过最悍的女人了。 “那小王爷呢?他可也会使?”罗良刚追问。 “我不知道,他出现后,从头到尾就耍嘴皮子,要动手陈之成自会帮他,所以他懂不懂武我是不晓得。反正他只要动口,自会有人帮他办得妥妥当当的,还学武干啥?”马大威对兰墨尘是恨之入骨,打从心里希望兰墨尘不懂武,如此比较,他是输给了兰墨尘的权势,其余的可是半点都不输他。 “是吗?”罗良刚愈想愈觉得兰墨尘莫测高深,兰墨尘究竟会不会武他也无法证实,总不能大剌剌地直接跟兰墨尘提出比武的挑战吧?不管兰墨尘会是不会武,他都得更加小心地应付着。由这次的事件得知兰墨尘并非可以随意唬哢过去的人,兰墨尘与他先前所预期的纨绔子弟恐怕相距甚远。 “将军,你为何要在意他会不会武?该不会和我有相同的想法吧?嘿嘿……”马大威贼笑,渴望能好好教训兰墨尘一顿。倘若罗良刚和他有相同的想法,那事情会更好办。 “大威!别胡说八道!”罗良刚自是知道马大威所指为何,他正色要马大威别胡言乱语,他没胆子动兰墨尘,也不想这莫须有的事传出去。事情若传了出去,不论兰墨尘有没有出事,旁人头一个想到的都会是他,届时他是百口莫辩,也没人会信他,所以现在就得撇得干干净净不可。 “哈哈哈!没有就没有,将军何必这么紧张?”马大威嘲笑他竟变得这么没胆,实在是教他失望啊! “大威,咱们是好兄弟,做哥哥的我劝你一句,一切都先忍忍,暂时委屈一下自己,等小王爷回京,哥哥我就马上把你升回副将一职,绝不再让你受到丁点儿委屈!”罗良刚许下承诺,要马大威在这段时日千万别再惹是生非,否则他也救不了马大威,说不定还累得自己搭上一条命。 “大哥,你也瞧见了那小子有多目中无人,你说这口气我咽得下吗?”马大威心中的不满非三言两语就能平抚。 “咽不下也得咽哪!”罗良刚语重心长。 罗力辅同意马大威的话,换作他是马大威,恐怕也无法打落牙齿和血吞,当作啥事都没发生过。 马大威冷笑几声,并不认同罗良刚的话。 “你总该为自己的脑袋瓜着想是吧?” “嘿嘿,谁为谁的脑袋瓜着想现下还说不准呢!”他马大威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他会有法子对付兰墨尘,且不让人算到他头上来的,大伙儿睁大眼睛看他怎么玩死兰墨尘吧! “大威,万万不可一意孤行啊!”罗良刚苦口婆心地劝着。 “大哥,我屁股疼得要死,而且我又被那个妖女拿剑砍,全身痛得要命,你就行行好,让我好好休息吧!”马大威拒绝再听他啰哩叭嗦。 “你……唉!”马大威听不进劝,罗良刚的头也疼了。 罗力辅可不管马大威想做什么,他一心一意仍想着衣婳逸,这一回他的幻想中,依旧是他与衣婳逸站在一块儿,没有碍事的兰墨尘,他们俩共同联手打退不知名的敌人,而她对他巧笑倩兮,最后倚在他怀中…… 罗良刚忧心马大威会再出错,再见儿子一脸陶醉,忍不住一叹再叹。为何周遭的人都不像他一样脑袋清晰、条理分明呢?尤其是力辅,他说了多少次别再想着衣婳逸,他偏偏就不听;再看看马大威,正打着歪脑筋哼着小曲儿,他不禁忧心忡忡,衷心期盼别再有事发生了,他就这么一副肩膀,可不是事事都顶得住的。 陈之成拿着一封书函,经通报后进到兰墨尘帐内,他恭谨地呈上书函,等候指示。 兰墨尘展开书信细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教人猜不出书信中所陈述的事是好是坏? 衣婳逸坐在一旁看著书册,对兰墨尘新接到的书信未感兴趣。许多事她从不主动问,为的是不愿落人口实,说她一介女子也管起男人的事来,尤其兰墨尘有许多事是她不能过问、不能表示意见的。她很清楚许多人都睁大眼睛看她在兰墨尘身边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否为媚惑主子的宠妾,逾越本分地插手干预了重要大事,所以除非兰墨尘主动提及,不然她绝不询问。 在兰墨尘未开口前,帐内除了火盆里炭火燃烧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声响。 “终于要到了。”看完了书信,兰墨尘满意道,他这一句话引起帐内其他两人的注意。 “小王爷是指胡家商队要到了?”陈之成压低音量问。 “嗯。”打从他们由京城出发来荒漠,在城里就借用了徽商胡家商队的名号,组了支商队,晚他们半旬自京城出发,为的就是不让“荒漠苍狼”起疑。 胡家商队的人马本就以僄悍闻名,是以他所安排的假胡家商队个个武艺高强便不会启人疑窦,而他们也真的运了几车珍贵的丝绸与茶叶取信于盗匪,因此由京城至荒漠沿途引起不少盗匪的觊觎,这假胡家商队可说是一路打到荒漠来的,不过虽然觊觎的盗匪未曾减少,却也动不了他们所运送的丝绸与茶叶。想来胡家商队要通过大漠与异邦交易的消息已如火如荼地传了开来,就不知能否引得“荒漠苍狼”上钩? 衣婳逸放下手中的书册,假胡家商队的事很保密,除了兰墨尘亲近且信任的人知晓外,连罗良刚都不知情。打从假胡家商队的事策划之后,兰墨尘并未松卸,仍是常常和陈之成、陶洞庭研究各种可能性,像是假若“荒漠苍狼”并未受骗上当,他们能再以何种方法抓到“荒漠苍狼”? 她心不是希望假胡家商队所运送的高价丝绸与茶叶能够引起“荒漠苍狼”的注意,别让“荒漠苍狼”再打劫过往的商旅,减少无谓的死伤。 “他们的动作比想像的要快,这回能不能将‘荒漠苍狼’一网打尽就全靠他们了。”陈之成感到很兴奋。 “我先前要你查‘荒漠苍狼’的老巢可查出来了?” “属下无能,尚未查出。”陈之成立即请罪。在这大漠方圆百里之内,所有人听到“荒漠苍狼”的名号无不胆颤心惊,就算真有人知道“荒漠苍狼”的老巢也是没胆吐露实情,就怕会招来“荒漠苍狼”的报复,所以即便他私下恫吓、收买过附近许多的小盗匪,却没有一个人敢拍着胸膛大声说不怕“荒漠苍狼”,并且愿意告诉他“荒漠苍狼”不抢夺时都窝在哪儿? 甭说是老巢了,就连其他巢穴,这些个见了白花花银子就连妻子、老母都肯卖的盗贼们居然也一个字都不吭,着实让他见识到“荒漠苍狼”在这片大漠之中果然就像地下君王般掌控着一切。 “怪不得你,这的确不容易。”兰墨尘并未不满动怒,陈之成的答案早在他意料之中。 “谢小王爷体谅。” “明日我去查查。”这几日他一有空就会拿着地图研究,加上之前与衣婳逸走遍过荒漠的印象,找出了几个可疑之处,或许等他看过之后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小王爷,请让属下随行。”虽然兰墨尘的剑法比他高明,可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个帮手,他希望能随行保护,以免再遇上“荒漠苍狼”,发生相同的事。 “不必,这回我一个人去便成。”兰墨尘拒绝了陈之成随行的请求。 “小王爷,这太危险了。”陈之成试图打消他的念头。 衣婳逸一直听着他们的谈话,她也认为兰墨尘的决定太过危险,他孤身一人对付“荒漠苍狼”没有问题,但若“荒漠苍狼”身边带着手下,想要同时制伏他们可就难了。 “我一个人行动较方便。”他可以随机应变,且一个人行动会更为简洁俐落,并非刻意要逞英雄才不让人随行保护。 “可是——”陈之成仍觉他的决定不妥。 “我心意已决,你就别再说了。”兰墨尘抬手制止陈之成再继续说下去。 “我陪你去。”衣婳逸语音轻扬。在离开王府前,王妃特别交代她要好好保护兰墨尘,她也答应了王妃,所以她不会让他孤身犯险。 “你留在营区。”兰墨尘同样拒绝她。 他不要她再受伤!不要! “我是你的贴身护卫,得跟着保护你才行。”衣婳逸同样坚持。 “谁说你是我的贴身护卫?”兰墨尘挑了挑眉,微怒。 陈之成眼见气氛不对,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可从未见过小王爷和衣姑娘起冲突,他所见到的都是小王爷说一,衣姑娘绝不敢说二,今儿个头一回见到,这才知道原来衣姑娘不如他所想的凡事顺从小王爷,她也是会有别的想法的。 衣婳逸张口欲言,见陈之成瞪大了眼看她和兰墨尘争论,旋即闭嘴,隐忍着不在外人面前和他起冲突。 兰墨尘注意到她的目光,这才想起陈之成还在场,他清了清喉咙,命陈之成退下。 陈之成有了他的命令后,才敢赶忙告退。退出帐外时,陈之成甚至不敢去想接下来他们是否会吵得更厉害?照以往他所见过的小王爷和衣姑娘的相处情形,他们应该会言归于好,衣姑娘会顺从小王爷才是。 “我的确是你的贴身护卫。”陈之成一走,衣婳逸立刻重申。 “你不是。”他的护卫何其多,不缺她一人,她没事争当他的贴身护卫做啥?他不需要她挺身为他挡刀挡剑,不需要! “我当然是!”她一直做着护卫他的工作,他怎么能说她不是? “不,你是我的女人!”她最好能清楚地记住这一点,兰墨尘冷酷地瞪着她。 “不,我不仅只——”她慌乱地想澄清,她不仅是他的女人,她也同时做了贴身护卫的工作,不是吗?可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让他给打断了。 “记住!你爹把你送给我是要你当我的女人,可不是要你来当我的贴身护卫的,我相信这点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是吗?”他被她恼着,说出来的话残酷且伤人。 衣婳逸一怔,没想到会有亲耳听他说这话的一天。是的,她的确是她爹亲手送上的女人,她爹的确希望她能成为他的女人,而她也真的成了他的女人,可是她从来都不希望仅只是他的女人,她希望他能认同她是他的贴身护卫,至少那会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她以为他是明白的,虽然平时他总是恼她、激她,可绝不会刻意要伤害她,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从前的她错得有多离谱。他不是不会伤人,她见识过他许多伤人的手段,怎么会傻得以为那些手段不会运用到她身上呢?对他而言她并不特别,不是吗? 他光凭一句话就可以将她打入炼狱之中,端看要不要而已。现在,他那么做了,而她的心被狠狠地撕扯着。 可是她不哭,也不会表现出难受的模样,因为他说的全是事实,而她再痛再苦都得全盘接受。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我爹‘送’给你的女人,我不会忘了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她深吸了口气,以平静的口吻回他,不再有争论,不再有反驳。他说的即是事实,坚固不摧的事实。 兰墨尘知道他的话深深地伤了她,可话已说出,无法收回。伤害她并非他的本意,但他同样说不出道歉的话,所以他选择漠然地看着她,仿佛一点儿都不在乎他的话所造成的效果。 可恶!为何一句简单的“我不希望你再受伤”的话会说不出口?为何要拿最不堪、最不该提的事来提醒她?为何要让两人变得这么不快乐? 此时此刻,兰墨尘恨不得痛宰了自己。 “小王爷,您肚子饿了吗?要不要用膳?”她以谦卑的口吻噙着一抹比哭还要教人心碎的微笑看着他。 “……”兰墨尘气炸了。 “还是您要喝茶?啊,我忘了,这碧萝春已经不够热了,我这就马上帮您换过。”她拿起案上的茶壶要出去更换茶水,这原不是她该做的工作,一向都由云雩打理的,可此刻她却抢着做云雩的工作。 在她拿着茶壶挺直腰杆要走出帐外时,兰墨尘猛地揪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甩入怀中,握在右手中的茶壶经他用力一带,整个摔碎在地,在她来不及反应时,他的唇已带着惩罚意味地压下,狠狠地吻着她。 衣婳逸没有反抗,任由他粗鲁地吻着她,就像块木头般一动都不动,随他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没有感觉。一点感觉都没有。 心,不会痛。 泪,不会流。 他说的没错,她是她爹送给他的女人,既然是礼物,既然是货品,就不该有任何感觉,该是要顺从主子的想望,主子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绝对不能有个不字! 兰墨尘粗爆地踩躏她的唇,不在乎已弄疼她、弄伤她,他要她感受到他满腔的怒火,他要她知道他非常生气。 可恶!可恶!可恶!这不是他的本意,他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她,偏偏做出的事、说出的话皆是在伤害她。 可恶!可恶!可恶!为何他不能够坦率一些?为何他要顾及那一文不值的自尊?为何她不能顺从他一些?为何当她加愿地顺从了他,他反而更加不开心,心头涌现出更多的不快活? 不该是这样的!他们俩不该是这样! 兰墨尘痛苦地想毁了她,也毁了自己。 他绝望地吞噬她的唇,像是落水的人紧抓着唯一的浮木般,绝望且痴狂地吻着她,双臂用力将她按压在胸膛,希冀她能就此融入他的骨血之中,如此,她便能时时刻刻都与他在一起,他便再也无须担心有天会突然失去她。 交缠的唇淌出了血,像泪般自绝美木然的唇角滴淌在他的衣襟,滑下。 刺痛心扉。 第八章 钱海无聊地跷着二郎腿、喝着马奶酒,嘴巴一边哼着小曲儿。打上回和兰墨尘交过手后,他们一伙人就窝在老巢没去找大肥羊来痛宰,窝得一把老骨头都硬了,脑子也空了,害得他只能天天找周川斗嘴来打发时间。 周川的情况不比钱海好到哪儿去,他手中也拿着一壶马奶酒,无精打采地喝着,甚至已经无聊到在打苍蝇了。多想痛痛快快地冲到外头逮住肥羊好生痛宰一番,活动一下筋骨也好啊! 赵山打了个大哈欠,他没喝酒,没喝茶,连苍蝇在他脸上飞舞都不挥开,就这么呆滞地张着嘴巴坐着。 吴岳见了弟兄们的情况不禁摇头,弟兄们心里在想什么他岂会不清楚?平日大伙儿纵横大漠,来往的商队凡是听到他们的名号莫不吓得屁滚尿流,那时的他们是多么意气风发。再看看今日,因为先前和兰墨尘那一战,他们几个人都受了伤,除了要好好休养外,他们也要想出个对策让兰墨尘无功而返,所以一伙儿人才会待在老巢里干耗着。 连他都觉得在这儿耗很无聊,更何况是其他一刻都静不下来的弟兄们。这段日子他一直在猜大当家的心思,大当家按兵不动是要想出个万全的计策打退兰墨尘,顺便抢走兰墨尘的女人吗? 解雠神采奕奕地耍着刀玩,没能出去掠夺商旅对他似无影响。先前所受的伤已经养好,他的心情也一直都处于很好的状态。 “大当家,我们还要这样下去多久?”钱海忍不住开口问,他好久没能捧着白花花的银子了啊!一想到这,便茶饭不思,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就算是打劫一名小孩都好过困在这里。 “大当家,我们是不打紧,可其他弟兄们怎么熬得下去?你瞧瞧赵山,他都呆傻了!”周川也跟进,帮忙建言。 赵山呆愣,动作迟缓地转头看看大家,眼睛迷茫地眨了三下,好似还搞不清楚周川正在说他。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赵山身上,随即有志一同地摇头叹气。 “依我对赵山的了解,他只消骑上马背冲出去厮杀一番,马上就会恢复了。”钱海说得自信满满。赵山这症状他见过,容易解决得很。 “大当家,你心不是否已有了主意?”吴岳问道,他不信解雠什么都没想,要这么跟兰墨尘干耗下去。 听吴岳这么说,钱海与周川皆一脸期待地望着解雠,希望他能给个好答案。 “等。”解雠语带微笑地说。 “等?”钱海不解地搔搔头。还要等什么?等良辰吉日?不必这么婆妈吧? 周川同样不解地看着解雠。要等什么?有啥好等的?从来他们打劫就打劫,哪有等过,怎么这回要等? “大当家的意思是……”果然被他料中,吴岳精神振奋地看着解雠。 “等待时机出现。”就快了,解雠神秘一笑,非常有信心。 “时机?”周川还是不懂。 “我懂了,一切都在大当家的掌控之中。”吴岳颔首,总算比较安心了。 “大当家,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不如说出来听听。”钱海快被好奇心给逼死了,假如今天得不到答案,他肯定会睡不着。 “兰墨尘的身分尊贵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尊贵的身分可以使他无住不利,却也可能成为他的绊脚石。”解雠出生于低下阶层,很清楚当一个比他们更高贵的人出现,且一出现就掌控生杀大权时,底下的人表面上是臣服了,可总会有几个不满的人,并且急欲扯兰墨尘后腿,而他,就等那个扯兰墨尘后腿的人出现。 “不错!嫉妒他的人多得是,等着看他笑话的人也不少,我想真正打从心里尊敬他的人一定不多。”吴岳不住地点头。是了,他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糊涂啊!难怪这些天大当家可以气定神闲地把玩黑煞刀,原来是心里早已盘算好了。 “啊哈!可不是人人都买小白脸的帐!”爽快!钱海用力拍大腿一记,得意地哈哈大笑。 “大当家的意思是指……会有人自动找上门?”有没有这么好的事?周川怀疑道。 “咱们拭目以待。”解雠很有自信。 “知道有人会反小白脸,让我心情很好!”钱海笑得贼兮兮的,虽然他受的伤已经痊愈,可他对兰墨尘就是讨厌得紧,当他看到兰墨尘就会想老天爷未免太不公平了,既给了兰墨尘家世,何必再给他容貌?假如来的小王爷是个武大郎,他的心情绝对会好到不能再好! “你啊!心里在想什么脸上都写出来了。”周川嘲笑钱海的心思太过好猜。 解雠与吴岳看了看钱海,两人也笑了,就剩赵山一人兀自傻呼呼的,不晓得大家在笑什么。 “大当家,点子来报,胡家商队快要进入咱们的地盘了!”一名手下兴奋地冲进来报告。 “啥?!胡家商队来了!他奶奶的!老子非得大干一票不可!”一直傻呼呼的赵山像是服了灵丹妙药般猛地跳起,整个人回过神来,嘴里直嚷着胡家商队。 “我说赵山,你急归急,可话总得听清楚,胡家商队是快踏进咱们的地盘,不是已经踏进来了。”钱海没好气,要赵山甭紧张,他们还有的是时间好好养精蓄锐。 “是吗?怎么还没踏进来?”赵山泄气地垂下双肩,他已经无聊到快发霉了,这胡家商队的动作也不快点,赶紧过来让他活络活络筋骨。 “别急,胡家商队一旦踏进咱们的地盘,谅他们插翅也难飞。”周川可不想见赵山又变回呆头呆脑的模样,赶忙补充。 “不错!打从他们自京城出发,我就开始期待了,他们这回带的可都是上好货色,高价的丝绸与茶叶啊!啧啧!光想到可以兑换成堆白花花的银子,我的心就兴奋得紧!”钱海轻轻一叹,白花花的银子可以让他感受到幸福的滋味。 “荒漠苍狼”的眼线四布,何处有商队出发要经过大漠、押送何种货物,皆逃不过他的双眼,所以在商队尚未踏进大漠前,他们就已经布好局,等着商队乖乖上钩了,当然,前提之下得要那支商队未在前头就遭人捷足先登。 “哈哈!大当家,我想你一定也和我们一样期待吧?”赵山朗声大笑,他们盯胡家商队盯了许久,甚至早已视胡家商队为囊中之物,大当家明白他们的心思,自是不会教他们失望。 吴岳明了弟兄们的心思,可胡家商队来得不是时候啊,假如兰墨尘早一步接到消息出手干预,恐怕他们讨不到半点便宜,还会全军覆没。 “这事急不得,得再想想。”解雠的想法相吴岳如出一辙。倘若兰墨尘没出现,胡家商队当然非抢不可,可兰墨尘的出现使事情有了变数,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大当家,还有什么好想的?”钱海久未碰触到金银财宝,早已心痒难耐,现不要他眼睁睁地瞪着过路财宝不动,他怎么受得住? “是啊!大当家,咱们期待这一票已期待许久,有什么好想的?当然是抄起家伙冲上去蛮干了!”他赵山可受不了再呆耗下去。 “大当家,你在考虑什么?再考虑下去弟兄们都要饿肚皮了!”周川也举双手赞成抢下胡家商队押送的货物。 “你们先别吵,我想大当家一定有他的理由。”吴岳站出来安抚弟兄们。 “有什么理由?难不成大当家连胡家商队也怕了?”钱海心直口快地说出他的怀疑,他受够了窝在老巢连劫也不打的窝囊气,他们可是大名鼎鼎的“荒漠苍狼”一帮人,该是旁人怕他们,怎么会是他们变成了缩头乌龟? 赵山同样气忿不平,不去打劫他的头脑就会变得混沌,自己在做啥都没自觉,大当家不会是觉得他那样很有趣,所以要他继续混沌下去吧? 周川噤口不语,关于这事儿,他是站在钱海他们那一边的,如果他们再不出去打劫,旁人真会以为他们怕了兰墨尘,那他们岂不是要被众绿林好汉笑话嘛! “钱海!不可以对大当家无礼!大当家是何等人物,岂会怕了区区胡家商队?”吴岳怒斥钱海失礼。 “我知道你们心中对我存有疑虑,不明白为何我不肯马上点头答应劫了胡家商队的货物?我担心的是兰墨尘若事先得到消息,来个背后夹击,咱们可讨不了便宜。”解雠说出他的疑虑。 “大当家,要我说,那兰墨尘不足为惧,咱们可以来个声东击西,让他无暇管咱们的事不就得了!”钱海不觉得兰墨尘难处理。 “对!咱们派人放火烧了他们的营帐,届时他们忙着救火,哪来的时间管咱们打劫胡家商队?”赵山觉得钱海的主意好极了!事情只要一和银子扯上关系,钱海的脑袋就会变得灵光得很。 “等他们发觉,咱们早劫完了货、杀光了人、发了财,他们能奈我们何?”周川喜孜孜地说道。 话一说完,钱海、赵山与周川三人有志一同,得意地哈哈大笑。瞧,他们的计划多么周详!果真是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连吴岳都不得不佩服他们的聪明才智啊! 他们说的话颇有道理,吴岳想不出反对的理由,所以他望着解雠,等待解雠作出决定,抢或不抢,全听解雠一句。 “我明白要你们忍住不抢是太难为你们了。”解雠何尝不了解弟兄们的心思,他同样觊觎这批货许久了,真要忍痛放弃到手的肥羊,也会心有不甘,但要考量的事实在太多,绝不能仓促行动,得想出个万全之策才行。 就在解雠想着该如何让弟兄们心平气和地听他说时,又有点子来报,是他安排潜入营区的点子。 点子陈述马大威遭受杖责、降职、扣军饷一事,引起了马大威与其部属的不满,连带的连累了罗良刚,使得营区里许多人对兰墨尘的做法非常反感,认为兰墨尘不过是凭着皇亲国戚的身分才能在营区耍威风,事实上并无真本事,且马大威犯了事,自有罗良刚会处理,兰墨尘未免太多事了。 兰墨尘被皇上派到营区且权位在罗良刚之上一事,早就引起许多人的不满,再加上马大威的事件,尽管马大威罪有应得,可旁人还是认为兰墨尘在给众人下马威,是以对兰墨尘更无好感,巴不得他速速离去,别再管营区的事。 解雠嘴角噙着笑意,听着点子的报告,吴岳听了亦是心下大喜。兰墨尘在营区施展不开来,对他们只有大大的好处,没半点坏处。假如他们打劫了胡家商队,就算兰墨尘先是得到了消息,但除了自京里带来的骑兵外,恐怕没有其他人肯听他的号令啊! “我等的就是这个。”解雠得意一笑,给了点子奖赏,要他回营区继续探得对己方有利的消息。 “大当家,这真是大大的好消息啊!”点子一走,吴岳笑逐颜开地道贺。 “哈哈哈!果然小白脸的人缘一点都不好,我就知道他不会做人!”钱海双手插腰,哈哈大笑。只要来的消息是关于兰墨尘的坏消息,皆会让他拥有好心情。 “可不是。”周川对兰墨尘亦无好感。 赵山干脆学钱海双手插腰,哈哈大笑,反正兄弟开心,他陪着开心就是了。 “吴岳,你派人去和马大威接触。”解雠命令道。 “是。” 紧接着,解雠说出了对马大威的计划,在场的人听完无不拊掌大笑,等着看兰墨尘倒大楣。 至于要不要打劫胡家商队?当然是要的,到手的肥羊岂可让它给跑了? 云雩表情僵硬地在营帐内走动,一下子拿抹布抹擦灰尘,一下子动手整理一点儿也不凌乱的多宝格,装忙中不断偷瞄小王爷与衣姑娘,他们两人的脸上仿佛都罩了一层寒霜,各据一方迳自做自己的事,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这等阵仗云雩还是头一遭遇到,以往衣姑娘不理会小王爷时,小王爷总会想尽办法逗她,甚至是激怒她,可这回明显的与以往不同,小王爷不再逗衣姑娘,衣姑娘则当小王爷不存在,两人简直是相敬如“冰”,让她这个局外人看得冷汗直冒,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没胆子开口问,更何况主子的事不是她这个小小丫鬟可以过问的。 所以云雩只能在内心干着急,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们相处的情况,看是否有她能帮忙排解的地方。 云雩努着嘴,擦着光洁如镜的桌案,愈擦愈不开心。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讲开来,非得视对方为无物不可吗?真有那么令人难以原谅吗? 假如她的胆子再大一点,她就……就命令他们不许再吵了!可惜她的胆子就丁点儿大,才会敢怒不敢言,乖乖地擦桌抹椅。 衣婳逸闷声不吭,手中拿著书册佯装看书,实际上她的心一直疼着,为那天兰墨尘伤人的话不断疼着,偏他说的话是难堪的事实,教她无从反驳起,因此与其说气他,更该说是气自己。倘若她爹没有将她硬塞进兰王府,今日就不会招来这样的污辱。 他的话令她感到羞忿、感到无地自容,在她自我欺骗说是他的贴身护卫时,在他心中她却只是他的女人,一个仅负责暖床、供他发泄欲望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当他的护卫。 是她蠢,笨得以为旁人会和她有相同的想法。何必再自我欺骗呢?兰墨尘的话不过是让她面对现实罢了,不仅是他,所有人都抱持着和他相同的看法。她表面上说不在乎,事实上内心却在乎得很。 从来,她就没自己想的坚强,可是她非得不断武装自己才行,不然这些个寄人篱下的日子该如何熬下去? 这十年来她抛弃自尊、舍弃眼泪,能割舍、不能割舍的,她全都割舍了,到如今还剩下些什么? 她还是她吗? 衣婳逸瞪著书页,朱唇紧抿,眼前开始模糊。 另一头的兰墨尘同样在看书,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先前说过的话不断在脑中盘旋回荡,教他懊悔不已。伤害她从来就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想保护她,不教她再受到一丝伤害,但说出的话偏偏冷酷无情,意思全让他给弄拧了。如今再多的解释也无法让她相信他不是真心的,更何况他是个不善于解释的人。 所以他只能不断地痛恨自己,在心中痛斥自己千百遍,可表面上却又摆出凡事都不在乎的模样,宛如伤害她是天经地义的,这样的自己,连他都讨厌,更何况是其他人? 为何会这样?明明可以待她更好、更温柔;明明心底也想要待她更好、更温柔,可为何面对她时偏又老是做出与心意相违的事来呢? 他明明对她……对她……唉! 兰墨尘想冲到她面前,大声地告诉她,他不是有心的,偏生那该死的自尊阻止了双腿与嘴巴,使他像个专门欺凌女人的混帐! 心情烦躁得想扔下手中的书册,可不愿让人看出他的苦恼,以致手中的书册始终拿得紧紧的,死都不肯放下。 有没有让他们两人恢复旧有关系的方法呢?他是可以要求她做任何事,甚至是强迫她说话,但他不愿意逼她,他希望当她想开口跟他说话时是出于心甘情愿的。尽管等待会令他心烦意乱,可这是他自找的,怨不得旁人。 为了这件事,他一个人出外寻找解雠的巢穴时也心不在焉,心底老是挂记着她,想着她受到了多大的伤害,想着这些年他们相处的情景,想着她是否如他想她般地想着他。 她恨他吗?气他吗?恼他吗?或是一点都不在乎他? 教兰墨尘最害怕的是最后一项,他可以接受她恨他、气他、恼他,就是不能接受不在乎他。在他要命地在乎她时,她岂能不在乎他? 既是如此,为何还要那样待她?这是否意味着他心里一直担心着的,就是她从来都没在乎过他,所以他也要表现出不在乎她的态度,以伤害她来使自己不受伤害? 但,他真的因此而没受到丁点伤害吗?有没有受到伤害,他的心最为清楚了。 伤她的言语是双面刃,割伤她的同时也剖伤了自己,进不得,退不得,他被自己的恶形恶状给困死了啊! 云雩左瞧瞧、右看看,发现两个人的气色都难看得紧,非得想个法子让气氛和缓不可。 “小姐,你要不要吃点蜜琥珀?”云雩漾着笑脸、手捧蜜饯,硬着头皮上前问。 “不了。”衣婳逸眼儿也不抬,轻道,不让云雩瞧出眼瞳内正蓄着一层薄雾。 “小王爷,奴婢再为您沏上一壶狮峰明前龙井可好?”小王爷不爱吃甜点瓜果,倒是对茶挺挑的,这回来大漠前,王妃可是特别嘱咐总管备上了所有的好茶让他们带来。 云雩心想先前沏上的双井茶已微凉,假若新沏上狮峰明前龙井,或许小王爷喝了心情会好上许多。 “不必了。”兰墨尘回云雩的口吻冷得很,一双眼直盯著书页看,还佯装认真地翻了页。 计策失效,云雩气馁地看着两人。他们这样,真让她没了主意。到底该如何让他们两人转换心情呢? 就在云雩一筹莫展之际,怅外忽地有守卫来报,原来是信差送来了自京里捎来的家书,兰墨尘冷着脸命信差将信件呈上,打赏之后便令人带信差下去休息。 信差带来了三封信,其中两封是双亲捎来的家书,另一封则是给衣婳逸的。兰墨尘一看信封上的娟秀字体,即知是她的妹妹衣婳净捎来的。这是个与她和好的好机会!只消将她妹妹的家书亲手交给她,她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兰墨尘拿着衣婳净捎来的信要交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衣婳逸,可望着她的背影时,该死的自尊心偏又跳出来作祟! “云雩,将这封信交给小姐。”在兰墨尘尚未意识到时,他的嘴与手已不受控制地将信交给了云雩。 “是,小姐,小王爷要我将信交给你。”这表示情况真的很糟,云雩不开心地将信交给了衣婳逸。 “嗯。”衣婳逸接过信,眼不抬,头不转,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他又做了蠢事!兰墨尘于心底逸出一声长叹,最后选择不动声色地展开家信细看。 衣婳逸动作轻柔地展开妹妹捎来的家书细读,信中的婳净不同于以往,语气变得活泼,似乎很开心,且在信中难得地提到了新认识的人——一个名叫冥剑渊的男子。由字里行间,她可以感受到妹妹对冥剑渊的喜爱。 她怔了怔,心想,婳净的未婚夫婿不是“飞云山庄”的皇甫行吗?他们俩就快要成亲了,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冥剑渊来?且婳净一迳儿地提及冥剑渊,似乎与他在一块儿很快乐。 此种现象不曾发生过,以往婳净在书信上也极少提及未婚夫婿皇甫行,可这回她却不断地提起冥剑渊,似乎很希望她有机会能见见冥剑渊。 衣婳逸不知该说这是好现象或是坏现象,皇甫行自是父亲安排的成亲对象,皇甫行乃“飞云山庄”的少庄主,年少英豪,“飞云山庄”在江湖上又被称为“天下第一庄”。所有事父亲早就安排妥当,将她送进兰王府,妹妹则是许配给皇甫行,如此一来,于朝廷、于江湖,“衣家庄”都会有其一定的影响力,而婳净刚认识的冥剑渊不晓是什么来头,但可想见的是,父亲绝不乐见婳净和冥剑渊亲近,一定会阻止干预。 但是婳净显然很喜欢冥剑渊,这是凡事都听从父亲安排的婳净头一回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很希望婳净能感到快乐,假如冥剑渊能带给婳净快乐,那么她乐意见他们俩在一块儿,不管世人怎么评论,她绝对支持婳净的选择。 衣婳逸真心为妹妹感到开心,婳净需要一个懂她、爱她、呵护她的男人,可为何她的心会突然涌现浓浓的悲哀? 不是婳净幸福她就快乐吗?为何她会感到悲伤?莫非是她一直在冀求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 迷濛的眼不由自主地抬起,望着正蹙眉看家书的兰墨尘。 衣婳逸没发现云雩一直悄悄注意着她的举动,当云雩看见她眼中闪闪的泪光时,惊讶地捂住了嘴,难受得也想陪着掉泪。她服侍小姐多年,可不曾见过她眼泛泪光的模样,今天小姐一定是非常伤心难过才会强忍着泪水,坚持不落下。不用问也知道是是小王爷欺负了小姐!小王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姐?就算他身分尊贵,高高在上又如何? 兰墨尘没发现衣婳逸在看他,也没发现她的眼眸充满了悲伤与痛苦,他正在为信上的内容发火。 爹在信中先是关心他擒抓“荒漠苍狼”一事,接着便状似不经意地提及康亲王有个待字闺中的闺女,容貌端丽,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芳龄一十八,小他五岁,正好与他相配,待他处理好“荒漠苍狼”一事回京后,他们便能拜堂成亲。 娘也在另一封信上特别夸赞康亲王的女儿,再三强调与她相处时有多愉快,甚至暗示他得收收心,莫将注意力放在不该放的女人身上,免得康亲王的女儿知道了会不开心。 虽说婚姻大事该当奉父母之命,但是他非常不喜欢父母这回的独断。要娶什么样的女人为妻他心中自有定数,无须父母急着为他安排作主。不管康亲王的女儿有多讨父母欢心,对于她的容貌他亦是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就算她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如何?他的心根本就不在她身上。 他不会娶康亲王的女儿,无论父母怎么决定他都不会乖乖顺从,反正他从来就不是个乖顺的儿子,这回也不会例外。 忿怒地甩下信件,抬头正好看见她泫然欲泣地凝望着他。由于他的动作过于突然,衣婳逸来不及躲藏回避,眼瞳中的凄苦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兰墨尘的心猛然揪痛,为她。 “走!”他自椅子上跳起,迈开大步来到她身畔,抓着她便往外走。 “去哪儿?”衣婳逸狼狈的来不及隐藏眼中的泪意,惊慌问道。 “陪我溜马去。”他不许她拒绝,运用蛮力将她往外拖。 “你可以自己去,我不想去。”她拒绝,偏偏抵抗不了他的蛮力,硬是被他拖着走。 “我就要你陪!”他说得任性,她却硬是不从,拖慢了他的步伐,更加增添心中的忿怒,于是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干脆将她拦腰抱起,跨大步走向他的马。 兰墨尘抱着她走过营区,众兵将都看傻了眼,心想他真的是太嚣张、太狂妄了,压根儿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莫怪马大威会对他不服。 每个人皆瞪大眼看着兰墨尘粗鲁地将衣婳逸抛上马背,紧接着自己也跃上马背,搂着衣婳逸的腰肢,带着她扬尘而去。 从头到尾,衣婳逸都羞窘得不敢抬头看众人鄙夷、惊愕的目光,她太了解众人会怎么想她。 衣婳逸,一个为钱、为权出卖自己身体与灵魂的女人。 罗力辅错愕地看着衣婳逸被兰墨尘粗暴对待,他为她不舍,心痛如绞。兰墨尘怎么能那样待她?他以为他是谁?她值得更好的对待的!换作是他,他绝对会万分珍惜,绝不会让她受到丁点儿委屈! 帐内的云雩开开心心地目送他们离去,他们俩这样离去是好事,就算是在外头吵翻了天,总也好过在这儿相敬如“冰”。 “哎!小王爷可真急,这信掉了也不知……”云雩帮忙拾起被兰墨尘甩掉的信,她并非有意窥看,也没胆子偷看兰王爷捎来的家书,是想要帮忙摺好、收好,才会不小心看见信中的重要字句。 这一看,她整个人都呆了,嘴巴张得老大,又急又气,为衣婳逸大抱不平。 在她心里,小王爷就该和衣姑娘在一块儿,她亦是认定了他们会永远在一块儿。她明白是她太天真,也明白她的想法极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可是……可是她就是真心认为小王爷该和衣姑娘在一起啊! 现下,小王爷就要娶康亲王的女儿了,那衣姑娘要怎么办?她还能继续待在兰王府吗?小王爷会无情地抛下衣姑娘吗? 第九章 兰墨尘带着衣婳逸于大漠策马狂奔,骏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滔滔怒火,扬蹄奔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停下来休息,风沙呼啸而过,刮疼了衣婳逸细致的脸庞,可她不叫痛示弱,无论兰墨尘心中打着什么主意,她都可以表现得无动于衷,绝不会让他再有伤害她的机会。 一路上,兰墨尘一言不发地带着她狂奔,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其中一部分的怒火是因爹娘擅自替他决定了妻子的人选,但更多部分是针对她。她使他感到黔驴技穷,真的已经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了。 他气忿地想带着她奔向不知名的远方,或者就将两人抛在这片苍茫天地间,让所有人都不能介入打扰,让她只能看他,心底只能想他。他疯狂地想将她据为已有,不仅只是肉体,连同灵魂他都要占有。 究竟她是真不明白他的心,抑或是故意不懂?他反覆思考,就要被心底的疑问给逼疯了。 他可以掌控这世间上的许多事物,为何独独掌控不了她的心? 为何要以凄苦的眼神凝望他,难道待在他身边真教她如此痛苦? 纵马远离解雠最常出没的地带,兰墨尘痛苦地低咆,身前的衣婳逸被他突来的咆叫骇了一跳,在她尚不及反应时,他的手臂已自她的腰肢离开展扬,整个人往后倒,摔落在黄沙上。 衣婳逸一惊,赶忙拉住缰绳,勒马转向,掉头命马儿奔回他身畔。他的骑术甚佳,怎么会突然摔下马背?受伤了吗?想起他落马前的低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莫非是解雠出现伤了他? 一想到解雠极可能伤了他,又见他仰躺在沙地上一动也不动,她的脸色瞬间惨白,纵马来到离他不远处立即跃下马背来到他身边。 “你怎么了?”衣婳逸惊慌地扶起躺在沙地上闭目不语的兰墨尘,唯恐当她扶起他时,会发现他满身是血,但令她害怕的事并未发生,他身上没有流半滴血,让她松了口气。 “为何要回头?”兰墨尘猛地睁开晶亮的眼眸问。 “什么?”衣婳逸怀抱着他,不解他为何这么问。他落马而她回头,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了,不对吗? “你该任由着我在这里自生自灭,骑着马离开,不该理会我,不是吗?” “你摔下马,我不能不理你。”她从来都没想过要丢下他一人,独自骑马离开。 “反正摔不死我,你不也清楚?”他苦笑,他可说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这小小一摔根本就伤不了他。 “对,算我多事!”衣婳逸恼得再把他的上半身重重摔落在沙地上。为何他总是如此?她的心情已经够郁闷了,他还要故意找她碴! 将他再次摔落在沙地上后,衣婳逸翻身上马,由高往下睥睨瞪着他,却见他没有起身的打算,仍是躺在沙地上望着她。这样的他是教她陌生的,他生性爱洁,身上的衣袍若不小心沾上丁点脏污,他会立刻换上干净的衣袍,可今天他却躺在沙地上,任由黄沙沾满全身,他为何会忽然有这样大的转变?这样的他教她极为不安。 “要走了吗?”挂在兰墨尘唇角的依旧是苦笑,他望着坐在马背上的衣婳逸。总是这样,在这一瞬间以为拥有了她,她再也不会离去了,但到了下一瞬间,她又变得疏离遥远,仿佛从头到尾他都不曾拥有过她。每当一有这样的想法产生,全身就像遭受地狱之火狂焚般,教他痛不欲生。 衣婳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的一句“要走了吗?”,使她的心开始破碎,她不知道为何会如此难受,仿佛这一天的到来早在预料之中,终有一天他会要她离去,终有一天她将不得不离去,那天是否将要来临了? 她神色凄然,就要流下泪来,但她硬是强忍住,不愿在他面前哭泣。她很好,她没事。离开是必然之事,只是不是现在。 “没有。”她要帮他抓到“荒漠苍狼”,所以还不能走。 “是吗?”他低低一笑,笑意并未到达眼里。 “你带我来这里,为的就是躺在沙地上?”她刻意转移话题,不教他发现潜藏于眼底的悲伤。 “带吗?我以为说强迫会更为恰当。”他自嘲一笑。 他这么说,教她怔了怔,今天的他真的很不一样,绝非是错觉。他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他这么不开心?想开口问,可话到当口却又吞了回去,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在乎他,在乎他的心情,在乎他一切的一切,怕会招来无情的讪笑,是以问不出口。 “不是吗?从我们相识以来,一直就都是我在强迫你。强迫你习武,强迫你成为我的女人。嗤!我强迫过你的事有太多、太多,多到连我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了。我想连来荒漠都是我强迫你的,不是吗?”他从来没问过她的意愿,也不觉得有询问的必要,不管他到哪里,身边一定要有她就是了,所以他代她下所有决定,也不认为她可以反对。 如今冷眼看来,发现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她并不是个没有声音的人,是他使她失去了声音,使她无法表现出真实的意见,是他扼杀了她,这样的他既可恶又可憎,莫怪她常冷眼瞧他。 兰墨尘合上眼,低低地笑了,笑声由低沉渐渐张狂扩大,最后破碎地飘荡在风中,像只负伤的野兽,固执地不睁开眼看她。 他的笑声撼动了她的心,他明明是在笑,为何她会觉得是在哀鸣?一颗泪悄悄自眼角滑落,因那悲凄的笑声。 “你恨我吧?”兰墨尘没睁开眼,所以没能瞧见她的泪。 不!她不恨他!不恨他!衣婳逸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我想你一定很恨我,恨我将你强迫留下,恨我总是自以为是,恨我从没考虑过你内心的感受。”他的缺点太多、太多,多到连自己都汗颜。 她是会气他、恼他,可是真的不恨他,从来都没恨过! “这些年你在我身边定受了不少委屈,我没办法跟你说声抱歉,因为就算时光重来一遍,我还是会同样待你。”那是唯一能留下她的方法,尽管会招来她的怨恨,他还是会做出相同的事。 为何要跟她说这么多奇怪的话?当他说这话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慌乱地想找出答案。 “不说话是表示我都说对了?”心,痛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想再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焦躁的手指用力抹去眼角的泪珠。 兰墨尘睁开眼,定定看着她,陷入天人交战。放手?不放?放手?不放?放?不放!他不放!不放就是不放!管她恨他、怨他、气他、恼他,他就是不放手!他的眼眸闪耀着笃定的光芒。 “留在我身边。” “什么?” “永远都不离开。” “说你永远都不离开。” “你到底怎么了?” “对我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他固执地要她承诺。 “我们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大家会担心的。”她别开脸不看他,就是不想轻易许下承诺。 “我要你说永远都不离开我。”在未听到她承诺之前,绝不起身离开。 “我不晓得你在想什么,不过你不是要部署抓‘荒漠苍狼’吗?在这里耗时间,难不成你想回京时空手而返?”他一定是想要捉弄她,她不会上当的。 “衣婳逸,我要你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自我身边离开,我命令你说!”久久等不到她的承诺,又见她顾左右而言他,兰墨尘火得坐起,忿而以命令的口吻逼她。 他的怒喝、他的命令、他的连名带姓唤她,皆引起她的不满,她强忍着气不发怒,但也不顺从他的命令。 “你别强迫我许下不愿许的承诺。”他该明了终有一天她会离开,他们两个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的。就算现下在一起又如何?将来他娶了妻,他的妻子不见得容得下她,而她对像个傻子般痴守在他身边亦没半点兴趣。 “我就是要强迫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我高兴就成!”他的要求既蛮横又无礼。 她的双手因忿怒而颤抖,执握住手中的马鞭不容细想便往他身上招呼去,她以为他会躲开,且凭他的身手不可能躲不掉,但他硬是不闪不避,让马鞭抽中他的身体。 马鞭袭上身,兰墨尘闷声不吭,双眸直勾勾地瞅着她瞧。 衣婳逸贝齿紧咬着唇瓣,要自己别表现出惊慌的模样,一鞭子抽不死人,也伤不了他,有啥好难过的?况且他本来就该好好吃一顿鞭子。 她迅速武装自己高抬下巴,不论他为这记鞭子做出怎样的反应,她一概承受。 “这样就能让你消气了?”他不怒反笑,可看她的眼神却危险得紧。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要杀要剐尽管来,她不怕他。 “是不如何,但你还没说出我要你说的话。”才一记鞭子,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兰墨尘,我警告你别欺人太甚!”衣婳逸光火地怒斥。他有完没完?她说得再清楚不过了,她不想被强迫许下永远不会实现的承诺,他究竟懂不懂?倘若她真许下了承诺,那么就会被自己的承诺给困住,她会一再地自我欺骗,要自己委曲求全地留在他身边。 不!她不要委曲求全,不要被承诺困住!当该离开时她就会离开,绝对不会哭得梨花带雨,要求留下,她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不带一丝留恋,绝对! “我就是欺负你,怎么?要再拿鞭子打我?”他邪气地挑了挑眉,挑衅地看着她。 别动怒!千万别动怒,也别再扬鞭打他!他惹人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气坏自己,当他是正在耍无赖的地痞流氓,不理会他就是了。 “我在等你。”就算是对她有所求,他的态度仍旧嚣张得很。 “要我许下承诺可以,但是你也得对我许下承诺。”既然他老这么张狂,她也该刁难他,好教他知难而退,从今往后不再要她许下永不会实现的承诺。 “什么承诺?”他愿洗耳恭听。 “说你爱我,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她反过来要求他,且还附加上一句爱她。 衣婳逸有把握他绝对不会说,因为他根本就没爱过她,岂会肯轻易说爱? 明知如此,可她的心竟然开始感到紧张又有些期待,仿佛这一刻她已等待好久、好久。 “好,我爱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何难之有?兰墨尘说得顺极了。当兰墨尘说出他的承诺时,心中的空洞登时消解,整个人变得轻松自在多了,仿佛他等着说这句话已等待许久。 不!不可能!他一定是在说谎!他想要骗取她的承诺,他不是认真的!这一定不可能是真的,他说爱她是骗人的!她不会上当,她不会相信! 衣婳逸瞪着他,没有喜悦的表情,反而热泪盈眶,是伤心的泪水。她不知道为何会这么难过,为了他欺骗她吗?这又有啥好难过的?他不喜欢她,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换你了,为何不说话?”他皱着眉看她,她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他爱她真教她那么难受吗? “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自你身边离开,会永远都留在你身边。”既然他可以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她何尝不行? 有了她的承诺,兰墨尘这才没再臭着一张脸,他好心情地跃上马背,捧着她的脸,狂猛地吻上她的唇。 他的眉、他的眼,无一不饱含着笑意,他的心终于不再为极可能失去她而感到空虚不安,他开心得想要大声欢呼,可此刻唯一想做、能做的,便是密密实实地吻她,让她真实感受到他的喜悦。 源源不绝的热力传达到身上,衣婳逸再次迷惘了。他突然变得好开心,难道真是为了短短的两句承诺?如果她不要想太多,是否也会和此刻的他一样快乐? 兰墨尘与衣婳逸回营后,陈之成神色匆匆地通报,而后进到营帐。 “事情有眉目了?”兰墨尘来不及换下沾染黄沙的衣袍,便立即见陈之成。 “是的,诚如您先前所料,果然有人跟马大威接头。”马大威一干人被杖打完之后,兰墨尘私下命陈之成派几个人暗中盯着马大威一干人,他们的人盯了几天,果然发现“荒漠苍狼”那头潜伏在营区的人和马大威鬼鬼祟祟地商量着要引兰墨尘出营,杀了他顺道劫走衣婳逸。 陈之成说着属下探来的消息,一方面偷偷注意兰墨尘的神情,希冀“荒漠苍狼”张狂的计划没有惹恼兰墨尘。 兰墨尘的表情平静无波,实际上对解雠未放弃觊觎衣婳逸一事,感到非常忿怒,可并未让怒火掌控大脑。在他心里,解雠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只惹人厌的苍蝇,唯一能令他失去控制的唯有衣婳逸。 衣婳逸留心听陈之成的报告,听闻“荒漠苍狼”有意抓走她,教她不悦地沉下俏颜。头一次见到“荒漠苍狼”时,他蒙着面,所以她不清楚他的样貌,可是对于他当时放话说要她的模样她仍记忆深刻,也因此她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现下他又说要她,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她沉默地跺至一旁检视月影弓,再检查箭袋中的羽箭是否足够。 “我们的人可有查出‘荒漠苍狼’的老巢?”兰墨尘淡问。 “有的,我们的人小心翼翼地跟在‘荒漠苍狼’的人身后,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老巢!他们的老巢隐密地潜藏在一群沙丘底下,任谁也想不到那群沙丘不过是表面,底下有着坚硬大石,足够他们挖洞建构巢穴,不易教人发觉,若非我们的人偷偷尾随于后,要想找出他们的老巢,恐怕比登天还难。”一想起属下对“荒漠苍狼”老巢的形容,陈之成感到好奇得很,想要亲眼看看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很好。”兰墨尘满意地颔首,对于陈之成派出的跟踪人员他非常有信心,他们的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会轻易就遭对手发现。 “马大威现下呢?” “兀自洋洋得意,真以为他的奸计会得逞。” “再让人盯着他们那一伙人,别出任何差错。” “是。” “准备一下,告诉弟兄们,咱们要出去打猎了。”既然得知“荒漠苍狼”的下落,当然得把握时机,将之一网打尽。兰墨尘的嘴角掀起一抹残酷的微笑。 “是。”陈之成领命,立即出帐。打猎是他们的暗语,意指要所有人准备妥当,出发擒抓“荒漠苍狼”。 检查好月影弓与羽箭后,衣婳逸再解下腰际的落霞软剑细看。 “你……” “小王爷打猎不带宠姬随行,算什么打猎?”既要掩人耳目,她非随行不可。 “……那么你得小心,到时场面一定会很混乱,我没办法照看着你。”她给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唯有勉强答应让她同行。 “我可以照看好我自己。”她不需要他的照顾。 “很好,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他警告她莫忘才对他许下承诺不久,说要永远陪着他,不会自他身边离去,假如她胆敢违誓,不管是上天或下地,他穷其一生都会将她抓回到身边! “……我不会。”衣婳逸为他取来一袭黑色的衣袍帮他换上,这袭衣袍可以让他待会儿施展拳脚时不会绊手绊脚。 兰墨尘让她帮忙着装,瞧见她的发丝先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抬起手以指轻轻梳理她的发。 衣婳逸望着个头比她高一个头的兰墨尘,他的容貌旁人见着常会觉得过于阴柔,可看在她眼里却一点都不觉得。他有着有力的双臂、坚实的胸膛、直挺不屈的腰杆,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何会有许多人被他的外貌所欺,误以为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他的指摩上她的唇。 “在想到底有多少人被你的外表给骗了?”每说一个字就吻上他的指一次,暧昧的氛围教两人的眼瞳熠熠发光。 “不够多。”他低低笑着,心情好得很,看她的眼一如以往地充满宠溺,只是往昔他会隐藏起来,可现在不了,他不再担心被她瞧见他真实的心情。 “因为就要攻进‘荒漠苍狼’的老巢,所以你心情很好?” “不仅只如此。”他摇了摇头,他的好心情全因她而起,这么明显的事实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是吗?好了。”很快地为他着装完毕,满意地漾起一抹轻浅的微笑。 衣婳逸旋身要到屏风后换下身上的衣衫,腰肢却被他的健臂勾住,往怀里轻轻一带,如蝶翼般的亲吻轻轻印在樱唇上。 “小心别让自己受伤了,否则我定不轻饶你。”兰墨尘板着脸警告她。 “我知道。”她淡淡一笑,感受到他出自真心的关怀,心情飞扬,忘了曾有的阴郁。 “我先出去和陈之成、陶洞庭讨论一下那里的地形以及如何攻入?”又偷得一吻,边交代。 “好,我准备一下就出去。”她温柔顺从地目送他离开。 兰墨尘离开后,衣婳逸立即取了衣衫闪身到屏风后更换,待换上浅蓝衣衫要梳理一头长发时,这才想到怎么不见云雩踪影,这小丫头是上哪儿去了?才刚想起云雩,就见她闷闷不乐地拿着一篮新鲜的瓜果进帐内。 “啊!小姐,你回来啦!”云雩见到她吓了好大一跳。 “怎么了?我有那么可怕吗?”云雩惊慌的模样,让衣婳逸觉得好笑。 “没,怎么会呢!小姐,你要梳头吗?我来帮你。”云零连忙放下手中的瓜果,过来帮衣婳逸梳理头发,她有一双巧手,凡是经她梳理过的头发皆独具特色,使人变得更加明艳动人。 “云雩,别弄得太复杂,简单就好。”衣婳逸特别交代。她不太会整理自己的头发,本想随意绑起就行,正好云雩回来,解决了她的难题。 “小姐,你要出去啊?”云雩瞧她一身劲装打扮,好奇地问。 “嗯,我要和小王爷出去打猎。”有些事云雩还是不知道的好。 “原来如此。”云雩俐落手巧地帮着她绑发,看着铜镜中一无所知的小姐,她的内心就一阵难受。为了王爷信上的内容,她已经难过一上午了,一直为小姐抱屈。 虽然小姐冷若冰霜,看似不好亲近,可事实上人并不坏,对她也不错,看到有人被欺负也会挺身而出。最重要的是,小姐跟着小王爷是众所皆知的事,王爷突然来封家书,说是帮小王爷谈好了一门亲事,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就不知小王爷心里是怎么想的?小姐也一定还不知道这件事,小王爷不会打算直到回京都不跟小姐提吧? 云雩愈想愈不对,愈觉衣婳逸受了委屈,可是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丫鬟,这事儿她根本就插不了手也说不上话,该怎么帮小姐? “你怎么臭着一张脸?谁欺负你了?”透过铜镜,衣婳逸发现云雩的脸色难看得紧,遂关心地问。在这营区里,任谁都知道云雩是兰墨尘的丫鬟,照理说没人敢欺负她才是,但也说不得准,说不定有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云雩。 “没人欺负我。”云雩迅速否认。 “你的脸色不对,是出了什么事吗?”衣婳逸不信云雩,她向来藏不住心事,有话直说,今天却反常的闷声不吭,一定是有事。 “小姐,真的没有嘛!”云雩很快地为衣婳逸绑好头发。“小姐,你看一下,喜欢吗?若不喜欢我再编另一种花样。” “很好看,不必再忙了。”衣婳逸根本看都没看,一心想知道云雩究竟隐瞒了什么。 “总要插上些珠花才漂亮,教小王爷看了心荡神驰!”雩雩挑起首饰盒中小巧精致的发钗珠花为她插上。 “为何要教小王爷看了心荡神驰呢?”云雩突然提及要将她装扮漂亮好迷住兰墨尘,便教她起疑了,因为云雩从来不曾这样说过,今天突然这么说定是另有意涵,是以,衣婳逸佯装问得漫不经心,想套云雩的话。 “因为这样小王爷就不会移情别恋,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啦!”云雩一时没多想,脱口而出,待发觉时为时已晚。她急忙忙地捂住嘴,拚命斥责自己糊涂多嘴。 “什么移情别恋?有了新人忘旧人?说清楚。”衣婳逸转身问着云雩。 云雩被她问得不知所措,说与不说都教她为难。说了她怕小姐伤心;不说又怕小姐傻傻地被蒙在鼓里,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小姐知情又不伤心呢? “说!”衣婳逸严厉低喝。 “是!小姐别生气,我都说了,先前王爷不是捎来家书给小王爷吗?小王爷看完信没收好,落在地上,后来被我拾起,我发誓绝对不是有意窥看信中的内容,我真的是不小心看见的!”云雩拚命解释,就怕被误会。 “好,你不小心看见了什么?”衣婳逸猛地心生不安,那信的内容也不是她能知道的,可见到云雩慌乱的表情,她就非知道信中的内容为何不可。 “王爷和王妃已为小王爷订下一门亲事,对方是康亲王的掌上明珠,说是等小王爷抓到‘荒漠苍狼’回京后,便择一黄道吉日让他们成亲。”云雩小心翼翼地说道,盯着衣婳逸看,就怕她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伤心难过。 “是吗?原来王爷和王妃已为他择了名门淑女……”信中的内容不在意料之中,她无法骗自己说不受影响。事实上,她的心有如被一记铁槌狠狠砸下般痛着。她痛到快喘不过气来,只能拚命摇头抑制即将泛滥的泪水,久久说不出话来。 既然他已经知道王爷和王圮为他择了一门亲事,为何还要逼她许下承诺?是要她留在身边,看他与新嫁娘新婚燕尔的甜蜜模样吗?他是为了快些回京迎娶康亲王的女儿,才会迫不及待想要抓住“荒漠苍狼”吗? 倘若真是如此,为何要待她温柔?为何要让她抱有一丝希望、一丝期待?她甚至厚着脸皮自我欺骗,诓骗自己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偶尔她使了小性子,他会故意逗她、激怒她,日子若一直这样过下去不是很好吗? 结果是她的美梦编织不了多久,假的终究是假的,会有被戳破的一天。不是早就明白兰王府不会接受她吗?不是早就明白他们的身分有如云泥之别吗?不是早就明白她不过是他的消遣,有朝一日,他便会弃她而去吗? 但……这一天来得真快啊!快得教她措手不及。 衣婳逸整个人浑浑噩噩,失了力气,软坐在地,心,持续痛着。 “小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千万别吓我啊!”云雩见她不哭不笑,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灵魂般软坐在地,一时吓坏了。 “小姐,你别怕!我这就去叫人!我这就去请大夫过来!”云雩慌了,心里怕得很。 “云雩,回来。”衣婳逸不知打哪儿找回声音来唤住了云雩。 “小姐,你没事了?”云雩惊喜地看着她。 “对,我没事,刚不过是头有点疼,没事的。”衣婳逸惨白着脸安慰云雩。 “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让你难过,我不该说的!”云雩没笨得让她唬过去。都怪她大嘴巴,什么事不好说,偏要惹得小姐不开心。 “谁说我难过来着?我是开心,真的很开心。”衣婳逸用尽全身力气,朝云雩挤出一抹微笑,那笑容看起来比哭泣要更加凄凉悲哀。 云雩压根儿不相信衣婳逸真如她自己所说的很开心,光看衣婳逸那绝望的表情,心便跟着碎了。 “我真的没事,别为我担心。”衣婳逸再次绽放凄凉的笑容,自地上站起,收敛心神。 他要回京成亲是吗?很好,那么她会竭尽所能地助他擒抓“荒漠苍狼”,好让他顺利娶得门当户对的美娇娘! 第十章 兰墨尘以外出打猎为名,领着自京城带来的骑兵护卫出发,罗力辅担心衣婳逸再遭到兰墨尘粗暴对待,自动请缨带了一小队人马跟随他们出营去打猎,他的目的并不在于保护兰墨尘,是要保护纤弱的衣婳逸,尽管得知她会武功,可在他心中,她仍旧是纤弱得需要男人保护的,假若有不识相的猛兽胆敢攻击她,他绝对会为她挺身而出! 为了不使人起疑,兰墨尘没有反对让罗力辅带人随行。 罗良刚听闻兰墨尘要打猎,不住地摇头叹气,先前见他俐落明快地处置马大威,本以为兰墨尘会有点作为的,结果他错了,权贵子弟终究是权贵子弟,一逮着机会便是要去游玩打猎,想来要不了几日,兰墨尘真会如他所料,无聊地自动回京去。 至于马大威则躲在角落窃笑,目送他们离去。兰墨尘嚣张不了多久了,再过几天他就会让兰墨尘尝尝折辱他所招来的后果!嘿嘿!兰墨尘的死期不远了。 马大威一想到与“荒漠苍狼”联手会带来多大的好处就忍不住得意起来,一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教他恨之入骨的兰墨尘,且朝廷若追究下来,会怪到“荒漠苍狼”头上,可与他没半点关系;二来他又可以很快地升回他的马副将,届时宝来镇的镇民就会知道得罪他的下场,尤其是镇上客栈李掌柜一家,他会教他们知道他马大威不过是一时时运不济倒了楣,可不是一辈子都会倒大楣的,他要好好地陪他们玩玩,看往后还有谁敢跟他作对。 罗力辅跟随他们前行,一路上痴望着衣婳逸的背影,心中盘算待会儿可得找机会同衣婳逸攀谈。首先该如何起头呢?先夸赞她马骑得好,若遇到她射中猎物时,再夸她射得好,如不能讨得她的欢心,至少也会赢得她粲然一笑吧? 他光想着要怎么与衣婳逸自然交谈,没去留意兰墨尘领着众人愈奔愈远,根本不是往原先说要狩猎之处而去,待他发觉时,一行人已走了好长一段路,教他摸不着头绪,心下狐疑着兰墨尘极可能带着大伙儿走错了路,他是否要上前提醒一下? 兰墨尘快马加鞭,他约略察觉出紧紧跟随在身边的衣婳逸神色不对劲,但猜想或许她是想保持警戒,又或许是带着点小紧张,才会使她绷着俏颜,目前他专心于捉拿“荒漠苍狼”一事上,无法停下询问她是否出了啥事,只得拚命地赶路,以免“荒漠苍狼”闻风而逃。 衣婳逸一路上想的尽是兰墨尘已有了婚配,就要娶得佳人淑女,他心下定是乐意的,他绝不可能会不喜欢与他身分相当的名门千金。她的心为此又酸又疼,无法控制地嫉妒着与他有婚约的女子。 然后,她再一次地痛恨起父亲让她陷入今天这田地。假如父亲不曾将她硬塞进兰王府,就不会教她换得今日的心碎苦痛。 她是爱他的,纵然未曾说出口,可自己的心焉会不明白?如果不是喜欢他,她不会交出身子;如果不是喜欢他,她早离开兰王府了;如果不是喜欢他,她不会辛苦习武,只为了能与他双剑合壁;如果不是喜欢他,她又怎么会在暗地里吞下不少眼泪? 可如今,他不再是她能喜欢、能爱的人了,饶是脸皮再厚,也没脸强留在他身边,待抓到“荒漠苍狼”梭,她将离去,不会再留下。 兰墨尘想的不是抓到“荒漠苍狼”便能回京迎娶康亲王的女儿,他所想的是若抓到“荒漠苍狼”也算是大功一件,届时皇上便是他强而有力的靠山,爹娘将无法强迫他迎娶康亲王的女儿为妻,所以“荒漠苍狼”非抓到不可! 他心里惦记着要抓“荒漠苍狼”一事,当快接近“荒漠苍狼”的老巢时,便以手势指挥众人分开行动,没能将衣婳逸的不对劲放在心上太久。 尾随于后的罗力辅吃惊地看着骑兵训练有素地变换队形,各往各的方向前进。罗力辅与其所带领的小队人马当场愣住,面面相觑。他们是出来打猎的,怎么兰墨尘的人表现得好似要行军打仗呢?而且这里的地形他们似乎很清楚。罗力辅后知后觉地发现,兰墨尘与骑兵们表现出的根本就不像是要打猎的样子,一路上他们行动严谨,未有多余的交谈,个个表情严肃,反观他的人却显得懒散,一个个倒比较像是要出门打猎的。 罗力辅的人马发现不对劲,马上学着纪律严谨的骑兵噤声,尽管心中有诸多疑问,也不敢问出口,他们皆没忘兰墨尘连马大威都敢动,更何况是他们这群小兵小卒。再则,人已来到这里,不听从上头的吩咐也是不行,且看兰墨尘的人马一个比一个精神爽奕、雄赳气昂,相较之下,他们就显得太没纪律了。有了比较心,罗力辅的人马立即挺起胸膛,可不愿招来他们不如骑兵护卫的言语。 “小罗将军,待会儿你和你的人垫后,若见‘荒漠苍狼’那群盗贼四散冲出,要负责拦劫住,别让人跑了。”罗力辅还不知要做什么时,陈之成已纵马奔到他身边下达指令。 “是。”罗力辅这才晓得原来打猎是假,抓“荒漠苍狼”是真。他连忙下令,要自己小队的人马注意,千万不能让盗贼跑了,同时不由得猜测,这计谋兰墨尘计划多久了?再看向领在前头的兰墨尘,只觉他英挺炫目,不管兰墨尘会不会武,往后他都不敢再小觑他了。 除了哒哒的马蹄声外,所有人都没发出半点声响,于到达“荒漠苍狼”的藏身处后,在兰墨尘的指示下,先锋队率先冲出,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迷魂烟点燃往里头丢,让“荒漠苍狼”的老巢布满迷魂烟,第二小队的人则已挽弓等待他们受不了而逃出。 衣婳逸立于马背上,挽起月影弓,搭上一枝羽箭对准门口。 罗力辅在后方,眼见衣婳逸衣袂飘飘,宛如飞天女神,教他目眩神迷。 果然没多久,里头的人就受不了,已有人率先冲出。当一群人冲出时,弓箭立刻如漫天飞雨般纷纷落下,衣婳逸的羽箭准确无误地射向头一个冲出来的盗匪肩头,对方立即中箭跌跪在地,紧跟着她又迅速搭上箭射向陆陆续续奔出的盗匪。 首先耐不住而冲出的人接二连三地中箭倒地哀号,也有功夫较为高强的以刀或剑挌开飞箭。过了会儿,赵山、钱海、周川、吴岳等人也分别冲出。 钱海哇啦哇啦地大叫,恼火地拿着流星锤攻向挡住他去路的骑兵。这些日他们忙着计划掠劫胡家商队,一直处于兴奋中,哪料得到会突然遭人来袭,尤其他们的老巢隐密得很,怎么会让人找着呢?着实令人费解。 赵山双手执斧,打得虎虎生风;周川手执大刀,霍霍劈砍;吴岳执剑,为弟兄们杀出一条生路。 兰墨尘坐在马背上,看着冲出的人。“荒漠苍狼”手下四员大将已冲出,但还不见解雠的踪影,解雠是躲在里头抑或是人根本就不在呢? 猛地,一道灰影来势汹汹地自出口窜出,攻向兰墨尘,大有与兰墨尘同归于尽之意。兰墨尘扬起青虹剑抵挡黑煞刀的来势。 “保护小王爷!”陈之成见状大喊。 “格老子的!保护大当家!”输人不输阵!赵山跟着大喊。 因陈之成与赵山的喊叫,骑兵与周川、钱海、赵山、吴岳等人相互牵制,谁也无法帮手,只能由兰墨尘与解雠两人对决。 青虹剑再次与黑煞刀相互撞击,铿锵有声,这一回解雠没蒙面,兰墨尘看清了他的真面目,解雠长相阳刚,正好与兰墨尘相反。 “你总算出来了。”兰墨尘冷冷一笑。 “小王爷亲自上门,我再不出来迎接岂不是有违待客之道?”解雠也是一笑,心火烧得正旺,万万都没料到兰墨尘会有本事找到他的老巢,更教他不快的是,不管今天是赢或是输,他的人马绝对元气大伤,而且兰墨尘有备而来,这回能否全身而退端赖天意。 黑煞刀凌厉地攻向兰墨尘,兰墨尘不疾不徐地反击,青虹剑剑走轻灵,加上兰墨尘胸有成竹,回敬解雠的剑招更是潇洒得有如行云流水,教人目不暇给。 衣婳逸站在最外圈看着他们两人对决,心下为兰墨尘担心。其实她很清楚兰墨尘的功夫不差,和解雠较量绰绰有余,何况我方人马众多,敌方些许人马前去监视假胡家商队,分散了实力,他绝对吃不了亏的,可她就是忍不住为他担心,不断的为他分心,结果不察敌人已在近侧,手中的月影弓无用武之地,该改成腰间的落霞软剑才是。 一个不留神,手中的月影弓即遭大刀砍掉,失了月影弓,这才发现自己竟失了神,若非身旁的陶洞庭挺剑抵挡,她早就魂归西天了!她连忙振作精神,朝陶洞庭颔首聊表谢意,接着俐落地取下腰间的落霞软剑连刺,使出剑花击退敌人。 吴岳发现衣婳逸站在不远处,朝周川使了个眼色,要连同周川一起抓住衣婳逸做为威胁,好让兰墨尘退兵。周川意会,与吴岳同时跃起,两人一左一右要将衣婳逸围困住。 他们两人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衣婳逸身边的陶洞庭与骑兵可也不是摆好看的,他们不教吴岳与周川得逞,将他们两人团团围住,衣婳逸懒得和他们纠缠,借力使力地跃身踩踏过各人的肩头,翩翩落至兰墨尘身边。 “衣姑娘,多日不见,你依旧是明艳动人。”解雠不知死活,还有心情同她调笑。 衣婳逸冷着脸不回他只字片语,解雠的嬉皮笑脸看在她眼里着实碍眼得很。 “她是否明艳动人与你无关。”兰墨尘皮笑肉不笑地代为回应。解雠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女人,分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为此,手上的青虹剑进攻得更加凌厉了。 解雠被他手中的青虹剑逼得连连往后退,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一旁的衣婳逸挺剑要帮助兰墨尘迅速拿下解雠。 “咫尺天涯!”衣婳逸说着双剑合璧中的剑招。 外围的吴岳听闻她说出剑招,心底蓦地一惊。他见识过他们两人双剑合璧的威力,知道厉害,他不能让大当家的栽了,就算是死,也非要让大当家安全逃离不可!吴岳想着法子时,眼角瞥见衣婳逸落在地上的月影弓,心下马上有了主意,将月影弓拾起,搭上了箭。 周川立即为他护卫,无论吴岳要射谁,只要能帮助大当家就是好事。其余的一些手下见状,怕骑兵会坏了吴岳的好事,纷纷阻挡,不让骑兵有机会阻挠吴岳。 解雠本就疲于应付兰墨尘,再多了衣婳逸的双剑合璧更是让他暗暗叫苦连天,忽地瞧见吴岳的小动作,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不再连连往后退败,反而逼上前缠住兰墨尘。 一时半刻间,兰墨尘退不开,明知解雠这么做必是事出有因,可已无暇顾及。 “杀了他!”陈之成大喝,命人快快杀了吴岳。 “快!”陶洞庭亦发现事态严重,忙喝。 可惜他们的动作没吴岳的快,吴岳一搭上箭,瞄准兰墨尘的心口后便射出,没有迟疑。箭射出后,吴岳遭人从后砍了一刀,可他嘴角噙着笑,等着看兰墨尘倒下。 倒下的不仅只兰墨尘一人,一淡浅蓝色的娇躯突地窜出,为兰墨尘挡下这致命的一箭,箭射入胸口,浅蓝色的娇躯受到冲击往后倒下,兰墨尘飞踢踹向纠缠不放的解雠的心口,承受着衣婳逸受伤的冲力,于半空中接住她。 吴岳使尽了全力要兰墨尘的命,是以羽箭整个穿透了衣婳逸的身子,再往后鼧向兰墨尘的胸膛,他们两人一同往后倒下,倒在黄沙地上。 艳红的血缓缓流出,将黄色的沙染成一朵朵娇艳欲滴的花儿。 兰墨尘眼眸睁大,感受到她身上温热的血液流淌过他身上,再滴落在沙上,与他的血相融。他怀抱着她,承受着她的重量,却也感觉到正一点一滴地失去她。 不该是这样的!她理当好好地站在他身边与他双剑合壁,为何现下会了无生气地倒下?为何她一动也不动?为何他会感觉她的身体愈来愈冰凉,而由她身上淌出的鲜血则愈来愈多? 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她为何会受伤? 不!受伤的人不该是她!她为什么要替他挡这一箭?他说过她不是他的贴身护卫,他从来都不缺人来为他卖命,他不要她为他卖命啊!为何她不肯将他的话听进?为何执意要为他挡刀挡剑? 她是个傻瓜!是天底下最傻的大傻瓜! 兰墨尘与衣婳逸双双倒下让陈之成等人惊慌不已,众人心里想的皆是他们保护不力,使得小王爷受了伤,但不知他伤势如何?陈之成急着要冲上前察看。 “该死!”解雠身上有着大大小小被兰墨尘刺伤、或深或浅的伤口,他唾了声,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衣婳逸与兰墨尘。 这同样不是他要的结果,他要的是兰墨尘的命,并没有要衣婳逸的命,结果她却首当其冲,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生命般地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至于兰墨尘是生是死,解雠一时间无法确定,因为兰墨尘同样动都不动,但他那双张大的眼睛却是盛满哀伤。 “就让我当个好人,送你一程吧!”解雠扬刀要穿透衣婳逸的心口,刺入兰墨尘的胸口,来个一箭双雕。虽然他觊觎过衣婳逸,她也真的很美,但对于一个快断了气的女人,他是产生不了半点兴致的,不如就让她少受点苦,提早下地府向阎王告状吧! “住手!”陈之成见到解雠扬起黑煞刀,吓得心神俱裂。骑兵们个个骁勇善战,不管兰墨尘死了没,他们都不能容许解雠再毁伤兰墨尘的身体,因此所有人一齐冲上,拚命要阻止。 其中最伤心惊骇的人莫过于罗力辅了,他亲眼看见衣婳逸为救兰墨尘而中箭倒下,再见解雠何其残忍地要再补上一刀,他整个人就要因剧烈的心痛而昏过去了。 “你可以杀了我,但就是不能伤她。”兰墨尘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冷冽骇人。 解雠一愣,本以为兰墨尘伤得极重,才会无法动弹,没想到他竟会有力气说话。解雠明白不能再有丝毫的犹豫,得立即杀了兰墨尘,那么他所领的骑兵亦会自乱阵脚,再也拿他们莫可奈何。 然而,黑煞刀尚来不及以雷霆万钧之势狠劈下,兰墨尘已用着不扯痛衣婳逸的方式脱离胸口那支贯穿衣婳逸再刺向他的羽箭,青虹剑驰出,挡住黑煞刀,左手熟练地抄起衣婳逸落在地上的落霞软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向解雠的心口。 “我忘了告诉你,我左手也会使剑。”他冷冰冰地提醒解雠。 解雠惊骇地看着穿刺过心口的落霞软剑,看着鲜血一滴滴地落在黄沙上,再瞧见躺在地上,同样浑身是血的衣婳逸,得意一笑。 “没关系,她在世时我得不到她,现下我们一同死了,她便是我的了!”光想到兰墨尘会有多呕,就觉得一切都值得。这桩买卖无论怎么看,他都是赢家啊! “你永远都得不到她,不管是生抑或是死,因为她自始至终只属于我一人独有,而且,我不会让她死的。”假如非得跟天争,才能将她留在身边,那么他是争定了! 解雠的嘴动了动,想讥笑他太过自以为是,可他的唇就只是动了动,最后仍是没能发出半点声音,旋即软倒趴下,死在兰墨尘剑下。 解雠一死,兰墨尘便刻不容缓地抱起伤重的衣婳逸跃上马背,想快速带她赶回营区求医。 “小王爷!”陈之成见他伤得并不重,这才放心,连忙带了一小队人马护在他身边,就怕他在路上又会有个意外。 他们尽全速策马奔驰,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营区,被留下来的罗力辅则是为了衣婳逸的伤势而心慌意乱,不断地在心中祝祷,冀求她能平安无事。 陶洞庭命罗力辅的人马将所有盗匪一网打尽,力抗者格杀勿论,而他与手下的骑兵则对付犹在挣扎的四员大将。 “大当家!”钱海见解雠死亡倒下,哭红了双眼,他作梦都想不到大当家会有离开他们的一天。 “为大当家报仇!”赵山奋力呐喊,他要杀光所有骑兵,最后再去杀死兰墨尘,好为大当家报仇。 周川和吴岳拚命地想杀死所有人,尤其是兰墨尘,可惜他们早就被包围住,现下不过是做困兽之斗,再逞凶斗狠也没办法撑太久。很快地,他们全被一柄柄的刀剑架在脖子上,无法动弹。 “今日是我们技不如人才会败在你们手上,告诉兰墨尘,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怕他!”钱海慷慨激昂地撂下话后,便将脖子抹向抵着他的刀剑,倒地身亡。 “大当家!兄弟陪你来了!”赵山也跟着自杀。 周川与吴岳亦同时自杀,反正他们犯下的案子多不可数,是难逃死罪了,不如陪着大当家一同上路,在黄泉路上结伴同行才不会寂寞。 罗力辅眼看转眼间死的死、降的降,他们真的是成功地破了“荒漠苍狼”的贼窝,困扰他与父亲已久的“荒漠苍狼”一伙人真的都死了。直到现在他还觉得好像在作梦似的,一点也不真实。就不知衣婳逸伤得如何?兰墨尘可有办法将她自鬼门关前抢回来? 衣婳逸在黑暗中浮浮沉沈,时而听见有人热切地呼唤她,时而又陷入无边无际的幽暗之中,什么都听不见。 如墨怒泼的深幽中唯独她一人,她足不沾地,一路轻飘,要飘去哪儿也不知道,耳边依稀听见熟悉难听的歌声,使得无所依靠的飘荡身影停了下来,晶莹剔透的泪珠潸然滚落。曾经有一个男人也对她唱过同一首歌,当时他们一同坐在胡杨上迎着月,她倚着他的胸膛听他吟唱,那时的她有着怎样的表情呢? 开心吗?幸福吗?或者在笑容中夹带着淡淡的哀愁? 撩拨心弦的歌声教她的心揪痛着,想要捂住双耳不去听那教她心痛的歌声,可双耳捂住了,歌声却是无孔不入,仍旧狠狠地敲击进心屝,激出更多的泪珠。 傻瓜!哭什么哭?她从来都不哭的!更不会傻得为了个男人流泪,她根本就不喜欢他,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眼中泛滥的泪意呢?为何会痛得像被撕心扯肺呢?不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助他抓到“荒漠苍狼”后,她便离开,完全不留恋地离去吗?她的心意该是再坚定不过,为何独独听见那耳熟又令她心痛欲裂的歌声时,竟会涌现出想见他一面的念头呢? 歌声带着泣意,不断地悠悠传来。除了她以外,还有谁在哭泣?谁会为她而哭泣呢?有谁会心疼她? 爹?不可能。 娘?不可能。 哥哥?不可能。 婳净?是了,婳净心好,若知道她难过不开心,定会为她伤心流泪的。但,婳净知道她受了委屈吗? 可唱歌的明明是个男人啊,而且他的声音是她最熟悉不过的,他的声音总是伴着她度过日日夜夜,是他在为她流泪吗?为何要为她流泪呢? 他怎么了?这一点都不像是他,他向来是高高在上,骄傲得令人发指的,从来只有他伤害别人,没有人伤得了他,而他要的东西也向来没有要不到手的,他尊贵的身分地位让他目空一切,如此,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他真是在为她流泪吗?是否她听错了? 他真是声声呼唤要她回去吗?可要她回哪儿去?她又是在哪儿?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衣婳逸脑袋迟缓地看着陌生的四周,黑得吓人,伸手不见五指。照理说,待在这种地方该感到害怕,甚至是想快些离开才是,但为何会没有离开的欲望呢? 是为了他就要娶妻的消息吗?不!不是!他要娶妻生子是他的事,一概与她无关,她为何要因此躲起来不见人?她不过是想离开他罢了,只要给她一丝光线让她找着路,她就会离开,且不再去想要再看看他这种蠢事。 她,不看他,不看他了…… 倔强地打定了主意,可泪却落得更凶了。 算了,反正四下无人,哭得再凄惨也没人瞧见,那就尽情地哭吧!至于为何流泪,她一点都不想追究,只知道将满腔的泪水悉数哭尽就会好过多了,所以对于恣意淌下的泪水,并未费事拭净。 可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竟感觉到有一双大掌轻柔地为她拭去颊上的斑斑泪痕。是谁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为何她会看不见他? 那掌心的触感、那掌上的温度,以及抚向她带着心痛的感觉,全都是那么的熟悉…… 蓦地,颊上感觉到一阵湿意,带着暖意滴在脸上,滑进心底时却教她痛彻心扉,她的整颗心像是遭到烈火焚烧般痛苦,痛得她喘不过气来,痛得她无法再安逸地待在这一方天地间。 “兰……墨……尘……”她低哑着声,终于唤了那个教她心碎又心醉的男子。 此一呼唤像是触动了机关,她的身子猛地腾空飞起,天际忽地出现一道光口,她整个人被吸入,紧接着便感受到更剧烈的痛楚自心口上传来。 她痛得就要无法呼息,整个身子熬不住这痛地翻覆着,可一双坚定的大掌却迅速止住了她的翻动,避免她无意中扯裂了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 “痛……好、痛……”衣婳逸的额际淌出一层冷汗,她好痛,痛到恨不得就此死去!为何会这么痛?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婳逸别哭,我就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在,别哭。”见她总算不再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至少会翻身,兰墨尘高兴得再次淌下泪来。 他差点就要失去她了!直到现在他都不敢确定能不能保住她,只能不断地向上苍祈求,求衪千万别将她自他身边带走,倘若真失去了她,他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自她受伤以来,他便一直守在她身边,想着为何她会这样的傻?为何要帮他挡下那一箭?假如她没有为他挡箭,此刻她该是生龙活虎地骑在马背上,纵横大漠间。只要不救他,她就不会徘徊在生与死之间,他们俩都不会感觉到一丝痛苦。 “你好傻!真的好傻!”他从来就不希望她为他挡刀挡箭,他一直都希望她能毫发无伤地在他的羽翼下生活,可为何会事与愿违?莫非他的心愿太过奢求? “好痛……”躺在床上的衣婳逸熬不住身体上的痛楚,又叫了声。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为了我,请你一定要撑下去,务必要撑下去!”兰墨尘无法可施,唯有不停地哄着她。 她的伤势非常严重,但因吴岳的箭是针对他而发,她是为了替他挡箭,是以箭没正中心口,她这才没当场死去,可她的伤势所有大夫见了都是不住地摇头,甚至有人开口要他放弃。 那些个胆敢要他放弃的人全都让他给扔了出去,若非她的伤势过于严重,他不想再造杀孽,连带折了她的寿,否则不会仅让人小小地教训了那些个庸医一番即放他们离去。这方圆百里内,任何一位叫得出名号的大夫都让他派人去延请过来为她诊治,若不是害怕加重她的伤势,他早带着她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让崔御医为她诊治了。 所有能想的法子他都想了,能看的大夫也都看过了,他还派人火速回京带了封信给皇上,要皇上让崔御医赶过来救她。 “我一定会救你,不会让你死的。崔御医就在路上,很快就会赶到了。”他不会让她死!不会! “别忘了你曾承诺过要永远伴着我,绝不离去的,你不会想毁诺,让我笑话一辈子吧?”兰墨尘心疼地为她抚开汗湿的发。 她的脸比纸还白,几乎要变成透明状了;她的手冷得像冰雪,盖再多的被褥也无法使她温暖。她已昏迷一个多月,整个人不断地消瘦,他担心她再这么瘦下去,即便身上的伤没要了她的命,也会因为过度的消瘦而熬不下去。 在她昏迷的这段期间,他以唇哺喂,想尽方法往她的嘴里灌进滋补的汤汤水水与汤药,但流出来的永远比喝进去的多,每见流出来的汤汤水水,他的心就拧着、痛着。 头一回如此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的生死跳脱了他的掌控,除了不断告诉自己她能平安捱过这一劫外,他不知道还能告诉自己什么。 “婳逸,我的婳逸,快醒醒!哪怕是醒来骂我、打我、不理我都好,快些醒来吧……”他深情呼唤着。 衣婳逸的双手胡乱挥舞,很快地便落入他的掌握之中,大掌紧紧包裹住小掌,轻轻烙下一吻,吻着她纤细的指节。 “婳逸,难道你讨厌我,讨厌到连睁开眼看我一看都不肯吗?” 不是的!不是的!她没有不想看他,她只是痛!痛得她全身都不舒服,而且眼皮好沉重,仿佛有千斤、万斤重,让她想睁开眼看他都难。 她想要跟他解释,想要告诉他,其实她并没有那么痛,她只是累了,只是想再好好地睡一觉,想要告诉他,他可以放心去娶康亲王的女儿,她会离开的,绝对不会造成他的困扰。 但,她真正想要说的其实是她好痛,真的好痛,痛得她连躺都躺不住了。 她根本不如表面上的大方,她不要他娶康亲王的女儿,连看康亲王的女儿一眼都不行!还有,她也不想走,真的不想离开他身边,可是这些话都得仔仔细细地藏好,深深地埋藏在心里,不教人发现。 所以她只能不停地说着反话,自我欺骗说这一点都不难,就算心碎得快要死去了,都要大声地告诉自己——不痛!一点儿都不痛!如此,她才会有熬下去的力量。 她的真心一直被她深深地埋藏起来,就怕被人发现,就怕遭众人讪笑她不自量力,不知轻重,不懂得安守本分。 “婳逸,我的婳逸,求求你醒来好吗?你若再不醒来,恐怕我就得上天下地追着你去了……”布满胡渣的脸轻轻摩挲着雪白的小手。 这辈子他未曾这样过,可在她面前,他愿意卑微,只要她肯醒来,他什么事都愿意做,真的! “婳逸……”他的声音嘶哑破碎。 “痛……兰墨尘……我……好痛……”唯有在昏迷中,她才不用再逼着自己说谎骗人。 兰墨尘倾身吻去她颊上的泪水,她的小脸布满泪痕,看得他心魂俱裂。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只要你肯睁开眼睛,就会减轻不少疼痛了。婳逸,听我说,睁开眼来。”她的痛是他无法想像也不敢想像的,可为了让她醒过来,他可以说谎,谎骗她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只要她醒来。 他的诱哄渗透进了她的耳中,使她相信了他,相信只要她睁开双眼,那么疼痛便会减轻,她再也不会感受到椎心刺骨般的疼痛。 慢慢地、用力地、沉重地、缓缓地,使尽了全身的气力,她终于睁开了眼,看见了面容憔悴消瘦的兰墨尘。他的模样好陌生,他变得完全都不像是他了,而且,他看起来好似好久没能睡上一觉,连衣袍也没好好打理一番,这真的是他吗? “婳逸?!”瞧见她好不容易睁开了双眸,兰墨尘喜出望外,激动地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 这一眼已耗去她太多力气,衣婳逸随即又疲累地合上眼,她的喉咙干得像是很久没能好好地喝上一口水。身上的痛楚并未减轻,反而是变得更加鲜明,更令她难以承受了。 他骗了她! “……我不痛……一点都不痛了……”费尽力气,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些话来。他骗了她,她也骗他,两不相欠……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兰墨尘紧握着她的手,泪水差点再次淌下,但他强忍住了。 她明明痛到就要无法呼息了,却仍是要骗他,好教他安心,这样的她,如何不傻? 但她能醒来就是好事,哪怕是会让她痛不欲生,能醒来就表示他重新拥有了希望,他的心能够再次跳动,他已成功地自阎王手中夺回她了! 感谢上苍! 第十一章 原先仇视兰墨尘且看轻他的官兵将士们,经此一役后再也不敢小觑他了。当他初来乍到之时,人人猜想要不了多久,他便会打道回府,哪料得到“荒漠苍狼”一窝盗匪竟会栽在这个外表浮华的公子爷身上,这令所有人都对他心服口服,打从心里尊敬着。 尤其是罗良刚与罗力辅父子俩,罗良刚改变态度,再也不敢奢望能掌控兰墨尘,让他回京时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只消不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就谢天谢地了。至于见识过兰墨尘果断行动力的罗力辅,这也才真正认同兰墨尘配得上衣婳逸,黯然死了心,不再对衣婳逸存有不当的遐想。 衣婳逸这条命算是自鬼门关前捡了回来,清醒后她又足足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才有办法坐起,可往往坐不了多久便又累得躺下休息。崔御医说她的身子想要回复到从前是不可能了,但若能好好调养,最多也可以恢复个七、八成。 于是自她醒来后,成堆的补品即陆陆续续地往她嘴里送。一开始她压根儿没抗拒的体力,且兰墨尘根本就不容她拒绝,亲自以口哺喂她喝下。待她渐渐好转之后,虽然兰墨尘不再以口喂补品了,可每一碗药汤都会亲自盯着她喝下,直到她乖乖喝完,他才会满意。 为了她的伤,他们一行人在荒漠中又多待了好几个月,没法马上动身回京,只能派人呈上书信,回京向皇上禀告“荒漠苍狼”已死的消息。 辗转缠绵于病榻间,衣婳逸忍不住想着,“荒漠苍狼”与他手下四员大将皆已死亡,余下的盗贼连同打算出卖他们的马大威全交由罗良刚去发落处置,在这荒漠之中,他可说是无所事事,这段期间,他是否兴过回京的念头?他应当没忘了康亲王的女儿还等着他上门迎娶吧? 他这回立下了大功,又有美娇娘在京里等着他,待他回京之时,肯定风光至极。心头蓦地泛起一股酸意,她,开心不起来。 接连多次都想开口询问他何时要启程回京,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可往往话到了当口又吞咽下,压根儿就问不出口。原以为经过生死徘徊后,已经看淡了,不再执着,不再在乎他娶不娶康亲王的女儿,实则不然,她仍在意得很啊! 正因为太过在意,以至于心始终不开,整个人变得阴郁不爱说话,云雩感染到她的忧愁,也变得不爱笑了,行动间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主仆二人心中存有相同的疙瘩,两人皆是想问而问不出口,一个是怕得到不想听见的答案,故而装作不知;一个则是身分卑微,主子的事岂是一个小小丫鬟能过问的?况且偷看了信件一事也不能教主子知晓,只能兀自在心中干着急。 “小姐,补汤我熬好了,你趁热喝。”云雩小心翼翼地端着补汤进来。小王爷特意交代过,凡是小姐该喝的汤汤水水一律不得假他人之手,非要她亲手熬煮不可。对于小王爷的吩咐她可不敢违背,每个熬煮的步骤都谨遵崔御医的指示,连火候都马虎不得。其实就算小王爷没吩咐,她也会亲手熬煮汤药,因为小姐待她一直都不错,她怎么可能在小姐伤重垂危之际弃小姐于不顾呢? “搁着吧。”衣婳逸躺在床榻,精神不佳地轻应道。 “怎能搁着?小姐,这回你伤得太重了,可得好好将身子养好才行。”云雩唠叨着。 衣婳逸看向营帐口,兰墨尘没出现,平时该到她喝汤药时他就会出现,何以今天没来?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吗? “小王爷有事找陈爷商量去了。”云雩看穿她的疑问,赶忙回答。 “他找陈爷?”兰墨尘找陈之成做什么?莫非是要商量回京一事? “是,所以小王爷特别交代,要奴婢看着小姐将补汤喝完才行。”云雩尽责地捧着补品到她身边。 “搁下吧,我晚点再喝。”听见他找陈之成,让她更加忧虑,也更加没心情喝补汤了。 “小姐,不行的,你不喝,小王爷会骂我。”云雩怕极了兰墨尘。说实话,她也不晓得小王爷在打什么主意,若说小王爷不在意小姐,打死她都不信。小姐这回伤势严重,最伤心的人莫过于小王爷了,她可是亲眼瞧见小王爷日日夜夜守在小姐身旁,寸步不离,任谁来劝他休息一会儿,他都不听,执意要守在小姐身边呢! 她暗自猜想,小王爷是怕稍微一离开,小姐就会……所以才会紧紧守着小姐。她敢发誓,曾多次撞见小王爷深情地凝望小姐,甚至是为小姐湿了眼眶。 可是既然小王爷在乎小姐,为何又让王爷安排婚事呢?小王爷明明对小姐情有独钟,假若真娶了康亲王的女儿,难不成是想要委屈小姐做小?依她对小姐的了解,小姐万万不可能委曲求全的,所以小姐最有可能的选择会是离开,小王爷该当了解小姐的性情,而他既然明白,可真会做出教小姐离去的抉择? 但仔细想想,小王爷身分尊贵,婚姻大事素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是皇亲国戚?假若小王爷选择了门当户对的康亲王的闺女,似乎也怪不得他……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啊?她该站在小姐这边,为小姐抱不平才是,怎么能替小王爷找藉口呢?这样是不对的! 总而言之,如果小王爷选择了康亲王的女儿,那么她就……她就会很生气!一想到这,云雩立即气得鼓起腮帮子。 “是吗?”衣婳逸自嘲一笑。假如他真的在意,又怎么会不出现? “当然是真的,小王爷他对小姐每一回该喝的汤药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小姐你是知道的。在你昏迷的那段期间,小王爷好细心地照顾你,他呀,为了你可是衣带不解,就怕你会有个万一,所以我一直觉得你能醒过来,小王爷占了最大的功劳呢!”云雩忍不住帮兰墨尘说好话,亦是说实话。 “好了,别再说了。”她何尝不知他对她的付出,可就是这样,她才会直到现在都处于这种不干不脆的窘境,假如他没待她好,她早就潇洒离去了,岂会再留在这里进退两难? 究竟她该怎么做?难道一直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局面吗?还要折磨自己多久? “不说不行哪!” “怎么不行?” “我不时时提醒小姐,小姐又怎么会记得小王爷的好?虽然小王爷常说些惹小姐生气的话,可他那都是逗着小姐玩哪!依我说,小王爷待小姐是再好不过了,甭说小姐要什么,小王爷便为小姐办到,光是小姐受了伤,小王爷‘痴守’在床榻边,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了。更何况,依小王爷那性子,他向来被人服侍惯了,怎么会服侍人呢?可结果他把小姐服侍得服服贴贴的,小姐你说,我能视而不见吗?”云雩说得口沫横飞,还特意强调“痴守”二字,为的就是让衣婳逸心软。也不晓得自己干么拚了命地帮小王爷说好话,连她都给搞糊涂了,只能说她真的不想见小王爷和小姐分离。 在她心中,他们俩才是最相配的一对儿,何况小王爷与小姐的性儿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两个人凑在一块儿不正好? “别说了。”衣婳逸不想再听,愈听只会教她越离不开。 “小姐,难道你真想将小王爷拱手让出吗?你与小王爷明明就情投意合,难道你就没有勇气为自己争取幸福吗?”云雩脑中突地灵光一闪,胆子大了起来,故意激她。 “谁说我没有勇气?”果然,衣婳逸被云雩激到了,声音略微提高。 “小姐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你其实是爱着小王爷的,否则不会不要命地为他挡下那一箭;而小王爷也是爱你的,不然怎么会为了你的伤几乎要发狂呢?为了你的伤,他连自己的伤都不顾呢!你们两个人既然相爱,怎么能不在一起?你为何不肯对小王爷坦白呢?坦白并不难的。”是了,就是这样!云雩总算厘清了思绪,不再随着衣婳逸兜圈子,转晕了脑袋。其实这事情再简单不过,爱就是爱了,无须想得太复杂。 事情教云雩当面戳破,教衣婳逸哑口无言,无从辩解起。云雩说的对,她是爱着他的,尽管拚命告诉自己不爱,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她爱他爱得好苦、好苦,假如他们的相识不是这么教她难堪,或许她就不会隐藏对他的情感了。 “小姐,我知道我这么说会让你不开心,但你不觉得你不开心够久了吗?何不做一件可以让自己开心的事?管他世人怎么想,套一句小王爷常说的话,我开心就成了,不是吗?”云雩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煽动起衣婳逸。反正她不想换新的主子,她所认定的主子唯有衣婳逸一个,不想再服侍其他女人,况且谁晓得康亲王的女儿会不会是个趾高气昂、骂人当喝茶的千金大小姐? “……云雩,你的嘴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看来她得对云雩刮目相看了。 “呵!小姐,奴婢还不都是为了你着急嘛!”当然也有为自己担心就是。 云雩说得不错,她已过了十年不开心的日子,难道往后还要继续不开心下去吗?她真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兰墨尘迎娶别的女人吗?她真能够闷声不吭地转头离去吗?她真能够从今以后再也不见他吗? 猛地,想起了她要他许下的承诺,他说爱她,当时他的表情是那样认真,不带一丝虚假,而且在她受伤的这段日子里他是如何照顾她的,她心里亦有数,她要再继续自欺欺人吗? 衣婳逸的右腕轻轻一抬,云雩心想小姐终于肯乖乖喝她熬好的补汤,总算不枉她费了一番唇舌,心喜地忙要递上。 锵啷!盛装补汤的瓷碗整个摔落在地,洒了一地的汤汁,连带精致的瓷碗也摔碎了。 “啊!小姐,对不起!奴婢笨手笨脚的,没拿好汤碗!”云雩吓了一跳,心想怎么会这样?明明小姐要接过汤碗,而她也递上,怎么会就这样摔碎了?小王爷若是知情,定会怪她连点小事都办不好,她该糟了!云雩可怜兮兮地垮下一张俏脸。 “你去告诉小王爷,我不喝补汤,将它给摔碎了。”衣婳逸坚定地看着云雩。 “啊?” “快去。”衣婳逸的眼眸充满神采,催促道。 “喔!是!”看见衣婳逸眼中的神采,云雩这才意会过来——碗会摔碎全是小姐故意的! “小姐,奴婢这就去!”嘻嘻!她要快去跟小王爷禀告补品被小姐摔碎了的事,不知小王爷听了会有啥反应?她猜想,小王爷一定会又急又气,火速飙回营帐来。 衣婳逸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躺下,等他。 正和陈之成讨论回京事宜的兰墨尘一听到云雩禀告衣婳逸将补汤给砸了的事,匆匆丢下话,要陈之成着手准备回京一事,便赶回营帐。云雩偷偷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没跟上。她可没傻得跟着去打扰他们,免得有她在场,他们两个人无法畅所欲言。 兰墨尘一进营帐便见她赤足正试图要下床榻,一个箭步冲上,及时扶住她,让她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但整个人已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做什么?可知道你刚才差点就跌趴在地了!”他生气地对她低吼着。 “我躺累了,想下来走走。” “没有人在一旁,你怎能独自一人下床走动?若是摔伤了怎么办?”她的伤口好不容易才愈合,倘若摔裂了岂不教他再次尝到心痛欲裂的滋味? “不会的,我有扶着。”他的忿怒教她心头泛起一丝甜蜜。 “不许你跟我争!云雩在做什么?碎了一地的汤碗也不收拾好,想让主子受伤吗?这丫头的胆子是愈来愈大了!”吼完她,见一地的汤汤水水没收拾干净,再见地上的碎片兀自尖锐狰狞,心火烧得更旺,可既舍不得责罚她,唯有抓个替死鬼来消心头火。 “不关云雩的事,是我不让她收拾的。”担心他会责罚云雩,衣婳逸赶忙接口说,何况汤碗是她砸的,与云雩无关。 “这是云雩的工作,为何不让她做?”兰墨尘危险地半眯着眼瞪她。最好能给他一个足以说服他的好理由,否则他会认为她是在帮云雩说话,到时一样饶不了粗心贪懒的云雩。 “因为我想见你。”她不想再说谎,不想连掌握幸福的勇气都没有。不管他对她是否真心,她都要他知道,这些年她并非勉强自己与他在一起。没有人能强迫她,就算是她爹也一样。 “什么?”兰墨尘愣住了,作梦都想不到她会有说想他的一天,所以他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 “我说,因为我想见你,所以才会把补汤给砸了个稀巴烂,再要云雩去告诉你的。”他难得呆滞的模样逗笑了她,也不怕他知道她咂补汤的动机。 她这浅浅一笑是他所见过最美丽、最动人,也是最教人渴望的笑容。兰墨尘当场为她心醉神驰,想紧紧将她拥入怀中,教她明白他内心有多雀跃、多激动,但有太多话想问,所有动作都得按捺住才行。 “你……我……”突然间,他口拙了。他竟然会口拙? 天老爷,他又不是不善于言词之人,而且这也不是头一回有女人当面对他说想见他,可是这话出自于她之口,对他意义非凡啊!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在爱她,明知他或许不会是她最好的选择,却仍是强硬地留下她,只因他的心中早已盈满她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你能过来,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她的唇角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他马上赶过来就表示真的在乎她,并非是她一厢情愿。 “你没能按时喝下云雩熬的补汤,我不能不过来。”她的脸色还是很糟,但至少不像之前充满死气,这是连续好几个月仔细看护出来的成果。他没忘崔御医说过的话,她得长期调养才能恢复往昔的七、八成,因此每一回的汤药皆马虎不得。 “你真的在乎我是不?”她定定地看着他问。 “所有人都知道我在乎你,难道你不知道?”他苦笑,连解雠都看出来了,上回才会藉由伤害她来牵制他,为何她会看不出来? 他从没想过身为天之骄子的他会这么的在乎一个女人,甚至在乎她到不愿遵从父母的安排,执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我不晓得……不,或许我的心是知道的,但我却拚命告诉自己,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我。”说穿了,全都是自卑感在作祟。他们两人的身分悬殊,她心里清楚得很,最多她只能当他的妾,不可能成为他的妻。 她要的并非王妃的头衔,而是她的爱情容不下第三者,不是全要就是全部都不要,绝不委曲求全。她爱上了他,而他的身分恰巧是兰王府的小王爷,如此罢了。假如他是个平凡的男人,在她爱上他之后,也会期望能成为他的妻,爱情不正是该如此纯粹吗? “面对事实真有那么可怕?”他挑了挑眉,坐在她身边。 “对我而言非常可怕,我没有办法阻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毕竟我是不请自来的食客,毕竟我爹的确存有让我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所以我会忍不住想,王爷是怎么看我的?王妃是怎么想我的?而你……又会有多瞧不起我?”该想的事有太多、太多了,她不希望旁人认为她一心想攀龙附凤,纵然她做的事看起来确实很像,可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不带一丝杂质。 “不可否认的,我的确曾经瞧不起你、讨厌你,但那是在没与你相处前。与你相处之后,我便再也控制不了我的心了。”爱情、感觉是无法控制的,喜欢便是喜欢,爱就是爱了,再否认、再逃避都没用。 她笑了,因他的诚实。原来坦诚的感觉是这么好,真不明白之前她在坚持什么?为了那小小的坚持,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他,这些年,他们俩都不好过。 “你打算要回京了?”轻轻地,她倚在他的肩头问。 “不是我,是我们。”他纠正她的错误,她怎么会以为他会丢下她一人?难道她忘了他们曾相互许下永不分离的承诺吗?说到就要做到,绝不食言。 “回京后呢?”他有什么打算?她凄然地望着他。 “……你知道与康亲王的事了?”是了,怎么会忘了那天忿怒地揪着她离开时,信便让他随手扔在地上,待回来后,信却已安好地置于信封中,定是云雩拾起时看见了信中的内容,然后对她提及了吧! “嗯。” “你是何时知晓的?”有些事需要好好拼凑才能成一个完整的圆,他凝定心神,不受倚在肩上的人儿所影响。 “这种事早知道晚知道都是会知道的。”她心虚地避开他的眼神,不敢让他知道她当时的心情感受,她有预感,他若是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 “要不我来猜猜看好了。”她心虚的表情逃不过他的眼,他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单纯,仔细回想起来,围攻“荒漠苍狼”那一日,她原先和往常一样地帮他着装,看不出一丝异样,可上路之后她的脸色就变了,后来甚至为他挡箭……是否在挡箭之前,她就已打定了王意要离开他?对此发现,他不悦地沉下脸来。 他们相处了十年,以至于他可以很快地摸清她的想法,他知她一如她知他。 “有什么好猜的?事情都过去了。”完了,他猜到了! “看来云雩的嘴是愈来愈大了!”他的眼瞳快速闪过忿怒的情绪。 “你别怪云雩,她是担心我受了委屈才会对我说的。”她忙拉住他的手臂,不许他找云雩的麻烦。 “别替她说话,她有罪受,你也一样。”他气极了,虽然暂时还想不出责罚她的法子,但没关系,终究会让他想出个既不会伤到她,又能让她永生难忘的惩罚,教她往后再也不敢兴起离开他的念头。 “既然如此,一并都算我头上,我就是不要你找云雩的麻烦。”她也不怕他找她的麻烦,总而言之就是不许他动云零。 “你居然要离开我……你竟敢打算背弃对我的承诺!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实现对我的承诺?”兰墨尘气得自床畔跳起,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以免怒火攻心,对她破口大骂。 她的身子尚未完全康复,承受不了滔天怒焰,他要忍,一定得忍住! “我的确是那么想过。”她敢做敢当,没有否认。 “而你也做了!”他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对她大声咆哮。 “我没有!”她现下人不是好好地待在他身边吗? “你有!你敢说你没打算藉由死亡来离开我吗?”她的决定教他心如刀割,为何她不肯对他说出心中的不满?为何要独自承受?为何她最后的选择是牺牲自己也牺牲他的爱情? “不是的!我当时一心一意只想救你,并没有想过要藉由死亡来离开你!”他怎么会那么想她?离开他的方式多得很,她才没傻得要以死亡来离开他。 “你可知道我宁可是我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也不愿见你受伤?所以我才会一再地告诉你,你不是我的护卫,为何你还是要做出让我担心的事?”他身强体壮,区区一支箭就想要了他的命,未免太小看他兰墨尘了。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但你要知道,我的心思与你相同。就因为不愿见你受伤,就因为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所以我才会挡下那一箭,况且当时的我根本就来不及细想。”她的身体有着自我意识,非她所能控制。 说穿了,皆是因为深爱着对方,所以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要保全对方。 兰墨尘的火气消了,正因为她间接地承认了爱他的事实,教他再也无法对她咆哮发火。 “别再这样了,我要你知道,我把你看得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所以千万别再受伤来撕裂我的心了。”他再次坐回她身边,温柔地凝视她,轻捧她的脸叮嘱。 “对不起……”从来都没去想她受伤会让他这么难受,这次她真的伤他伤得太重了,教她觉得愧对于他,想要好好地弥补他。 “别再刺伤我的心,婳逸。”兰墨尘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低喃。 “我不会再扯痛你的心。”她保证。 “绝对。”他不愿再尝到撕心扯肺的痛楚。 “绝对!”她坚定地向他保证。 她的保证终于让他放心,他轻吻着她的发。 “我们该怎么办?”一同回京,然后呢?她的心忐忑不安。 “别担心,我不会娶她,我的妻子只有你一人。”他对她许下承诺。 “没有人会答应的。”王爷、王妃若知晓他要娶她为妻,肯定会非常震怒,就连皇上、皇太后也不会应允的。 “我的妻子由我自己选择,旁人作不得主。”就算是他的爹娘、皇上与皇太后也不许。 “可是……”尽管他说得十分自信,她依然感到不安。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将你带离我身边。”他要定她了,没有人能改变得了他的主意。即便回京后要面对所有人的不赞同、不谅解,那又如何?他就是爱她,他的心坚定不移。 “旁人说什么你都不用听,旁人做什么你也不用管,你的耳、你的眼、你的心,只要听我、看我、有我就行,好吗?” “好。”哪怕王府会因他要娶她一事闹得天翻地覆,她都管不了这许多。不论前头还有多少难关等着他们去闯,她要依他所说的,听他、看他、有他,如此就好。 她难得的乖顺让他笑得好温柔、好温柔,绵绵密密的吻不断印上她的发。他爱她、他爱她、他爱她!无论这个决定会在京城掀起多大的波澜,他都不在乎,因为他要定她了! “墨尘,我爱你,真的好爱你。”倚着他的胸膛,她轻道。 “我也爱你,真的爱你。”兰墨尘低低地笑着,笑得好满足、好满足,仿佛得到全天下的至宝般。 她的唇温柔地贴上他的唇,万般温柔,万般缱绻,万般缠绵。 兰墨尘恣意地回吻她,吻去这段日子以来的焦虑不安,吻去这段日子以来的担心害怕,吻去这段日子以来的痛苦凄凉。 他们俩深深切切地亲吻着,抛下所有烦人的俗事,只想要感受着对方,爱着对方即可。 直到两人喘不过气来,这一吻才宣告结束,但兰墨尘仍眷恋不已地在她的颊上、眉上、眉上、鼻上印下不少个吻。 “我想到惩罚你的方式了。”她伤了他,是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什么方式?”她疑惑地问。 “我要罚你不只这辈子要守着我,连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得守着我,当我的妻。” “好霸道的要求,如果你下辈子是只小狗儿,那我岂不是也要变成小狗儿了?”她俏鼻轻皱。 “不只是小狗儿,我若是小猪仔,你也得是小猪仔;我若是路上的一株小草,你就得是傍在小草身畔的小花。你不也早就知道我的霸道?”反正他常闹得天怒人怨,不差这一回。 “好,全都依你。”她朝他灿烂一笑。真是糟呵!跟在他一起久了,连他的霸道都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尤其是现在,她已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了。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相拥,耳际传来熟悉难听的歌声,她的心随着温柔的情歌飘摇,不再忧伤。 尾声 回到京城,一如兰墨尘与衣婳逸先前所料,他决意迎娶衣婳逸为妻一事在兰王府掀起轩然大波,兰王爷与王妃皆无法接受他的决定。 兰王爷三天两头地同爱子讲道理,要爱子目光放远,男子汉大丈夫最重要的是闯出一番天地,扬名天下,岂可终日沉溺于温柔乡之中?再不然也得顾及皇家的体面,怎可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为妻?这事儿传了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王妃则为了此事进宫面见皇上与皇太后,央求皇上和皇太后出面叫爱子打消迎娶衣婳逸的念头。 为了这件事,兰墨尘多次被召进宫。皇太后舍不得骂他半句,唯有苦口婆心地劝着,要他让步,别再惹得父母不开心;皇上则同他分析了娶康亲王的女儿绝对利多于弊,倒是娶衣婳逸对他没半点益处,反而会得罪康亲王。 众人费尽唇舌,所有能说、不能说的全都说尽了,可兰墨尘向来就不是会乖乖听命之人,不管大家说了什么,他的决定就是不动如山。 皇上恼着,威胁他说要颁旨赐婚,将康亲王的女儿许配给他,再将衣婳逸赐给新科的状元郎,但倘若兰墨尘肯乖乖听话的话,倒是有两全齐美的方法,即是康亲王的女儿为大,衣婳逸做小,让兰墨尘享尽齐人之福,这已是最大的让步。 皇上料准就算兰墨尘心有不甘,也只能咬牙同意,偏偏兰墨尘不买皇上的帐就是不买,反倒坦白告诉皇上,假如皇上执意要赐婚,那么康亲王的女儿永远都等不到新郎倌上门迎娶,新科的状元郎也会失去他的新娘,等着遭受天下人嘲笑绿云罩顶。 对于旁人,皇上都可以无情地下旨命令,可他疼爱兰墨尘甚于诸多皇子,他甚至是希望兰墨尘能够快乐,正因为太过疼爱兰墨尘,以至于无法拿出天子的威严来威逼兰墨尘就范。 何况皇上也召衣婳逸进宫过,她不会刻意讨好人,态度虽然冷淡,可在回话间皇上察觉她对兰墨尘是真心真意,并非看上兰墨尘显赫的家世与头衔,这在讲求利益与权势的皇家是非常难得的。 皇上心里清楚得很,衣婳逸比康亲王的女儿要适合兰墨尘……不,应该说她是这世间上最适合站在兰墨尘身边的女人,没有人能取代得了她在兰墨尘心中的地位。康亲王的女儿的个性是比衣婳逸更适合在皇家游走,可像她那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之人皇上见过太多,也可说他身边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女人,见了反而会生厌,所以更加了解兰墨尘会倾心选择衣婳逸的原因。 正因为如此,才教皇上头疼不已,他一方面希望成全他们俩;一方面也要想出个法子让康亲王不对解除婚约这事感到不满。 于是,皇上心一横,出了多道难题命兰墨尘解决,假若兰墨尘能一一解决,那么对于他迎娶衣婳逸一事,众人皆不得再有异议。至于兰墨尘先前擒抓“荒漠苍狼”一事,自然也列入已解决的难题之中。 皇太后与兰王爷、王妃心底尽管不同意兰墨尘娶衣婳逸为妻,但皇上想出的法子已是折衷的办法,假如他们不同意,天知道兰墨尘会不会干脆带着衣婳逸一走了之,来个浪迹天涯,教所有人都找不着,那他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因此,他们同意了皇上的决定,可皆暗自希望皇上派给兰墨尘的难题比登天还难,使兰墨尘屡遭挫折,在心灰意冷之下打消娶衣婳逸为妻的念头,乖乖听从安排,迎娶康亲王的女儿。 但天不从人愿,兰墨尘在衣婳逸的帮助下,两人携手解决了皇上所指派的种种难题,而且解决得漂亮俐落,教众人哑口无言,再也无从反对起。再者,长久相处下,皇太后也喜欢上衣婳逸毫不造做的个性。 兰王爷与王妃见皇太后和皇上都挺喜欢衣婳逸的,甚至常不自觉地脱口赞美衣婳逸,便明白再反对也没用了、何况衣婳逸并不是真的惹人厌,只是碍于家世不够好,可儿子爱上了,他们哪有办法? 再则他们与衣婳逸相处多年,她的性情多少都了解,明白她和她的家人不一样,不是个贪慕虚荣,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若再反对倒显得太过无情,便不再固执己见了。 兰墨尘与衣婳逸经过重重考验、阻拦后,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再也没有人有理由能将他们两人拆散了。 一日,他们俩并肩坐在菩提树上,衣婳逸温柔地枕在兰墨尘胸臆间,他依旧以骇人的歌声荼毒她的双耳,她竟不以为苦,嘴角反倒漾起甜甜的微笑。 “后悔吗?”她突地轻问。 “后悔什么?”可怕的歌声戛然而止,轻啄了下她的额,偷香。 “倘若不和我在一块儿,这段日子你犯不着这样辛苦。”为了解决皇上出的难题,他东奔西跑,受过无数大大小小不等的伤,每每见到他身上的伤,她就忍不住心疼。 “辛苦的不仅只我一人,你不也陪着我上山下海、水里来火里去吗?况且我从不引以为苦,反倒觉得是项挑战。所有难题考验更让我明了你我潜力无限,也更加坚定我对你的情感。”这段日子他过得很快乐、充实,且有皇命在身,让他办起事来更加快意亦更加横行无阻。 因此据传,憎恶他的人是愈来愈多了。 他的话使她的笑容变为灿烂,收拢了环抱他腰杆的双臂。他们俩的心思始终如一,未将皇上出的难题视为惩罚、折磨,相反地,他们俩从中获得许多宝贵的事物,其中最重要的即是加深了对彼此的情感。 “听说,外头有一票人恨不得将你大卸八块。”她笑盈盈地打趣道。 “真巧,我也这么听说了,听说他们打算把我大卸八块之后,便将你夺走,你说该怎么办呢?”哎哎!谁让他拥有一个教人嫉妒又垂涎的美人呢! “他们若有本事就来吧!”衣婳逸压根儿不将那些人放在心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可从来都不怕! “很好!哈哈哈……”就是这股不输给男人的气魄让他的双眸更加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管他前头正等着他们的是刀山抑或是火海;管他厌恶他的人是否成千上万;管他妄想得到她的苍蝇是否随时在身边打转,总之,外在的一切都影响、改变不了他们俩,他的身边永远都会有她存在,反之亦然。 于是,兰墨尘开心地再开嗓,以可怕的歌声来取悦衣婳逸,愉悦的笑声自樱唇流泄出,两人沉浸在小小的幸福中。 好一个月夜。 编注: (一)关于衣幻羽&冀连城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038【美人庄1】《桃花错》。 (二)关于白离蝶&霍冲霄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蝶1049【美人庄2】《海棠笑》。 (三)“天下第一美人”衣婳净究竟情归冥剑渊或是皇甫行呢?敬请期待【美人庄4】《芙蓉泪》。 蔷薇醉呀蔷薇醉 记得在写《海棠笑》时,朋友b在电话中问韦,《海棠笑》里会有h的镜头吗? 当时韦笑着告诉b:“《海棠笑》的男女主角都是保守派,顶多是接个吻,很难有h的场面出现。” 不过韦也在电话中向b打了包票,下一本《蔷薇醉》一定会有h。 试想,依兰墨尘的个性,怎么可能不对衣婳逸这样又那样、那样又这样,翻天覆地、无所顾忌、时时刻刻都在h呢?何况《蔷薇醉》写的是他们年轻时的故事,年轻的兰墨尘自然更加胆大妄为啊! 真的!在未写《蔷薇醉》前,韦是抱着此一雄心壮志的,岂知等到开始写《蔷薇醉》时,却赫然发现事与愿违啊! 写第一章时,韦告诉自己,第四章就来场火辣的h吧!可是写到衣婳逸身上的伤,韦的内心便陷入痛苦的挣扎,到底要不要安排h? 要让兰墨尘变成野兽吗?他可是有着俊美无俦外表的美男子啊!要韦亲手将他变成野兽,教我于心何忍? 这就好比将一块令人垂涎的上好神户牛排扔在地上又吐了几口口水一样,糟蹋了它的神圣与美味,所以韦唯有强忍着泪水,将快要变身成野兽的兰墨尘强拉了回来,让他狂吞口水,继续维持美男子的形象。 紧接着韦又想,既然第四章安排不成,那就往后延,等女主负伤愈后,就来场缠绵的h吧! 结果,此一顺延就变成遥遥无期,甭说写h了,连正题都写不完,每天像个疯婆子般,对着电脑尖叫:“为什么我会写不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冲不到尽头的感觉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仍教韦胆颤心惊。 《蔷薇醉》差一点就让韦写成了上、下册,幸好韦克制再克制,才没让它变成上、下册。 在《蔷薇醉》里有太多韦所喜欢的角色,除了男女主角外,韦也喜欢解雠、钱海与云雩,以至于造成这回的欲罢不能,就因为太喜欢;以至于写到解雠和钱海挂点时,韦心中涌现无限的悲伤,超想要让解雠与其四员大将继续纵横大漠,掠劫往来商旅!超想要再写写钱海和周川斗嘴;写写赵山无所事事便变成痴呆样;写写吴岳再三当和事佬;写写解雠对他们的争吵充耳不闻……可惜篇幅有限,而且他们一并挂点了,可没“祭司”可以帮忙复活(电玩的世界真好,挂点了请祭司帮忙复活,转眼间又是一尾活龙,到处活蹦乱跳~~)啊! 现在唯有暗自幻想他们一行人到了黄泉仍旧吵吵闹闸,既然无法再在人间掠夺,干脆在黄泉继续掠夺当土匪算了。 阳刚有其独特魅力的解雠、对金银财宝情有独钟的钱海、爱挑钱海语病的周川、偶尔傻里傻气的赵山、冷静充当军师的吴岳,素偶对不起你们~~(泣ing) 悲伤归悲伤,难过归难过,该庆祝的还是要庆祝!韦总算将《蔷薇醉》给完稿了,这才能很悠哉地跷着二郎腿写这篇后记啊!接下来就要进入【美人庄4】——《芙蓉泪》了。 有着“蛇蝎美人”和“天下第一美人”之称的衣婳净与“幽冥山庄”庄主冥剑渊可有未来?冥剑渊真对衣家所有人恨之入骨,再也不许任何一名姓衣的人踏入“幽冥山庄”一步吗? 衣婳净、冥剑渊与皇甫行三人,究竟谁欠了谁?谁又负了谁? 答案即将揭晓,且看下一本《芙蓉泪》,千万不要错过,错过偶素会哭滴哟(装口爱ing~~啊!别急着吐嘛!多浪费食物呀,而且也太不给面子了吧?呜~~)! 请大家一定要多多支持哟!^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