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阎罗》 楔子 他的名字是“零”。 这个代表着虚无与一无所有的名字,可能将伴随着他一生。 他总是戴着一副白色的面具。 那并非威尼斯假面舞会上的华丽面具,而是一张空白、全白的脸。这成为他给人的印象,无人可以走进他的内心,了解他的世界。 也因为如此,他受到组织的重用,当然也包括组织的创立者——雷德夫伯爵。 身为国际刑警组织的总秘书长,也就是该组织的最高长官,雷德夫伯爵在全世界的警界都拥极大的名气和影响力。 他在当选为总秘书长后,就会同执行委员会的十三位原成员一起决定成立一个独立于各司的特别行动部门,直接受命于秘书长和执行委员会,协助各国处理一些疑难案件。 这个部门的全称是“特别独立司”,成立的目的是当使用常规手段无法调查出真相时,就由这个部门以非常规手段——有时这些手段本身都会有违反道德或有犯罪的嫌疑——来解决问题。 所以,这个部门并不能对外公开,成员也不隶属于国际刑警组织的编内人员。他们为正义而生,然而却行走在黑暗边缘,生活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 雷德夫伯爵一直亲自领导这个特别行动部门,为了掩护所有人员,于是开设了一家名为“狩猎集团”的保全公司。对外,他们是一家专业的保全公司,但实际上却是暗地里协助国际刑警组织的单位。 “狩猎集团”里有许多独立的特别行动小组,这些小组成员皆接受过严苛的军事及刑事训练,并且按照成绩分成猎手、捕手、探手、预备探手及各级线人,还有佣兵……每个小组都自有严谨的上下级关系和纪律,而领导小组的组长更是万中选一的厉害人物。 零,就是x组的组长,也是所有组长里唯一可以直接打通雷德夫伯爵手机的人。 盛传他心狠手辣、残酷无情;传言他是个野心家,觊觎“狩猎集团”领导者的地位;传说中,他面具后的那张脸奇丑无比,甚至有传言说他出身贵族世家,却因为某些原因被流放…… 这些,就是他们“堕落天使”收集到所有关于“零”及“狩猎集团”的资料。这些本属机密的档案或传说的故事,全被归纳在一起,组成了那个关于“零”的档案夹。 贝鲁特合上文件夹,看着走进档案室的杰夫里,她深黑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笑容在她如花瓣般的唇边绽放。 “怎么样,关于零的资料还需要补充什么吗?”杰夫里是个瘦高的金发男子,微眯的双眸现出一丝邪气。 “这些也算资料吗?根本毫无用处。”贝鲁特只是摇头。“不过算了,我不需要任何资料也能接近他。” “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对零这么有把握?从开始制定计画起,boss就说你才是计画的关键。”杰夫里的语气里有着挑衅和不服。 “你以后自然会知道,而且现在不止要实行我们当时制定的计画,还必须把被他们秘密监禁的义父救出来。”她微抬了下眉毛。“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世界各地的犯罪率都不断上升,偷窃、破门抢劫、欺诈、非法移民、走私、贩毒、经济犯罪、网路犯罪……全部都是跨国的犯罪合作,而且每天都在发生。”他得意洋洋的挑起眉毛。“我们必须让他们知道,即使抓到了boss,这个世界的犯罪也不会减少,反而不断增加。” 贝鲁特点了点头。“各国的国际刑警中心都很忙碌,从我截取到的情报来看,红色通缉令不断发布。”她的眼眸里闪过幽暗光芒。“他们以为抓到义父就可以让犯罪减少,这真是大错特错了,我看现在他们应该更加焦头烂额了吧!” 杰夫里的手里多出一把裁纸刀,悠闲的把玩着。“该是你出场的时候了。” 贝鲁特微扬眉毛,嘴角含笑,水晶般透亮的光芒闪过她美丽的明眸。 那一刻,在她的身后似乎扬起黑色的翅膀,邪恶而炫目。 “要让所有人看到,所谓的正义是多么不堪一击。”杰夫里手腕一翻,裁纸刀脱手射出,牢牢地钉在桌上。“也让他们看到我们堕落天使的实力,以及boss的实力!” 贝鲁特点头,清冷的目光扫过刀刃,也扫过手里的文件夹。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正义会杀人,邪恶也会救人。”她嘴边的笑容益发从容美丽。 零,我来了。 她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一张她终生无法忘记的脸孔。 我来拿回我失去的所有,而你,准备好还给我了吗? 第一章 国际刑警组织的总部位于法国里昂罗纳河畔,是一座银灰色立方体玻璃大厦。这里远离市区,环境优雅,四周被绿树与池水环绕,整座大厦仿佛被浸在围绕着它的浅水池中,并被数公尺高的花墙和具有侦控功能的铁栅包围。 大厦顶端的透明尖塔上天线林立,每个方位都架有摄影机,任何人想要进入这幢大厦都会受到监视。 下午一点左右,一个身材颀长,身穿黑色高级手工西装、脸戴墨镜的男子正走向电子监控大门。 他拿出自己的电子通行证,很快通过大门口的电子锁,并接受工作人员严格的安全检查后,才被允许入内。 之后,他每过一道门都必须使用电子通行证,而这些出入资料都会被记录在总部的电脑里。男子对总部大楼的设施和部门相当熟悉,他一路快步行走,在一些部门短暂停留后,就一路往上。 最后,他来到国际刑警组织总秘书长的办公室外,轻松的通过了更严苛的身分识别和安全检查。 雷德夫伯爵——法国人,拥有世袭贵族头衔,也是警察部门的传奇人物。 他有一头银发和看起来和气的五官,此刻,正站在桃心木的办公桌后,目光锐利的紧盯来人。 “父亲大人,到底是什么事需要你亲自召我到这里来。”拿下墨镜后,黑衣男子的容貌与眼前的雷德夫伯爵竟有几分相似。 “埃尔,我有伊莲娜的消息了。”菲利浦?雷德夫坚毅的嘴角微微抽动。 埃尔?雷德夫是雷德夫伯爵的儿子,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当他听到父亲的这句话时,那张年轻英俊但十分沉着冷静的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身子甚至有丝颤抖。 “六年来不断传来各种消息,但每次都被证实是假消息。”他的表情在刹那恢复了镇定。“这一次确定吗?” “这是照片。”雷德夫伯爵示意儿子走近。“你看一下。” 埃尔走向父亲,脸上的表情显得凝重。接过照片后,他的手指略微地颤抖了一下,照片上那个巧笑倩兮的美丽女子,和他记忆里的伊莲娜还是有些差别。可是,经过了六年,谁不会有些许容颜上的改变? 雷德夫看着儿子脸上微妙的表情,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还是派人好好的调查一下吧!因为是私事,我不便出面。” “我知道了。”埃尔将照片放回桌上,深灰色的眸中有抹深沉难测的光芒。 “埃尔,如果真是伊莲娜,我希望你知道该如何对待她。”雷德夫的语气透着几许古怪与告诫。 “父亲大人,你这么慎重地把我找来,我一定会好好思考的。”埃尔谦逊的口气里,也有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沉重。 “我叫你来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堕落天使的犯罪组织。”雷德夫伯爵话锋一转,神态也变得制式。 埃尔的表情在瞬间变得漠然,他微微点头。 “虽然我们已经抓到匪首lcf666,不过这半年来对他的审讯却毫无进展。” “而且最近堕落天使在各地的犯罪活动明显频繁起来,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你先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而后,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爱凡花店”只是这条街上一间不起眼的小花店,可是它的生意一向很好。虽然没有什么大客户,但是每天前来买花的街坊邻居很多,偶尔也能收到外送订单,因此在花店工作的夏婉清一早就不断忙碌着。 她开这家小花店已经有半年多了,她以亲切的笑容征服了周围的人,也立刻融入这个安静的社区。 每天早上夏婉清会准时开门,并且将写着今日生日花语的小黑板放到店门口,同时将一束生日花束放在黑板旁。 今天是三月二十日,小黑板上写着:永恒的爱。 而放在一旁的花束则是郁金香。 阎硕走在这条宁静的小街上,几片樱花随风飘落,他的目光也被那个小黑板和郁金香花束吸引。 他很自然的走进花店,看到正在浇花的夏婉清。她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穿着白衬衫、牛仔裤,一身俐落的打扮。 “我可以要一束郁金香吗?”阎硕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 “郁金香吗?好,你可以自己挑选一下颜色……”夏婉清放下水壶,带着亲切的笑容转过身来。 当他们的视线交会的刹那,她立刻移开目光,指了指身后的鲜花。“有好几种颜色,你想要哪一种?” “和门口那束一样的就可以了。”他表情平静地走近几步。 “请你等一下,很快就好。”夏婉清俐落的开始挑选鲜花、包装。 “这些年过得好吗?”他紧盯着她沉静的侧面。“我们一直都找不到你,到底你是怎么度过这些日子的?” “能怎么度过?开始的时候心情是很低落,又到处流浪,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她将粉色、红色、白色和紫色的郁金香束在一起,看起来花团锦簇,极为妍丽。“后来到了荷兰,在鲜花拍卖市场上找到生活的意义,也发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 阎硕的视线落到那束娇艳的花朵上。“但是我们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以你们的神通广大,却一直找不到我,所以你感到沮丧了?可是你还是找来了。”她将花包装完毕,绑上漂亮的缎带做装饰,然后递给他。 他看着她清亮的眼,她镇定自若的态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虽然他想过许多重逢的方式,最后决定直接走进来,然而他以为她的反应至少会感到惊讶。 “觉得我应该慌张或愤怒,还是感到诧异吗?”夏婉清拿下身上的白色围裙,白皙的脸上有抹恬静淡雅。“我每天都做好与你们重逢的准备,以你们的能耐,总有一天会发现我的下落。” “伊莲娜……” “我叫夏婉清,请你记住。”她轻柔但坚定的打断他。 阎硕没有情绪的眼里瞬间产生一丝波动,但立刻就回归平静。“好,婉清。” “你是不是想和我好好的谈一下?”她拿出写着「休息”的牌子,浅笑看他。 他缓缓点头,冷静的眼不露痕迹的扫过她的表情。 她和过去不同了,全身散发出自信的魅力,甚至有种柔媚的强势;她和过去却又有着相同,笑容依旧明亮,令人舒服的纯净气质也在不经意间流露。 “街边有一家咖啡馆,还是要到淡水河边走走,随你决定去哪里?”她拢了下长发,边说边走到店门外,将摆放在外面的鲜花收进门内,然后关上店门。 她竟然会选择台湾,这一点也让阎硕感到诧异和说不出的不安。 “阎硕,你最近是不是很忙?你看起来有些疲惫,脸色也过于苍白和阴沉——不过你从来就是这样,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让自己变得没有表情。”她挂上休息中的牌子,没有立刻转身,只是背对着他说道。 “我的车就在附近,还是先回我的住所再说。”他的眉头微蹙。 夏婉清转过身,清亮的眼落在他身上。“你还是这么谨慎……去你的住所不如去我家坐一下,就在附近。” 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地址吧?”她和他并肩走着,嘴角的笑容有抹嘲讽的味道。“你们应该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才对。” 他依旧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你好,这是我朋友……是,下午会开店……再见……”一路上,不断有人和她打招呼,夏婉清都亲切的回答。 阎硕只是用冷漠的眼神观察她,在那双狭长有神的眼里,看到现在的她和他所熟悉的那个她几乎没有分别。 但是,心比石坚的他,却忍不住有些颤抖。 在她明亮的笑容背后,他看不到她的想法、她的感情、她的真实。 她学会了保护和伪装,也许他应该为此而感到高兴。 他跟着她走进小巷子,来到一栋有些岁月的小公寓前。他习惯性地以目光扫过周边环境,并且评估着安全性。 夏婉清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边的嘲讽又深了几分。 他们继续沉默,从电梯到走道,直到她打开大门,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你想喝些什么?”夏婉清请他进客厅,然后笑咪咪的问。 “随便。”他犀利的眼扫视着小小的客厅,看着缀着蕾丝花边的窗帘和套布的沙发,茶几上铺着白色的镂空桌布,角落里摆设着花架,花架上放着水晶苹果、水晶天使及鲜花。 夏婉清走进厨房,拿出咖啡壶。她记得阎硕喝黑咖啡的习惯,也记得他其他所有的爱好和习惯。 她的笑容渐渐消失,阴影开始布满脸庞。看到阎硕的出现,她的内心还是不如自己想像中的平静。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想过无数次,如果遇到他,她要如何自处。 可是,手还是会突然抽搐,心跳还是会陡然漏跳一拍。过去的岁月,本应该早已风化,却原来还是留下了许多无法磨灭的痕迹。 阎硕拿起桌上的一本书,那是一本法文名着“红与黑”。他的眼前立刻闪过一些画面,那是一大片的向日葵田,她穿着长裙,手捧着书,宁静阅读的样子。 阎硕合上书页,脸上的表情又阴郁了几分。 突地,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是零。”他立刻接听,知道打来的那个人是谁。 “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冷漠。 “那么……是她吗?”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激动。 “是她。” “好,太好了……一切都交给你了,务必把她带回来。” 阎硕挂掉手机,站了起来。 他的身材颀长,却显得过于消瘦,他并不是个长相英俊的男子,也许因为他身上太过浓郁的阴沉与冷酷气息,让人还来不及看清他的容颜,就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和冰冷感。 “伯爵打来的电话,他希望你能回去。”阎硕走到窗边,眼神扫过对面的大楼和四周的环境。 这是栋很容易被监控的公寓,他要赶快带她离开。 她在厨房里冷漠的笑。“是伯爵让你来找我的吗?” 当他用法语和对方通话时,她就已经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谁。 “六年来,我们都在找你。”他冷静的声音传到她耳里。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煮好的咖啡倒入咖啡杯里,放在托盘上端了出去。 “这里怎么样?我第一次用自己赚的钱买的房子,也是自己亲手布置,连油漆都是我自己刷的。”她将咖啡放在茶几上。“人都是怀旧的,布置完我才发现这里似曾相识。” “你自己刷油漆?”即使没有表情的他,此刻也流露出愕然。 “你看你那是什么表情。”她浅笑盈盈。“有这么惊讶吗?六年的时间,可以让人长大,学会很多事。” 阎硕拿起咖啡,黑色的液体让他喉间有刹那的苦涩上涌。 在她轻描淡写的话语里、在她一如既往的笑容里,一定隐藏了太多她不愿意说出来的困难与辛酸。 “虽然有很多辛苦的时候,但我也变得坚强和独立了,这不是很好吗?” 她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面,在这个世界上总是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的人,也许只剩下她了。 “我觉得不好。”阎硕一口喝干滚烫的咖啡,向来阴沉的表情终于出现愤怒、不甘、怨恨、自责……这些属于人类的感情。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让他的心起波澜,那绝对就是她。 她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含笑的眼里似乎蒙上了一层薄纱,显得虚幻和飘渺。 “六年来,你仿佛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样。不管用什么方式、什么途径,都没有办法找到你。我自认拥有全世界最好的情报网,自认可以对付最狡猾的罪犯,自认没有办不到的事……但我却失去了你的消息。”他的表情似乎很沮丧,夏婉清从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 在他那张阴沉却刚毅的脸上,她鲜少看到属于任何人类的情绪波动。 过去,他是她的世界,是她最崇拜的人,也是她一直追随的人。 她曾经也以为他无所不能,一心一意的信任着他。结果,只是让她在六年前的某个雨夜,绝望的游荡在塞纳河边,选择了死亡…… 回忆霎时涌入脑中,她的身体微微发抖,提醒自己应该遗忘的过去,就不要再去想。 “其实就算找到我,你又能怎么办?”夏婉清低下头,看着她脚下的地板,眼神更加迷离。 “那天晚上你到底去哪里了?”他的嘴角微微一颤。“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又如何?你可以违背伯爵的意思吗?”她抬起眼,蒙着薄纱的眼里闪过一丝锐利。 “我不会违背伯爵的意思。”阎硕的身体蓦地紧绷。“但我也不会逼你做违背你心意的决定。” 她的眼有丝嘲弄。“可是你不会娶我,也不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是不是?” 阎硕沉默了一秒钟,然后抬起头看着她。“过去没有必要再追究,因为无法再重新来过,人只能往前看。” “没错。”夏婉清再一次转头,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扩大。“这些年支持我的就是你的这些做人哲学,以前我似懂非懂,现在我却有了深刻的体会。世上有太多无奈的事,当人力无法改变时,我们就只能把那些痛苦咽下去,然后好好的生活。” 阎硕的双手握紧又松开,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寻求答案,然而现在还是必须等待,如果她想说,那么她就会告诉他。 “你说要带我回去是不是?放心吧,我早就有了这样的决定。如果有一天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就是我回去把一切了结的时候。”她端起黑咖啡,也一口饮尽。 苦涩伴随着芳醇入喉,这六年里她也许什么都没有学会,但却学会了怎样去欣赏黑咖啡。 “但我有一些话要告诉你,阎硕。” 狭长的眼眸闪过一抹隐忍的光。“你说。” “六年前我的确很爱你,就你是我的世界,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以为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可以过得安逸又幸福,但我的一厢情愿带给许多人麻烦,我让伯爵伤心,让埃尔受到伤害,让你左右为难。”她扬起头,出人意料地微笑,一个坚强得让他心脏麻痹的微笑。 “我把你当成英雄崇拜,因为是你从绑匪手里救了我们全家,我疯狂爱着你,却不了解你的生活和信仰。我不知道你为了正义和对伯爵报恩可以做到那种程度。不,不对,你一直是那样的人,只是我看不到罢了。”她的笑容浮起一些属于过去的阴影和忧郁。 阎硕皱起眉,却依旧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也爱我,也明白你并不是大家认为的那种天生冷漠的人,你只是希望别人那样认为,只是不想流露出任何感情让自己变得有弱点。” 阎硕的手指轻微的痉挛,这个世界上,了解他的人,从来就只有她。 “因此你一直是个坚强的男人,拥有力量、勇气、智慧,还有残忍的判断力。所以你即使爱我,却不想要一段真正稳定的关系。 而我对你的爱,也变成了你的羁绊。所以你把我推给埃尔,你说他更能给我幸福,其实只是比起我,你更想为这个世界做一些事,打击你痛恨的犯罪行为。”夏婉清努力让自己冷静,但她的眼不自觉的模糊,水气涌进眼眶。 阎硕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的脸色本就带种病态的苍白,此刻更加惨白。终年不见阳光的他,有时的确不像人类。 “与其说你不能违背伯爵,不如说你根本不想要我,我花了六年的时间才想通这些事,也终于不再感到痛苦了。”她眼里的雾气化为泪水落了下来,却将她黑色的眼眸洗得更加清澄。 阎硕默默地点了点头。“你的分析完全正确。” 他还能冷静的说话,要归功于他强大的意志力。 夏婉清笑了一下,也不刻意去擦掉自己的眼泪,只是继续低声叙述。 “你对伯爵是忠心耿耿,但他也无法左右你的意志,伯爵希望我嫁给埃尔,你不愿意反抗,不是不能,而是因为你不想。”泪水又再次滑落,她的声音却仍然平静。“而我的爱其实也一文不值,我没有勇气为自己争取,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你真实的心意,那么也许……”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流畅的音符突然被人打断,留下长长的空白与遗憾。 阎硕仰起脸,专注的凝视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她拥有天使的容貌与笑容,一直是他心里最重视的宝物。 “也许我就不会在那一天离开。”她的话锋微微一转,再次控制好情绪。“你说过不提过去,但我觉得总要有个了结,说出来以后,我真的觉得舒服许多。 现在起,我真的可以只往前看,而不再回顾过去,至于我对你的爱情,在我想通的那一天,就好像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他望着她嘴角浮现轻松的笑容,他的心底却丝毫感觉不到轻松。 “回法国后,我也会和伯爵和埃尔深谈,那个时候我不告而别,而且自觉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可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特别是埃尔,他的好心只换来我的无情,我要向他道歉。” 夏婉清擦去眼角最后一滴泪水,振作的抬起头,眼神又充满活力。 “阎硕,等我把这一切都了结了,以后就不要再见面吧!我和你,不做情人,不做夫妻,也不做朋友,这才是告别过去的最好方式。” 她最后的话在他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涛,甚至足以摧毁他刚强的意志。 但他终究是阎硕,任何的危机痛苦都无法改变他冷漠的神情,他今天已经失控过一次,就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所以,他只是冷漠的点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没有意见。” 夏婉清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嘴角荡开一抹笑意。 这就是阎硕,拥有最坚硬的心,任何人都无法攻占。 “那么,等我把这里的事都处理完,我们就回法国吧!” 也到了她该回去的时候了,其实她等这一天,已经等很久了。 第二章 阎硕的面前放着一台笔记型电脑,储存在电脑里的资料他已经看过无数遍。 夏婉清在过去六年的经历也渐渐清晰,他也清楚的整理出她在离开巴黎后的全部轨迹。 她先是在法国各地流浪,然后去了东欧、北欧,最后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居住下来。在那期间,她每天都去花市,并且找到她人生里的第一份工作。 之后的三年,她一直留在荷兰学习花草种植和养护的知识。接着,她跟随工作的花圃老板到世界各地参加花艺博览会,到过许多城市和国家。最后在台湾落脚,自己经营花店。 怎么看都是简单的一份履历,而在台湾的这段时间,她一直用的名字就是夏婉清——她的中文名字,也是她母亲替她取的名字。 闭上双眸,阎硕简直不敢相信他们花了许多人力、心力寻找了六年,而她其实一直都在欧洲。 “是不是要到了?”在他身边本来沉睡的女子已经醒来,她张开眼看向他。 阎硕急忙睁开眼,微微摇头。“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用了,我想看一下窗外的风景。”她拉开飞机上小窗的隔板,望着窗外明亮的云海。 “你和你父母联络过了吗?”阎硕抿了下嘴角。 “我一直有和他们联络,你们不知道吗?还是没想到要去问他们我的消息?不论是伯爵或是你,就是太自信了,你们以为靠你们的能力就能找到我,是不是?”夏婉清转回头看他,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是。”他嘴角的线条变得更加严厉。“我们忽略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你可能不会用你的法文名字,因为你有第二国的护照,又是个混血儿,只要改变发色和眼睛的颜色,你看起来就像个亚洲人。” “这些简单的变装方法是你教我的,你是变装高手,随时都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夏婉清有些得意。 “自从你失踪后,我们派出去找你的人遍布全世界,即使是最阴暗的地方我们都去找过,不论是各国的出入境纪录、无名女尸、红灯区、赌场……还有你的指纹纪录……我不明白,不管你换了什么身分,指纹不会改变才是。” 阎硕微眯起眼,不知为何,在她这份过于清楚的履历里,他的心底扬升着巨大的不安。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不知道怎么改变指纹的办法。”她轻轻摇头,眼中也闪着疑惑。“你们那么久没有找到我,所以我想你们大概以为我死了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提到“死”字,让他的心一紧。 她淡漠的摇头。 “不知道……可是当我还在法国时,你们却没能找到我,难道不奇怪吗?还是你们放弃了,觉得我离开也是件好事……” 阎硕的表情更加严肃。“这绝不可能。”他想到前天和她的那一席谈话,身体不自觉的紧绷。“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有人不想我们找到你,故意隐藏了你的踪迹。”这是他得到的唯一结论。 “为什么?”她侧过头,满眼迷惘。“那会是谁?我没有感觉身边有什么异常的事啊!” “这件事我们会调查。”阎硕已经下令,派出他小组里最精英的猎手。 夏婉清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嘲讽。“也许是你多想了,如果什么都查不到,是不是证明你们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呢?毕竟人不是神。” 他的眼里疾掠过一丝惊讶,眼前的她不论是说话还是表情,都和过去有着极大的差别。 她的这种改变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却每次都让他觉得震惊。 “觉得我改变很大吗?”她又一次看穿了他。“因为我长大了,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不再是谁的影子、不再活在幻想世界里。” “我的确不太习惯。”他据实以告。 “反正等到了巴黎以后,我们就应该不会常见面了,你习不习惯,难不成以为我还会在意?”她的脸又转向窗户,眼里的光芒倒映在玻璃上,冷冽如冰。 阎硕陷入了沉思里,他有太多的疑问和未解的答案。 六年后,她突然出现,非但没有让过去的六年变得清楚,反而更加扑朔迷离。起码,他有强烈的预感,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绝非那么简单! 但要继续调查下去吗?如果那些答案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他又要如何处理? 六年前,在她失踪的那天晚上,当他冒着狂风暴雨四处寻找她却未果时,他曾经在心里发过誓。只要能够平安的找到她,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把她留在身边,再也不让她远离。 那个誓言,现在还有效。 那个誓言,该如何去实现? 雷德夫伯爵亲自到机场来接他们,因为走的是vip通道,所以各项安检工作很简便,也不用排队和等待。 “我爸妈果然没有来。”夏婉清与伯爵热情的拥抱,就好像未曾分离过六年。“即使他们知道我回来了,也不会来接我的。”夏婉清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 她的父母是航太科学家,镇日将自己关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对航太技术的研究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 十年前,有一批恐怖分子绑架了她的父母,那个时候就是雷德夫伯爵负责指挥救援,而参与行动并亲手将她父母救出来的,就是当年才刚满二十岁的阎硕。 “反正还有我这个教父代替他们来,这还不够吗?”雷德夫伯爵慈祥的看着她略显消瘦的脸,欲言又止。 “抱歉,让你担心这么久。”夏婉清握住他的手,发现伯爵脸上新添了几道优雅的皱纹。“我没想到你们找我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所以才没有主动联络。”她的眼里流露出歉意,微微的低下了头。 阎硕站在一旁,表情木然的双手抱胸,静静的望着他们。 “一切都过去了……”拍着她的手,雷德夫伯爵若无其事的摇头。“走吧,我们回家。” 夏婉清倏地抬头,她的眼里闪烁着晶莹的光采。 “你还要带我回家吗?就算你不计较,但我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埃尔和你。” “埃尔有重要的事不能来接你,但他说办完后一定会立刻回家见你。”雷德夫伯爵看了眼阎硕,又望向夏婉清。“他一直在等你的消息,也从未责怪过你。” 她的眼隐隐泛出泪光,随即用笑容掩饰住。“那我们走吧!赶快回家。” 她和雷德夫伯爵一起走在前面,阎硕跟在他们身后,他阴沉的脸上有抹沉思。看来,她痛恨的人就只有他。 夏婉清在他面前显得疏远而戒备,不时流露出淡淡的讥讽与不屑。 阎硕对雷德夫伯爵的保镖叮咛了几句后,随即离开了他们。 因为他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更何况,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去做。 夏婉清——也许在伯爵府里,叫她伊莲娜?奎恩更合适。 “伊莲娜,真的是你,实在是太好了。”朝她大步走来的是埃尔?雷德夫,他有一双深灰色的迷人眼眸,微笑时显得特别温和。 夏婉清表情有些局促不安,如果说她有真正对不起的人,那一定就是埃尔——热情、善良,而且正直可靠的埃尔。 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他就像她的哥哥一样可靠。 “埃尔。”她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看到他张开的双臂,却犹疑着不知所措。 “怎么了?不想看到我吗?”他的笑容更加诚恳。 她一咬唇,飞身投进他张开的双臂里,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的声音微微哽咽。 没想到伯爵和他都会这么热情的欢迎她,原本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受到责备和冷漠的待遇。 “平安无事就好。”他微微放开手臂,谨慎的审视她。“你应该早一点和我们联络,这个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是的……我也觉得我很愚蠢……可是我没有脸回来,没有脸面对你……”她卸去黑色的隐影眼镜,露出天生墨绿色的双眸,眸中有抹悲哀和歉意。“你总是对我这么好。”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比起你的平安,那些都不算什么。”他温柔的笑道。 他的笑容融化一些她心里的冰冻,如果当年她爱上的是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法国人该有多好?可她偏偏爱上阎硕,落得凄惨的下场。 “可是关于过去,我还是有些话想说。”咬了咬唇,她又将自己的心给冰封起来。“我已经和阎硕说清楚了,接下来是你和伯爵……等一下,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好吗?我知道你们很仁慈的原谅了我,但我还是有些话要说。”她的眼里闪过几许期待与哀求。 “我父亲在打电话,他马上会过来。”埃尔理解的点头。“你要喝点什么?还是要吃点什么?下午茶好吗?” 她微笑着点头。“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早就准备好了。”他拉住她的手,笑容和她记忆里一样温暖。 如果,她当年爱上的是这个男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当他牵着自己走向沙发时,夏婉清的心里不免掀起许多涟漪。如果是这个男人,她就不会失去最心爱的东西,也不会经历这么多的苦难,变成现在的自己。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她也早就学会了面对现实。现在的她,有了自己的信仰和目标,并且变得强大起来。 不会再被任何人伤害,不会再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别人身上,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跟我说说这些日子你都是怎么过的?从阎硕的报告来看,很辛苦吧?” 当埃尔和她说话时,她的唇边已经扬起明媚的笑容。 “说辛苦也不辛苦,倒真的学到了许多东西。等伯爵大人来了一起说,他一定也想听。”夏婉清缓缓摇头,目光扫过这个她所熟悉的会客厅。 壁炉架上的挂毯、红色的窗幔、梁柱上的浮雕,还有墙上的壁画……没有什么改变,如同她离开时一样——就连壁炉架上,她的相片也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 她终于回来了,回到她应该在的地方,来讨回她应得的…… 雷德夫伯爵走了进来,夏婉清敛起眼里一闪而逝的冷漠,恢复了她平静中带着些羞怯和歉意的表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将自己告诉阎硕的话又再说了一遍,并在泪水与笑容里得到他们完全的谅解和拥抱。 夏婉清看着佣人把行李拿到她的房间,也看到她六年前的衣服都还放在原来的地方。 “你们都没有扔掉吗?”这些衣服都是六年前的款式,也已经不能再穿了。 “怎么可能会扔掉。”埃尔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至于感到孤单。 “你工作忙吗?如果你忙就不用陪我,这里我又不陌生,一切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她回头看着他西装笔挺的模样,微微一笑。“我还要给爸妈打个电话,他们去美国航太局考察了。” “为了避免让你父母伤心,我们在他们面前总是小心的不提起你,说起来是不是有些自以为是?”埃尔的表情有些懊恼。 “是……也不是……那是因为你和伯爵大人都很善良的缘故。”夏婉清和他一起走出房间。“所以你真的不用陪着我。” “你知道‘狩猎集团’吗?”下楼梯的时候,埃尔伸手扶住她的手肘。他时常会有一些绅士的举动,让人觉得窝心。 她皱了下眉头。“我不是很清楚……” “那是父亲建立的保全公司,现在是我在管理。” “保全?你不是比较喜欢金融投资方面的事?”她记得他在康桥就是念经济。 “阎硕也在那里工作。”埃尔和她来到小客厅。“他……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公司具体在做什么。” 看着埃尔语句突然停顿,她有些尴尬的抿紧唇,将脸转开。“既然是秘密我就不会多问,而且他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刚才不是解释得很清楚了吗?” “虽然是机密,但是你可以知道。”埃尔在她身后小声说道。“你真的不想见他吗?” “我说的不是气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下的决定,当然,如果偶然遇见他时也无妨,我只是不想主动去找他,也不会单独和他见面了。”夏婉清回过头看他,碧绿的眸子清澈无瑕。 “我尊重你的决定。”埃尔点了下头。“累不累?要不要上楼去睡一会儿?”她的时差应该还没有调整过来。 “我要早点把时差调整过来,再想一下未来要做什么。”夏婉清笑道。“以前我因为害怕而逃避出走,以后再也不会了。” 凝视着她的埃尔,眼神变得更加深邃。“真的不要再离开了,找不到你的这些日子,父亲苍老了许多。” 夏婉清看着他,表情有些哀伤。“只要你们想要我留下来,我保证不会再离开这里。” 他看着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的心里却有道阴影无法散去,如果她能一直留下来,她当然不会再离开。只是,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不会再欢迎她留下了吧! “狩猎集团”位于巴黎中心城区里最繁华的地段,也是时尚人士的聚集之地。 难以想像在她眼前的这幢古老建筑,就是国际刑警组织旗下的特别行动部门的所在。在外人眼里,国际刑警组织可能只是协调各国的警察单位行动,并给予他们情报与技术上的支持,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庞大组织也有自己的行动部队,而且势力强大,充满神秘气息。 保全公司——这真是个很好的掩饰,不论它内部的保全工作做得多严密,都不会有人有异议,因为这是它的专业范畴。 此刻的夏婉清,身着chane”的红色洋装,手拿着hermes的黑色鳄鱼包,脚蹬jimmy choo的黑色亮皮短靴,脸上戴着dior墨镜,浑身上下散发出贵族气息。 现在的她和一个多月前在淡水花店里的朴素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十八世纪的古老建筑,涂着淡淡唇蜜的嘴扬起一丝自信的笑容。 她终于来到“狩猎集团”,一个对外人而言的神秘地方。 走进公司的旋转门,她拿出手机拨打给埃尔,唇畔的笑容也变得柔和单纯。 “埃尔,我到了大厅,要怎么和柜台小姐说呢?” “我立刻下来接你,你先在沙发上等我。” 挂上电话,她看了一眼正微笑地欢迎她的柜台小姐,转身走到一旁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打量了一眼内部装潢,果然有种低调的华丽,深褐色大理石的地面、雕花的扶手,还有那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老式电梯。 她知道这里固若金汤,在许多看不到的角落都装有监视器,也隐藏着随时可以触动的机关,而古朴的砖石后面,是纯钢的墙壁。 “伊莲娜,你戴上这个身分识别证,然后跟着我走。”埃尔的出现,引起一些人的侧目,但随即又训练有素的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跟着他一起走进电梯,看他按了最上层的按钮,同时也注意到电梯按钮上的指纹识别系统。 “如果指纹不对的人按了不该按的楼层会怎么样?”因为父母都沉迷于航太研究,她自小就跟着雷德夫伯爵,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情报部门的工作方式。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会启动警报系统,而且这幢大楼里除了零——也就是阎硕的房间外,没有监视死角。”埃尔带着她走出电梯,长廊里看不到任何人。 “这里平时有办公吗?”夏婉清感到疑惑。 “当然有,我可是有好好的在经营,而且除非是富豪和王公贵族,一般我们都不会轻易接待。” 埃尔将她带进走廊尽头的双扇大门里,按下一个按钮,又按了密码后,双扇门立即自动打开。 “那你不是太辛苦了,国际刑警那里……”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伯爵说过的那个特别行动部门也要你来管理?” “那里有零,也就是阎硕。”埃尔回头看着她。 夏婉清的眼神略微闪烁了一下。“原来你们在一起工作。”她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你是他的掩护和后勤,我可以这样解释吗?” “我这边基本上没有危险,但阎硕可能时常行走在危险边缘,他从父亲那里接过任务后,不但要做出冷静和准确的判断,有时也需要亲自出马去处理许多棘手问题。” 埃尔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按了和秘书的联络键。“现在起,不管有什么事都不要打扰我。” 夏婉清走近他,他的办公室只有一扇窗户,还紧紧关闭着,同时也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阎硕向来有着超强的行动力和判断力,他对正义的追求也让他义无反顾的投入危险之中——有时候我觉得他很享受这样的工作,对他而言,刺激和危险是生活的必需品。”她淡淡的说。 埃尔敛下深灰色的眼眸。“原来你是这么想……可能的确是这样。” 夏婉清的唇边扬起嘲讽。“我们不要提他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参观吗?” “对。”他抬起头微笑。“你应该也想到了,这幢楼有许多神秘的地方,就隐藏在地下,我今天就带你去冒险如何?” 夏婉清有些迟疑。“会……遇到他吗?” “你说过不会刻意躲他的。”埃尔深吸口气。“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他,那么其实会不会遇到他根本无所谓。” 她沉下眼睑。“你说得没错。” 埃尔看不到她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她心情突然变换,仿佛瞬间就从明亮变得黯淡。 她对阎硕真是如她所说那样,完全不爱了吗?他无法确定,也许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 他神色一变,开朗的笑道:“好啦,走吧!今天阎硕不在巴黎。” 闻言,夏婉清抬起头。 埃尔并不能肯定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不是失望?但是她嘴角的笑容的确有些勉强,他的眼神倏地变得深沉。 夏婉清看着他转过身,在他桌下的某个地方轻拍一下。紧接着,在她以为是窗户的地方,窗幔突然打开,在其后的并不是窗户,而是一个银光闪闪的电梯门。 通往地下王国的道路,在她眼前完全展现出来。 夏婉清屏住呼吸,朝埃尔走近。 她即将要接触到的那些神秘,会让她如何的大开眼界呢? 她热切的期待着。 第三章 “没有什么特别嘛。”夏婉清有些意兴阑珊的撇了撇嘴角,害她那么期待,但这里和一般的办公场所没什么两样。 地下两层被分成不同的区间和部门,不时看见行色匆匆的职员,或脸色铁青的上司穿梭而过。 “你本来想看到什么?”看着她微微噘起的嘴,埃尔露出揶揄的笑容。 “也没什么,但总该有些特别吧!就像什么标志着绝密的房间,还有一些蒙面人什么的……”她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普通。” 除了工作场所在地下外,真的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连走廊的灯光都非常明亮。 “的确有标志着绝密而不准任何人进入的房间,也的确有个蒙面人——带着面具的人。”埃尔沉默了一秒,突然说道。 “真的吗?”她的眼眸立刻变亮。“那我可不可以……”夏婉清眨了下灵动的大眼睛,一脸恳求的看着他。 “我可以带你去。”他看了下手表。“就在最下面的那一层。” “可是刚才的电梯显示这里只有两层……”她感觉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任何人对探索神秘大概都有一种天生的好奇感。 “要走特别的通道,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下去。”他带她走到一扇门前,门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x。 “x组的组员办公区?”夏婉清根据他刚才的介绍问道。 “嗯,这里只有x组的组员能进入,另外还会每天更换密码及身分识别证。”他将自己的识别证放在门旁的感应器上,感应器瞬即发出绿色的光芒。 “如果是红光的话,警报就会响。”埃尔抬头看了眼天花板。“那里就会有一个铁栅栏落下。” “好可怕,好像小说一样。”她瞪大双眸。“国际刑警总部都没有这样的设置吧!”她以前去过一次总部参观。 他推开门,撇了下唇。“这是零的坚持,他觉得安全第一……‘雪’,你在这里?”x组的组员办公区里,有人正在使用电脑。 夏婉清跟着走了进去,看到从办公桌后起身的是一个表情冷漠、眼神凛冽却美艳动人的年轻女子。 “我来介绍一下,她是我父亲的教女伊莲娜?奎恩小姐,这位是x组的猎手之一,雪。” “你好。”雪朝她伸出手,笑容带着几许审视的意味。 “你好。”夏婉清回握对方的手,友善的微笑。 “埃尔先生,这位小姐就是你和总秘书长一直在找的小姐吧?很高兴见到你,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雪的眼神疏离,反而不如语气中的亲切。 夏婉清感觉到对方似有若无的探究目光,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四处浏览这个现代化的大办公室。 “奎恩这个姓氏是美国人吗?” “答对一半,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个混血儿,我的父亲是美国人,母亲是亚裔法国人。”夏婉清眼神直率的回答对方的刺探。 “伊莲娜的父母都是科学家,在航太领域是个权威,你应该听过多年前的那起绑架案。”埃尔看着她们。“主角就是她的父母。” “原来……”雪面露惊讶。“他们都是很伟大的科学家。” “所以伊莲娜从小就跟着我父亲,因为奎恩先生和太太都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她。”埃尔看着夏婉清。“她和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而且和零也是好朋友。” 夏婉清回他一个感激的笑容,他是发现了雪对她的冷漠,才故意这么说的吧?埃尔真的是个很善良的男人。 “和我们头儿?”雪的神色极为惊讶。“你也认识我们头儿吗?” 就在此时,埃尔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下号码,然后皱起眉头。 “你们先聊,我接一下电话。”他朝办公室的角落走近,然后低声接听电话。 “我认识阎硕……就是零,你看起来好像很吃惊。”夏婉清的目光扫过埃尔,落在雪的身上,嘴边带着和善的笑容。 “的确有一点……”雪皱了下眉头。 “阎硕在你眼里是怎么样的人?”夏婉清又看了一眼还在讲电话的埃尔,压低了声音问。 “我离开前他还没有到这里来工作,当时他是法国情报部门的特警,所以关于他在这里的工作情况,我完全不了解……”她唇边的笑容看来有些苦涩。“他有卓越的能力,却总是把自己最真实的感情隐藏得很深。” 雪明媚的眼眸微微转动,她从夏婉清的话里嗅到一丝不寻常。 难道说眼前这个打扮时髦的女子和零曾有感情上的瓜葛吗?怎么可能?那个不苟言笑,好似来自地狱般冷酷无情得让人战栗的零? “你和零……”她从来不是个会窥探别人隐私的人,但今天却脱口而出。“是什么关系?” 夏婉清的脸渐渐变得惨白,她再看了一眼还在讲电话的埃尔。“六年前我出走就是为了他。” 雪的表情显得很微妙。“你的意思是……可是我听说你是埃尔先生的未婚妻,所以……” “我不爱埃尔,我爱的是阎硕。”夏婉清挤出一丝惨笑。“很狗血的故事吧?这样老梗的情节在电视上也已经演到烂了,可是一旦真的遇到了,还是会扰乱人的心智,让人做出错误的决定。” 雪偏了下头,显得有些不安。“对不起,我不该问你,我……” “伊莲娜,我有事必须先上楼一下。”埃尔讲完电话,转过身朝她们走来,他的脸上写满抱歉。 夏婉清理解的颔首。“那你赶紧去吧。” “雪,你替我带婉清去看一下那个不让任何人进去的房间。”埃尔拜托着雪。“我办完事就立刻下来。” “埃尔先生,可是……”雪来不及抗议,埃尔就走了出去。 自动门一合上,雪只好转头看着一脸疑惑的夏婉清。 “是什么房间不让任何人进去?” 雪沉吟了一秒。“是零的居所,多年来他都住在这幢大楼最隐蔽的房间里,除非必要,他不会离开,因此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能立刻找到他。他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的在工作,没有白天黑夜——反正这里也看不到白天黑夜的差别。” 夏婉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她嘴唇颤动,却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她稳住自己的心神,脸色惨白的瞪着雪。“你说他就住在这里不出去?” “他是我们这组的组长,也为我们执行任务的人提供情报,其他的组长和他完全不同,别人都有自己正常的生活和家庭,唯有他,是个把工作当成生活和家庭的人。”雪的眼里有抹凝重。“他……终年戴着面具的事,你知道吗?” “戴着面具?”夏婉清的声音干涩,语音停滞。“我不知道……什么面具?” “一张白色、没有任何表情和五官的面具。”雪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如果不是为了要抓到全世界最邪恶的罪犯,我们也不会见到他的真面目。而他以前是情报部门的特警的事,我们也从来不知道。” 夏婉清的唇仍然轻颤,她转开头,眼里渐渐盈上了泪水。“他把自己困在那张面具和工作之下,他到底要做什么?请你……带我去,我要去看看他的房间。” 当她回过头时,她的眼里闪着泪光和不容拒绝的决心。 雪了然的点头。“原来他过去并不是这样的。” 夏婉清咬紧唇,眉宇间有股倔强。“他过去也是个沉默寡言、不合群的人,对于正义,他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勇敢与使命感,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完全冷漠的人,他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有弱点……请你带我去看他的房间。” 雪看着眼前有着一双精灵般绿眸的女子,她的眼中闪着如翡翠般剔透的光芒。 雪沉默了一下,然后率先往办公区里一间独立的主管办公室走去。 “从这里就可以走到他的房间。”雪在入口处输入密码后,门打开了。“但是他的房间还是没有人可以进入,因为那个密码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输错一次,就会启动警报系统。” 雪边走边说,她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沉重,不禁暗忖着,走在她身后的那名女子和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零现在戴上面具,并把自己关在地下室是否和她有关? 夏婉清脚步沉重的一步步走着,她小心翼翼的梭巡着周围的环境,看到雪打开办公室里的一个档案柜,看见她移动了档案柜上的一份文件夹,里面竟出现一个密码锁。 雪输入密码后,档案柜无声的向两边滑开,露出一道往下的螺旋型台阶。 夏婉清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紧张起来。“阎硕就住在这下面?”她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了一下。走到入口处时,她看着雪。“好黑。” “嗯,因为下去的路没有任何照明,只能用手电筒。”雪打开自己手表上的照明系统,微弱的光隐隐照出她们脚下的路。 夏婉清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她不断的用力摇头。但即便是如此,她还是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抢在雪的前面往下走。 这就是六年来阎硕生活的地方?在她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他选择的生活? 一步又一步,蜿蜒又黑暗的地方让她觉得心口沉甸得仿佛无法呼吸,更奇怪的是,她的脑海里不停闪过无数画面。 那是一些她想要遗忘,也早该遗忘的画面,那些和他在一起的画面……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在蔚蓝海岸散步、他带她去看他父母的坟墓,告诉她如果没有伯爵收养他,也许他早就成为世上最无可救药的人、他在她的生日时送给她的花…… 她们停在一间巨大的铝合金门前,古铜色的门上泛着清冷的光。 “可以进入这扇门的人,除了零以外,没有别人。”雪平静的看着她。“而他就住在这里面。” 夏婉清的目光一直盯着门把旁的密码锁上,她向前一步,食指轻轻的扫过上面从0到9的按键。 “等一下……”一贯冷静的雪忽地紧张的提高声音。“我说过按错一次就会启动警报,也会引起骚动,所以你还是等零回来……” “也许我知道密码。”这个念头在瞬间闪过了她的脑海。“我想我知道……”夏婉清旁若无人的呢喃自语。 她知道如果按错密码会引起怎么样的骚动,所以她本来不会去做这种疯狂的尝试的,但…… “你不要胡闹!”雪对她的话感到可笑,眼神变得冷漠。“跟我上去吧!埃尔先生会来接你。” “是几个数字的密码?”夏婉清迳自问着。 “我不会告诉你。”雪伸手去拉她。 “六位是吗?”然而,夏婉清的手指有了自己的意志,感觉战胜了理智,她的手已经按下了第一个数字。 雪的手在空中放下,她愤怒的转身道:“如果引起骚动,我相信埃尔先生一定会帮你摆平,但我还有事要做,没有义务理会像你这种任性的女人……” “咯哒”一声,是自动门打开的响声。 雪愕然的回头,看着夏婉清走进了那扇金属门。 伊莲娜?奎恩竟然知道密码?! 自动门很快的关上,雪甚至来不及叫住她。 怎么办?零从来没有让任何人进入窥探的空间,这个女人轻易的就走了进去。 她是怎么知道密码的? 雪蹙紧娥眉,不对!无论如何,她要尽快通知零才行。 她拿出不会被追踪的卫星手机,拨通零的号码,可是无人接听。 雪看着合起的门,不由得焦急起来。 夏婉清站在整理得十分干净,摆设也很优雅的房间里,整个人宛如被下了定身咒般呆立不动。当她看过房间的所有角落,从卧室到工作室、厨房,这个开放式的空间的每一寸都让她瞠目结舌。 她不知道自己呆怔了多久,打从她进入这个房间,时间似乎就停顿了。 也许才过了五分钟,也或许过了十分钟,或许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她缓缓抬步走向一个她最在意的地方——他的床头。她拿起那张放在他床头的照片,泪水沿颊而下。 门口传来轻微的推门声,可她却毫无所觉。门关上时的碰触声终于惊动了她,夏婉清慌张的抬起头,还来不及放下手里的相框,就看到古铜色的金属门前,站着一个戴着白色面具,身材颀长却气息冰冷的男子。 夏婉清的双眸微微睁大,静静的、笔直的望着他。 “你是零。”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你是……阎硕。”泪水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零走近她。“我就是零。”他的声音冷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她眨了下迷蒙大眼。“我只是输入了我的生日,门就打开了。”她愣愣地望着他那张空白面具下的黑色眼眸。 零深邃似星辰的眼眸看来遥不可及,他冰冷的目光扫视过她脸上的泪水,最后落在她手里握着的照片上。 “你不应该来,这里并不适合你来。” “我也这么觉得。”她放下相片,手指紧紧的抽搐。“我为什么要来?我本来已经决定了、死心了,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走出……” 零的黑眸有抹煎熬,冷漠的表相也终于流露出一丝脆弱。 他转过身去,不再看着她。 “你怎么能忍受把自己关在这里?你戴上面具,让自己不见天日又有何用?”夏婉清的痛苦终于爆发了,她还以为自己心中早已没有痛楚与埋怨。 她闭上眼,可以感觉自己心上的伤口再度裂开,撕扯着她的灵魂的痛楚如洪水般袭来。 “看着这一切,你却没有来找我,这样算什么?你的忏悔、你的怀念吗?六年了,我等了又等,期待了又期待……我一直在等你……你却把自己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而让我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绝望的等待……” 她突然发疯的扫落床头柜上所有的东西——她的相片、她用过的手机、她送给他的十字绣,就连那个床头柜也是她在普罗旺斯石屋里的东西。 他把曾经属于那栋屋子里的装潢陈设全都搬了过来,她挑选的床、她喜欢的床单和摆设、她亲自设计的厨房、她用过的锅子和水壶,还有她喜欢的躺椅,以及她最后阅读过的书本竟也放在书桌上同样的位置。 夏婉清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她的眼泪狂流,真的无法再承受了。 “你这种行为根本是病态、不正常的……壁纸的颜色、天花板的装饰……你是疯了吗?你把这些搬到这里来又能怎么样?这里不是我希望和你共度一生的地方,不是我怀着热情和爱情用心去布置的地方……”她跌坐在床垫上,泣不成声。 零一直背对她,久久无法转身。他最隐秘的空间,从来不曾为任何人敞开。这里本来就只属于他,也只会属于他,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到。 可是现在却被她——他最想见到,又最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切的人闯入了。 “你说过这些都毫无意义!那栋你买下的农舍、那个围在屋前的篱笆、门前的大树,还有迷迭香……你还记得吗?那里有我选的壁纸,我买的沙发、地毯,我亲手布置每个角落……但你说过那些毫无意义,你一点也不需要。”她哭喊着,放弃伪装的冷静镇定,抛弃所有女性的矜持与礼仪。 她脸上的妆容因为泪水而模糊,她的头发披散紊乱,但她毫不在意。此刻,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阻止她宣泄。 她抬起眼,在泪水的背后,她的眼里燃烧着熊熊的仇恨。 “你说你不会娶我,要我把你忘掉!”她咬着牙,声音渐渐沙哑,却让她的仇恨蒙上了浓浓的悲伤。“阎硕,你毁了那座房子里的一切,你说不需要,所以让人重新装修,把所有我留下的痕迹都抹掉,这些东西……你不是应该都扔掉了吗? 你知道那一天当我回到那里,看到你所做的一切,我受到多大的打击,心中有多深的绝望吗?”她低下头,眼神变得空洞。 “不……我当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早已没有感觉的能力。” 零终于转过身面对她,他无法让自己再逃避下去。 六年前,他用他自以为是“对”的方式逃避她,却深深的刺伤了她。 此时,那些往事如暴雨般冲打着他身心,如鞭子似的抽打着他。她的话更像是子弹,一发发射向他心脏的最深处。 她的痛苦他全都知道,然而他知道了却还是去伤害她。当时的自己是如此的冷酷无情,明知会将她推向深渊,他依然残酷的做了。 “你这种行为想感动谁?你自己吗?”她微微扬起脸,眼神凶狠而锐利。“可是我觉得好笑,觉得痛苦。阎硕,你是个懦夫。”她一瞬也不瞬的直望着他。 “是,我是个懦夫,软弱无能又不肯面对现实。”阎硕飘渺的声音好像来自远方,他依旧戴着面具,那双饱含复杂情绪的眼承受着她谴责的视线。“所以只能躲在自己的天地里,用这种方式生存。” 夏婉清的肩膀颤抖。“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 零的眼神缓缓恢复冷漠,但那抹冷漠的背后所掀起的巨浪,或许会惊天动地。 “六年前是我负你,对那时的我来说,有比你更重要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离家出走,而且一走就杳无音讯。你说我内疚也好,想赎罪也罢,今天你所看到的一切,就是我在无法找到你时做的事。” 她睁大的眸里流露出鄙夷与轻蔑。 “你有认真找我吗?我没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你们连最狡猾的罪犯都能捉到,却说什么找不到我……如果你能早一点找到我,那么我也不会……”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心脏剧烈的跳动。 夏婉清,你在想什么?你又想说些什么? “你也不会什么?”零敏锐的察觉她未曾说出口的话,应该非常重要。 “我也不会在外面流浪六年……而且一开始的日子我有多痛苦,你绝对无法想像。”她及时拉回自己的理智,没有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找不到你。”零深深的看着她。“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夏婉清站起身,她抚了抚头发,从手提袋拿出面纸擦拭眼泪和弄糊了的彩妆。 “我想我应该走了,埃尔还在等我。”她拿出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为什么她的眼里藏着仓皇,为什么她的表情显得如此慌乱? 零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快点把那个密码换一下,用那个日期当密码也是个讽刺……不……这个地方——”她咬紧唇,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凛冽。“怎么看都不应该再存在。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不会接受你的内疚,更不用说是你的赎罪。” 零挺直身子,朝着她走近了几步,目光深沉而难测。 “过去这六年你到底有多辛苦?应该不像你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吧!”他在离她一尺远的地方停步,静静地凝视她。 夏婉清扬起脸,冷冷的瞪着他。“你现在问这些做什么?刚找到我时你为什么不问?你不是说过去不重要,人要往前看吗?” “我说的话未必是我心里想的。”零的视线扫过四周。“我并不是个诚实、坦白的人。” 夏婉清的心又一阵紧缩,他现在说这种话,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你总是如此不坦白?六年前你选择用伤害我来让我死心,但其实只要你亲口告诉我,你觉得我会死缠烂打缠着你吗?六年后,你表现出一副毫不关心我的样子,却让我看到这里的一切……”她深吸口气,闭了下双眸。“你现在又想对我说真话了吗?” 零的眼里掠过挣扎,他内心百感交集,情绪起伏不定。当雪通知他,夏婉清居然打开他的房门走进来时,其实他并没有太过震惊。 那一刻自己的反应却吓到了他,原来,他用那个密码,就是期待有一天她能亲手打开这扇门。 “阎硕,你没有必要把那个日期设为密码,可是你却那么做了。”夏婉清走近他。“你要么就对我说真话,否则就让我离开这里,并且……以后都不要再见面,彼此就当是陌生人,就算在伯爵家见面、在路上遇到,也当作不认识。” 她边说边走近他,明亮的眼里闪动着坚决。她走过他身边,朝着门口走去。 她在赌,赌一个让他说真话的机会。 第四章 “我后悔了。”零的声音穿透夏婉清的耳膜,直撞入她心脏最深处。 “如果你指的真话是这个,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后悔了。”他的声音清楚却饱含着压抑的情绪。“这六年来,我没有一天放弃过找你,但你却像消失在这个世界,不管用什么办法,即使动用了我们所有的资源,却还是找不到你。” 夏婉清站在门前,肩膀微微挺直,表情倔强。 “我把这里布置成这样,只是因为我住在这里,而我不想忘记你的任何事。内疚、忏悔、赎罪……这些都只是借口。我对你做过的事,不是这样就能抹灭和被原谅的。”零的语气依旧镇定,却有着无法隐藏的悲凉。 “即使后悔,但事情的确无法重来。我能把握的只有回忆,能做的就是将你曾有过的梦想复原,每天生活在这里,看着你喜欢的东西,并且祈祷能够早一日找到你。”零缓缓转身,黑发下,是一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 她微红的眼里闪过几许哀戚与柔软,能够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 “我曾想过如果找到你,就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虽然我还是无法保证能够给你幸福,但最起码,我能保证你的安全。”零严肃沉重说出口的话,一句句都打在她心上。 “你没有对我说过这些,你什么话也不曾说过。”她捏紧手里的皮包。 “我必须尊重你的意愿,让你自己选择生活的方式,而且我不会再犯和过去一样的错误,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和保护。”零依旧平静。 “因为我说了那些话,所以你才没有告诉我?你真是个骄傲的男人,说出一句‘你后悔了’就这么困难吗?如果今天我没有发现这里,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保护我,然后却什么也不告诉我?”她倏地转身,眼神满是哀怨。 零那张终年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寂寥。“是的,我的确是这样想。” “你这个人……”她的下巴微抬,表情异常愤慨。“永远这么自以为是,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会感激你吗?” 他的寂寥一闪而逝,脸色只剩苍白。“不,不会。” “你把自己变成鬼,住在这种地方,又想向什么人证明你拥有别人所没有的牺牲精神?”她注视他,眼里的愤慨渐渐转成怨怼。“还是你存心在折磨自己?” “我住在这里,绝对不是因为你。”他冷静的回答。 夏婉清夸张的点头。“我想也是,不然我真的会……会……”她的双眸仿佛看着仇人似的锁定他深沉的眼。“……恨你。” 零深邃如海的眼略微一眨,眼中流露出微弱的挣扎。 “明明是你带给我痛苦,但你做的事好像你遭受的痛苦不比我少,可能还会更多似的……那种感觉让我不舒服,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窒息和厌恶。”她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零微微摇头。“我住在这里,是为了能更有效的惩戒罪犯。” 她看着他眼里掠过一丝冷酷,悸动的心情渐渐冷却。 “如果我要你搬出这里,去过正常人的生活,你一定不会听我的话是不是?”她尖锐的问。 “是。”他毫不踌躇,斩钉截铁的回答。 夏婉清伸手握住门把。“刚才你坦白的那些话对我意义重大,让我不再觉得自己那么悲哀——原来你也会后悔,而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铁石心肠的人,除非他已经不是人,变成了魔鬼。”零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神扫过她的手。“捕猎那些魔鬼就是我毕生努力追求的方向和工作,婉清……不,伊莲娜,那份工作会让我自己变成半个魔鬼,远离我,才是你最好的决定。”他的手指痉挛。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原来他的胸口还是会如常人般疼痛,神经依旧受折磨。 夏婉清清亮的眼梭巡过他的脸,悲伤再度袭上她白皙细致的脸。 “我懂了……”她转开门把,从外开门需要按密码,但从里面只要轻轻转动门把就能应声开启。 他们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会,一股淡淡的酸涩浮现眼中,时间因而静止了一秒。然后,夏婉清转身,跨步,朝门外走去。 零则站在原地,略显消瘦的脸上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表情。 当那扇金属门再度自动合上,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他的视线内。零重新戴上了面具,那个空白、将他的脸完全笼罩的面具,在他脸上泛着阴冷的光芒。 贝鲁特站在罗浮宫绘画馆中那幅举世闻名的蒙娜丽莎肖像画前,俏脸上的表情显得很专注。 “为什么会毫无进展?不是说一定可以探听到消息吗?”她压低声音,自言自语般的说着。 “我们好几处暗桩都被他们发现,虽然及时逃离,但也无法再继续追查下去,所以还是要拜托您调查。”在她的身后,看似随意落脚的一对旅客夫妻,那位妻子转头对着自己的丈夫说着。 “那就是说我绝不能查不出来?”贝鲁特低头从自己的手提袋里拿出素描本,在上面勾画起眼前画作的轮廓。 “是的,无论如何都要查出boss的下落,现在除了您外,组织里没有人办得到。”丈夫带着笑容对妻子说。 “回去告诉杰夫里,半个月内我会给他boss的下落,其他计画不变。”贝鲁特低头画着素描。 “那我们就等您的好消息。”妻子和丈夫交谈着。 “下一次见面在b地点,时间我会通知,你们不要擅自联络我。”贝鲁特合上素描本,她的嘴角露出笑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那一对夫妻走到画作前,认真的欣赏起来。 跨出展览厅的贝鲁特戴上一副深色太阳眼镜,而她眼里的笑容在瞬间消失。 原本她并不想立刻展开行动,希望对方可以更信任自己,但为了追查出义父的下落,她不得不冒险了,看起来,她必须加快速度行动。 零和伯爵,谁才是她最好的突破口? 她的心里毫不迟疑的立刻就有了答案。 雪愕然的看着眼前被派来x组里做后勤工作的女子,一开始她接到上面的电话说要派一位实习生过来时,就已经让她感到无比惊讶了。 他们这个特别部门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实习生能来这里学习,更不用说要派到x组了。 “奎恩小姐,怎么是你?”雪看着夏婉清,她的身边站着同样一脸呆滞的风。 “是我向伯爵提出要求的,而且也得到了他的同意。”夏婉清无视于他们眼里的讶然,自顾自地布置起自己的办公桌。“后勤支援的工作,在其他组一直都有专人负责,可是我们x组却是组长零亲自负责,那样他实在太辛苦了。” 她俐落的整理桌面,不一会儿,就将自己的个人物品摆放整齐,并且打开了电脑。 “我虽然对组织里的各项规定不是很了解,但我在大学学的是行政管理,对电脑也算颇为精通,只要稍加学习,一定能很快上手。”夏婉清抬头看他们。“你们也希望零可以从那间房间里走出来吧?” 她的最后一句话融化了两人脸上的冰霜和怀疑,风率先对她伸出手,道:“你好。” “风,听说你太太怀孕了,恭喜你。”夏婉清温柔的回握他的手。“你最近也在训练营里挑选人手准备培养接班人,我觉得你的太太很幸福。” “工作和家庭一样重要,希望我两边都能兼顾。”风挑了下眉毛,他对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印象不错。 “你对我们这组的情况应该很了解吧?有不懂的事可以问我,最近我很少出任务。”雪将手里准备整理的报告拿了过来。“可我也很讨厌做这些文书工作。” “现代的侦缉手段,并不一定要亲力亲为,许多时候有电脑就能搞定。你前天不是还破获了一起跨国的网路诈骗案?”夏婉清欣然接受她递来的文件。 “看起来以后我们的日子应该会更轻松,毕竟以前凡事都得等头儿来调查给资料,我们也会觉得有压力。”风痞痞的笑了起来。 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如果她把夏婉清和头儿间的恩怨故事告诉风和树,不知道他们又会怎么想? “树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会销假回来上班?他度个蜜月也比其他人久!”风翘起二郎腿开始抱怨。 “他摆了我一道,让我把今年累积的假期都送给了他。”雪调侃的说。“他还挺记仇的,一定要我为了当初骗蓉微的那些话负责。” “谁能想到冰山似的雪,会有这么调皮的一面,你也真够损人的,怎么能对他心仪的女子说那样的话?”风咧嘴一笑。 “到底是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夏婉清兴趣盎然的望着他们。 “你可以去问头儿,他应该也很清楚。”雪看了下手表。“既然有人接手文书工作,我就要回去陪家人了,明天我妹妹和妹夫要来看我们。奎恩小姐,要麻烦你替我向头儿请假。” “好的……不过请不要这么客气,叫我婉清就可以了,这是我的中文名字,既然大家都用中文交谈,叫这个名字比较好。”夏婉清莞尔一笑。 “好,就叫你婉清吧!”风将他面前的电脑关上。“既然头儿不在,我看我还是以后再来。” 夏婉清轻轻点头。“以后还请你们多关照。” “我们根本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头儿,能搞定他就一切ok。”风挥了挥手,又眨了眨眼。 雪用一贯的冷然微微点头,率先走出了办公室,风连忙跟上。 两人到了外面走廊后,才相视一眼。 “夏婉清就是伊莲娜·奎恩。关于她的事你似乎知道得比我多,我们谈一谈如何?”风收起脸上的戏谑神情。 “我只能告诉你,头儿的事我们最好少插手。”雪冷漠回答。“而且对于她,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她是头儿以前的女朋友吗?”风一针见血。 雪走向电梯,眼神变得神秘。“这个嘛……我没有证实过,所以,不能胡说八道。但是她一定是和头儿有着很大羁绊的人,而且……”她在电梯前站定,回头嫣然一笑。“她现在出现的目的也很耐人玩味。” “但那是头儿自己的事,我们不便插手。”风将双手插进口袋。“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让头儿活得更像人类,折腾他一下也是好事。” “我也这么想。”雪深深点头。 夏婉清走上那条没有光亮并且蜿蜒向下的通道,这一次她有备而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很快就走到那扇金属门前。 输入了密码,她立刻闪进门里。打开灯光,先是四处望了一眼——还是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干净,他是怎么打扫的?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她慢慢查看这个一百坪空间里的各项设施。原来垃圾可以通过一个机械通道向上传输,而且每次只能传输一公斤以内的垃圾,垃圾通道只能从里面向外打开,无法由外向内打开,所以也不怕有人由此侵入。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很符合他一板一眼,以及未雨绸缪和滴水不漏的性格,他向来有着缜密的思维与雷厉风行的行动力。 她的目光扫过工作区里的那台电脑,零不会在这里与外人联系,所以这台电脑也没有连上网路。那就表示,在这台电脑里也许储藏着最机密的内容。 夏婉清的眼里闪过一丝诡谲,她没有去碰电脑,反而走入开放式的厨房里。这个厨房的空间设计和她当年布置的一样,连厨具位置也相同。她打开橱柜,里面的物品也一应俱全。 他到底是如何还原这一切的?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打开冰箱,开始看他平日的食物。有许多罐头、速食面、牛奶及矿泉水。 她叹了口气,他果然就吃这些垃圾食物。 她将放在门边的大提袋拿进厨房,由里面拿出许多洗干净的蔬菜水果还有其他食材,以及一些调味料——他厨房里的调味料放了太久,早就不能用了。还好她想到了这一点,自己有准备。 几分钟后,夏婉清俐落地开始准备晚餐。半个小时后,一人份的烤蔬菜、牛肉pasta,还有马铃薯沙拉都放在餐桌上了。她还洗了两个苹果,放了些小蕃茄点缀。 看了下手表,埃尔说他会拖住阎硕到五点,现在已经四点五十分了,那么她最好现在就离开。 夏婉清快速的走向门边,正准备开门的时候,听到密码锁转动的声音。 不妙!她后退一步,神情颇为慌张。她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埃尔怎么能不遵守和自己的约定呢! “阎硕,你回来啦!晚餐我已经准备好放在桌上了,就等你回来吃。”也不知道是什么给了她勇气,当门被打开的刹那,她说出以前常说的话和习惯性的笑容。 站在门口的零有瞬间的惊愕,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她的出现让他有这样的反应。 “你也真是的,一个人住也不知道注意自己的健康,怎么能吃那些全是防腐剂的食品呢?”因为突然看到他的紧张,让她继续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阎硕走了进来,因为以为房间里不会有人,所以他的面具是拿在手上,也让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 “你准备离开了?”他又变得毫无表情,声音却依然沉稳。 “本来想偷偷走掉……”她倒也坦白。“埃尔答应我会拖住你到五点,显然他让你起了疑心,所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出了一些情况需要他处理。”阎硕只是摇了摇头。“他答应你的事应该不会轻易食言。” “是啊,他一向这样。”夏婉清尴尬地双手握紧,而后她突然笑了起来。“既然被你逮个正着也没办法,本来还想让你吃惊的,以为会立刻接到你的电话。” “为什么要来?”他的目光深沉。“你不应该来。” “你没有修改密码,不就是希望我来吗?”她犀利的回答和锐利的目光看起来非常坦荡。 阎硕的视线刹那向下,又继续抬头与她相视。“你应该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她沉默了片刻,在他毫无掩饰的注视下有瞬间的迷失。 “上一次的谈话……”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我们彼此都说了很多,许多心结也已经解开,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和我见面,你就不会说出你真实的想法。阎硕,我了解你,就好像你了解我一样。” 阎硕的眼神掠过复杂的光芒。“那也不能解释今天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还不明白吗?”她抿了下唇,边唇露出坦诚的笑容。 他看着她的笑容。“我还是感到很惊讶。” “因为我若无其事的在这里,还对你微笑?”她嘴角的笑容益加俏皮。 阎硕点头。“就好像那六年的时间从未发生,你刚才说的话,你现在的笑容都让我想到过去。” “你太坦白了……”她微微低头的神情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那么你觉得我应该一直记仇,把自己变成怨妇吗?”斜瞅着他,她的眼里一片澄澈。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过。”阎硕紧绷的肌肉似乎有瞬间的放松。 “那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去洗手吃饭。”夏婉清扬起脸,故意凶悍的说道。 “是,小姐。”阎硕微微弯腰,像个绅士般对她行礼。“我这就去。”那一刻,他脸上常年紧绷的线条也缓缓放松下来。 夏婉清看着他走向厨房洗手,她就站在原地,轻轻的说:“其实你也知道有些话我并没有完全坦白,甚至说了谎。阎硕,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厨房响着水声,但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他是不是听到这句话、是不是回答,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和他之间,有时并不需要语言。正如在许多年前和他初见时,她就立刻看透他冷漠表情下其实有着一颗温暖、正义又善良的心。 那种感觉无法在她开始恨他、他伤害过她后就能轻易消失。那是她的本能,一种无法磨灭的本能。 “早知道如此,我就等你回来再做饭了,pasta还是要趁热吃才好。”夏婉清呢喃自语了一句。“可是我又不想随意浪费食物。” “对整天吃罐头的人来说,冷掉的pasta也会非常可口。”阎硕走出厨房,一向冷硬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那么……这个假日,你请我去罗马吃pasta吧!”夏婉清嘴角一撇,眼中有一丝期待。“如果你还觉得对我有歉意的话,就该满足我这么小小的要求。” 阎硕的笑容立即消失,看起来非常不自然。“我想你还是去找埃尔,他应该会很乐意……” “我和埃尔说得很清楚,这辈子不可能和他成为恋人,只能做兄妹。如果他不愿意,我也可以从他的眼前消失,因为我不会爱上他。”她坚定的打断他的话。 “你也和我说过这辈子不再见面。”他的表情严厉。“你不能如此武断。” “你又想和过去做一样的事吗?”她朝他走近一步。“你觉得和我划清界限,我的心就会改变吗?我说的哪些话是真心的,哪些话又是有所掩饰,我不信你不明白。” 阎硕也朝她走近一步。“小清,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小清——这是他们用中文交谈时,他叫她的小名。 夏婉清因为他这句低哑而富感情的话而身体摇晃了一下,她用充满委屈和情感的眼神望着他。“你只要不再让我伤心就好,不要再推开我就好……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也有自己的挣扎和迷惘……可我想见你的时候,请你不要拒绝我。” 阎硕又朝她走近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的被缩短拉近。 “你明知我对你的感情,如果你再不防备我,而不断地向我靠近,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他的声音如黑丝绒般低滑,他的眼神如深井般深邃。 “我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来。”夏婉清抿紧唇,眼里有着固执。“有时我想和命运抗争,却不可能。正如我想让自己恨你、忘记爱你的感觉……可是……就像现在这样看着你,我还是无法完全的恨你。” 她朝他伸出手,轻轻的碰触他结实的手臂。然后她的手往上移动,落在他刚毅的眉间,手指轻划过他浓密的眉,停留在狭长眼眸的眼角处。 “其实我想的是你能抱住我,虽然我对这样的自己也感到生气,但是我没有办法,就是想要见你,很想很想见你……六年来的仇恨其实就和思念是一样的道理,我也痛恨不争气的自己!”眼泪落了下来,她透过蒙眬泪眼看着他。 在她的眼泪和触摸下,阎硕抛开了所有理智和坚持,他想做的事就是将她紧揽入怀,他伸手紧紧的抱住她,让她哪里也不能去。 闭上眼,夏婉清投入了他的怀抱。 那一秒,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那一秒,她的世界里只有他。 那一秒,她知道自己爱他,不论过去、未来。不管结局如何,她还是爱着他。 即使未来还有更大的风暴和更残忍的现实,然而在那一秒里,两个相爱的人真心的拥抱在一起。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那么就请为他们停留吧! 假如明天可以不再来临,就请不要来临吧! 第五章 阎硕坐在黑夜里,没有开灯。 他在思考,思考着关于自己、关于组织、关于伯爵、关于埃尔、关于夏婉清、关于他们之间、关于她失踪的那些未解开的谜团…… 这些事他想许多次,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没有答案的,而看似最简单的情感,其实却是最复杂的东西。 他燃起一根烟,夹在指间任它烧成灰烬,烟灰掉落他的脚边,他也无动于衷。 而后他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打开一份标记为绝密的档案浏览着。现下首要之务是查清楚为什么无法找到她的踪迹,一定是有人阻碍了搜查,而他的直觉也一再告诉他,这其间隐藏着危机。 他拨了通电话,下达了几个指令,又查阅手机里的电子邮件——其中一封邮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个陌生的邮件位址,而且没有主题。 阎硕立刻点开,信里写着简短的内容: 阎硕,睡不着,想去老地方看星星,你愿意陪我吗? 他放下手机,神情严厉。他这个电子邮件位址从以前就开始使用,她知道,不过过去却从未用邮件联络过,难怪他不知道她的邮件位址。 关上电脑,他站起身,只有片刻的迟疑,就立刻拨通她的手机。 “阎硕,你终于打来了。”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我还在想你到底会不会打来。” “我刚看到。” “是吗?我还以为你又退缩了……”她的声音透过手机有些沉静。“伯爵府里空荡荡的,伯爵和埃尔都去里昂了,只剩下我一个人。” “你应该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他一边讲电话,一边已经拿起外套。 “我不需要按时上下班,只要把该做的事做完就行。”她语调柔和。“你现在如果不忙,能来陪我吗?” “我十分钟后到。”从“狩猎集团”到伯爵府只要十分钟的车程。 “那我到门口等你,帮你开门。”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阎硕挂掉电话,回头再看了眼刚关上的电脑,深黑的双眸透着难以捉摸的清冷光芒。 他左下眼皮跳了一下,双眸缓缓眯起,眉宇紧蹙,看来似乎心事重重。 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危机,他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伯爵府里——即使那里守备森严。 最好的办法,还是由他自己保护她。 阎硕飞快的走出金属门,并将一把袖珍手枪放进口袋里。 夏婉清站在雕花铁门前对门口的卫兵露出笑容,因为伯爵身为国际刑警总秘书长,所以法国政府特别派了士兵来守卫。 一辆黑色雪铁龙停在正门前不远处,阎硕走出车子。他穿着黑色的牛仔夹克和黑色的长裤,全身透着一股阴冷之气。 “阎硕。”夏婉清穿着白衬衫和一件牛仔七分裤,休闲中又有种俐落的感觉。她的白与他的黑形成鲜明对比。“还不到十分钟呢!”她笑着跑近他身边,扬起头看着他。 “走吧!”他拿出自己的通行证给士兵检查后,与她一起在伯爵府的车道上缓慢散步。 “法国人的庭院总喜欢整理得四四方方的,其实我不喜欢这么规则。”夏婉清看着眼前的花园,轻声感慨。“还有这座五层楼的大房子,有一百多个房间,可是住的人就我、伯爵和埃尔三个人,他们一走,我就觉得怪怪的。” 阎硕抬头看着眼前的白色建筑,的确,如果只有一个人居住,这房子太大了。 “所以当你买了普罗旺斯的那个农庄以后,我就希望自己可以住在那里……”夏婉清的眼神微变。“真是,我好像又提了不该提的事,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那栋房子,还有幽静的山谷和质朴的邻居。现在那里怎么样了?你一定没有再回去过。” 感觉到她审视的目光,他淡淡摇头。“我每年派人去打扫两次,其他时候就关着。” “我们在那里一起看过星星,记得是你刚买下房子的那一年,也是我第一次接受邀请去那里做客。我、埃尔还有你一起去的。”她站在门廊下,眼神有些幽渺。 阎硕的身体紧绷,那段回忆太久远,久到他并不想去记起。 “记不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拉着你偷偷的溜上山,我们坐在山上看着满天星斗。我说了许多话,而那天是你第一次对我露出笑容。”她低垂的眉眼里闪过温柔的神采,也许今天这个宁静的夜晚和那一天有些相似,所以她才变得这么感性。 阎硕的心脏微微紧缩,如果没有那个夜晚,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你后悔了吗?后悔那一天和我一起去看星星。”夏婉清静静的瞅着他,她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如果不是因为那一天,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不会偷偷的谈恋爱,不会想要独占对方,我更不会幻想许多不切实际的事……”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悲愤,没有眼泪,只是单纯的叙述。 “我不后悔。”阎硕抬起脚步跟着她走进大门。“永远也不会后悔。”她的出现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亮,那么耀眼,那么灿烂,即便到最后他并没有抓住这道光,却也是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记忆。 她是他心爱的女子,这个事实也无法更改。 她站在他的身后,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心情澎湃。良久,她才如梦初醒般的追上他的脚步。 他不后悔,那么她呢?她问自己这个问题,却发现无解。她多么想告诉他,她根本就不后悔,可是在发生了那些事情之后……她还能这样说吗? “我们到阁楼去吧!”那里是她和埃尔小时候的秘密基地,后来也变成她和阎硕幽会的地方。 以前有一段日子,他也住在伯爵府,所以她会悄悄拉着他去阁楼看星星。 阎硕有片刻的迟疑,他凝视着她白皙光洁的脸蛋。 “你也可以不去,你有选择的权利。”夏婉清看透他眼里的意思,不勉强他,只是恬静的微笑。 如果和她一起到阁楼,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会纠缠不清。上个星期他们之间的那个拥抱是一时的激情,然而现在他们的神智却很清醒。 “你知道我还是那个阎硕,你也说过你并末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他平淡的开口。 回应着他的目光,夏婉清的笑容益发柔和。“是的,我知道。” “也许到最后,事情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他的眼神倏地锐利。 “是的,我知道。” “可是有一点和过去不同。”看着她依旧恬静柔美的表情,阎硕的胸口仿佛压着巨石。“这一次,我不会再说任何违心之论。” 夏婉清看着他的眼忽地暗了下来,她极力想保持笑容,但嘴角却渐渐垮下。 “是的……我也知道……”她迅速的转身,快步的跑上楼。 她的眼里含着泪水,有着感动,同样浮着痛楚、孤寂和心酸。 如果他能早一点对她说出这些话,那该有多好? 然而世界上没有“如果”,永远都不会有。 她选定的道路,也不能更改。 她小心的拉着他的手,爬到阁楼外的屋顶上去。 她还是像过去一样有些笨拙、有些害怕。 不过因为握住了他的手,才给了她继续前进的勇气。 你不会松开手吧? 当然。 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以前的对话,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般的清晰。 那个时候,她和他是彼此倾心的恋人,只要是些微的触碰和眼神的交流就能让她感到甜蜜和满足。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再那么单纯。而她,也不再是过去那个为爱而生的单纯女孩了。 她用力握住他的手,与他一起并肩坐在屋顶上。最末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留在他的手心里。 阎硕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却更紧的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有抽离的机会。 “你看,那里有一颗星!”城市的夜空很难看到星子的,即使在晴朗的夜晚,也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隐约可见。 她举起手指着天空。“以前好几次我们上来要看星星,可都是阴天,什么都看不到。” 阎硕侧过脸看着她柔和的脸,发现六年的时光在她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她依旧是他记忆里那个天真开朗的女孩,拥有着甜美和充满梦想的笑容。 “你在看什么?”她依旧笑着望着天空,却能察觉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在看这些年来没什么变化的你。”他据实以告。 “是吗?”夏婉清的目光变得氤氲。“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六年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而且我也不再年轻了。”她的声音有抹苦涩。 “不,你没有改变。”阎硕抬起头,和她一起看着一望无垠的天空。“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你和伯爵及埃尔参观一次飞行表演,你用力的鼓掌,对于每个飞行特技都惊叹不已。” “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你救回我父母之后,我亲自向你表示感谢的那一次吗?”夏婉清立刻转头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我,而我在那次之前就已经看过你许多次。”阎硕侧面刚毅的线条略显一丝柔和。“我是伯爵领养的孤儿,之后考上士官学校,毕业后加入特种部门,保护伯爵的安全。” “这些我都知道……”夏婉清忍不住握紧他的手。“伯爵虽然领养了你,却一直把你寄养在一家孤儿院里——他在世界各地都资助很多孤儿,但是领养的却只有你一个。” “小清,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以前没有和我说过。”她咬了下唇。“你说时候到了一定会告诉我。”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着幽深的光芒。“我父亲是伯爵任警官时亲手捕捉的罪犯,我母亲因为不堪打击而罹患忧郁症,最后结束自己的生命。” 夏婉清用手捂住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打出生就生活在黑暗里,罪犯的儿子……因为没有亲人,所以被送进了孤儿院。我从很小就知道自己不受欢迎,院里的其他孩子仿佛都知道我的事……院长也曾把我父母的情况告诉过我。”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夏婉清一手握紧他的大掌,一手握紧成拳。 阎硕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伯爵知道之后就收养了我,他告诉我,不管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都与我无关,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有我自己可以决定。”阎硕看着她悲戚的脸庞,眼里有着淡定的平静。 她重重的点头,眼泪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或许有人会说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怎么可以认贼作父?可是在我看来,他只是履行他自己的职责,如果没有法律,社会就毫无公平可言;武力如果可以解决一切,那么弱小的人就永远只能活在黑暗里。”他的眼变得异常冷冽。 夏婉清蓦地垂下眼睫,眼眸深处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选择的道路就是躲在黑暗里,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惩罚那些必须被惩罚的人。我不是我父亲,而是我自己。”他仰起头,眼神专注的望着遥远的夜空。 夏婉清抬起眼,深瞅他虽然消瘦却坚毅刚强的面庞,久久出神。 她的思绪复杂,脑海不断的闪过各种念头,因此而烦躁不安。 左手处传来的温暖震醒了她,她看着他们一直交握的双手。 “你说不止一次见过我……为什么我没有印象?”振作起精神,夏婉清露出笑容问。 阎硕的嘴角轻扬,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有这种微微放松的表情。“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只是个养子,自然会有自卑的时候。” “胡说!你根本不需要自卑!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厉害的人。”夏婉清几乎是脱口而出。 阎硕看着她,冷漠的眼终于有了人类的温暖。 “有你这句话,我会觉得自己选择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 夏婉清蓦地垂下头,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你从来就不是个怕下决定的人,果断勇敢、勇往直前……而且善良。你并不像别人所说的那般冷酷,你只是不善表达罢了。” 阎硕的眼里掠过一丝疑惑,她刚才的目光是否有抹仓皇?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你对我的第一印象到底是什么?”见他不回答,她眼波流转,语调略带埋怨。 “天使。”他的眼再度投向天空。“拥有白色翅膀的天使。” 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手心渐渐沁出冰冷的汗水。 夏婉清用力抽回和他相握的左手,眼神有丝惊恐。“天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个语词? “小清,你知道有个作恶多端的犯罪组织叫‘堕落天使’吗?犯罪头子的代号就是路西法——堕落天使的名字,他为自己取的别名就是lcf666,路西法的缩写和恶魔标志666。天使堕落了也一样会成为罪犯,因为他们从天上坠入了地狱。”阎硕的表情极为严肃。 夏婉清交握的双手微颤,她突然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不过你是在天上的天使,拥有洁白的羽翼,而堕落天使的翅膀则是黑色的。而你的笑容就像阳光一般,清澈光亮得没有一丝杂质。你刚刚说你和以前不同了?不,在我看来,现在的你还是没有变,背后还是拥有着洁白的翅膀。”阎硕依旧遥望着天空。“不属于黑夜,而属于光明。” 夏婉清的身体剧烈的痉挛,她用力咬紧下唇,努力控制自己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阎硕的话似冰雹般打在她的胸口,让她不胜寒冷。 “堕落天使原本也属于天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喃道。 “我怎么会和你说起这些?”阎硕转头,一看见她面无血色的苍白模样,微微吃惊。“你不舒服吗?”初夏的巴黎,夜晚仍是有些凉意。 “其实我今天发出e-mail给你时,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夏婉清的视线落在远处隐晦不明的星子上,很专心的看着。“阎硕,你是觉得过去对不起我,所以现在是在补偿我吗?” 他再度愕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不知道……”她屈起双腿,双手抱住膝盖。乌黑秀发垂散,遮住她的半边脸颊,那种柔弱的模样让他的心隐隐抽痛。“我在想,是不是以后我的任何要求你都会无条件的答应?”长发掩盖住她的表情,只有她低微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荡。 阎硕聚拢眉峰,脸部的轮廓线条紧绷。“你觉得我会这么做吗?” “有一半希望你不会这么做,可另一半又希望你会……自从回来以后,我的心就好像被两根线拉扯着,总是矛盾得无法平衡。”她低柔的声音在风中益加飘渺。 阎硕察觉她话里压抑的痛苦和无助,更让他喉头一紧。她的痛苦全都是他造成的……虽然他不知道她过去六年里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 “你现在对我有什么要求吗?”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只是说出这一句话。 夏婉清抬起头,她伸手将头发撩到耳后,用着盈满痛楚的眼眸静静瞅着他。 “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提出来。”他目光炯炯的凝视她。 “如果……”夏婉清微微的挪动嘴唇。“我要你从这里跳下去,你愿意吗?不为了任何目的,只因为我想看你跳下去,你会跳吗?”她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声,感觉到自己脉搏的躁动,以及紧绷得几乎快要断掉的神经。 她的眼里掠过一丝残忍,表情冷酷,深藏在心里的怨恨,不知是否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夏婉清没有细思,只是固执的看着他。 阎硕冷硬的脸逐渐变得柔和,如果他不是那么的面无表情,其实他有着非常迷人的五官,狭长的黑眸神采奕奕,鼻子直挺,丰满的嘴唇更是诱人。 “不,我不会跳。”他突然间站了起来,走到屋顶的边缘往下看。“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我不会死,但一定会受伤。” 夏婉清也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的双腿微微发麻,眼神游移不定的望着他瘦削的背影。如果此刻她推他一把,会怎么样? 她的双手猛地握紧,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跳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会因为我跳下去而感到开心或觉得满足,还是会为了我这样做而感到痛苦?谁都不知道,所以我不会跳,即使是你的要求我也不会盲目的答应,我只会做我觉得应该做的事。”阎硕冷静的解释,声音温暖有力。 她朝他踏出一步,脚步颤抖。 “可是如果是可以让你真正快乐、幸福的要求,我绝对会答应,不管有多么艰难,只要我有能力办到就会尽全力去做。”阎硕回过身,微风吹过他柔软的黑发,他的眼色无比柔和,唇边扬着温暖的笑意。 夏婉清咬紧唇,她本来想忍住泪水,却发现眼泪已经滑下脸颊,她突然觉得难过和羞隗。 “怎么了?”阎硕走近她,伸手替她擦去眼泪。 “我觉得自己很差劲,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因为想见你才叫你来,可是见到你以后又觉得浮躁不安,我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她是真的迷惘了,她到底该不该继续见他?这个问题似毒蛇缠绕着她的思绪。 阎硕的手感受到她泪水的温度,看着她,他能感受她的矛盾与挣扎。她在向他求助,而他竟然一直不曾察觉。 “听我说,小清。从现在起把那些让你觉得矛盾和浮躁的念头全部扔掉,不要再去想起。”他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勇往直前。 她微皱眉,大眼里满是迷惑。“我不知道怎么做……” “你不用知道怎么做,只要你给我机会,让我替你做选择就好,你愿意再和我交往吗?”阎硕的话出自他的肺腑,一字一句的在夜空里回响着。 夏婉清惊愕的瞠目结舌,他的话出乎她的意料。 “你只要回答我就好。” “我……我……”她慌乱得不知所措。“阎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怎么可能答应你,你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说出来……” “回答我。”阎硕紧盯着她,语气坚定得不容她逃避。 “莫名其妙,我才不要回答你。”夏婉清后退一步。“这算什么,好像我没有人要似的,一定得答应和你交往……” “我爱你,小清,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阎硕的话直达她的心房,阻断了她所有的埋怨和愤慨。 “你……你以前从来不说这句话的。”夏婉清瞪大眼,脑中的思绪顿时一片空白。 “以前是以前,可是以后更重要。”他又走近她,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阎硕挺直了身子,没有伸手触碰她,只是静静的等待。 “阎硕……你能答应我,以后都不会再推开我了吗?”她扬起头,眼里泛着晶莹的泪光。 阎硕眼神深沉的瞅着她,严肃的点头。 在那一瞬间,夏婉清立即投进了他的怀抱,唇边终于浮起淡淡的笑容,然而欢喜的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让我们重新开始,一切都会不一样的。”阎硕在她的耳畔低语,低沉的声音宛如天鹅绒般,温柔的将她包围。 “嗯。”她轻声点头。 重新开始……真的可以吗? 夏婉清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此刻她的心情却意外的平静。 果然,她还是爱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份爱情就连仇恨也无法将之磨灭。而她,也跨出了很重要的一步。 以后的事……就留到以后再说吧!现在,她只想好好依偎在他的怀抱里,享受他难得的温柔与呵护。 抬起头,她望进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映着自己。 在黑夜星子间,阎硕缓缓低头吻住了她。 第六章 夏天来临了! 随着全球气候暖化,欧洲不再是避暑胜地。热浪来袭,让享受惯清凉夏季的欧洲人叫苦连天。 不过对于已经习惯台湾湿热天气的夏婉清来说,欧洲的太阳并不会吓到她,而且现在的她快乐得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阎硕,我们去普罗旺斯吧!”过去常来侵扰她的梦境,让她有了这个念头。 阎硕正将一张光碟放进电脑里,听到夏婉清的话后,他回过头道:“我已经教人重新装潢了。” 她由厨房里跑了过来,满脸堆笑道:“真的吗?”突地,她的笑容渐渐笼罩上一层阴霾。“我不想一个人去,而且我想去住几天,你有假期吗?” 阎硕勾起薄唇,唇边噙着笑。“等手边这个案子完全结束,就会有假期了。” “那还要多久?”她一脸狐疑的看着他。“我不能相信你的承诺,如果这是个要花十年都破不了的案件呢?” “这个案件的确不简单,为了抓到这个人,也真花了几十年的时间。”阎硕望着萤幕的眼神倏地残忍。“而且事情还没有结束,他的党羽仍四处犯案,同时勾结了许多帮派。” 夏婉清微嘟唇,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肩上。“有人的地方就有罪恶,阎硕,你不可能消灭一切的罪恶,所以不要那么紧张好吗?” 他眼里的残忍暗光一闪而逝,抬起头,望着她如天使般温柔的娇颜。 “我保证很快就能结束,这一次我们和好几国的情报人员一起行动,制定了周密的计画,一定能将那些余党一网打尽。”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 她点了点头,温柔的看着他。“不要让自己太累,你不是神,体力、精力都有限,而且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抛下我了。” “等忙过这一阵子,我一定会让自己好好的放松一下。”阎硕又将视线转向电脑萤幕,光碟里的资讯已经被读出,只要输入密码就能观看。 “我失踪以后,你一天也没有休息过。雪告诉我你好像铁人一样,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有时候我真想把这台电脑,还有你的手机全扔了出去。”她的声音里满是埋怨。 “没有找到你之前,我怎么能让自己休息?也许你落入危险分子的手里,也许你正遭受着我无法想像的痛苦,而且任何一个细小的消息我绝不能遗漏,因为也许能靠那些线索找到你。”阎硕眯起双眸,过去六年恍如隔世。 “可是我很好……”她的眼神有些蒙眬。“虽然恨过你,但往后你的人生都是我的,我不准你再这么忙碌了,快点把这件事做完吧!” “要我快点做完,那你就让我把这些最新进展的消息看完,也许明天我们就能收网了。” 夏婉清看着他,将手由他肩上抽回。“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去做饭。” “其实你不需要每天都来,这样太累了。”阎硕皱起眉。“我可以随便吃吃就好。” “不行!你不肯从这个地方搬走,那我只有天天来了。更何况我被分配到你的组里做后动工作,照顾组长的饮食起居也是工作之一,我当然要尽责。”她俏皮的伸了伸舌。“这个话题以后再说,你先忙正事吧!” “好。”阎硕笑了。看到她一天比一天开朗,几乎成为他这些日子以来唯一期待的事。 他转过头,不自觉的输入密码,心里还想着有关她的事。 等完全摧毁“堕落天使”之后,他们就能一起回普罗旺斯的家——那一栋他用自己赚的钱买下的房子,也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 也许,和她一起在那里生活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其实只要有电脑,他在哪里都可以打击犯罪,正如这些年来,他将自己关在这间地下室…… 萤幕上的讯息吸引了他的注意,阎硕将思绪拉回到工作上,看着电脑上的消息,他的眉心逐渐打结。 夏婉清并没有立刻回厨房,她只是站在背后盯着他的每个动作,目光深思而专注。从她那双蒙上阴影的眼眸里,谁也看不出此刻的她,正在想些什么。 深夜的巴黎街头,几乎没有什么人迹。 塞纳河畔的一幢公寓楼下,突然间闪出几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在公寓门前。 同一时刻,在纽约、温哥华、香港、大阪、罗马、里约热内卢的一些不起眼的建筑里,也发生同样的情况。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部队,正实行一项特别的行动。也许明天各大报就会刊登出耸动的头条新闻。但在这个晚上,在这些城市的大部分的角落,仍是寂静无事的。 只不过几分钟以后,这个称之为“擒魔”计画的行动,在七个城市同时宣告失败。 这让坐镇国际刑警组织的雷德夫伯爵震惊不已,同时也让制定、执行这个计画的零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 不止国际刑警组织,连协助行动的美国cia也发现自己收到的是错误的情报,以至于无法及时冻结住“堕落天使”的资金,也没能没收这个组织在美国的所有资产。 “不可能……我们派出了全世界最精锐的情报人员,和各国的情报部门通力合作,而且一再确认,怎么会全部都扑空?”雷德夫伯爵的脸瞬时显得苍老。 在这个指挥总部里,其他各部的部长流露出无奈的表情,这次的行动,组织动员了每个部门参与,本来十拿九稳,甚至连发给各国记者的通讯稿都已经拟好了。 “零,所有人员的回讯都收到了吗?真的没有任何收获?”得不到部下们的回应,雷德夫伯爵只能向在一线指挥的零发出询问。 “是的,伯爵。‘堕落天使’的七个分部都事前得到消息撤离,而且带走所有有用的资料,他们离开得很仓促,但却有条不紊。”零的声音冷硬如石。 “一定要彻底调查清楚,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把所有现场搜集的证据都带回来。”雷德夫伯爵用力拍打桌面。“今天的失败是我们的耻辱。” 他的目光阴鸷,然而他的脸色却极为苍白。“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查到那些人的踪迹,并将他们一网打尽。” 为了捕捉“lcf666”和全面捣毁他的组织,国际刑警化了二十年的时间,如果这一次让他们化整为零,那么也许又得花上另一个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他还能等那么久吗? 夏婉清焦虑不安的不停在餐室里踱步,手里紧握着手机。 当埃尔一进入餐厅,她立刻迎了上去。 “埃尔,昨天凌晨你不在家吗?我敲你的房门敲了好久,你都没有回应。”夏婉清追问道。 “我在家啊。”埃尔一脸愕然。“昨天我看完财务报表后,又和美国的投资人通电话,然后就洗澡上床睡觉……你几点找我的,为什么不打我房里的电话?” “你的手机一直占线,后来我就直接来敲你房门了。” “可能我正好在洗澡吧!”埃尔露出恍然的表情。“有什么急事吗?你那时怎么还没有睡?” 夏婉清的眼里有着脆弱和担忧。“是阎硕,我打了一天一夜的电话给他,他都没有回电。这是过去从未发生的事,他以前就算没有接也会转接到语音信箱……” “昨天晚上他有个重要的行动,应该不会带个人手机。”埃尔沉稳的说。“如果你是担心他的安全,我可以告诉你,他没事。” “你和他联络过了?”夏婉清吁出一口长气。 “我和父亲通过电话。”埃尔的眼神有刹那的犹豫。 “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瞒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夏婉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眼神紧张的看着他。 “他没事,不过我们的行动失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埃尔的眼神黯然。“我想那对大家都是个打击,父亲也很沮丧。” 夏婉清松开了手,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你很担心他?”埃尔审视着她的眼睛,意有所指。 她的眼里掠过一丝慌乱,刚才她因为紧张,所以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那个……我现在也是x组的成员之一,当然会担心组长的安全。我虽然级别很低,不能知道太多机密,但这些日子大家都很忙,所以我想应该是有什么大案子要办……”她的目光闪烁。 “你不用对我解释这么多,你只要告诉我你们和好了,不就行了。”埃尔大方的微微一笑,朝餐桌的方向走去。 夏婉清有些为难的看着他。 “你不必在意我,你们能够复合我也觉得很开心。”埃尔扬起嘴角,笑容十分真挚。 “埃尔……”她感动的眨着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真是太好了。” “所以没有爱上我是你的损失。”埃尔耸了耸肩膀,开玩笑的说。 “你值得比我更好的女孩。”夏婉清眼中掠过乌云。“我配不上你,真的。” “再说下去就没有意思了。”他皱了下眉头。 “说得也是。”她微笑地在餐桌边落坐。“追你的女生已经从这里排到了罗浮宫呢!” “知道就好。” 他们在谈笑中结束了早餐,埃尔出发去上班,他除了管理“狩猎集团”外,还有雷德夫家族的企业需要他打理,说他日理万机绝不夸张。 夏婉清抬腕看着表,回到卧室以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瑞克,我订的那一套餐具什么时候送过来?” “已经送过来了,正等你签收。” “七种颜色都齐全吗?” “奎恩小姐放心,全部齐全。” 夏婉清满意的挂断电话。看来一切都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她也应该出发去上班了,在出发前,希望能够打通阎硕的电话。如果再无法打通,她就只能去他的地下室等他,顺便处理一些文书工作。 “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风用力捶了下桌子,异常愤慨。他原本想处理完这一仗后就能拿到年休回去陪妻子,而且这一次的佣金很高。“到底会是谁泄密?这次行动是a级加密,而且就算泄密也不可能同时通知七个据点!” 他的郁闷是理所当然的,妻子即将临盆,他还打算结束这次工作后,未来减少出外工作的计画,改做一些投资,让太太、孩子过上安全的生活。现在却又要从头开始调查,而且他们毫无头绪。 “不可能的事都变成了可能。”比较冷静的是树,这次他负责罗马的行动,一样扑了空。“现在不是查出他们下落的时候,而是必须找出行动失败的原因。” “cia那边怎么说?他们还是坚持要先把lcf666引渡到美国去吗?”雪看着一直保持沉默的零。 零的脸上还是戴着那张让人不寒而栗的白色面具,让人无法窥探他的表情和想法。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内部肯定有奸细,也许不止一个,说不定早就被人渗透进来。”零冰冷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cia的担忧不是没道理,‘堕落天使’一定会积极的想营救lcf666。” “lcf666到底被关在哪里?”风厉声问。 “你最好不要知道。”零的目光扫过他的脸。“知道越多对你越不利,所有知道细节的人都是被调查的对象,包括我在内。” “为了确保安全?”树的表情也相当严峻。 “嗯,不但有多国部队看守他,地点也很隐密,而且经常转移地点。”零冰冷的目光扫过他们。“我只能说到这里。” “接下来有什么计画?要怎么调查?”雪冷静的问。 “先是内部调查,之后由总部派人手过来。”零犀利的说。“行动的时间和地点一直到开始前的两个小时才下达,我个人觉得不可能是参与人员泄露计画。” “你的意思是……高层?”树扬起眉毛。 “结果有可能会让我们大家吃一惊,也可能永远不会有结果。”零的语气极为沉重。“等一下你们先去鉴识课提供你们的dna样本。” “你怀疑有人易容和制造假指纹?这不太可能吧,大家都这么精明,如果是伪装的……” “凡事皆有可能。”零打断风的话,迳自站起身。“我要去总部开会。” “可是头儿,你已经四十八小时没有合过眼了。”雪的表情有些担心。 “我没事。”零的语气比任何时候更冷上十分。 看来,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一次的失败,也急于洗刷这次失败的耻辱。 剩下的三个人沉默的看着彼此,每个人心里如同压着巨石。到底是什么人让他们多年来的心血几乎付诸东流,又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窃取到如此机密的行动计画呢? 阎硕揉着眉心打开地下室的门,他奔走忙碌了一个星期,却没有任何让人满意的结果。那群原本在世界各地惹是生非的堕落天使成员突然间销声匿迹,纵使询问被抓获的罪犯也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 他走进金属门,想喝杯冰水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下,因为咖啡对他已经没有作用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己濒临疲惫的边缘。 “阎硕?你回来了。”软软的声音在他身前一点钟的方向响起,他疾迅的抬头戒备,只看到夏婉清由床上坐起,睡眼惺忪的望着他。 一股暖流流入他的心田,在他最疲惫的时候,发现家中有人等着他,知道他并不是孤独一个人,也不是没有人关心。 “你怎么在这里?”他看着她站起身,赤着脚朝自己走近,胸口再度紧缩。 她是那么美好,身上穿着他的白色衬衫,纯真得宛如天使。 “因为我不知道你几点回来,可是我又忘了带睡衣,所以擅自拿了你的衬衫,没关系吧?”她打起精神,站定在他眼前。“你饿了吗?还是要先洗澡?或是想先休息一下?” 夏婉清发现他脸上的疲惫,为他眼下的黑眼圈而觉得心疼不已,她伸手抚摩着他的脸。“你不需要让自己这么辛苦,一步步做,总会有结果的。” 阎硕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即使他的眼里布满血丝,但望着她的目光依旧温柔专注。 “你呢?每天都在这里等我吗?”他有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我不是说过这段日子会比较忙,可能没办法陪你。” “我不需要你陪我。”她抱住他的腰,依恋的贴靠在他的胸膛前,汲取他身上男性的气息。“你有你的工作和抱负,我明白。” “那你为什么留在这里?”他轻抚她的长发,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我只是想让这间冰冷的屋子多些温暖,不然你回来时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时,一定会很寂寞。”夏婉清闭上双眸,她的心里涌上说不出的酸楚。 阎硕伸手搂紧她,她的柔软和身上的温度,让他的疲惫、沮丧在刹那间得到释放。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家的意义,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建立自己的家庭,为什么人类不能独自一个人生存。”他的声音低沉,含蓄的告白。“知道有人会在家里等着自己,这种感觉……很安心。” 夏婉清的眼眶突然红了。“阎硕,只要你喜欢,我以后每天都在这里等你。” 他缓缓摇头,向来冰冷的眼里浮现热烈的光芒。“不要在这里,等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我一定会搬出去。” “真的吗?”她激烈的扬起头,眼神期待的看向他。 他的唇角扬起笑痕,眼神和煦的说:“真的。” “那我也不用住在伯爵府,我们可以在巴黎市郊买房子,我喜欢有大车库和大花园的房子,房间不用多,二层楼应该就可以了……”她憧憬的说着,然后蓦地停顿,颊上染上绯红。“我是不是太喧宾夺主了?” 阎硕认真的摇头。“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想买房子,等处理完lcf666和‘堕落天使’的事,我会先陪你回普罗旺斯,然后随你喜欢在巴黎或任何地方买下属于我们的家。” 她和他相视,电流透过眼神的交流蔓延至全身。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开始规划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未来,从此不再分离。 可是,她真的可以拥有这种平凡的幸福吗? 阎硕察觉她眼里的喜悦,也发现她眼里的游移和犹豫。他知道对于未来,她并不是那么确定,也有许多顾忌。 因为过去横亘在他们中间,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遗忘的。 “小清,你要相信我真的在考虑我们的未来,除了我正在做的事之外,我也希望能给你幸福。”他搂住她的腰,坚定的看着她。 “我当然相信。”她努力让自己微笑,但阴影却如影随形。“你就安心处理手上的事,但不要让自己太操劳,知道吗?” 他沉默地点头,望着她娇美的容颜,他俯身用他温热的唇覆上她柔软的唇瓣。再多的疲惫都会在她甜蜜的亲吻里得到解脱。 她紧紧的搂住他,明明应该快乐充实时刻,她的内心却只感到一片苍凉。 他说要给她幸福……可她的幸福早就遗失在某个时空里,也许再也找不回来,再也…… 没有了。 第七章 x组的成员们都在连夜加班,很少同时看到三名猎手一起聚集在办公室里,也鲜少看到他们表情如此严肃。 他们已经就一个问题讨论了很久,但显然没有得出满意的结论。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时,夏婉清带着笑容从阎硕的办公室走了出来,让正在讨论的三人有些惊讶。 “这么晚了夏小姐没有回去?”雪的眼里有一丝探究。 “这几天我都住在这里等阎硕。”夏婉清神态自如的笑着回道。“你们肚子饿不饿?我本来做了消夜等他,但可能他今天又不回来了。” “头儿这些日子都在总部和外面跑,你也辛苦了。”树俊美的脸上带着笑容。 看起来她和零的恋情已经不胫而走——起码x组的组员都心有灵犀。 “你们比我更辛苦呢!”夏婉清温柔的笑了笑。“那你们继续忙,我去准备消夜……不过我一个人端不上来,可能需要人帮忙。” “你做好唤我一声,我会去帮你。”雪瞥了一眼树。“为什么现在的女孩都这么会做菜?树的妻子手艺一流,你也是。” “我是因为阎硕才去学的。”夏婉清吐了下舌头。“女人的梦想不就是相夫教子吗?” “我可不这么想,我也有我的事业。”雪微抬柳眉。“不过用好吃的东西拴住老公的胃,我倒也是很乐意。” 夏婉清离开之后,三个人有瞬间的沉默,气氛也不再那么凝重。 “本来这件事如果顺利解决,头儿也能尽快的安定下来。”风感叹一声。 “可是头儿到底在忙什么?内部调查还没有结束,‘堕落天使’的案子根本无法继续。”树皱着眉。 “他好像在调查其他的事。”雪仿佛想到什么,摇头道。“头儿的工作远比我们多得多。” “以前我觉得头儿不会信任世界上的任何人,但刚才看到夏婉清,我倒是很高兴。”树看向同伴。“她可以走进头儿的私人领地,也许对头儿来说是搬离那个地下室的机会。” “要对人付出信任的确不容易,我们不也是很艰难才跨出这一步的吗?”风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在对人表示信任的同时,也等于是将自己的弱点在对方面前公开。”雪的神情略显冷漠。“所以也很危险。” “只要经过考验就行了,要相信头儿的眼光和他的选择,他可是比我们大家都还谨慎的人。”树表示赞同。 “我去看看需要不需要帮忙,也许还能进去头儿的房间看一下。”雪起身。 “我看你最好不要,头儿的房间也有监视系统,不过只有头儿自己才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树双手放在后脑杓,表情揶揄的笑。“你不要以为能侥幸逃过。” “头儿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不过也对,他的所有隐私都在里面,怎么可能会没有监视系统呢?”雪无奈的又坐下。 “反正他允许进去的人,应该就只有他自己心爱的女人,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风打开电脑,指着一封新文件说道。 “有新消息了吗?……下个星期就要把lcf666转交给美国?”树专注的看着信件。 三个人再次将精力投入工作中,将刚才讨论的话题抛之脑后。 “贝鲁特?”戴着面具的零正在国际刑警总部里,与美国的fbi和cia人员一起开会。 “这个名字过去并未出现在堕落天使的组织名单里,应该是个新进人物。而且根据我们审问出来的情报,她是lcf666的干女儿。”其中一位fbi探员说道。 “为什么这个名字过去没有出现过?”零看着手里只有薄薄一张纸的资料。 “因为她从来没有参与过组织的行动,只是lcf666被抓了以后才浮出台面,而且她似乎将要执行一项大计画,但是我们的线人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审问lcf666?他应该最清楚。”有人问道。 “从他口里根本无法得到任何答案,他一直保持沉默。”零回答。“而且他的健康状态越来越差,如果在公开审讯前有什么问题的话,相信各位也不乐见吧?” “绝不能让他的健康出现问题。”cia的一位高官立刻说。“我们必须公开审判他。” “你们是怀疑贝鲁特已经侵入我们内部。”零立刻将话题拉回正题。“可是却连一张照片也没有,而且年龄也不详。” “我们已经连夜审讯了目前捉获的堕落天使的成员,没有人可以提供她的任何线索,甚至只有少数人知道她的名字。”一名探员说。 “无论如何她是个重要人物。”又一个探员说。“而且她虽然是个女性,也不能保证我们得到的情报完全正确。” “那我们对她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国际刑警的某位部长火大的说。 “现在对堕落天使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零的声音极为冷静。 所有人都看着他。 他冷冽的看过众人的脸。“就是要救出lcf666。如果这个贝鲁特真的潜入我们内部,她一定想找到关lcf666的地方,并且营救他。” “原来如此。”雷德夫伯爵微笑地点点头。 “既然无法掌握对方的的任何线索,那唯一能做的就是引蛇出洞,用她最想要的诱饵把她引出来。”零冷静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会议室里。 “你有具体计画吗?”雷德夫伯爵问道。 “如果大家觉得我的提议可行,现在就可以开始设定计画。”他从容的回道。 “各位觉得呢?”当雷德夫伯爵询问其他人的意见时,零知道他的提议一定会被接受。 “而且我们可以透过这个计画,将堕落天使一网打尽。”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的想法,但阎硕立刻就下了决定。 “说说你的想法,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cia的一位高官露出赞赏的笑容。 “阎硕?你的手机终于开机了。”夏婉清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即充满活力。 “你在做什么?”阎硕正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 “你有一些生活用品没有了,所以我就去超市采购——对了,以前都是谁帮你打扫和准备这些东西的?”她一直很好奇,可惜总是错过询问的时机。 “当然是我自己打扫,至于东西是伯爵让人替我准备,每个月会送来一次。” “那么干净的屋子是你自己打扫的?”她啧啧称奇。“以后你一定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得问以后和我一起生活的女人。” 她站在生鲜食品的柜台前,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是喔……那你现在在哪里?准备回来了吗?” “正在回巴黎的路上,还有一个小时会到巴黎。”阎硕的声音听起来难得的轻松。 “那……你回来后还会忙吗?”她的声音扬着小小的期待。 “怎么了?” “我们没有在外面吃过饭吧?我想和你一起吃顿晚饭。”她轻柔的说。“不过如果你还要忙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买食材回去,自己做饭吃。” “我有空。”他立刻回答她。“你想吃什么?” “你还记得以前我和埃尔常去吃饭的那间餐厅吗?那里的牛排特别新鲜,还有龙虾也很好吃。”夏婉清深吸口气,忍不住雀跃的说。 “我记得,不过我得先回去换件衣服。” “我也要回去换衣服,你到伯爵府来接我吗?我要赶快去预约,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座位,那里的生意总是很好……”她一想到可能订不到位,不免有些沮丧。 “一定会有位子,这一点让我来处理。”他斩钉截铁的说。 “好。”挂上电话,她兴奋得脸颊泛起红晕。 太好了,今天可以一起吃饭。六年前,她一直希望能够在那家餐厅接受他的求婚,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他求婚时会说的话…… 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夏婉清的神情变得冷淡,她很清楚自己不应该期望太多、奢望太多,她的心底并没有因为现在而忘记过去。 不过,既然他们选择复合,她就要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甜蜜滋味,暂时遗忘是可以被容许的,即使是她,也能拥有短暂的快乐吧? 在夜晚的塞纳河畔散步是件惬意的事,巴黎本来就是个浪漫的城市,随处可见在街头拥吻的情侣,还有大胆的求爱者。 夏婉清握着阎硕的手,沿着河堤静静的往前走。 “可惜那家店已经换人经营,大厨也换了。”夏婉清发出微弱的叹息。“虽然牛排还是很好吃,但已经找不到当初的味道。” “那么想找到原来的味道吗?”有一群年轻人嬉笑的从他们身边走过,阎硕细心的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她靠着他,摇了摇头。“也不是……只是想和你一起品尝,因为我没有和你去过。” 阎硕低下头看着她,眼神璀璨,他有一双即使在黑夜里都异常锐利的眼眸。 “我们以后还可以制造属于自己的回忆,一起去很多地方、品尝许多特别的食物……来弥补你今天的遗憾。”他搂住她纤细的肩。 夏婉清垂下头,眸子同时闪过哀伤与快乐两种矛盾的情绪。“好。” 他们往前走,夏婉清望着不远处的亚历山大三世桥(pont 花环、天使手中的灯盏及海洋女神的形象,构成这座桥的主题。桥下是拱形的桥洞,在桥面与桥洞的连接处以雕刻精美的石柱装饰,每根石柱上还都雕刻着金黄色的花纹,而塞纳河的水则悠然的穿越这些桥洞,缓缓流淌着。 “塞纳河真的好美,就像一条玉带般穿越城市,也带给这个城市活力。”她走到河堤边,向下看着潺流的河水。 “想不想去坐游艇?”阎硕指着远方灯光闪烁的游艇。 “不要,我喜欢在岸边走,不想到水里,因为那里很冷……彻骨的寒……”夏婉清有瞬间的失神,但立刻又恢复了灵动的表情。 “我们上桥去走走。”阎硕拉住她的手,难得的好兴致。远处的艾菲尔铁塔散发出璀璨光芒,近处的亚历山大桥则显得典雅而温柔。 在他们身边是穿梭的人潮,巴黎人最会享受休闲的时光,在这个夏日的夜晚,在塞纳河边漫步的人不少。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容,一些小贩在四周兜售,还有街头艺人展示自己的技艺,尤其是肖像画的摊贩前总是大排长龙。 在如此热闹又带着悠闲的气氛里,夏婉清却突然打了个冷颤,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为什么要选择来这里散步? 阎硕正一步步走向亚历山大桥,而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些挥之不去的可怕画面——冰冷的河水、绝望的痛苦、四周的冷寂…… 他拉着她走上桥,来到一尊爱神雕像下,在明亮的灯光下,桥底的河水倒映出更加冷冽的光芒。 “阎硕,我们早点回去吧,你明天还有很多工作……”夏婉清抬起苍白的脸,然而她的话只说到一半。 因为在他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优美的小提琴独奏,一位街头艺人穿着正式的燕尾服,站在他们身后,娴熟而优雅的演奏着爱情名曲moon 她有些茫然,有些愕然,又有些了然的看着阎硕。“这是……” “你看,今晚的夜色很好。”阎硕拉住她的手,要她抬头看着天空。 虽然城市里的灯光明亮,掩盖了月亮的光芒,但因为是满月,所以那轮圆月还是散发出轻柔的晕黄光彩。 她抬头望着天空,刚才流窜过心底的悲伤渐渐在温柔的琴声里消失了。原来,阎硕也是个会表现浪漫的人,他真的很用心在经营他们现在的感情。 音乐声停歇了,那位显然是他雇用的小提琴演奏者也悄悄退场。 夏婉清的视线移向身边的他,眼里闪着惊喜。“我没有想到你会准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有更大的惊喜正等着她。 阎硕抬起手,他正握着一枚比天空明月更加耀眼的钻石戒指。 那是她见过最美丽的钻石,完美的切割面,是非常稀有少见的粉钻,在月光映照下,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这、这是?”她有些哽咽,只能抬眼,惊吓的看着他。 “嫁给我。”没有等她的答案,他在说完这句简单的话后,在她愕然下,举起她的手,郑重的将戒指戴上她的中指。 戒环合适的套在她洁白如玉的手指上,衬托出她洁白的肌肤,同时散发淡淡的光彩。 夏婉清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她愣愣的抬眼看着对自己微笑的男人,找不到任何可以回答他的话。 阎硕自然的与她十指相缠,与她并肩站在桥边。他的目光眺望着远方的艾菲尔铁塔,口气坚定的说:“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消化情绪,可是不要哭。因为过去我让你哭了太久,未来我希望带给你的只有欢笑,虽然那可能很难,但我会努力。” 她偏过头不再看他,眼睛同时望着远方的艾菲尔铁塔,可眼神却涣散得毫无焦距。她用力忍住泪水——涌动着苦涩及哀痛的泪水。 她知道这是值得惊喜快乐的时刻,是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能被心爱的男人求婚,而且还是她爱了许多年的男人。 然而,现在的她却没有办法感到快乐,反而无比痛楚,那种痛让她几乎窒息,教她四肢百骸无端的抽搐和痉挛。 但她不想哭,她只想对他露出最美丽的笑容,然后跟他说:“好,我愿意。”为此,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悲痛,努力的想要绽开笑容。 可她还是崩溃了,在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暖后,夏婉清无声的哭了起来。 眼前的塞纳河,还有巴黎的美景都变得模糊,某个瞬间,有一股冲动让她很想向他坦白一切——那个压在她胸口上,剥夺她所有快乐的残酷事实。 “你还是哭了。”阎硕轻声叹气,温柔的搂住她。“如果真的想哭,就哭个够吧,但是以后一定要对我更有信心,知道吗?” 夏婉清哭倒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闭着眼,她强忍着自己的冲动。 不,她不能说,她有责任保守那些秘密,直到……她顺利的完成任务。 他目带怜惜的看着她,却察觉她的哭泣似乎隐含了巨大的痛苦。 “小清,你怎么了?你不想嫁给我吗?还是……有什么事?”也许是他敏感,但他真的能感觉她哭声里的绝望与哀痛。 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她被他的举动感动到流泪,也不该如此悲伤。 夏婉清的心再度下沉,他关切的话语让她痛不可遏。如果,她可以向他坦白,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阎硕身上的手机振动起来,那是唯一一个此刻能打进他电话的号码——也是最紧急的一个号码。 “对不起。”他放开她,满眼抱歉和担忧。“小清,我必须接一个电话。” 她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然后微微点头。 阎硕依旧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她的表现完全出人意料,让他无法捉摸。 他从怀里掏出手机,但一只手还是紧握着她的手。 “喂,是我。”他的声音立刻变得低沉而冷静。“……你说什么?好,我立刻回来。”挂上电话,看来他得回去工作了。 夏婉清在他接电话的短暂时间里,平复调整了自己崩溃的心情。 她擦干泪水,终于找到微笑的力量,即使那个笑容看来如此脆弱。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从这里回伯爵府很方便。”她用力回握他的手,以此来安慰他。 “你可以和我一起回‘狩猎集团’。”他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独处,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阴影正逐渐扩大,在搞清楚她悲伤的原因之前,他不会放开她。 夏婉清本想拒绝,但突然有个念头闪过脑海,让她点头答应。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恶劣的人。 她不配得到阎硕的爱,就算他曾经伤害过她,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却可能恶劣上千倍。 可是她已经无法回头了,因为她有必须回报的恩情和必须遵守的承诺。 即使她的举动将会让她坠入地狱,她也别无选择。 当她低下头的时候,望见了指上闪烁着温暖光芒的戒指。 心脏,被狠狠的刺痛。 陷阱已经准备就绪。 站在监视器前的阎硕首次没有戴上面具。 他不戴面具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行动终于到了收尾阶段,而是因为他想让夏婉清真正幸福,就必须抛弃现在的生活方式——那个阴沉的、总是把自己隐藏起来,并且活在地下的“零”。 这次行动以后,他要做回自己,即使那样意味着他可能会对不起抚养他长大的伯爵。 但他也不能辜负夏婉清,那个他深爱又为了他吃过许多苦的女子。 在她失踪的六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解决了“堕落天使”以后,他一定要和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他不想去调查,而希望她能亲口告诉他。 不管她经历过什么事,他都希望能和她一起面对。 阎硕努力拉回自己的思绪,认真的盯着眼前几十个大型萤幕。 所有地区都已经被监视,毫无死角,也出动了部门里最精英、最可靠的人员。 “这一次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不管是贝鲁特也好,还是任何人,只要是堕落天使组织的成员都要一网打尽。”站在他身边的是雷德夫伯爵,还有其他国际刑警组织的高层官员。 “fbi那边部署好了吗?”阎硕随口问,他的目光依旧一刻不离萤幕。 “我们的人也在那边监视着。”雷德夫伯爵深灰色的眸中流露出噬血的光芒。 “有行动了。”一位监视人员突然叫了起来。 零早就注意到画面里的异常,看起来他们引蛇出洞的计画很成功,那个他们特意安排在情报里的漏洞,被潜伏在他们内部的奸细判断出来,并且加以利用。 果然,如他所料的对方上钩了! 他用力的捏紧拳头,脸上的表情闪过兴奋的神采。 贝鲁特焦虑不安地不断在房里踱步,并且一次又一次的看着手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对她来说,每一分都是无法忍受的煎熬。 一切会顺利吗?这个计画的确有些仓促,但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让美国人将义父押送去美国,想救出义父就会更困难了。所以当她获得这个情报,并在仔细研判后,她拟定出现在这个大胆的行动计画。 突然间,她听到她一直在等待的声音! 她跑向门口,紧张的盯着门扉。 门铃响起,是当初说好的暗号——两长一短。 她迅速的打开门,心跳快得几乎跳出胸口。 “义父!”看着躺在担架上不醒人事的lcf666,她的眼里露出了恐慌。 “boss没事,只是被他们打了镇定剂。”回答她的是杰夫里,也是堕落天使组织的巴黎分部负责人。 “有没有被监视和追踪?”贝鲁特情绪依然显得很焦虑。 “一路上都部署着我们的人,你放心,没有人跟踪。”杰夫里扯掉脸上的大胡子,开心的笑了起来。“终于成功了,这次你是头号功臣。” “还不能掉以轻心,其他人员还没有安全到达。”她忧虑的扫过lcf666那张瘦削的脸。 “放心吧,各组的行动都很顺利,他们一路掩护我们离开,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跟踪。”杰夫里信心满满的说。“营救boss时,我们的人员应该如何配合,boss早就未雨绸缪的准备好了,不会出任何差错。” 她点了点头。“义父总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一直逃脱追捕。” “那些国际刑警的家伙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的总部就在巴黎,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杰夫里笑得邪恶而狂肆。 “他们的确还不算差劲,竟然可以发现我们用来联络的七个分部,不过他们不知道总部才是堕落天使的核心,更不知道他们自以为严密的行动计画早已泄露。” “无论如何都不能小看他们,他们有他们的厉害之处。” 贝鲁特只是冷静的看着他,不知为何,她心里的焦虑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高涨。 “你放心,我检查过boss身上没有装追踪器,也不是别人伪装的。这一次我们很小心,一定万无一失的!”杰夫里对她的忧虑有些不高兴。 “我只是提醒一下,如果真的被跟踪,我们所有的秘密都会暴露。”这一次为了救出义父,堕落天使组织的所有精英都已出动,并且全回到总部。 如果被跟踪的话,就等于是被一网打尽了! 贝鲁特那双黑色眼眸仍写着忧虑,她环顾四周,表情满是忧郁与悲伤。 而当他们在屋内谈论时,其实已经被重重包围,插翅也难飞了。 第八章 “零,你要亲自带队吗?”风坐在监控车里,有些惊讶的看着从另一辆车上走来的零。 “我想亲眼看看那个贝鲁特到底是谁,之前可以拿到那么重要的机密,还破坏了我们整个行动计画。”零露出冷冽的笑容。 由于他没有戴上面具,周围的人不禁露出愕然的神情,如果不是他配戴的识别证,否则真没人能认出他。 “其他人都不知道我们的身分吧?”风在他进入监控车后,在零的耳边低语,车上还坐着雪和树。 “他们只知道我们是指挥部派来的援手,其他什么也不知道。”零看着监控车上的萤幕,目光微微眯起。“已经全都部署完毕,但还不适合马上行动,要等到入夜再说。” “零,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之前的计画了吧?到底是如何引蛇出洞的?”雪看了下手表,她的神情变得漠然。 “我们拟订一份引渡lcf666去美国的计画,其中有详细的时间表和人员的配置,因为是暗地里引渡,为了不想引人注目,所以为lcf666注射了镇定剂让他沉睡,因此在上机前将他安置在vip贵宾室,由两名精锐的fbi探员看管——人数不宜过多,也是为了避人耳目。放置lcf666的是c号贵宾室,离机场人员的专用通道很近。” 风吹了个口哨。“我懂了,你放了个诱饵,如果他们够聪明就会想到利用机场人员的专用通道前往营救,而这段时间是这个计画中唯一没有重兵看守的一环。” “当然,保安措施还是很完善,机场四周也部署许多特动人员。”零微扬眉。“但如何把昏迷不醒的人运出去,也是考验他们的一个难题。” “那两位fbi探员怎么样了?没有受伤?”树突然插话。 “放心,他们都穿了防弹衣,而且也准备好血浆放在身上。” “好像太容易了些,如果是我一定会觉得这是个圈套。”雪嗤之以鼻。“我们这一组和堕落天使打过两次交道,第二次还成功捉到lcf666。也许是我们的运气好,但我真的不觉得他们很厉害,怎么会这么多年都没办法清剿呢?” “因为他们有很好的情报管道,一开始这一点就被我们疏忽,直到这些年来才被重视,而我们也才能顺利的将他缉拿归案。”零的目光变得深沉。 “lcf666是个心理学家,本名叫安德烈·史宾,是哈佛大学的心理学博士,算是个天才少年。后来有一段时间为军方提供心理辅导,对掌握人类的心理,他是个中高手。” “他利用自己的才能,迷惑了许多人成为他的跟随者,并且建立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犯罪组织——堕落天使,犯下了无数不可饶恕的罪恶。”雪微微点头。“同时他的眼线无所不在,他到处安插了人手,应该也有不少人背叛了正义旗帜而加入他的麾下。” “所以这些年缉捕他变得极为困难,他又有可能易容或整容。”零满意的看着监视萤幕,他们已经包围了那幢位于巴黎郊区的隐密别墅,并且启用卫星监控。 又是一批看起来穿着光鲜的男女开着名贵跑车进入别墅——表面看起来好像是富豪在举办party,实际上这幢豪华别墅的拥有人,的确是法国有名的富豪。 让人惊讶的是,这位富豪极可能就是lcf666的另一个分身。 资料上显示这位富豪因为年老中风而很少离开别墅,偶尔也会举办宴会邀请一些朋友来玩。 “几乎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活动,他的手下都有很好的伪装功力,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堕落天使的总部,真的很难会注意到这些人。”树的眼里露出几许揶揄。 “救护车也是值得赞许的一招,还有在逃亡的路线上,还有许多同伙掩护。从这一点来看,是很专业。”风靠向椅背,在宽大的监控车里悠闲的翘起腿。 “但也正好给了我们机会,一举监控这些人。这一招是有点大胆,如果不幸让lcf666逃脱成功,我们可能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雪看向零。“如果跟踪失败怎么办?” “我已经在他们可能逃亡的几条路线上部署了警力监视,而他们果然走了其中一条路线——利用救护车这一点的确不错,但也没有逃出我的预料。”零的声音是熟悉的冷漠。“所以一路上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就算我们失去他们的行踪也不必担心,因为lcf666身上装有追踪器。” 其他三个人愣了一下,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我们应该想到才对。”树拿起咖啡。“但要怎么逃过对方的检查?” “fbi那边提供了一项新技术,具体方面他们不肯透露,但是我们做过测试,现有的手法都没有办法检测出这个植入皮肤里的追踪器。”零平淡的解释。 “头儿,这次我们一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风握了下拳头,有信心的说。 “这么大的组织总会有漏网之鱼的,但抓那些小喽啰就是各国警方的事了。”树悠闲的喝着咖啡。 雪微撇了下嘴角。“零,你真的觉得万无一失了?你有拿到这座房子的平面图吗?” “有,从平面图上看并没有其他的密道。” “绝不可能。”树的眼里浮现出疑惑。“也许密道很长,出口在我们的包围圈以外的话就麻烦了。” “所以,我们这组的任务就是将密道的出口找到,并且守株待兔。”零用中文说着,在他那双锐眼里闪烁着残忍的寒光。 “把附近的地图调出来。”风对树说道。 树已经开始行动,不到十秒钟,在他们面前的大萤幕上已经出现一幅详尽的地图。 “这里都是住宅区,要挖密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等等,后面这片树林!”雪指着地图叫了起来。 “树林里已经部署了人员。”零的视线在地图上飞快的移动。“如果是你们的话,以这里当作总部,有可能不做任何防守的部署吗?” “不可能,但应该会非常低调,不引人注意。”风皱起眉头。“我不会部署多余的人在附近巡逻监视,以免引人注意,但我会安排一些人住在周围,变成这里的居民。” “这也是此刻我们没有马上行动的原因。”树赞同的点头。 “这幢房子并不是最靠近森林的屋子,而且它位于这个郊区小镇的中心。”雪呢喃自语。 零的身体突然前倾,一抹了然的光芒闪过他凛冽的眼。“你们发现了吗?” 三人同时点头。 “密道的出口一定会有人把守,而且不会在室外。树,把任何怀疑的地区都标上去。”零冷酷的下着命令。 树手指灵巧的敲打着键盘,很快就在地图上用红色标示了三个地址。 “我想的也是这三个地方,而且极可能都是,其中一处是密道,另外两处则是lcf666安排的监视人员。”风警敏的点头。 “看来我们要分开行动了。”雪将手里的识别证收入皮包里。“三个人,三处地方,只是去探听消息,不要打草惊蛇。” “嗯,一个小时后回来报到。”零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 三个人心照不宣的明白零的意图,风做了个ok的手势,树则是关上电脑,戴上墨镜,并且戴了顶破旧的皮帽,一副嬉皮的装扮,雪则拿出粉扑补了下妆。 几分钟后,x组三名精英立刻离开监控车去执行任务了。 零将画面切换到几处重要的监视地点,观察着其中的变化,并戴上耳机,随时与总部联络。 只不过在他全力投入工作的同时,他看了下时间后,拿出手机,按下心爱女子的电话号码。 关机?零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个时间她为什么会关上手机?不过现在是工作时间,他最好公私分明。 私人的事就等解决了这个大案件后再去考虑,现在他应该全力以赴,全心投入工作中。 行动在午夜十二点发动。 由于这次行动的成员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察部队的精英和特别行动队,因此立刻控制了形势,并且在对方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也没有遭受到太大的反抗。 很快的,国际刑警控制了现场,而且将所有嫌犯都扣押了起来。 另一边,x组的成员成功突破了那三处监视用的房子,将犯人扣留的同时,也顺利找到了密道出口。 此刻,他们就守在密道的另一边,等待嫌犯自投罗网。 零接到最新进展的报告,从昏迷中苏醒的lcf666并没有捉到,猜测他已经从密道中逃走。而且由于抓到的人数众多,许多人的背景资料一时无法完全掌握,所以也不能确定除了lcf666外,还有多少人和他一起逃走。 此外,贝鲁特到底是谁,依旧没有线索。 听完报告后,零走向他们埋伏的地下室,向守在密道出口的风和树打个手势,也对隐藏在门外的雪发出一个准备的信号,自己同样地隐身在黑暗里。 密道的出口就在这间房子的地下室的地板上,由纯钢打造而成,只能从里面打开,无法从外面开启。看来lcf666的确非常小心,而且这间房子的守卫人数并不少,共有五个人,也让他们必须无声无息的攻破这里产生了一点小麻烦。 不过,对身经百战的x组成员来说,也不过是多花上几分钟的时间罢了。 零躲在地下室的一个破旧的柜子后面,雪则守在地下室的门口,监视着外面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空气变得凝重,四周寂静得让人颤栗。 接着,他们听到了那个细微的声响,树和风立刻将枪口对准密道出口。 纯钢的地板门震动了一下,然后突然向上弹开,黑暗里,一束光线从密道里射了出来。 仍是无声无息,也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埋伏在外面的人屏息以待,静止着不动。 几分钟后,地板通道里突然传来一个残酷的声音。“零,你心爱的女人就在我的手里,所以最好把你的人都撤走,不然,我可不保证你能看到活着的她。” 零对这个嗓音很熟悉,他从柜子后面现身,表情漠然的盯住出口,但并没有说话。 “你不相信?”那个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夹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伊莲娜·奎恩,也就是夏婉清就在我的手里。” 零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朝着地道出口无声的移动了几步。 树、风还有雪都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等着他做出决定。 “阎硕,是我……他把我……”夏婉清惊恐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但立刻就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不再发出声音。 零的眼里掠过痛楚的光芒,即使是跟随他多年的树、风、雪,也不曾自他冷锐的眼里瞧过那种光芒。 那一刻,他顿时全明白了。 关于泄露情报的问题,关于奸细,关于贝鲁特,关于夏婉清失踪的六年……全都明白了。 他的心,因此扭绞了起来。 然而他的痛苦也只有刹那,眨眼间,一股决然的冷酷划过他刚毅的面容,他做了一个让其他三个人都感到无比惊讶的手势。 他要他们全部撤离门口,这里,由他一个人来应付。 “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等到地下室的门被关上以后,零走到地道出口,他的目光直勾勾的往下望去。 微弱的光线从通道里透出,他看到倾斜的石板台阶,却没有看到lcf666的身影。 “把你身上的武器都扔进来。”lcf666阴沉的说着。 “我要亲眼看到她,也许刚才只是你放的录音,也或许你已经杀了她。”零的声音依旧透着冰冷。 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紧接着从里面传来了脚步声。 “走,往前走!”lcf666催促着被他抓着的夏婉清。 零的眼神变得专注,当他看到夏婉清时,她正低着头,脸色异常的苍白,脖子上架着一把亮晃晃的刀子。 在她的身后,lcf666阴沉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神色,左手拿着刀挟持她,右手虽然放在身侧,却还是拿着一把手枪。 “你看到了吧!”lcf666语气残忍的说。 “由我替换她,让我来做你的人质。”零不疾不徐的说道。 “不可能!”lcp666是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本人的容貌非常儒雅,如果不知道他是头号罪犯的人,也许会觉得他是个慈祥善良的男人。 零冷漠的目光与他的眼神对视。“为什么?” “你的本事我很清楚,挟持你极可能随时都会被你反将一军。” “你就算挟持她,也不可能逃得了,你知道一路上你都会被跟踪,除非你不吃不睡。”零的口气倏地严厉了三分。 “废话少说!”lcf666的眼里闪过暴戾。“你到底要不要照我的话去做?”他把刀抵向夏婉清的脖子。 夏婉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抬头看零。 零将手里的手枪扔到一边。 “还有一把。”lcf666举起手枪对着零。“另外还有刀子和你的飞镖。” 零一声不响的将身上带的所有武器都扔在一边。 lcf666的嘴角流露出奸佞的笑容。“看起来,她对你真的很重要?” 零只是眯了下眼,他后退一步,没有回答。 lcf666押着夏婉清缓缓的走了上来,他是个警觉性强的男人,每一步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夏婉清依旧低着头,听话的往上走。 门外传来尖锐的警笛声,看来风他们已经通知了其他同事,这里完全被警察包围了。 “我可以说,你插翅也难飞了。”看着他走上地面,零的语气依旧沉稳。 “我不需要插翅。”lcf666狡诈的笑了一下。“我有她。” 他将刀子继续架在夏婉清的脖子上。“接下来就要看你的表现,我才能保证不会伤害她。” “开出你的条件。” “爽快。” 零似乎不在意自己身上毫无武器,而且还是面对着全世界最奸恶的罪犯。 他的眼神落在夏婉清惨白的脸上,连嘴唇都毫无血色。 “首先,把外面那些人全部撤走;其次,撇下所有对我的监视;第三,我要我的手下杰夫里开车来接我。只要做到这三点,我会在一个星期后释放你的小情人,而且完、好、无、缺。”lcf666气定神闲的说着。 “我没有权利答应你这些要求。”零的眼神深邃难测的看着他。“我必须和总部联络。” “那么就快联络吧!”lcf666举起枪,笑着说。“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在我面前联络。” 零没有说话,只是接通了他的通讯器回总部,把当下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 在这期间,夏婉清动也不动,她没有呼救,没有哭泣,一直低眉顺目,除了偶尔掠过的颤抖和几近透明的脸色,能证明她还活着。 “好,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办。”很快的,零给了lcf666肯定的答案。“我应该可以相信你的话,你会释放她吧!” “那是当然。”lcf666狐疑的看着他。“只要你们遵守承诺,我从来都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零站在一边,冷冷的说:“半个小时内车子就会到。” “我怎么能确定你们撤走了所有的监控?”lcf666瞪着他。“还有,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你是用什么方式逃出来,我们就是用什么方式查出这里。”零冷冷瞅着他。“这一招你会用,我们也会用。” “是谁?哪个人敢出卖我?是谁!”lcf666的声音立刻扬高。 “你的条件已经开出来了,现在我不需要回答你。”零双手抱胸的站在一边,仿佛接下的事已经与他无关了。 “你不关心她的生死吗?”lcf666威胁道。 零用凛冽如刀的目光冷冷射向他。“我已经满足了你开的条件,记得你刚才承诺过什么吗?” lcf666的眼里掠过暴戾之气,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儒雅,反而变得让人心生厌恶。 “如果你不回答,我就……” “杀了她?”零的口气变得更加冷静。“虽然我很在意她的生死,但我不会出卖我的伙伴,如果以一命换一命的原则来看,我会保持沉默。” lcf666的刀微微往上斜。“你不要以为我不敢……” “你很明白只要你杀了她,你就再也逃不出去了。”零继续双手抱胸。 “你身上根本没有武器,你拿我没办法!” “没错。”零淡淡一笑,那笑容却寒冷得让人颤栗。“我是没有武器,不过我有没有办法拿你怎么样,你大可以试试看。” lcf666后退了一步,夏婉清却一动也不动,就好像眼前的情况都与她无关,他们在讨论的也不是她的生死。 “阎硕,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的出生、你经历过的童年,还有你曾经怎么样的辜负过她……我都一清二楚。”lcf666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 零的双眸在刹那间变得深暗。“你不妨用你心理学家的专长,分析一下我的心理。” “看来我们都非常了解彼此。” “也许。”零冰冷的视线扫过夏婉清,又移向lcf666。 “但有些事你大概不知道。”lcf666在他的目光下,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比如她曾为了你自杀,而且还失去了你们的孩子……” lcf666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扬唇笑着。 夏婉清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 零挺直身子,脸上的线条益发严厉。他如石般坚定的目光紧盯着眼前那张笑到扭曲的脸,眉头紧紧拧起。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他那命令的口气,带着肃杀之气。 lcf666的笑容倏地停止,他的脸皮抽搐了一下,摇了摇头。“这是你们之间的私事,本来就与我无关,等我顺利脱险,你有的是机会亲口问她。” 零的锐眸望向夏婉清,在她那张几近透明的脸上,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他的心也因此开始发颤,双手缓缓的紧握成拳。 此时,他身上的联络器振动起来,由他戴着的耳机里听到长官的声音。“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零的脸色立即恢复一成不变的漠然,看着lcf666,镇定的说:“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跟我出去吧!” “我……可以信任你吧?”lcf666再度挥了挥手里的刀,警告的看着他。 零冷冷说道:“你除了信任我外,还有其他选择吗?” 一转身,他迳自打开地下室的门,走了出去。 第九章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让零变得疯狂的话,那一定就是夏婉清。 风和树站在零的办公室前,两个人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我看还是进去吧!”风几次想要打开办公室的门。 “不行,零并没有叫我们进去。”树沉稳的挡住他的手。 “可是特警小组和fbi已经接近目标,也准备行动了,这些事难道不应该告诉他吗?”风的眉心狠狠的打着结。 “他说过除非营救行动结束,不然不要打扰他。”一贯冷静的树也不得不提高语气。“风,你今天太暴躁了。” “我怎么能不暴躁?你也听到了吧?那个lcf666说夏婉清曾经为头儿自杀,还失去了他们的孩子!你知道这个打击对头儿来说有多大吗?”风压低声音怒吼。 “你还是回去陪小颜,她现在需要你的陪伴。”树的脸色也很苍白。 “我打过电话给小颜,她今天很好,而且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风的口气依旧充满愤怒。“她告诉我,一个女人如果失去孩子,那是天崩地裂的痛苦,如果同时失去了心爱男人的爱,那么即使活着,也已经是生不如死了。” 树听完他的话后,开始不语。 “不管怎么样,我们只能等待,等他愿意走出来,等营救的结果。现在,能让他冷静下来的只有夏婉清。”半晌后,树才缓缓的说道。 风的表情逐渐平静。“你说得没错,但是可以毁灭头儿的人,也只有她。”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零的办公室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股窒闷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我们经历过数不清的生死考验,而我一直都觉得头儿是金刚不坏之身。”树突然呢喃说道。 “打从在训练营里第一眼见到他,我也是这么想。”风露出苦笑,他曾经发亮的面庞流露出一丝沧桑。“我们这组都是台湾人,我想这就是他挑选我们的原因,头儿希望我们能和那些欧洲人、美国人一样,做出最棒的成绩给世人看。” “你知道头儿的过去吗?”树俊美的脸上掠过丝许落寞。“lcf666说过他的身世……” “我不想知道。”风毅然摇头。“我只希望他能够快点振作起来,有他在后面支援,我们不管遇到多危险的事,都会充满干劲。” “行动开始已经有半个小时了。”树看着手表,随即抿紧唇。“消息随时可能会传过来。” “头儿也在等待吗?”风的眼前浮现自己妻子温柔的脸。“树,我们可以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子,并且在一起,实在是件幸福的事。” 树抬起头,看着他身边这个一向不拘小节的同伴,眼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就是为了她们,我们才会在这里战斗,对于头儿来说,也是一样。”树握了下拳头。 “我相信我们的同事一样训练有素,绝对能完成任务。” 当风的话音刚落,他们面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树拿起电话。 “是我。”电话另一头是雪,她在行动总部做后方支援。 “怎么样?”树沉声问道。 她沉稳的声音缓缓的传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雷德夫伯爵的面容显得非常苍老,这个经历过许多风雨且总是予人强悍印象的男人,在今天却显露出从未有过的疲惫与虚弱。 他看着才刚被救回来夏婉清,她在医院打完点滴、做完检查才被送回伯爵府。 夏婉清的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她穿着家居的蓝色长袍,看起来不胜纤弱。 两人坐在沙发上,已经谈了很久。 “伯爵大人……教父,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把我交给警方吧!我知道现在说出来也不算自首,可是面对其他人我说不出来……还有,请你告诉阎硕,我不能答应他的求婚,请你把这个还给他。”夏婉清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力持平静的递给雷德夫伯爵。 “伊莲娜,我不会把你交给政府、警方,或任何人。”雷德夫伯爵用苍老的眼望向她,皱纹在额角上深烙。“你把戒指收起来,埃尔马上就会回来了……你和他好好谈一谈。” “不,我不想见埃尔。”她哀伤的眼里闪过慌乱。“还是让我保留尊严吧!不论该接受什么样惩罚,我都不怕……那是我罪有应得的。”她低下头,隐忍许久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就是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她没有哭泣的权利,因为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所以不管什么后果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不,这不是你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雷德夫伯爵突然间伸手掩住了脸。“是我造下的孽……如果不是我,六年前你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经历那么多的苦难……这全都是我的错。” “敦父,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夏婉清愕然的起身,在他身边蹲下,紧握住他的手。“我犯下不可饶恕的罪,你不要袒护我,那不值得……”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埃尔走了进来。 他深灰色的眼眸里闪着一贯的温柔光芒,只是他的眼角也微微下垂,显得有些疲倦和无力。 听到他的脚步声,夏婉清的话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变得麻木,痛苦如雷电般穿过她的身体,她不想面对埃尔,那个正直的、温柔的埃尔。 “父亲、伊莲娜,你们怎么了?”埃尔镇定的看着他们。 “埃尔……伊莲娜有话要对你说。”伯爵抬起眼,痛苦的看着儿子。 “伊莲娜需要的是休息,她经历了一些恐怖的事。”埃尔走到她身边,目光克制的望向她。在他的眼里,竟也有一抹深刻而沉重的痛苦。 夏婉清挺直肩,闭了下双眸,张开嘴想要说话。 “如果你要说的是关于你和lcf666的关系,我已经从阎硕那里知道了。”埃尔的声音更加平静。 她猝然回头,眼神充满惊惧。“阎硕?他说了些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他说什么,你如果准备好和他面对面谈的话,我会通知他。”埃尔一瞬不瞬的凝视她苍白虚弱的脸庞。 “不……”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我不想和他谈,我不想见他。” “可是他想见你。”埃尔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问,好似冰冷的阎硕本人在说话。 夏婉清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不,我不想见他,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没有那个必要,再也没有了……”她声音里有着脆弱和抽搐,还有一丝歇斯底里。 “埃尔,你先到我的书房来,我有话和你说。”雷德夫伯爵在这个时候插嘴。 埃尔的眼里有抹忍耐,他又看了一眼沉浸在痛苦中的夏婉清,然后才对父亲点了点头。 “伊莲娜,在我们出来以前,你哪里也不能去,听懂我的话了吗?”雷德夫伯爵慎重的叮嘱。 “你们不用为了我的事而想办法,我……” “这是我的命令!”伯爵厉声道。 夏婉清脸色苍白,定定的看着鲜少发怒的伯爵,她的眼里浮现淡淡的哀愁。 伯爵低着头离开,而埃尔静静地望了她片刻后,也转身离开。 夏婉清突然有种进退两难的孤独与寒冷,她到底该怎么做?有谁能告诉她?当一个人做错的时候,到底该如何才能弥补? 夏婉清等待着,等着一个可以给她指引的人。 而她等到的人,就是阎硕。 当伯爵和埃尔离开后,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恍惚出神之际,心里却有个微弱的声音说着,如果阎硕在这里的话……就当她不敢想却又不经意想起他时,他却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阎硕依然是那个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阎硕。 他无声地来到她的身边,默默地看着扑倒在沙发上的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冷寂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回荡在圆形穹顶之间。 夏婉清恍惚的回头,眼神茫然的落在他脸上,许久,她的眼珠都不曾转动过。 “你说什么?”看到他,她不但不惊讶,反而愈加的死气沉沉。 “关于孩子的事。”他眼里的冷漠被伤痛取代,紧抿的唇角泄露出他内心的波澜和痛楚。 夏婉清的眼眸终于眨动了一下,她眼神飘渺的看着他。“因为我也不知道……你相信吗?我并不知道自己做了妈妈,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跳下塞纳河,不会用那种方式让你痛苦一辈子!” 她的声音倏地停顿,但是她的话却在他的心里不断地回响。 夏婉清的唇微微上扬,竟然开始微笑,那笑容却是那么凄凉,那般悲哀。 “阎硕,我真的想报复你,那一天我找不到你,不论是手机、家里电话,甚至是e-mail……你都不听不接,选择漠视我,你那么绝情,分手的决心如此强烈。即便我哀求你,你还是转身离开我……” 她的目光变得迷离,改变她一生命运的日子,此刻又清晰的出现她的眼前。 那一天对于阎硕来说,也是个永远难忘的日子。不止那一天,还有之前的每一天……在他拒绝和她结婚,将她布置的房子重新整修,还向她提出分手时,他说了很多无情的话……他的绝情,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第二天我即将和埃尔宣布订婚,一旦公布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雷德夫是极具名望的贵族世家,我的父母也将出席,这个消息全世界都会知道……所以我不知所措,不断打电话找你,我求你再考虑和我一起面对伯爵和埃尔,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夏婉清不断的说着,思绪飘回痛苦的一日,再也停不住了。 “最后,好不容易你打电话给我,却是厉声警告我不能把我们的事告诉伯爵,不能让他伤心,不然你绝不会原谅我。”她的眼泪开始落下,因为见到他,泪水再也无法忍下去了。 “我当时好绝望,心里突然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如果我就那样离开这个世界,你会怎么样?失去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失去你就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阎硕的手紧握成拳,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所以,在下着大雨的夜晚,你跳进塞纳河。”阎硕深吸一口气,低沉的声音掩盖掉她痛苦的低语。“而我们只以为你离家出走……自杀……我从没想过你的绝望如此的深。我是个很自我的人,从不会替别人着想,也不了解你的想法……” 她深深地凝望着他,被他话里的痛苦所吸引。 此刻的阎硕,并非漠然的旁观者,他深切体认她的痛和她的伤,他的眼里有着深刻的悲哀。 他不再是那个冷漠的人,而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人。 “孩子……就是那个时候失去的,而你被lcf666所救。在那个夜晚,把你从塞纳河里救出来的人,是他。”阎硕全身肌肉紧绷,克制着不让自己被痛苦击溃。 他还有许多话要对她说,还有许多事要做,他必须保持镇定。 “你知道了。”她没有太多的意外,她知道当自己出现在地下室的那一刻,当lcf666说出关于她过往的那段话后,他一定会去调查,也一定会查出事情真相。 “可惜知道得太晚了。”他的声音有些懊恼,还有深深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 “当我知道失去孩子以后,我的心就已经死了。阎硕,那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的痛苦,起码我无法承受……都是我的错,我犯下的错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夏婉清泪水开始流泄,但表情却异常平静,望着她苍白几近透明的脸色,她看起来不像是活人,反而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是他帮我走出那段痛苦的时期,他用仇恨来鼓励我,他说那全是你的错,而我也开始那样认为。因为我不想承认是自己的错,那种痛我没有办法忍受……”她再度哽咽失声,无法继续说下去。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阎硕蹲下身,扶住她孱弱的肩。“我全都知道了,我了解他的个性、他的手段,他善于煽动人心,擅长将恶意植入人的心灵。” 他的眼神复杂莫名,其中有对lcf666的痛恨,也有对她的歉意,还有深刻的痛苦。 夏婉清颤抖了一下,因为他的触碰。 “这些的确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他轻轻地拉起她,然后用力将她拥进怀中。 她表情空洞的偎着他,惊讶他现在竟然还会拥抱她。 “不,那与你无关,我加入堕落天使,我帮助一个无恶不作的罪犯,是我让仇恨蒙蔽了心灵,是我甘愿变成他手里的棋子……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她的脑子渐渐清明,所有的思绪都变得清晰。 “当他在密道里劫持我,当我听到你和他的对话,看到你为了我而放下所有的武器时……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颤抖,明白是她让仇恨将自己变成魔鬼,同时也让自己走上一条不归路。 “我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正义永远都该战胜邪恶。”她平静的说,即使泪水还是溢出眼眶,却是彻悟的泪水。 “我们的法律并不是无情的法律,制裁本身不是为了让人毁灭,而是给予人新生的机会。小清,我会陪着你一起面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一切,放心,总会有办法的,世界并不是由绝望构成的。”阎硕将她拥得更紧,他的话中充满了坚韧的决心。 “可是阎硕,我绝不能让你为了我而背叛你一直遵循的法律与正义,你不能因为我而……” “嘘!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你会看到我所遵循的法律与正义,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打断了她急切的话语,抬起手替她擦去眼泪。 夏婉清茫然的看着他,眼里有着深深的疑惑。 阎硕坚定的牵起她的手,他决定,这一生再也不会放开她。 阎硕带着她走到伯爵府里最隐密的地方。 夏婉清从来不知道伯爵府的地下有这处密室。 当她在密室里看到那个人时,更加让她瞪圆了双眸,良久说不出一句话,也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痛苦和悲伤。 “埃尔,你在这个地方干什么?刚才你不是还和伯爵在书房里谈话?还有……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因为没有人向她解释,夏婉清终于还是问出心底的疑问。 是的,在这间密室里的人,正是半个小时前她还见过的埃尔。而此刻,他却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和一件洗白的牛仔裤,身上套了件黑色背心,静静地坐在这间还算宽敞的密室里,可那双眼却极为忧郁。 “阎硕,你把真相告诉她吧!”埃尔抬起头,对她微笑了一下,并且指着一边的双人沙发。“你们坐,想喝什么茶?” “埃尔!”夏婉清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抖,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看向阎硕,阎硕紧抿唇,眸色变得闇黑。 “这件事要从六年前……不,七年前说起。”阎硕向埃尔微微点头,两个男人交换了奇怪的眼神后,他拉着夏婉清坐下。“你必须耐心的听我说,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惊讶,也不要激动。” 夏婉清看看阎硕,又看看埃尔,她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些线索,但倏地又变得更加混乱,她只能点着头,焦虑的目光看着埃尔。 “你还记得你二十岁生日那一天,我带你去普罗旺斯替你庆生的事吗?”阎硕冷静的声音响起。 夏婉清点了点头,她怎么可能会忘记?就是那天晚上,她从女孩变成女人,并傻傻的开始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那天埃尔原本准备向你求婚,可是他却发现我们在一起的事。” 当阎硕冷静的声音暂停,她脸上挂着极度愕然的表情。“埃尔早就知道了?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都没有和我说,埃尔?”她看向埃尔,不由得感到慌乱。 “我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我觉得愤怒和被你们背叛。”埃尔看了眼阎硕,接过话题。“而后我做出了一件让我毕生悔恨的决定。”他的眼睛看似在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沉重。“我一直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下,所有人都说我是个温柔又听话的继承人,但是偶尔我也想叛逆一次。” 夏婉清不知不觉的握紧阎硕的手,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埃尔要说的话,也许会带给她更大的震撼。 “伊莲娜,当年你居然爱上了当时在我眼里一无所有的阎硕,那对我的尊严和自信是一大打击,如果是其他人也就罢了,但是却是他……那个我看不起的阎硕,他在我眼里只是保护我们安全的保镖,父亲收养他也该是为这个目的吧?当时有这种想法的我,实在无法接受你爱上他的事实。” 时间在三个人心里开始倒转,瞬间回到七年前,他们的青春岁月里。 埃尔的话消失在风里,而那些被她疏忽的感情与过去,又清晰的浮现在夏婉清的眼前。 “……我做出的错误决定是——我要杀了阎硕和你。”埃尔淡淡叙述的声音突然停滞。 时间静止着,夏婉清的眸中流露出惊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阎硕用力握紧她的手,在埃尔沮丧的低下头后,他继续叙述之后的事。 “一直以来都有人想打击伯爵,而透过他身边的人似乎就是最好的方式,因此有些人一直在诱惑埃尔,不止lcf666的堕落天使组织,还有其他现在知名的恐怖组织。埃尔在恨意驱使下,就选择了其中一个组织和他们接触,希望他们能够派出杀手来杀我们。”阎硕尽管听起来冷静,但说到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他们不会无条件答应。”夏婉清喃喃道。 “是的,他们要求埃尔做一件事——”阎硕抿紧唇。“和你一样,他也被要求提供情报。” 夏婉清的肩摇晃了一下,她看向埃尔,突然间开始明白了。 埃尔现在的心情和自己是一样的,饱受着良心的谴责,想寻求宽恕和解脱,但同时也痛苦不堪。 “在错误无可挽回之前,伯爵及时发现了这件事。”阎硕的声音变得低沉,那段过去正狠狠压迫着三个人的心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如钢铁般坚强的伯爵如此脆弱,他想要挽救自己唯一的儿子,所以他第一次求我……” 埃尔的表情起了些微的变化,脸部的线条变得僵硬。 阎硕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他求我和你分手。”阎硕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夏婉清不禁打了个冷颤。“而我答应了他,并不是因为他求我,而是那个时候我有自己的想法,比起埃尔,我无法给你稳定的生活,况且我不想那么早成立家庭,被一份感情牵绊住……答应他,不但能回报伯爵对我的养育、知遇之恩,还能帮助埃尔走回正途……”阎硕皱起眉,他的心情并不如声音那么镇定。 “所以,六年前你的出走,是我们三个人的错。我、阎硕、父亲……我们都要为此负责。”埃尔抬起头,眼神沉静的看着她。“阎硕很好心,省略了很多关于我的细节。”他讥讽的笑了笑。“被父亲知道以后,我仍是不知悔改,所以他只能派人看住我,我因此更加怨恨阎硕,也和他决斗过一次……” 夏婉清的手轻轻掩唇。让她感到强烈冲击的不再是关于她的部分,而是埃尔和伯爵,她竟然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 “那一天……就是你失踪的那一天,你迟迟不肯应允婚事,我很生气,所以约了他到尼斯的别墅决斗。”埃尔说道。“父亲知道以后,派人来阻止我们,所以阎硕就无暇顾及到你的心情,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也许就能及时发现你的出走,也不会让lcf666有机可乘。”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夏婉清放开阎硕的手,她平静的站了起来,走向埃尔。“今天可以把这些事情全部说开,我很高兴,但是……我也有错,不能把过错郡推给你们。” “还有一件事也要告诉你。”埃尔的神情突地变得激动。“lcf666救你并不是偶然的,他一直派人监视伯爵府的一举一动,所以他救你是早有预谋,我们之所以会找不到你,也是因为他刻意隐藏了你的行踪。” “就像有人监视你的行动一样,随时准备乘虚而入。”夏婉清这下才完全明白了。“埃尔,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失踪以后,阎硕很自责,而我终于了解自己犯下的错误,所以我发誓如果不找到你,就会一直待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哪里也不去。” 埃尔的话让她有刹那的疑惑。 “什么意思?我回来的第一天就见到你……”她猛地一震,回头看着一言不发的阎硕。“我想起来了,打我回来以后,从没见过你和阎硕同时出现在我面前。” “你一直都是那么冰雪聪明,应该明白了吧?”埃尔深灰色的眼里有着沧桑。 “你们在玩身分交换吗?也就是说……阎硕……你一直在假扮埃尔?”夏婉清回过头定定地望着她深爱的男人。“你并非一直住在那个地下室,你……” “你不要责怪阎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埃尔打断她。“我把自己关在这里,是我自己选择赎罪的方式,并且恳求阎硕扮演我,但阎硕并不想失去自我,所以他又以零的身分住在地下室里当做掩护。再加上你失踪和我的事也让父亲心力交瘁,他更无法接受我的决定,所以我拜托阎硕帮我这个忙。他是最好的变装高手,他也很了解我。” “伯爵知道吗?”这一切混乱让夏婉清更加难以接受。 在她失踪的这六年……不,甚至在她没有失踪前,就有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发生。她忽然想到,埃尔会主动提议带她参观“狩猎集团”,其实是阎硕在为他们之间制造机会。也许这个想法只是他无意识的行为,因为她知道他和她一样,永远都无法放下对彼此的爱——这一点,她现在非常的肯定。 还有那一次她请埃尔拖住阎硕是多么可笑的事,而阎硕提早出现,就表示他心里有她,他也想看到她…… 阎硕的爱,在此刻却深深的刺伤她,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未来了。 “因为不可能隐瞒得过伯爵,所以我曾经找伯爵深谈过一次。”阎硕终于开口,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夏婉清毫无血色的脸。“伯爵最后决定让埃尔自己选择。对外,我假扮成他的儿子,不让那些等着看伯爵笑话的人得逞,也让人知道伯爵和雷德夫家族是打不垮的。” 她沉默许久,目光在她生命里都很重要的两个男人身上游移。有一些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这就是为什么埃尔和阎硕没有同时出现过,为什么那天晚上她去敲埃尔的门,埃尔却不在…… “我留在这里是为了赎罪,虽然没有真的泄露情报而触犯法律,也没有真正帮助犯罪集团,可是我的行为却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但我并不是与世隔绝,阎硕有自己的工作,而该我尽的责任我还是会去完成它。而你回来以后的事,我也全都知道,我真心的希望你和阎硕可以和好。”埃尔平静的说着。 夏婉清的视线定在他身上。“埃尔,阎硕已经决定搬出地下室了,那你呢?即使要赎罪,也应该在阳光下,你拘禁自己其实毫无意义。” 她已经看清了自己眼前的道路,也明白自己未来的方向,而不再迟疑。 阎硕的眼神更加深邃,他站了起来,望着她的侧面。 “这个世界有公理、有人情、有正义、有法律……不管我是不是被lcf666利用,我的心魔让我做出错误的判断,我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以我要去面对。不管要接受什么惩罚,我都会微笑接受。”她回头望着阎硕,表情平静的笑。 “请你带我走吧,让你相信的正义来审判我。”清亮的笑容在她嘴角绽放,她笑得坦荡无畏。“关于过去那些是非和误解、痛苦和纠葛,就让它都过去吧!我们都是人,都会有冲动和迷惘的时候,也会因为无知而做出许多错误的决定。” 阎硕的双眸紧眯,眼神清澈却又有对她的心痛与怜惜。然而,他还是同意她的话,默默的点头。 “你们已经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了代价,现在该是我付出代价的时候了。”她笑着的同时,眼泪落下,但她还是努力的微笑。 一个小时后,雷德夫伯爵亲自将她送到国际刑警总部,陪同的还有埃尔·雷德夫和阎硕。 几年来,纠缠在四个人心中的过去,终于随着窗外的雨丝消散在空中。 未来,正在他们的眼前展开。 不管是福是祸,都要勇敢面对,这是他们共同的决定。 对于夏婉清来说,她要做的就是接受惩罚,并且永远的——忘记阎硕。 因为她知道,自己配不上这个男人,从过去到现在,她都配不起他。 他所承受的压力、遭遇的痛苦,她过去就不曾体会。所以,连她过去的责备,都显得无足轻重、毫无理由。 第十章 一个月后,“堕落天使”的案件在全世界掀起了巨大的回响,终于破获这么巨大的犯罪集团,也显示出正义的力量。 另一方面,由于夏婉清除了帮助lcf666越狱一事外,并没有参与过其他的犯罪行为,再加上她自首后十分配合警方的调查,因此转成污点证人,并成功得到特赦。更因为她的配合,“堕落天使”的所有分支都被催毁,许多多年来的悬案也终于一一解开。 其中包括x组的成员“雪”被人追杀的事件,原来也是lcf666策划的。 “真没想到那件事也是lcf666在幕后搞的鬼。”风不可思议的说。“他真的是个狡猾奸诈的人。” “按照夏婉清的供词,由于风接手的‘死亡之吻’事件让lcf666意识到,整个国际刑警组织里,最难对付的就是我们x组,所以当他听说那个落魄贵族想对付雪时,就想到借刀杀人这一招,先削弱我们的力量再说。”树的手里拿着资料。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自有道理。”雪美丽的脸上绽放亮丽的笑容。“lcf666注定要栽在我们x组手里,在‘英华集团’事件里,我们不止亲手抓住他,而且树还找到了今生挚爱。” “他想追杀你未果,也同样让你获得好的归宿。”在一边查卖屋讯息的树抬起头看着他们。“这样看来,因为lcf666,我们都各自得到了自己的幸福。” “树,你找到房子了吗?你老婆正好在我家,她和我老婆两个人似乎对头儿在普罗旺斯的房子很感兴趣,都赞叹头儿的好眼光。”风看完老婆的简讯后,无奈的开口。 “那里的确很美,我和石曜看上一座废弃的城堡,如果好好整修,一定会变得很美。”雪拿出指甲刀磨着指甲,悠闲的说道。 “我们是不是太颓废了?怎么都开始想着安居乐业啊?”树感叹着。 “我们又不是要退出组织,只是在工作上做些改变,比如训练新人、把我们的经验贡献出来、做后勤支援……”风很认真的说着。 “而且也不用在这里办公,如果我们都搬去法国南部居住……”树的目光落在电脑显示的一处位于蔚蓝海岸附近的房子。“你们看怎么样?” “我举双手赞成,现在越来越感到家的温暖。”风深深点头。 “但是还要看零怎么想,我们是他的组员,还是要由他来拿主意。”雪轻轻的说着。 “他肩上的压力太重,应该换一种生活方式。”风立刻说道。 树沉思了几秒,才道:“那也要看夏婉清的决定,头儿的幸福可是掌握在她的手里。” “他们到底怎么了?”风好奇的问。 “这就不得而知了,感情的事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懂的东西。”雪的视线落在自己的结婚戒指上。“只有当事人能解决,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他们这些本来不懂感情的人,也都是经历过一番艰难的寻觅过程,才能找到自己的真爱。而且她深信,如果是真爱,就不会错过。 普罗旺斯,是夏婉清梦里最常出现的地方。 一大片一大片的薰衣草和向日葵田、荒废后却更显岁月沧桑的古堡、羊肠古道,还有那座古朴但非常坚固,并且有着灰色外墙的三层楼房子。 此刻,她就站在这座房子的客厅里,环视着整修得焕然一新的内部——和她几年前怀着梦想,瞒着阎硕,独自把这里装潢后的场景完全一样。 他把这里还原了。 当他搬出那个地下室,当他不再需要假扮成埃尔,他把她的心愿还原在她梦想开始的这个地方。 “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吗?”阎硕站在她的身后,带着难得的笑容。 夏婉清的眼里闪过黯淡的光芒,她努力让自己微笑,然后回过头对着阎硕说道:“没有,一切都很完美。” “那么……”他大步走向她。“是哪里不对呢?” 她眼神忧伤的看着他,他果然是最懂她的人,她的任何情绪变化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哪里会有什么不对?埃尔重新振作起来,以前他都在密室里处理事务,再由你出面,现在他终于愿意搬出密室,自己去面对了。伯爵和我的父母也都谅解了我的过错,给了我重新开始的机会,你……”她微微停顿,目光不自禁的变得柔和。“你也愿意摘下面具,开始微笑了。” “那么你呢?为什么你现在看起来还是这么悲伤?”他单刀直入的问。 夏婉清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轻柔的笑了起来。 “我们谈一谈吧!从出事到现在,我们都还没好好谈过。”她握住他的大掌。“你知道我是间谍时的心情、当你发现我隐瞒你那些事时的感受……” 她的眼里露出期望。“还有那些关于你的事,假扮埃尔的生活、如何胜任两个身分……我都想知道。” 阎硕的眸子闪过几许笑意。“你自己也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当然知道她这些天刻意回避他,还有她眼里流露出的哀伤,透露了她要离开他的决定。而他,就是要来挽回她的决定。 此刻,她的眼神充满了犹豫与彷徨,还有无法掩饰的悲伤。 “现在的你,准备好忘记过去,然后和我重新开始了吗?那一天在塞纳河上,我看到了你的泪水,却没有得到你的答覆,我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因为那是让你伤心的地方,而我竟然选择了那个地方。” 夏婉清缓缓摇着头。“你并不知道……” 他的唇抿成坚毅的直线,拉着她的手走到窗边。 “小清,比起我自己的心情,现在你的心情更重要,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我全都会告诉你,而且毫无保留。”他打开窗户,窗外秋天柔和的阳光照了进来。温暖的、金色的阳光。 “当我知道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间谍时,我除了心痛外,还有愤怒。”他专注的凝视着她。 夏婉清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果然…… “你一定大受打击,你那么信任我,对我全无保留,还让我自由出入你的办公室和房间,甚至用我的生日当你房间的密码,用我们认识的那一天当做你电脑的密码,而我却……” “我的愤怒是对自己,而不是对你。”他及时打断了她的自责。“如果不是在你身上发生过那么痛苦的事,你怎么会替lcf666工作?过去的你从不会对我隐瞒任何事——应该说,过去的你甚至连撒谎也不会。” 她扬起脸,看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痛楚和毫不保留的坚韧。 “当我看到他劫持你,我真想立刻把你抢回来,但我知道他是多么谨慎的人,我也知道他暂时不会伤害你。加上我们装在他身上的追踪器还能发挥作用,所以不管他到哪里,我们都能找到他。”阎硕仰头迎向阳光,照亮了他一向阴沉的脸孔,也让他的五官变得柔和起来。 “我不值得你这样……六年前我看不出你和埃尔之间的变化,看不到伯爵的痛楚。六年后,我还是没有看到你的痛苦,你一直都在孤军奋战……不,你不要再说什么因为你的自私,也许那时候你真的那样想,但你会那么决绝的和我分手,却是为了埃尔和伯爵。”她伸出手阻止他说话。 “阎硕,我一直以为那六年我的痛苦无人能比,所以才想向你复仇。但其实比我更难过的人是你,你要面对的事比我多,你每天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因为所有人都把你当成支柱,伯爵、埃尔、整个x组和特别行动司……而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她吸了下鼻子,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我有信念支持,有朋友可以帮忙,有伯爵和埃尔的关心。”阎硕目光深沉的瞅着她。“你却是一个人,你的心里满是绝望,和你相比,我做着自己理想中的工作,而你却陷入了黑暗深渊里。” 夏婉清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为什么他能如此谅解她? “还有,你不要再把自己想得那么恶劣,你依然是我心里的天使,从来没有改变。即使误入歧途,但你身后的翅膀还是会带着你飞回来。”他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凝视她的目光充满了深清与温暖。 “小清,其实你并没有完全背叛你自己的正义。” 她有些愕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阎硕温柔的笑了起来——原来他也可以如此温柔,而且他的笑容好似春阳般和煦。 “你应该是在我的电脑里看到那个将lcf666引渡去美国的假计画吧!为了安全起见,我没有把正式行动计画做纪录,而是存在我的头脑里。但是当你发现你们被包围时,以你对我的了解,你就应该想到那个计画本身是个圈套。然而lcf666却问我为什么会找到他们,当我说我们也安插了内线时,他竟然相信了!” “那又如何?我当时是真心想要帮助他逃走,背叛就是背叛,我当时的行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你没有想到吗?”一抹锐利从他眼里射出。“如果你真的想帮他,就应该提醒他这是圈套,而且以我凡事小心的性格,一定会安排得万无一失,所以我必然有找到他的方式,所以当他劫持你时,他就不会相信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人员,他会要我坦白整个计画,并且问他身上是否有装追踪器。”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夏婉清的眼神游移起来。 “而且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我们有没有安插内线在他身边,你不会不知道。”他的声音略微提高。“就算你有心帮助他逃走,但你内心还是善良的,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而后我们能够顺利救出你,再度捕获他,就更证实了我的想法没有错,你并没有拆穿我对他说的谎言。”阎硕的声音深具说服力。 “我并没有你说的这么聪明……” “不,你有。”他认真的说。“当他劫持你时,你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就知道你的内心深处其实希望那是个圈套,你也希望我能抓住他。因为你想对他报恩,所以不得不做这些违背你良心的事。然而,你心里的正义也在提醒你那是个错误!你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善良呢?” 阎硕的心也在颤抖,她在那段时间里心灵受到的煎熬,他可想而知。 她悲伤的望着他,哀戚的眼神已经回答了他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我不能不帮他……他曾经救过我,而且在过去六年里他一直对我很好——我曾经那样以为。可是……可是当我回到你的身边之后……阎硕,我是有目的,而且是怀着恶意回来的。即使他不被捕,我还是会出现。我……”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倏地用双手掩面。 阎硕本来想搂住她,却极力克制自己的行动。他知道她还有许多没有释放的压力,以及很多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现在的他,只能做一个倾听者,让她把那些苦闷全部倾泄出来。 “我原来就准备要回到你身边,然后亲手搞垮你的组织。一开始的许多行为都是我刻意接近你的计画,而你也给了我很多机会,你透过你所伪装的埃尔,还有你自己,让我觉得接近你是件轻松的事,因为你是那么信任我……”她的眼泪从指间滴落地面。 “可是你知道吗?我甚至想过要杀了你……我想要杀你,阎硕……我还不够坏吗?先前你们抓住了他,我不得不改变计画,但我不能立刻回来引起你们的怀疑,所以又多等了半年,才让自己出现……我真的很坏,你绝对想不到那六年我变了多少。什么天使,我根本就是地狱里的人,我……”她凄楚而哀恸的告白,一声声都出自于灵魂的忏悔。 “我爱你。”阎硕平静坚定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用强势的温柔驱散了她心底的悔恨,用坚强的话语表白了他的心。 夏婉清呆站在原地,她放下双手,泪水潸然而下。 “你看着我。”他再次抓住她不住颤抖的手,深邃的眼神具有穿透力。“你看到我心里的你吗?你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吗?现在此刻,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共度人生。” 她的身体战栗着,心也战栗着。他在告诉她,不管她是谁、做过什么、想过什么、不论她是好是坏……他都爱她,并且要她。 他的心意仿佛铜墙铁壁一般,根本无法打破。 “让我们都放过自己,放过我们心里的罪恶感。如果一直不断的活在悔恨里,放开过去根本就是一句空话。”阎硕抓起她的双手,紧紧的握住。“即使你觉得自己要受到惩罚,要忏悔,也让我陪着你一起。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你,没有照顾好你和我们的小孩。”阎硕的眼里也刻着巨大的伤痛。 “小孩?”闻言,夏婉清啜泣了起来,想拒绝他的堤防全部崩溃了。“阎硕,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存在,如果我知道,我不会跳下去的,河水那么冷,我在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我甚至感觉不到失去了他……我怎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 阎硕伸出手,充满怜惜和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让她哭泣的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不,那不是你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只能说,他和我们没有缘分。”就算再怎么难过,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她。 “你说,他会上天堂吗?”她的声音破碎。 “会的,他当然会上天堂。”他的声音同样破碎。 “我真想看看他的脸,也许孩子是个女孩,也说不定是个男孩……”她痛苦的低语,眼泪不断急涌而出。 “小清,他现在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会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他知道的,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阎硕低头凝视她的泪眼。“如果他一直看到你哭,一定也会感到难过。” “是吗?”她神情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为了他,我们要振作起来。”他的手轻轻抹去她的泪水。 “我会振作的,可是……”她的眼里有着迟疑。“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值得你如此深爱,我没有自信。” “你是我的幸福,如果你想让我幸福的话,就要把自己交给我。”阎硕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用平静和自信的眼神安抚她仓皇的心。“我对你有信心,我知道你回来后对我的感觉是真心的,你的眼泪和你偶尔落寞的表情,都是你在挣扎的证据。而我,只是后悔自己毫不知情,没能替你挡去那些风雨。” 他温柔的话语、深清的目光、真诚的表情,以及宽厚的胸膛……正一点一滴融化了她的心,她如何能拒绝这个对她完全包容的男人? 而这个男人,还是她深切爱着的男人。 “你不用回答我,你只要点头或摇头。”他的语气变得强悍,拥抱她的手臂更加收紧。 她点了点头,但在转瞬间,她立即陷入了他编织出的晕眩里。 阎硕用他霸道的吻向她宣告着他们的未来,让她无法后退,也不能再后退。 爱情,有时就在手边,却随时有流失的危险。 所以对于阎硕而言,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握紧他的幸福,不再迷失自己的心。 爱她,和他的正义感及事业毫无抵触。 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就应该对得起自己心爱的女人。 过去,他没有做到。但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 重要的是那个会在前方等待自己的人。 夏婉清终于明白,即使她曾误入歧途,即使她折断了自己的翅膀堕入地狱……他还是会在明亮的前方指引着她回来。 从现在起,她要好好的爱这个男人,不再有眼泪,不再有悲伤。 他们要快乐的相守,直到天荒地老。 即使池们曾经互相康疑,即使他们曾经互相背叛; 可是只要还相爱,就没有什么好胆怯,更没有什么可以害怕。 在迷失的道路里,心与心靠近的方式,就是握紧你的手, 痛苦、煎熬、悲伤、绝望, 最后的最后,都会变成幸福的喜悦。 只要握紧的手,不放开。 编注: 欲知康少勋与童小颜的爱情故事,请见爱表现036——叛情记之一《枕边恶狼》。 欲知石曜与季默涵的爱情故事,请见爱表现042——叛情记之二《假面淑女》。 欲知卓清煜与余蓉微的爱情故事,请见爱表现049——叛情记之三《恶女天使》。 敬请期待棠芯最新力作! 后记 【艰难时刻 棠芯】 看到这个标题的读者大大们,千万不要因此而吓一跳。虽然标题上的“艰难时刻”的确说的是棠芯自己,但那也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前几天,我的母亲大人对我说:“棠芯,我给你提个意见,为什么你的后记里都是在写心情不好啦、情绪不佳啦、觉得烦躁啦……难道你就没有开心的事可以写吗?你就不怕你的读者看到后来都没有兴趣了吗?” 看来,我的母亲大人对此早已经很不满了。虽然我在一边偷笑,她居然看完了我所有的小说!这种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满足,让棠芯有些小小的骄傲呢! 虽然对母亲大人这个对小说超级挑剔的人来说,能看完我所有小说,极大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是她的女儿,所以出于对女儿的爱,她才会有如此大的耐心。 不过,我还是得意了好些日子,甚至忘记她对我说那段话的原意是什么。直到我再次写后记,写上“艰难时刻”这四个字时,才蓦然发现我又在后记里踩了母亲大人的地雷。 我仔细的考虑了一下,也翻出过去的书认真的看了一遍。的确,写快乐的事不多——大慨我觉得世上开心的事都一样,而不开心的事却各有各的不同。(这句话明显是抄袭,呵呵,请大家忽略) 也许真的是这样。开心的事在我们心里留下的痕迹,总不及那些烦恼或悲伤来得长久。而开心的情绪总是差不多,但烦恼却每次都不一样。 而且开心的事说出来后未必会更开心,不过烦恼或讨厌的事说出来,却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想法呢? 棠芯就是基于这种想法,所以常任性地在后记里经常提起一些不开心的事。但是,其实我的生活里有许多快乐和满满的幸福,家人、朋友都非常的疼爱棠芯,我的读者朋友们也时常会上松松网站去鼓励我。每次当新书出版,就是最大的幸福时刻降临时,此时融合着期待和忐忑,不过那种幸福的感觉真的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所以,幸福和快乐的东西我也许写得并不多,但是棠芯的生活也和大部分人一样,快乐的事、开心的事、伤心和烦恼总是交叉着出现,但总体来说还是幸福的人生啊。 今天想和读者朋友们说的艰难时刻,就是这个系列到了最后给我的感觉。因为加入了一些和过去不一样的元素,又担心大家是否能接受,也害怕是不是无关感情的内容写得太多,所以棠芯不断的在修改和思考。 基本上,在这一个月里,不论是睡觉、洗澡、吃饭、走路……都在思考着情节。之前可能埋下的伏笔太多了——第一次写这种前后有连贯情节的系列,而我在前期准备中或许有所不足和欠缺,因此前三本虽然还能顺利的完成,但最最艰难的时刻就是这最后一本了。 要把所有的线索都交代清楚,而且所有人物都必须拥有完整的故事,当然更不能放弃感情的主线,所以的确在安排上显得局促,也因此有过许多次的调整。 其实写作是件快乐又艰难的事,写了这些年,也开始回头审视这条路。一开始遇到的问题,和现在遇到的问题都会有所不同。所以这个夏天,算是一个小小的考验阶段。 难怪有人说,写作是件寂寞的事,因为是自己和自己的对话,没有人可以帮你,许多时候你也许会听从别人的意见,寻求别人的答案,但最后做决定的人还是你自己。 渐渐有了这些感觉,因此下笔的心态会比过去来得慎重。事物皆有其两面,慎重之后,速度自然会变得缓慢起来。 现在,当我写完的时候,真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且也由于很用心,对于结果还是有点小满意。所以想要回顾一下这个系列的写作过程,也为自己的心理变化留下一些痕迹。 人生总会遭遇许多瓶颈的时候,当冲了过去就会在眼前发现一片新天地。而棠芯现在就有一点这种感觉,冲破的瓶颈可能未必体现在我的文章里,因为我不能说自己有什么进步,但起码我的心态变得更平和了,也更能承受压力了。 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未来,也必须要不断的提升。心态,应该就是最大的助力,帮助我们不断的向上。 深夜时分,可能语气渐渐有点沉重了,因为万籁俱寂的时候,就会比较能沉得下心,心态也不会很活泼。 大家就随便看看吧!以后如果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棠芯也要先记录下来,然后在后记里和读者朋友们一起分享。 最后,希望大家可以喜欢这个和以往有些不一样的系列,希望大家喜欢这个系列里的每一个人,而且千万不要觉得写得过于沉重哟……如果觉得沉重,那么也请上松松的网站给棠芯留言,告诉棠芯。 大家的留言,棠芯都会认真看过的!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