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天使》 楔子 dear助养人叔叔: 好一阵子没写信给你,你最近好吗? 昨天我在学校图书馆看到一本故事书,《长腿叔叔》,你看过吗? 里面是讲一个孤女跟她的助养人的故事,就好像我跟你一样,那个女主角从来没见过她的助养人,只看过他的背影,知道他的腿很长,所以叫他长腿叔叔。 叔叔,我比那个女主角更可怜,因为我连你的背影都没见过,只能像这样跟你通信。 可是你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比那个长腿叔叔还要好。在这世上,你是最疼我、最关心我的人,就好像天使一样,默默守护著我—— 我最最亲爱的uncleangel,我以后可以这样叫你吗? 第一章 uncleangel,我每天乖乖上学,回到育幼院便写功课,照顾弟弟妹妹,我很用功读书喔!这次段考,我又考了第一名,是不是很值得嘉奖呢? 那你呢?你都在做什么? 我正学著在波浪上跳舞。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在波浪上跳舞?”前来专访的记者吴春丽好奇地扬眸。“那是什么意思?冲浪吗?” 于香韵嫣然一笑。她笑的时候眉眼弯弯,犹如天边初升的新月,既清亮又柔和,吴春丽不觉看得愣了。 “我刚开始也不懂,后来他寄了一袋剪报给我,我才恍然大悟。”她打开办公桌抽屉,取出一张图表,递给吴春丽。 吴春丽这才醒神,接过来看,才发现那是一张股市走势图。 “你瞧这些弯弯曲曲、上下起伏的线,是不是很像波浪?” “对耶!真的很像。”吴春丽眼眸一亮。“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在研究股票市场吗?” “不错。”于香韵点头。“我年纪渐渐大一点后,他偶尔会跟我讲一些投资常识,也鼓励我拿一些存款到股市投资,他推荐的股票,稳赚不赔。” “这么厉害?” “否则你以为我哪来的资金连开三家餐厅?”于香韵浅浅弯唇。“就算我十五岁就开始工作,也存不到这么多钱。” “资金当然是一个因素,但于小姐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吴春丽笑道。 说起于香韵,在餐饮界可说是一则传奇,从十五岁那年开始在餐厅端盘子,十八岁有了第一辆自己的餐车,二十一岁贷款开了第一家餐厅,然后短短几年内,又开了第二家、第三家,年纪轻轻,已然撑起自己一片天。 “……如果不是你才干过人,‘水晶餐饮娱乐集团’的刘董事长也不会千方百计挖你来水晶饭店当餐饮部总监了。” 听闻记者小姐的盛赞,于香韵也不推辞,很从容地接受。这几年在商场上打滚,她知道过度谦虚有时反而令人看轻,并不一定是明智之举。 “于总监目前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吴春丽继续访问。 “我啊……”于香韵笑容微敛,眼潭蓦地漫开迷离的雾——她最大的心愿,正是她的天使唯一不肯许给她的愿望。“我希望有一天能见到他。” “这个他,是指你的uncleangel吗?” “嗯。” “好浪漫。”吴春丽笑著在笔记本上振笔疾书。“这个愿望如果刊登在我们杂志上,台湾肯定会有一票男人因为吃醋而心碎吧?” 于香韵但笑不语。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应该早就心碎了吧?听说于总监现在正跟刘董事长的孙子刘至风交往,是吗?”吴春丽乘机探问八卦。 “感情的事太隐私,可以恕我不回应吗?”于香韵打太极。 吴春丽一笑,知道眼前的女强人不愿绯闻模糊了这篇专访的焦点,她识相地站起身。“今天谢谢你,于总监,百忙之中还抽空接受我的专访。” “不客气。”于香韵大方地与记者小姐握手。“我送你出去。” 两个女人一面走,一面闲聊,吴春丽说想顺便参观水晶饭店这次配合附近的游乐园所举行的美食电玩季会场,于是于香韵便带她到一楼餐厅。餐厅的主题布景结合目前大受欢迎的rpg电玩游戏,布置成一座神秘地宫,墙上挂著巨幅海报,走道错落站著几尊大型人偶,就连菜单也特别配合游戏来命名,让食客在品尝美味料理之余,也能享受不一样的乐趣。 “这个主意真的很棒,于总监,一定能掀起市场话题。”吴春丽兴致勃勃地到处拍照。“你介意我采访一下工作人员吗?” “不介意,请便。” 吴春丽四处进行访问的时候,于香韵也召来餐厅经理和主厨,讨论相关的活动企划,才刚交代完毕注意事项,只见一个身材挺拔帅气的男子走过来。 “香韵,哈啰!”他热情地招呼。 于香韵一惊,迅速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吴春丽,见她没注意,连忙将男子拉到角落一株大型盆栽后。 “至风,你怎么来了?” “奶奶说你最近忙著办电玩美食季,快累坏了,所以我来看看你喽。”刘至风眨眨眼,笑容爽朗中带著几分稚气,他顺手揽过她的腰,掂了掂。“好像真的瘦了,该不会都没好好吃吧?” “放开你的贼手啦!”于香韵嗔睨男友一眼。大庭广众的,他居然当场吃她豆腐,让记者小姐发现可就不妙了。 “干么那么凶?”刘至风举高双手,扮无辜。 “我是不想周刊上刊出我们俩的八卦。” “让他们登有什么关系?反正你迟早也是我的人,趁早昭告天下也好。”刘至风嘻嘻笑。 “谁说我是你的人了?”于香韵眯起眼。“在uncleangel认可你以前,想都别想。” “又是uncleangel?”提到这个人,刘至风就头疼。“他到底是怎样?为什么好像对我很不满,死都不准你答应我的求婚?” “因为他说,你不适合我。”于香韵笑声清脆,眼色很俏皮,勾著几分女人特有的娇媚风情。 刘至风心弦一动,忍不住手痒,猿臂一探,就想再次将这可人儿搂进怀里,可惜他动作快,于香韵闪得比他更快,灵动纤巧的倩影逗惹他心猿意马。 他恼了,火气全发在女友那个未曾谋面的助养人身上。“好,既然他说我不滴合你,那谁适合?” “这个嘛……”于香韵转动眼珠,故作神秘地沉吟,正当刘至风感觉自己的胃口被吊到最高点时,餐厅内忽地警铃大作。 “怎么回事?”于香韵警觉地蹙眉,绕出盆栽,刚走没两步,天花板的洒水桑统便启动。 水柱当头淋下,将餐厅内众人惊得呼声四起,人人狼狈,淋成落汤鸡。 “大家镇定一点!”于香韵努力在一片水烟蒙蒙中睁开眼,打开无线电。“这里是餐饮部,我是于香韵,发生什么事了?” “于总监,我们还在查,可能是有人玩火吧?” “快把原因找出来,排除紧急状况,安抚被惊动的客人——”话语未落,一个小男孩忽地尖叫著朝她腿部撞过来,她一时重心不稳,身子往后仰倒—— 一双温暖的男性臂膀,稳稳地接住她。 她惊魂甫定,扬起沾染水珠的羽睫,望进一对墨深如潭的眸子里。 那眼潭深邃且知性,嵌在一张好看的脸孔上,浓密的眉斜飞如云,英挺的鼻梁是山,垂落额前的湿发又翻飞似浪,形成一幅性感的风景。 他是谁? 于香韵心神恍惚,这一刻,无法思考,只能沉溺。 “站好。”他扶正她,确定她重心稳了,才松开她,右手拂离她腰线前,似乎微妙地多逗留了一秒。 她仍傻傻望著他。 “于香韵,是吗?”他哑声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惊愕。 他不答话,别过眼,嘴角勾起的笑弧似感叹似自嘲,道不尽复杂意味,两秒后,他迳自转身离去,潇洒一挥手算是道别。 于香韵茫然注视他俊逸的背影,他行路的姿态优雅贵气,我行我素,教人看著不觉心悸。 “那家伙是谁?”刘至风来到她身后,语气薄染酸味,男性的斗争本能霎时觉醒。 “是梁冠雅!”吴春丽也凑过来,惊奇地道出男人的身分。 “梁冠雅?”于香韵心神一凛。“就是那个号称‘猎鹰’的企业并购高手?” “不错,就是他!”吴春丽用力点头,双手合十,眼神乍亮,闪烁著少女般的痴迷。“他是饭店的客人吗?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想收购贵公司。” 梁冠雅开门见山,玻璃镜片后的墨瞳直视坐在办公桌前的贵妇人。 贵妇虽然上了年纪,鬓发微微斑白,但眉宇之际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必然颠倒众生。 她,便是“水晶餐饮娱乐集团”的董事长,刘玉萍。 “梁先生。”刘玉萍神色不动,翻看著梁冠雅方才递上的名片。“初次见面,便说出这种提议,不觉得太唐突吗?” 梁冠雅不著痕迹地微笑。“我想大家都是明白人,用不著拐弯抹角了,刘董事长想必早就听说我在市场上大量收购贵公司的股票。” “我的确听说最近有人对我们公司很感兴趣。”刘玉萍不置可否,盈盈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直到最近才出手?你半年前就已经来到台湾了,不是吗?” “那时候我们的目标是另一家公司。” “那为什么现在会看中我们?”刘玉萍拢了拢围在旗袍上的白色狐毛披肩。“我们‘水晶集团’这几年几乎都处在亏损状态,不是什么值得猎取的好猎物。” “错,就因为‘水晶集团’经营状况不佳,才更适合我们私募基金出手,何况你们还有水晶饭店这家金鸡母。” 刘玉萍闻言,眯起眼,打量眼前神色淡漠的年轻人。 看来他早就把“水晶集团”内部的营运跟财务状况都打听清楚了,是谁告诉他的?她颦眉思索,脑海中晃过董事会一张张脸孔。是否已经有人与他暗渡陈仓? 仿佛看透她脑中思绪,梁冠雅主动声明。“我们除了在市场上收购贵公司股票之外,也跟几位大股东建立了合作默契,目前至少能掌握董事会两席董事。” 两席? 刘玉萍呼吸一凝,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割过梁冠雅隽雅的面庞。“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有人会傻到自掀底牌吗? “因为我希望能与贵公司合作。”相较于她的紧绷,梁冠雅显得轻松自在。“我希望这次并购是在双方互惠平等的原则下,达成协议。” 互惠平等?刘玉萍冷哼。“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乖乖把公司卖给你们?” “这对我们彼此都好,不是吗?”梁冠雅浅笑从容。“至少不用在市场上杀得血流成河。” “我不会将公司拱手让人的!”刘玉萍厉声撂话。“‘水晶集团’是我丈夫一生的心血结晶,我再怎么也不能让它落入外人手中。” “我们会更有效率地经营——” “你们会将它拆成一块块,分开叫卖!”刘玉萍反驳。私募基金爱玩什么把戏,她清楚得很,他们就像秃鹰,将买来的企业分尸,整顿后转卖给他人,赚取丰厚价差。 “刘董的意思是,你坚决不肯跟我们合作?” “没错!” “我明白了。”梁冠雅缓缓点头,斯文地推了推镜架,俊唇浅浅牵起一弯难以形容的弧度。“这么说,我只好发动敌意并购了。” 刘玉萍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我会发动敌意并购。”他淡淡地重申。 刘玉萍戒备地咬牙。这年轻人不简单,竟能以如此平和的口气宣战,他全身上下,透不出一丝杀气,却令她的神经不由自主地绷紧。 “你……是查理派你来的吧?”刘玉萍嗓音轻颤。“他到底想怎样?” “你知道我师父?”湛眸点亮一抹兴味。 “你们这对名动纽约华尔街的师徒,谁不知道?”刘玉萍暗自深呼吸,平定焦躁的情绪。“听说查理栽培你二十年了,你是他养子吧?” “我是他徒弟。”对外,梁冠雅只承认他跟梁查理的师徒关系。 “是他派你来收购‘水晶集团’?” “是。” 刘玉萍秀眉收拢,正欲发话,办公室门扉忽地叩响。 “进来!”她扬声喊。 推门进来的是于香韵。她步履轻盈,翩然走向刘玉萍,一时没看见站在一旁的梁冠雅。 “董事长,我来跟你报告,刚刚的火灾意外已经排除了。” “是怎么回事?” “是一个小男孩在餐厅厕所里玩蜡烛,触动了警报器,我们已经整理过现场,也对受到惊吓的客人致歉,目前并没有任何一位房客提出抗议。” “没有就好,吩咐底下人小心一点,以后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 “是。” 于香韵眸光流转,这才发现角落里一道狭长的阴影,她好奇地撇过头,无预警地再次坠入那双知性的墨潭里,呼吸瞬间断凝。 这回,他戴著眼镜,无框的黑色镜架,显得很雅痞,很书卷味,很不具侵略性,除了发绺依然微湿外,身上的西装已经换过一套,干爽整齐。 他换过衣服?莫非他真是水晶的住客? “梁冠雅?”她试著喊他,却觉得出口的嗓音有些陌生,似有一点点沙哑。 “你知道我是谁?”听闻她直呼他的名字,他仍倚在墙边,一派闲散,唯有插在西裤口袋的手,微微缩紧了下。 “刚才有人跟我介绍过你。”还用了一串天花乱坠的形容词,将他捧成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优质男。 “是吗?”他紧盯她,注意到她玫瑰色的唇角噙起一丝嘲弄。 “香韵,你们认识?”刘玉萍观察两个年轻人的眼神交会,眉宇纠结。 “不认识。”于香韵解释。“只是火灾警铃响的时候,梁先生也在餐厅。”她顿了顿,又转向梁冠雅。“请问梁先生是我们饭店的住客吗?” “是,我住在贵饭店的vi。” “你住在这儿?!”刘玉萍惊愕得拉高声调。 “董事长,有什么不对吗?”于香韵忍不住奇怪。 刘玉萍没理她,迳自瞪视梁冠雅。“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昨天。” “你该不会是为了探查敌情吧?” “我需要得知的关于贵集团的一切资料,都已经掌握在我手里。” “既然如此,你何必特别入住这里?”刘玉萍口气愈发严厉。 “我自有我的考量。”梁冠雅温文一笑。“关于这一点,应该不必对刘董事长报告吧?难道贵饭店有干涉客人的习惯?”他清淡地说,一面拿起五斗柜上一尊有著宝蓝色羽翼的水晶天使,在手中把玩。 怎么有人可以在和气地微笑著的时候,姿态却显得如此轻慢? 于香韵微微颦眉,忽然能明白为何董事长在面对他时,会藏不住恼火了。“梁先生,请问你来找我们董事长,到底有何目的?”她直率地问。 “他是来收购‘水晶集团’的!”刘玉萍懊恼地接腔。 “什么?”于香韵一愣,不敢相信地瞠视梁冠雅。 他察觉到她清锐的视线,隐隐勾唇,将水晶天使放回原位,好整以暇地走来她面前,低头俯视她—— “我来并购贵公司,于小姐。”幽邃的眼潭,浮著她不能分辨的粼粼波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后,基于对饭店住客的礼貌,于香韵虽有些不情愿,仍是送梁冠雅搭电梯下楼。 “我想买下贵公司,于小姐很生气吗?”梁冠雅打量她冷凝的容颜,刻意用一种悠哉的口气问。 她瞥他一眼。“‘水晶集团’是已过世的老董事长的心血结晶,尤其是这间饭店,是他创业的起点。” “你的意思是,刘董事长为了守护丈夫留下的事业,绝不可能将公司卖给我吗?” “不错。” “刘董事长的心情我很了解,我问的是你。” “我?”她一愣。 “我并购‘水晶集团’,会为你带来困扰吗?”他淡声问。 为什么问她这样的问题?于香韵不解,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眼潭里,心口又奇异地收缩,她急忙收回视线。 “身为水晶的员工,我当然不希望公司被外来者并购。” “只是换个老板而已,于小姐不必太担心,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才,我们绝对会尽力将你留下来。” “我不是担心会失业。”她蹙眉。 “是了,我差点忘了。”梁冠雅若有所指地微笑。“于小姐自己名下就开了三间餐厅,应该是不希罕这份工作。”他顿了顿。“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你自己的餐厅经营得不错,为什么还要接下水晶饭店这个餐饮部总监呢?” “我自有我的考量。”她将他方才说过的话呛回去。 犀利的反击教他眉苇一飞,轻声笑了。“看来你比我想像的还更倔傲一些。” 想像?他没事干么想像她? 于香韵困惑地窥视身旁的男人。“梁先生好像很了解我?你事先调查过我吗?” 他停顿一秒,无声地笑。“我说过,‘水晶集团’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一切资料,我都很清楚。” “包括我?” “当然。” 她悄悄咬唇,很不喜欢这种遭人看透的感觉,而她对他的认知,却只有记者小姐一阵天花乱坠的称赞。 她知道他是有名的企业并购高手,很早便在纽约华尔街闯出名气,栽培他的师父梁查理是业界的传奇人物,而他青出于蓝,毫不逊色,师徒俩在美国募了个金额庞大的私募基金,投资标的遍布全世界。 他作风神秘且低调,外界几乎无法窥探他的隐私,美国不少脱口秀的名主持人想访问他,却总是被他打回票,来到台湾后,也只有一家知名商业杂志的记者成功得到他的首肯,进行采访,但时间也不过短短半小时。 而整篇采访稿除了盛赞他能力卓越,气质俊雅,目前仍是个感情处在真空状态的钻石级单身汉外,其他关于他的一切,依然成谜—— 电梯门开启,于香韵伸手按住开门键,礼貌地对梁冠雅颔首道别。“梁先生,祝你住宿愉快。” 他却不肯走出电梯,懒洋洋地倚著墙面。“于小姐不送我回vi吗?” 送他回vi?他以为她是他的贴身随从吗?“如果梁先生需要人带路,我可以请服务生帮你。” “我只想要你。”他凝定她,直率的口吻听进她耳里,却是缭绕不尽的暧昧。 她气息一凛,莹白的耳壳不自在地烘暖。“梁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是餐饮部的主管,不是客房部的,如果你需要任何住宿相关服务——” 他不慌不忙地打断她。“我只希望你送我一程,这要求很难吗?” “你——”她瞪他,粉拳暗暗收紧。 “这么简单的服务,贵饭店都做不到吗?我可是vip客人。”他淡淡地又射一记冷箭。 她胸口刺痛,指尖偷偷掐进掌心里,深吸口气。“梁先生,你真的想收购‘水晶集团’?” “是。”他点头,似乎不意外话题会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你以为你想要,我们就会乖乖卖给你?” “我不会这么自以为是。”他耸耸肩,伸手闲闲地调整了下镜架。“不过我想要的猎物,从来没有到不了手的。” 于香韵一窒。 还说他不自以为是?这个男人根本傲慢透了! 她不悦地咬牙,正思索该如何挫挫他嚣张的锐气时,他忽地倾过身来,双手抵住电梯墙面,将她困在他坚韧的臂弯里。 纯男性的气息放肆地侵略领空,她身子一颤,瞬间不能呼吸。 “你、你想做什么?” 他没立刻回答,俯下头,一寸一寸地接近她,她不觉也一寸一寸、窘迫地直往后缩。 每靠近她一寸,他锁定她的眼神便更深沉,更复杂,更具探索意味,仿彿当她是某种绝世珍稀的小动物,非要研究个透彻不可。 许久,似是看透了她无法抵抗,那薄锐的嘴角忽地浅浅地、很气人地勾起—— “就当是监视敌人,于小姐,你愿意送我一程吗?” 第二章 uncleangel,不晓得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你? 你会来台湾吗?如果你来,我一定请你吃顿美味料理,最近我跟餐厅主厨合作开发了一套菜色,吃过的客人都赞不绝口喔! 好想让你尝尝我开发的菜色,你知道吗?我每开发一道新菜,想像的都是你品尝时的表情——你皱眉,我就再调整;你微笑,我就有信心。 你是我创作的灵感泉源! 好想、好想有一天能亲手做饭给你吃…… 我很期待。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气坏了。 沐浴过后,梁冠雅穿著深蓝色浴袍,斟了杯酒,坐在二楼露台的休闲躺椅上,静静凝思。 夜色深浓,苍穹成了星子淘气的游乐场,前方山崖下,晚风隐隐吹来一波波海涛声。 难得的悠闲时光,他却看不见月色,听不见浪涛,脑海里浮现的,净是傍晚于香韵送他回vi时,娇容的喜怒嗔痴。 他好像真的把她惹恼了,年纪轻轻便能在餐饮界功成名就,她该懂得适时隐藏自己的情绪,但面对他时,她弯弯的秀眉总是轻颦著,几番在不经意下,说出挑衅的言语。 还是沉不住气啊……果然是历练还不够吗? 梁冠雅啜饮著酒,让威士忌的辛辣滋味深深地呛进喉咙里,也呛进心里,他眯烽,在脑海里细细雕琢今日初次见面的她娉婷的倩影。 她长得不高,在身材挺拔的他面前,显得有些娇小,一身品味时尚的套装却把她包装得很俐落干练,气势不输一般男子。 她的五官清秀,纤瘦的瓜子脸蛋完全不是艳丽那一型的,少了些撩拨男人神魂的妩媚,却更具知性的韵味。 对,她很聪明,很认真,看得出来对工作全力以赴,遇到突发状况不张惶失措,够冷静。 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她,在面对刘董事长时,她的态度尊敬中带著几分亲匿,面对男友,又流露几分淘气娇嗔…… 是个有意思的女孩。 也是个他不该去招惹的女孩,为了她好,他或许该离她远一点,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一念及此,梁冠雅倏地凛眉。他将杯中物一干而尽,起身闲倚露台围栏,高举酒杯,看月光在透明的水晶体里折射。 是因为这家饭店叫“水晶”的关系吗?似乎很爱用水晶制品,董事长办公室的摆设是水晶,vip客房的杯盘碗盏也是。 这令他想起在美国长大的住处,那幢位于纽约长岛区的贵气豪宅,也是处处见水晶…… 蓦地,一串手机弦乐铃声惊醒梁冠雅的思绪,他分辨出专属的铃声,神经习惯性地绷紧。 他接起电话。“师父。”毕恭毕敬地唤了声。 “开战了吗?”没有问候,没有寒暄,梁查理直接切入主题,维持一贯本色。 “是。” “情况怎样?” “刘玉萍表明绝对不会跟我们合作。” “是吗?”远在彼岸的那端传来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我早料到了,她不可能将公司乖乖卖给我们。” “我已经表明如果他们不肯合作,我们将发动敌意并购。” “嗯。”梁查理闻言,沉吟不语。 梁冠雅敏锐地察觉出一丝犹豫的意味,他敛下眸,思绪纷然,如电脑快速运转。“不过我想暂时先观察几天比较好。”如果他料得没错,其实师父并不想那么快展开行动。 “喔?”梁查理果然对他的建议很有兴趣。“为什么?” “以台湾的法令跟股市环境来看,公开发动敌意并购并不容易,我想如果能先掌握‘水晶集团’这次打算怎么应对,对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会比较有利。” “你想他们会怎么做?” “我跟他们几个大股东及管理阶层私下接触过,看来他们对该怎么反并购很陌生,我想他们应该会请长期合作的管理顾问公司来替他们拟定反并购策略。” “你知道是哪一家吗?” “我知道。” “你有把握能应付得了吗?”梁查理口气淡漠,却是话中有话,似嘲弄,似挑衅。 梁冠雅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声明。“不论对手是谁,我不曾输过。” 从小到大,他对自己最大的要求,就是绝、不、能、输! “很好。”梁查理满意地短笑一声。“那就快点查清楚他们会用什么样的策略。” “是。” “事情就交给你办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别让我失望。”梁查理沉声叮嘱。 “我不会的。” “这次你只带了文森在身边帮你,人手够吗?还是我再派几个人过去给你?” “不用了。”梁冠雅摇头,婉拒师父的好意。“该收集的资料我们都收集得差不多了,该布的局也都已经布好,接下来只等‘水晶集团’的回应而已,有文森帮我,够了。”再说,以文森超强的工作能力,一人足抵三人用。 “好,那你……咳、咳、咳……”梁查理忽然一阵剧烈咳嗽。 梁冠雅心神一震。“师父,你还好吧?” “没事,只是感冒。”梁查理清清喉咙,嗓音又回复原先的苍冷。“过阵子我可能也会到台湾一趟,在我去以前,你要随时跟我报告这件案子的进度。” “是,我知道。师父,你——” “那就这样吧!”梁查理果断地挂电话。 梁冠雅默默听著断线的嘟嘟声,良久,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师父,你多保重。 未能出口的言语,无声地在他心海碎成浪花,轻轻拍荡著他的胸膛。 他搁下手机,再次为自己斟一杯酒,举杯,将早已习惯的孤寂滋味,一口吞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香韵,你来尝尝新菜色!” 一大早,饭店的日本籍行政总厨便热情地邀请她进厨房,品尝两人合作开发的菜色。 “你尝尝这道冷盘。”年近五十的行政总厨热爱料理,每完成一道新菜色,总是兴致勃勃。“熏鲑鱼佐松露酱。这血橙是你提议的配料,昨天才刚从法国进口的,很浓,很香,很爽口,做成橙酱跟这道菜味道真的很搭。” “太好了,我尝尝。”于香韵感染了行政总厨的兴奋,拿起叉子挑了一口浅尝,在唇腔里细细咀嚼,绝妙的滋味散开,她眼神跟著发亮。“真的耶!很好吃。” “不错吧?”总厨很得意。“如果你同意,我想今天中午就推出这道新菜。” “没问题。”于香韵比了个ok的手势,见干净的流理台上还摆了一道红酒渍鸭胸肉。“这也是新菜色吧?” “是啊,不过这道味道好像还差一点。”总厨蹙眉。“也不知道少了什么。” “我尝尝。”于香韵换过新叉子,轻轻挑起一小片鸭肉,送进嘴里。“嗯,肉质很嫩,入口即化,味道也很香,不过……” “果然少了点什么,对吧?”总厨迫不及待地追问。 “不是少了点,是多了点。”于香韵浅浅一笑。“酒味太浓了,压过了材料本身的特色,有点不协调。” “是这样吗?”总厨挑眉,好奇地尝一口,仔细分辨。“对,你说的没错,红酒的分量确实太多了。” “是吧?” “我马上调整!”找出毛病所在,总厨乐得双手叉腰,意兴风发地准备再次挑战。 于香韵笑望他。“福田桑,你真不简单耶,都在餐饮界打滚快三十年了,还能保有这种对料理的热切与执著,能请到你来当我们水晶饭店的行政总主厨,真是我们的荣幸。” “那也是因为这里有你,我才肯来啊!”福田总厨话说得很白。“你也知道我这人,有时候热衷起来就会high过头,也只有你这个不机车又懂得体恤下属的老板,才受得了我。” 于香韵脆声一笑,眨眨眼。“我们彼此彼此,也只有你能忍受我三不五时就想开发新菜色,增加你们工作量。” “哪里,这没什么!”福田总厨豪气地挥挥手。“每天处理行政事务,我都快闷死了,能有机会做做新料理,我这双手跟脑子才不会生锈啊!” “那就交给你了,福田桑。”于香韵柔声说道。“我相信今天有机会尝到新菜色的客人,一定会感动到不得了。” “没问题,看我的吧!”福田总厨斗志昂扬。 于香韵笑著步出厨房,照例,先巡视一番餐饮部的工作情形,适时给予员工指示及鼓励,然后回到办公室,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除了电玩美食季,董事长又交付给她一桩重要任务,要她负责与管理顾问公司联系,讨论反并购策略。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在集团其他主管知道以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刘玉萍如是吩咐。 她只能听令,虽说她对所谓的并购与反并购这种商场上的猎食游戏也是一头雾水,而且,他们的对手还是那个谜样的“猎鹰”。 他说,他想要的猎物,从来不曾到不了手。 好狂傲的男人!于香韵颦眉。 忽地,门扉有节奏地叩响,她心神一凛,听这轻快的韵律,知道来者是谁,唇角微扬。“请进!”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她意料中的男人,刘至风。 “亲爱的,我来看你喽!”他掩上门,笑嘻嘻地来到她办公桌前,俯下身看她。“眼皮好像有点浮肿呢,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你看得出来?”于香韵有些讶异,她明明已经尽量用蜜粉遮去眼下黑影了啊! “真的没睡好?”误打误撞竟猜中事实,刘至风也愕然。“怎么?是不是为了公司的事在烦恼?” 是为了一个她摸不透的怪人。 于香韵懊恼地叹息,定定神,明眸凝定男友。“你知道公司发生了什么事?” “不就是有人要收购吗?”刘至风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奶奶昨天晚上告诉我了。” “那你还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于香韵不敢置信。 “我早说过了,我对公司的事没兴趣,要卖不卖我都无所谓。” “你喔!”于香韵摇摇头,吐口长气。如此漫不经心,怪不得外界都笑传他是“水晶集团”的败家子。“就算你的兴趣是摄影,喜欢到处旅行,偶尔也该回来帮董事长分忧解劳啊!” “公司的事,有你帮忙就够了,我这个只会帮倒忙的闲人,还是闪一边凉快好。”刘至风愉悦地自嘲。“何况我过几天就要在台北开个展了,也是很忙的。” “你又要开个展了?” “是啊,你会去看吗?”刘至风期待地问。 “这个嘛……”于香韵锁眉,她当然也很想去欣赏男友最新的摄影作品,但工作繁忙,怕是抽不开身。 “我就知道你一定去不了。”刘至风刻意瘪嘴,一副很委屈、很小媳妇的模样。“算了算了,反正我是刘家的败家子,摄影也不过是当兴趣好玩,拍不出什么伟大作品。” “干么口气这么酸啊?”于香韵失笑,有时候这男人还真孩子气。“我答应你,尽量抽时间去看总行了吧?” “只要一天就好,我可以飞车接送你。”刘至风讨好地自告奋勇。 “花莲到台北耶,我还是搭飞机省事。”于香韵婉转地拒绝男友的好意。“多出来的时间还可以好好跟你吃一顿饭。” “说到吃饭,已经快两点了,于总监可以赏脸陪我去餐厅打个牙祭吗?”刘至风顺势提出约会。 “已经快两点了?”她怔了怔,不觉瞥了眼腕表。 “我就知道,你一专心起来就会忘了时间,走吧,于小姐。”他绅士地弯起一边臂膀。 她笑著起身,却没有勾住男友臂膀,怕饭店员工背后嚼舌根,她坚持两人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刘至风撇撇嘴,早知道不能打破女友公私分明的原则,只能哀怨地认命。 两人来到位于饭店三楼的法国料理餐厅用餐,一见到他们,餐厅副理立刻热情吔迎上来。 “刘董事,于总监,午安!” “我们想来用餐,餐厅里还有客人吗?”于香韵低声问。 “嗯,还有两桌客人。” “这样啊……”于香韵思索两秒。“那给我们一间包厢吧,免得惊动其他客人。” “是,请跟我来。”餐厅副理微微鞠躬后,在前头引路。 于香韵跟在后头,一面悄悄观察餐厅内员工的工作情况,眸光转至窗边时,一道孤单的身影倏地攫住她注意力。 是梁冠雅。他独自静静地用餐,桌上的菜色琳琅满目,即使对一个胃口偏大的男人而言,也嫌太多。 “那位客人什么时候来的?”她问餐厅副理。 “啊,他啊。”餐厅副理顺著她视线的方向望去,表情变得怪异。“他大概十二点半就来了,那人很奇怪,一个人几乎把菜单上所有的菜都点了,每一道都只尝几口,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什么美食专家,偷偷来测试我们的呢!” “他是我们饭店的住客。” “对啊,于总监,你怎么知道?” 于香韵不回答,心念一动,转向男友。“刘董事,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要办,请你先到包厢等我好吗?” “又要忙公事了?”刘至风无奈地挑挑眉。“好吧,你尽量快一点,我等你。” 于香韵微笑点头,目送餐厅副理领著刘至风进包厢后,才旋过身,翩然走向那个引起她满腔好奇的神秘男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来了。 在那道昨夜入他梦里萦缠的倩影还未落至眼前,梁冠雅便已从空气中不寻常的脉动感觉到她。 玫瑰般的清香,极富诗韵的跫音,在他心头声声叩响——是她没错。 “梁先生,午安。”仿彿等了孤寂的百年,她终于来到他面前,轻轻地打招呼。 他不著痕迹地对自己微笑,缓缓抬起头,纵容等候已久的眼潭映入一张不怒不喜,若有所思的容颜。 “于小姐,请坐。” 她扬眉,很意外他的邀请。 “你有话想问我,不是吗?”他淡淡扯唇。“请坐。” 她迟疑一秒,在他对面落坐。“梁先生一口气点了这么多道菜,是特地来试我们的菜色吗?” “可以这么说。”他搁下刀叉,拿餐巾拭了拭嘴。 她盯著他优雅的动作。“梁先生对我们提供的料理还满意吗?” “你真的想知道我的意见?”他不答反问。 她一窒,微眯的明眸似乎预期他会给她一个很不中听的答案,但她仍是保持风度。“请说。”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梁冠雅将两根手指抵在唇间,沉思半晌,然后撂出一连串评语。“这道熏鲑鱼,血橙虽然很新鲜,但酸味稍稍压过了甜味,不够平衡。这道烤春鸡,肉质倒是不错,但酱料有点太制式,缺少一些新奇的变化;至于这道冷浓汤……” 他持续评论,于香韵却无法专注地聆听,并非因为他的评语太恶毒,而是中肯到令她惊愕。 他这个私募基金的副总裁,难不成还兼任美食评论家? “我说太多了吗?”察觉到她走神了,他识相地停话。 “不是,是……”于香韵怔怔凝视他,他修长的手指依然抵在唇前,学究般的沉吟姿态竟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性感,她气息一凛,不觉垂下眼帘。 “很好吃。”他突如其来一句。 她一震,愕然扬眸。 “贵饭店的料理很棒。”他不吝惜地称赞,声嗓温煦。“每一道菜都别具特色,看得出来开发菜单的人很费心思。” 这是……在夸奖她? 于香韵听著,身子如石膏雕像僵凝,唯有心脏在胸口怦然直跳,提醒自己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奇怪,她在紧张什么?害羞什么? 他当然不是在夸她,他根本不晓得这些菜色是谁开发的,她在想什么?竟然因此心神大乱! “多谢梁先生赞美,我想……我们主厨听到了,一定很高兴。”她机械化地吐落客套话。 “是吗?”他微微一笑,眼神深沉一闪。“于小姐愿意陪我一起吃吗?” “什么?”她再次愣住。 “一个人吃饭很无聊。”他漫不经心地低语。“如果能有个人一起聊聊,胃口也会比较好吧?” 他总是一个人用餐吗? 她怔望他,几乎冲口而出,好不容易强忍住。“梁先生不是带了个特别助理一起来这儿吗?他不能陪你用餐吗?” “你说文森啊,”梁冠雅端起玻璃水杯,啜饮一口。“他到台北替我办事了。” “办什么事?”她追问,嗓音略微尖锐。是跟收购“水晶集团”有关的事吗? “我知道你想什么。”他完全看透她脑海的思绪。“不过恕我不能告诉你,于小姐,毕竟我们在商场上是敌人。” “那你还邀请我这个敌人跟你一起吃饭?”她不悦地抿唇,感到些许遭人看穿的狼狈。 “在商场上,我们或许是敌人,但私底下,我希望能做你的朋友。”他悠然道。 “朋友?”她又是一震。这男人老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不愿意吗?”他摘下眼镜,幽深的墨瞳直视她,隐隐约约,似闪烁著什么。 又来了!不知为何,她老觉得这男人似乎总爱有意无意地捉弄她。 于香韵轻轻咬牙。“我不觉得我们的频率有合拍到能当朋友。” “频率合不合,要来往过才知道。” “除了公事,我并不想跟你有任何来往。”她严正声明。 “你确定?” “当然确定!” 他凝定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真可惜,于小姐,我相信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那只是你个人片面的想法。”她轻哼。 他眉苇一扬,正想说什么,眼角忽地瞥见刘至风在包厢门口探头探脑。“看来你的男朋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一愣,顺著他的眸光望过去,发现男友正对她招手,呼吸惊愕地停住。“你——你知道?” “我说过,所有我必须了解的,我都知道。”他一派气定神闲。 她恼了,怒火在胸口扬炽,火光飞落眼里,清亮慑人。“你连我的私生活都要调查?你简直太过分了!” “刘至风不适合你。”他忽略她的怒意。 “你说什么?” “我不明白你看上他哪一点。”他漠然低语,单手把转著玻璃水杯。 “你当然不明白。”于香韵压抑脾气,要不是顾忌身在公众场合,他又是饭店住客,她可能早就发作了。“至风的优点不是你这种冷冰冰的人能了解的!” 他凝视她,许久,直到眸海浮出一扇冰山。“你不用这么急著为男朋友辩护。” 于香韵怔住,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她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激动?她悄悄掐握掌心,跟胸口翻腾的情绪对抗。 她真的很不喜欢如此赤裸裸昭示心情的自己,从小在育幼院长大,她习惯了随时戴好面具。 “你……你不应该干涉他人的隐私。”她努力找回冷静,淡漠地扬嗓。“这样很不礼貌。” “但愿他值得你这么爱他。”他冷冷回应,招手唤来服务生,在帐单上签下大名跟房号,站起身。 她气恼地盯住他挺直的背影。“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闻言,步履微凝,却没有回头—— “你很快就会懂的。” 第三章 uncleangel,他向我求婚了! 虽然有点快,但他说,他第一眼见到我就知道我是他的真命天女,那天,他以我为模特儿拍摄的作品,也在摄影比赛中得奖。 他深信,这代表我们俩今生注定。 uncleangel,我很喜欢他。 虽然他有时候有点孩子气,不定性,像风一样四处流浪,但他总能逗我开心,他说,我是他归属的岸。 uncleangel,你说我该不该答应他的求婚呢? 绝对不行,不可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亲爱的,我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台北忙个展的事了,晚上能不能陪我一起吃个饭?”电话那端,跳来刘至风略带撒娇意味的声音粒子。 于香韵不禁会心一笑,瞧了瞧桌上堆积如山的待办文件,以及坐在沙发上,等著和她开会的管理顾问,只能轻轻叹息。 “对不起,我今天可能要忙到很晚。” “多晚呢?” “开完会,我还有很多公事要办,起码要到晚上十点以后吧。” “那些公事有那么重要吗?就连你的未婚夫要离开了,你都舍得不来送一送?” 未婚夫?于香韵秀眉一扬,伸手掩住话筒,压低嗓音。“你还不是我的未婚夫,ok?” “就快是了。”刘至风显得很不平衡。“如果不是你那个怪叔叔百般阻挠,你早就是我今生的新娘。你啊,永远是uncleangel第一,我第二——不不不,是工作第二,我顶多只能排第三。” “好啦,别念了好吗?”于香韵好笑地抿唇。“不然这样,等我忙完以后,再去找你吃宵夜?” 刘至风停顿一秒。“算了吧,你忙你的好了,忙完早点回去休息,免得奶奶骂我虐待你。” “好吧。”于香韵感激男友的体贴。说真的,要她拖著一天的疲惫去约会,确实很难受。“那就先预祝你明天一路顺风,个展成功喽!” “谢啦!那你去忙吧,拜拜。” “拜。” 于香韵挂上电话,唇畔还淡淡勾著笑意,给自己两秒的时间回味方才对话里的甜蜜余韵,然后便迅速收凛思绪,望向等待她的管理顾问—— “叶总经理,你的建议是什么?”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如果我料得不错,我想叶亚菲应该会建议‘水晶集团’找个白衣骑士(whhiteknight)。” 当于香韵正和管理顾问开会的时候,梁冠雅也在vi的书房与自己的特别助理文森商议对策。 “白衣骑士?”主子的推测令文森十分意外,绿眸闪烁兴味。“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会想办法寻求别的买家?” “不错。” 为什么?文森好奇地寻思。 自从一九八○年代,企业并购的浪潮在美国兴起第一波风暴以来,市场上已逐渐发展出几项反并购的策略,包括“毒药丸”、“黄金降落伞”、“驱鲨条款”等等,“白衣骑士”虽然也是重要的防卫策略之一,但一般企业未必乐于采用。 因为所谓的“白衣骑士”,不过是公司所能找到的另一个比较值得信任的买家而已,结论是公司的所有权仍会落入外人手中。 “我不懂,如果刘玉萍坚持不肯将公司卖给我们,又怎么会同意卖给别人呢?” “有两个原因。”梁冠雅淡淡解释。“一是因为就台湾现行相关的法令条款来说,其他几种策略都受到比较大的限制,不太适合。另一个原因是,刘玉萍的确宁愿把公司卖给别人,也绝不会卖给我们。” “为什么?是因为她特别讨厌我们吗?还是因为我们是外资,她不信任?” “她的确不信任我们,但跟我们是不是外资没有关系,而是——” “怎样?” 因为她或许跟师父有私人恩怨。 梁冠雅默然不语,没有将心中的怀疑宣诸于口。 这只是他个人的推理,凭借的是与师父及刘玉萍的对话中得到的蛛丝马迹,正确与否还不能判断。 何况,师父那人自尊心强,就算他与刘玉萍之间真的有私人恩怨,他也不会承认。 “总之,你先去调查刘玉萍私人的人际关系,她如果要找白衣骑士,八成是找自己信得过的老朋友,你去查查谁最有可能与她合作。” “是。”文森颔首,见主子不肯多解释其中缘由,也就不再多问,反正梁冠雅的判断一向正确,他很服气。 “对了,我请你去调查刘至风这个人,查得怎么样了?”梁冠雅忽问。 “已经查到了。”文森交给主子一封文件袋。“这里头有征信社查到的资料以及一本他的摄影作品集。” 梁冠雅接过,瞥了眼,暂时先搁在一边。 文森讶异。“你不打开来看看吗?” “我待会儿再看。”梁冠雅漠然回应,端起咖啡杯,若有所思地啜饮。 竟然不肯当著他的面看文件,难道是怕自己在他面前泄漏情绪? 好奇的疑团在文森胸口累积,雾茫茫的,让他有股冲动想拨云见日。 从三天前接下这件任务时,他就一直想问了,主子干么调查刘至风?虽说他是刘玉萍的孙子,也挂名“水晶集团”的董事,但根本不管公司的事,这次并购案,他根本就是局外人,毫无影响力。 “boss。”迟疑半晌,文森还是问了。“刘至风会影响我们这次的行动吗?” “我想不会。” “那你为什么要调查他?” “我只是想尽量多掌握一些讯息而已。”梁冠雅不疾不徐地说道,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扉放肆地洒进来,在他俊雅的脸庞镶上金色光圈。 文森眨眨眼,更难看清主子脸上的神情。 “没事的话,你先去忙吧。”主子下逐客令。 文森也只得压下满腔疑问,乖乖闪人。 直到书房内只剩他一个人,梁冠雅方打开文件袋,首先取出里头的摄影作品集,一页页快速翻阅,直到看到某幅作品,他才停泊目光,仔细欣赏。 这幅作品,是以一个侧坐的女人为模特儿,她在潮起潮落的沙滩,静静看海,晨光晕著她脸蛋,霞色成了妆点颊畔的胭脂,而她的唇瓣,似分未分,似笑非笑,如一朵拂晓时分独自偷偷绽放的玫瑰。 那是笑吗?她正笑著吗? 愈是细看模特儿,梁冠雅眼神愈深沉,他发现自己很想弄懂她唇畔这朵谜样的笑,她想著什么吗?或者是某个人? 是谁? 惊觉自己的心正动摇,他急忙深呼吸,闭上眼。 她那温柔而神秘的笑,仿彿拥有一股宇宙间难以言喻的引力,勾他心弦。 怪不得这张作品能得奖,刘至风确实拍出了她的灵魂,虽然谁也摸不透那灵魂想诉说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 梁冠雅低低咒骂,强迫自己收束出走的神智。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睁开俊目,放下作品集,取出文件袋里的一叠资料细看,愈看眉宇愈是凝重,视线掠过某张照片时,更愀然变色。 该死的刘至风!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他咬牙,胸口怒涛汹涌,倏地捏紧拳头,将那张不堪入目的相片狠狠地揉扁在掌心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晚上十点,于香韵总算将工作告一段落,她搭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开出她那辆香槟色小型日本车。 她在饭店附近租了一栋英国乡村风格的木造小屋,虽然因为工作忙碌很少回去,但今夜,她很想好好放松一下,回自己家比窝在饭店客房好。 她打开手机,犹豫著是否该打个电话给男朋友,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明天一早他就要回台北,也许现在已经在休息了。 于是她改博简讯,祝他一夜好眠。 搁下手机,她扭开汽车音响,听她最爱的cd,是来自乌克兰的女子乐团fleur的专辑。认识她的人都很意外她竟然喜欢听这种另类的非主流音乐,包括刘至风也无法理解。 “乌克兰?天哪!你真的听得懂她们在唱什么吗?” 她没告诉他是因为uncleangel,因为他某天心血来潮传给她一首mp3,而她寻遍了网路,才知道那是来自东欧的音乐。 如森林精灵般清越跳脱的女声,唱著她不懂的歌词,她却一听便爱上了,爱上那如蝴蝶般翩翩飞舞,飘忽到抓不住的旋律。 就像她的天使一样,她抓不住他,却深深迷恋著他…… 一道锐利的光线蓦地闪进她眼底,她定定神,连忙转动方向盘,躲过一辆抛锚在路边的深色跑车。 一个男人,站在打开的引擎盖前,似是无计可施,她停下车,摇下车窗。 “先生,需要帮忙吗?” 他回过头,车灯映亮一张斯文的俊颜。 是梁冠雅! 于香韵讶然,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巧遇他。“梁先生,你的车子抛锚了吗?” “看来是这样。”他无奈地摊摊双手。 “要我替你call道路救援吗?” “麻烦你了。” 于香韵点头,打电话请相熟的汽车修理厂前来支援,趁她说话的时候,梁冠雅缓缓走过来,俯下身,臂膀闲闲挂在窗框上。 他干么?于香韵往后闪,讨厌他靠那么近。 他注意到她略带嫌恶的表情,自嘲地扯唇。“能麻烦你载我一程吗?” “等下就有人来拖你的车了。”意思是,她不想提供协助。 “我知道,但我赶著回饭店处理一些事。” “我才刚从饭店出来。” “只是几分钟的车程,于小姐不至于如此不近人情吧?” 反正,他就是非要她载他回去不可了。 于香韵不悦地锁眉,考虑到他毕竟是饭店贵宾,也不好意思来个相应不理,只好点头,打开车门。“进来吧!” 他微微一笑,坐上副驾驶座。 “把你的名贵跑车丢在这儿,你不怕有人偷开走?” “已经抛锚的车,他们如果能开得走,我也没辙。”梁冠雅潇洒地耸耸肩。 他当然不以为意,区区一辆跑车,他还不看在眼底吧? 于香韵轻哼,梁冠雅打量她略微紧绷的侧面,唇畔笑意更深,他将安全带系好。“好了,可以走了。” 于香韵重新发动引擎,香槟色的车影在黑夜里划开一道漂亮的回旋,来自乌克兰的精灵女声再度在车厢里跳舞。 听著那清灵的乐音,梁冠雅眉苇一挑,眼色瞬间深沉。“这歌……很特别。” “嗯。”于香韵漫应,不想理会他。 “是siyanie这张专辑,对吧?” 她一震,蓦地转过眸。“你知道?” 他不置可否。“你知道在俄文里,siyanie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是眩目的光。”他望入她的眼。“就像宇宙里最遥远却又最清亮的一颗恒星,当你看著,会忍不住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神迹让它绽出这样的光,像梦一样,又像幻影,你很想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 于香韵屏息,他究竟在说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她醉在这宛如魔咒的言语里,晕沉沉的,眼前是一片迷蒙。 这个男人很可怕,他有魅惑人心的力量—— 她警醒地振作精神,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直视前方道路。“别跟我说话,我想专心开车。” “你的意思是,我说的话会让你不专心?”他声嗓沙哑,也不知是否调侃她。 她悄悄咬牙。 “对了,今天你跟叶亚菲开过会?”他轻松地转移话题。 她又是一震,横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说过,我需要知道的——” “你都会知道。”她不耐地接口,手指敲著方向盘——为何这男人总是轻易动摇她?“你是派人盯梢还是装了监视器?连叶总来饭店都晓得?” “都不是。”他凉凉地解释。“我只是直接打电话问她秘书她今日的行程。” 她愣住。“什么?” “我知道‘水晶集团’一向和叶亚菲任职的外商管理顾问公司合作,而身为台湾区总经理的她,最专长的领域就是帮助企业拟定反并购策略,如果你们需要人提供意见,她当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所以你就直接打电话跟她秘书探问她的行程?” “是。” “她的秘书就那么乖乖告诉你?”她惊愕地略微提高声调。一个好秘书,不是应该帮老板过滤可疑的电话吗?也不该随便跟外人泄漏老板的行程。 “我承认,我用了一些小小技巧。”他似笑非笑,摘下眼镜,在手中把玩。 她翻白眼,不想问他用了什么样的技巧。这男人就是有办法让人乖乖听他的话,不论对方情不情愿。 “梁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她蓦地顿住。 “说什么?”他追问。 你很自以为是。 “没事。”他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他们两个是陌生人,她没必要更不需要去评断他。 “于小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他学她吞回未完的言语。 “说什么?”这回换她好奇了。 他不吭声,静静望她。 她回眸,瞥见他眼里闪烁的笑意,忽地一窒,明白他是故意捉弄自己,她闷闷地撇唇,抓紧方向盘,用力踩下油门。 车速瞬间狂飙,梁冠雅一时措手不及,只能紧握住车顶的手把。“于小姐,你开车总是这么横冲直撞的吗?” “不一定,要看心情。”她一回手,又来个疯狂甩尾,车影在蜿蜒的山路神出鬼没。 “我还年轻,并不想就此命丧黄泉。” “放心,不会让你死的。”她冷哼。“不过既然梁先生这么胆小,以后最好别坐我的车。” “我——”他正想说什么,眼角忽地瞥见两道人影。“停车!” “什么?”她一怔。 “我说停车!”他沉声命令。 吓到了吗?于香韵好笑,踩下煞车,车辆在她娴熟的操控下,如水鸢掠过湖面,优雅地在路上滑行。 “你的驾驶技术不错。”他称赞她。 她自得地扬眉,还来不及发话,他又抢先开口。 “可惜看男人的眼光有点差。” “什么意思?”她眯起眼,听出他话里的嘲弄意味。 他没说话,拇指往他车窗的方向一指。 她降下车窗,越过他的肩头望过去,赫然发现一男一女正相偎著走进水晶饭店其中一栋vi。花丛虽然掩去了两人一半身影,她仍是一眼便认出那男人正是刘至风。 两人进了vi,开亮灯,甚至忘了先拉下窗帘,便迫不及待地拥吻,激情、狂野的动作仿彿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 于香韵瞪著那如两尾鱼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喉间干涩,脑海片刻空白。 梁冠雅感受到她的震撼,静静坐著,体贴地不发一语。 当那一对偷情的男女急切地开始为对方宽衣解带时,于香韵终于找回遗落的神智,绷著俏颜,开门下车。 梁冠雅惊愕地注视她直直往vi走去的倩影,也追出来。“于香韵,你想做什么?” 她不回答,回头瞪他的那一眼,冷冽到几乎冻僵他身躯。 她继续往前走,伸手按铃,一声又一声,急促的铃声控诉般地响彻暗夜。 刘至风终于不耐地前来应门,身上只随便裹著一件浴袍。“谁啊?我可没叫客房服务——香韵?!”他震惊,整张脸惨白。 “至风。”她轻声唤,唇角扬起虚假的微笑。“我没想到你今晚住在饭店。” “不是,我只是……”刘至风急到冒冷汗。“反正回家也不太方便,就跟客房部要了一间空房。” “是吗?”她淡淡地应,笑容更甜美。“你下午不是打电话说想见我?我现在有空了,我们聊聊吧!” “聊聊?” “我可以进去吧?” 他惊骇,手忙脚乱地挡住她往里头切入的视线。“是这样的,香韵,我很累了,已经想睡了,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吃早餐?” “可是我想现在跟你吃宵夜。” “我不饿啊!”刘至风急躁地扒头发。“而且我真的累了——” “是因为屋里还有另一个女人吧?”她打断他。 他震住。 “我看见了,至风。”笑意自她唇畔敛去,明眸如冬日的寒潭,潋滟著冰光。 刘至风骇然无语。 “她是谁?”她静静地问。 “香韵,你误会了……”他无助地想解释。 “让开!”她低斥,展臂格开他,硬是挤过他庞大的身躯,直直走向卧房。 房内,一个年轻女孩裹著床单躲在角落,一见到她,娇躯更是犹如秋风肆虐下的落叶,轻颤不已。 “你是客房部的?”她一眼便认出是张熟悉面孔 女孩吓到腿软,几乎跪下来。“于总监,你……请你别生气,我跟刘董事只是玩玩而已,请你别告诉董事长,拜托,别开除我……” 于香韵不理会她的求饶,旋身瞪视男友。“刘至风,你在外头偷吃也就罢了,居然还吃我们自己饭店的窝边草?” “香韵,我……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刘至风急得语无伦次。“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你听我解释,我没想对不起你,我是爱你的,我跟这女人只是……我们刚刚都喝了酒,都有点醉意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你酒喝多了,所以管不住男性欲望?” “我……你也知道,是男人都有弱点,谁教你总是那么忙,没空陪我,又不肯跟我亲热——” “别说了!”她截住他多余的解释。 他愕然。“香韵?” 她凝望他,心海波涛汹涌,威胁著要氾滥成灾。 这是她爱的男人,他不定性,有点孩子气,但她爱他的幽默,爱他的浪漫,爱他的照片里拍出连她也不曾看过的自己,她爱他总是深情款款地注视她,仿佛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宝贝。 她以为她会是他的唯一,但显然并不是。 于香韵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哀怨与不舍都化为一阵轻烟,然后悠悠地吐出—— “我们分手吧!” “什么?” “我们分手。”她淡定地重复。 刘至风不敢置信地瞪著她雪凝的容颜。“香韵,你别这样!”他急切地握住她纤肩。“我说过了这只是一时冲动,我爱的人还是你!” “我不管你是不是爱我,我不想要这样的爱。” “香韵!” “放开我。”她肩膀一沉,轻巧地躲开他的钳握。 他瞪她,惊慌到极点,忽地恼羞成怒。“于香韵,你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点?你想当冰清玉洁的圣女,就以为全天下都得跟著做圣人吗?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要求完美?你知不知道你给一个男人很大的压力?你——” “不要再说了,至风。”她忧伤地望他,嗓音很轻、很细、很安静。“不要再将我们之间的一点点联系都破坏殆尽,我不想将来只能跟你当仇人。” “你……你怎能这么冷静?”他不可思议。“你不怨我吗?不恨我吗?你发脾气啊!骂我打我啊!你怎能这么毫不在乎?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是我的前男友,是曾经令我心动的人。”她低声道,他听不出那黯淡的嗓音里,是否藏著一丝惆怅或失落? “香韵……” “再见。” 她不给他任何挽回的机会,旋身,倩影似一缕幽魂,无声地飘进苍沈的夜色里。 正在屋外守候的梁冠雅见了,大踏步迎向她。“于香韵,你还好吗?” “你看到了,我很好。”她面无表情。 “你要去哪儿?”他追她到车子旁。“我送你——” “你离我远一点!”她蓦地拔高声调,明眸迸亮点点怒火。“梁冠雅,你是故意的,对吧?就连至风在外头玩女人的事,你都调查得清清楚楚,对吧?你假装车子抛锚,故意让我载你回饭店,让我看到这一幕,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中,是不是?” 他默然,半晌,嘴角自嘲地扯了扯。 他早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见他神色,于香韵也知道自己猜对了,更是气恼。“我不明白,就算你想收购水晶,就算你想打击我,有必要用到这种方式吗?你以为我会因为心情不好,就误了公事?你好卑鄙!” 不知怎地,她觉得好恨、好恨这个男人,她的思绪总是被他看透,连男友劈腿他都在一旁见证,在他面前,她无所遁逃,挂不住自我保护的面具—— “你真的认为我会这样伤害你?”黯淡的星光,在他眼底结晶。 “不然呢?”她呛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未免太看不起我,我想得到水晶,不需要用这种手段。” “那你告诉我啊!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不回答,而她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沉到最冰冷的海里。 “你以后离我远一点。”她清冷地撂话,不再多看这令她恼怒的男人一眼,迳自上车。 他依然站在她车前。“于香韵,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 “不需要,我好得很。”她发动引擎,试著用轰隆的声响吓走他。 他却不动如山,静静盯著她。 看什么看?他以为她会在他面前示弱吗? 于香韵咬紧牙关。“让开!”她怒斥。“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种事就崩溃吗?别小看我!” 香槟色的车影急速往后退,接著,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帅气地飞进夜幕里。 梁冠雅深沉地目送转瞬便淡去的车影。 虽然他惊醒了她的爱情梦,毁了她美好的幻想,她依然不哭不闹,倔傲地面对丑陋的现实。 看来她比他想像的还要坚强,如果她不是那么厌恶他,或许他该为这个发现感到欣慰。 梁冠雅叹息,悠悠地走回自己投宿的vi。他不知道,在那辆与他分道扬镳的车上,于香韵正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喃喃低语—— “我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哭……绝不!” 第四章 uncleangel,你不肯来台湾,那我可以到纽约去找你吗?你是不是住在我以前写信给你的地方?我过阵子去纽约出差,能不能顺道去拜访你? 或者,你不准? 你是不是有个家庭?你有个美丽优雅的妻子,你担心她误会我们的关系,你也许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她嫉妒你老是跟我通信,不喜欢你对我太特别…… uncleangel,对不起,我不该如此为难你,你放心,我不会去打扰你。 我会乖乖地等,等你有一天愿意跟我见面,我会等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数天后,薄暮时分,于香韵独自站在办公室窗前,发怔。 霞光总是令她感到哀伤,似一幅绝世油画,很美,美到极点,但那橘彩太艳,紫墨太忧郁,一层又一层堆积的颜色太费神。 垂敛眼睫,她想起刘至风也曾在这样的黄昏,向她求婚——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这代表我们今生注定,你就是我今生的新娘,而我也是你的真命天子。所以答应我吧!跟我结婚,我发誓会爱你、疼你,让你幸福一辈子! 誓言的重量,原来轻如鸿毛。 于香韵自嘲地勾唇,慢慢地,苍白的唇瓣张开,逸落一串破碎的笑。 因为不能哭,她只好笑。 因为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的心已受伤,她只好拿镇静的表情掩藏伤口。 就连刘玉萍都看不出她黯然神伤,由于刘至风前去找奶奶当说客,刘玉萍隔天一早便召见她,替孙子求情。 “我知道至风对不起你,但他已经跟我认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她默然不语,很明白董事长是护孙心切,也一直很希望她做刘家媳妇,才会如此勉强她。 “香韵,你别这样啊!你如果不能消气,我让至风马上从台北回来,一定道歉到你满意为止,好吗?” “不用了。”她拒绝刘玉萍的好意。“他要开个展,很忙,不必为难他。” “可是……” “我没事的,董事长,就算我跟至风分手,我也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你别担心。” “唉,我不是担心这个啊!”刘玉萍重重叹气。“香韵,你怎能这么冷静?难道你对至风一点也没有感情吗?要不我放你假,你去台北跟他好好谈一谈?” “不用了,谢谢董事长好意。”她再次婉拒。 看得出来,刘玉萍对她的决绝很不谅解。 但她顾不得了,已经变质的誓言她不可能再相信,破碎的爱再怎么弥补,终究还是会留下裂痕。 她不信了,什么今生注定、什么一辈子幸福,都是空的、是虚幻的,就像她的父母能轻易抛下她去自杀,血肉至亲,不过尔尔,何况是一个本来不相干的陌生人? 她不信了,不要了,只想好好地、一个人活下去…… 正沉思著,下腹蓦地一阵闷痛,于香韵伸手抚住,慢慢深呼吸。 又来了,每个月到生理期时,她总是格外不舒服,这回因为前几天不小心喝了冰饮,疼痛更剧烈。 内线电话响起,她按下通话键。“什么事?” “于总监,福田总厨‘哀求’你过来一趟。” 哀求? 于香韵叹息,每当福田用到这样的字眼,她就知道一定又是什么事令他烦躁不已了,看来又得她亲自出马去安抚。 “好,我就去。” 离开办公室前,她揽镜自照,稍稍补了妆,确定自己看来气色如常,神情无异,才打开门。 一路上遇上不少员工,众人对她问好,她也微笑著一一点头回应,好不容易来到行政总厨办公室,只见他一个人在里头焦躁地踱步,嘴上不停喃喃自语。 “亲爱的总厨先生,出了什么事了?”她刻意用玩笑的口气问。 “香韵,你总算来了!”福田总厨见她如见观世音,抓著她的手,哇啦哇啦地直抱怨。“都这些材料进出的报表啦!我怎么看都不对,又不晓得是哪里出错,快烦死了!” “好,你别急,我瞧瞧。”明明自己身体不适,情绪比福田总厨还低落,于香韵却强打精神,笑吟吟地接过报表,一页页细看。几分钟后,她找到错漏。“这一栏跟这一栏,数字反了。卜 “是吗?”福田总厨眼睛一亮,抢过来看。“果然!我就说哪里怪嘛!那些笨员工是怎么做事的?连报表都会填错栏?” “你请他们重做一份吧。” “ok!”找到问题所在,福田总厨心情大好,乐呵呵地教训出错的员工去。 于香韵跟著离开办公室,下腹的闷痛又隐隐传来,她咬紧牙,鬓边薄薄沁汗。 “……你的脸色很苍白。”一道低沉的嗓音,忽地拂过她耳畔。 她一怔,愕然回眸。 是梁冠雅,他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正若有所思地瞧著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指控地问。 “现在是晚餐时间,我不能来用餐吗?”他好整以暇地反问。 她一窒,这才惊觉自己问得无礼,眸光尴尬地流转,瞥见他身后还站著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察觉她的视线,梁冠雅微微一笑。“这是我的特别助理,文森;文森,这位就是水晶饭店的餐饮部总监,于香韵。” “于小姐,你好。”文森竟然会说一口流利的华语,笑著伸出手。 于香韵与他轻轻一握。“你的华语说得很棒。”她赞美。 “谢谢。” “你们是来餐厅用餐的吗?请跟我来。”既然遇上了,于香韵也不逃避,善尽待客之道,将vip贵宾领进餐席。“我请服务生来招呼你们。” “等等!”梁冠雅唤住她。 她不著痕迹地凝眉。“还有什么事吗?梁先生。”当著他特别助理的面,难道他又想到什么花招整她吗? “坐下。”粱冠推命令吔。 “什么?”她不敢相信。 文森也感到意外,瞪大眼,直盯著主子。 梁冠雅不理会两人讶异的表情,迳自招手唤来服务生。“请给我一杯热可可。” “热可可?”服务生怀疑自己听错。 “马上送过来。”梁冠雅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服务生领命而去。 于香韵狐疑地打量梁冠雅,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膏药,直到服务生送来热可可,谜底方解开。 “喝下它。”梁冠雅将热可可推到她面前。 “什么?”她又是一愣。 “你身体不舒服,喝下它会好一点。”他淡淡地解释。 他怎么知道?于香韵不可思议,微微地窘迫,难道他连她mc报到都看得出来?这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喝吧。”梁冠雅的声浪,莫名地温和,轻轻拍打她的心房。 她不知不觉握住杯把,浅啜一口,甜甜浓浓的液体滑进喉咙,热度熨上寒凉的小腹。 “把它喝完。”他柔声指示。 她却紧握杯把,一动也不动,她真的很不愿意被这男人识破自己的弱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透她难堪的处境,她不想,真的不想…… “总、总监,我可以跟你谈谈吗?”一道怯懦的女声拉回于香韵郁沈的思绪。 她转过头,看见那夜与刘至风偷情的客房部女员工正怯怯地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眼眶红肿,双手十指紧绞。 “拜托你不要开除我,总监,我知道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求求你……”当著餐厅客人跟员工的面,她竟激动地下跪。 一室哗然,众人好奇地紧盯这一幕,于香韵窘迫不已,却又不好当场发作,她窥视梁冠雅一眼,见他神情凝重,胸口重重一拧。 为何偏偏是在他面前…… “到我办公室再说!”她搁下热可可,率先走在前头,神情冷傲,背脊昂然挺直,外人看不出她内心的动摇。 回到办公室,她关上门,面对女员工。“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要开除你。”这件事该负最大责任的人是刘至风,她不会迁怒到这年轻女孩身上。 “可是、可是我今天接到主管命令,要我马上打包走人……”女员工哭得梨花带雨,哽咽地诉说。“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对,可是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我家里需要钱,求求你,总监,饶了我好吗?” 她要她饶了她?那谁来饶了她自己? 于香韵无言。“我再说一次,我没开除你的意思,我会去调查是谁下达这个命令,如果这件事跟刘董事有关,我会请他们收回成命。” “真的吗?谢谢你,于总监,真是太谢谢你了!”女员工破涕为笑,一时兴奋,竟热情地握住于香韵的手。 于香韵没有挣脱,只是淡淡一句。“不客气。” 警觉到自己的僭越,女员工羞窘地急忙收回手,见于香韵神色并未不快,鼓起勇气又开口。“总监,我能请你再帮一个忙吗?” “什么事?” “我能……请你帮我联络刘董事吗?”她苦涩地交叠十指。“我一直找不到他……” “你找他做什么?” “我……我好像怀孕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去堕胎……” 怀孕?! 晴天霹雳在于香韵耳畔震响,她呆住。“你……怀孕了?” “嗯。” 于香韵注视她无助的表情,只觉得胸口逐渐冰凝。“你坦白告诉我,你跟刘董事……不是第一次吧?” 女员工没答腔,只是点了个头。 轻轻一点,却在于香韵心海卷起万丈波澜,她怔立原地,片刻说不出话,好不容易,才勉强挤出嗓音。 “我会……会请他跟你联络。” “谢谢你,总监,谢谢你,谢谢、谢谢……”女员工喜出望外,一次又一次地向于香韵道谢,可每一句谢言,却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剜割她胸口。 好痛! 没想到遭男友背叛,可以令人痛楚至此,痛得她无法呼吸,视野茫茫,连站都站不稳。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能崩溃,绝对不能,她必须振作,必须坚强,她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 “uncleangel,我能做到的,对不对?”她喃喃自语,遥问著远方她从不曾谋面的男人。 请你告诉我,我可以。 她凄楚地微笑,在电脑前坐下,颤著双手,一字一字敲进自己血肉模糊的内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boss,我很好奇,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用毕晚餐,文森陪老板回到vi,两个男人窝在书房里办公,文森一直欲言又止,强忍许久的疑问,终于还是冲口而出。 “你是指什么?”梁冠雅淡淡地问,一面浏览文件。 “就是我们去吃晚餐的时候,那个于总监——” “你说她开除员工的事?当人老板,本来就有权力开除下属……” “我不是这意思。”文森摇头,他对谁被谁开除那种小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有兴趣的,是主子异常的举动。“我是说你叫的那杯热可可。” 梁冠雅闻言,动作一凛,表面却保持若无其事。“那杯可可怎么了?” “为什么你会叫热可可给于总监喝?你好像……” “好像怎样?” “好像特别关心她。”文森观察主子的神情,试图从中寻找任何一丝微妙的变化。 他神色不动,继续看文件。“我看起来像那样?” “呃,我是这么觉得啦。” “我没特别关心任何人。”他澄清。 “喔。” “我只是看她脸色不好,喝点热饮可能会好一些。” “喔。”文森又应,绿眸却点亮两簇调侃的光芒。 梁冠雅当然明白这个心腹助理在想什么,他面无表情地提议。“你有空问这种无聊问题,不如去替我们两个煮一壶咖啡,今晚可能要熬夜了。” “yessir!”文森玩笑地行举手礼,笑著离开书房,执行长官交代的任务去也。 梁冠雅目送他背影,嘴角似勾非勾,他移动滑鼠,黯沈的电脑萤幕重新亮起,右下角程式列显示他有新邮件。 他开启邮件程式,收到十几封信,大部分跟工作有关,有两封垃圾邮件,三封广告信函,还有一封,来自熟悉的id。 他心跳乍停,急忙点阅那封信—— deardearuncleangel: 这件事我一直忍著不想告诉你,因为我怕你笑我,更怕你担心—— uncleangel,我要谢谢你。 你说对了,我不该答应他的求婚,我其实还不够了解他,我只是以为他很爱很爱我,而我也爱他,我以为他会是那个能跟我牵手一辈子的男人。 我以为,我终于找到了人生伴侣。 但其实不是的,我们之间的誓言只是一杯虚幻的彩虹泡泡,吹散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跟我道歉,说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希望我原谅他。 他的奶奶也希望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而那女孩,却告诉我她怀孕了,她找不到孩子的爸爸,希望我帮忙联络他…… uncleangel,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知道你一定也这么觉得。 可请你别笑我,如果连你也笑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如果连你也责备我,那我…… uncleangel,我不会哭。 我一定不会,从小,你就告诉我要坚强,要勇敢,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 我只是……只是很想见你…… 对不起,uncleangel,我真的好想见你。 我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好痛! 深夜,于香韵巡视完打烊的餐厅,正想回办公室,经过长廊时,小腹的疼痛却如巨岩,沉沉地坠著。 她抚住痛处,忍不住悄悄在阴暗的角落蹲下,一面等那痛楚过去,一面拭干鬓边不停冒出的冷汗。 她工作过头了,她知道。 明明身子不舒服,该早点回去休息的,但她就是不愿独处,宁愿自己能像颗陀螺团团转,忙得忘了心事。 可生理的警钟,还是对她敲响了,不许她再继续滥用体力。 “对不起,我知道了。” 她喃喃自语,闭眸深呼吸,静静地等那激烈的疼痛过去,然后再试著缓缓站起身。 一波波晕眩如海浪袭来,她全身倏地虚软,重心不稳,摇摇欲坠—— “小心!”一双男性的臂膀从她身后探过来,稳稳地揽住她纤腰,将她荏弱的娇躯护在怀里。 是谁救了她? 她凝聚全身仅余的力气,颤然回首,眸底映入一张眉宇郁然的俊颜。 “梁冠雅,怎么又是你?”她惊愕地低喊,气愤、酸楚、懊恼……各样滋味在胸口交杂。 “当然是我。”他沙哑地回应。“你为什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非要把自己折磨到晕过去才甘愿吗?” “你是特地来这里质问我的吗?不用你管!”她想推开他,却虚弱地无法挣脱。“放开我!” 他不理会她的抗议,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她震惊不已。 “你、你在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她捏起粉拳捶打他。 他低头,冷冽地瞪她一眼,充满责备意味的眼神顿时令她忘了呼吸。 “等你学会照顾自己,再来跟我耍脾气吧!”他厉声斥道,不管她惊得目瞪口呆,迳自抱她回办公室,路上巧遇两名客房部员工,惊愕地目送他们。 他粗鲁地踢开她办公室门扉,将她放上”形沙发的动作却异常温柔,小心翼翼地,仿佛将她当玻璃娃娃,深怕碰碎了。 “有没有止痛药?”他关上门,低声问。 “什么?” “止痛药。”他蹙眉重复。“你生理痛不舒服,不是吗?” “你……你怎么会知道?”她又羞又急,他果真看出她正处在女人最尴尬的生理期。“你、你……”她粉颊滚热,窘到说不出话来。 “在你抽屉吗?”他追问。 她咬牙不语。 “你若是不说话,我就打电话请客服部送药过来——” “在办公桌左边最上面一格抽屉!”她急忙喊,深怕他又叫来另一个员工看热闹,方才遇到那两个,就够流言传得满天飞了。 梁冠雅点头,似是看透她的忧虑,嘴角微妙一牵。他打开抽屉,找出止痛药,斟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把药吃了。” 她不情愿地接过,和水将药片跟满腔怨气都一口吞落。 他又在同一格抽屉里找到一袋暖暖包,取出热水瓶的水烫过了。“把这个垫上去,应该会舒服一些。” 她倒抽口气,不敢置信地接过暖暖包。他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你经常这样照顾你女朋友吗?”她闷闷地问。 剑眉扬起。“我没有女朋友。” “那你怎么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她怀疑。 他微微一笑。“有人告诉过我。” “有人告诉你?” “嗯,她告诉我女人常常闹生理痛,是件很麻烦的事。” 她轻哼一声,没再追问那个多话的人是谁,手握著暖暖包,却迟疑著不动。 “怎么了?”他讶然望她。 “你转过去啦!”他这么眼睁睁地看著,她怎么把暖暖包垫上小腹?“别看我。” 他先是愣了愣,接著明白她是害羞,嘴角不觉一扯,很绅士地转过身。 她瞥见他唇畔的笑意,更加气恼,郁闷地掀开衣衫,将暖暖包贴在疼痛处,热流透进肌肤里,渐渐舒缓了她紧绷的肌肉。 “我可以转过来了吗?”他很有礼貌地问。 她抿唇。真想扁他!“可以。” 他旋过身,深湛的墨眸如两颗黑夜里的星,指引迷途的旅人方向。“好多了吗?” 他干么这么关心她? 于香韵很呕,却又怅然,当他如此温煦地问她时,她实在没法对他呛声摆脸色。“我很好,谢谢你,你……可以走了。”她冷淡地下逐客令。 他深深地凝望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今天打算睡在饭店里。”她拒绝他的好意。 “然后明天一早起来,又可以继续虐待自己吗?”他不悦地揪拢眉苇。 “那不关你的事。”她真不明白,他为何要干涉她这么多? “明天你请假。”他突如其来地命令。 她怔住。“什么?” “明天你放假一天,不许工作。”他一字一句地撂话,语气不容反驳。 这男人以为他是谁啊?凭什么这样对她说话? 她强忍愤慨,郑重声明。“我不能请假,我有很多事要做。” 他眯起眼,眸光霸道地追缉她,许久许久,直到她感觉自己像被鹰隼相中的猎物,躲不开,逃不了,全身毛骨悚然,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你一定会请的。” “我不会!” “你会。” “不会。” “会。” 两人你来我往,好似小学生在吵架。 于香韵几乎控制不住脾气,恶狠狠地瞪视眼前的男人。“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想了解我。”他气定神闲。 “什么?”她一愣。 “你想认识我更多。”他淡淡微笑,神情极有把握,仿彿一切都掌控在他手里。“我答应你,只要你明天陪我出去观光一天,我就告诉你一些我的事。” 可恶,她真恨他的自以为是! “我不是伴游女郎!”于香韵忿然咬唇。 “我没说你是,就当我是客人,而你只是尽地主之谊吧!”他轻声一笑,顿了顿。“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想了解‘水晶集团’的敌人,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是吗?” 她默然不语。 他凝视她低敛的眉眼,笑容一敛,嗓音蓦地沙哑。“不管你有什么心事,别想太多了,好好休息,好吗?” 他这是……在哄她吗? 她惊怔,傻傻地望他。 他眼神温柔似水。“人生,总会经历许多磨难,许多痛苦,但你要相信,一切总会过去的,一定会。” “你……”他为何要对她说这些?他看出她情绪低落吗?于香韵惊疑不定。 他忽然伸手,抚摸她沁凉的脸颊,轻柔怜爱的动作如一根羽毛,搔弄她不安定的心,然后,又像惊觉自己的异常,猛然抽回手。 “明天早上十点我来接你。” 语落,他没给她任何拒绝的余裕,迳自转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办公室外,梁冠雅反手握著门把,倚在门扉的另一侧,仰首默默寻思。良久,良久,那薄俊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笑里,藏著浓浓自嘲—— 第五章 uncleangel,你平常闲暇时都做些什么呢? 我喜欢看书,听音乐,也喜欢旅行,每年都会固定安排假期出外走走。 你呢?会到各国游历吗? 你打高尔夫球吗?种花吗?钓鱼吗?(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想成退休老人~~^_^) 还是你比较爱刺激性的活动?比如冲浪或赛车? uncleangel,你喜欢玩什么? 我不旅行,只出差。 我不是退休老人。 我从不玩。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竟然真的请假了。 隔天早上,当于香韵站在穿衣镜前,审视经过一夜好眠、显得神采奕奕的自己时,一颗心莫名地频频撞击胸口。 她不明白为什么,也许他话里有股魔力,也许她的确想多了解他一些,所以虽然满心不情愿,她仍是主动向董事长告假一天。 刘玉萍以为她是为了失恋神伤,不但立即准假,还温言劝慰她一定要放松心情。 她也很想放松,但神经,却是绷得紧。 她不想承认,但这异样的感觉,似乎像是……期待? “不可能的!”一念及此,于香韵本能地惊斥自己。“uncleangei,你说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她喃喃问著不在身边的男人,他从来不曾出现在她面前,她却习惯了对他说话,不管她是快乐或哀伤,迷惘或振奋,她的天使,一直在她心里,在最靠近她的地方。 她闭上眼,感受一阵从窗口溜进的清风拂过自己的脸,她想像那是她的天使的手,他在安慰著她,鼓励著她…… 她忽然平静了,弯弯的眼睫扬起,清澈的眸光蜿蜒过天际,随著流云飘向远方,飘向那个或许正对她微笑著的男人。 她也微笑了,视线落向皓腕上一条dyrbergkem手链,珍珠母贝与水晶串成的链子,造型很别致,既优雅又女性化,是uncleangel某次到北欧出差时,买给她的礼物。 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在出差时决定要买礼物给她,或许是因为他忽然思念起她,而这份意在言外的牵挂,令她格外惊喜,也格外珍惜。 她的天使,是挂念著她的…… 手机蓦地震响,惊醒于香韵迷蒙的思绪,她定定神,拾起手机,点阅简讯。 是梁冠雅,他到了。 她深呼吸,确定自己神色无异后,才离开房间搭电梯下楼。为了怕饭店员工瞧见,她不许他开车到大门口,而是约在地下停车场相见。 一踏出电梯,远远地便瞧见他斜倚在他那辆保时捷跑车旁,一身海洋蓝的休闲打扮,很潇洒,却仍不失贵气。 他今天没戴眼镜,少了几分书生的斯文,多了几分野兽的侵略性。 侵略。 思及这样的字眼令于香韵不自禁地有些心惊——她是怎么了?才见到敌人没几秒钟,就已经开始怕了? 清睿的眸光迎接她走过来,缓缓梭巡过她全身。 她穿一件渲染著朵朵紫玫瑰的罩衫,袖口开成荷叶状,七分牛仔裤,长发扎成俏丽的马尾,戴一顶报童帽,更显得青春洋溢。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他微勾唇,似是很满意。 她心跳一停,明明教他看得很不自在,却挑衅地瞪回去。“可是你看起来却好像精神不太好。” “是吗?”他耸耸肩。“可能是因为我今天早上五点才睡。” “五点?”她讶异。 “因为有些工作要做。”他打开车门,比了个邀请她入座的手势。 她坐进车厢,等他也坐上驾驶座,奇怪地问:“既然这样,你现在应该在床上补眠才是,还出来做什么?”不嫌太累吗? 他发动引擎,轻巧地转动方向盘。“自从回来台湾后,我一直没什么机会四处走走看看,难得来到花莲,我想观光一下。” 她冷哼。“你这个堂堂私募基金的副总裁,日理万机,真的有空这样到处瞎晃?” 他低声一笑,湛眸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有人告诉我,人生不应该只有工作,偶尔还是要做些休闲活动。而且我今天很有空,文森去新加坡了,我正好放假一天。” “你的特助去新加坡?”她先是惊愕地僵直上半身,接著立刻放缓语气,假装若无其事地问:“怎么?难道他抛下你这个老板一个人去度假了?”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 可恶!她暗暗掐握掌心。她到底该怎么套问出文森去新加坡的任务?难道他们已经发现董事长想求助新加坡的友人吗? 梁冠雅仿彿猜透她的思绪,又一声轻笑,有意无意地逗她。“你今天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套问,如果我一时失去防备,或许会告诉你。” 她不服气地眯起眼,打量他端逸的侧面——这男人,果真不好对付!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放下公事。是他说的,她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慢慢再想办法。“我们要去哪里?” “这应该问你这个主人才是。”跑车奔驰在滨海公路上,迎来阵阵飘著咸味的海风。“你想带我去哪儿?” 哪儿也不想去!她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也不想想是谁强逼她请假出来的? 她默不作声,他敏锐地感受到她的不情愿,主动提议。“这样吧,我们先去吃饭。” “吃饭?”秀眉讶然一扬。 “你还没吃早餐吧?” 他是算命仙吗?她撇撇唇。“我喝了一杯热巧克力。” “那怎么够?”他蹙眉。“你就是这样不好好吃东西,才会把自己身体搞那么差。” “我的身体状况好得很!昨天是因为——” “因为你正逢生理期,又工作过度,才会晕眩是吗?”他淡声接口。 她一窒。 “就算不是生理期,你平常也没好好照顾自己。上回你来餐厅吃饭,不也早过了午餐时间吗?肯定是因为工作太忙,忘了肚子饿吧?” “你——”这男人怎么唠叨得跟个管家婆一样?“我就不相信梁副总裁都能定时吃三餐,你工作应该比我更忙,不是吗?” “我尽量准时进餐。”他唇角一扯,也不知是笑非笑。“因为有人跟我说过,民以食为天,吃是很重要的,三餐定时定量能保一天的活力。” “那人是谁?就是叫你偶尔也要有休闲活动的那个人吗?” “嗯哼。” “那人管得还真不少。”她轻哼,连他的日常作息也关心,肯定不是普通关系。“是你女朋友?”话才吐出口,一股奇异的酸味便跟著涌上来。 “我说过我没有女朋友。” “那就是前女友喽?” “呵!”他嗤笑。 短促的一声笑,蕴藏的暗示意味却是深远绵长,缭绕她耳畔,久久不散。“你笑什么?”她不禁懊恼。 “没什么,我只是想有些人在劝别人时头头是道,自己反而做不到。” “什么意思?”她不懂。 他没解释,深深望她一眼。“你自己是做餐饮的人,照理说应该最了解饮食的重要性才是。” 她当然明白!这男人想念到什么时候啊? “好啦,吃就吃!”于香韵无奈地投降。“我们去吃一顿丰盛的早午餐,这样总行了吧?” 他微微笑。“这才乖。” 她气息一凛。他说什么?居然赞她乖?他把她当成三岁小孩了吗? 粉颊羞窘地发烫,她想抗议,却拼凑不出适当的言语。 在她的指示之下,他开车来到一家专卖扁食的小店,点了两碗扁食及一桌可口小菜。 “花莲最有名的小吃就是扁食,你尝尝看。” 梁冠雅看著眼前朴素的扁食汤,当他说要去吃一顿时,他想像的是满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没想到却是地方小吃。 他半犹豫地舀起一匙汤,送进嘴里。汤头清淡,滋味却浓郁,他又咬了块扁食,外皮薄嫩,馅料饱满,口感松软,猪肉的咸味在唇腔散开,齿颊留香。 他意外地怔住。 “不好吃吗?”于香韵观察他的表情,以为他不喜欢,秀眉轻颦。 “好吃。”他抬头,星眸深邃闪亮。 她心韵暂停,急忙低头进食,躲避他过分深刻的眼神。 看她一口接一口,没多久便将一碗扁食扫光,他笑了。“看来你真的挺饿的。” “什么?”于香韵一愣,粉颊倏地晕染红霞。“是你说要来吃东西的耶!”她不知道,自己红著脸抗议的模样很像在娇嗔。 他微笑欣赏。“你慢慢吃,你昨天一定也没吃什么东西吧?多吃点。” 他说话的口气很温和,劝她进食的神态很像个宠爱妹妹的大哥哥。 于香韵不觉手一颤,汤匙掉落桌上,铿然声响惊得她又窘又急,他却不以为意,也没笑她失了进餐礼仪,只是亲自起身,替她取了一支新的过来。 当她吃得满嘴油亮,想找面纸时,也是他主动递一张给她。 她尴尬地接过。 “吃饱了吗?”他问。 “嗯。”她拿面纸掩住唇,点点头。 见她宛如少女般的娇羞模样,他一时失神,片刻,才站起身。“那我们走吧!” 接下来,两人开车沿著海岸线兜风,经过景点时便停下来,在海滩漫步,兴致来时,于香韵忍不住脱下鞋子玩耍。 纤纤裸足舞在水花里,在碎浪里,暖阳温柔地爱抚那曼妙的足弓,光透过,如羊脂玉雕,勾惹梁冠雅的视线。 “你看什么?”她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 “没什么。”他礼貌地别开眸,沉默半晌,忽道:“之前我看过你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刘至风得奖的那帧摄影作品。” “喔。”她心弦一扯。 “我提起他,你不开心吗?”他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我没事。”她摇头,勉力扬唇。 “……对不起。” 对不起?他向她道歉?她不禁调侃。“这不像‘猎鹰’会说的话。” 他自嘲地牵唇。“在你眼中,我是很自大的人?” “是傲慢。”她更正。 傲慢啊……湛眸里的嘲讽意味更浓了。“我很想知道那张相片是在哪拍的。” “为什么?”她好奇。“你喜欢那里的海景吗?” 他短暂停顿。“算是吧。” 算是?到底是或不是?她迷惑地颦眉,感觉到他话里密密藏著未曾真正道出的心意。 一股奇异的情绪蓦地攫住她。“就在这附近而已,我带你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带他来到一处隐密的海滩,前方是蔚蓝无际的大海,后方是一群矗立的岩石,宛如童话里的骑士,守护著这人烟罕至的仙境。 “这里很美吧?”她笑问。 “嗯。”他点头,审视这方小小的海滩,与脑海里浮现的照片仔细比对。“你当时就坐在那里吧?” 她顺著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有些讶异。“没错,你的观察力真强。” 不是他观察力强,而是他反覆看过照片太多回。梁冠雅不著痕迹地苦笑。 “要坐下来吗?”于香韵问,不等他回应,便迳自在一向习惯的位子落坐。“这里,是我的指定席。” “为什么是这里?”他在她身旁坐下。 “因为这里视野最好,你瞧,从这里直线望过去,可以看到远方有座小岛,日出的时候,那小岛经常是第一道光照射的地方,看它缓缓地亮起来,感觉像看某个沉寂的生命渐渐苏醒。” 沉寂的生命苏醒?他微微一笑。这句话真有哲学意涵。 “你常来这儿吗?这里感觉很偏僻,好像不太有人会来。” “我就爱这样的安静。”她低语。“静静的,没有人会来打扰。” “那刘至风怎么会来?”他冲口问。 她身子一僵。 他注意到了,暗暗后悔。“抱歉,我不该问的。” 她摇摇头,水眸迷蒙著,良久,才轻声说道:“他说他是来拍日出的,我也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大概是缘分吧。” 就算是缘,也是孽缘! 梁冠雅揪拢眉苇,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气恼,他缓缓吐息,拾回一贯的冷静。“照相当时,你在想些什么吗?” “怎么连你也这么问?”她回过眸,似有些无奈。 “很多人问过你吗?” “几乎每个看过的人都会问。我如果告诉你,我什么也没想,你相信吗?” “你真的什么也没想?”他的确不相信。 她歪著脸蛋瞧他,半晌,忽地噗哧一笑,眼波流转著淘气。“你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套问,如果我一时疏于防备,或许会告诉你。” 他怔了怔,知道她是在学他早上说的话,不禁莞尔。“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吗?”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幽默地眨眨眼。 他低低一笑,醇厚的声浪轻柔地拍打她的心。 她凝望他温和的侧面,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跟他,很靠近、很靠近,近得仿彿可以听见彼此的心音…… 不对!于香韵蓦地凛神。她在想什么? 她懊恼地拉回暧昧的思绪,急忙站起身。“走吧!我们到下个地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梁冠雅没想到,她所谓的“下个地方”竟是一座主题乐园。 “你带我来这里?”他愕然瞪著周遭一项项游乐设施。“这不是小孩子来的地方吗?” “那你来过吗?”她反问。 他摇头。 “以前呢?你去过任何游乐园吗?” “很小的时候吧。”他犹豫。 “已经久到记不得了吧?我就知道。”她粲然一笑。“你看起来就是一副没有童年的样子。” 也就是说,他看起来很闷、很死板? “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她看透他的思绪。“走吧,我们先去玩海盗船,还有云霄飞车,还有啊……” 还没听她细数完毕,梁冠雅脑子已发晕。 为何她爱玩的都是些高刺激性的游乐设施?而且,都得在高处晃荡,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我pass好了,我看你玩。” “不可以!”她一口反驳他的提议。“别忘了,是你要我陪你出来玩的喔!” 他无奈,看著她嗔意横生的明眸,竟想不出理由来拒绝。对她说“不”,原本就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何况她又用这副似懊恼又像撒娇的神情对著他。 “别那么扫兴,走吧!”她率先前行。 他只得跟上。 两人疯狂地玩过几项游乐设施,于香韵乐开怀,在尖叫声中解放满腔的郁闷与压力,梁冠雅却是一迳紧抿著唇,面色苍白。 痛快地玩过后,她又提议。“走,我们去坐缆车,可以看到太平洋喔!” 高空缆车?梁冠雅抬头望高吊在缆线上的车厢,呼吸暂停,他心惊胆跳地跟著于香韵排队,坐进车厢,目测一下窗外的高度,左手不禁紧紧握住扶把。 “你怎么了?”于香韵瞪著他紧抓的手,总算察觉他不对劲。 “我有点惧高。”他平板地回应。 “你有惧高症?”她不可思议地拉高声调。 “只是会有点不自在,不算惧高症。”他好强地辩解。 她愕然望他,半晌,唇花绽分,开落一串风铃般的笑声。“你有惧高症?那你怎么坐飞机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 “我说了,只是有点不自在而已。”车厢忽地晃动一下,他十指更加抓拢,指节用力到泛白。“在飞机上,我会尽量不想起自己在高空中。” “只要不往窗外看,就能欺骗自己吗?” “嗯。” “那你现在也别往窗外看就好喽!”她凉凉地建议。 “我不能不看。”他暗自磨牙。这缆车为了遍览海景,车厢前后左右都是透明玻璃,除非他闭上眼,否则一定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高空中。 可他,不愿在她面前软弱地闭眼。 “喂,你好像脸色发白耶!”她偏还坏心地揶揄他。 他咬紧牙关,不吭声。 那么害怕啊? 见他神色真的很难看,于香韵心一扯,想起他惧高还陪她玩了那么多游乐设施,她忽地有些歉疚,不再逗他,放柔嗓音。“那你跟我聊天好了,别把注意力摆在高度上,你不是说要让我多了解你吗?我要问问题喽!” “你问吧。” “你多久没回台湾了?” “从我十一岁那年离开以后,这是第一次回来。” 十一岁?她讶然。“你那么早就离开台湾到美国定居了?” “嗯。” 她顿了顿。“听说你是被领养的?” 他闻言一震,转头望她,墨黑的眼潭深沉地映出她的容颜。“你知道?” “董事长告诉我的。”她解释。“他说你的师父梁查理其实就是你的养父。” “他的确是。” “为什么你会被领养呢?”她进一步追问。“你的亲生父母呢?”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飞机失事。” 飞机失事?那他怕高会是跟这个原因有关吗? 于香韵怔忡,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揭开他不想面对的伤口。“我很遗憾。” “没什么,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缆车逐渐上升,梁冠雅神经愈发紧绷,他悄然深呼吸。“你不也是孤儿?” “你又去调查我了?”她蹙眉。 他听出她语气的不善,淡淡苦笑。“昨天出刊的商业杂志,有关于你的专访。” “喔。”她恍然大悟。应该是吴春丽采访她的那篇吧。 “那篇专访里,提到你有一个助养人?”换他问了。 “是uncleangel。”她不介意告诉他,反正杂志都刊出来了。“他其实除了我以外,还助养了我们育幼院其他几个孤儿,不过只有我一直跟他固定通信。” “很像长腿叔叔的故事。”他扯扯唇。 “是很像啊!”她嫣然一笑。“我很幸运,有他一直默默守护著我。” “就像是你的专属天使?” 专属天使?她一愣,摇头。“我不敢想他是专属于我一个人的,但他的确是我的天使没错。” 提到她从小最敬爱的uncleangel,她嗓音不自觉地变得极温柔,眼潭也潋滟著梦幻般的光泽。 他凝望她。“你很喜欢他?”嗓音沙哑。 “当然!”她毫不犹豫。 他无语,半晌,才嘲弄似地牵唇。“看来你把他当成偶像崇拜了。” “那又怎样?”她瞪他。他要是敢说一句侮辱uncleangel的话,她跟他没完! “其实他也只是个平凡的男人。” “你根本不认识他,凭什么评断他?” “也许我认识呢?”他似真似假地试探。 她惊骇地震住。他认识她的天使,可能吗?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的uncleangel也在美国,说不定我认识他。”他补充。 原来如此。于香韵轻声叹息,胸臆忽然寥落,空空的,一颗心无所依归。“可惜我不晓得他的名字。” “你看来好像很失望。” 她的确很失望。 “我一直想见他,好想见他。”她怅然,细微的声嗓像猫咪,哀伤地喵呜著。 他下颔肌肉一紧。“也许他也想见你。” “是吗?”如果他想见她,不会直到今日还不肯答应与她相见。于香韵苦涩地抿唇。 梁冠雅黯然注视她,良久,沙哑地扬声。“你有想过uncleangel是怎么样的人吗?” “嗯,我当然想过。”关于她的天使,她不知在心里描绘过多少回他的形象。“我想他一定是个事业有成的菁英,拥有一个甜蜜家庭,也许还有一栋很漂亮的房子——” “我不是说现在的他。”他涩涩地打断她浪漫的想像。“是说以前的他。” 她一愣。“以前的他?” “嗯。” 她歪过脸蛋,想了想。“以前的他,应该是个充满抱负的年轻人吧,很热血,很有理想,不然不会想要助养育幼院的孤儿。” “或许吧。”梁冠雅不置可否,收回凝在她脸上的目光,遥望不知名的远方。“或者,他只是个少年,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 “一无所有的少年?”她震动,从未曾有过这样的猜想。 “嗯,也许他每天就生活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对著电脑萤幕,看萤幕上波浪起伏,也许他经常会看著窗外发呆,想像著自己有一双天使的翅膀,能飞出去翱翔天际……”他恍惚地低语,字字句句都是流水,渗进她心田。 有什么东西,开始氾滥—— “你的意思是他失去自由?” “也许他根本不晓得什么叫自由。”他苦涩地牵唇。“他不是为了自由而飞,只是想透口气,呼吸一点不一样的空气,又或者,只是想去见远在海洋那岸的一个小女孩,她是他平淡生活里唯一的乐趣,但她实在跟他相距太远了,而他的翅膀太脆弱,飞不过去,等他可以飞过去的时候,他又觉得或许不见比较好。” “为什么?”她颤声问。 “有句诗说‘相见争如不见’,你听过吗?” 她茫然。“你是说,他是怕也许见了不一定好,也许我会不如他心中所想像的?” “也许。”他闭了闭眸。“也许他只是不喜欢相见以后,又要分开。” 她怔住,湿意由胸口泛上眼眸。“他……那么怕寂寞吗?” “寂寞?”他愕然,转头望她。 她没注意到他惊异的眼神,只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痛,揪成一团,几乎要揉碎——怕分开时太蚀心,所以宁愿不相见,她的天使,会是那么孤寂的一个人吗? “我不相信!”她用力摇头。“uncleangel不可能是那么寂寞的一个人,他不是的,一定不是——他一定很幸福,有个很温柔的妻子,很可爱的女儿,他身边一定有很爱他的人陪著,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嗓音蓦地破碎,泪珠从眼睫跌落。 他震撼地盯著她。“你……哭了?” 她别过头,哽咽难语。 都怪他说了这些惹人伤心的话!都怪他这假设太传神,太真实,摧折她内心最柔软的那部分。 她不哭的,至少从不在任何人面前流眼泪,但…… 都怪他,怪他! “你、你不应该那样说……”她责备他,一面伸手揉去眼角的泪水,她不知道他正焦急地靠近她,再转过头时,朱唇竟意外擦过他嘴角。 她冻住,他也僵凝。 暧昧的瞬间,仿彿连时间也停止,世界是一片不可说的安静。 然后,他忽地探手掌住她后颈,将那两瓣柔软的唇推向自己,深深地、执著地吻著,吻到他意乱,她情迷,吻到天旋地转—— 第六章 uncleangel,我收到你送的手链了,好漂亮好漂亮,我好喜欢好喜欢! 谢谢你,在出差忙碌的时候还记得我,挑了一份如此特别的礼物给我,我一定会珍惜的,一辈子收藏。 唉,总是你在帮助我,替我实现每个愿望,甚至送礼物给我,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啊!也想送点什么东西给你—— uncleangel,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的东西,你大概给不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天光昏沉,烟霭迷蒙的车厢里,映著两道身影,手牵著手,唇吮著唇,呼吸,在吻与吻之间缭绕纠缠—— 魔咒般的氛围,在缆车进站的那一刻,乍然震破。 于香韵倏地清醒,惊骇地睁大眼,用力推开轻拥著自己的男人。“你放开我!” 激动的行举并未惹恼梁冠雅,他很有风度地往后退。“抱歉。” 抱歉?就这样? 他不由分说地侵略了她的唇,就一声简单的抱歉? 于香韵很懊恼,心韵擂击如鼓,颊色红艳艳,犹如两瓣深秋的枫叶。 “你、你太过分了!”她气愤地责怪他,其实更恨自己,才跟男友分手不久,竟马上醉在另一个男人怀里,她会不会太过水性杨花了点? “是我的错,你别自责。”他仿彿看透了她的思绪,涩涩地劝慰。 她气息一凛,怔望他。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避开她询问的目光。“到站了,下来吧!”语落,他率先下缆车,转身朝她伸出手。 她瞪著那只手,想起方才两人吻到忘我时,十指交缠的亲匿,颊叶更烧红,急忙别过头,自顾自地下车,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要回去了!”她负气声明。 “回去?可是现在还早……” “不管早不早,我现在就要走!”她很坚持。 他无奈地扯唇。“好吧,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要跟来。” “什么?” “我说,不许你跟著我!”她终于肯回头看他了,怒焰在眼里跃动。“你离我远一点!” 他无言,她如火的眸光灼痛了他。 她不再理会他,迳自往前走,他默默跟在身后,保持适当距离,却始终不肯放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领域。 她蓦地旋身。“你还跟著我干么?你到底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相对于她的满怀愤慨,他显得平静。“只是你今天既然是我带出来的,我就有责任护送你平安回家。”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必你来护送!” “你这样耍脾气,还不够像个孩子吗?”他淡淡地揶揄。 “你……”于香韵倒抽口气,忽然对眼前这男人升起强烈恨意,为何他就是有办法让她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他以为他是谁啊?“梁冠雅,你这人真的很自以为是,我讨厌你!” 激烈的言语如冰,冻住他,他沉默地凝视她,眼神一时空白。“你……讨厌我?” “对,我讨厌你!”她恨恨地磨牙。“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以后不用再见到你 她讨厌他?不希望再见到他? 梁冠雅木然凝立原地,风在耳边呼啸,卷来一帘细雨,湿湿凉凉的,拂过他体肤。 这只是一个闹别扭的女人任性的宣言,他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她不是认真的,明天过后,她就会忘了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甚至不必等到明天…… “下雨了,我要走了!”语落,她转身便走,行步匆匆。 他望著她毅然决然的背影,看著那背影逐渐淡去,胸臆,忽地漫涌一阵慌,不觉抢上前,拽住她手腕。 “你干么啦?”她使劲甩开他。 “别走,香韵。”他低喃,蒙蒙雨雾里,他看不清她的容颜,心下更焦躁。 别走…… “你放开我!你——”抗议的言语倏地在唇畔搁浅,两秒后,一声惊骇的尖叫逸出。 梁冠雅心神一凛。“怎么了?” “我的……我的手链不见了!”于香韵摸索著空荡荡的手腕,脸色苍白似雪。 “什么手链?”他问。 她却置若罔闻,仓皇地蹲下身,不顾危险,在人来人往间伸手在地上摸索。“糟糕!丢哪儿去了?为什么我会没发现?我真该死……怎么办?怎么办?” 他愕然瞪著她狂乱的举动。“香韵,你起来,这样找不是办法。” “你别管我!”她失声惊叫。 他胸口一震,就算亲眼目睹男友劈腿,她也能坚强冷静地面对,怎么现在为了一条手链,竟慌张至此? “你冷静点!”他也蹲下来,稳稳扶住她颤抖的双肩,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你说清楚,是什么样的手链?” “是dyrbergkem的手链,有贝壳、水晶、珍珠还有水钻……设计得很别致,很好看,我很喜欢。”她凌乱地说明,语不成调。 “你别慌,先深呼吸。”他低声命令。“现在慢慢想,刚刚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比如说你的手去勾到什么?或者有人撞到你?” “没有、没有!我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她急躁地摇头,有股冲动想痛掌自己几个耳光。 “于香韵,你冷静点!”他厉声喝斥她。 她愣住。 “看著我!” 她茫然扬眸,望进一双墨幽的眼里,那眼潭如此深邃,隐隐流动著水波,奇异地拥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别著急,我会帮你找到的,我一定有办法,相信我。” “梁冠雅……”她怔忡地唤他的名,微弱沙哑的嗓音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依赖。 “现在我们循著原路回去找,只要看仔细,一定能找到的。”他坚定地安抚她,扶她起身。 “可是好像快要闭园了。”园内广播已经在呼吁游客尽速离开,他们已经没时间慢慢找了。 “你别担心,我有办法。”说著,他取出手机拨号。“喂,杨品深吗?我是梁冠雅,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他想做什么?她愣愣地望他,摸不著头绪。 “……谢了,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说‘三十而立’……我知道,我会加入的。”不一会儿,他便结束通话,朝她微微一笑。“搞定了。” “什么搞定了?”她迷惑。“你干么忽然打电话给杨品深?你要加入‘三十而立’吗?” “你知道‘三十而立’?” “我当然知道。” “三十而立”是“泰亚集团”执行副总裁杨品深创办的俱乐部,专门招募三十岁以上、未满四十的会员,能参加的都是台湾各界的菁英。 “听说杨品深眼光很挑剔的,不是他看中的人还没法挤进去。”她顿了顿,就连她自己,也曾经幻想过年满三十那天,或许会接到入会的邀请——“杨品深邀请你加入吗?” “他很早就邀请我了,我一直没答应。” “那现在又为什么答应了?” “因为他答应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保持神秘。 于香韵蹙眉,还想追问,他已经牵住她的手,领著她往来时路走,一面走,一面细心察看周遭。 因为广播一再叮咛,游客们都往大门移动,人潮逐渐稀落,少了步履杂沓,本应更适合搜寻失物,偏偏风雨从中作梗。 于香韵焦急不已。“怎么办?要闭园了,而且雨愈下愈大,视线都看不清楚了——” 梁冠雅不接腔,仍是那般气定神闲,仿彿一切都在他掌握当中。 一股难言的怒火倏地在她胸口翻扬。“梁冠雅,你——” 正想抱怨时,园内忽地大亮,一盏盏灯火,宛如夜幕里一颗颗璀璨的星,将整座游乐园点缀得比白日更显风华绝代。 “这是……怎么回事?”于香韵震惊莫名。 “杨品深帮我联络到这家主题乐园的老板。”梁冠雅淡淡解释。“今晚我包下这里了。” “你包下这里?”她不可思议地瞪他。 他只是微笑。“你不是想找回丢掉的手链吗?包下这里,我们才能慢慢找啊。” 她无言,怔望他。 为了替她找回手链,他请朋友帮忙包下整座主题乐园,甚至不惜欠下对方一个人情,答应加入“三十而立”俱乐部。 以梁冠雅低调的个性,连杂志采访他都避之唯恐不及了,更何况是成为某俱乐部的会员,定期跟那些企业菁英交际应酬? 就为了帮她,他竟然…… 她心房一揪。“梁冠雅,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讶异。 “你不需要……这样帮我。”她黯然低语。 他凝视她,良久,淡淡一笑。“就当谢谢你今天陪我玩了一天吧。” “我……”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啊!与其说是她陪他观光,不如说是他伴她出来散心,忘却情伤。 “跟我来。”他忽然领她到前方的室内水族馆。“我看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去缆车站找找看。” “我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她摇头拒绝。 “听话,香韵。”他命令,嗓音温煦,语气却不容置疑。“你现在还在生理期,不能一直淋雨。” “那你自己呢?”难道他就能一直淋雨吗? “我是男人啊!淋一点雨不算什么的。”他仿彿看透她的思绪,轻声朗笑。“你在这里等我,不许走开。” 再次慎重叮咛后,他才大踏步离去。 于香韵目送他,恍惚地枯坐在水族馆大厅里,陷入极端的自责。 她答应过uncleangel要一辈子珍惜的手链,竟然弄丢了! 她该怎么跟他坦承这件事?他会原谅她吗? 不,他一定会原谅她的,她知道,她的天使不会因为她犯下这样的过失便遗弃她,只是,她不会原谅自己。 因为他给她的,已经太多太多,而她能回报的,却太少太少。 连他送的礼物她都守不住,她凭什么要求见他?她不值得,不值得…… “对不起,uncleangel,真的对不起……”她痛楚地呢喃。 从小到大,他便是她最敬爱的人,是她黯淡生命中的一盏明灯,她将所有的心事都倾诉给他听,与他分享自己的点点滴滴。 育幼院的老师虽然照顾她,却无法给她太多的关心,院里的兄弟姊妹们不少,却弥补不了她失去的亲情。 她总是觉得寂寞,尤其上学后,看著别的同学都有家长来接,每个都那么懂得对父母撒娇邀宠,更是孤单。 小小的她,心里就已经凹陷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是他,慢慢填补了那缺口,让她初次感受到自己也是被爱、被疼宠的,他除了在经济上资助她,也给她许多人生的建议,她创业的资金是他教她赚的,第一笔贷款也是他指导她如何与银行进行交涉。 当她为了餐厅的业绩焦头烂额时,是他在信里鼓励她撑下去,曾在商场上遇到不少瞧不起她、甚至侮辱她的男人,也是他教她高明的应对进退之道。 她今天的一切,可以说几乎都是他给的,但她,究竟回报了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你大概给不起。 到底是什么?她好想知道,她曾经暗自立誓,就算是她能力所不及,她也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找来给他。 但,别说那个给不起的东西了,就连一串手链,她都守不住…… 不行!于香韵蓦地神智一醒。她不能光坐在这里自怨自艾,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就不能放弃,无论如何都得把手链找回来。 她仓皇起身,正想冲出水族馆时,一道俊挺的身影及时挡住了她。 是梁冠雅,他回来了,全身湿透,发绺垂在额前。 “你怎么淋成这样?”她又惊又急,又是担忧。“你还好吧?” “我很好。”他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摊开掌心。“是这条手链吗?” 她一愣,落下视线,呼吸顿时冻凝。 “怎么?不是这条吗?”他蹙眉。 “是……”一波酸浪打上喉咙,她哽咽难语。“是这条没错……你找到了,真的找到了,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她一声又一声地道谢,颤抖著接过手链。 他注视她泪眼蒙眬的容颜,嗓音不觉沙哑。“瞧你激动成这样,这条手链,有那么重要吗?” “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她将手链握紧在掌心里,放在最接近心魂的胸口。“是我在这世上最亲最亲、最敬爱的人,送给我的礼物。” “最亲最亲的人啊……”梁冠雅吁叹,仰起头,遥望玻璃门外苍黯的天空,嘴角,偷偷地扬起。 她没察觉到他意味深长的笑。“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缆车站,售票亭附近。” 售票亭?她凝眉,细想自己为何会在那儿丢了手链,却想不起来。半晌,她放弃思索,朝他浅浅弯唇。 “真的太谢谢你了,梁冠雅。” “不客气。”他温文地回应,顿了顿。“这样,你能原谅我了吗?” “什么?”她一怔。 “你还愿意再见我吗?”他认真地问,湛眸执著地擒住她。 她倏地凛息,心韵不争气地加速—— 他为她冒雨找手链,难道就是为了求她原谅,期盼能继续与她相见?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男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与梁冠雅分手后,于香韵回到自己租的小屋,一夜辗转难眠,隔天早上进饭店工作,仍是心不在焉。 她遇上一个难解的男人,心事犹如一枚茧,密密地裹藏著。 她原以为与他相处一天,她能对这个“敌人”了解得更多一些,却发现自己仍陷在迷雾里,反倒是他,好似已将她捉摸透了。 为什么会这样? 于香韵好懊恼,她不习惯将自己摊在阳光下,真正的喜怒哀乐,她总是小心翼翼地藏著,但在他面前,她似乎无所遁形…… “怎么啦?香韵,在想什么?”一旁的福田总厨见她神色凝重,好奇地问她。 她连忙敛神,浅浅一笑。“没有啊。” “是不是饭店发生了什么事?”福田总厨皱眉。“最近董事长经常来回台北与花莲,好像一直在跟高层主管开会。”他神经粗归粗,可还是嗅到了某种异样气息。 “嗯,听说最近水晶集团的确有些状况,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于香韵不想对这位优秀总厨说谎,却也不能坦承真相,只好模糊地带过。“不过你别担心,相信董事长很快就会解决的。” 福田总厨点头,看出她有难言之隐,体贴地不再追问。“对了,香韵,你还没用餐吧?要不要我请厨房送一份套餐到办公室给你?” 她愣了愣,本打算说自己随便吃个三明治就好,但想起昨日才被某人教训过不懂得照顾自己,唇角苦涩一牵。“好吧!” 她转身回办公室,经过长廊时,忽地心念一动,拿起无线电,询问各家餐厅经理。“我是于香韵,今天梁冠雅先生有来用餐吗?” “报告总监,没看到耶。”几个经理都回报同样的答案。 于香韵凝眉。自从他住进饭店vi后,每天都会上饭店餐厅用餐,为何今天例外? 她又问客房服务部。“vip梁冠雅先生今天有叫客房服务吗?” “有啊!”服务人员查过后报告。“他请人送药过去。” “药?”她一惊。“什么药?” “退烧药。” 退烧药?他发烧了吗? 于香韵惶然,想起他昨天工作到凌晨五点,一早又与她出游,然后又冒雨替她找回手链,体力透支,怪不得会生病…… 一念及此,她蓦地焦急起来,匆匆赶往他住的vi。 大门深锁,重重帘幕之后,没透出一丝光线,纵然只是一栋无生命的房子,也诉说著孤寂。 她按门铃,毫无回应。 他怎么了?没听到铃声吗?烧得很严重吗? 她焦躁地又按门铃,等不到人开门,差点要请客房部员工送钥匙来时,门后,总算传来一阵细微声响。 门扉开启,探出一张面色如土的男性脸庞。 “梁冠雅,你真的生病了!”她不禁惊呼。 “是你啊。”他似乎很意外,却没力气多说什么,迳自转身,踉跄地往屋内走。 她急忙跟上去,扶住他摇晃不定的身躯,他体肤传来的热度教她强烈心惊。 “你发烧了,有量过体温吗?烧到几度?”她一面扶他上床,一面问。 “烧到几度啊?”他抚住冷汗涔涔的额头,仿佛她问了一个很复杂的问题。“那重要吗?” “算了,我待会儿再替你量体温。”她斟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先喝水。” 他接过,很困难地把水咽进焦干的喉咙里,然后虚脱地倒回床上,水杯跌落在地毯上。 “抱歉。”他道歉。 “没关系。”她心弦一扯。连个杯子都握不稳,可见他真的烧得很厉害。她替他盖拢羽绒被。“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厨房弄点东西给你吃。” 语落,她不顾他想拒绝,到楼下的厨房替他打了碗苹果泥,再回到房里,扶他坐起上半身。 “你现在胃口不好,吃点苹果泥垫垫胃。”她柔声道,舀了一小匙,往他嘴里送。 他顿时尴尬。“我自己来……” “张开嘴!”她不容他拒绝,坚持喂他。 他只得张开苍白的唇。 她一口一口地慢慢喂他,看他连苹果泥都几乎吞不下去,胸口一阵阵地揪拧,忍不住轻声责备。“你生病了,为什么不通知我?” “为什么要通知你?”他沙哑地反问。 “是我害你发烧的,我应该来照顾你。” “不用了,只是一点小病。”他勉力扯开微笑。“而且我也没让人照顾的习惯。” 是没那习惯,还是不曾有人照料过他? 于香韵心痛地别过眸,不忍看他无神的眼。“以前我感冒时,育幼院的老师就会压碎苹果泥给我吃。”她尽量轻快地说。 “我妈也会那么做。”他低语。 “是吗?”她一震,望向他无意中显露出怅惘的脸庞。“那你的养父呢?他也会那样照顾你吗?” 他怔住,良久,才自嘲地牵唇。“一点小病,吃点药,睡一觉就好了,何必大惊小怪?” 于香韵无语,默默凝睇他。 看来他的养父,不是很关心他——他假设uncleangel曾是个寂寞少年,其实真正寂寞的人,是他自己吧? 不知道他以前,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虽然同是孤儿,她起码有一群育幼院的同伴陪著,而他被领养了,却好似过得更孤独。 “你会想起你的父母吗?”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他这样的问题。 他却已经迷糊到不觉得奇怪。“以前曾经很想很想,现在……已经不会了。” “我以前也很想,虽然我连他们一面也没见过,但我总是忍不住想,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去自杀?”为何要对他说这些?难道她也发烧了吗? 于香韵不明白,只知道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跟他很靠近,她能感受到他的苦,他不为人知的寂寞。 明明两个人才认识不久,为什么她会感觉像认识了他一辈子? 她心神激荡,不觉紧紧握住他一下灼热、一下又冰冷的手。 他讶异地抬头,幽蒙的眼底,竟似隐隐浮著受宠若惊。 一股密密麻麻的酸楚,霎时胀满她的心房。“你睡吧,我会在这里陪你。” 他怔望她,许久,叹息地扬嗓。“香韵,你是个好女孩。” “什么?”她一愣。 “你放心,一定会有个男人好好爱你、疼你的,刘至风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男人。”他认真地低语。 他这是在安慰她吗? 她失笑,粉唇弯起。“你以为我失恋了,就会自轻自怜,看不起自己?” “不会就好。”他迷蒙地眨眨眼。“别难过了。” “我没难过。”她不承认。 “傻瓜!在我面前,你不用逞强,你想哭就哭,我不会怪你,更不会笑你,我知道你很苦……”低喃的嗓音幽幽地逸去,转化为沉重的鼻息。 他睡著了吗? 她凝视他眉苇揪拢的睡颜,又著恼又心疼。 随口说了一段教她心慌意乱的话后,就自顾自地睡著了,也不管她怎么反应,而且,是她的错觉吗?为何她会觉得他有时候对她讲话的态度像个父执辈,或者该说,像个从小一直看著她长大的大哥哥?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她娇嗔地抿唇。“你怪不怪我、笑不笑我,我才不在乎呢!” 是啊,她才不在乎,这世上她唯一在乎的人只有uncleangel。 她倔强地想,妙眸却不争气地直盯著面前的男人出神! 第七章 uncleangel,为什么你要学著在波浪上跳舞呢? 因为我师父要我跟他玩一个游戏。 赢了,就能拥有我最想要的东西;输了,就失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赢了,就能拥有他最想要的东西;输了,就失去。 结果他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他不确定。他从来不许自己输,但或许,他根本从来没赢过? 梁冠雅自嘲地扯唇,悠悠睁开眼。 他恍惚地盯著天花板,一时还陷在闇黑的梦境里。梦里,他是个仓皇的少年,站在十字路口,找不到归家的方向。 又或者,他已经回到家了,只是那里已成了一座废墟,而他无助地在残垣瓦砾里翻找,却找不到一片童年的回忆。 童年,已经离他很遥远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曾不曾拥有过…… 梁冠雅苦笑,收回思绪,身旁忽然传来细微的声响,他一震,眸光一转,这才发现于香韵正趴在床沿酣睡著。 她竟然在这儿陪了他一夜,而且,还握著他一只手。 梁冠雅难以置信。他知道自己昨天发烧了,也隐约有印象她来探望他,喂他吃苹果泥,但没想到她竟会留下来继续照料他。 她,是关心他的吧? 有什么东西,在梁冠雅胸房里暖暖地融化了,他静静凝视著于香韵,用最温柔的目光描摹她清秀的五官,他喜欢她的眼睫,很纤长、很柔软,安静地收敛著,似天使的羽翼。 他看著,几乎有股冲动,想用自己的唇轻轻去点那羽翼,只是他怕惊飞了她,怕她就此远飏,飞离自己的世界。 他怕,再也见不到她…… “你醒来啦?”她迷迷蒙蒙地扬起羽睫,朝他嫣然一笑,那笑,恬恬淡淡的,却深深烙印在他心版。 “你不必留在这里的。”他嗓音沙哑。 “我看你烧得很严重,怕你半夜找不到人。”说著,柔荑搁上他的额头。“烧好像退了。” 烧是退了,可另一波热浪却在他胸海翻滚。 她却毫无所觉,仍是清甜地笑著。“你肚子饿了吗?想吃点什么吗?” “都好。”是感冒的缘故吗?他的嗓子沙哑得厉害。 “那我煮点粥给你吃好了。”她垂落视线,发现自己一只手还与他的握著,粉颊羞窘地一暖,连忙起身。 他怔怔地目送她太匆匆的倩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猛然醒神,下床走进浴室,眼见玻璃镜面映出一张胡渣点点的颓废脸孔,以及一头顶著鸟窝的乱发,他惊骇地倒吸口气。 他便是以这副尊容在她面前睡了一夜吗?老天! 梁冠雅急忙梳洗。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如此在意过仪容外表,只是在她面前,他不自觉地就像个想讨好老师的幼稚园学生,希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模样。 二十分钟后,他总算焕然一新,神清气爽地下楼。 她似乎也简单梳洗过了,长发扎成一束俏丽的马尾,系著围裙,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 听见他的跫音,她回眸一笑。“就快好了,你先到餐桌那边等著吧!” 他没听话,反倒坐上视野最好的厨房吧台边,盯著她轻盈来去。 她舀起一匙汤,仔细尝味道,唇瓣像含苞的玫瑰微微弯著,她的手纤细如一把白玉扇柄,炒起菜来却是俐落明快,偶尔,会有几根不听话的发绺垂落鬓边,她会轻轻地,将那发绺勾回耳壳后…… “你坐在这儿干么?”她发现发呆的他,俏皮地眯起眼,挥动锅铲驱逐他。“没事做的话去摆餐具好了!” 他点头,乖乖地前去摆设餐具,脑海却蓦地晃过一幅画面。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样被母亲赶离厨房—— 他怔住,在餐桌前站成一尊石雕像。 “你怎么了?”于香韵将清粥小菜一一上桌,见他一直傻站著,不禁担忧地问。“是不是烧还没全退?你头晕吗?不舒服吗?”说著,小手又要贴上他的额。 他下意识地躲开,心跳奔腾,无法承受更多的关怀。“我没事。” “那你怎么呆呆的?”一点也不像平常睿智精明的他。 “我……只是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 他想起母亲,想起他以为早就忘却的童年。 梁冠雅摇摇头,嘴角涩涩一扯。“没什么,我们吃饭吧。” 知道他不想多说,于香韵也体贴地不再追问,盛起两碗洒了蛋花和青葱的粥。 “你感冒还没好,吃点清淡的就好,这些小菜我尽量都不放油,你能吃就吃,不想吃就别勉强。” 他接过粥碗,扫视一桌美味料理,不禁微微一笑。“能吃到于总监亲自下厨做的小菜,真是在下的荣幸。” “的确是你的荣幸。”对这一点,她可不会自谦。“你知道吗?自从我的餐厅生意上轨道后,我都是聘任专业主厨,这两年我几乎已经不进厨房了。” “真的?”他扬眉。“难道你自己平常也不下厨?” “哪有时间啊,工作那么忙。”她叹息。“我连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都很难。” “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他蹙眉。“工作重要,身体更重要。” “这话应该说给你自己听吧!”她哧笑,横睨他的眼眸含嗔。“是谁把自己操到感冒发烧的?” 梁冠雅哑口无言,忽然发现也是工作狂的自己根本毫无立场教训她。 “我们两个都一样,就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她柔声道,挟起一块清蒸豆腐搁进他碗里。“快吃吧!” 他点头,默默地进食,她却是一面吃,一面若有所思地瞧著他。 “怎么?”他察觉到她的视线,讶异地问。 “啊,没什么。”她窘迫地别过眸。“我只是……嗯,你觉得好吃吗?” 他扬眉,半晌,俊唇一扯,似笑非笑。“于总监不是对自己的料理手艺很有信心吗?” 她一窒,懊恼地抿唇。“我是有信心,不过你这个客人也很挑剔啊!上回来我们法国餐厅,把我们菜单上的菜全尝遍了,还下了那么多评语。” “我评得很苛刻吗?” “……很有道理。”她不情愿地承认。 “那你要不要听听我对这桌小菜的评语?”声嗓含笑。 想挑衅吗? 于香韵瞠眸,倔强地扬起下颔。“你说啊!” “嗯……”他沉吟,手指扣著下唇。 这是他习惯性的沉思动作吗?于香韵失神地望他,不知怎地,她觉得这样的他透著几分难以形容的智慧性感。 “先说这道菜脯蛋吧!虽然是最家常的小菜,但——” “停!”玉掌忽然翻起,阻止他。 “怎么了?”他愕然。 “我不想听。” “为什么?” “反正我不想听。”她悄悄咬牙,不敢看他星光闪烁的眼。 她是怎么了?自从出社会工作以来,从不知何谓怯懦的她,却在他面前畏缩了,她不敢听,怕听到他话里一丝丝不屑。 她何时变成一个胆小鬼了? “很好吃。”低哑的嗓音送出一束温暖,如春日流水,沁入她心房。 她一怔。“什么?” “我说很好吃。”他温煦地微笑。“这顿早餐,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 “你……”她迟疑地凝睇他,心弦缓缓揪紧,紧得她胸口微微生疼——为何他随口一句赞美,她便感动至此? 她傻傻地愣著,伏在桌上的玉手轻颤著,宛如受惊的小动物,他不觉轻轻握住,保护著。 她颤然落下眸光,想挣脱,却虚软无力,他的动作如许温柔,根本无意囚锁她,她却觉得自己像坠入陷阱的猎物,已无处可逃。 为什么?她慌了,心韵狂野。 正当她六神无主,不知所措时,门铃匆地清脆唱响,破了这暧昧的氛围。 两人都是神智一凛,同时跳起身。 “可能是文森回来了,我去开门。”梁冠雅首先寻回镇定,走向大门。 于香韵不觉跟去。 门扉开启,出现的却不是文森俊帅挺拔的身影,而是一个鬓发半苍,眼神凌厉的老人。 “师父!”梁冠雅惊喊一声。 于香韵一震。来人竟是他的师父——梁查理? “见到我,很意外吗?”话锋藏著尖锐的讽刺。 梁冠雅身子一僵,神情凛然。“师父来台湾,怎么不提早通知我?我可以去接机。” “如果提早通知你,我就看不到这精彩的一幕了。”梁查理冷哼,凌锐的目光越过徒弟,落定于香韵怔忡的容颜。“我让你来收购公司,你却在这里玩女人厮混?” 这话未免太侮辱人! 于香韵气恼地瞠眸,正想出声反驳,粱冠雅抢先开口。 “你误会了,师父,这位是水晶饭店的餐饮部总监,于香韵小姐;于总监,这位是敝公司的总裁,梁查理先生。”他为两人介绍,平稳的声调听不出一丝异样的起伏。 但她却从他紧绷的下颔看出他情绪不定,瞧他站得背脊挺直,像个听长官号令的小兵——他很敬畏这个养父吧? 于香韵不悦地抿唇。“久仰大名,梁总裁。”她主动伸出手。 梁查理与她一握。“你就是于香韵?” “是。” 梁查理不语,锐眸染上兴味,嘴角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冷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师父,你感冒好些了吗?”于香韵离开后,梁冠雅倒来一杯热茶递给梁查理,恭敬地问。 梁查理回话的神态却很不耐烦。“一点小病,有什么好问的!”顿了顿。“收购水晶的进度怎么样了?你查到刘玉萍找谁当白衣骑士吗?” 还是公事重要啊。梁冠雅无奈地苦笑。 “我想应该是一家新加坡的财团,那家公司的董事长跟刘玉萍死去的丈夫以前是拜把的兄弟,我已经派文森去新加坡了解情况了,听说对方很为难,因为董事会不太同意插手这件收购案。” “那当然,只要有点脑筋的人都知道最好少跟我们师徒俩作对,以免下场难堪。”梁查理严苛地嘲讽,确定这场收购案己方仍占绝对优势,他似乎放下心,这才捧起热茶,闲闲地饮上一口。“刘玉萍想找人救这家烂公司?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可她仍然在努力游说中。”梁冠雅坐在书桌前,点阅文森寄来的最新e-mail,淡淡提醒师父别太乐观。“听说她不惜压低收购价,也希望对方能考虑。” “她想压低收购价?”梁查理眉苇一拧。“水晶的股东会允许她这样贱卖公司?” “刘玉萍对董事会很有影响力,毕竟这是她丈夫一手创建的事业,股东们对她还是很尊重。” “你不是说,你已经掌握了两席董事?”梁查理重重搁下茶杯。 “如果我们要开战,我有必胜的把握。”梁冠雅保证。 “只是会杀得血流成河就是了。”梁查理明白徒弟的意思,在脑海里迅速玩味过情势,眼神更阴沈。“她就是宁愿把公司卖给阿猫阿狗,也不肯给我!” 梁冠雅聪明地保持沉默。很早以前,他便猜到师父之所以想收购水晶集团,其实是因为与刘玉萍有些私人恩怨,并非基于专业考量。 就跟刘玉萍宁可贱卖公司给其他人一样,师父坚持收购水晶,也同样对不起私募基金的投资人,两方都是为了私怨在赌气。 明知是赌气,但只要是师父交付的任务,无论多不合理,他绝对使命必达。 梁冠雅漠然寻思,继续点阅电子邮件,倏地,一个熟悉的寄件id攫住他的注意力,他扫了一眼寄件时间,是昨天早上。 握著滑鼠的手微颤,他犹豫著是否该马上阅读信件,师父就坐在他面前,或许他不该如此冲动。 但,情感仍是战胜了理智,他点开信件—— deardearuncleangel: 最近我们饭店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好奇怪,有时候傲慢得令人生气,可对我,又很体贴…… “你在看什么?”尖利的嗓音如一道风刃,刮过他耳畔。 他一震,抬起头,迎向一双如极地般冰封的眼眸。 “你在笑。”梁查理平板地说道。 他在笑?梁冠雅惊骇。难道他在读信的时候,不知不觉微笑了? “我在看一封信,有人转寄笑话给我。”他尽量保持面无表情。 “你也会看人家寄的笑话?”梁查理讥诮地挑眉。“原来我的养子,不是毫无幽默感。” 梁冠雅闻言,涩涩地扯唇。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师父才会承认自己是他的养子。 只有在嘲讽的时候——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讨厌他吗? uncleangel的回信还是一贯简洁,却问入她心坎。 她讨厌他吗? 于香韵怔怔地出神,想起他强拉她出游,想起他坐在缆车上,紧张兮兮的模样,想起他为了替她寻回手链,不惜淋成一只落汤鸡,想起他发烧时,一个人孤伶伶地对抗病魔…… 她想著,胸口慢慢揪紧。 她,讨厌他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好像坐立不安的样子。” 午后,与欧洲分公司主管开过视讯会议,师徒俩利用难得相聚的时间,讨论各地业务,梁查理敏锐地发现梁冠雅有几分心不在焉。 “在等谁的回信吗?”他慢条斯理地问。 梁冠雅闻言,神情有瞬间僵凝,但很快地,便恢复一贯的冷静。“我只是在等文森的报告。” “是吗?”梁查理似乎不相信,丢下手上的文件,悠哉地靠上沙发椅背。“我一直想问你,你要收购水晶,待在台北运作不是比较方便吗?为什么要住到花莲来?” “因为花莲这家饭店是水晶集团的事业核心,我想就近观察情况。”梁冠雅保持平淡的声调。 “我看你想观察的,应该不是这家饭店的业务情况,而是某个人吧?”梁查理凉凉地接口。 梁冠雅下颔一凛。“我不明白师父的意思。” “我可不记得自己收了个这么笨的徒弟。”梁查理冷笑,犀利的目光缓缓割过梁冠雅脸缘。“你该不会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吧?” “什么话?” “女人只会令一个男人丧失判断力,最好少沾惹为妙。” “……我知道。” “你真的明白吗?”梁查理轻嗤。“如果你真懂的话,那个于香韵早上就不该出现在你房里。” “她只是来探望我。因为我有点发烧,她拿药来给我,她只是尽一个饭店主管的责任。” “煮早餐给你吃,也算是饭店主管的职责吗?” 梁冠雅默然不语。 梁查理打量他紧绷的睑孔,眼露嘲讽,站起身。“你好好把这些业务报告看一看,整理一份摘要给我,我出去走走。” “师父去哪儿?” “我去哪里,还得向你报告吗?”梁查理冰冷地掷话。 梁冠雅无言,黯然目送老人家颤巍巍离去的背影。几个月不见,师父似乎瘦了不少,气色也不佳。 是生病的缘故吗? 他很想探问,却知道自己一定得不到答案。 梁查理从不关心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关心,即便是跟在身边二十年的养子,他一样拒于千里之外。 梁冠雅曾不止一次试图接近这个养父,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是千山万水。 所以他从不公开承认两人是养父子关系,因为他从来没有机会真正喊一声“爸爸”…… 梁冠雅怅然回神,他深深呼吸,强迫自己专心工作,却老是不由自主地瞥向电脑萤幕。 梁查理料得没错,他是在等一封回信,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他不知对方是否看到信了,或者正犹豫著该怎么回。 他从不知晓,等待是如此教人心慌意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熬的折磨,自从信发出后,他便如坐针毡,一刻也无法安宁。 真该死…… 终于,电脑传来叮咚声响,他神智一凛,瞥向萤幕,果然发现收到新邮件,而且,正是他期盼的那一封。 该打开吗? 他颤著手,竟无法果断地按下滑鼠左键。 等了半天的回信,好不容易收到了,却不敢打开,他这算是哪门子的呆瓜? 梁冠雅死盯著电脑萤幕,自嘲地叹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我不讨厌他,我好像还……有点喜欢他。 老天!她在写什么? 寄出邮件后,于香韵顿时脸红心跳,全身发烫,有股冲动想要立刻将信call回来。 uncleangel该不会笑她吧?才刚跟前男友分手,又莫名地对另一个男人动心,而且,还是个前来收购公司的“敌人”。 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是笨蛋,你骂我吧!uncleangel,把我骂醒,我会听你的话的。”她喃喃自语,对不在眼前的男人撒娇。 只要她的天使一句话,她绝对遵从,若是他不许她胡乱动心,她也会命令自己心如止水。 只要他一句话…… 门扉忽地叩响,敲醒她迷蒙的神智,她眨眨眼,扬声唤:“请进!” 踏进办公室内的,是她怎样也料想不到的意外访客,他傲然挺立她面前,睥睨她的姿态傲慢如一尊神祇。 于香韵不著痕迹地蹙眉,不肯示弱地站起身,与他相对。“请问梁总裁有何贵事?” “我来看你。”梁查理闲闲地回应。 “看我?”她讶然。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若有所指地问。 “我不明白梁总裁的意思。”她凝神戒备。 他没立刻接腔,锐眸闪烁异样的辉芒,打量她许久,才悠然扬嗓—— “uncleangel,不晓得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你?你会来台湾吗?如果你来,我一定请你吃顿美味料理……” 一字一句,如雷如电,狠狠劈打于香韵惊疑不定的心房,她骇然睁眸,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鬓发半苍的老人。 “你就是……uncleangel?!” 梁查理薄唇微牵,似笑非笑。“如果我说我是,你会愿意请我吃晚餐吗?” 第八章 uncleangel,你一定谈过恋爱吧? 你认为爱情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但我想,爱会使一个人更坚强,也更脆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就是uncleangel。 名动国际金融界的梁查理,梁冠雅的师父,就是她的天使,她最最敬爱的人。 就是他…… 直到两人来到餐厅包厢里,对面而坐,于香韵仍挣扎在惊涛骇浪里,透不过气,几乎灭顶。 这个老人,该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但看著他的时候,她感觉不到熟悉或亲切,反而有一丝丝恐惧。 他眼神无情如刃,脸部线条尖锐,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冰冷的氛围,画出一道警戒线,外人只要稍稍僭越,便会惨遭冻伤。 “你好像很不自在。”梁查理看透她的惊慌。“你不高兴见到我吗?” 她一凛,极力压下负面情绪,菱唇扬起。“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没想到我的uncleangel是这么有名的一个人。” “你不是想像过我应该是个事业有成的菁英吗?”他嘴角一撇,似嘲非嘲。 于香韵又是一震。她的确想像过他是个成功人士,但如此高高在上,甚至被某些人奉为华尔街之神——她宁愿她的天使更平凡些、更温暖些。 她涩涩地苦笑,振作精神,轻快地扬嗓。“我们先点菜吧!uncleangel,你想吃点什么?” 梁查理接过菜单,一面浏览,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要叫我uncleangel,听著怪别扭的,直接叫我名字吧。” 她一愣。“叫你名字?你是说……查理?” “嗯。” 她怎能那样直呼他的名?多没礼貌啊!“我还是叫你梁叔叔好了,可以吗?” “也好。”他漫应,搁下菜单。“还是你点吧!我没意见。” “喔。”于香韵接回菜单。“uncle……呃,梁叔叔有什么不吃的吗?” “除了海鲜类的食物,什么都可以。”说著,他忽然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更激烈的咳嗽声,震撼她。 她不禁焦急。“梁叔叔,你还好吧?” “没事。”梁查理挥挥手,掏出手帕捣住嘴,片刻,咳嗽总算止住了,他盯著深色帕面染上的某种污渍,眉苇一揪,然后迅速收回手帕。 “梁叔叔,你是不是感冒了?咳得好厉害,要不要请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了。”梁查理拒绝于香韵的好意。“你不是要点菜吗?快点吧!” “是。”见他神情略显不悦,于香韵急忙点头,召来服务生,点了几道餐厅的招牌料理,开一瓶顶级红酒。 几分钟后,服务生送来清爽的开胃前菜,于香韵观察梁查理品尝的表情,见他似乎颇为满意,一颗心才安落。 她思索著该开什么话题,一时却想不到,只好问自己最感兴趣的。 “梁叔叔,当初你怎么会收养梁冠雅?” 梁查理听问,进食动作一顿,抬眸望她。“你想知道?” “啊、嗯。”她有些窘。他看她的目光实在太清锐,好似想看透她。 “也没什么。”梁查理放下餐具,好整以暇地解释。“三十年前,我忽然想领养一个男孩子,到育幼院去,他跟一群小鬼站在一起,我一眼就看中了他。” “一眼就看中?”于香韵好奇地扬眉,一时忘了尴尬。“难道他从小就特别出色吗?” “他长得是还不错,不过单从外表来看,也不见得特别出色。” “那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他最有野心。”梁查理嗓音清冽如冰,不含一丝情感。“所有孩子里,他最拚命想讨好我,力求表现。” “什么?”素手一颤,叉子铿锵一声,落上餐桌。于香韵浑然不觉自己的失态,只是紧盯著眼前面无表情的老人。“你说他……想讨好你?” “他站得很挺、很直,规规矩矩地就像个受过训练的士兵一样,他的眼睛直直看著我,不闪不避,我看得出来,他在求我,他在告诉我,只要我肯收养他,他一定会很乖很乖,绝不会令我失望。”他顿了顿。“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换过几个寄养家庭了,每一家最后都将他赶出来,连他父母的远房亲戚都不肯收留他,看来他挺不受欢迎的。” 为什么,他能用如此冷酷的腔调诉说一件如此悲哀的往事? 于香韵不敢置信地听著。 难道他完全感受不到梁冠雅当时的绝望吗?他只是一个孩子啊!一个乍然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的孤儿,却到哪里都讨不到大人欢心,他只求一点关爱,一点温暖—— “你怎么能够这样对他?”她瞪著神色漠然的老人,胸口紧揪,眼眸浮漾酸意。 “我怎么对他了?”梁查理若无其事地反问。 “你……”不该拿他当工具,不该从不宠他疼他,不该在他生病的时候,还放他孤伶伶一个人。“难道你一点都不爱这个养子吗?”她哑声问。 “有必要吗?”梁查理冷讽。“我供他吃住,供他受教育,栽培他成为我的接班人,在华尔街呼风唤雨,这样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远远不够!“他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你又知道他要什么了?” 她当然知道,因为他要的,正是天下所有失去父母的孤儿都想要的。 于香韵涩涩地闭了闭眸,难以言喻的酸楚在胸臆氾滥成灾。 梁冠雅,怪不得他的身影看来总是那么孤寂、那么落寞…… “你是怎么了?”淡厉的声嗓强拉回她出走的神魂。“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却老是问我另一个男人的事?” 她蓦然凛神,明白自己无意间惹恼了自己最敬爱的人,深深呼吸。“对不起,梁叔叔,我不问了。” 梁查理紧盯她苍白的容颜,良久,淡淡一问:“你喜欢他吗?” 她一怔。“什么?” “你喜欢冠雅吧?”梁查理问得直率。 一抹霜红迅速染遍于香韵颊叶,她又羞又窘,语不成调。“我……你还没看我的信吗?” “什么信?” 好吧,他应该还没看。于香韵别过眸。“我在信里告诉你了。”她小小声地说。 “所以,你是喜欢他的?”梁查理追问。 她咬唇,不想点头,也不敢摇头。 梁查理打量她女儿家的羞态,目光陡然一沉。“你不能喜欢他!” “什么?”于香韵惊怔。 “我不许你喜欢他,不许再接近他。”不容置疑的命令。 “为什么?”她不敢相信地瞪他,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 “没有为什么。”梁查理冷笑。“我说的话就是命令,难道你不肯听吗?” 她当然会听,只要是uncleangel说的话,她都会听,但…… 于香韵焦躁地掐紧掌心,不知为何,这回她似乎完全无法接受他的指示——他曾经命令过她不能接受至风的求婚,她答应了,但这次…… 她想反抗!背叛的言语已在唇腔徘徊,差点便要吐露,她强忍住,不许自己顶嘴。 就在此刻,服务生送上主菜,适时缓和了冷凝的氛围,他将开瓶醒过的红酒斟进两只水晶杯里,杯身曲线窈窕,晕著浓艳的色泽,宛如一朵带血的蔷薇,迷惑人心。 梁查理盯著特别订制的波西米亚水晶杯,半晌,嘴角冷诮一扬。“她还是那么钟爱水晶。” 钟爱水晶?谁? 于香韵努力镇定波动的情绪。“梁叔叔是在说谁?” “刘玉萍。”嘶哑的嗓音进落,竟似隐隐噙著恨意。 于香韵敏锐地感受到了,神经不觉戒备地绷紧。“梁叔叔认识我们董事长吗?” 他轻哼。“我们是老朋友了。” “老朋友?”她讶异。 “怎么?她没跟你说吗?”梁查理端起水晶杯,浅啜红酒。 她怔怔地摇头,今晚他们的对话,总是令她意外。 “也对,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跟前来收购公司的敌人有过一段情?” 平板的声浪灌入于香韵耳里,却是汹涌澎湃,卷起千堆雪。“梁叔叔跟董事长以前是……恋人?” “不错。” 怎么可能?!她骇然睁眼。“那你为什么要收购水晶集团?” “因为她背叛了我。”他嘴角一牵,笑意却不及眉眼。“所以我发誓一定要夺走她最珍贵的东西。” 她倒抽口气。“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要你转告她。”他冰冽地撂话。“你告诉她,我已经来了,她别想躲开我,我会追猎她追到她逃不了为止……” “谁说我想躲的?我不会逃!”包厢门口,传来一道锐气逼人的声嗓,驳回梁查理严酷的宣言。 室内两人同时惊愕地回眸。 是刘玉萍,她正昂然站著,身上仍是一袭贵气的旗袍,优雅出众。 认清来人是她,梁查理倏地咬紧牙关,眼角肌肉激烈抽搐。 她施施然走向他。“梁查理,你总算来了,我早料到你有一天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怎么?你很期待?”他怪异地扭唇,也站起来,与她对峙。 “该来的终归要来。”她冷笑。“我们之间的帐,就一次算清楚!” “你想跟我怎么算?”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水晶集团?” “我不会放手的。” “水晶集团根本不赚钱!对你而言,只会是个烫手山芋。” “那倒不见得,至少你们还有这家赚钱的饭店,而且有冠雅负责整顿,垃圾也能变黄金。” “你才不在乎垃圾能不能变黄金,你只是想夺走我丈夫生前最爱的心血!” “是又怎样?” “你!”刘玉萍气得脸色刷白,浑身颤抖。 梁查理打量她,不屑地冷哼。“当初你为了他背叛我,我就要夺走你们的定情物,等这间公司落入我手里,随我爱怎么糟蹋都行。” 她气绝,拚命深呼吸,好不容易调匀激动的气息。“好,我就看你能怎么样夺走水晶,你等著瞧,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我们夫妻的心血,落入你手里。” 浓眉一拧。“你的意思是,就算你贱价把公司卖给阿猫阿狗,都不会卖给我?” “没错!”她愤恨地呛声。“我不可能把公司卖给我最讨厌的人!” “你——”梁查理迎视她盈满恨意的眼眸,气息猛然窒住,哮喘吁吁,胸海一阵剧烈地翻滚。“咳咳、咳咳咳……”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吓著了一直怔然旁观的于香韵,她匆忙起身,奔向梁查理。“梁叔叔,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他摇摇头,想推开她,臂膀却软弱无力,忽地,他哀鸣一声,揪住疼痛不堪的胸口,往后仰倒——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怎样了?还好吗?” 接到于香韵的电话通知,梁冠雅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医院,急诊室医生经过初步治疗,已将梁查理转往加护病房。 “他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医生说暂时将他留在加护病房观察,等明天再进行进一步的诊断。”于香韵解释状况。 “进一步的诊断?还要诊断什么?”梁冠雅蹙眉。 于香韵凝视他难掩焦慌的神色,他一向极少显露情绪,现在却激动至此,可见对这个养父的在乎。 “你听我说。”她试著以温柔的嗓音镇定他。“梁叔叔他……罹患了肺癌。” 梁冠雅闻言,凝冻原地。“你说肺癌?” “嗯,医生在他衣袋里发现治疗的药物,梁叔叔自己也承认了,听说他两个月前,便在美国检查出自己罹患了末期肺癌。” “末期肺癌?”梁冠雅震惊地重复,一时无法消化这个讯息。“意思是,他已经无法开刀治疗了?” 于香韵沉重地点头。 真的不能治疗? 梁冠雅蓦地心神恍惚,跌坐在走廊长椅上。为什么师父连罹患癌症都不肯跟他说?他到底想瞒他到什么时候? 他双手抱头,唇间颤颤吐落沙哑的嗓音。“他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说,如果治疗得当,最多也许还有半年。” 只有半年! 丧钟在梁冠雅耳畔敲响,他倏地弹跳起身,再也控制不住胸海剧烈翻涌的浪潮,如一头失控的猛兽,焦躁地咆哮。 “为什么他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他连这种事也要瞒著我?我不应该来台湾的,我应该留在美国照顾他!” 说著,他恨恨地握拳捶墙,满腔悔意,却犹不得宣泄,郁积在眼底,成了暴风雨前的浓云黑雾。 于香韵望著他,片刻失神,体会到他的懊恼,她心弦一扯,幽幽地发疼。 “你听我说,冠雅。”她轻轻挽住他颤抖不已的臂膀。“这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你要冷静,你不能比病人还激动——冷静点,好吗?” “我不能冷静。”他嗓音喑哑。“我很气他。” “我知道,我知道。”她安抚他,声嗓如融融春日,暖化他冰凝的心。 慢慢地,他平静下来了,呼吸不再急促,理智也恢复了运作。 “抱歉,我刚刚一定吓坏你了。”他自嘲。 “不会啊。”她摇头。 “谢谢你,我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她拉著他一起在长椅坐下,柔荑与他大手温暖地交握。“看得出来你很关心梁叔叔,他有你这么孝顺的养子,真幸运。” “幸运的人是我。”他背靠著墙,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栽培我二十年,对我恩重如山。” 真的恩重如山吗?于香韵咀嚼他的话,心情复杂。为何她觉得梁叔叔除了给他丰盛的物质生活,情感却是吝惜分毫? “你为什么能这么敬爱他?”她忍不住问。“其实我不觉得……他很爱你。” 他一震,蓦地转头看她。 她在他幽深的眼潭里,看到情绪的波动——她伤了他吗? 她苦笑。“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他提到你的时候,口气都挺冷淡的。” “他跟你提到我?” “应该说是我向他问起你。” “这样啊。”梁冠雅沉吟,许久,无奈地扬嗓。“我大概能想像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他顿了顿。“他是个不善表达感情的人,其实他不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冷。” “是吗?”于香韵不太相信。 他涩涩地弯唇。“我还记得当年他领养我的时候,带我回美国,我上机以后,忍不住想起我父母就是死于飞机失事的意外,当场就在机上发作了。” 发作?她愣住。“你是说你在飞机上崩溃吗?” 他点头,眼神顿时迷蒙,思绪坠回久远的过去。“那时候我很惊慌,不停地尖叫、挣扎,几个空姐合力都没法架住我,那时候我真的觉得眼前一片黑,好像就快因为喘不过气而死,是师父……救了我。” “他救了你?” “他抱住我,要我看著他的眼睛,他告诉我,这世上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有他在,他是最强的,既然他在飞机上,这架飞机就绝对会平安抵达目的地。” “他以为他是神吗?”她不可思议。 他怅惘地微笑。“那时在我心里,确实当他是神,我想,我终于遇到一个能够保护我,也愿意保护我的人了。” 也就是说,他终于遇到一个会对他负起责任,不会把他当成烫手山芋丢开的大人—— 于香韵听著他沙哑的自白,心口莫名揪痛著。为什么她忽然好想抱抱他? “我很感激他。”他继续低语。“他其实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淡无情,他的心也有很热的一部分,只是他从不表现出来。” 她闭了闭眸,忍著胸口的疼痛。“你爱他。” “我想是吧。”他坦然地承认。“无论如何,他都是扶养我长大的人,是我的……养父。”最后两个字似有千斤重,很难从他口中卸落。 她直觉其中必有奥妙。“你好像都只叫他‘师父’,为什么不叫他一声‘爸爸’?” 他沉默许久。“我也很想能有机会,可惜……” 可惜他的养父从不给他机会。 纵然他不说,于香韵也能猜到他深埋的心声,她用力咬唇,蒙蒙泪雾瞬间在眸中聚拢。 这个男人,好傻好傻啊!他养父给他的,其实很少很少,但他回报的,却那么多那么多。 因为他太寂寞了吧?因为孤独已经烙进他骨子里,所以只要领受到一点点恩惠,他便会涌泉以报。 他真的,好傻…… 蓦地,于香韵呜咽一声,展臂圈抱住他,泪湿的眼睫颤颤地栖息在他领口。 “你怎么了?”他愕然。 “我不……知道。”她泣不成声。“我只是、很想……抱抱你。” 她恨自己不能及早拥抱他,不能在他最孤单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她好恨,好难过,悲伤在她心海翻滚。 “香韵……”感受到她母性的怜爱,梁冠雅震撼了,一时不知所措,好片刻,才颤抖著双臂,尝试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回抱她。 如此纤细荏弱的身躯,偏又如此坚强,教他怦然心动,好想将她折叠起来,随身携带。 他真的、真的不想放开她…… “谢谢你。”他以唇舌,膜拜她可爱的耳壳。 这句话,他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说了,早就清楚地彻悟,这女孩是他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宝贝。 “谢什么啊?”她哽咽。“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她做得可多了,她曾为他做的,太多太多,多到他几乎承受不起,此生永难忘怀。 他想著,不觉情动,捧起她泪涟涟的脸蛋,轻轻地吻去每一颗为他结晶的露珠,他吻她轻颤的羽睫,吻她小巧的鼻尖,吻她颊畔甜浅的梨涡,吻她如夜玫瑰般令他迷恋不已的唇。 他吻著,一面狂乱地低语:“我一想到你这张嘴,曾经给过别的男人,我就好嫉妒、好嫉妒,恨不得痛扁他一顿……” 她娇喘细细,在他绵密如网的亲吻里束手就擒。 “你一定不晓得,我有多渴望……” “渴望什么?” 渴望你。渴望有一天能见到你、接近你,却又怕无法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他惘然凝视她烟水迷离的眸,自嘲地勾唇。“我其实是个怯懦的男人。” 怯懦?业界一等一的并购高手,商场上的猎鹰,从不曾输过的男人——他,怯懦? “你不是。”她肯定地摇头,目光怜惜地勾勒他忧郁的眉宇。“你只是寂寞。” 他苦笑。 “不要再皱眉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难看?”她娇嗔地打趣他,忽然踮起脚尖,轻轻啄他的唇。 这主动的亲吻,教梁冠雅心跳乍停,想起傍晚在信里读到的秘密,他胸口一融,不禁低低一笑,俯首与她额头亲匿相抵。 医院苍白的灯光,在地面剪出两道纠缠的影,如一对交颈鸳鸯,甜蜜相偎,直到天际劈落一道严厉的雷响,惊飞这双爱情鸟——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了一对了?” 第九章 你说,你会永远听我的话。 是真的吗? uncleangel,我保证,我永远都听你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们两个是一对吗?” 梁冠雅无言,默默望著躺在病床上的老人,虽然精神不济,气色苍白,他仍是习惯高高在上,主宰一切。 “刘玉萍告诉我,前天你们俩在加护病房外抱在一起。”梁查理顿了顿,目光更加犀利。“于香韵本来不是跟刘玉萍的孙子在交往吗?什么时候跟你搭上的?” “她跟刘至风已经分手了,她也没跟我‘搭上’。”梁冠雅蹙眉解释,不喜欢听到这种带著贬抑意味的词汇用在他最在乎的女人身上。 “没跟你搭上,你们俩怎么会抱在一起?不要告诉我,她是在安慰你。”梁查理嘴角嘲讽一撇,斜睨著眼,看这平素不动声色的养子会如何辩解。 不料他竟坦然承认。“她的确是在安慰我,因为我很担心你的病情。” 梁查理一窒。冠雅担心他? 他咬牙,很不习惯有人对自己表达关怀,全身肌肉不觉绷紧。“你不用找借口,就算是安慰,也不一定要亲密成那样,你们之间肯定有什么。” “……” “你说话啊!事到如今,你还想瞒过我吗?”梁查理冷嗤。 梁冠雅注视养父严苛的表情,知道自己迟早必须与他正面摊牌,幽然叹息。“我没想瞒你,我的确想追求香韵。” “你说什么?”梁查理眉宇纠结,眸底火光跳跃。“你忘了我警告过你的话吗?我不许你跟她有牵扯!” “师父……” “谁都可以,只有她不行!你忘了吗?你是正常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求,我不会阻止你跟异性交往,你在纽约不管是跟女人约会还上床,我都随你去,只有一个要求,就是——” “绝对不能影响工作。”梁冠雅涩涩地接口。 “原来你还记得。”梁查理冷哼。 “师父,请你放心,我不会让香韵影响我的工作。”梁冠雅保证。 “你说谁我都相信,就是她,我、不、信!”梁查理讥诮地撂话,嘴角歪斜。“你以为我不晓得吗?她就是你这些年来一直通信的女孩,你心里是怎么想她的,我很清楚,她绝对有能耐动摇你的理智。” 梁冠雅默然无语。 这点,他无从反驳,虽然只与香韵接触这短短时日,他已透彻地领悟,她,就是他此生唯爱。 “这么多年来,我明知你跟她在通信,却从没有阻止你,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能控制自己,但我现在很失望,你跟外面那些为爱昏头的小伙子没什么分别,你……咳咳、咳咳咳……”话说到激动处,梁查理忽然咳嗽起来。 梁冠雅胃部一拧,急忙扶住养父上半身,拍抚他背脊,替他顺气。“师父,你还好吧?要不要我请护士来?” “我没事!”梁查理懊恼地阻止他,又剧烈地咳嗽一阵,才好不容易止住。 梁冠雅体贴地斟来一杯温开水,他接过,慢慢饮尽,一面平复呼吸。 “好多了吗?”梁冠雅问。 “我说了没事!”梁查理气恼地驳斥,嗓音尖锐,将喝空的水杯重重搁在茶几上。 梁冠雅无奈地牵唇,念头一转,极力压下满腔忧虑,故作淡漠地扬嗓。“师父,我跟文森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我不能陪你了。” “哼!”梁查理不以为然地歪唇,明知这个养子是想劝自己休息,却不好直接说,只得推说自己有事待办。 算他有点脑筋!梁查理嘲弄地想,正想挥手驱逐他离开时,眼角余光忽地瞥见门口飘来一道娉婷倩影。 他扬眉,脑中灵光一现。“冠雅,你先别急著走,我话还没说完。” “是。”梁冠雅恭谨地站住,目光直视养父。 梁查理清清喉咙,试探地问:“你曾经答应过,不论我交代你什么样的任务,你都会完成,是吧?” 梁冠雅一凛,从养父狡狯的眼神约略猜得出他想提出某种为难自己的要求,他闭了闭眸,无声地苦笑。 “师父请说。” “我要你去收购于香韵的餐厅!她总共开了三间对吧?一个月内给我买过来!” 冷冽的命令将梁冠雅冻成一尊冰雕,无法动弹。 师父要他收购香韵的餐厅?她曾经对他说过,她的餐厅就像她生的宝宝一样,是她的心血结晶,她的至爱,而他……竟要亲手抢夺她的宝贝? “你听见我的话了吗?”梁查理见他毫无反应,语气凌厉。 他暗掐掌心,控制翻腾的情绪。“收购那种小餐厅,对我们公司并没有好处。” “我知道,我也不是用公司的名义,是我个人想要。” “请师父给我一个理由。”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就是想要。”粱查理耸耸肩。“或者,你把这当成我的遗愿也行。” 遗愿?梁冠雅一震,眼神黯下。 “你到底听见没?你的答覆是什么?”梁查理不耐地质问。 他悄然深呼吸。“如果师父坚持,我会去收购。” “即使她因此恨你?” “我说过,我会完成师父交付给我的每一个任务。”梁冠雅面无表情地回应。 梁查理满意地勾唇,确定站在门口的女人容颜血色尽失,他才挥挥手。“很好,你可以走了。” 梁冠雅怅然转身,湛眸一抬,恰恰与一张苍白的雪颜相对,她哀伤地凝睇他,眼里藏著说不出的千言万语,如刀如剑,刺痛他—— “香韵!”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梁冠雅离开后,于香韵在病床畔的椅子坐下,静静削著她带来的新鲜苹果。 梁查理眯眼打量她,奇怪她一声不吭,照理说刚刚她听到他跟冠雅的对话,应该会提出抗议才是。 怎么竟没反应呢? 他疑惑地揪拢眉苇。“你刚刚应该听见了,香韵。”她不说,他就主动开口。“一个月内,冠雅会买下你的餐厅,无论你乐不乐意。” “我知道。”于香韵将切成片片的苹果摆上小碟,递给他。“吃点水果吧!梁叔叔。” 她怎能如此冷静?梁查理愕然接过水果盘,瞠视她。“你不在乎吗?” “我当然在乎。”于香韵淡淡应道。“我一直把餐厅当成我亲生的孩子,它们是我的心血结晶,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把它们交给其他人。” “那你……怎么不抗议?” “我能抗议吗?就算我抗议又如何?冠雅不可能违背你的命令。” 梁查理一窒。“你知道就好。”为什么这女孩的反应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你不恨冠雅吗?” “你希望我恨他吗?”明眸扬起,如两泓秋水,安静地映照出他无情的脸庞。 “我知道你希望我恨冠雅,你明知道我站在门口,却故意逼他做出那样的承诺,你是想告诉我,在他心目中,他还是重视你更甚于我。” “不错!我要冠雅左转,他绝不敢往右走一步!”梁查理恼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竟敢直率地戳破他的意图,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我不管冠雅跟你许过什么诺言,总之只要我不点头,他永远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永远不可能吗? 于香韵心口疼痛地揉拧,几乎碎了。“为什么你这么反对我们交往?” “因为你们不适合!” “又是这个理由?”她忧伤地凝视神情乖戾的老人。“之前你说至风配不上我,现在又说我跟冠雅不适合,为什么你总是不肯祝福我的感情?” “谁说我不肯祝福你?”梁查理好整以暇地扬眉。“我现在就觉得刘至风不错,你不如跟他复合吧!” “什么?”于香韵一震。 “我说,你最好回头去找刘至风。” “梁叔叔,你是认真的吗?”她嗓音发颤。 “不错!” 为了怕她接近冠雅,他宁愿她回到一个曾经劈腿的男人身边?她的天使,会如此对待她吗? 她不相信!这不可能,uncleangel一向最疼她宠她的,他不可能这样对她…… 明眸,酸楚地染红。“我不愿意。” “你说什么?”他愤慨地提高声调。 她鼓起勇气,直视他。“你听见了,我已经跟至风分手了,我不可能跟他再重来。” “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粱查理冷哼,凌锐的眸刃毫不容情地砍向于香韵。“你不是说过,只要是我说的话,你永远都会听,难道你想背叛我?” 她闻言,惊骇地颤栗。“我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想令最疼你的uncleangel失望?”他刻意放柔嗓音,步步进逼。 她顿时喘不过气,好似一只被困住的无辜白兔,逃不开,躲不了。 “你说话啊!”他持续威迫。“这十几年来,你写给我的信,难道全都是谎言?你全是骗我,哄我的?” “不是的、不是那样!”她失声喊,十几年来的依恋与仰慕,狠狠在她心口鞭笞,痛著她。“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话,都是真的……uncleangel,我不会对你说谎,永远都不会,请你相信我!” 她无助地求恳,而他,盯著她激动失神的模样,一时惊愕无语,半晌,才寻回说话的声音。 “要我相信你,你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清冷地声明。 她痛楚地闭了闭眸,很明白他话中涵义,好一会儿,她终于下定决心。“好,我会照你说的去做,可是也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请你……好好地对待冠雅。”她黯然低语。“他真的很敬爱你,很孝顺你,请你也给他多一些关怀,多一些温暖,好吗?” “你说什么?”梁查理无法置信,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真的不懂,如果你是uncleangel,你可以对我好,为什么对自己身边的亲人反而那么冷淡?”她凝睇他,剔透的泪珠湿润著羽睫。“我拜托你,多爱他一些好吗?如果可以,让他陪你一起吃饭好吗?不要让他总是一个人……” 忆起曾在餐厅里看过的,那道孤寂的身影,她心碎了,满腔爱怜在喉间哽咽。 “我希望他快乐,希望他能常常笑,希望他不要总是忙著完成你交代的任务,忘了照顾自己——如果你不愿意我接近他,那就让他接近你吧!他会很高兴的,一定会……” 泪滴如流星,无声地坠落,她不愿梁查理看见自己软弱的哭颜,急忙起身,背对他。 他瞪著她纤细却傲挺的背影,嗓音干涩。“你真的那么爱冠雅?” 她没有回答,默然离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不肯见他。 连续两天,梁冠雅想尽办法要见于香韵一面,她却一直躲著他,他打电话她不接,他传简讯,她只是冷淡地回应一句—— 别找我了,我不会再见你。 他想,她是生气了,因为他答应师父要收购她的餐厅,要残忍地夺去她最重要的孩子,所以她恼了,不愿再与他相见。 我不会再见你。 短短一句话,却在他心头绵延成万里长城,难以攀越的高墙。 难道就此放弃?难道他永远只能在这一头,遥想著远在另一方的她?难道他真有勇气承受她的冷漠与憎恨? 不,他不能!梁冠雅悚然寻思,冷汗在体肤氾滥——他不能承受,无法放弃,他要见她,非见到不可! 他来到饭店大厅,表明自己vip的身分,坚持见餐饮部总监一面,大厅经理不敢得罪贵客,婉转地解释。 “抱歉,梁先生,我们于总监真的不在。” “她不在?去哪里了?” “这个我不清楚。” “那就去问个明白!” “嗄?可是……”大厅经理很为难。 梁冠雅蹙眉,念头一转。“那你们刘董事长呢?她在吗?” “啊,她在办公室。” “请让我见她一面。” 梁冠雅退而求其次,得到刘玉萍首肯,前往她私人办公室拜会。她一见到他,开门见山便撂下话。 “你是来问我香韵的行踪,对吧?” “不错。”他不讳言,坦然颔首。“如果刘董事长方便的话,麻烦告诉我。” “没什么不方便的,要我告诉你也行。”刘玉萍唇角微妙一牵。“她去台北了。” “台北?”他愣了愣。“她是去视察自己的餐厅吗?” “她去看展。”明眸闪烁挑衅的光。“是我孙子至风的摄影展。” “她去看刘至风的个展?”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对至风余情未了。”刘玉萍仿佛看出他的疑虑,笑笑地解释。“她跟我说,只要至风肯好好向她道歉,她愿意原谅他,跟他重新开始。” 她打算跟刘至风复合?怎么可能? 梁冠雅面容一凛,眸光复杂地黯下,他强抑住胸口翻腾的怒焰,冷冽地扬嗓。“刘至风用情不专,背叛她的信任,她不可能再回到他身边。” “谁说不可能?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清锐的目光如箭,精准地射穿刘玉萍假装淡漠的面具,她气息一颤,全身肌理悄然绷紧。 这年轻人,果然不好对付…… “我会亲自找她问清楚。”好片刻,梁冠雅方深沉地回话,他顿了顿。“另外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刘玉萍凝眉。“什么事?” “是关于我师父的事。”他紧盯她,不放过她表情任何一分变化。“虽然我不清楚之前他跟你到底有过什么恩怨,但我能确定,他很在乎你。” 她骇然一震。“你这什么意思?” 他不动声色。“从师父交付我收购水晶集团这件任务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他的动机似乎很不单纯——” “因为他想报复我!”她激动地打断他。 “没错,他是想报复你,但如果真的想要报复,不必等到现在才下手,他很早以前就可以这么做了。” “我不明白!” “他是两个月前,才下令我收购水晶的,两个月前,正好也是他检查出自己得了肺癌的时候。”他停顿两秒,无声地叹息。“他不是真心想收购这家公司,我可以感觉到这阵子他其实是很犹豫的,他应该只是藉此想跟你见最后一面。” “你、你胡说什么?”刘玉萍惊骇得嗓音发颤,指尖不觉用力掐进掌心肉里。 梁冠雅静静地注视她。“你们以前曾经是一对恋人,对吧?我想师父他很可能……还爱著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还爱著我吗?” 刘至风轻声问著前来看展的于香韵,两人并肩而立,目光都凝定在一幅巨型摄影作品上。 一个静坐看海的女人,独占了半面墙,唇畔如梦似幻的笑,放肆地勾引观众的视线。 “你不爱我了,对吧?”刘至风语音沙哑。 于香韵心弦一紧。“对,我不爱你了。” 沉默,在一对旧情人间蔓延,谁都不说话,静静回忆从前,咀嚼爱恋成空的滋味。 片刻,刘至风忽然笑了,他一向游戏人间,对感情也不甚执著,既然爱要走,他便挥挥手,留也不留。 “这幅作品,就送给你吧!”他笑望于香韵。 她讶然回眸。“你要送我?” “这幅作品是我近年来最满意的,本来是非卖品,想说自己留下来做个纪念。” “纪念什么?” “还问?当然是纪念我失去的宝贵恋情啊!”他半真半假地哀叹。 于香韵噗哧一笑,望向他的眉眼弯弯,勾著些许无奈——他还是他,依旧是那个玩世不恭的大男孩。 “这张照片,你确实拍得很好。”她柔声赞美。“你能拍出连我自己也没看到的自己,真的很有才华。” “所以你当初才会喜欢上我吧?”刘至风嘻嘻笑。 她不置可否,只是微笑。“你真的要将你最得意的作品送给我?” “这个嘛……只要你肯告诉我一件事,这幅绝世珍宝就是属于你的。” “什么事?” 刘至风咳两声,神情一整,难得正经。“我很想知道,当我拍下你这张照片的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 果然! 于香韵自嘲地牵唇。她早料到刘至风想问什么——他不知道缠著她问过几百遍了。 她静默半晌,终于决定道出秘密。“其实那时候,我正想著uncleangel。” “原来你在想他?”刘至风拧眉,说意外好像也没那么意外,他早该知道只有她最仰慕的天使能令她展现那样独一无二的甜美。“说句老实话,香韵,我觉得你已经远远不只把他当一个善心的助养人看待了,你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对他是什么感觉? 轻轻一问,在于香韵心头压下的,却是千百斤的重量。 她愿意倾尽全力给他自己的所有,纵使他什么都不要,他从来不曾求过她什么,也不曾对她倾诉心事,但她却能感觉到自己很靠近他。 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就像她把他当生命中最特别的人,他亦如是待她。 但也许,她错了…… “至风,你知道吗?我终于见到了uncleangel。”她忽地抵挡不住排山倒海袭来的悲伤,颤声低语。“可是他……好陌生,我不能相信他就是这十几年来一直跟我通信的人,他好冷漠,连自己的养子也不关心,这样的他,怎么可能疼爱我?他甚至不许我接近他的养子……” “是梁冠雅吗?”刘至风涩涩地问,这是于香韵第一次在他面前剖白心声,却是在两人分手以后。 “你怎么知道?” “是奶奶告诉我的,她说你好像喜欢上他了,要我想想办法,把你追回来。” 原来如此。于香韵惆怅无语。 刘至风仔细观察她眉宇深锁的容颜。“我做不到,对吧?” 她一怔。 他重重叹息。“或许我们曾经相爱过,但我从来不曾真正走进你心里,你表面上平易近人,温暖友善,但其实对谁都保持著安全距离,我从来看不透你真正的喜怒哀乐。” “对不起。”她感受到他的无奈,真诚地道歉。 “别这么说。”他摇头,苦笑。“那个梁冠雅,他做得到,对不对?他能看透你。” 不错,他能看透她,她在他面前,透明得就像一块水晶。 “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他追问。 她茫然无语。 如果是爱,也未免来得太急、太仓促,在她还没能筑好防卫线以前,便攻陷她心城。 于香韵苦涩地敛眸,水烟迷了她的眼。 刘至风紧盯她,又是一声长叹。“香韵,我认输!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喜欢动脑筋的人,讨厌复杂的人生,我喜欢简简单单,悠游自在,你太难懂了,不是我能摸清楚的女人,我们分手也好。” 的确,他们分手比较好。 她扬起眼睫,朝他送去嫣然浅笑。 他也会意地回她一笑。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刘至风送于香韵离开艺廊,户外,晴空朗朗,阳光灿烂,似是祝福两人初萌芽的友谊。 “对了,你那个怪叔叔不许你接近梁冠雅,你做得到吗?”刘至风站在朋友的立场,关怀地问。 “我不能背叛uncleangel。”于香韵哑声回应。“他是我这辈子最亲的人,我不想令他失望。” 刘至风眯起眼,替她抱不平。“你不想让他失望,却必须伤害自己,看你心痛,他就会高兴吗?” “我不会痛的。”她温声反驳,唇畔漾开的笑,宛如从最高处坠落的月光,澄澈、透明,令人哀伤。 就连一向粗线条的刘至风,看了也不舍。 “嘿,你别这样。”他不禁展臂,轻轻揽住她。“你明明很难过,干么要假装坚强呢?你啊——”未完的言语蓦地随风消逸。 于香韵察觉到刘至风的异样,顺著他眸光的方向望过去,娇躯一震,心韵乍停—— 梁冠雅?!他怎么来了? 她慌了,胸海翻起滔天巨浪。她不想见他的,逃到台北来便是为了躲开他,他为何还要追来,为何就是不肯放过她? 他远远望著她,眸光犀利深邃,固执地追缉她,她咬牙,僵站著如一朵冰冻的玫瑰,竖起防备的尖刺。 “香韵,你过来!”他漠然扬嗓,命令般的口吻仿佛召唤一个逃家的小孩。 她气恼地别过头,不理会。 刘至风察觉两人之间异样的眼神交会,好奇地扬眉,低声问:“他就是梁冠雅?” “嗯。”她不情愿地颔首。 刘至风轻声一笑。“既然能看透你的人来了,我这个过期男友也该识相点闪人了!”语落,也不知是否有意恶作剧,他先在前女友颊畔印下一吻后,才若无其事地转身。 梁冠雅眼色一沉。 刘至风离开后,他大踏步走向于香韵,见她低敛著眉眼就是不肯面对他,他恼了,妒火与怒火在胸臆交相煎熬。 “你真的打算跟刘至风复合?” “我要怎么样,你管不著!” “我当然要管!”他咬牙切齿,几乎想抓住她肩膀,狠狠摇醒她。“你忘了吗?他根本对你用情不专!你怎么能够傻到再次相信这种男人?” “我傻不傻,都不关你的事。” 冰冽的声嗓瞬间浇灭梁冠雅焦灼的心火,他深呼吸,目光锁定她苍白似雪的容颜,放缓语气。“你是不是气我?香韵,因为我答应师父收购你的餐厅,所以你才不肯理我?” 她咬唇,默不作声。 他以为自己猜对了,握住她肩膀,将她转过来。“你听我说,香韵,你知道我一向听师父的话,他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但是不论他要我从你手上夺走什么,我保证,以后我都会加倍奉还给你!” 她闻言,身子一颤,愕然扬眸。 他温煦地微笑。“你听著,有一天我一定会把餐厅还给你的,不管你要加上什么利息,就算要我所有的身家财产来赔偿,我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你……你干么要这么做?”她屏住气息,不敢相信。 “你还不懂吗?”他苦笑,大掌捧住她冰凉的脸颊。“因为我不想从你身上夺走任何东西,因为我不在乎任何人对我的看法,只有你……我不想你讨厌我。” 最后这句,极轻极轻,如风中绯樱,飘落她心上,渲染的是血色。 她痛到嗓音破碎。“冠雅,你怎么……怎么这么傻?” 他在她话里听出浓浓的心疼,蓦地展臂圈拥她,紧紧地,好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不要离开我,香韵,你怎么气我怨我都没关系,我一定会补偿你,我不想让你走,只有你,我不能失去。” 她全身颤栗。 她也不想失去他啊!她不想离开他,无法想像再也见不到他,但…… “香韵,我爱你!”他热烈地表白,下巴钟爱地摩挲她,和他的心一起溺进她柔软的发瀑里。 她蓦地低咽一声。 他怎能爱她?怎能如此不顾一切?她不值得! “不行的,冠雅,梁叔叔他……不许我们在一起。” “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他。” “可你不也很听他的话?” “我是很听他的话,但我不会因为他就放弃你。”他认真地许诺。“我会为你奋战的,香韵,你相信我。” 她悚然。他愿意为她反抗养父? “可是……可我不能啊!”她抓紧他衣襟,怆然哭喊。“我答应过他,要永远听他的话……” 他身子一凛。“为什么你要答应他?” “因为他就是uncleangel啊!”她扬起泪眼婆娑的脸蛋,激动地呐喊。“冠雅,我跟你说过,这世上他是我最亲最重要的人,我不能违背他!” 他震住,眼神千变万化,难以置信,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说我师父是uncleangel?你怎么能确定?” “是他告诉我的!”她轻声啜泣。“他把我写给他的信念给我听,如果他不是uncleangel,不可能知道我们通信的内容。” “所以你就答应他不再见我?”他干涩地问。 她黯然点头。 “那刘至风呢?也是他叫你来找他的?” “嗯。”她又点头,轻轻推开他。“对不起,冠雅,我真的不能不听他的话。” 他懊恼地瞪她,半晌,忍不住低吼。“你这傻瓜!你干么要这么服从他?就算他是你的uncleangel,是你的助养人,你也不用拿自己的幸福来献给他啊!” “你不懂,你不明白。”她仰望他,羽睫忧伤地颤动。“他是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我从小到大,等于是他看著我长大的,不管高兴或难过,我第一个想诉说的人就是他。我打工被人欺负,是他教我怎么讨回公道,我想开餐厅,他一个步骤一个步骤跟我讲解怎么跟银行交涉贷款,我遇到什么疑难麻烦,都是他帮我解决……我不能不听他的话,我不想辜负他对我的期望!” 梁冠雅无言,胸口揪著、痛著,他掩落眸,静静地感受于香韵对uncleangel的浓烈敬爱。 她是真的将他当成亲人了,是她在这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你真傻。”他睁开淡淡染红的眸。“为了不辜负他,你宁愿自己受苦?” “我不苦,一点也不。”她倔强地否认。 他蹙眉,蓦地捧住她湿润的脸颊。“别管什么uncleangel了,香韵,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愿意吗?他怎能这样问她? 于香韵咬紧牙关,在蒙眬泪光里描摩眼前令她眷恋不已的俊容。“我……不愿意。” “你说谎!”大掌紧了紧,几乎掐痛她。“你答应过不对我说谎的……” 她什么时候答应过他了? “放开我,求求你……”她求饶,细软的嗓音像猫咪,呜咽著,牵痛他的心。 他蓦地深吸口气,克制著再次拥抱她的冲动,好想、好想就这么将她揣入怀里,贴在最靠近心魂的胸口,永不离分。 “嫁给我吧!香韵。” “嫁给你?你疯了吗?我说了我们两个不可能的!” 他温柔地望著她惊慌失措的模样,悠悠叹息。“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一定马上就会sayyes。” 她凝眉。“什么意思?” 因为他才是正牌的uncleangel,他才是那个从十四岁那年便开始与她通信的助养人,他才是她在这世上最亲最亲、最重要的人。 但他,从来不想利用自己的身分来折服她—— 星眸熠熠,内敛地、深情地照耀她。“你听我说,香韵,我们都不应该让任何人来决定自己的未来,就算那个人跟我们多亲都一样,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作主。” 自己的人生,自己作主? 她怔忡地望他,望进他深邃的灵魂之窗。这个男人,总令她感到深不可测,他身上仿佛有无尽的宝藏,只待有缘人挖掘。 她,会是那个人吗? “你好好想想吧!”他对她微笑,那笑,是说不出的宠爱与纵容。 第十章 如果有一天,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会认出我吗? uncleangel,我一定会。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要她好好想想。 所以这几天,不论白天或黑夜,不管得空或不得空,她总是会忽然走神,怔忡地想著。 想著他,想他如宝石般迷人的眼瞳,想他从容不迫的身影,想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原来思念一个人是如此甜蜜又如此苦涩的滋味,思念一个人会将心都掏空,出清所有的空间,只为了容纳那人所有的一切。 思念一个人,潇洒便与你诀别,平静跟你分手,而你竟然一点也不在乎它们的远去,你甘愿身陷囹圄,受相思折磨。 从小到大,她初次领受这样甜美的痛楚,这是恋爱吗?或者比恋爱还深刻、还隽永? “uncleangel。”习惯性地,于香韵又轻轻喊著这个名。 但这回,她忽然感觉到心弦强烈紧扯,几乎绷断,纤纤手指停在电脑键盘上,却是颤抖著,无法敲下只字片语。 没办法了,自从她得知梁查理就是她最敬爱的天使,她再也没办法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地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的天使,她曾以为自己与他很靠近,现在才惊觉,原来他们之间隔著千山万水。 她的天使,她曾以为他是她此生最信赖的一颗星,如今仰望夜空,她看见的却是梁冠雅深情包容的眼。 她的天使,似乎已不再令她眷恋,她万分牵挂的,是另一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 于香韵蓦地起身,在办公室内焦躁地踱步,她不愿相信自己的背叛,她背叛的,不仅是十几年来最疼她的人,也是自己的心。 “不可以,我不可以……”她喃喃自责。 窗外,悄悄地溜进一道轻风,爱抚她鬓边墨黑的发丝。 风在她耳畔低语,说著她听不懂的秘密,她好慌,忽然难以言喻地心痛,不知不觉落下一颗剔透的眼泪。 她不明白自己哭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得到太多。 她仓皇离开办公室,来到饭店餐厅。他果然在那儿,坐在临窗的餐台边,一个人,独自用餐。 他依然孤单,依然寂寞,依然紧紧地牵引她的心—— 于香韵低咽一声,踉跄地转身,踏著虚浮的步履,匆匆赶往医院。 很意外地,梁查理并未待在病房里,护士小姐告诉她,刚才有个访客推他出去散步了。 于是她来到户外庭园里,眸光流转,几分钟后,才在一株高大的榕树下,发现梁查理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他身旁,还站著一个女人,是她很熟悉的女人。 刘董事长? 于香韵愣住了,没料到一向视对方为仇敌的两人竟会相偕出来散步,发生什么事了? “董事长,梁叔叔。”她走上前,犹豫片刻,才轻声打招呼。 见到她,刘玉萍好似很尴尬,勉强牵开一抹笑。“香韵,你也来探望查理啊?” “嗯,我有些事想跟梁叔叔说。”于香韵解释,目光仍在刘玉萍脸上迟疑地流连著。 后者更难堪了,别过头,咳两声。“既然这样,你们俩慢慢说,我先走了。” “你还会再来吧?”见她要走,梁查理似乎很不舍,冲口问道。 她回眸,抛给他一朵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当然会再来。” 语落,她盈盈离去,梁查理目送她比年轻时更显优雅自信的倩影,嘴角若有似无地扬起。 于香韵一怔。 她没看错吧?那是微笑吗? 直到那道勾惹他视线的倩影淡去后,梁查理才转过头,面对于香韵,悠悠扬嗓。“你也该来找我了。” “对不起,梁叔叔。”于香韵以为他在责备自己的疏忽。“因为我这几天比较忙,所以——” 他比个手势,阻止她继续解释。“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怕见到我,我又强迫你远离冠雅,所以干脆不来了,对吧?” “我——”于香韵窘然无语。她的确是抱持著这样的想法没错,只是遭人明白地揭露,总是不好意思。 “既然你今天会来找我,想必已经做好什么决定,对吧?”梁查理再次道破她心思。 她悄然叹息,扬起眼睫,坚定地迎向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没错,梁叔叔,我就是来告诉你我的决定。” 梁查理微妙地勾唇。“你说吧。” “我来告诉你——”她深吸一口气。“我不会离开冠雅。” “喔?”他扬眉,不置可否。 她看不出他是否正压抑著怒火,鼓起勇气继续告白。“我爱他。” “是吗?” “我知道你觉得我跟他不适合,也知道你希望我跟至风复合,但我已经不爱至风了,我不会为了讨好你,就出卖自己的感情。” 梁查理默然,不动声色。 于香韵悄悄咬唇。“我爱冠雅,他也爱我,我们不会因为你的阻挠就分开,我们会努力说服你,直到你同意我们在一起。”她坚毅地表明。 梁查理嗤声一笑。“就算我要冠雅去收购你的餐厅,你也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你是uncleangel,我就算把所有东西给你都无所谓,只有他……不行。” 是的,只有梁冠雅,她绝不放弃! “对不起,梁叔叔,我知道我令你失望了。”她痛楚地闭了闭眸。 梁查理打量她,从她苍白的雪颜,看到她半藏在衣袖里,颤抖的指尖——她明明害怕他气恼,却还是坚决地表达意志,她是个勇敢的女孩。 他微笑了。“你没令我失望。” “嗄?”她愕然扬眸。 梁查理抬起头,凝视澄蓝的晴空。“以前我跟玉萍,是一对恋人,我们曾经论及婚嫁。”他忽地悠悠说起故事。 于香韵怔忡地听著。 “她的父母嫌我是个穷小子,不许她嫁给我,有一天,我们约好了要私奔,我左等右等,她却一直没出现,我焦急地到她家找他,被佣人挡在门外,一个月后,她结婚了。” “你是说,她嫁给我们老董事长?” “没错,她背叛了我,嫁给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于香韵惘然。原来他与董事长曾经有过那样一段过去,怪不得他会坚持收购水晶集团,而董事长会那么激烈地反抗。 她凝视梁查理阴暗的侧面。“你到现在,还恨我们董事长吗?” “我是恨她。”他讥诮地撇唇。“因为她背叛了我。这几十年来,我在美国奋斗,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在她面前扬眉吐气,让她后悔莫及!” “你成功了。”她幽幽低语。 “没错,我成功了。”梁查理脸上不见一丝喜悦或得意,只有浓浓的郁色。 她忽然懂了,眼前这个老人,其实一直深爱著当年的恋人,强烈的恨是源于强烈的爱。 “玉萍告诉我,当年她毁约,是因为她不能背叛她的亲人。当年他们家的公司出了一点问题,财务周转不灵,她为了拯救家族事业,只好答应嫁给一直深爱她的青梅竹马。她承认自己很对不起我,但她丈夫真的对她很好,甚至为了她喜爱水晶,将一手创立的饭店改名为‘水晶’。” “嗯,我也听至风说过,老董事长真的很疼爱她。” “她说,她不能对不起死去的丈夫,所以绝不可能把水晶集团卖给我。”梁查理一顿,自嘲地歪唇。“没想到我到现在,还是争不过那个男人。” “这不是争不争得过的问题!”于香韵急忙为刘玉萍辩驳。“我相信董事长是爱著你们两位的,她愿意来医院探望你,就表示她还是关心你的,而且你昏倒送医那天,她也很著急。” “我知道。”他微微一笑。“所以我也想开了,只要她肯在我人生最后的日子陪伴著我,我又何必一直斤斤计较著过去呢?” 她一愣。“你们和好了?” “嗯。”他转过头,眼神难得下再冰冷如寒潭,而是流动著淡淡的暖意。“我决定不收购水晶了。” “真的吗?” “我也不会再过问你跟冠雅的感情。” 于香韵震住,这转变来得太突然,她措手不及。 梁查理深深地凝视她。“你还记得之前我逼问你是不是对我说谎,你哭著说你永远不会骗我吗?老实说那时候,我有点感动,我想你是真的很爱uncleangel,把他当成亲人一样孝顺。” “你……你是啊。”粉颊羞窘地暖烫。“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人。” 他摇头。“我不是。” “啊?” “我不是uncleangel。”他紧盯她,缓缓吐露实话。 她惊骇不已。“你、你不是?那是谁?” “冠雅。” 清淡的回应瞬间抽去她肺内所有的空气,她可笑地张唇,痴傻地杵在原地。“你说冠雅……才是uncleangel?” “不错。”他点头。“冠雅从十四岁那年便开始拿自己的零用钱助养世界各地的孤儿,我是后来看了你写给他的信,才发现这件事,也才会知道你们的通信内容。” “你、你偷看我们的信?”又是一枚炸弹,在她心海引爆惊涛骇浪。 “抱歉。”梁查理不甚真心地道歉。 她哑然无语,兀自领受著海啸余威。 梁冠雅是uncleangel?她最爱的男人,原来就是她多年来一直仰慕依赖的人? “还不快去找他?”梁查理温声催促。 “啊!”她这才恍然醒神,旋身飞奔几步,脑海倏地灵光一现,又回过头,焦切地问:“他曾在信里告诉我,他跟养父玩一个游戏,赢了,就能拥有他最想要的东西——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这谜题,她一直无法解开,她的天使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梁查理眸光黯淡,嗓音变得沙哑。“但我可以告诉你游戏内容。” “是什么?” “那时候,我教他投资股市,我告诉他,我每个礼拜都会检查他的投资绩效,如果他连续两个礼拜达不到我的要求,我就送他回育幼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站在她租的小木屋外。 邻近海滩的小木屋,原本是一家民宿的主人所拥有,她租下其中最隐僻的一栋,早晨,听海潮醒来,深夜,在浪里睡去。 木屋的外观是蓝白色的,比希腊的天空还晴朗的蓝,比爱琴海的浪花还美丽的白,户外简单地围著篱笆,圈出一方小庭院。 她在院子里,种了满满的油菜花,嫩黄色的花蕊迎风招展,洋溢著纯朴的生命力。 他蹲下身,手指逗弄著可爱的花瓣,想到她或许也曾这样调戏花朵,俊唇噙起温柔的笑意。 于香韵站在几步之外,怔望著梁冠雅英气飒朗的身影。 听文森说他出外散心了,她慌乱地四处找他,没想到他竟会来到自己的家门外。 为什么是这儿?是不是他已经想她想到无法自持了,像她一样,胸口教思念的虫咬得疼痛不堪,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心? 为什么不直接找她?是不是他不愿逼迫她,为了给她从容考虑的余裕,宁愿自己受相思的苦? 他好傻!太傻了! 于香韵伏敛羽睫,呼吸在喉间哽咽,酸著、痛著,泪潮在眼里汹涌。 他……一直就是如此宠她啊! 如果有一天,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会认出我吗? uncleangel,我一定会。 为何她当时能够如此大言不惭?他问话的时候该是怀著满腔希冀,而她却答得那般漫不经心! 她是笨蛋,自以为是的笨蛋!她不但没认出他,一开始还拿他当敌人看,他说要跟她做朋友,她嗤之以鼻,他压抑在行动里的怜惜,她当他别有居心。 她怎么能认不出他?怎能认不出将她呵护在掌心里的人? 她伤了他,她一定很令他失望…… 她伸手掩唇,捣住脆弱的呜咽,然后匆地飞奔向他,从他身后环抱他,粉颊贴在他令她依恋的宽背上。 他震动一下,很快地,便猜出来人是她,扬起低哑的嗓音。“香韵,你怎么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轻泣地道歉。“你骂我吧!你骂我,好不好?” 她如此伤他,他实在应该狠狠地责罚,赏她一顿爱的鞭笞。 “我干么要骂你?”他失笑,转过身来,珍重地捧起她小巧的脸蛋,见她神色惨澹,眉苇蹙拢。“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因为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天大的笨蛋。”她懊恼地自责。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她蓦地顿住。既然他一直守著自己是uncleangel的秘密,她就不该说破,她知道,他是因为太爱她才不肯以这样的身分折服她,她该成全他这番情意。 “你怎么不说话?”他没看出她灵慧的脑袋转著什么念头。 她含泪微笑。“我见过梁叔叔了。” “你见过他了?”他下颔抽凛。 “我跟他说,就算他反对,我也决定跟你在一起。”她仰望他,水蒙蒙的眼潭情意分明。 他面色一亮。“你真的这么说?” “嗯。”她点头,踮起脚尖,甜美的馨息在他耳畔缠绵。“我跟他说,我爱你。” 梁冠雅全身颤栗,感觉一股刺麻的电流由耳际直窜最接近心脏的那根神经,他屏息,不能言语。 “我爱你,冠雅,我想嫁给你,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温柔的情话,无情地挑逗他的心。 他竟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抵抗。 “你怎么不说话?”换她著急了,玫瑰色的脸蛋害羞地憩在他肩头,不敢抬起。 该不会她示爱得太大胆,把他给吓呆了? “我、我……”他激动得口吃,好似牙牙学语的孩童。“我太高兴,我没想到……” 他蓦地咬牙,不再说话,直接用行动表白心声。 于是,在隐隐约约的风动涛声里,他悠慢地吻起她,吻她的眉,她的眼,她莹白的耳壳,她轻易便吃下他神魂的樱桃嘴。 他慢慢地、细细地与她亲吻,但愿能吻她一生,吻她一世,直到海枯石烂,此情不移—— 番外篇 【番外篇: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三个月后,婚礼前夕。 因为隔天就要步入结婚礼堂,相爱的两人谨遵传统礼俗,不敢相见,只能抱著话筒倾诉相思。 在一串你来我往、言不及义的甜言蜜语后,梁冠雅忽地迟疑地吐露来电的真正目的。 “其实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 “什么事?”于香韵舒适地躺在床上,抬腿在空中踩脚踏车,期盼新婚之夜能令某个人对她这双美腿爱不释手。 想著,她脸颊不禁热了,芳心怦怦、怦怦地跳著。 “这件事我早应该告诉你,只是……嗯,总之,我就是uncleangel。”沙哑的声嗓拨弄她心弦。 她停住动作,空气乍然静寂。 “你……你不高兴吗?”半晌,他才紧张地开口。“我是不是不该一直瞒著你?” 她微笑。“我早知道啦!” “你知道了?”他惊愕。 “我跟梁叔叔表明我不会离开你那天,他就告诉我了。” 他沉默两秒。“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因为我想等你亲口告诉我嘛!”她娇声道,翻过身来,想像著梁冠雅茫然的表情,不觉好笑地弯眉。“你才奇怪呢,不是一直ㄍ1ㄥ著不说吗?怎么忽然想要告诉我了?” “因为我怕明天去礼堂见不到新娘啊!”她自在的反应令他原本紧绷的神经松懈许多,幽默地开起玩笑。“所以想想,还是先告诉你,这样你就不敢逃婚了。” “呵,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她轻嗤,假装不悦。 他朗声笑了。“我相信你。”顿了顿,放柔嗓音。“我只是想,在我们结婚以前,我应该对你坦白。” “你是该这么做。”她也收敛玩笑的口气,温柔地轻唤:“uncleangel。” 他心口震动。“嗯?”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她深情地低语。“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天使,而是我——最亲密的爱人。” “嗯。”他无声地微笑,静静品味著那在胸口融化的浓浓甜蜜。 “冠雅,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吗?”她哑声问。“你之所以要学著在波浪上跳舞,是为了跟梁叔叔玩一个游戏。” “我记得。” “我现在也想跟你玩一个游戏。” “你也要跟我玩游戏?”他嗓音微微发颤。 他一定是想到不愉快的过去吧?他的养父曾经跟他玩过那么残忍的游戏,赢了,就让他留在纽约,输了,就送他回育幼院,剥夺他最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他以为,她也会那样对他吗? 于香韵心疼地闭了闭眸,好不容易才找回轻快的嗓音。“你要不要跟我玩?” “……赌注,是什么?”他涩涩地问,她几乎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破碎的气息。 她酸楚地咬唇,不忍再欺负他,透过电话回路,将满腔绵密的爱意送进他耳里—— “如果你赢了,我给你一个家,如果你输了,你给我一个家。” 他蓦地一声低喘,显然是再也克制不住翻腾的情绪,千言万语都在唇畔搁浅。 但她听得出来,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听得见。“冠雅,你这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对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一样。我最想要的,也是一个家,家里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们很调皮,老是吵吵闹闹的,我会气得吼他们,你会赶过来,给我一个安抚的吻,然后带他们到院子里玩耍……” 他轻轻叹息,她知道,他正醉在她描绘出来的幸福生活里。 “你喜欢这个赌注吗?” “喜欢。” 她甜甜地弯唇,正欲发话,他忽然低声道:“你先等等。” 她听见他扬声朝另一个方向喊:“爸,你跟萍姨去外面散步,记得多加一条毯子,免得著凉了!” “知道啦!这小子真啰唆。”梁查理抱怨的嘟囔隐隐传来。 于香韵不禁噗哧一笑。 总是高高在上的华尔街之神,大概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养子管得那么紧吧? “你笑什么?”梁冠雅听见她的笑声,奇怪地问。 “没什么。” 他静默片刻。“你刚刚提出的赌注,我很喜欢,不过你好像有点吃亏。” “我吃亏?”她怔然。“为什么?” “因为你要给我的东西,你早就给我了。”他低语,嗓音含笑。“从你跟我通信的时候开始,我就把你当自己的家人了,你以为是我处处帮你,其实真正得到拯救的人是我,你让我觉得自己不孤单——你才是我的天使,是我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人。” 原来,她也是他的专属天使? 她一直以为只有他疼著她、宠著她,原来他也觉得自己很受她关爱? “你再多说一点,”她迫不及待地恳求。“你以前在信里都说得好简短,你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你会不会觉得有时候我信写得落落长,很啰唆、很烦人?对了,你说有人跟你抱怨过生理期的痛苦,叮咛你三餐要定时,那个人就是我吧?原来你一直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你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了……” 她有千百个问题,想得到答案。 但没关系,她不必急,尽管慢慢问,因为他将用一辈子的时间,用心回答。 编注: ※《专属天使》让你回味无穷吗?理想伴侣还有两对,请看【理想另一半之一】·花蝶1099《完美情妇》、【理想另一半之二】·花蝶1112《摸范娇妻》! 后记 首先,来谈谈这本书,《专属天使》。 当初编编要蔷简介一下内容,我说,是一个融合《长腿叔叔》跟《傲慢与偏见》的故事。 【后记 季可蔷】 大概有不少读友都跟我一样看过这两本书,甚至也跟我一样爱不释手,不论是《长腿叔叔》里那个女主角未曾谋面的神秘助养人,或《傲慢与偏见》里表面高傲实际却有点小害羞的达西先生,应该都是女生会感到很心动的典型吧?(写到此,忽然想到bbc版饰演达西先生的柯林·弗斯——真的帅呆了啦!蔷超爱他那羞涩的微笑~~^_^ 这本的女主角于香韵很幸运,遇见那么宠她的粱冠雅。 蔷不得不说,我有点嫉妒她,尤其当梁冠雅那么认真地帮她寻找dyrbergkem手链的时候。 说到这条手链,其实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个人非常非常地喜爱,所以忍不住写进书里。 这品牌是来自丹麦两位珠宝设计师的作品,不会很贵,使用的材质大部分是水晶、半宝石、金属等等,款式设计很北欧,原始、简约、自然,却又带著女性化的细致。(呵呵~~非广告时间啦!) 如果女性读友们有兴趣,下回经过他们的专柜时,不妨仔细探一探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接下来,应该是大家最关心的消息了,就是“理想另一半”的活动结果~~ 话说活动一结束,编编便打电话给蔷,请我到出版社抽奖及签名,我看到纸箱里满满的明信片,真的好开心! 而且各位亲亲读友寄来的明信片都好有创意,好令人感动。有人特意镶嵌泡泡棉,有人为明信片上色,有人画好可爱的漫画~~ 记得有一张,某位读友画了一个很卡哇伊的女孩歪头在苦恼,到底该投给谁,编编看了大笑,说怎么感觉她比作者本人还要伤脑筋呢! 当然也有人除了写投票选项外,还很认真地写一篇洋洋洒洒的意见,告诉蔷为什么她(他)要选a或选b,最后不忘温情呼吁,请作者“大人”给她(他)支持的女主角一个机会~~ 哈哈~~蔷没那么伟大啦~~ 不过偶尔听到有人这样求我,感觉很飘飘然呢!:p 选a的读友大部分是渴望破镜能够重圆,希望给亚菲再一次寻回真爱的机会。 选b的读友呢,通常是认为机会稍纵即逝,过去的就过去了,努力追爱的晚虹才令人疼惜。(其中有一位读友很妙,还义愤填膺地说:“老天爷没那么厚道啦!所以就别奢望破镜还能重圆了~~”) 也有人选c喔! 也有人虽然很勉强地投了a或b,却附注声明其实这种好男人她是想收归已有的,哈哈! 这次蔷第一回办投票活动,感谢出版社的支持,当然更感谢各位亲亲读友的热情捧场! 幸运中奖者蔷也抽出来了,请参阅本书前页或狗屋纲站,奖品将在近期陆续寄出喔! 至于票选结果嘛,两位候选人得到的票数大约是2:1的比例。 究竟是哪位候选人雀屏中选呢? 呵呵,请容蔷稍微卖个关子,等下一本新书《熟男不结婚》出版,大家自然就晓得了。 不过呢,不管到时大家看到的是哪位女主角,另一派的支持者都请不要太难过,你们的心声蔷听到了,本人决定在《熟男不结婚》书后附赠给各位番外篇。 番外篇写什么?当然就是另一位候选人找到幸福的故事啦!呵呵呵~~ 除了番外篇,关心铃铃跟乔旋最新进展的读友也有福了,他们也会在这本书里登场喔!(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是……嘿嘿,有玄机。) 最后,还有一个更大更大的礼物要送给大家~~ 由于魏先生这个自己不爱,却老爱指点别人怎么爱的“单身公害”,对本人如此急于将他出清感到大大不爽,因此在一番抗议折冲之下,蔷只好答应陪他一起在书展亮相啦! 各位,蔷真的不是故意出来“惊吓”你们的,实在是因为魏先生太机车、太可怕,本人迫于其“威胁”,不得不从~~ 所以,诚挚地邀请各位亲亲读友,拨出你们宝贵的时间,前来书展现场将这个麻烦的家伙领回去,本人不但会爽快地签名,还可以外带飞吻一枚喔!:p 就这样喽!期待在签名会与各位相见~~^_^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