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公告》 楔子 结婚公告 我,愿意与你共享快乐与伤痛,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靖 我,愿意追随你的脚步,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绫 愿天下人,见证我俩的爱情。 “什么样的人,会做这种容易留下把柄的事情?” 现代人浪漫,追求花招百出,会登报来个爱情公告好像也没什么。 不过,当这篇公告出现在一份五十多年前的旧报纸,那,就很奇妙了。 蓝拓在图书馆寻找资料,调阅多年前的报纸,寻找一些奇人异事的新闻,好为新故事找灵感,不意看到这样一篇公告。 版面不大,他会注意到也很妙,挑挑眉,仔细看了一下那篇公告,对字末一条印刷不清楚,但看得出来是一只锁的小图示,印象深刻。 “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五十年后被人发现多丢脸,要是离婚咧?”他满口的正经和不屑,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个冷静的人,绝对不会当恋爱中的疯子。 之后,其他的奇人轶事新闻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压根没想到这一篇五十多年前骇人听闻的公告启事,会与他有关…… 第一章 租屋启事 名家设计豪华别墅出租,格局雅致环境清幽含水电包网路! 价格便宜免押金,月租只要一万元。 意者请洽02-2394-xxxx 林小姐 “建坪八十,两层楼中楼设计,五房两厅三套卫浴,附家具,房租含水电瓦斯,只要一只皮箱就可以搬进来,只租一万块!你看看这里环境清幽,远离市区,在台北要找这样的房子,很难能可贵呢!”房租仲介端著笑,努力推销。“而且不用您付仲介费,房东愿意支付哦——” “是哦?为什么条件这么好的房子,到现在还租不出去?” 站在房屋仲介身边的萧媺玫,个子娇小,号称一五○,脸蛋圆润可爱,但问出来的话跟可爱搭不上边。 她经常出入的捷运站,有一面专门贴房屋出租的告示版,而这一则租屋启事起码贴了一年。奇怪,条件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没有人要租呢?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拨了电话给这位林小姐说要看房子,就来到这里——离市区约半小时车程,人烟罕见的半山腰,这里只有两栋洋房,离最近的一家便利商店要骑车十分钟。 至于房子嘛,嗯哼,一看就觉得怪怪的。 两层楼的洋房,看起来屋龄久远,白色墙面斑驳发黄,雕花大门被藤蔓缠绕成一片绿色大门,围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绿色植物,本该是绿意盎然,生气勃勃,但房子左侧那棵遮蔽阳光的大树,让这栋房子笼罩在诡谲的氛围里。 媺玫眯眼,看著那棵高耸入天,长得比房子还要高大的树,只觉这么的突兀,这么的……怪异。 “而且啊……”她嘴角勾起可爱的笑,杀伤力十足的“询问”仲介小姐。“我也不是没请仲介找房子,可站在门外看房子,听仲介介绍格局还是头一次耶。” 林小姐可掬的笑容僵在脸上,在夏季气温最高的这一天,冷汗涔涔。 “呃,呵呵呵呵——”除了干笑之外,还能怎么办呢?借口,快想个借口啊!“其实啊,我没有这栋别墅的钥匙,房东想租给有缘人嘛,所以——”千万不要叫她踏进这栋房子啊! 哇咧听你在屁! 媺玫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笑道:“哎呀,别墅会租这么便宜,当然是‘有问题’喽,你不用骗我了,林小姐。” “咦?”被拆穿了吗?她的笑容明明很真诚啊!为什么会被识破咧? 双手叉腰,媺玫兴致勃勃的看著这栋租金便宜到不行的别墅,豪气万千地一拍胸脯,“这栋房子,我租了!”异常兴奋的口吻。 “啊?”林小姐下巴差点掉下来,一脸见到怪物的神情,看著非常开心的萧媺玫,完全……不懂这年头的小女生脑子里都装什么东西。 有问题的房子也敢住,这真是太神奇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鲜血,染红了洁白的学生制服。 奈美犹如被控制般,两眼空洞无神,走在漆黑的长廊,随著她所经之路,手上那把甫自阿沁胸腔拔出的利刃,仍有余温的血,滴落在长廊上。 午夜十二点,校园的钟声突兀的响了起来。 当——当——当——当—— 闪电划过乌云密布的天空,雷声随之而来,闪电映照出奈美鹅蛋脸上,那片腥红的血。 已经分不清了,她身上、脸上、头发,沾染的是谁的血? 走向理科实验室,刷地一声拉开门。 躲在桌子底下捂唇瑟瑟发抖的佳琪不敢发出半点声音,黑白分明的大眼透露了她的恐惧、害怕,谁能想像,是她平时带头欺负奈美这个柔弱的转学生呢? 答答答,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得令人胆战心惊,游走在教室内,慢慢的旋出教室。 就在佳琪以为发了狂的奈美离开后,松了一口气的她小心翼翼的爬出桌子底下,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不发出脚步声,走出教室。 “没人,不在这里,快跑!”她拔腿狂奔,脸上带著惊魂未定,当她快步走下楼梯时,在楼梯转角,发现一具无头男尸。 奈美就跪坐在男尸身旁,捧著头颅用手中利刃猛刺,佳琪不想知道,那溅洒在奈美身上的红白液体是什么。 转过头,奈美脸上挂著前所未有的开心笑容朝她说:“轮到你了——” 佳琪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失声尖叫……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喂,小心一点,那箱是我的书!” “小野,你很闲哦?还不快点帮忙!” 外头嘻嘻哈哈的声音打断了蓝拓的文思泉涌,他十指僵在键盘上,无法再key进一个字。 “吵死了!”皱眉低咒出声。 暗无光线的书房里,只有桌上那台笔记型电脑的微弱亮光,他很适应这种生活,仿佛化为黑暗的一部分。 哒哒哒哒——刺耳的除草机马达声,赶走他脑中最后一丝灵感。 “shit!”他大骂三字经,懊恼不已。 这回灵感跑了,他又得花上一星期找,在工作时,他不能忍受四周有一丁点的声音——全部都是隔壁害的!他忍无可忍,走向窗边,掀起厚重的窗帘一角,眯眼细看。 “隔壁有人搬进来?”挑眉,不敢相信的口吻。 当初选择这里居住——交通不方便,生活机能差到不行,没有人烟,没错,就是没有“人”,他才决定搬进来。 搬进来后呢,果然不出他所料,一个人都没有,可有很多“好邻居”和“好室友”,这一点正合他的意,他的工作需要这些“好朋友”帮忙。 但现在隔壁却搬来了人,而且搬来的第一天就吵吵闹闹! “可恶!”眯眼咒骂,因为生活大受影响,这对习惯安静的他来说,简直是忍无可忍。 啾啾啾啾—— 刺耳的门铃声响起,他皱眉。 “有没有人在啊?我是隔壁新搬来的!”砰砰砰,按门铃还不够,还在他家门口用力拍打。 蓝拓老大不爽的走出书房,走过光线一样不充足的客厅,手握著门把时,突然想起他没戴隐形眼镜,墨镜也在房间里—— “何必为了一个住不久的新邻居特地麻烦?”想了想,决定算了。 缓缓扭开三段式门锁,门只拉开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小缝,他露出半张脸,低头,才看见那按门铃又猛拍门的小家伙。 这小鬼几岁啊?矮不隆咚的,小学五年级吧? “你好!”媺玫热情的朝邻居挥手。“我是新搬来的,我叫萧媺玫,这是一点心意……吓!”自我介绍只说到一半,她抬头看著这位只露半张脸的邻居。 虽然只有半张脸,但,他很帅耶! “啊,你的眼睛是蓝色的哦,哇,你好高,有没有一百八啊?分我五公分该有多好……你皮肤好白,是不是混血儿?咦?你客厅好暗,不开灯?”夸张的看著他,她叽哩呱啦开始讲一大堆话。“你为什么不开门?是怕阳光照进门里会融化吗?你是不是人啊?”小脑袋里的思路诡异曲折。 他好像吸血鬼哦! 高瘦的身材,苍白不见血色的皮肤,湛蓝的眼珠,五官立体,发色还是深棕色,这——只要再加两颗尖锐的犬齿,就是她心目中的吸血鬼化身。 这小鬼吵死了!蓝拓蹙眉,眼中浮现浓烈的不耐烦。“跟你妈妈说谢谢,就这样。”他顺手接过她递来表示友好的礼物,不管她脸上流露出来的讶异,直接把门关上。 媺玫一阵错愕,“跟你妈妈说谢谢,就这样……” 跟你妈妈说谢谢、跟你妈妈说谢谢、跟你妈妈说谢谢…… 直到门当著她的狠狠关上,她才猛然惊觉! “可恶,我不是小孩子啦!”她猛踹邻居家门大吼大叫。“我一个人住,可恶的——咦?他叫什么名字?”后知后觉的想到,她这位“友善”的好邻居,根本就没有回应她的自我介绍。 全部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脚戏! “懂不懂敦亲睦邻啊?”她捏拳,站在邻居家门口怒吼。 门内的蓝拓自是将她的指控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却只是挑了挑眉,感兴趣的并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对她所说的话感到好笑。 敦亲睦邻? 如果他想接触人,何必搬到这儿? “你住不了多久的。”薄薄的唇微扬,能预料到她搬来的第一夜会很热闹,思及此,脑中又浮现新的灵感,随手拿起客厅桌面上的纸笔,他迅速在上头写下思绪。 写完后才发现被他搁到一边,新邻居送来敦亲睦邻的礼品,是一盒绿豆碰。 “饿了。”他摸摸空瘪的肚皮,想起自己从昨晚开稿后,便忘了进食这件事,冰箱里还有鲜奶,就拿来配著吃吧! 把纸笔放在客厅桌上,捧著那盒绿豆碰正要进厨房,他突然回头,盯住那张正缓慢移动的纸张,然后眯眼恫吓。 “不准拿到阁楼!不准藏到我找不到的地方,不要忘了上回恶整我的下场是什么!” 那张纸,竟然微微颤抖著。 很好,知道谁才是老大!蓝拓满意的转身,捧著绿豆碰进厨房。 一道犹烟似雾的东西缓缓凝聚成人形,虚无缥缈,似真似假,犹如人手般的虚影将纸张捧起,不仔细看,就像是那张纸飘浮在半空中。 飘过客厅浮向楼梯,送到二楼,从门缝中穿入书房。 蓝拓的电脑桌旁有一只木盒,平空被打开,而后,那张写有灵感的纸张,自动放进木盒中。 没错,蓝拓并不是一个人住在这栋房子里,他有“室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妹妹,你怎么找到这栋房子的?”蔡雅钧拎起忙进忙出的好友,把她抓到眼前来好好拷问。“再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还没搬还来得及,你……真要住在这里?” 她们是一起合开网路服饰店的好朋友,雅钧身材高 ,比例匀称,当然是自家网路服饰店的镇站模特儿,媺玫则是负责流行设计,和厂商下单订购等等,除此之外,她的摄影技术还很一流,网站上那些美美的照片、网页设计、logo,全部都是她一手包办。 虽然她外表很孩子气,不过工作能力极强,眼光十分独到,具有敏锐的时尚感。 “你不觉得这里怪得很有味道吗?”媺玫马上抛掉被恶邻居拒绝于门外的不爽,站在好友身边,著迷的看著她今天就可以搬进来的家。 “怪你的头啦!”雅钧忍不住往她脑袋狠狠一掌打下去,这举动有违她淑女风范,但她真的忍不住。 这个女人!可以跟厂商为了一件衣服的材质争执,绝不退让,想用次等布料骗她、想偷工减料,绝对不可能。 再来,拿起相机就变成了精明干练的专业摄影师,在摄影棚里大呼小叫,指挥若定,但是在生活上面,却是天兵,一个二十四岁的生活白痴,就像个小朋友,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她长得娇小,加上“媺玫”这名字的发音和妹妹实在很像,所以大家都叫她妹妹,就连雅钧的弟弟小野,都忍不住跟著一起叫妹妹。 “我绝对不要在这边拍照,你听见没”扯著她的耳朵,雅钧在她耳边吼道。 “好啦、好啦。”捂著被捏痛的耳朵,在好友的恶势力逼迫下,含泪点头,但嘴里还是要咕哝一番。“可惜,人家都想好要拍‘特别’一点的照片说……讨厌。” “特别你的头!我就知道你这女人——”伸出颤抖的食指,指著那张故做无辜的小脸,她痛心疾首地吼,“搬进这间别墅,绝对是想满足你内心的愿望!” “雅钧!”媺玫飞扑,抱住好友的手臂亲密撒娇。“我就知道你最了解我了!” 没错,她承认。 认识媺玫的人都知道,这个外表可爱的小女人,最爱看恐怖片、鬼片,珍藏的书籍都以鬼怪类为主,梦中情人是吸血鬼黎斯特——当然是受了电影“夜访吸血鬼”的影响,最大的心愿是能亲眼见鬼,最好是吸血鬼,然后像许多吸血鬼电影一样被咬一口。 “这回我一定可以完成我的梦想,没有黎斯特,其他鬼也没关系——”她一脸梦幻神往的表情,让脾气暴烈的雅钧忍不住又伸出两手捏住她圆圆的脸,用力掐! “住口住口住口,你这个笨蛋!”在这种地方说鬼这笨蛋,是不知道会打扰到“别人”吗? “唉唉唉,痛痛痛痛!”痛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但她不敢反抗雅钧,以免下场更惨。 “你这笨蛋,为什么要租这栋房子?你想——可恶,这样对吗?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她气得七窍生烟。“房租这么便宜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哪有月租一万元的别墅你蠢也要给我蠢得差不多一点!” “哎哟,就是没有住过叫别墅的房子,想住住看嘛,机会难得啊,而且,就是不想给你知道,才叫你不用来帮我搬家嘛……”媺玫委屈地嘟起嘴。 她决定租下这间别墅,爽快的签约付钱,把原有的房子退租,然后打包搬进来,前后不到三天。 一切都瞒著好友,决定等她搬进来再说,想不到啊……还是被雅钧发现她干的好事,今天就追著她一起来帮忙搬家。 如今,只有用老招,让她脸色不要这么难看,不然不然——待会她一定会用暴力手段对付自己,把她扛上车载走的。 “钧~~”媺玫发挥她无往不利的撒娇功夫,谄媚。“你安啦,哪有这么容易让我见鬼啊?那都是传言、传言而已!要是这一区房子真的有闹鬼,那隔壁怎么会住人?” 经过多方打探——其实是骑车十分钟后下山,在产业道路旁才会看见便利商店和早餐店,邻近的人都说这区的房子有鬼,很久没有人住了,房子也卖不掉,像是被诅咒了似的。 “搞不好是个怪人。”雅钧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但还是想打消好友的念头。 “吼,你比我妈还要唠叨,放心啦,要是有什么事,我逃都来不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胆子小。” 也对,这女人连蟑螂都怕,还指望她不怕鬼吗?但一个女孩子住在郊区这栋大房子,不好吧? “好吧,看房子这么大,我搬来跟你一起住好了。”雅钧决定放她一马,想她大概住不到一个月就会吵著搬家了,到时候再好好整治她一番。 “真的?”眼睛一亮,媺玫抱著好友的手臂走进大门。 只是一进大门,就感觉到一股冷风灌入,屋侧那棵大树因风摇曳,树叶摩擦发出沙沙声。 雅钧站在门口,直觉告诉她,不要踏进这栋房子! “我改变主意了。”她没办法在这里住下。“你还是一个人住吧!”还未踏进这栋房子,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气将她拒于门外。 她百思不得其解,看著兴高采烈的好友,不解。这女人都没有发现吗?这房子像是有生命,不想让人踏进,她——是不是太迟顿了一点? “我绝对不要在这里拍照!”她再一次重申绝不在这里工作的意图。“你也别想叫厂商把货送来这里,听见没?” “好啦好啦。”不敢说不,媺玫只能乖巧点头。 不管,反正她搬进来了,这才是重点,嘿! 第二章 下午六点,夕阳西下,搬家工作也总算告一个段落。 夏夜,天空无云,月儿弯弯,几颗星星点缀,如此罗曼蒂克,是适合和情人散步的夜晚。 可当地点转移到这座山区,就会让人联想到恐怖片,要是有情侣散步到这里来,很可能会有什么杀人狂冲出来,对人疯狂乱砍。 啊呜—— 树林深处,传来疑似狼嗥的叫声,仅有一墙之隔的两栋房子都未将灯光点亮,仅有微微的灯光,从其中一个房间透出。 “很好。”耳边听著虫鸣狼嗥,蓝拓满意的微笑点头,拿起火柴,点燃餐桌上的蜡烛,就这样一人独自在餐桌旁享用晚餐。 香醇红酒搭配带血的牛排,他是一名挑剔的美食家,除了要求美食之外,当然还得要有气氛。 因此,长型餐桌上铺著白底餐巾,烛台是仿十七世纪的银制品,不只是食材,连餐具都很讲究,银制汤匙、英国的wedgwood名牌瓷盘,耳边还播放著悠扬的小提琴奏鸣曲,缓慢的,享受般的,一个人吃晚餐。 锋利的餐刀轻易划开柔嫩的牛肉,沾上些许酱汁,送入口中。 “唔。”牛肉仿佛在口中融化,蓝拓满足的闭眼,小心咀嚼,品尝食物的美味。 再三咀嚼之后,他再执起水晶酒杯,轻啜一口冰镇过的波尔多红酒。 “啊——”突兀的尖叫声破坏了他精心制造的气氛。 “噗——”还害得他入口的红酒呛了一下喷出口,他立刻伸手捂唇,但仍阻止不了红酒滴在白色衬衫上。 原本想赞叹食物的美味以及自己精湛厨技的。 “shit!”千言万语,只有这一句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啊啊啊啊——救命啊——”那害他喷酒的尖叫声并没有缓和的迹象。 在荧荧烛光中,他微眯起眼,嘴角微微扬起,拿起膝上的餐巾置于餐桌,起身走向窗户,掀开窗帘一角,偷觑。 “果然啊!”是那吵死人的新邻居,搬来第一晚立刻见识到房子的诡异之处,被吓得哇哇叫了吧。 她叫什么名字?好像叫妹妹吧,这个妹妹正拔足狂奔,一路从她屋子里逃出来,奔向他家门口。 等等——她跑到哪? 砰砰砰砰!激动的拍动门板声,让他有不好的预感。 “救命,快开门!”媺玫声音带著哭音,害怕得猛拍门求救。“呜,救救我!” 哎呀,可怜的小家伙,被吓得不轻啊,看来她马上就会搬走了,看在她就要搬走还他清静的份上,大发慈悲日行一善吧。 移动脚步,蓝拓开了门。 “那个——”见了他,她就像见了救星,急急忙忙就要扑到人家身上,但看见他白色衬衫上的红印,以及残留在唇边的红色液体,却一时闪了神。 好像、好像吸血鬼,怎么有这么鬼魅的男人?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有什么事?”怎么突然傻住了?蓝拓不解的看著她。 “啊!对,救我。”想起了吓掉她三魂七魄的东西,她小脸苍白,眼眶含著两泡泪,小手可怜兮兮的揪著他衣摆。“有、有……呜……有蟑螂,好可怕,快救我!” “嗄?”蟑螂?不是跟住在隔壁的打了照面被吓跑?蓝拓表情很怪异,一脸的“怎么会这样”。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媺玫流露出对小强的恐惧,不是假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蟑螂。“求求你,救救我——” “关我什么事?”他完全不想管她死活,臭脸以对。 这女人搬来第一天就吵吵闹闹,现在还来破坏他享用晚餐的情绪,亏他今晚牛排煎得这么完美,搭配的酱汁也调得恰到好处。 “哎呀,好心会有好报的,我们是邻居啊!拜托你啦,请你帮帮忙,以后有事情我一定会帮你的啦,敦亲睦邻啊!” “吵死了。”他皱眉冷啐。 这小鬼——是没看见他给她脸色看吗?完全不管他的自己一路讲下去,像是疲劳轰炸! “拜托,求求你!”媺玫双手合十乞求,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小鹿斑比的可怜姿态。“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今天我搬新家,我朋友送我一只帝王蟹,我本想煮了吃,可是小强害我不敢待在厨房,拜托,请你帮我赶走那可怕的生物,我愿意把帝王蟹分你!” “该死……”蓝拓忍不住低咒。 可恶,这女人的神情怎么可以这么楚楚可怜?拒绝她像是滔天大罪,如果这时候旁边有人,绝对会以为是脸臭又嘴巴坏的他在欺负她。 “你就不能让我清静点吗?什么敦亲睦邻,那是什么狗屁东西你再吵我就毒哑你。”嘴巴坏的数落著,但是他双脚像有自己的意志,走向她的房子。“不过是蟑螂,有什么好怕的”比起来,他这人还比鬼怪蟑螂还要恐怖。 像是在走自家厨房一样,很了解她家的格局,他凶神恶煞的回头朝她伸手,“拖鞋!” “是!”媺玫胆小的躲在他身后,递出一双蓝白拖鞋。 当蓝拓拿起拖鞋,神勇的一下打死一只小强,还徒手抓起蟑螂触角,丢进马桶里冲掉后,她以充满英雄崇拜的目光看著他。 “好厉害哦!邻居,你好强,先生,贵姓大名?”忍不住拍拍手,大大赞美救她一命的英雄。 “蓝拓。”他一边洗手,一边分神回答,一说完却猛然一惊。他竟就这么不设防的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他会做的事情,他最讨厌跟人打交道了,总是保持距离,就连工作也选择一个不需跟人接触的行业。 “蓝拓,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咦?”直到他走出浴室,站在她灯火通明的厨房,媺玫才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蓝拓,你是异色眼啊?” 他的眼珠不同色,右眼蓝,左眼黑,方才在他家里灯光不明未能看清,稍早登门拜访时,他又刻意只露出半张脸,所以她到现在才发现这位邻居的特异之处。 蓝拓心一紧,随即撇过眼,懊悔自己的多管闲事,一个人独居太久,忘了平时的伪装。 他总是看到别人对他这对异色眼的指指点点,害怕、恐惧、与他保持距离,像是他这人是邪灵恶鬼。 而这女人口无遮拦,又会说出什么话来伤人? “我听说异色瞳的成因是先天上的基因改变,你是混血儿,是基因的关系吧,真帅,你的视力正常吗?”媺玫眼中盛满了好奇。 “嗄?”他听错了吧?她说什么?“你不觉得很奇怪?” “不会啊。”一脸平静正常。 不像那些人,看见他的眼睛就像是见了鬼似的,从小他便为这一双异色瞳受尽欺凌嘲笑,他们说他,是鬼。 所以他住在闹鬼的房子,离群索居,不与人往来接触,独自一个人生活,因为那些对他谩骂的人,用激烈言语咒骂他的人,比鬼还要恐怖。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人,他讨厌人。 “哇呜,异色瞳、染血的白衬衫,皮肤又这么白,你说你是黎斯特,我绝对会相信你的!”一失去小强的威胁,媺玫立刻回复她活泼的个性,装熟一直是她的强项。 太大意了。蓝拓心惊。 虽然被这个成天呱呱呱的女人勾起不愉快的回忆,但她是第一个没有对他异色瞳露出恐惧的人,他不必在她面前戴蓝色隐形眼镜遮蔽,也不必戴墨镜,反正她一点也不在意。 不在意到在他面前说他像吸血鬼,还说超适合…… “你这么喜欢鬼?”忍不住想戳她两下,实在看她欢乐的笑容觉得碍眼。 他不要别人介入自己平静的生活,只想一个人。 “你住进来之前没打听过?这栋房子,不干净。” “哦?”媺玫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是哦是哦?”兴奋的追问。 “五年前搬来一户人家,听说在夜半听见阁楼传来哭声,住在二楼的大女儿还看见人影从窗口飘过,窗户上留下五指印——” 她听得眼睛都亮了,一直追问,“哦哦哦?还有呢?” 咦?她不怕蓝拓见状,又继续说—— “明明没有人,但音响却会自动播放,还是老歌‘等著你回来’。” “哇!”媺玫兴奋极了。 任何人听见都会尖叫跑掉的故事,她一点也不觉得可怕。 “有天女主人午睡,突然睁眼,就看见一个小男孩浮在半空中,叫女主人不要睡在他爸妈的床上。” “来,慢慢说,茶。”殷勤的倒水奉茶,她一副恭敬的态度。 “你住的房子是五房,但其实有六个房间,阁楼那个房间上了锁,任何一个想进入那间房间的人,都会遭到不幸。” 一连说了数个真实发生的故事,怎么没见她露出害怕的神情,还听得津津有味? “你……不怕?”蓝拓狐疑的问。 “怕什么?怕鬼吗?”媺玫眨了眨眼,笑道:“我又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况且——” “嗯?” “会觉得鬼可怕,是因为人对死亡感到恐惧吧,其实真正可怕的,是人。”低下头,她轻啜一口茶。 他感兴趣的瞥了她一眼,心头冒出一个想法。 看不出来这矮不隆咚的小女人会有这种阴沉的想法,她,应该有她的故事吧? “好,你可以继续说,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了。”媺玫抬头,又是笑脸迎人。 他深感被打败。“你把我说的故事当成什么了?”竟然一点也不怕。 “床边故事啊,听完会很好睡。”她笑答。 现在,蓝拓认真觉得,她脑子构造异于常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凌晨三点,好梦正甜。 媺玫睡在四柱大床中,盖棉被吹冷气,是夏天最大的享受,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晚上,她睡得安稳,没有认床的问题,发出浅浅的鼾声,翻身抱被,睡得香甜。 此时天花板浮现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先是冒出一颗头,转了一圈看见躺在床上安睡的人儿,那抹影子不爽了,无声无息地突然从天花板中“爬”了出来,浮在空中俯视熟睡的女人。 是谁?为什么住在我家?这么大胆 这抹魂,大小像是摆设的娃娃,娇小可爱,如同卡通人物般有一双大眼睛和直挺的鼻子,有手有脚,身上还穿著衣服,是一套旧式的西装,连发型也是古老的西装头,但看起来不显老气,反而觉得可爱。 他是捣蛋鬼,这栋房子唯一的主人,除了他,他不准任何人——包括鬼,踏进来,他的地盘,不许人侵犯。 喂,人类,你睡什么睡啊?滚出去啦你! 可他的声音入不了她的耳。 吵不醒?这实在有辱鬼格,不想想他赶走多少人了,可是鬼性坚强的好吗! 飘浮到她上方不到十公分,朝著她的脸,他吹出一口阴风。 “唔。”结果,她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翻身,睡死。 见状,捣蛋鬼被气到了!他不曾失败过,不曾! 许是这栋房子的气场,让住进来的人都能轻易接触到灵界,再加上他有心让人看见的情形下,每个住进来后看见他的人都会落荒而逃,也都能轻易察觉他的存在,在半夜惊醒,尖叫,可为什么这人没有? 因为一股傲气,他决定使出绝活! 匡啷! 他摔坏了摆在角落的人高花瓶,发出好大的声响。那是不可能因为一点点动静就落地的花瓶,他洋洋得意,等著有人被吵醒,看见碎裂的花瓶,然后发出迷人的尖叫。 呼噜噜——尖叫声,没有,但是打呼声有,还很大声。 他不敢相信,凑近吹开棉被,才发现这女人睡觉还戴耳塞和眼罩,顿时,怒火上升到最高点,握拳愤怒的撂话—— 我跟你拚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may-may服饰工作室,一个十五坪的套房,这里堆满了上千件的衣服,一个设计桌,两张oa办公桌,两台电脑,还规划出一个小型摄影棚,把空间发挥到了极致。 “左边,拿高一点,好。”穿著自家工作室设计的服饰,媺玫手里拿著专业照相机猛按快门。 模特儿自然是工作室的合作伙伴——暴力女雅钧小姐是也,只见她巧笑倩兮,一张张甜蜜可人、温柔婉约的影像立即被镜头捕捉。 “ok,下一套。”媺玫连拍十数张,之后才满意点头。 may-may服饰,不是跟一般成衣厂切货贩卖,所有的衣服款式都是自行设计,再跟厂商下订,每两周便有新品上架,刺激买气,不退流行又具特色的衣服让网拍生意应接不暇,是人气卖家。 “小妹妹,你气色很好耶,搬进新家感觉神清气爽哦!”雅钧拿著弟弟递过来的衣服,忍不住问好友。 “对啊,每天都睡好饱。”她笑著回答。“也吃很饱哦。” 蔡野——雅钧的弟弟,三人工作室中唯一的男仆,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没发生什么事吗?”那栋房子怎么看怎么毛,就像一栋阴宅,她竟然好吃好睡没烦恼 “没啊,唉。”媺玫一脸可惜。 雅钧只能暗叹。“傻人有傻福。”既然这神经大条的女人没事,她就不用担心了。 进浴室换完衣服,众人又继续投入拍摄工作。 媺玫负责设计、打版、挑布料、和厂商接洽,以及拍摄商品照片,之后的照片上传、修图、网页设计和贩售包装,都是雅钧和弟弟一起负责,三人分工合作,如今已经有三年。 以他们的年纪来说,有这样的成就是值得骄傲的,一个人每月所得是一般公司经理级的薪资,而且时间自由,不受朝九晚五的限制。 但是雅钧常常想,这样的生活,是媺玫要的吗? “这件上衣颜色比较浅,灯光不要打太亮,以免色差太大,小野,反光板收起来,把布景移位一下。”媺玫指挥若定,神情严肃认真,跟平时傻呼呼的模样差别可大了。“雅钧,你鼻头出油了,补一补。”透过高倍数的镜头,毛细孔一览无遗,连粉刺都拍得一清二楚。 她对工作的要求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吹毛求疵。 每两周一次的新货上架,是工作室三人最痛苦的时候,雅钧和小野这对姊弟,在这一天总会被整得死去活来,却又只能任凭摆布。 “嗯,趁还有太阳,接下来我们外拍吧。”大师一声令下,另外两个人只能脸色发白的准备外拍需要的东西。 正中午,大太阳底下,穿著土耳其蓝背心裙的雅钧,在公园里被迫露出笑容,摆出阳光健美的可爱姿势,冒著被晒伤的危险,被媺玫蹂躏。 “笑容再柔一点,想像眼前有一个大帅哥,你要去勾引他——”摄影大师媺玫小姐,正在指导模特儿露出迷人的眼神。 被晒得头昏眼花的雅钧漾著甜笑,以不符她甜美外貌的阴狠语气回答,“我只想扁死你这个矮冬瓜——” 平时呢,媺玫的少根筋总让雅钧欺负著玩,她只有两周一次的威风时刻,不知道是她求好心切,还是藉机报复,总是把蔡家姊弟俩整得要死要活。 “ok,收工。”下午四点,太阳热力大大削弱,媺玫检视完所有照片,确定拍出她要的成果了才满意点头。 “雅钧,我们去吃芒果冰!”刚才那拚命三郎的神情顿时消逝无踪,眼睛巴望著对街的芒果冰专卖店。“好热哦!” 你还知道热哦两姊弟差点把她抓起来摇晃殴打。 “我要回家睡觉,累死我了!”被操得很累的雅钧白了她一眼,不管好友眼巴巴的等她说好,偕弟弟一起回家。“回去还有得忙咧,还要上传照片和更新拍卖,标尺寸什么的,明天一早厂商还要送货来,等下还要对帐包装……我要睡觉补眠,还有美容我这一身被晒伤的肌肤……” “啊,可是芒果冰很好吃耶——”被拒绝的媺玫脸上失望的神色只有维持三秒钟。“没关系,我回家也可以吃冰淇淋。”于是分道扬镳,各自打道回府。 骑著心爱的小绵羊,她一路以时速八十的速度狂飙回家,当太阳隐没在山头,大地被黑夜笼罩后,总算到了爱的小窝。 车子停在家门前,熄火。 “咕噜噜。”肚皮发出饥饿的悲鸣,她不由自主的走向隔壁邻居家,没忘了她置物箱里的土鸡和蔬菜——蔡妈妈怕她一个人住会饿死,硬塞给她,要她带回来自己煮。 啾啾啾啾——老式的门铃响起,不一会儿,蓝拓拉开一小条门缝,防备的看著门外人,以防她又登门造访。 “这个给你——”媺玫拎起鸡肉和蔬菜。 “然后煮给你吃?不必了!”他立刻拒绝。“自己拿回去!” “哦,这个丢进水里煮熟了就能吃吗?蔡妈妈说这是花莲的玉米鸡,肉质很鲜甜说,我来试试看。”外食多年厨艺仍不开窍的媺玫,自行想著土鸡的料理方法。 “等一下!”美食家蓝拓不能忍受这种糟蹋食材的做法。“拿来。”还是开门让她登堂入室。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气,她深吸口气,然后带著垂涎的眼神看著臭脸男。“是咖哩——”哦,她的口水要流一地了。 蓝拓不禁头痛。 自从那一晚,他帮她杀小强还外带讲了一堆这两栋房子的鬼故事之后,两人就莫名其妙的熟了起来——是她,她真是很爱装熟,脸皮超厚的! 那晚他无法忍受她将一只好好的帝王蟹给毁了,便动手把那只重达两公斤的帝王蟹,就她冰箱里现有的食材,好好的做了一道螃蟹大餐。 从此,永无宁日。 她一天起码往他这里跑一趟,死皮赖脸的跟他要饭吃,而她人缘似乎不错,常常有很好的食材送到她手上,偏偏,她的拿手菜是泡面加蛋。 “先洗手,不准动我的碗橱!拿你硬留下来那个碗公!”前几天,她差点摔坏蓝拓珍藏的wedgwood瓷器组,吓得他想把她丢出去! “好。”一得到特赦令,媺玫立刻开心的冲进厨房,自行找吃的。 奇怪……都一个星期了,她怎么没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哪里有问题? 十八岁搬到这里,他一住就是十年,这十年来隔壁不是没人住过,但通常住不到一星期就会立刻搬家走人,再也待不下去。 在这座山头的好兄弟都知道,这两栋别墅,分别有两个老大。 一栋住著人的,只要不犯著他的忌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井水不犯河水。 另一栋嘛——是一只鬼的地盘。 那个鬼啊,也不是什么厉鬼,而是比厉鬼还要恐怖的捣蛋鬼。 一个专门破坏、捣蛋,就是不让任何人、鬼住进他房子的鸭霸鬼,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谁去隔避找一下捣蛋鬼?告诉他我找他。”他低声问,身边立刻出现两条淡影,飘向隔壁别墅。 不多久,墙面便冒出一个小小的头,接著是身体,穿墙而过。 阿拓,你找我做什么? 捣蛋鬼双手背在身后,脸臭得可以,口气听起来两人像很熟。 见他臭脸,蓝拓眼接著瞟向厨房,看了眼那正趴在餐桌猛扒饭的女人,再回头过来,和捣蛋鬼两人——错,是一人一鬼,相对无语。 “她怎么还在这里?你太不敬业了吧!”他不喜欢被打扰的生活,因为他是一个生活不正常的人,少有白天是醒著的,除非要出门采购,或者是要和经纪人见面。 而她呢,生活正常,就是太正常了,所以打扰到他的作息。 白天他正要入睡,隔壁就会传来重金属摇滚乐,但让他最痛苦的,是她五音不全的歌声,有回他忍无可忍,起床直接到她家门口按门铃,问她在搞什么鬼…… “工作啊!咦?原来你白天可以离开棺材,不会被太阳晒成灰烬呀?”媺玫一脸惊讶的神情,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真的是人。” “你才不是人咧,谁睡棺材啊?”被气得七窍生烟的他,毫不理智的伸手拉扯她的脸。“你给我安静一点!”咬牙切齿的发狠。 你以为我想吗?捣蛋鬼幽怨的语气听来阴森恐怖,搭配那张漂亮但没有人气的脸蛋,实在很诡异。这个女人——难缠。 “哦?怎么说?”蓝拓意外,竟然有捣蛋鬼搞不定的人!而且是里面那只生活白痴,为什么会搞不定? 只见他双手环胸,身子浮在空中盘腿而坐,面色凝重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第三章 答答答答——十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动,是书房内唯一的声音。 蓝拓聚精会神的盯著电脑萤幕,打字速度飞快,文思泉涌,脑中字句化成文字,同时key进档案中。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时,他敲下最后一个句点,完稿。 在寄出前,他快速的浏览,润饰文句,改动一些不通顺的字句。 待他润完稿子、寄出,已经是早上八点。 “我寄了。”拨了通电话给经纪人,要他快快起床收稿件。“快开信箱,我要去睡了。” “蓝大作家,你又爆肝赶稿啦?这一次又是赶在截稿前交件,算你狠!”一早就被挖醒的经纪人也没生气,睡眼惺忪的一边打哈哈,一边认命起床开电脑收稿。“收到,你可以去睡了。” 一得到稿件顺利寄出的消息,蓝拓立刻挂断电话,电脑关机,如游魂般飘出书房,进入浴室冲了个澡后趴在床上,秒睡。 啾啾啾啾——扰人清梦的电铃声,不留情的响起。 “谁来把按电铃的丢出去——”他痛苦呻吟,拿起枕头盖住耳朵,逃避。 啾啾啾啾——依旧不死心,刺耳的声音仍响个不停。 他认输了,痛苦的爬出柔软舒适的被窝,一开门,就看见那张睡得很饱的圆脸,精力十足的粲笑,这让睡眠严重不足的他深觉刺眼。 “蓝拓,早安啊!我要去买早餐,要不要帮你带一份?”媺玫她把小绵羊机车停在他家院子口,亮亮手上的钥匙。 “不必。”他脸色阴寒的瞪著她。“你安静点就行了!” “哎哟,我好心耶!现在哪里找像我这么热情的邻居啊!”她叉著腰,抬头看他,为自己抱不平。 可这一看,才发现他苍白的脸上有两轮明显的黑眼圈。 “哦,看来你通宵赶工作,那——你休息吧,我自己去吃早餐。” “你的人生除了吃之外,还有别的吗?”蓝拓半是嘲弄半是好笑地问。 每次见到这女人,她除吃了还是吃! “当然,这么辛苦工作赚钱,不就是为了要吃饭?”她理直气壮的回答,一点也不觉得不对。 他也无从反驳,因为她说得有道理。 “难得我想请你吃早餐,不领情就算了。”亏她难得心虚,想说每次都吃他的,偶尔也要礼尚往来一下。 “叫我吃外面的速食早餐?我才不吃!”美食家蓝拓嗤之以鼻。 “好啦好啦,全世界人都知道你挑嘴,行了吧?”朝他翻白眼,心里猛嘀咕这人怎么有资格说她人生除了吃之外没有别的。 花三小时熬煮酱汁的人,是谁啊? 经过一周以来的“殷勤”拜访,她知道这位平时不与人打交道,总是昼伏夜出的邻居是一名文字工作者——当然他是在被缠著追问到受不了,才脱口告诉她的,至于写哪方面的文章,他绝口不提。 同是在家工作的soho族,同是做创意工作的人,她很能了解那种为了赶东西而熬夜的痛苦。 还记得念服装设计系的时候,她为了展览忙得无法回住处,最后干脆跟同学睡在教室里——呃,怎么想到以前了? 摇摇头,甩掉她不愿想起的过去,骑著小绵羊,她以超高速飙去吃早餐。 送走了噪音制造机,蓝拓甩上大门,立刻回到房间躺平。 半个小时后,吃饱喝足的媺玫骑著小绵羊回到家,停好车,正要拿下飞行镜造型的安全帽,又转头看向隔壁。 “嗯——看在有人长两个大黑轮的份上,今天安静点。” 哼著歌进家门,开始她预定的工作。 将买回来的布料按版型裁剪,搬出陪她征战多年的缝纫机,她开始车衣服。 但工作的时候没有一点音乐实在很无聊,于是,一如每天工作时的习惯,媺玫扭开音响,播放她最爱的摇滚乐团cd。 “yes!”音量要放到最大,这样才有临场感,就像是看现场演唱会那种会震破耳膜的音量一样,听得忘情便大声跟著主唱嘶吼,这样她就能效率极佳的工作。 完全,忘了自己五分钟前才说过今天要安静点的话。 当那震天价响的音乐声又从隔璧传出来的时候,蓝拓立即把头埋进棉被里,可待媺玫那恐怖的歌声响起时,他再也忍受不住。 不是这两栋房子的隔音不好,而是她——这个没公德心的女人,放音乐不把窗户关上,她的歌声要是在半夜出现,不用说人了,连鬼都会吓到。 才睡了半小时的他就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认命睁眼。 “为什么——”他平静的日子会被破坏?这女人,她有没有神经? 想起昨天晚上住在隔壁的捣蛋鬼跟他抱怨的事,再加上今天早上被吵醒——他认真觉得,这个女人有够烦。 再这样下去,他会因为睡眠不足重病,他的肝…… 可恶,就说他讨厌人吧,麻烦死了! “难道要我亲自出马?”连捣蛋鬼都赶不走她,难道要他亲自出面吓死她? 那个女人,神经有够大条—— 昨晚捣蛋鬼气呼呼的告诉他,他的恶作剧无用武之地,都是因为那女人总能为不合理的状况找到合理的借口。 她看不见我,这才是让我最吐血的!捣蛋鬼气急败坏的抱怨。 “既然这样,只好我亲自出马。”最好他说的话能把她吓得马上搬走,不然再这样下去,他的生活绝对被她搞得一团乱。 随意套上轻便衣物,蓝拓踏出家门,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可以看见淡淡的血管纹路,异色瞳在阳光照射下更为透亮。 站在邻居家门口,深吸口气逼自己冷静,绝对不能看见她就想伸手掐死她,他按下门铃,等待她来应门。 音乐突然暂停,接著叭哒叭哒,里面的人正趿著拖鞋走出来应门。 “谁啊?吓——”开门就看见蓝拓站在家门口,她惊讶极了,一时之间还有些受宠若惊。“蓝拓,你不是要睡觉?” “你也知道我要休息?”他掀唇,凉凉讪笑。“你音乐倒是开得很大声嘛!” “呃,哈哈哈哈——”媺玫僵笑。“就、一时之间太high,忘了咩!” “你的歌声,真是有够——”他好心的将话说到一半,但阴沉的脸色让她知道,她的五音不全得罪到人了。 “你不要说!我不听!”她掩耳拒听,虽然相处不过一周,但她已经体会过多次蓝拓的毒舌派攻击,那实在很伤人,要不是她个性乐观进取,一定会哭著跑回家的。 “哼。”轻哼一声,他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让人在门口罚站?”因为被白目邻居吵得不能睡,他的口气酸得可以。 “你要来我家哦?真是难得。”媺玫没有防备的让他进门。 她不是单纯好骗,而是觉得这人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还冷言冷语,讲话又毒,但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不然,每回她厚著脸皮上门,把亲朋好友送的菜送给他——说好听点是送,其实是趁机讨吃的,她不会煮嘛! 真正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理会她的装可怜,只有好友雅钧吃她这一套,虽然免不了会被抓去捏两下。 他大可把她丢出门外的,可他没有,反而一次又一次的让她登堂入室,吃他煮的菜,偶尔还外带回家当宵夜吃。 “嗯,来关心一下。”蓝拓不自在地回答。 他难能可贵的造访邻居,自然不是来敦亲睦邻,而是来打探一些事,看看能不能顺势把她赶走。 “喝果汁好不好?我昨天买的。”媺玫蹦蹦跳跳进厨房翻冰箱,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贵客。 蓝拓就趁著她进厨房时,四下查看。 她的客厅只剩下一张三人沙发,正对著超大电视,有一个超大柜子,摆满了各种颜色的布,一张双人床差不多大的桌子,上头有一叠a4大小的纸张。 他好奇,于是走过去拿起一张细看。 是手绘的服装设计图,还上了颜色,他不懂流行时尚,光从平面来看,只觉得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东西。 客厅一角,摆著一台缝纫机,上头还放著车到一半的衣服。 你来了…… 幽怨的声音似远似近,在他耳畔响起。 回头,就看见一脸不开心的捣蛋鬼,躲在楼梯角落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用一双幽绿的眼睛看著他。 他微微笑。这女人的住处总是大放光明,就算阴气这么重的房子,她也不受影响,跟他不一样。 他不太开灯,习惯黑夜般的生活,不与人接触,都快变成鬼了。 也许他心里头,真的住了一只鬼。 “给你。”媺玫从冰箱挖出两瓶每日,一瓶递给他。 “嗯……”蓝拓看看她,一脸的灿烂笑容,再对照一下她身后捣蛋鬼的阴沉,“噗——”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她不解,眼角看见他手上拿著她的设计图,圆圆的眼睛闪了闪,光芒稍纵即逝。 笑屁啊!快把她赶出去啦!吼——捣蛋鬼张牙舞爪的在她身后发飙,但怕阳光的他无法离开阴暗的角落。 “住进来这么久,你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吗?”蓝拓放下手中的设计图,转过头来问。 “会有什么奇怪?”她觉得他问这个很怪。“你很希望我住得不舒服吗?” 他闻言一窒,差点说不出话。 看她单纯呆傻,想不到还是有杀伤力的,差点让人招架不住。 “没,只是关心。”他说谎。 “哦,谢谢你。”她回了一记粲笑。 打什么官腔啊?阿拓!你给我讲重点!捣蛋鬼龇牙咧嘴,巴不得冲上前自己来,不过前提是,他得不怕阳光才行。 “不要怪我危言耸听,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过别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为了把她吓走,蓝拓可是豁出去了。“我有灵异体质。” “嗄?”媺玫杏眼圆睁。 他用那对没有掩饰的异色瞳,刻意营造出诡异的恐怖气氛。“我能看见一般人看不见的东西,在你家,正有一个虎视眈眈瞪著你的鬼魂。” 闻言,她捂著唇,倒吸口气,压抑涌上的尖叫。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可是,她的反应让蓝拓和捣蛋鬼都误以为她被吓到了。 见状,蓝拓立刻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其实你这栋房子住了一只捣蛋鬼,很多人搬进来不到一周就搬走了,都是因为捣蛋鬼的关系。你没发现,明明关了的灯为什么一转身就突然亮了?” “对啊!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因为开关老旧,线路接触不良的关系吗?”她眨了眨眼,面露疑惑。 没想到她是科学理论派,蓝拓又继续说:“放在客厅的杯子,会突然跑到厨房。” “我常常丢三落四耶,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还是不觉得那些事情跟鬼有关系。 他瞪了她一眼,再接再厉,“常常会有易碎物品半夜自己掉下来,包括你房间那只比你还高的花瓶。” “有可能是我梦游的时候不小心撞倒的啊,以前跟雅钧住,我真的会半夜起来梦游耶,她说我会起床把她柜子里的衣服拿出来,闭著眼睛拆掉再重新车好,而且不只一次哦。” 气死!“你的马桶半夜会自己冲水,从水管发出奇怪的声音,也有不明的哭声从阁楼传出来……” 媺玫大受震惊。“我睡觉习惯戴耳塞和眼罩,而且一睡著,除非地震,不然在我耳边吼我也爬不起来,可恶,竟然趁我睡觉的时候——等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她扼腕到一半,想到重要的一点。 “因为那个捣蛋鬼就坐在楼梯转角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他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说完这句,她迅速奔向二楼,那动作太急太快,让蓝拓措手不及。 “八成吓坏了吧。”他微笑,等著她拿行李冲下来,急急忙忙的搬走。 然后,他就可以回去睡他安稳的大头觉! 只闻二楼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不一会儿,媺玫就下楼来,手上没有任何行李,只有类似日记本的东西,朝著蓝拓大喊。 “等一下!你刚刚说的再说一次,我记下来!”她匆忙打开记事本,因为太兴奋,双手都在抖,一个不小心笔记本掉在地上。 弯腰捡起笔记本,蓝拓看见上头用奇异笔可爱的写著“may——第三类接触百分百”字样,他,沉默了。 再看见夹在笔记本中的黑色书卡,他略感意外的挑了挑眉。 “啊,蓝楼的签名!还我!”她尖叫著要他把珍藏的书卡还她。“小心点,不要折到,拜托你,我求求你,那是我前年国际书展排了六小时的队才抢到的限量签名——” “不过一张纸,拿去。”他撇了撇嘴,把东西还给她。 “太好了,来,我们慢慢聊,你把刚才的事再说一次,我记下来,原来我身边有发生灵异事件哦?我都不知道说,下次遇到我会记得的,告诉我捣蛋鬼在哪?他长什么样子?是年轻鬼还是老鬼?”她连珠炮似的发问。 你才老鬼咧!捣蛋鬼气得七窍生烟——是真的有烟从他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冒出来。 一脸奇异的看著兴致勃勃的女人,蓝拓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看不到他啦,你帮我问一下捣蛋鬼他需要什么,衣服吗?我可以烧给他哦,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要客气。” 这一辈子,他看过太多人知道鬼存在后的反应,但绝对不是像她这样兴匆匆的问一堆,而是会先用各种方法驱鬼,在知道无法将留在此地的灵魂驱离后,拔腿狂奔。 “你,不怕吗?”一股冲动让他开口。 “怕什么?捣蛋鬼吗?”媺玫好笑的看著他。“我住进来这么久,他没有真正伤害我,不是吗?有什么好怕的?而且我住进来,就是看中这栋房子的‘有问题’。” 妈的,她意思是不是要继续住下去捣蛋鬼哇啦啦鬼叫中。叫她搬出去啦! 看著鬼邻居气得全身涨红,头上长角,变成小恶魔的形体,再看看眼前不动如山的怪女人,蓝拓突然觉得她吵归吵,但脑子里好像有点东西,不容小觑。真鲜,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知道他的灵异体质,看见他被人视为妖异的异色瞳,却不把这种事情看在眼底,别人在意的事物,她当成普通正常,她不怕他。 她不怕他,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噗——”突然他笑了,而且抑制不住,看著她猛笑。“哈哈哈哈哈——” “欸,你不要光只是笑,快点重新说一次,我要写下来,以免以后忘记,快点说啊!”媺玫好急,准备振笔疾书。 这里有个人缠住他,用疲劳轰炸方式一直讲话讲话讲话,楼梯那方也有只鬼以怨恨的眼神瞪著他,朝他吼。 阿拓,叫她给我滚出去!听见没有捣蛋鬼暴走,用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开骂。 来回仔细看,住在这栋房子的一人一鬼,在某方面来说,还满像的嘛。 思及此,蓝拓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趴在沙发上猛笑。 这女人当他邻居,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收回那句话! 这女人当他邻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你一天到晚往我家跑?你家没温暖吗?”正在阅读找寻灵感的蓝拓,因为又被急促的门铃声打扰,不爽的来开门。 “哎呀,吃饭时间到了嘛,我拿芒果来给你,很好吃哦,玉井的爱文,打成芒果冰沙超好喝。”媺玫抱著一箱散发诱人香气的爱文芒果,让他这美食主义者无力招架。 “你别老是用吃的当挡箭牌。”话是这么说啦,但还是乖乖闪身让她进门。 他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个性,也许,就是要一个像她这样热情到近乎厚脸皮的女孩子,才能融化他的冷若冰霜吧? “嘿咻——”媺玫抱著芒果要进门,但蓝拓先一步接过,轻松的扛进屋里。 她微微笑,因为他这不自觉的体贴举动,让她觉得很窝心。 厨房传来果汁机的声音,她就在客厅等待。 有回她好奇的问为什么他很少开灯?连窗帘都很少拉开,他的回答令她喷饭。 “我喜欢。” 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 但她总会偷偷的把他的窗帘掀开,或者趁他不注意开灯,而他没骂她,也没给她冷眼,几次之后,她更大大方方的做了。 咻一声,她拉开窗帘。 喂,你这女人小心点,太阳晒到我了,笨蛋。 她听不见这声音,但拥有灵异体质的蓝拓却听得见这声碎碎念。 他捧著两杯现打的芒果冰沙走出厨房,媺玫一看立刻冲上前,膜拜似的接过。 “你好厉害哦,蓝拓!会打蟑螂又会煮菜,以后谁娶你谁好命——哎哟,你干么打我头啦?” 白了她一眼,对她的口无遮拦很没辙,什么谁娶他?他是男的耶! “冰沙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要看书,没空理你。” “你都看什么书啊?”她好奇地问。 想起数周前捡到她珍藏的作家签名书卡的事,她这么喜欢蓝楼,那应该对他的藏书很有兴趣才是。 也许,是想看她发现时,会有什么表情吧? “你可以上来挑你喜欢的,借你,要还我。”他难得的大方,连捣蛋鬼都发现了。 阿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 “你怎么跟著跑来了?她不在家吵闹,不是正合你意?”略过问题,他迳自问。 “咦?捣蛋鬼也在这里吗?帮我问问他,新衣服他喜不喜欢?”媺玫抓到机会,赶紧要好邻居当翻译。 蓝拓这才发现捣蛋鬼换了一身新衣服,他挑了挑眉,像是在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捣蛋鬼躲著阳光站在阴暗处,青绿的脸上有可疑的红晕。 咳,她硬要烧给我,我也没办法—— 他忍不住喷笑,看这一人一鬼的相处模式,当中间人传话翻译,是他近来最大的乐趣。 明明只有捣蛋鬼一个在唱独脚戏,媺玫什么都看不到,她还是能一头热的忙著,而且,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说他很喜欢,谢谢你,下辈子会好好报答。”身为中间人,他开始乱造谣。“他说有个不情之请,他的内裤几十年没换了。” 屁啦!阿拓,你少乱讲!我根本就没穿内裤——靠,我怎么说了? “真的哦?跟他说别客气啦!我过几天忙完再做给他。新货上架,我又要忙了。”媺玫喜孜孜地点头说好。“帮我问一下,他内裤穿什么尺寸,s吗?” 我哪有这么小!捣蛋鬼气得脸红脖子粗。 耳边听著鸡同鸭讲的对话,蓝拓又一次笑到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啊?”媺玫都不懂他为什么每次都可以笑到快断气。 “捣蛋鬼害羞的表情太好笑,我忍不住。”完完全全的,乱讲。 捣蛋鬼彻底无言,不想再多说话让人嘲笑,索性直接闭嘴,双手环胸生闷气。 一边乱聊一边走上二楼,他们来到蓝拓的书房。 平时不开灯,窗帘始终挡著外头的阳光,今天为了媺玫的到来,难得的大放光明,也害得捣蛋鬼只能躲在桌子底下,不见天日。 “哇——”看著那惊人的收藏,媺玫不禁咋舌。“好多——天哪,全部都是恐怖文学,还有惊悚小说!吼——蓝楼全集!”眼尖的她立刻发现最醒目的一套书,是她最喜欢的网路文学作者蓝楼的作品集。 蓝楼,十年前在网路上撰写文章,一周一万字,以连载的方式写作,原本只是觉得张贴文章好玩,结果却造成广大回响,进而有出版商接洽,开始了长达十年的销售保证。 以恐怖、鬼怪奇幻小说创下惊人销售量,他的故事连电影圈都感兴趣,其中拍成电影的两部作品都创下票房纪录,版权也卖到欧美日本。 出版版权、电视版权、电影版权,让蓝楼这个作者版税抽不完,必须请经纪人打理这些事,才能安静创作。 “连绝版书你都有”她忍不住眼红,爱不释手的取出她找了很久,有钱也买不到的蓝楼初版小说——《夜之子》。“蓝拓,卖我,求求你,价格随你开!”已经绝版,确定不再再版的《夜之子》只要在网拍上出现,立刻就会引起抢标热潮,她每回都差在最后一秒钟,抢标失败。 “这么喜欢?”他挑眉笑问。“那,就送你吧。”大方得令媺玫想尖叫。 “啊?送我?很贵耶!你确定?”说是这样说啦,她还是把书揣进怀里抱紧。 “嗯,我好像还有……十来本吧。”每回出书,出版社便会送来十几二十本的公关书,他都留著,多得需要用仓库装。 “为什么这么多?”她又是惊讶,又是好奇。“你买的哦?” “出版社赠书。”坐在躺椅上,蓝拓看著从国外网站买回来的原文书籍。 他下年度想写一套六本关于吸血鬼的故事,现在已经开始收集资料,各种关于吸血鬼的故事都看,好让脑中的灵感化为完整的架构。 “咦?赠书?出版社送的啊,这么好哦!”找了个位子坐下,她开始翻阅刚到手的高价绝版书,回话回得心不在焉。 “嗯,那书我写的。” 胡乱点头,“原来是这样。”她随口应答,眼睛盯著书,很快融入书中世界。 五分钟后—— “等一下!”她突然醒过来,伸出颤抖的食指,指著手上的书问:“这本书,你写的?” “嗯。”蓝拓不动声色,专注看著自己的书,没去看她,其实心里早就笑翻了。 她珍藏的签名书卡,是他前年为了国际书展签的,因为他说什么也不愿上台,只好被经纪人ㄠ出签名书,他原本连想也不想就拒绝,可经纪人用疲劳轰炸策略,一天打上百通电话骚扰他,所以他只好勉为其难的签了二十本,连同附赠的书卡。 听说,当时上千名读者为了这限量二十本签名书彻夜排队抽签,想不到她也是这种热情的读者啊! “你是蓝楼?你——”媺玫完全不敢相信,这一个月以来被她缠著煮饭、打小强的邻居,竟然是她最喜欢的作家!她竟然在他面前丑态尽出,不但厚脸皮、装熟,还很八婆! “我、我的老天……”她把蓝拓当成没有性别的同伴,如今知道他就是蓝楼,立即联想到他这个人笔下的故事。 很血腥,但是很男人,她这才意识到,他,是男的耶…… “噗——”蓝拓喷笑,因为她脸红了,而且像个小媳妇似的缩在椅子上,把脸藏在书里面,只敢偷偷看他,不像方才大剌剌的说笑。 她竟然有这么淑女的一面原来,她害羞是这样,还……挺可爱的嘛。 没有像平时把他的毒舌发挥到极致,他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神色自若的看著自己的书。 闷了很久的捣蛋鬼看看这、看看那,最后皱眉吐出一句中肯的话—— 啧,粉红色不适合你们两个啦! 第四章 又到了两周一次的新货上架,是拍照的日子。 一大早,媺玫便扛著相机,搬上她的小绵羊,准备出门。 “咦?发不动?”骑在车上猛催油门,却怎样也发不动,最后小绵羊竟发出噗噗两声,就再也不动了。“啊咧,这样我怎么出门啊?” 望著抛锚的小绵羊发楞,想著现在打电话叫雅钧来接她会不会被砍? 一定会的嘛! 就在她想著该怎么办的时候,隔壁那位邻居,很少在白天清醒的大作家蓝拓,竟然离奇的出了门。 不但如此,他还穿得很休闲雅痞,戴著一副黑墨镜……他本身就是个混血儿,听说他只有四分之一的东方血统,不过那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好帅!就像是外国杂志里的超帅男模。 媺玫看傻了眼。“你是蓝拓吗?” “你眼睛瞎了啊?” 这么恶毒的回答,绝对是没错。 “太阳还没下山耶,你出门要做什么?” “跟经纪人谈新书的日本版权。”讲几百次了,她有没有在听啊?“看我白天出门很奇怪吗?我不是鬼!”他掏出钥匙,按下中控锁。 房子旁边那个车库门缓缓开启,出现一辆黑亮的休旅车。 媺玫吃惊的看向车库,“咦?我以为那个是装饰用的。” “你少傻了!你以为我怎么出门?走路吗?” “不是用飞的吗?”她故意问。“你会移形换影术吧!” 他笑得很狰狞,“小妹妹,你还想不想吃饭啊?”暗讽他是鬼? “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识时务一向是她的强项。 一来一往的斗嘴胡闹,两人一下子又忘了时间紧迫。 “你会害我迟到。”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暗自计算驱车前往见面地点会不会迟到?来不来得及找停车位? 忽然——“蓝拓!”好谄媚,好撒娇的声音。 他只觉鸡皮疙瘩瞬间掉满地,不禁问:“你被邪灵附身了吗?”或者吃错药? “才没咧,能不能送我下山?我车子坏掉了。”媺玫立刻开口求救。 觑了眼她那辆小绵羊,他想也没想地点头,“你今天要去工作室?东西快拿一拿,我送你去。” “ya,救星!”抱著相机,她欢乐的上车。 他的车子是进口休旅车,十分舒适,空间也很大,她上了副驾驶座后,蓝拓便将车子开下山。 “你忙完怎么回来?”他好心地问,基于邻居情谊。 “叫雅钧或小野载我回来,顺便把车子送去修理,没有我心爱的小白,我哪里都不能去。”她把五十西西的白色小绵羊戏称小白。 “嗯……”握著方向盘,一边想著,该不该好意接她回来? 最近他们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有一点点不同,像是突然发现对方性别不同,开始别扭起来。 “手机拿出来。”趁著等红绿灯时,他朝她伸手。 “干么?”媺玫不疑有他,把手机贡献出来。 蓝拓不由分说的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然后发送。“好了,我下午还会去出版社一趟,大概会待到四、五点,届时你还没忙完再去接你,拿去,记住我的电话。” “噢……”傻傻的接过手机,不敢相信她有了蓝拓的电话号码。 蓝楼耶——啧啧。 车子里的气氛突然很诡异,弥漫一股暧昧的氛围,首先沉不住气的人是蓝拓。 “咳,你腿上那包是什么东西?”她太安静了,他不习惯,只好找话题打破沉默,以免尴尬。 “这是我心爱的小黑。”收起手机,媺玫掏出她的专业相机,nikond70。 打开专业相机专用包,除了相机本体之外,还有数颗镜头,长的、短的、闪光灯,拍静物的、动态的,一堆。 摄影,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也是很花钱的嗜好,光那些镜头加起来的总额,就比相机本体还要贵了。 可钱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对摄影的热情。 “看不出来你个子这么娇小,却能扛这么重的相机。” “这都是因为爱啊!”媺玫很自豪,打开相机浏览她日前在家拍摄的照片,爱不释手的调整镜头,然后,就著蓝拓没注意时,朝他的侧脸拍了一张。 咔嚓! 他被拍了?!应该生气的,他向来行事低调,不喜欢出风头,无论哪家电视台开出优渥的条件请他上节目,他都请经纪人婉拒。 如果今天拍他的人是狗仔,他一定会抓狂,要对方把照片交出来,可对象是她,他竟然不觉得生气。 也许是因为她总是这样人来疯,他习惯了吧? “哇,好值钱的照片哦!” “敢泄露出去,我会让你去跟捣蛋鬼作伴。”他阴笑威胁。 “不愧是写恐怖小说的,连威胁人都这么恐怖。”媺玫大笑,自然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底。 反正他这个人的威胁都只是说说。 因为不顺路,蓝拓把她放生在对街街口,没有特地回转送她到工作室门口。 “bye!”她对著蓝拓的车子快乐的挥手道别。 “那是谁?” “吓!小野,你怎么在这?”媺玫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工作室唯一而且永远的男仆——小野。 “帮我姊买早餐啊。”他爽朗的亮出手上刚买好的美而美早餐。“有男人送你来耶,哇呜,我要跟我姊讲。”说完,拔腿狂奔。 “你敢乱说话就死定了!蔡野!”她急忙追过去阻止。 他们租来当做工作室的套房离蔡家只有两条街,当然是雅钧找的,原因是她每天都得到工作室里收信、回答问题、打包、对帐,要找个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否则她会疯掉。 媺玫气喘吁吁的走进工作室,喘息不已。“死小野……你,别、别跑。”她扛著相机,当然跑不过年轻力壮的小野。 “嗯,听说你被个男人接送呢,他谁啊?你的新欢吗?” 一进门,就听见好友这么兴味十足的语气,媺玫不禁哀嚎,知道自己又会被拷问了。 “死小野,你乱讲话!”她的报复是——抢走小野的早餐,一口吞下肚。 “喂,吐出来,还我!”两人立刻大战三百回合,闹了起来。 见状,雅钧仍是慢条斯理的吃著三明治,喝光冰奶茶。不过她表面平静,不代表没打算拷问犯人。 先拿出相机,她熟练的取出记忆卡,把媺玫这两个星期以来拍著好玩的照片上传到电脑,清空记忆卡的容量,才能够进行他们的拍摄工作。 她一如以往的,上传完之后将记忆卡内的档案全数删光,再将原本的档案烧成光碟备份。 就在她选取档案的时候,却发现—— “这个男人是谁啊?”三十二吋的液晶萤幕霍地被一张俊美的男性侧脸占据。 皮肤白皙,戴著墨镜看不出他的真实样貌,但从肤色、发色看来,是个混血儿啊! “啊——”一股热气冒上头顶,媺玫脸色迅速泛红。 “老实招来哦,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拍男人了啊?”雅钧笑容阴险,一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表情。 “就,他是我邻居啦,我的小白坏了,他送我来啊,在车上很无聊,我在玩相机,不小心按到快门,才不是特地拍的。”当然是违心之论。 那时就突然冒出一股冲动,对著他的侧脸按下快门,连想也没有想。 唉,萧媺玫,你实在不会说谎。雅钧叹息。 “是哦,那怎么画面都没有模糊晃到?光圈还调得刚刚好,角度也掌握得恰到好处,这角度很帅耶,这人皮肤真好,可惜没什么血色,毛细孔好清楚哦,你确定你不是特地等著天时、地利、人和的一瞬间拍这张照片的吗?”想拐她?不想想她谁? 她是雅钧女王耶! “女王,我求求你饶了我,不要问了。”媺玫谄媚的抱著好友大腿求饶。 “好吧,回答我一个问题,正经回答,不准搞笑,我就饶了你,不拷问你了。” “是!” 回答得太快了,小笨蛋。勾起唇,她微微一笑,“你对这个男人心动了,对不对?” “啊啊啊啊——”媺玫惨叫。 不愧是雅钧,狠角色!一问就问到要点,这叫她怎么回答? “快说!小心我鞭打你!”穿著高跟鞋的脚在媺玫面前晃呀晃,以示威胁。 媺玫的拿手绝招——耍赖、装熟、厚脸皮、装可爱、装无辜,配上她娇小身材和圆润永远不会老的脸蛋,其实要拐人还满容易的。 但这一切,都对她起不了作用,谁叫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太了解彼此了。 媺玫知道,雅钧这三年来很担心她,所以陪在她身边,虽然她强势、霸道,用凶残手段对付她的白目,但这些行为,都在掩饰对她的担忧。 “唔,嗯……”她回答不出口,否认吗?但她无法摇头,她是真的——还满喜欢蓝拓的。 所以她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低下头来,红著脸等待雅钧的大声嘲笑。 结果没有,等了好久,没有听见好友的起哄,她觉得奇怪的抬头,却被雅钧一把抱住,感觉到雅钧抱著她,紧紧的,全身颤抖,抽噎啜泣。 “雅钧?” “呜——臭小妹,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谈恋爱了……太好了,还说你不会再喜欢人,你可以的嘛,呜——” 听见这话,媺玫也倏地红了眼眶。“雅钧……” “告诉我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本小姐去会会他,警告他不准辜负你。要是他敢,老娘灭了他!”保护欲旺盛到过了头。 看著好友一副大姊头的姿态,她忍不住摇头。“你……你黑社会啊!哎哟,八字还没一撇啦!” “乖,小妹妹,告诉雅钧女王,这小子混哪里的?嗯?” 媺玫无言,回头朝女王的弟弟求救,哪知,小野只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摊手。 她完蛋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蓝拓和经纪人约在远企六楼的壹cafe碰面,十点整,他没有迟到,但经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阿拓,坐。”经纪人见他到了,立即收拾桌面凌乱的纸张,招来侍者点餐。 蓝拓的经纪人英杰,是少数知道蓝拓就是蓝楼的人,两人合作快八年了。 以蓝楼这个笔名出书两年,蓝拓深觉应付书商、经营网站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当时他还在念大学,实在无暇顾及这些琐事,连写作的时间都被这些杂事剥夺了。 但有天他收到一封电子邮件,写信的人正是英杰,他在信中直言,如果“蓝楼”想让写作生涯长久,那么就必须做好规划,而能够满足蓝楼要求的人,只有他——英杰。 附加档案是一份合约书草稿,一份确实让蓝拓满意的内容。 保障他的隐私,毋需插手人情世故,只管写作。 经过长达半年时间的书信往来,蓝拓才相信这个叫英杰的家伙是来帮他的,而他还是演艺圈小有名气的经纪人。 “你为什么要帮我?”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忍不住问。 “只是想让我欣赏的作者专心写作,别被这些小事打断,但别以为我有多清高,当你经纪人,我能赚的也不少。”英杰老实承认他为了五斗米折腰。“你不喜欢接触人群,我八面玲珑交游广阔,想坑你,得先经过我这一关。” 因为英杰的老实坦白,蓝拓决定相信他。 英杰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合作多年,一直相处得很愉快。 “日本有两家书商对你的新书有兴趣,开的条件都不错,不过我回绝了偿高那一方,对方开出的价码很高,但相对要求你赴日开签名会,我只能含泪说byebye。” “嗯,谢了。”蓝拓拿下墨镜,露出一双蓝眸,他用蓝色隐形眼镜掩饰了他真正的瞳色。 接过合约书,他仔细察看。 英杰也不急,徐徐的啜著果汁等待。 每个月他都与蓝拓碰面,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被他的年轻和俊美吓了好大一跳。 在演艺圈待了这么多年,俊男美女不计其数,都看到不要看了,但蓝拓,他很特别。 他的特别不只是畅销作家蓝楼这个身分,而是因为他的外貌,他的气质,不像人。 如果他愿意公开露面,绝对会将蓝楼推上事业的颠峰,想想,一个高大英俊的作家,会有多强大的吸金力。 可一旦他公开露面,也就是在告诉那些虎视眈眈的经纪公司,蓝拓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钻石矿坑,欢迎大家来抢。 英杰是聪明的经纪人,对蓝拓十分保护,碰面时一定是在这种五星级饭店,以防狗仔偷拍。 而且,他也是少数知道蓝拓异色瞳的人。 “要是你出道当偶像,那些少女一定会疯掉。” 话说当时,他是满想说服蓝拓当偶像艺人的,但比较起来,外貌表相的东西是很肤浅的,只有脑袋里的东西才是长久,所以他还是选择当蓝拓的稿件经纪人,帮他管理网站,找书商,订合约,比照顾任何一个艺人还要累。 “你讲不腻啊?”蓝拓好笑地摇头。 “哈哈哈。” 英杰之于他,就像一个大哥,对自己照顾有加,他很任性,坏脾气又难搞——尤其是在赶稿的时候,但英杰就是会耐心的哄他、安抚他。 蓝拓很清楚,自己的个性只有两个字能形容。 “你很机车耶!”有回媺玫被他的毒舌嘲讽得忍无可忍,破口大骂。 “辛苦你了。”他略感同情的拍拍英杰的肩膀。 英杰差点被果汁呛到。“阿拓,你今天……心情很好吗?”不能怪他这么吃惊,这是两人合作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他说这种体恤话。 “我体贴人很奇怪吗?”蓝拓忍不住问。 “是啊。”英杰回答得很快,让他为之气结。“你好像……有一点不同。” “怎说?”他感兴趣的挑眉。 英杰仔细打量他,这个自己从少年时期看照著成了个男人的家伙,玩味的支著下巴笑。 “感觉上没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脸部线条软化很多,似乎——没那么愤世嫉俗了。”身为蓝拓的经纪人,他很了解蓝拓如此阴阳怪气的原因。 包括他不为人知的身世背景,那双与生俱来的异色瞳,是他被遗弃的原因。 生下他的父母说,他是被恶魔诅咒的孩子。 他以为中国人才会迷信,想不到外国人也很迷信,那对外国夫妻吓得不敢抱亲生儿子,让他目瞪口呆。 但多年后,蓝楼的名气传到了欧美,好莱坞甚至重金买下电影版权,拍摄叫好叫座的恐怖电影,蓝楼一夕之间声名大噪,那对原本对儿子诸多排斥的美国夫妇竟然又开始调查他的下落。 “我很好奇是什么改变你,女人吗?没听说过你交过女朋友,你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我当然喜欢女人!”蓝拓慎重表明。 “噢——我还以为。”英杰笑,不言而喻。 “没跟女人交往过,不代表我喜欢男人。”他没交过女友,感情上一片空白,是因为保护自己的他,不愿对人敞开心门。“我也会去夜店。”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 “噗——”英杰又喷茶了。“你的防人之心,未免太重了。” 他淡淡一笑,不想解释为什么。 他的灵异体质,他的异色瞳,被亲生父母抛在台湾的伤痛,让他无法相信人。 尤其是他的灵异体质,会让他看见很多女孩身上缠著鬼魂,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还有婴灵。 他实在对这种事情很头痛,感觉跟人交往会被监视,所以尽管有生理上的需求,也少有一夜情,没有感情为基础的肉体关系,只是让人空虚而已。 不过这也让他想起来,他没看见那小妹妹身边有任何灵体——捣蛋鬼例外。 “噗——” “你笑什么?”英杰好奇地问,不过一个月,怎么蓝拓的改变这么大? 不再冷冰冰的,像个人了。 “想到我新搬来的邻居。”萧媺玫,小妹妹,她很自豪自己永远被人叫小妹妹,二十四岁还爱装年轻的女人。 “嗄?你隔壁那栋鬼屋有人敢住?”他对蓝拓所住的房子当然是敬而远之,绝对不会靠近方圆五百公尺。 “嗯,还住了一个多月。”能住这么久,算她厉害。 英杰咋舌。“除了你这个怪咖,还有人敢住在那里,还是个女的——”胆子大到让他无言以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把合约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电话声催促,才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出版社总编要我过去一趟,八成又想要搞签名会这种事,你要去吗?” “那不了,说我没空。”蓝拓立刻打退堂鼓,把事情都交给信任的经纪人处理。“都交给你了。” 两人结帐离开饭店,蓝拓去取车,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 “不知道那笨蛋在哪?”掏出手机,拨号。 “喂?” “你在哪?饿死了没?”一开口就没好话。 “蓝拓,你讲话很难听耶,我在外拍啦,你要回去了吗?” “嗯。”奇怪,听见她的声音,为什么他有一种平静的感觉?她的声音明明就呱呱呱的吵死人啊。“我忙完了,你呢?” “才要出来外拍咧,今天太阳很棒,我想可以拍到四点吧,不然你先回去,我再想办法回家就好了,不用担心我啦,我很坚强的。”媺玫搞笑的说。 他应该说好,挂上电话把车子掉头,开往回家的方向,尤其今天气温高达三十八度,热死人了。 但是他没有,反而反常的开口问:“你们要去哪?下午没事,我去帮忙。” “嗄?你来帮忙?”媺玫吓得差点握不住手机,还把心爱的相机掉在地上。“不、不用了啦。”开玩笑,要是他来,雅钧不泄露她的秘密才怪。 她对他的感觉,其实还有那么一点不确定,不确定她对他的好感是女人对男人,还是单纯的偶像崇拜? “要来帮忙哦?太好了。”耳尖的雅钧女王不由分说,抢过手机就报上外拍地址,最后还得寸进尺的要求。“带好吃的好喝的来哦,掰!” “雅钧——”媺玫懊恼的尖叫声,是蓝拓在电话被挂断以前听到的美妙声音。 他没发现自己眉眼都在笑,取下蓝芽耳机,哼著歌开车,当个好心的邻居。 第五章 “雅钧,你干么啦?!”媺玫伸长了手欲抢回手机,无奈人矮腿短,号称一五○的身高,哪能跟身材高姚,手长脚长的女王相抗衡? 所以啊,只能眼睁睁看著人家快乐的抢过手机,报上所在地点,然后收线。 “这年头哪有这么好心的邻居?我想亲自答谢他照顾你啊。”雅钧娇笑。 看著好友的巧笑倩兮,媺玫只感到一股恶寒。笑得这么甜美,一定有问题,通常她这样笑,就表示有人要倒大楣了。 至于那个倒大楣的人,一定是她…… “有这么简单?”她才不相信好友的立意只有答谢人家,尤其,在知道她对蓝拓有一点点动心之后。 分明就是想作乱。 “你说呢?”雅钧对她抛来一记媚眼,吊人胃口的语气。 “你们讲完了没啊?”在一旁当苦力跑腿的小野被太阳晒得脸红发晕,手上拿著欲换装的衣服,瞪著正在玩闹的两个人。“很热耶,快点拍一拍走人了啦!” 于是中断的拍摄工作又持续进行。 只见蔡雅钧一会在篮球场上一边打球拍摄运动风服饰,接著又坐在草坪上穿著甜美的约会决战服,从公园东跑到西,不断的更换衣服,不断变换姿势。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模特儿,就算被太阳晒得有多晕,脾气有多暴躁多想大骂三字经,一旦面对镜头,她就是能露出最美的笑容,不显疲态。 “ok,换装。”媺玫拍下此套衣服最后一张照片,放人。 “我要补妆!小野,你跟我一起去。”雅钧传唤仆人小弟,顶著一张妆花一半的脸,一边把小外套脱掉丢给弟弟,一边冲到工作车上换装补粉。“头发歪掉了,帮我重弄。” “好。”小野虽然身高一百八,体型壮硕,常常拍胸膛说自己是铁铮铮的男子汉,可他也能做细微的工作,造型更是他的强项,他很会弄女孩子的头发,也会视服装和背景搭配发饰和身上的小饰品。 媺玫没跟他们一起回工作车,而是低头检视方才拍摄的照片,再勘查背景,找角度和灯光,以求拍出最好的画面。 就在她更换镜头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蓝拓—— 她一方面怕镜头进尘,又怕漏接了蓝拓的电话,步调突然乱了,越是想动作快就越是手忙脚乱。 终于,镜头装好了,她立刻接起手机。 “你到啦?”喜悦欢欣的语气,可电话那头并没有声音,是一串长长的沉默。“蓝拓?”她顿时有不好的预感,迟疑的喊。 “小玫。” 听见电话那一头传来的声音,她顿时楞住。 会这么喊她的人,只有一个。 “你,过得还好吗?” 血液逆流,她握著手机发不出声。 明明四周这么吵,运球的声音、小孩的欢笑声,此刻全部像被按下了静音,她只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我回来了。”他说,声音沙哑,像是压抑著奔腾的情感。“这些年来,我一直,一直很想念你。” 他没变,一点变也没有,还是这么会甜言蜜语,她该挂断电话,叫他别来烦她,反正他这个人说的话,全部都是骗人的。 但是她开不了口,面对这个背叛的男人,她全身僵直,一口气梗在喉头,想吼,却吼不出来。 他怎么有脸说想念她?凭什么?!媺玫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到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头,就看见那张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的脸——邵尔凡,他持著手机,清俊的脸庞漾著和煦的笑,含情脉脉的双眼直锁定她。 “惊讶吗?你知道的,我对你一直很用心。”他笑,一脸的宠溺。“我回来,是来带你走的,小玫,跟我一起走。” 跟他走? 她觉得好笑,他怎么这么厚脸皮,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这么笃定他向她伸手,她就会追随他的脚步?! 邵尔凡如电影情节般走向她,伸手触碰她的小脸,低头,看著她手上握著的相机,脸上闪过一抹怀念笑意。 “我依旧是你的专属模特儿,小玫。” “依旧?”这个字眼,让媺玫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萧媺玫?!”越想越有气,小脸沉下,她一掌打掉他的手,抬脚狠狠踹他。“谁跟你没事,你白痴啊?!” “小玫,你还正气我,哎哟,你怎么打人?住手,住手!”原本一副风度翩翩王子样的家伙,此刻立即沦为被追打的对象。 蓝拓提著冰凉饮料和食物来到四号公园,打算慰劳一下邻居,却绕过大半公园才发现她的所在位置。 结果,竟然看见他那聒噪的邻居,正跟个男人拉拉扯扯,打打闹闹。 他的脸当场垮了下来,尤其看见那男人一把将她搂住,低头欲强吻,而她则疯狂尖叫捶打,奋力抵抗时—— 一股熊熊怒火自心底涌现,他大步走向前,高头大马的他迅速分开两人,一把揪起那男人的衣领。 “你干什么?离她远一点!”声音中带著警告意味。 “蓝拓!”见到他,媺玫顿时大喜,像溺水的人抱到浮木,想也没想的扑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 两个人都楞住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发酵,隐藏在心中那点火花迅速加温,让他们无法再骗自己,面对这些日子以来的暧昧。 哪一种邻居,会当到他们这样? “小玫,你跟他……”邵尔凡大大震惊,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和这个混血男人的亲密姿态。 她不是随便的女孩…… “怎样?你有意见?”蓝拓江湖味十足的“询问”,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只是他松开揪住他领子的手,保护意味浓厚的,将手臂置于身后女人的肩膀,揽到身侧。 这一揽,将媺玫心中那抹不确定,彻底粉碎。 心跳得好快,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心动的感觉了。 不是对偶像的崇拜,是身为一个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 她喜欢蓝拓,喜欢他一边抱怨一边做菜给她吃的无奈,喜欢他恶毒的言词,更喜欢他此刻保护欲旺盛的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小玫,你……”邵尔凡痛心疾首,一脸像是被背叛的神情。“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对我。” “我怎样对你?”身旁有了蓝拓,她突然觉得,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现在仔细看邵尔凡,她觉得当年的自己真是傻,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居然放弃学业,放弃她大好的前程。 “笑死人了,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一副情圣的嘴脸在我面前出现?啊?你当我白痴吗?你以为我蠢到会被你骗第二次?邵尔凡,你以为你是谁?”她一口气对他吐出这些年来的怨怼,而且越想越生气的她,抬脚又是一踹。 “噢,你怎么变成这样?以前你不会打人,一定是姓蔡的……” “怎样?姓蔡的惹到你了?”说这句话的,是换好衣服,发型重新梳整,一身甜美碎花小洋装的雅钧女王。 只见她双手叉腰,双眼布满杀气,然后突然朝邵尔凡飞踢过去。 “老娘跟你说过,见到一次打一次,你是没听进去的样子!”俐落的身手,像是练过很多次,而且完全没有弄皱衣服。 “你、你这个泼妇!”被踢倒在地的邵尔凡指著蔡雅钧,眼眶含著委屈的两泡泪。 “老娘就是泼妇,怎样?你咬我啊!”女王提脚再踹,还用高跟鞋狠狠踩。“对一个没创意又孬种的小偷,我何必跟你客气呢?”她朝著邵尔凡狞笑。 “好了啦,雅钧,叫他滚,找不想看见他。”媺玫不想计较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闻言,女王总算抬高下巴,冷冷一哼,朝那烂人投以狠狠一记瞪视,才抬脚饶他一命。 “我、我不会放弃的!”临走之前,还不忘撂一下狠话。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雅钧一脸的不爽。 “很难吗?别忘了我妈是大嘴巴,连我新的电话都告诉他了,尤其他是大少爷,要找人调查跟踪我,不是什么难事吧。”媺玫翻白眼。 “妈的,阴魂不散。”雅钧完全不淑女的骂出脏话。 可她的不爽,在看见好友跟个大帅哥搂在一起时,全数烟消云散,漾著甜蜜得过分的笑容欺近。 “你好,我是蔡雅钧,小妹的好朋友,工作室的合伙人,你就是她的邻居吼?谢谢你把她养得头好壮壮,我妈好担心她会饿死哦!”十分热情的握著蓝拓的手,语带感激。 “蓝拓,你好。”他大方回应美女的热情,可脸上没有笑容,依旧很闷。“一点小东西,大家一起吃吧。”他弯腰拎起被放在地上的饮料和零食,心中仍不断的想著。 刚那男人,是谁啊?! “你身上这套小洋装——我看过,想不到裁成实体,跟设计图上有出入。”他想起曾经在媺玫住处看见这套洋装设计稿,当时看不出所以然,现在倒懂了。 连他这个对女装不熟的男人,都觉得这套洋装展现出小女人的婉约风情——虽然这个模特儿刚才不淑女的飞踢一个男人。 “哦?你看过小妹的设计图哦——”雅钧眼睛一亮,笑容诡异的看向一脸不安的女人。 这些年来,媺玫对自己的设计图保密到一种病态的程度,除了自己,不准别人看,要是被人看到了,她会当场毁掉,绝不让作品有流出去的机会。 这个叫蓝拓的大帅哥对媺玫来说,地位超凡吧? “她很厉害对不对?每两星期都能设计二十件以上的衣服,根本就是天才!”没有拆穿好友的心思,只是朝她投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所以我们网路服饰店才会生意兴隆啊,我们家的衣服跟别的卖家不一样。”一副与有荣焉的态度。 他倒没想到这一层,经雅钧这么一提,他才惊觉。 两周一次新品上架,一次二十到三十件不等,每个月,她就是不断不断的设计衣服,亲自挑选布料、打版、裁缝——她的忙碌,不下于他啊。 还以为她做网路服饰店生活很悠闲,才能老往他住处跑的骚扰他,跟他打闹著好玩,以为她没事做,其实她时间规划得很好,跟他想像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好感,也为此增加不少。 “真是想不到,这个哈比人也有厉害的一面。”为了掩饰内心的骚动,他捏她了下身旁女人的脸。 “很痛耶!”媺玫尖叫拍打他的手。“蓝拓,放手啦。” “我以为你只会吃和吵人而已,想不到啊,想不到。” “吼——我跟你拚了。”两人又像平时一样,旁若无人的打闹。 可看在蔡家姊弟眼中,怎么看都像是在打情骂俏啊! 就算是玩得这么开心,但梗在蓝拓心中的那根刺,并没有因此消逝。 “刚对你毛手毛脚的家伙,他谁啊?”一副随意问问的嘴脸,但明明就很在意。 提起邵尔凡,媺玫皱起了眉头,那是蓝拓不曾见过的严肃神情。 “唉。”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接过小野递过来的冰凉红茶,一口气吸了半杯,才无奈地回答,“我前男友。” 这个答案不出他所料,他有猜到了,但是…… 亲口听她说出来,让他很闷,心里更闷了。 “纠缠不清的前男友?你行情很好嘛。”他克制不住自己讲话语气很酸很酸,不这样,他无法发泄压在心头的那股闷气、怨气还有怒气。 “你干么这样说……”心一沉,媺玫突然觉得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离她好远,好远。 她是不是错了?不该告诉他邵尔凡是她前男友的事,那一段,是令她想起来都觉得难堪的感情。 站在一旁,始终带著看好戏态度的蔡家姊弟,则是从头到尾,没有插手他们两人的打情骂俏和醋海翻腾。 有趣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为什么胸口像是被石头压住般,有股化不开的郁闷? 只不过知道她有过一段感情,一个至今仍对她纠纠缠缠的男友,他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不过是邻居而已……蓝拓第n次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他没必要在意。 “蓝拓,我妈去日本带好吃的味噌回来,分你一些。”媺玫一如以往的直奔他家,把拿到的食材往他家冰箱塞。 “我最近没空理你。”见她笑脸迎人的模样,蓝拓就很闷,一闷就开始阴阳怪气的迁怒。“东西放好就出去,我要赶稿,再放重金属摇滚乐吵我,我就给你死!” “你要赶稿哦?上周的新书好好看!想不到奈美被恶鬼附身了,不然怎么会做这么恐怖的事?你新书写什么?能不能让我看?”看见那双异色瞳眯了起来,她立刻改口。“不,让我陪你嘛——求求你,我会安静不吵你,真的!”她举手发誓。 蓝楼笔下的恐怖故事,每每让人毛骨悚然,很怕,但又爱看,她很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看恐怖小说,享受被惊吓的乐趣。 他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捣蛋鬼说的才是鬼话啦。” 她只想亲近喜欢的人,尽管他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 关我什么事了?趴在媺玫头上的捣蛋鬼一脸不服气。 现在媺玫走哪,他就跟到哪,虽然她看不见,没关系,蓝拓看得见就可以了,还可以充当两人的翻译。 阿拓,你告诉这女人,她泡面吃这么多,有一天会变成木乃伊。 “我不是给了你一锅红烧牛腩?你怎么又吃泡面!你连洗个米都不会吗?”一听又火了。 “吼,捣蛋鬼,你出卖我!”媺玫握拳对空气殴打,像是在狂揍捣蛋鬼泄愤。 谁叫你这女人死都不搬走?捣蛋鬼盘腿坐在媺玫头上,挖挖耳继续说:睡觉又爱说梦话,烦死了。 “你们两个——”蓝拓深感头痛的揉著太阳穴,这一人一鬼,完全把他当成翻译嘛。“吵死了!全部都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次,滚——” 几秒钟后,被轰出大门的一人一鬼,黯然神伤的站在门口。 “好凶……”媺玫食指枢著门板,小脸布满忧郁。“可是我……”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这样阴阳怪气? “那天把我纳入臂弯的人,温柔待我的人,真的是你吗……”她红了眼眶,不知道该怎么办。 噢——原来你喜欢他哦?捣蛋鬼坐在她肩膀,一脸的同情。唉,爱情是一种病。 可惜媺玫听不见,也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只是落寞的回走隔壁自己家。 一进门,她皱起了眉头。“我的布——我的设计图——捣蛋鬼,是你对不对?” 看著客厅明显被翻箱倒柜的痕迹,媺玫生气的质问,一边收拾客厅的混乱,嘴里还一边碎碎念。 “对啦,东西我是不要了,但也不能这样乱丢啊!”她才不会这样乱丢东西咧,这个房子除了她住之外,就只有捣蛋鬼,当然凶手是他。 才不是我咧,你少污蠛我,唔,有问题。他早就放弃整她了,反正这女人神经很大条,对他的恶作剧视而不见。 发出灵力,感应房子内是否除了他之外,还有别的灵体——没,果然大家都知道这栋子是他的势力范围,不敢靠近,很好。 但,那一地的混乱,又是谁造成的呢? 他心生狐疑,灵力的范围再度扩充,笼罩房子周围五百公尺,果然感觉到树林里有人——是人呢。 是人搞的鬼,还赖在我身上啊,可恶,不报复我怎么叫捣蛋鬼?咻,他身影拉长,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趁著月黑风高,来去找人算帐。 媺玫收拾一地的纸张和布料,将那些随意画画的设计图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里,然后走进厨房,洗了一盆葡萄往二楼走。 边吃边上楼,本想要转进房间看电视转遥控到睡著,但又突然停下脚步,倒退,抬头看著通往三楼阁楼的楼梯。 “欸,对吼,有阁楼耶。” 当初是因为没住过别墅,所以才想住住看,其实她一个人用不到这么大的空间,平时的活动范围只有厨房、一楼客厅和二楼的主卧室,其他的房间她都没去过,因为没用到,所以也没有必要打扫——她确实是这样想,而且也这么做,生活白痴这四个字套在她身上,其实是再适合也不过了。 加上她又常常往蓝拓那跑,他家她摸得很熟了,倒是自己的房子没什么在意。 “我果然神经很大条!”媺玫这才觉得雅钧常常用食指戳她脑袋骂她迟顿,不是没有原因的。 “半夜会发出哭声的阁楼?我从来没听过有任何声音。”想起她搬来之初,蓝拓告诉她关于这房子阁楼的故事,她的好奇心又起。 听说打不开耶,真好奇,反正今天没事,蓝拓不理她,她就来探险。 脚踩上通往阁楼的台阶,所经之路激起了淡淡的灰尘,脚下的木制阶梯,发出木头的惨叫声。 “希望不会垮。”那就糗了。 当她到了阁楼,看见一扇紧闭的门,门锁生锈老旧,地板也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角落都是蜘蛛网。 “好像恐怖片哦……”她伸手去扭转门把,不意外的,无法打开,上锁了。“果然是打不开的阁楼房间。”要怎么打开呢?她不禁想著。 灯光好暗,阁楼的灯在哪?只有月光怎么够啊? 在墙面摸索,摸摸摸,总算让她摸到了开关,按下。 咔—— 咿呀—— 原本打不开的门,竟然在她按下灯的开关后,同时跟大亮的灯一起开启了。 “哇,原来是这种机关哦?”媺玫好兴奋,光是想到就觉得好刺激,兴匆匆的进入幽暗的房间。 一点光线都没有,她不相信这个房间没有灯,于是又在墙面胡乱摸索一通,双手都沾染了灰尘也不在意。 “找到了。”她摸到了突起的电源开关,按下。 老式的灯线路不稳,好久才亮,是旧式的灯泡,整个阁楼都笼罩在充满古早味的氛围中。 当灯大亮,露出阁楼的真面目时,媺玫却失望了。 “啊……就这样哦……” 房间里摆了一些艺术品、古董,还有一架老式的钢琴,俨然就是一个储藏室。 “我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恐怖吓人的东西,呿。 可,钢琴上一只木盒引起了她的兴趣,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拿著蒙尘的盒子,吹开上头的灰尘。 盒子没有上锁,所以她能轻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中的人是一个绑著两条麻花辫,穿著三○年代服饰的女人。 “好漂亮的女孩子哦。”媺玫忍不住证叹,看看照片拍摄的年份,民国四十年,距今已经有五十年以上了。 盒子里的东西当然不只这一张照片,还有多封泛黄的信。 她好奇的翻了起来,边看,脸上露出一抹奇妙的笑。 “是情书。”一封封文情并茂,真情流露的情书。 但压在最底下,一封没有信封的信,让媺玫大大疑惑。 给最爱的靖: 我相信你。 你会给我幸福、给我未来,我愿意带著孩子跟随你的脚步。 后天凌晨五点,我带著你的“诺言”在老地方等你。 不见不散。 小绫笔 “看起来……像要私奔耶……”她像是偷窥了别人的秘密,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看到还有一张发黄的旧报纸剪报压在木盒最底下,纸质脆弱,仿彿一碰就散了,媺玫小心翼翼地拿起,细看上头的文字。 结婚公告 我,愿意与你共享快乐与伤痛,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靖 我,愿意追随你的脚步,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绫 愿天下人,见证我俩的爱情。 “公告中的靖和绫,就是这封信的主角吧?”媺玫想著,在那个保守的年代,这么坚定不移的爱情,公开登报表明决心,这是何等的勇气和浓情? “哇,好浪漫哦,靖和绫,后来应该过著幸福美满的日子吧?”她从书信以及那结婚公告推敲。 瞄到钢琴旁摆了一堆被布盖著的东西,一时好奇加手贱,她遂伸手把布掀开。 这一看,她又傻了眼。 是画,多半是素描的人物肖像,背景有户外,有室内,图中的人物,只有一人。 木盒中那照片的女子,画得唯妙唯肖,神韵迷人。 其中,还有几幅素描是女子的裸画,推算一下那年代的保守风气,足以想见画中女子和作画之人的关系一定不寻常。 “这么细腻的笔触,感觉好温柔……”看著这些画,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酸,落下泪来。“为什么……看著这些画,我会哭呢?” 一股惆怅,没来由的紧紧揪住她的心。 第六章 欸,阿拓。捣蛋鬼突然飘进蓝拓的房间。我说啊,你最好注意一下隔壁那个笨女人。 正聚精会神写稿的蓝拓停下敲动键盘的十指,奇怪的扭过头去看他。 只见他跷著二郎腿浮在空中,像是有张无形的椅子供他坐。 刚有人闯空门,把她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我逮到那人了,是个男的,看起来斯斯文文又白净,不像是当小偷的人,那女人是没什么财务上的损失啦,可我觉得怪怪的,你最好留意一下。现在他跟媺玫,算是和平相处的室友。 闻言,蓝拓眉头皱紧。“男的?闯空门?” 是啊,她以为是我搞的鬼,我哪有这么恶劣? “你没吗?”蓝拓狐疑地反问。“前年姓郑的那一家子,你不是把他们的衣服都往外丢?” 呃,这不一样好不好!捣蛋鬼难得词穷。反正我没做就是了啦,你小心点,她虽然蠢,但终究是个女孩子。 捣蛋鬼说闯空门的是个男的,长得斯文白净,看起来不像是会偷东西的人,这让他想到日前在四号公园和媺玫公然拉扯的男人。 会不会是他?他进媺玫房子,在找什么东西? “我会留意。” 叩、叩! 窗户突然被人丢石头,他走到窗户旁拉开窗帘,低头,果然看见隔壁那只哈比人站在他书房楼下。 “你几岁的人啊?不会按门铃哦!”忍不住打开窗户朝她吼。 “我怕你故意不理我嘛,蓝拓,我有东西给你看,让我进去啦!” “真是够了你……”嘴上是这样说啦,但他还是放下工作,下楼去帮她开门。“真搞不懂你干么老是往我这里跑……”嘴里抱怨,但微扬的嘴角明明就是窃笑。 “我跟你说,刚刚啊,我在阁楼找到好奇妙的东西,给你看。”她献宝似的拿出木盒。“是五十前年的情书哦,还有照片——你不是说我家有个打不开的阁楼房间?我打开了!嘿嘿,里面有很多东西,你要不要来看?” “要。”想也没想的回答,其实他对那阁楼感兴趣很久了,但所有人——包括住在这两栋房子的鬼,都对那个阁楼三缄其口,或者是一问三不知。 跟著媺玫来到她家,蓝拓看著阁楼内的东西,觉得还满怪的。 “有一封信更怪。”她将那封很像私奔的信拿给他看,附上那张照片,再叫他对照阁楼内的女子素描。“不知道写这封信的小绫,是不是画中的女人?” “民国四十年……”蓝拓看著照片上的拍摄日期,以及画作落款的日期及签名。 1951.8.15靖 但,当媺玫拿出那张压在盒底的旧报纸公告,蓝拓再也压抑不了讶异和冲动。 在她搬进来之前,他在图书调阅旧报纸时,也曾经看过这一篇公告,在上万份报纸中注意到这则公告,已是难得,但此刻当剪报摊在自己眼前时,就连看过许多灵异事件的他,都觉得诡异。 “我看过这则公告,在你搬来前,我在图书馆调阅旧报纸时看过……”他小心地将脆弱的报纸放回盒中,心中打了个突。 距今五十多年了,他曾经听他家那些室友们提起,这里最资深的,就是那个捣蛋鬼,他在这里住了起码有五十年,是老鬼一枚。 “捣蛋鬼,听说你在这里待了五十年,你知不知道……”他回头正想问捣蛋鬼知不知道关于画中女人的事,却看见他形体忽明忽暗,站在阁楼房门口。 是谁……打开这个房间……不……不…… 捣蛋鬼痛苦的抱著头,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痛楚排山倒海而来。 啊……小绫,我竟然忘了你,怎么能忘了你啊……我们的约定,我们的诺言…… “你干么讲话讲到一半不讲?捣蛋鬼咧?”媺玫奇怪地问,因为蓝拓的表情很怪异。 “捣蛋鬼他,哭了……”他真的看见像是眼泪的东西滑落捣蛋鬼的眼眶,那是带著血色的泪,为什么鬼还会哭泣? “嗄?”她吓了一跳。“怎么了?捣蛋鬼,你为什么难过?” 我只是想起了我是谁,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我……为什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 跪坐在画像面前,捣蛋鬼不停的落泪。 小绫……我的绫…… “蓝拓,他怎么了?你告诉我啊,我看不到啦!”媺玫缠著蓝拓,问得很急。 在蓝拓的翻译下,缓缓告诉她,捣蛋鬼所想起的一切。 我想起来了,我叫言靖儒,五十多年前,言家拥有这一座山头,我出身豪门,被家人送到欧洲学画画,小绫……是我二十二岁那年回国遇到的女孩…… 捣蛋鬼的故事,很深沉,很伤痛。 在那个贫富差距大,门第观念重的年代,一个村里杂货店的女儿,一个豪门大少爷,他们的爱情并不容于世。 那则结婚公告,是我为了给她惊喜而登的,我以为,待我向来放任的父母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我错了,那则公告,大大惹火了我的父母,他们不准我娶小绫进门,他们阻止我们见面,要彻底斩断我跟小绫的情缘,可……我怎么能当个负心汉?我是如此深爱她啊!她还怀了……我的孩子…… 我答应带她离开,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同养育我们的孩子,我愿意放弃一切,只要有她和孩子就足够了……但我没能遵守诺言带她走,父亲发现了我离家的意图,下药迷昏我,要把我送往欧洲,我拚了命脱逃、挣扎,在路上发生车祸死了,无法遵守答应小绫的诺言,我不能……陪她到老,不能看著我们的孩子出生 他满脸泪痕的诉说,语气自责。 牵挂,令我无法超生,这份情太深,太重,令我连当鬼也痛不欲生,我竟然忘了……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小绫…… “你流连人间不肯离去,是为了她?为什么你明明住在这里,却没有发现这些你生前视之如命的东西?”蓝拓觉得捣蛋鬼——不,言靖儒,有蠢到。 太痛了,我无法靠近阁楼,现在想来,我不让人搬进来,也许是因为想保护重要的东西,这里有她的画像,我亲手绘的……我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希望有人能帮我找到她,告诉她我没有抛下她,对不起,我没办法信守承诺…… “对不起,我没空。”蓝拓冷血的回绝。那捣蛋鬼竟然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著他,只差没说出口——阿拓,就你了,帮我找小绫吧! “什么什么?捣蛋鬼说什么?”媺玫忙追问。 蓝拓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一旁的捣蛋鬼则用希冀的眼神巴望著他们两人帮忙。 “呜,捣蛋鬼好可怜。”听完转述,媺玫的同情心早已氾滥成灾。 我叫言靖儒,不要叫我捣蛋鬼了啦!捣蛋鬼,更正,言靖儒为自己正名。 “我们帮帮他啦,蓝拓!捣蛋鬼,你告诉我们怎么找小绫?” 好,我这就告诉你!言靖儒情绪激动的正要说,立刻被蓝拓的冷水浇熄。 “都这么多年了,有可能找得到人吗?五十年……快六十年了吧?”他就事论事。“你确定你的小绫还活著?” 言靖儒未回答,媺玫就先开口反驳,“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光猜测哪有用啊!就算小绫不在了,也一定可以找到她的后世子孙,你不找没关系,我找!快点帮我翻译。” 这么有志气?要一个人帮捣蛋鬼的忙? “随便你!”他也气到了,不爽被她排拒在外。 言靖儒习惯他们老是这样吵吵闹闹,没理会他们,迳自说起自己和情人的约定。 穿过后山那片树林,在半山腰有一座凉亭,以前我常常在那里画画,有一天下雨,我在凉亭躲雨的时候,遇到了帮家里送货的小绫,我借了手帕给她,到现在,我还记得她脸上那抹害羞的笑容…… 他陷入回忆之中,沉吟许久许久,才缓缓道出他俩私订终生的信物。 “诺言”是我从法国带回来,我亲自设计的项炼,我帮小绫画了很多幅画,她身上就戴著这条项炼,是一只纯银打造的精巧锁炼,看到画,你们就会知道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清晨五点,天还蒙蒙亮,郊区露重,将整座山笼罩在一片白雾中。 就算是夏天,山区还是有些寒意,尤其是太阳还未探出头来的清晨。 “咳咳。”轻轻的咳嗽声,由小道那一头传来。“好冷哦。”媺玫穿著运动外套抵挡寒意,但仍不时往身旁的“暖炉”钻过去。 蓝拓翻白眼,怎么闪也闪不过她,她一直靠近,还一直喊冷冷冷。 “不是说你自己帮他就行了吗?还要拖我来做什么?反正我就是铁石心肠、没血没泪的讨厌鬼。”语气中除了对她指控的不满,还加上一早被挖醒的不痛快。 清晨五点……通常这是他上床睡觉的时间。 “没有要你帮啊,我只是看你平时运动量不足,好心找你出来运动。”媺玫自然有一套应付他的方法。“我是为你好耶,你瞧,啊~~”她夸张的张大双臂,深吸口气。“早晨的空气,是多么的清新!”边说还边做扩胸运动。 他轻哼一声。“那你慢吸,我回去补眠。”爽快的转身走。 “不要啦——你不可以走,陪我嘛。”她立刻扑上去抱住他手臂,不让他丢下她走人。 蓝拓扶了扶墨镜,朝她冷哼。“你抓著我做什么?不是想运动?想呼吸新鲜空气?快去啊,我没拦著你。” 她眯眼,嘟著嘴埋怨,“小器鬼、讨厌鬼!你很阴阳怪气耶,我哪里得罪你了啦!干么这样?” “我怎样?” “我咬你!”她孩子似的张嘴往他的手臂咬下去。 “你是狗啊?走开!” 两个人一来一往的幼稚斗嘴,完全无视其他人好奇嘲笑的视线。 “言靖儒说的凉亭,经过这么多年的日晒雨淋,已经破败不堪,原本一眼望去都是苍翠树林的景象,也已被高楼大厦取代。 不过间隔一片树林,这儿的情况又跟他们比邻而居的别墅大不相同,树林这一头,五十年前住的都是一些农家子弟,现在则被规划为高级住宅区,每一栋房子都盖得很漂亮,这座凉亭,也成了附近老人家运动散步的地方。 至于言靖儒说的,小绫家开的那间杂货店,早已经夷为平地,住在附近的人又多半是近二十年搬来的,没有人知道那杂货店一家子搬到哪去了。 “噗——”一道年轻稚嫩的女性娇笑声在此时格外清晰,让打得正精彩的两人这才想到还有旁人。 媺玫从蓝拓怀里冒出头来,发现那些正在运动的老爷爷、老奶奶们,都在笑他们。 “小如,没礼貌。”一个年迈的老妇轻斥身旁的孙女。 “他们很幼稚嘛,比哥交女朋友还要好笑,我记得小弟上幼稚园交女朋友的时候,也没有他们这么逊——”一个年约十三、四岁左右的小女生,体贴的站在老妇身旁殷勤照顾。 “咳咳咳咳……”老妇人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把少女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掏出随身包包里的外套披在老妇人身上,扶著她坐在凉亭椅子上,轻拍她的背。 “奶奶,都叫你别出来了,你身体才刚好而已,要是又病了,大家都会担心,大哥又会急著想从美国冲回来看你。”小如无奈地叹息。“奶奶,回去了好不好?要是你又受寒,老爸会打死我的!”说是这么说,可态度不怎么强硬,拿出保温瓶,她倒了杯温水给老妇人。“妈也一定会扣我零用钱,你忍心吗?” “没这么严重,大惊小怪。”接过孙女递过来的热茶,她轻喝一口润润喉。 唉,是参茶,又让儿子媳妇破费了,为了她这个老婆子—— 好一对感情深厚的祖孙,媺玫看了十分动容,可想到刚刚被个小女生说自己幼稚,就觉得很丢脸。 “走了啦。”四周传来窃笑和偷觑的眼光,令她非常不自在,催促著蓝拓快走。 “等一等。”这回他倒是不想走了,看著那对祖孙,脸上浮现一抹犹豫。 “你干么?”顺著他的眼光看过去,发现他正在看那对祖孙。 那名老奶奶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眉眼十分慈祥,只可惜身子单薄了点,手臂细瘦,脸色有些苍白,明显体力不佳。 吸引蓝拓眼光的,是那名清秀的少女,他低头凑近媺玫耳边,小小声道:“那名少女,跟捣蛋鬼很像……”就是因为太像了,才让他忍不住再三探看。 “是哦?很像吗?”媺玫没看过捣蛋鬼,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如果说那名少女很像捣蛋鬼的话,那——“哇,真像哦?那他长得应该不错吧?” “这是重点吗?”他不禁翻白眼,对她感到头疼。 “不是,哈哈哈,我去问问看。”想也没想的,媺玫就跑到两人面前打招呼,蓝拓连想阻止都来下及。“早啊。” “你早。”小如回应她时,嘴角还不自觉挂著窃笑。 “妹妹你好可爱哦,今年几岁?” “我想……跟你差不多吧。”看著那圆圆的脸,比自己还矮半个头的身材,她如是猜想。“也许我比你大一点,我十四岁,要升国三了,你呢?” “噗哈哈哈哈——”蓝拓听见忍不住抱著肚子狂笑。 媺玫真是无言,完全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好。“我二十四岁了,小妹妹……” “怎么可能?”小如直接的反应又一次黥伤了媺玫脆弱的心灵。 她立即转头告状,“呜,蓝拓,她欺负我啦!” 无奈他没什么同情心。“老实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小学五年级……”搞不好小学五年级生的发育都比她好。 “蓝拓!”她气炸了。 “小如,没礼貌。”老奶奶轻斥率直的孙女,抱歉的对媺玫道:“抱歉,我孙女不懂事,有冒犯的地方,请你见谅。” “没关系啦。”她豁达的挥挥手。“冒犯的是我们,因为啊,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小如啊,她像她爷爷,不论长相还是体贴的个性。”老奶奶的神情慈祥温柔。 体贴?那一定不是捣蛋鬼,他哪懂什么叫体贴啊?蓝拓和媺玫两人相觑,从交流的视线中达成共识。 “咳咳咳咳咳……”说没几句话,老人家又咳了起来。 “奶奶,你一直咳,回家了啦,明天再来。”小如担心得愁眉苦脸。 “就是啊,你快点回去吧,孙女在担心了呢。” “不是才大病初愈?你啊,别太逞强了。” 其他进行晨间运动的老先生、老太太们也纷纷劝阻。 “你都等了这么多年,还怕多等那么些时间吗?” 被力劝回家的老奶奶,实在不敌其他人的热情,只有顺了大家的意思。“我是怕啊,这身老骨头,再等也没几个日子了。”神情落寞的苦笑。 “奶奶,你又乱说话,我要生气了!”见奶奶露出如此落寞的神情,还讲这种话,小如又难过又是生气,眼眶都红了。“我要陪你一起等,说好的,你不可以每次都说这种话……” 老奶奶心疼的拍拍孙女的手背,笑了笑,在她的扶持之下,缓缓下山。 看著祖孙俩相偕而去的背影消失在小径那一头,气候也渐渐暖了。 “我孙子孙女,没一个能跟小如比,想不到啊,一转眼都快十年了,以前是阿绫牵著孙女,现在,换孙女照顾她了。” “是啊,她命好哪,儿子孝顺又有出息,五个孙子个个优秀,长孙还在美国念医学院呢。” “就可惜没个伴儿,都这么多年了,她还在傻傻的等啊……” 等了半天以为等不到他们要找的人,却听见意外的消息。 “那个,请问——”媺玫好奇地凑过去。“那个老奶奶,在等什么人啊?” “是情人,约好了要一起私奔,听说她的对象当年是个大少爷,闹得满城风雨呢!可没人知道那少爷一家搬到哪了,总之,她就这么一个女人拉拔孩子长大。”知道内情的人说。 “说是约好了早上五点在这里碰面,超过四十年的时间,阿绫每天都来,风雨无阻,死心眼的相信她的情人会来接她。” 听到这,两人都不敢相信——这么巧? 他们不过第一次出来找,就让他们发现了小绫的去向,就是刚才那个虚弱的老奶奶?! “谢谢。”媺玫随口道了声谢,跟蓝拓两人对看一眼,然后同时跑向小径,追上祖孙两人,总算在她们进家门前拦住人。 “老奶奶,等一等。” 在一栋独院独户的豪宅前,老奶奶和孙女俩正要进门,仆佣特地出门迎接,扶持咳个不停的老妇人。 “咳咳咳咳,什么事?” “请问你——”蓝拓本欲开口,却被媺玫阻止,拉著他到一旁。“你做什么?” “我觉得……我不知道。”看著老妇人虚弱的身体,凹陷的眼睛,风中残烛的晚年,她突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如果她就是小绫,等了这么长久的岁月,她是这么相信她的情人会来接她,一等,就是漫长的五十年。 这五十年来,她深信著情人仍活著,如果他们就这样突然跳出来告诉她,她的情人、她孩子的父亲,早在他们约定私奔的当天就死了——五十年的漫长等待,换来的是情人的死讯,这情何以堪? “奶奶年纪大了,让她知道天人永隔,这样好吗?”媺玫眼眶泛红。“她承受得住吗?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到死都抱著希望,这样……不也很好吗?我们……不要说了,好不好?” 她这么容易伤感,为了别人…… 蓝拓叹口气,抹去滑过她脸庞的泪水,轻声道:“如果是你呢?你希望一辈子被蒙在鼓里,还是想得到一个答案?你想相信什么?情人还活著却逃避退缩了,还是他并没有违背诺言?” “我……”她选择后者,她情愿相信,两人的爱情没有背叛。 “你无法为她决定。” “可是她的身体状况很糟,我怕她承受不住打击,那……问小朋友。”她仍担心。“也许、也许我们找错人了也说不定。” 她的心肠也未免太软了吧?! 蓝拓无奈,只能答应由著她。 媺玫立刻擦干眼泪,回头,漾著无敌的笑容对小女生说:“那个……小妹妹,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噢?有事吗?”小如略感怀疑,想著会不会是她刚才嘲笑这个,呃,小姊姊,她现在想报复? 拉著她到一旁,媺玫深吸口气,“呃——”突然,话又吞了回去。 “嗯?”小如更觉得怪了。 “问你哦,我只是想问你,你不回答没有关系……”她词穷了。“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叫言靖儒的人?他……好像跟你奶奶有关系……” 小如脸色迅速刷白,激动的握著她的手臂。“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你知道他在哪吗?” “如果我告诉你,他不在了呢?”媺玫痛苦的说出口。“你还会想告诉别人吗?”试探的口吻,语气很不确定。 小如眼眶迅速积满泪水。“骗人。”豆大的泪水滑落面颊。 “我、那个……”媺玫手忙脚乱。 “奶奶,哇——”小女生走到奶奶身边,抱住她大哭。 “小如?”老奶奶奇怪坚强的宝贝孙女怎么会突然大哭,便问:“怎么了?姊姊跟你说了什么?” “呜,她说、她说,我跟爷爷长得很像,她说、她说……爷爷不在了,奶奶,哇……”她为奶奶心疼,等了这么久,却仍等不到心爱的人。 闻言,老奶奶晕眩了下,幸好旁边有仆佣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扶住她,才没让她摔著。 她抚著胸口,闭上眼,朝媺玫招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萧媺玫。” “媺玫,是靖让你来告诉我的?那么,你告诉我。”细如枯枝的手指从胸口掏出一条项炼。“这是什么?”她想要确定,如果眼前的女孩真是靖要她来的,那么,她该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看见那条项炼,媺玫终于确定了,眼前的老奶奶,就是捣蛋鬼托付他们寻找的小绫。 “是‘诺言’,他亲自设计,从法国带回来的纪念品,是你们的定情物,奶奶,言靖儒——他说对不起,无法遵守你们的诺言,他走了,不在了,这辈子欠你的,他来生还……” 老奶奶闻言,泪水已布满老迈的脸,她将“诺言”置于胸口,嘴角噙著笑,喃喃道:“我就知道……他没骗我……靖不会无故抛下我,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我没有白等,没有白等。” 第七章 蓝拓喜欢安静,也一直以为自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 可自从隔壁那只哈比人搬来之后,平静这两个字就与他隔绝,以往他可以一人待在房子里,一连三天不说话也不觉得奇怪,但现在,他却觉得周围静得令他不习惯。 她没有突然冲进他房子呱呱大吵说她饿了,隔壁也没有传来逼疯人的摇滚乐。 静,周围没有一丁点声音。 原本以为没有人吵,他可以安心的写稿,结果反而一个字都写不下去,写得烦了,干脆关机,和经纪人联络延后交稿日期,而后离开书房,下楼到厨房准备吃的。 昏暗的屋内有几抹影子飘过,他看向楼梯转角的座钟,时针指著七,再看看窗外,太阳早已隐没在地平线。 那女人竟然还没上门吵著要吃的? “很好,最好不要再上门来烦我!”突然生起一股气闷,他说著反话。 自从帮捣蛋鬼找到他的情人后,萧媺玫那女人天天往人家家里跑,跟那老奶奶聊天说话,还把阁楼房间里的东西慢慢搬去送给她。 为别人忙得团团转,自己的工作都丢著不放,除了有事要问捣蛋鬼的时候,才会上门来找他翻译。 “利用我利用得很彻底啊——”蓝拓一边洗米一边抱怨,用力搓揉米粒泄愤。 厨房的流理台前有一扇窗户可以看见她家院子,眼睛不由自主的往隔壁瞟去——可恶,他干么关心她啊?! 不对!她的房子灯是暗的,表示她并未回来,可她院子里,为何有个探头探脑的人?这时他突然想起捣蛋鬼说过她家怪怪的,像是被人闯空门,东西被人翻动过,可却没有财务上的损失。 放下洗到一半的米,无声走出家门,往隔壁走过去,看见个“疑似”男人的背影,正在对媺玫家大门动手脚。 蓝拓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看著那家伙努力撬开门,忙得汗流浃背。 “需要帮忙吗?”他似笑非笑的询问。 “好啊!”这门怎么这么难开啊?忙了老半天也打不开,正感到头大的邵尔凡本想放弃了,听见有人要帮忙,立刻开心应答。 一应完才发现,不对! 为什么会有人?!他确定两栋房子都没人了才来的啊。 “吓!”他连忙回头,竟然看见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噙著阴沉的笑容对著他。 这男人的皮肤自得不像真人,尤其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一股青光,加上那一黑一蓝的异色瞳,更加诡异。 哟,是他哦!这男人一转头他就知道他是谁了,邻居的“前男友”,看到他就想到几周前媺玫和这人当众拉扯的画面,再想到——前男友,很亲密嘛,亲密的不得了哦,然后蓝拓的理智线就断了。 “想进来吗?我帮你开门。”狞笑著走向他,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轻松的扭开门把。“来,请进——” 一股阴风倏地从屋内吹出来,方才邵尔凡怎样也打不开的门,竟然在蓝拓轻轻的一扭下应声而开。 “欸?”他一脸见鬼的表情。 他想来跟我们作伴呢,一起来吧……无法离开这房子太远,跟媺玫去见情人的言靖儒就守在门后,刚是他搞的鬼,才没让邵尔凡登堂入室。 蓝拓一出现,他也跟著现身,用最恐怖的姿态,一手将自己的头抱在胸前,朝他招手。来啊,来喔。 “啊啊啊啊——”邵尔凡马上脚软,发出尖叫声。 “我请你喝杯上好的人血,是女人的鲜血,还温热的。”蓝拓落井下石,露出白牙朝他阴笑。“进、来、吧——” 不知哪生出来的力气,邵尔凡用力挣脱钳制,尖叫著一路下山。 蓝拓冷冷的看著被吓得屁滚尿流的白目人,阴沉多日的脸庞总算浮上一抹笑,那松了一口气的神情看在言靖儒眼中,却是了然于胸。 将头重新摆回脖子上,调整角度,确定没装歪后,他才语重心长的对著蓝拓凉凉道:男人嫉妒的样子真是丑陋哦。 “你在说什么?”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他一点也不怕捣蛋鬼方才做的恐怖举动。 听不懂我说什么?怎么可能?明明就一副醋坛子打翻的嘴脸啊—欸,真没风度,转身走人,真是,对自己诚实点吧,蓝拓!言靖儒叹了口气,坐在自家门前的台阶,抬头看著挂在天空的明月。你看看我,连亲口说爱的机会都没有了,你想到天人永隔时才来后悔吗? 蓝拓停下脚步,背对著他,把他的话听进耳里。 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明显啊,只有那个笨女人才没发现,你啊——明明就很在意,为什么不问她呢?你以为闷不吭声就可以得到你要的幸福?言靖儒忍不住撇嘴嘲笑。在爱情面前,有什么好骄傲的?坦率一点吧你。 你又懂了?蓝拓回头扫他一眼,不开口说话,仅以心语回应。 这只鬼灵力似乎越来越强,连别人的心声也能听见。 是比你懂一些啦,否则,我怎么有小绫呢?对了,你今晚跟那只哈比人说,请她带口信给小绫,我—— “你是把我当成翻译吗?”忍无可忍的蓝拓出声抗议。“我也有事情要忙的好吗?” 你确定?明明进度就严重落后。言靖儒似笑非笑的觑著他。心神不定,你有什么好忙的? “你这只鬼真是烦死人了!”被说中心事的蓝拓恼羞成怒地咆哮。 “咦?蓝拓,你怎么在我家?”总算知道回家的媺玫终于出现。 “哟,这么早?”见她回来,蓝拓心中的大石落地,但仍忍不住酸两句。“绫奶奶——怎么来了?”他立即看向坐在门口台阶上的鬼,就见他露出了惊讶、不敢相信的神情,最终竟然流下感动的泪水,站在老迈的绫奶奶面前,深情款款。 小绫……啊,这么多年了啊…… 他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啊。蓝拓心想。 “绫奶奶感冒好多了,这几天我常常跟她聊关于捣蛋鬼的事情,奶奶一直想来我家住一晚,她想见捣蛋鬼嘛。” “打扰了。”气色比起之前好很多的绫奶奶,脸色不再苍白无血色,只不过还是需要人扶著。 媺玫就担负这个任务,负责照顾年迈的绫奶奶。 “绫奶奶,你家人同意你……”蓝拓忍不住问,这两栋是有名的鬼屋耶,她家人怎么肯让她来住一晚? “所以奶奶才听话好好休息,不逞强早上五点去凉亭等捣蛋鬼嘛。”媺玫没说的是,绫奶奶那已经五十多岁的独子,也激动的要与母亲一同来见父亲,是担心,也是因为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可在绫奶奶的坚持下,她的家人们都没跟来,仅有媺玫一人,带著绫奶奶回到她家。 绫奶奶是这么跟儿子说的—— “那是言家主屋,我这辈子不曾从大门走进去过,只有年轻时帮家里送货,从后门出入。和你爸爸幽会,也是偷偷摸摸瞒著众人……也许我有机会见到你父亲,分别五十几年的重逢,你忍心打断我的约会?”她就像回到少女时期,提到情人时,眼神充满了少女的梦幻神采。 “有我在,有你在,有捣蛋鬼在,安啦!”媺玫拍胸脯保证。“今天,绫奶奶就住在我家喽。我问你,你看得见捣蛋鬼吗?他在哪?他知道了吧?有没有开心?” 阿拓,我有件事情麻烦你!言靖儒激动的对蓝拓道,还正经的跪坐在他面前,一脸凝重。 蓝拓觉得有股自己又被拖下水的感觉。 “为什么你不自己跟绫奶奶说?我不想当翻译……”他咕哝的抱怨。 可是她现在还看不见我啊……言靖儒叹息。小绫现在只能感觉到我。浮别半空中,他伸出透明的手,轻触绫奶奶布满皱纹的脸。 “靖,你在这儿?”像是被烫著了似的,绫奶奶吓了一跳,四处低喊,“靖,是你吗?” “奶奶,你不要太激动。”媺玫连忙安抚激动的老妇人。“蓝拓,捣蛋鬼是不是在附近啊?” 阿拓,今晚是月圆。 “嗯哼?”他轻应一声。 午夜是我力量最强的时候,凭我跟小绫的牵绊,我能以原来的样貌见她,请你帮我。 眯起眼,他总觉得捣蛋鬼要他帮的忙,一定会让他抓狂。 “你想怎样?”他双手环胸,瞪著绫奶奶身旁的空位。 我想跟她独处。言靖儒微笑。我不想让个笨女人在旁边问问问,她体质不易接触灵界,一定会很好奇我跟小绫的约会——简单的说,我不希望有个吵死人的女人在旁边打断我和小绫的约会。 “然后?” 让她去你那住一晚,房子留给我和小绫。 “我不要!”蓝拓当然是拒绝。 “什么?你不要什么?捣蛋鬼说什么?”媺玫好奇地问。“他见到绫奶奶了吧?他开心对不对?有没有说什么?为什么绫奶奶也看不见他啊?他到底出现了没有?” 捣蛋鬼说的没错,她真是吵死了。 你看吧?言靖儒翻了个白眼。帮我这个忙,以后不会再烦你了。 以后不会再烦他?什么意思?蓝拓奇怪的看著他。 我该走了,我感觉到时间不多了。他苦笑。也许就是今晚…… “鬼魂留在人间,是因为牵挂……你心愿已了?”蓝拓明白了。 嗯……算吧。 “好吧,就帮你最后一次。”尤其,那女人真的很会坏事。 媺玫已在旁边跳脚,“蓝拓,你跟捣蛋鬼在密谋什么?我也要知道啦!” “这是我最后一次翻译给你听。”为什么他会这么爽快答应呢?当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喽。 他很庆幸自己告诉她住在这里的鬼只有捣蛋鬼一只,如果告诉她,他家还有几只故事很精彩的鬼,她一定会缠著他猛问。 “今天晚上,你来我家睡。”他脸色不自然地命令。“不要去打扰捣蛋鬼和绫奶奶。” “怎么能算打扰?我也想知道他们的事情啊!”她为自己辩白。 “绫奶奶见了捣蛋鬼之后会告诉你,反正,捣蛋鬼都说了,不希望你留下来坏事。”他一脸的爱莫能助。“我也不想收留你好吗?” “什么东西啊,可恶的捣蛋鬼。”媺玫握拳,不爽的咆哮。“这是我家耶!你赶我走哦!” 抱歉,我在这里出生,本少爷住得比你久,哼!言靖儒朝她哼气。滚出我的房子啦,死女人。 看著一人一鬼斗气,蓝拓不禁噗哧一声笑出来。 “东西拿一拿,给我过来。” “呜,奶奶,你有事情就大声叫哦,我会马上来救你的。”媺玫被押著去收东西,没能留下来见鬼,十分的扼腕。 被留下的绫奶奶——许筱绫,一人静静的待在房子里,言靖儒则深情的坐在她身旁,等待能量最强的那一瞬间,与情人面对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尴尬,是媺玫住进蓝拓家唯一的感想。 在他的浴室里洗完澡,穿著清凉的睡衣出来,坐在他卧室的沙发椅上,拿著大毛巾擦拭头发。 平时呢,三八胡闹惯了,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气氛如此诡异。一边擦头发,她一边偷瞄靠坐在床上看书的男人,暗暗赞叹他肌理分明的好身材。 他身形瘦长,不是健壮型的猛男,但肌理也算结实,线条很好看,很符合他的气质——不开口的时候。 突然心生拍照的冲动,她想拍他,很想很想。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冲动,想拍一个男人了。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划破静谧的,是手机的来电震动。 两人的视线同时瞟向摆在矮桌上那不停颤动的手机,可没有人有接起的欲望。 最后蓝拓忍无可忍,脸色很臭的问:“你还不快接电话?你手机吵死人了。”一整个晚上铃声没断过,她也没接过。 刚才趁她洗澡的时候,他好奇的看了一下,来电显示为“邵尔凡,不爽接”。 晚上才把那家伙吓走的,没想到他又拨电话来纠缠,把他原本舒爽的心情搞得很低落。 “我不想接啦。”躲都来不及,她哪可能接。 “那你不会关机哦?”他口气很差,因为被气到了。 什么嘛,行情很好哦,有个男人拚命的打电话,一连打了上百通! “要是我妈和雅钧有事找我怎办?当然不能关机。”媺玫解释著她不关机的理由。 但是这个理由不能说服蓝拓,他只认为是她对那男人旧情难了,想接,却又不接的欲拒还迎。 “那不然要让它响到天亮吗?吵死了,怎么睡?” “哦……不理他就没事了。”除了不理会,让邵尔凡自己死心之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雅钧是有替她出主意——叫蓝拓冒充她男友,帮她接电话让邵尔凡死心。 可她怎么敢开口,那不就跟她自己主动告白一样吗? “如果真的没事,他还会骚扰你吗?”蓝拓语气冷冽直接,一举刺中要害。“若不是你给他复合的希望,他何必拿热脸贴冷屁股?” 他说的话跟雅钧一样,雅钧就说她太软弱,不应该对邵尔凡留情面,对付这种厚脸皮的人,要狠绝一点。 唉……如果她办得到话,怎么可能会让他抢走属于她的位置? “既然余情未了,干么不干脆答应算了?”蓝拓口气越来越差,字句都带酸意。 她没有反驳,又露出落寞的神情,让他看了更加一肚子火! “哪有什么情分啊?都三年了,又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恋爱……蓝拓,不然,你帮帮我。”拿著颤动个不停的手机,她鼓起勇气走向他。 低头瞄了那手机一眼,他挑眉问:“怎么个帮法?” “就说……”把心一横,因为不想被蓝拓误会,她喜欢他,不想被人破坏她这份小小的暗恋。“你是我男友,叫他不要来烦我,拜托你。”她很快的说完,但小脸却无法抑制的涨红。“当、当然是骗他的啦,我没有认识别的男人了,我知道这方法很烂,但这是我唯一想到可以摆脱他的方法。” 当她提出假冒她男友击退牛皮糖前男友时,蓝拓的心毫不犹豫的漏跳一拍,接著狂喜,若没有加后面那一句,他不会有一种被人泼了盆冷水的感觉。 看著她手上响不停的手机,他还没有接过来的打算。 “那……算了。”手僵在空中许久,媺玫深觉困窘,觉得自己闹了一个笑话。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哪有女孩子会把手机随便拿给一个男人?他连她这点心意都感受不到,真是一个…… “等等。”他突然伸手,连同她的手一并拉过来,她踉跄一下,跌坐在他床沿。“你跟那家伙分手多久了?为什么分手?说清楚。”他刻意板著脸问,不愿让她发现他的焦虑和嫉妒。 媺玫意外他会问,原本,她是不想提起这段感情的,但他好像很在意…… 她叹了口气。“他大我两岁,是我大学学长,分手——有三年了,为什么分手呢?嗯……这个嘛,其实也没什么,就他偷了我设计的作品参加选拔,得到原本属于我的出国机会,就这样,所以我甩了他。”她洒脱道,像是那根本就没有什么。 蓝拓不敢相信的瞪著她。剽窃!对创意人来说,这是多大的创伤? “你没有揭发他的真面目,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比起她的云淡风轻,他可气炸了! “没,我休学了。”媺玫耸肩。 “什么?!你就为了那个烂人休学?!”他大吼。“你应该要继续留在学校,参加比赛——” “是啊,然后再让别人来偷走我的心血……”她苦笑著打断。“创意、设计被偷、被学,这是业界常态,我的设计被偷了又怎样?难道被偷了那一份设计,我就再也设计不出新的衣服吗?我还年轻,有大脑,有创意,就算不能出国,一辈子都无法成为名牌首席设计师,可总有一天,我会拥有自己的品牌,靠我自己的双手,现在做不了高级订作服,不代表十年后的我办不到。” 她志气之高,著实令蓝拓刮目相看。 “但我难过的是,偷这些东西的人,不是朋友,不是同学,也不是敌人,而是我的男朋友……辜负我对他的信任背叛我……你能想像最亲密的人竟然是背后捅你一刀的凶手那种感觉吗?这么可怕的事……当然只有人才做得出来!”所以为什么她不怕鬼。 如果邵尔凡是她的对手,她的普通朋友什么的,她不会这么失望,会继续待在学校,再参加比赛,努力拿到好成绩,得到国际知名度,不会像现在这样,选择一条辛苦的路,慢慢的往上爬。 “都分手三年了,他突然回台湾找我,说一直很想念我,要带我走,不难想像他八成在法国混不下去了,三年前他从我这里偷走的设计稿,不论好坏,少说也有两、三百张,回头找我,是以为我会再帮他画图吧。”她忍不住垮下肩,“当年,我到底喜欢他什么?” “没眼光。”蓝拓凉凉地落井下石。 “喂,干么嘲笑人家?”她只不过梦幻了一点,想要有个王子般的男友,谁知道……唉,就当她年纪小不懂事吧。 没理会她的喳呼,他直接朝她伸手。“拿来。” “啥?” “手机啊,你蠢哦。” 那手机,从他们讲话到现在不曾断过,拚命的震动、震动、震动。 “噢……”傻傻的把手松开,任凭蓝拓拿走她的手机。 才按下通话键,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邵尔凡咄咄逼人的声音。 “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躲我?这是你对我的试探?够了!不要惹我生气,你知道我——” 回应这一连串质问的,只有蓝拓一句淡淡的——“你找哪位?”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他是谁?“为什么接小玫的电话?” “你说,这么晚了还帮她接电话,你认为我是谁呢?”他轻笑。“这么久没接电话,是因为刚才我们在‘忙’。”语气暧昧,存心让人想偏。 啪—— 媺玫红著脸轻拍他手背,鼓著腮帮子抗议他乱讲话。 蓝拓只是伸出空著的那一手捏她脸,以口型道——闭嘴。 “什么?你跟她……可恶、该死,叫她给我听电话!”怒火攻心的邵尔凡大少爷脾气立时发作。 “我才想问你这么晚找她做什么?”蓝拓语气故做防备。“她睡了,你找她什么事?讲清楚!” “我是她男朋友!你叫她起来接电话!”以为声音大就赢人,语气咄咄逼人,十足的大少爷。 可蓝拓才没把他放在眼底咧,什么东西?没用的角色!不过看到捣蛋鬼就吓得屁滚尿流,这种男人,没种。“你再骚扰她没关系,今晚你经历的那件令你屁滚尿流的事,绝对,每晚上演,你若不害怕黑夜,尽可能来烦她,没关系。” 啊?今晚的事?不就是——哦,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萧媺玫跟什么人在一起? 想到晚上看见的男子,那双妖异的异色瞳,他记得媺玫最爱恐怖片,难不成,她跟个鬼在一起? “啊~~”邵尔凡一边尖叫一边把电话丢出去,吓得快疯了。 听见电话被摔碎的声音,然后断线,很好,想必那家伙不会再来骚扰她了。 “好了,睡觉。”蓝拓心情突然大好,因为解决了一个眼中钉,连压在胸口的那抹闷气也随之化解。 反正是个不成气候的东西,毋需挂记。 “没事了?”媺玫红著脸,傻傻的接过手机。 刚才他的口气,真的好像人家的男朋友,狠劲十足耶!好帅,也好man! “对,睡觉。”他挪动身体,把自己塞进棉被里。 “晚安。”她抱著被单,走到一旁的沙发椅,打算就在沙发上窝一晚。 想也知道这嘴巴恶毒的家伙才不可能让她睡床咧,他家跟她家差不多,其实能用的房间只有一个…… “你去哪?不是叫你睡觉了?过来!”只见他的脸色怪异别扭,粗声朝她喊。 嫩攻心中打了个突,疑惑的回头看,发现他挪出了床的一半。 轰!小脸迅速转红。 “跟、跟你睡?!” “床很大,让你一半,我警告你,不准偷袭我。”他把丑话说在前头,其实脸皮薄的他不愿意承认,他不舍她在沙发上睡到天亮。 “那句话应该是我的吧。”她边抱怨边躺上床,与他面对面相视。 突然,一见面就斗嘴斗不停的两个人都没了声音,眼中只有对方,就这样相互凝视著,视线没有转移。 像是有一世纪那么久——其实只有短短十秒钟,雨人便同时觉得尴尬的翻身,背对著对方。 “晚安。”蓝拓眯眼,压抑自己内心的骚动。 媺玫突然轻声唤道:“蓝拓。”以前所未有的娇媚语气。 “嗯?” “谢谢你……”我很高兴,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不客气。” 不久,蓝拓就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不禁叹息。为什么——受煎熬的人是他? 唔,睡了耶。 有个女人睡在他床上,我看,米娜要失恋了。 皮肤不错,真想咬一口。 他忘了,他的房子里住的可不是只有他一人,翻身,就看见几道鬼魂浮在身旁女人上方,品头论足。 正当他要出声口头训斥一下,叫他们别太过分时,其中一个说的鬼话,却让他的理智线瞬间断裂。 身材也不错,看不出来个子娇小,但该有的都没少,啊呜——唔,放手! 蓝拓的异色瞳闪过一抹诡异红光,他伸手将那抹魂捞过来,一手握住他颈子。 “你偷看她洗澡?是吗?”随著狞笑加深,手上的力道也加剧,最后,魂的头被他扭断,随手丢到墙角。 滚出去。蓝拓以眼神警告。“再招惹她,我就把你们全部赶出去!” 魂飞鸟兽散,大伙纷纷逃的逃、躲的躲,也没有忘了带走被撕成两半的同伴,准备回去好好修补。 这就是蓝拓能够住在鬼屋里不受影响的原因,他,比鬼还恐怖。 第八章 午夜十二点,高挂天边的圆月,力量被乌云遮蔽。 许筱绫早早就上床睡下,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其实,对于见到情人这件事,她不抱什么希望的。 人鬼殊途,不是说能见就能见,何况她已老迈,不复年华,当年与靖相恋时,她不过才十八岁。 “靖……”长长叹了口气,握著胸前的“诺言”,她默默垂泪。“入我梦吧……” 小绫……言靖儒娃娃般大小的身体坐卧在床边,一脸哀伤的凝视著恋人,小小透明的手不断触碰她的脸、眉、眼,就如他在世时那般。 他俩总在老地方偷偷碰头,把握有限的时间,好好的,将彼此看个仔细。 就在他的小小手触碰到许筱绫手中的“诺言”时,乌云飘去,月光的力量散发,他趁机汲取能量,随著力量的增加,身形也明显有了变化。 不再是娃娃般的形体样貌,他的身形拉高抽长,清晰不透明似烟,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啊……”许筱绫只觉得如梦似幻,看著渐渐成形的情人,俯身凝望著她,那深情的眼神,栩栩如生的一个人,令她泪水止不住。 “靖,是你吗?”她不敢相信的朝他伸手,他依旧如此年轻英俊,不若她,早已满头鹤发。 枯如树枝的手掌皱纹满布,她突然不敢伸向情人,尽管,她多想碰碰他,仍是打了退堂鼓。 “不——”言靖儒在她抽手之前握住,紧紧的。 是真真切切的握住对方的手,不是穿透,什么也抓不住。 也就在他触碰她的那一瞬间,许筱绫满是皱纹的手像被施了魔法般,回复少女的柔嫩细致,魔法从指尖开始蔓延,游走至全身。 “啊——”连声音都回复了少女时期的稚嫩清脆,她被言靖儒拉进怀里,从彼此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许筱绫从他眼中看见五十年前的自己,青春娇美,满眼都是对他的爱恋。 “靖……”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梦吧?如果是梦,让她不要醒,她要一辈子醉在有他的梦中。 可如果是梦,为何他的吻如此真实? 言靖儒捧著情人的小脸,恣意亲吻,弥补多年来的相思之苦。 “这是……怎么一回事?是梦吗?”她一脸的不敢置信。 一直到月光的力量消失,今晚,我们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姿态。小绫,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无法陪你当少年夫妻,更无法陪你变老,让你孤单了这么多年,对不起。” “我不孤单,我没有白等……这一生,我与你无缘走红毯,那么,一同走黄泉路也是不错,就快了,我知道自己就快了……” “那,我就先下去等你了。”言靖儒感动得泪眼婆娑。“我有太多话想跟你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真可恨时间有限……趁天亮前,我有东西要给你。”他牵著情人的小手,离开房间,走向阁楼。 原本脏乱未打扫过的房子,突然灯火通明,干净整洁,什么蜘蛛网、灰尘全部都不见了。 在阁楼里,他将她带至画作前,掀开其中一幅。 半人高的画布,有一名含羞带怯,罗衫轻解的少女,若隐若现的,露出垂挂胸口的项炼。 “当年不愿让你看,是怕你羞窘,想不到过了五十多年,这些画还被人保留,我不愿让媺玫那丫头告诉你,想亲自把这些东西交到你手上,这是我在世时,唯一为你留的东西,对不起,让你吃苦了。” 看著一幅幅自己的画像,许筱绫又是哭又是笑,她摇头,否绝了情人说的话。 “不,靖,你留给我的东西太多了,有孩子,还有你满满的爱,这些年来,是你的爱让我撑下来……” “小绫……”动容的将情人纳入怀中,他给了她最后一个拥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捣蛋鬼跟绫奶奶说了什么啊?好好奇哦,她到底有没有看见捣蛋鬼呢? 媺玫好奇死了,天一亮立刻冲到自己家探查探查。 “靖他走了。”一夜没睡的许筱绫,未显疲态,反而一脸的精神奕奕。“他说见了我之后心愿已了,已经跟著鬼差走了,他说会先下去等我。” “哦……活著时不能相伴,百年后魂魄相依……”满脑子罗曼蒂克思想的嫩玫,立刻大受感动。“太好了,奶奶,你见到捣蛋鬼啦?真好……”为什么只有她看不到? “你不要一早就吵人,没看奶奶很累吗?”蓝拓觉得她实在太莽撞了,便跟著来。“奶奶,你是不是到了天亮才睡?”依他这些年来对捣蛋鬼的了解,昨晚月光力量如此强大,他应该维持原形到了天亮才离开吧? 可他真的走了吗? 狐疑的蓝拓拿下挡住异色瞳的墨镜,往房子四下查看,拥有灵异体质的他没有发现捣蛋鬼的存在,不只是捣蛋鬼,连一点鬼魂的磁场都没有。 “真的走了?!”他大大吃惊。“怎么没来打声招呼?”好歹也邻居十年了,这捣蛋鬼真是没意思。 他说不上,心中那股化不开的愁绪为何而来,只觉得……少了个重要的人。 “也好,我不想再当他的翻译。”他故做洒脱地道。 许筱绫笑望著逞强的他,再回头看著媺玫。 这个女孩子啊,迷糊归迷糊,但是个心肠软到不行的丫头,为了她的事情疲于奔命、传话,听她这个老人家说故事,为别人的爱情感动,但对自己的恋情却裹足不前。 “咳咳。”轻声咳了咳,她轻唤,“阿拓,能不能麻烦你一下,帮我联络我家人过来?阁楼上的画,我要带回去当传家宝。” 那些裸画是吧——捣蛋鬼对那些裸画可是宝贝得要命,还不准别人看,更不让媺玫拿去向绫奶奶献宝,原来是要亲自送啊,真是一只闷骚又浪漫的鬼。 “让孙子看看奶奶年轻时的美丽,也不错啊。”蓝拓脸部表情有些僵硬,他不太擅长面对长辈,嘴巴也不甜,很不会应对。“我、我去开车,帮您送回去。” 面对那温柔慈祥的笑容,他竟然觉得怕,于是借口帮忙便离开了。 “奶奶,你支开他做什么?”媺玫奇怪地问。 “当然是有话跟你说啊,来,这个给你。”许筱绫取下脖子上的“诺言”,放进她掌心,要她收著。 “奶奶,不行,这太贵重了!”媺玫吓了一跳。 这么情深义重的东西,她怎么能收? “这是捣蛋鬼,不对,靖爷爷,不对——啧,我该怎么喊他?” “呵呵,随你吧,靖不介意。”她脸上的笑容,始终末变。 “那就捣蛋鬼吧,我叫习惯了。奶奶,‘诺言’是捣蛋鬼送你的订情物耶,又是他亲手设计,半个世纪前漂洋过海带来台湾的,纪念的意义大过本身的价值,怎么能说送就送呢?留起来当做传家宝嘛。” “传家宝,在这里。”她抚著自己胸口。“靖留下了爱,那就是我这生的珍宝,把‘诺言’留给你,也是靖的意思,他要我转话给你。” 媺玫觉得不平衡。“为什么都是别人帮他转话给我?住在这里的人是我耶!”搞什么啊,为什么大家都可以见鬼,就她不行?! 这么率直的回答,让老人家笑了。“靖说你一定会这么说,果然……你呀,他只想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捣蛋鬼有什么要话跟她说?还是透过绫奶奶传话,而不是蓝拓。 这很奇怪耶! “不要再逃避了,面对面决胜负。” 她傻眼。“什么东西啊?”但又不免心虚,觉得被偷窥了心事。 “每一个人都怕受伤害,但如果怕受伤害就不去付出,装疯卖傻一辈子,放弃到手边的幸福,这不是很蠢吗?你啊,作梦的时候似乎说了不少梦话,让靖听个一清二楚呢。”她拍拍眼前女孩的手。“有时候女人主动一点,成功率比较大,这句话是我给你的。” 轰——小脸顿时爆红。 “那个,我……”她说了什么?她都梦见什么?老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想当年,我跟靖在一起,也是我先主动……”许筱绫闭上眼,遥想当年。“不要怕羞,女人啊,只要对男人跨出一步,接著就不用费心了,他们……动作都很快。”脸红。 “是哦……”媺玫看著奶奶脸红,实在无法想像男人的动作快是怎么个快法? 蓝拓……唉。 “我不知道……”她抱著头呻吟,觉得头痛。 她跟蓝拓之间,到底算什么? 邻居,不像。 朋友,也不像。 情人,那更不像了。 唯一的解释只有——宿主和寄生兽的关系,宿主是蓝拓,她是寄生兽。 “好糟啊!”她呻吟,发现自己干了太多蠢事,实在不像女孩子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的,好比—— 在他面前表现拿手菜——泡面加蛋,是吃了会拉肚子的那种,被他嗤之以鼻。 她看见他的第一句话通常都是——“我好饿!”然后用眼巴巴的眼神望著他,希望他赏点吃的。 被前男友纠缠的时候,她大大方方的告诉他那就是她前男友。这怎么可以说?还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她应该要多一点怨恨,这样才有说服力啊! 捣鬼蛋说的没错,她用装疯卖傻掩饰对蓝拓的喜欢,因为她是胆小鬼,怕被背叛,但又希望蓝拓能表白,能够喜欢她。 她都不爱的自己,又怎能奢求别人来爱她? 邵尔凡的出卖背叛,对她造成的伤害,原来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深啊。 “奶奶……”媺玫垂头丧气。“我……是不是没指望了?如果我坦率一点就好了。” “现在也不迟。”许筱绫微笑著将“诺言”放进她手中。“加油,我年纪大了,等不了太久,你要记得,奶奶我啊,等着喝你的喜酒,连同靖的份,红包一定会包很大包。” “奶奶,你这样我压力好大!”这样不就表示她不成功便得成仁? 哎哟喂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现在开始表现淑女的一面,会不会太晚了点? “你被邪灵附身吗?”蓝拓垂眸,看著一旁秀气斯文切著牛排吃的女人,一整个不对劲。 来不及了——媺玫在心中哀叹,表面上还是故意维持她的“气质”。 “我想好好品尝你精心做的菜,不行吗?” “免了,你这个用筷子吃牛排的女人,把牛肉切成这样,再好吃的食物都被你糟蹋了,喏,筷子拿去,快点吃一吃,电影快开演了。”受不了她的慢动作,蓝拓好心的拿了筷子给她。 接过筷子,媺玫果然动作快很多,三两下就把食物吃完,几乎是用吞的。 “唔,好好吃。”一口气吃光再一口气干掉红酒,满足的叹息。 “一辈子都别指望你上高级餐厅吃饭,没救了你。”他摇头叹道。 虽然是这么说,但看她吃东西的样子是一种乐趣,看她吃得满足,他心里也会很满足踏实。 只是用食物绑住一个女人,这一招……感觉还满烂的。 “出门,快点,迟到了。” “好啦好啦。”媺玫把盘子放进流理台,蓝拓用眼神示意她靠边站。 一个大男人开始清洗碗盘,那是因为他珍藏的名牌瓷器组,只要经过她的手就会遭到不幸,他认了,家事还是自己来吧。 “蓝拓,你一定会是很棒的主夫。”她坐在一旁吃布丁,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说道。 “主你的大头——”他在她额头轻轻一敲。“出门了。”爱干净的他非得把家事都做完,才会放心出门。 今天是蓝楼的畅销作品《怨偶》被改拍成电影的首映。 名作家蓝楼向来不出席这种公众场合,这是众所皆知的事,可事实上,电影的首映,蓝拓一定会到场。 “有免费电影看为什么不去?坐远一点就好了。”伪装成一般民众,这不难。 知道他有公关票,她也不用去排队或托朋友关说买首映门票,媺玫直接缠著蓝拓说也要一起去。 想想也没差,他便答应了,在举行首映的电影院门口前,先和经纪人打招呼。 “阿拓,你来了。”英杰从公事包中取出门票,原本只拿一张,可看到他身旁那娇小可爱,像个学生般的女孩,楞了一下,疑惑地问:“两张票吗?” “嗯。”他不自然的撇过脸。 英杰眼眸一闪,笑容很刻意,问法当然也是。“这位可爱的小姐是?”这可是阿拓头一回带女孩子出现,表示这女孩地位超凡吧? “朋友。”蓝拓回答,不是邻居这种定位,而是朋友,一个未来发展不确定的朋友。“她叫媺玫,媺玫,这是我经纪人,他叫英杰。” “你好,叫我妹妹就可以了。”她爽朗的笑。 “妹妹?挺可爱的名字。” 聪明人都会被蓝拓那生人回避的脸色杀死,乖乖不再多嘴,可英杰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开玩笑,这可是蓝楼的独家新闻耶,身为经纪人,当然要多关心一下,所以,他很不识相的继续问。 “约会啊?”玩著电影门票,一副兴味十足的口吻。 “要你管。”蓝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抢过他拿在手上晃动的门票就牵著嫩玫进场。 不用回头都知道,他那经纪人,此刻脸上一定挂著讨人厌的笑容。 经过这一段插曲,给了媺玫很大的自信。 他没有否认,还牵著她的手……她脸红了,低下头来看手上的电影简介。 “怨偶”是描写一对爱已消逝,只剩怨怼的夫妻,他们貌合神离,互看对方不顺眼,想离婚却又不愿先开口,将一半的财产平白送给对方当赡养费,于是开始了一连串的谍对谍,想置对方于死地的算计,在脑中想像如何杀了对方,完美而且不留犯罪痕迹,是一部描写人性隐藏的血腥,刻画人性阴暗面十分成功的作品。 “爆米花、可乐,拿去。”蓝拓体贴的准备了看电影必备的食物,虽然吃饱才出门,但他很清楚这个女人有另一个胃装零食。 “谢谢。”她接过爆米花和可乐时,灯光暗了下来。 聚光灯打在舞台上,妙语如珠的主持人介绍这部片片的导演、演员,以及畅销作家蓝楼的经纪人,在英杰提到蓝楼本年度将给读者一连六本,另类的吸血鬼故事时,引起现场一阵骚动。 电影开演了,媺玫吃著爆米花,还不时喂到身旁的蓝拓嘴边,逼他吃。 “难吃。”他小小声嘀咕,张嘴吞下她喂来的爆米花。 他的唇刷过她的掌心,引起一阵颤栗。 “啊——” 随著剧情的高潮起伏,四周传来抽气声和影迷们的尖叫,但媺玫却没把心思放在她最爱的恐怖电影上。 她的心,被身边的男人牵引著。 男人举起武士刀,刀起、刀落,鲜血喷洒在脸上,他不露惊慌,反而笑,举刀追逐,却被伺机埋伏的妻子从身后偷袭,突如其来的意外,把观众的情绪带到最高点。 “啊——”媺玫跟著剧情尖叫,不是因为电影太恐怖,而是她要发泄一下。 绫奶奶要她主动一点,坦率一点,喜欢就要大声说,这样的个性比较可爱。 不要怕受伤害,不要怕被拒绝,他是蓝拓,她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帮她赶跑烦人的前男友,觉得她很烦还是边抱怨边帮她,他的好,她怎能一次说明白? 这是长久以来的相处,才会得知的优点。 他很体贴——虽然会用不屑和厌烦的语气掩饰。 他对她很好,好得令她不想再这样下去,她想,成为他的情人。 “啊——”剧情在高潮,砍来砍去血花四溅,好不刺激。 “蓝拓!”媺玫一边跟著其他人尖叫,一边躲进蓝拓的臂弯,尖声嘶吼,“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她的告白,被淹没在震天价响的尖叫声中。 电影院里光线太暗,她看不见蓝拓脸亡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进了她的告白。 唉,要是没听到,不是很糗? 眼前在上演杀来砍去的恐怖电影,她在这里大声示爱,实在是不搭。 “啊——”下一声尖叫声又响起。 “蓝拓我喜欢你!”豁出去了,她再说一次。 没反应,她懊恼的抱紧他手臂,再次等待机会—— “啊~~” “蓝拓我——唔?!”这个……堵住她唇的东西,软软的,温温的,是啥?他……在吻她吗? 就大家屏气凝神,眼睛盯著萤幕时,台下有一对不知道该怎么定位的人正打得火热。 媺玫闭上眼,感受他轻柔的吻,而后,听见他的声音,带著笑意,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听见了,笨女人。” 第九章 绫奶奶说的没错,当女人主动跨出一步,其他的交给男人就够了,只要得到足够的暗示,男人啊,动作都很快。 快到让她像在坐云霄飞车,到现在还在晕。 “想知道我的回答吗?”看完电影回家后,拿下掩饰的蓝色隐形眼镜,蓝拓倚在楼梯口引诱。 一黑一蓝的异色瞳眸闪烁著邪气,连微微扬起的嘴角,都透露了“我很危险”的讯息。 “跟我上楼,我再告诉你。” 尽管媺玫知道那是陷阱,但仍不由自主的跟随他的脚步。 “招惹我的下场是很严重的,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说不,我当做没听见你今晚在电影院说的话。”食指在她圆润的脸上游移,语调极度危险。 她咽了口口水,坚定地道:“我喜欢你。” 蓝拓的异色瞳同时一黯,迅速将她抱起丢到床上。“那么,你是我的了。” 等一下!这根本不对吧! 先告白的人是她耶,主导权也应该是在她手上吧!怎么这个人厚脸皮厚成这样啊? “未免也太快了吧……”捣著脸,她哀叹自己竟然如此容易受男色所诱。 一早被蓝拓送来工作室后,她就呆坐在电脑桌前,哀声叹息。 早上出门前还被他闹,两人嬉嬉闹闹的在床上又滚了一圈,她现在腰还在酸,那男人他……体力未免好得不像人。 他不说喜欢,总说她是他的,她可不满这种说法,一定要一个肯定答案,不然都被吃干抹净了的她不是亏大了? “你在发什么呆啊?”一进工作室就发现一脸傻样的媺玫,雅钧忍不住想巴下去的冲动,往她后脑勺打下去。 “啊,雅钧,你来啦,这是新的网站”ogo,你上传吧。”把光碟片递给好友之后,媺玫继续装死。 “姊,妹妹病得不轻耶!”蔡野一进工作室就以神速吃早餐,因为有只野兽会来跟他抢,连吃过的也不放过。 可他今天都吃了一半了,那只猛兽还没来抢,这不是很奇怪吗? 雅钧冷哼一声。“为赋新词强说愁。”没有理会好友一早就醉生梦死的原因,她拿起相机,取出记忆卡,放进读卡机里,读取里头的档案。 “咦?今天的档案有点多,你这两周都拍了什么啊?”比以往还要多的档案,让雅钧心中打了个突。 点开照片,以为又会是她拍的树、人行道,或她家一些奇奇怪怪的角落,奇奇怪怪的照片,想不到—— “哇~~”她的尖叫声引起另外两个人的注意,蔡野不愧是雅钧的亲弟,立刻弹跳起来冲到电脑前,知道少有事情会引起女王般的姊姊如此惊叫。 “哇靠,好帅,这谁啊?”蔡野兴奋的大叫。“哪来的男人?身材真好,什么时候拍的啊?看起来是白天?晚上?还都没穿耶,什么关系啊?小妹?” “啊!不可以看!”媺玫分神回头,一看立即惊跳起来,急著阻止雅钧看照片。“关掉!那是我的!” “小野。”雅钧女王只有轻喊一声。 “是!”小野立刻架住人,不让她有机会破坏他们看照片。 “呜——不可以看,你们这些坏人。”媺玫红著脸,捣脸哀嚎。 那是这两周以来她帮蓝拓拍的照片,有家居生活照,也有拍摄他工作时的侧脸,她拍得欲罢不能,快门按不停。 其中最多的,是在卧室的照片,无论是他刚出浴时的性感半身照,熟睡无防备的侧脸,刚睡醒时的慵懒性感,几乎所有的照片,都将他那双异色瞳拍得一清二楚,一黑一蓝,没有隐藏,甚至还有他眼睛的特写。 她愿意拍的男人只有男友,而一向讨厌镜头的他,只愿意被她拍,两人一拍即合。 背景有白天,也有夜晚,白天的他像个刚出世的魔王子,夜晚的他,就是魔本身。 “就连背部全裸也有名模风范。”雅钧带著赞叹的眼神看著照片中的美男子。“不就是前几个月送饮料来,还帮你赶走牛皮糖邵尔凡那位邻居嘛!怎么没多久,你们就打得这么火热了?”还有洗澡淋浴的照片咧,她才不相信这男的只是让媺玫拍,两人八成有一腿。 “欸,不准看,眼睛闭起来!”蓝拓的背部全裸照被看光了,媺玫急急忙忙的喊停。 其实,不是因为小器怕人看啦,蓝拓很帅,说照片中令人垂涎的猛男是她男友,她会很有面子。 但是,他不会喜欢自己的屁股被人看光光。 “拜托你们,看看就好,不要说出去,我求求你们。”媺玫双手合十,乞求两位伙伴。 雅钧好心的关掉视窗,不再看照片。随著照片越来越大胆豪放,她可以想见,之后的照片一定更刺激。 “那就要看你老不老实喽,快说吧,从实招来,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可恶,她好想看哦! 依媺玫对摄影的大胆和投入,搞不好自己也会全裸入镜耶,这一直是她疯狂愿望的其中之一——想跟男友拍拍看这种火辣照片,自己收藏。 媺玫松了口气,因为再没几张照片,就是真的儿童不宜了,被雅钧料中,她真的全裸入镜,和蓝拓的互动真是……想到都会脸红。 她明明换了记忆卡,为什么还会被雅钧抓到? “就……我那个邻居嘛。”无奈的坐在好友面前,乖乖回答问题。 “只是邻居?没上床?”雅钧的问话一直都这么犀利直接。 “有。”她不敢说谎,只是感叹。“只是动作快得让我措手不及……” “哦?”她感兴趣地挑眉。“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啊?” 媺玫眼神闪烁。“就……看完怨偶首映。” 屈指算来,雅钧用力拍了下大腿。“那也不过两个星期,你这女人动作倒是很快啊!” “动作快的人不是我,我只有说喜欢而已。”她也很想踩煞车啊。“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只要喜欢的女孩子先说喜欢,男生的动作就会越来越快,相信我。”蔡野以过来人的语气道,语重心长的拍拍她肩膀。“妹妹,你长大了!”感动啊! “他叫蓝拓,对吧?我应该没记错才是。”思及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再看看眼前娇小圆润,像个小妹妹的媺玫……“傻人有傻福。”雅钧再一次叹息,为何自己没有这种男人缘? “他眼睛一黑一蓝,不像是戴隐形眼镜。”她隐约记得初次见到蓝拓时,他是戴著墨镜的。 “在他面别说他眼睛的事,他很介意别人提他的异色瞳,出门不是戴墨镜就是戴隐形眼镜。” 蔡野一脸的不明就里。“为什么要介意?我觉得很酷啊。” “就是说啊,又没有什么,有什么好在意的?”雅钧也觉得蓝拓这样很奇怪。 “不愧是我的好友,跟我想的一样。”媺玫深感物以类聚果然是一句精辟的成语。 “既然你跟他都到这层关系了,什么时候来拜码头?”雅钧一副大姊头的姿态。“他不打算来巴结吗?” “他哦——我不知道。”媺玫无奈的回答。 雅钧立即危险的眯眼。“什么?”这小子这么不懂人情世故,是找死! “他说我们要出去拍照的时候叫我打电话给他,他会出来帮忙。”媺玫照实说。 蔡野竖起大拇指,“上道。”每次外拍,都是他跟他姊两个人累得像条狗,有人来帮忙被奴役,真是谢天谢地。 “那好,叫他每次外拍都来。”雅钧满意的点头。“不准迟到。” 比起敲他竹杠请吃的喝的,每半个月来帮忙一次,这种巴结才有诚意。 “可他也要忙耶,如果碰上赶稿期的话,怎么好意思叫他来?”媺玫一脸为难。 “姊,你看,她在护著那男的,有异性没人性啦。”蔡野在姊姊身边危言耸听。 “赶稿?那家伙是做什么的?”雅钧很好奇。 “嗯……”想了想,雅钧和小野不是别人,是她最相信的朋友、伙伴,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所以她就把蓝拓的真实身分告诉他们。“蓝拓就是畅销作家蓝楼,他工作很忙的。” 雅钧闻言怪叫。“拜托!原来那家伙就是写出那种恐怖又恶心故事的作者?!” 此番批评,马上引起媺玫和蔡野的抗议。 “那是你不懂恐怖文学的乐趣!”媺玫为心上人也为偶像说话。 “就是,姊,你不会懂的!”蔡野就如同时下男生,把蓝楼奉为神祇。 然后,他很谄媚的问媺玫,“蓝大哥真的是楼大?真的吗?” “真的啊,我不是去看怨偶首映?就是跟他经纪人英杰拿的票。” “噢噢噢,玫姊,你要喝什么饮料吗?小的这就去买,还有,蓝大哥喜欢吃什么?小的自掏腰包请客——” 看著弟弟夸张的对媺玫鞠躬哈腰,雅钧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抬起脚,她朝弟弟的屁股踢下去。 半晌,闹烘烘的拍摄工作才开始,媺玫打起精神,拿起相机拍照。 只是所有的冷静和专业素养,在下午蓝拓来探班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身为畅销作家蓝楼的经纪人,同时,也是蓝楼的头号支持者,英杰,每次都是在清晨被挖起来收稿件,确定收到之后,任性的大作家会立刻倒头就睡。 而他呢,则会打起精神将稿件列印出来,不管是不是一个小时前才排完旗下艺人的通告睡下,都会一口气将稿子看完。 那通常是四、五个小时之后的事情,蓝楼的稿子字数是出了名的多,而且常常爆版。 但字数这么多,却不会让人觉得枯燥乏味,反而越看越起劲。 当英杰看完他经过半年沉寂、收集资料,写完的第一部关于吸血鬼的故事后,突然……有种奇妙的感受。 “想不到……这家伙也能写言情啊。”是很男人的言情,融入许多元素,重新塑造了吸血鬼这一个角色,可能对女孩子来说言情不足,但对看惯奇幻武侠的男生来说,这样点到为止的描写,很棒。 他笔下的千年吸血鬼,拥有一双一黑一蓝的异色瞳,个性诡异,不喜欢跟同类同行,总是独来独住。 “分明就是在写自己。”越想越觉得有趣,英杰就像个热情的书迷,期待蓝楼再交出第二本。 但他又想,说不定美国那边会有人有兴趣将这部作品拍成影集,于是在一周后两人碰面时,顺便谈了一下这件事。 “全权交给你处理。”吃著寿司,蓝拓漫不经心的回答,一边品尝美食,还一边看著日本料理亭的菜单,想著等下要带什么东西去慰劳人才好。 今日英杰约他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开了个私人包厢,没人打扰的好好谈。 “你……”他对蓝拓今日毫不遮掩异色瞳的举止吓了好大一跳。 隐形眼镜,没有,连墨镜也没戴,他怎么了?不在意了吗? “你说我的眼镜吗?”蓝拓苦笑。“我放弃了,反正都会被人逼著拿下来,干脆别戴了。” 那个人,不,更正,是两个人。 蔡家姊弟,他们真是有够烦,不愧是萧媺玫的朋友,烦人的等级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一个夸他身材很好,臀部很漂亮,又翘又性感,当他杀人的眼光朝心虚的女友那里扫过去的时候,另一个就拿下他的墨镜,叫他把隐形眼镜拔下来,说不拔,他就自己动手,直到他露出原本的眼睛颜色才甘心。 “这样多帅啊!干么遮起来?”还夸他咧。 次数多了,他干脆豁出去,否则以他两周买一副墨镜的次数看来,有钱也不是这种花法。 虽然觉得他们很烦,但跟他们在一起很有趣,他们不管他有多生气,骂起人来嘴巴有多毒,就是可以厚脸皮的常做没听见,然后,继续骚扰他…… “这样很好,越是在意别人的眼光,就会受到更多异样眼神。刚才送餐来的女侍多看了你好几眼,而且还脸红,你要不要,嗯哼,跟人家联络一下?”英杰开玩笑道。 “我有女朋友了,英杰哥。”他老实承认。“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反正每晚都一起睡,他干脆要她搬来,借口她会跟“新来的”不合—— “我什么都看不到,最好是会跟新来的不合啦!”听见他这么白烂的理由,嫩玫翻白眼斥责他。 “是首映那天跟你一起的女孩?”英杰早有心理准备。“很高兴你总算愿意恋爱了。”难怪写的东西这么言情,啧,这小子。 如果是旗下艺人告诉他正在恋爱,他会想办法消毒,或者劝艺人在被狗仔跟拍之前,做个解决。 但蓝拓不是艺人,他是个低调而且不喜曝光的作者,谈恋爱对他的事业无妨,他乐观其成。 但,蓝拓接下来的话,让这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名经纪人,喷茶了。 “我想跟她结婚。”他投下一枚炸弹。 “噗——”英杰被呛到。“你、你说什么?太、太快了吧!”不是才交往三个月,为什么马上说要结婚? “嗯,她也说太快,所以拒绝了我。”蓝拓闷了。“苦肉计都没没辙。” “苦肉计?”英杰头像被灌了水泥,整个转不过来。 “对,为了博取她同情,我告诉她我的身世。”他跟相熟的经纪人开始难得的man''stalk。 “啥?”英杰更加惊吓,蓝拓他竟然会开口提自己的身世,这代表他不在意了,住在他心中的那只鬼,已经被抓走了。 “我告诉她,我从小被遗弃,所以很想要有一个家。”他耸肩,说出跟他个性一点也不符的话来。 听进英杰耳中,只觉鸡皮疙瘩掉满地,他只见过蓝拓的任性和阴阳怪气,这么铁汉柔情的一面,有娘到! “呃……”末了还打了个冷颤。 “我父母害怕我的异色瞳,把我留在台湾,不愿带回我国——当然加油添醋一番,说了一些我小时候受到的对待。”他一脸正经的说起自己的下三滥手段,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现在英杰是真的理解了,这家伙为了结婚这个目的,有多不择手段。 “但是我失败了。”蓝拓皱眉。“你说,是我口气不够诚恳?还是我不够可怜?”每次问到什么时候结婚,她不是尖叫说太快了,就是提到捣蛋鬼和绫奶奶…… “你不觉得很浪漫吗?虽然不能白头到老,携手走红毯,但能一起走黄泉路……这样的深情,不觉得很美吗?”说完还以痴迷的眼神看著他,希望取得他的认同。 “美你的大头,结婚啦!”每次他都会被她气得想吐血,疯狂捏她圆圆的脸,虐待完再抱过来“秀秀”,亲亲吻吻一番。 “……”英杰无语,不知该如何回答,反倒想起有件事情可以劝劝他。“既然都交了女友,就搬出来吧,总不能让女孩子跟你一起住在那栋房子里,那对她不好,你懂吧?” “可是我们住得很愉快,而且她什么也看不到,神经很大条,连最厉害的鬼都拿她没辙。”连捣蛋鬼都无法把她轰出去,还有哪只鬼能奈何得了她啊?“她原本是我的邻居,搬来是因为想见鬼,结果却什么都看不到,最爱看恐怖小说、恐怖电影,最喜欢的作者不巧叫蓝楼,你觉得住在现在的房子,她会觉得不好吗?”她也赖著不走了。 英杰听完后,有了一个结论。“两个怪胎果然是绝配,我是正常人,无法理解你们的大脑构造,你要讨论,最好找了解怪胎的人。”他放弃了,要住鬼屋就让他去吧! 这一个结论犹如当头棒喝,他知道要找谁了。 “你真是我的救星。”蓝拓朝经纪人道谢,招来侍者点菜。“这一页和这一页的都不要,其他帮我打包一份,外带。” 一口气点了够让十人吃的食物打包带走,他要去喂食三个无底洞。 “你点这么多东西,给谁吃啊?”英杰咋舌。 “三只猪。”他无奈地苦笑。“相信我,那些东西,不用一小时就全部扫光了。”他又发现他们三人物以类聚的另一个共通点,活动的食物处理机。 经过英杰的指点,他知道要找谁商量了,只有这个人了解媺玫,知道怎么攻心为上,但要请这人帮忙,他恐怕会被剥一层皮…… 第十章 “哈哈哈哈哈哈——”不客气的大笑声出自于爽朗大方的雅钧小姐是也。 在气氛好、灯光佳,价格也不便宜的饭店一楼咖啡厅,她趁机狠狠削了蓝拓一顿。 “原来是因为——你想问我怎么攻破她心防哦?真是笑死我了。”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咧,神神秘秘的,当下还以为蓝拓要背著媺玫勾引她,才会约她在饭店碰面。 结果她误会了,不是去开房间,而是在饭店请她吃了一顿大餐,在精品店采购他付帐,她还狠狠的敲了他一笔,最后在咖啡厅休息歇脚,他才吞吞吐吐的说出求婚失败,需要她的帮忙。 “你这人真妙,不会早说哦?你早说我就不会以为你想爬墙,藉机敲你一笔了。”她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竟然把好友的男友当冤大头。 人家只是想跟她密谋而已。 “老实说,这也算是我的试探。”他双手一摊,无所谓地说:“你从头到尾都对我很恶劣,表示你很重视媺玫。”他话点到为止,没有细说。 因为她是那种非常亮眼的女孩,身材高挑,容貌秀丽,个性又活泼大方,光看外表,会认为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还会踩著朋友的头往上爬。 “拜托,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耶,要不是她国中爸妈决定搬到新竹,我们国中也会是同班同学,好不容易捱过三年,我们才能念同一所高中,老实说,我跟媺玫要不因为都是女的,搞不好会在一起。” “噗——”蓝拓被她的话吓到喷茶。 “从小我们一起打架,考试互相cover,我这个人的座右铭是‘姊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虽然我老爱欺负她,不过要是别人敢动她,我会让那人死得很难看,所以呀,邵尔凡才会老是被我扁。”雅钧的脸是那种娇滴滴、需要人照顾的大小姐,可个性却是很大姊头,突兀得很。 “我见识过了……”突然从远方冲过来飞踢,还没有弄乱衣服,依旧是美美的样子,这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办到的。 雅钧眼神锐利,充满了试探的意味,与蓝拓凝望良久,最后,相信了他无声传递的诚意。 “我大概知道几个方法,可能让那死女人投降,不过,我很好奇,你这人——为什么会喜欢我家妹妹?”不是她怀疑好友的魅力,而是这个人——蓝拓,他有一份高薪而且别人无可取代的工作,拥有的财富非一般人能想像,但他很怪,怪到……不像人。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传达出来的讯息——别靠近我! 尽管他很帅,但个性阴阳怪气就扣分。 可他却喜欢媺玫,一旦开始就煞不住车,就像媺玫不时跟她哭喊的,蓝拓动作很快,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她向他告白的第一天,他们上床,之后顺理成章的同居,蓝拓不说喜欢,但他主导一切。 不到两个月,他开始求婚,媺玫告诉她其实她很开心,却觉得这样太快了。 “如果我没料错,你应该很讨厌跟人打交道,可你却为了媺玫开始接触人。”雅钧分析著。 “我确实不喜欢人,对人有防备之心,老实说我没有朋友,一个也没有,在认识媺玫之前,唯一相信的人只有经纪人,这种信任是建立在互利合作上,要说真正的友情,其实很淡薄。”他叹。“我也以为自己会一个人孤单过一生,直到有一个厚脸皮的女生,不畏我的冷言冷语,每天不厌其烦的来我家烦我。” 用那尖锐得像小女孩的声音,魔音穿脑般的喊他的名字,蓝拓蓝拓蓝拓。 “我跟她,都曾为人性失望。”她被至亲男友背叛,他被亲生父母遗弃嫌恶。“但她并不像我,她对人还是很友善,为了别人的事伤心难过,尽管那人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还是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他常常觉得,她连自己都照顾不来,怎么去照顾别人?! “就拿捣蛋鬼来说好了,你知道我有灵异体质吧?能看见很多东西,不想看都不行,她相反,她什么都看不见,想知道灵异的事,都得经过我转告,她——真是鸡婆。”嘴里说她鸡婆,但语气可不是抱怨,而是带著宠溺。 “你一定觉得别人的死活都跟你没关系。”雅钧理解他的想法。 “没错。”他大方承认,自己以前确实是这种心态。 “但是看她为了别人劳心劳力很快乐。”现在想来,她之所以缠著他,不也是想拉他走进人群吗? 与世隔绝,离群索居,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孤独,现在的他,也无法想像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所以他走进她的世界,放弃无谓的在意。 正因为不想失去这种幸福的日子,他才想抓住她。 “好吧,我替你下结论,你就是爱上媺玫的白目。”她完全不想帮好友留点面子。 “这样说又有点不对——”但又无从反驳。 “反正你喜欢就好了,好吧,来谈正事。”确定了这家伙的认真,不是讲假的,她便决定帮到底了。 她把这二十几年来自己所知道的媺玫全部都告诉他,再告诉他,媺玫觉得他的动作太快了。 “之前都没反应,比赛看谁比较别扭,可现在是怎样?你不觉得交往三个月就结婚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多少情侣爱情长跑多年,最后还不是无疾而终?重点不是交往时间的长短,而是有没有一同生活的勇气,同居跟结婚,毕竟是两码子事。”他有自己的考量。 雅钧忍不住又笑了。“说穿了你就是没安全感,早说嘛!” 蓝拓颊上泛起可疑的红晕,被说中心事。 “唉……媺玫她啊,还满神经的,小学的时候看了电影‘夜访吸血鬼’,就疯狂迷上黎斯特,之后还努力存钱买书回来收藏,不时发神经说要去探险,也许有一天她会遇到真正的吸血鬼,被咬也甘愿。你哦,试试看把自己扮成吸血鬼求婚吧,我知道这样很蠢,但她上当的机率很高。”雅钧捣脸怨叹朋友的没智商。 “确实很蠢,但我有一个计谋。”蓝拓心中盘算了一下,心中已有计策。“到时,要请你和小野帮忙,有一些东西,我真的搞不定。” “啥?”他有什么好办法?不会真的要打扮成吸血鬼去求婚吧? “下个月我新书出版后,她就是我的了。”他握拳狞笑,一脸的胸有成竹。 为什么他的笑容,有股阴阴的感觉……雅钧不禁打了个冷颤。把好友送到这人手上,是不是明确的选择啊? 她好犹豫哦,让她再考虑一下行不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布拉德(b1ood),是蓝楼新书《暗魔》的主角,一个活了三千年的吸血鬼,皮肤白皙不见血色,金色长发垂肩,一黑一蓝的异色瞳,传说任何一个见了他的人,都会被他的眼神迷惑,成为他的俘虏。 书一出,自然登上排行榜第一名,而媺玫一买到书就疯狂的看。 虽然她是蓝拓的女友,但她很坚持不看草稿,要等热腾腾的新书,把蓝拓和蓝楼分得很清楚,一个是男友,一个是偶像。 所以她一拿到书就躺在床上。一口气看完,任谁也拉不走,连饭也不吃。 “呼——布拉德,好帅哦!”看著新书封面,一个异色瞳的金发帅男,不知道在画哪个男明星? 可她觉得,布拉德应该是蓝拓才对。“异色瞳又阴阳怪气,嘴巴恶毒,根本就是在写自己,但是——妈呀,太吸引人啦!”抱著书,媺玫在床上打滚。 这时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拚命的响著,她如毛毛虫般往床头蠕动,接起电话。 “喂?” “还在工作?回来吃饭了,我有惊喜要给你。”是蓝拓催她回去吃饭的电话。 虽然两人已经算是同居了,不过基于工作考量,揿玫并未将房子退租,每天回到自己家工作,因为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又爱乱丢,蓝拓又爱碎碎念,为了减少彼此的摩擦,所以有默契的,将工作的地方隔开。 “惊喜?你煮了什么好吃的?”花了五个小时把书看完,她肚子真的饿了。“我要吃两碗。” “你先过来。”说完即挂上电话。 这表示她最好乖一点,不然会没得吃。她立刻跳起身,冲下楼往隔壁跑。 “咦?”她奇怪,怎么不开灯? 他们同居后,他默许了她开灯的习惯,把他从阴暗的房间拉到太阳底下,原本他的房子是鬼屋,现在,连鬼都剩没几只了。 狐疑的扭开门把,走进屋里,发现没有灯,但地上却摆满了蜡烛,一路沿伸到厨房,连通往二楼的楼梯都有。 火光摇曳,人影晃动,气氛诡谲,像是来到了某栋古堡。 “干么点蜡烛?要是失火怎办?”她没情调的皱眉。“蓝拓你在搞什么鬼?”她大步走向厨房,想搞清楚他在打什么哑谜,同时也是被香气逼人的烤肉香味给引了过去。 “你——”站在厨房门口,她的声音顿时僵住,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餐桌上的烤牛肉被切成厚厚一大块放在名牌瓷器中,佐以浓稠的酱汁,搭配的红酒已注入水晶高脚杯内,桌于中央除了仿古烛台之外,还有一束盛开的白玫瑰。 坐在餐桌左手边的男人,披著一头金色长发,穿著英国爵士服,在烛火映照下,一蓝一黑的异色瞳格外魅惑诱人。 “你……干么这样?”她忍不住问,为什么突然cosy起来?扮演啥?贵公子?“蓝拓,你在搞什么?又要求婚啊?” 蓝拓执起桌面上的红酒,举杯走向她,刻意朝她笑,露出尖锐的犬齿,那一笑,有如魔魅般的诱惑,源源不断的朝媺玫散播! “啊——是布拉德!”她立时疯了。“我就知道你是在写自己!”她抓住他的手,发现他连指甲都很敬业的做了假指甲,搽上浅黑色的指甲油。 一整个鬼气逼人啊! “今天你想玩角色扮演哦?那——咬我吧!”她兴奋地伸长脖子。 要不是蓝拓拚命克制,他真的会笑出来,她上勾了! 努力扮演自己笔下的人物——吸血鬼布拉德,这些日子以来,他吃尽苦头,对著镜子捕捉神韵,虽然很多人都说他不用演就很像。 再来是这一头假发和装在他嘴里的犬齿,真是太伤脑筋了,他自己觉得很好笑,很蠢,很呆,这种求婚方式真是有够瞎。 可她偏偏很喜欢,吃这一套。 喝了口红酒,他含在嘴里,捧著她的小脸吻上,用煽情的方式哺喂她喝下。 “唔——”她瞪眼,想不到他会有这一招,退开来时,看见他嘴角沾染上的红酒,真的很像血,他也真的就像吸血鬼一样。 怎么办?心跳得好快,他都不说话,就像是他笔下那不多话,一开口不是毒死人就是为了某种目的的布拉德。 他没有伸手抹去嘴角的红酒,只是噙著笑望著她,偶尔舔舔尖牙,像是等著要进食般。 “你是刻意来闹我的哦?”她被迷得心神不定,可恶,她就是受不了吸血鬼的诱惑,他这样分明就是故意的! 咕噜噜—— 桌上的烤牛肉飘著诱人的香气,她好饿,以她的个性,本该冲上前大吃一顿,但眼前的他,更加秀色可餐。 忍不住诱惑,她主动捧著他的脸,吻去他嘴边的红酒,双手再圈上他颈子,自动献吻。 尝到他嘴里的红酒味,她醉了。 “拜托你饶了我吧。”她举白旗投降。“我要兽性大发了!”以往都是他主动,但现在换她想扑倒他—— 蓝拓笑,依旧没有出声,张嘴舔了舔獠牙,就著她的颈子,张嘴—— “嗯——”媺玫闭眼,颤抖等待被咬的那一瞬间。 他的气息喷在她细致的颈间,却并未如她所愿的一口咬下,反倒是开了尊口,“想被咬吗?我能满足你心中的渴望,不过,你得拿出等价的东西交换。”声音压低,充满诱惑的语气。 “不公平——”她皱眉。这……根本就是他书里面的对话,她甚至可以预见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任你处置。” 温热的气息在颈间游移,把她弄得脖子好痒,连心也痒痒的,明知道这是陷井,她还是傻傻的跳进去。 “什、什么要求?” 筹备了这么久,就为了等她入坑,蓝拓立刻笑答,“嫁给我。” “我就知道……”媺玫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你这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哪有人这样的? “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任凭你处置,来吧,答应吧。”他继续在她颈间作乱,张嘴要咬不咬,把她搞得很心急。 “噢——我恨你。”被撩拨的欲火难耐,媺玫抱著他泄愤一咬。 “嫁给我,就任凭你处置,很划算的,不是吗?” 是啊是啊,她可以尽情享用他的身体——奇怪,怎么觉得吃亏的人还是她啊? 但是……她就是禁不起他的男色,尤其还是刻意用这副姿态来对付她。 她沦陷得很惨啊! “啊~~萧媺玫你这个意志不坚的女人!大笨蛋!”她仰头对天咆哮,然后豁出去的朝一脸坏笑的男友吼,“好啦好啦,结婚就结婚,但是你要先让我觉得,我就像电影、小说中,被吸血鬼吸血的绝世美女!” 计谋得逞的蓝拓眼眸一闪,快乐的照办。 “遵命。”炽热的吻沿著颈子一路往下,来到她丰满的胸前,就著她心口,他张嘴轻啃。 仿彿吃下她的心,她这一辈子就是他一人的。 只是……明明说了答应嫁给他,今晚他就任凭处置,结果到了后来,被处置的还是那哈比人大美女啊! 不知道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数道烟雾般的影子,快速飘向蓝拓的房子,几个“新来的”想进去看看,找个好位置蹲个十年半载的,却立刻被其他“先来的”阻止。 欸,别乱闯,阿拓在跟女友亲热,他很小器,别去打扰他,小心啊,偷看一眼会被折成两半,又得费工夫凝神耗费力量,不值,别跟他起冲突,只要不犯著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别以为阿拓看不见,他啊,没有什么看不见的,只有他的女人,才什么都看不见…… 尾声 五十年前,在报上刊登爱情宣言,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当时民风保守,男女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五十年后,二十一世纪,在这个速食爱情和离婚率极高的年代,登报刊登爱的宣言、求婚台词,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但往后若离婚,则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但不管五十年前还是五十年后,做这件事情,都必须要有豁出去的勇气。 今日,各大版面的头条,是一则结婚公告,其实这种公告也没什么,但,如果公告出自一个有名气的人,那就是大新闻了。 结婚公告 我,愿意帮小妹抓蟑琅、煮饭、洗衣, 这一生一世,任凭你处理——蓝楼 我不是小妹,可我愿意嫁给你,只要你帮我抓蟑螂, 还有,煮好吃的东西给我吃,嘻——may 公告下方,是一张交叠著双手的照片,一大一小的两只手,戴著成对的婚戒,没有泄露本人的模样,低调的公开喜讯。 许多媒体记者纷纷致电给蓝楼的经纪人,要求拍摄婚礼的画面,但都遭拒。 “婚礼已经举行过了,只有邀请至亲好友参与,很低调,很温馨,蓝楼要我谢谢大家的祝福,他很幸福,谢谢大家。”英杰八面玲珑的应付记者,脸上挂著笑,其实肚子里满愎无奈。 蓝拓和媺玫的婚礼,实在太疯狂了——这两个人扮成了吸血鬼走入礼堂,原因是新娘喜欢,把个好好的婚礼搞得阴风惨惨,原本跟蓝拓说好要公开结婚照的,但拿到照片之后,英杰后悔了。 每一张照片,都有怪怪的影子……唉。 蓝拓之所以公开这则婚讯,主要是要让媺玫死心塌地,否则,她一直记恨他使了下三滥的计谋诱骗她结婚,她不甘心。 那一则结婚公告,让她联想到言靖儒和许筱绫,她觉得很浪漫,很感动,也就乖乖的结婚了。 在蓝拓和媺玫新婚后蜜月回台湾不久,就接到了一个令人伤心的消息。 “小姊姊,奶奶昨天在梦中,过世了。”小如眼眶泛红,亲自登门,告诉新婚的蓝拓和媺玫这个消息。“奶奶很安详,脸上还带著笑哦……奶奶有东西要给你。” 媺玫犹如青天霹雳,听见这消息,她不知道要难过,还是要开心才好。 “绫奶奶……” 蓝拓和媺玫立刻到许家见绫奶奶最后一面,绫奶奶看起来真的很安详,像是睡著了一样。 媺玫红了眼眶,不舍的落泪。“奶奶……呜……” 蓝拓将妻子揽进怀里,低声安慰。 “小妹,这是妈要给你的东西。”许筱绫和言靖儒的独子许念儒,强忍著伤痛,尽力维持著开朗笑意,将母亲的遗物递给媺玫。“谢谢你们为我妈做的一切,谢谢你们……她这阵子很快乐,从没有这么快乐过,现在我妈……跟我父亲,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吧?” 已有五十岁的许念儒,慎重的握著媺玫的手,神情激动。 媺玫眼眶含著泪水,拿起从长辈手中接过的一只信封,好奇绫奶奶留了什么东西给她。 她从信封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中是个高瘦斯文的男人,五官十分俊秀,穿衬衫和吊带裤,很有玉树临风的味道。 媺玫一楞,狐疑道:“这人长真帅,谁啊?” “你不是说你没见过爷爷吗?这是奶奶上个星期突然找到的,就一直说要拿给你看,后来忘了……我们早上整理她的遗物,在她床头发现这只信封,上头写了你的名字,小姊姊……爷爷很帅耶,你说对不对?” 对……帅到让她不敢相信,照片中玉树临风的男人,就是那个捣蛋鬼?! “拓,真的假的?你看到的捣蛋鬼就长这样?” “嗯……差不多。”蓝拓模棱两可的回答,捣蛋鬼只有在月圆之夜能够恢复到生前的体态样貌,他看到的魂魄都是如此。 平时呢,就像尊小人偶,可他不想解释太清楚,免得她又问一堆。 “是哦,原来捣蛋鬼长这样,真不像……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这么皮的鬼……骗人……这张脸骗人……”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怎样?我天生就这张脸,是碍到你了哦?睁开你的眼睛!本少爷可是很帅的好不好?!言靖儒的魂魄出现在媺玫身边,对她吹胡子瞪眼。 靖,你真是幼稚,你不要这样子!跟在捣蛋鬼身旁的,是不久前仙逝的许筱绫,她不是年迈的样貌,是以年轻貌美的姿态站在爱人身旁。 蓝拓挑了挑眉,扫了眼分别站在媺玫身旁的一对鬼,暗暗觉得好笑。 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儿?他用心语问道。 我想看看这蠢女人见到我帅气样貌时赞叹的嘴脸。捣蛋鬼说得理直气壮,一旁的许筱绫则觉得丢脸的撇过头。 “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媺玫的眼泪落在照片上,眼前一片模糊。“蓝拓,我应该为他们开心对不对?但为什么我好难过好难过……” 小玫,不要哭了,乖,奶奶很好噢,谢谢你。许筱绫温柔的轻拍她的头,在她睑上轻吻。 当然,媺玫什么也没看见。 啧……面对媺玫的泪水,这五十几年来,鬼性磨得很精的捣蛋鬼也不禁动容,全身不自在。 可恶,怎么这丫头也爱哭啊?阿拓,你跟她说……含在嘴里的几个字。走了! 靖,你等等,不要这么急,唉……真是,脸皮这么薄,逞强的个性都没变……被拉走的许筱绫在后头碎碎念。 看著他们深情款款的相偕飘去,蓝拓心头大受颤动。 “他们说很好,别哭了。”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蓝拓轻声道:“捣蛋鬼要我跟你说谢谢。” 那句狗屁的“我很帅吧!早就跟你说了!”就不用告诉她了。 “你看见他了?那奶奶呢?他们在一起吗?现在呢?”媺玫激动的问。 “他们刚刚走了,捣蛋鬼是来接奶奶的,他们很好,看起来很快乐,他们总算能厮守了,你应该为他们开心,别哭了,嗯?” “好啦……”她抹去眼泪,故做坚强的说:“奶奶很幸福,我要开心笑,奶奶一定不希望我们哭著送她……” 明明就很难过,还这么逞强,这女人噢,为什么总能牵引出他藏在内心深处的柔情呢? “百年后,我们会碰面的,到时候,你再好好跟捣蛋鬼打招呼吧。”蓝拓轻声哄,牵著她的手,离开许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经过那座破败的凉亭,蓝拓和媺玫两人有默契的站在原地,十指交扣,凝望著言靖儒和许筱绫约定的“老地方”。 媺玫伸手,抚著垂放在胸口的“诺言”,倚靠著身旁的老公。 他们的“诺言”在她这里,她会将这一份情,永远流传下去。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