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皇》 第一章 夜已至,客栈内大半的客人都已经用过膳,只剩下几桌喝酒聊天的。这金沙城人口密集,到夜里还是热热闹闹,不若乡下地方寂静。 客栈内还有几桌客人,话声阵阵起落,反观角落靠门的这桌,却安静得出奇。这桌坐了两个人,一个戴着斗篷的中年男子,身穿玄色衣服,眼神既沉稳又内敛,即使手里的筷子在动,眼睛依然观察着四周。而坐在他旁边的女子看起来就单纯许多,一双圆润的眸子漾着水色,睫毛又长又鬈,像是个娃儿似的,让人忍不住多瞧两眼。 “公……”中年男子才开口,就引来少女的瞪视,他赶紧吞了下口水,改口道:“小姐,晚膳也用过了,该休息了,我已经请店家备好了上房。” “王叔,下次你可别再喊错了。”被称为小姐的少女声音柔细中带点清脆,煞是悦耳。“才刚入夜,难道要睡觉了?我们这段时间几乎都在马车上过,今天好不容易进城,我想去晃晃。” “小姐,这金沙城虽然热闹,但是夜里龙蛇杂处,还是少出去——”王祥劝阻着。 “我千辛万苦从宫里跑出来,总不会是来这里睡觉的吧?如果你担心,就跟来呗!”少女说着就起身。 王祥除了赶紧付了饭钱跟上,实在没有其他选择。他是这位小小姐的护卫,对于她的爱玩习性也已经很习惯了,但是每次总忍不住想劝阻。他知道小姐在宫里是太寂寞了,所以才逮到机会就想出宫,这回更是往南到达了金沙城,希望皇上发现时不会太震惊,更希望回去时他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 夏絮乐身上穿着浅绿色的衣衫,在夜里并不难认。她脚步轻快走在前头,王祥则谨慎地跟在后头。 “王叔,你说过金沙城是东方夺的老巢,那么我们该怎么找到他?”夏絮乐忽然顿了下脚步。 “东方夺?我们为什么要找他?”王祥眉头一皱,满脸不认同。 “我好奇,想见见他。我出宫前几天才听到皇兄跟李丞相在聊盐税的事情,听说这家伙很嚣张,皇上数度召见都不肯进京,我倒想瞧瞧他有什么本事。”夏絮乐边说边撇嘴,显然对这个人颇不以为然。 “小姐!”王祥赶紧挡住她。“这人不是你可以惹的。不仅是因为他的权势倾天,更因为我们现在是在金沙城而不是在京城。就连皇上都不会轻易去动此人,公主还是……” “什么权势倾天?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卖盐郎,难道他的势力能比我皇帝哥哥大吗?”夏絮乐可不服气了。 “朝廷多年前就想将盐的买卖收归国有,由官方来运输、销售,可是自从东方夺掌握了八成的盐商之后,这件事情变成了不可能。更何况东方夺手里还握有漕运的势力,光是盐就让他权势不可度量了,自从他将盐与漕运都握在手里后,就连朝廷也没办法对付他了。”王祥尽量解释着,希望打消小姐的好奇。 可是他的话却让她更感兴趣了。 “你是说东方夺除了掌握了盐商,还掌握了漕运?难怪皇兄看起来一脸无奈。我还想此人如此傲慢,怎么不派人拿下问罪呢!不过再怎么说这些买卖也归朝廷管,他东方夺怎么可以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说到自己崇拜的皇帝哥哥,她的心偏哪一边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兹事体大,小姐还是不要介入为妙。再说,若真惹出什么事来,恐怕消息很快会传回京,小姐的南方之行恐怕会提前结束。” “好啦,我知道了。但我想去码头瞧瞧,据说这金沙城的码头船只多到数不清,什么南北货物都有,我想去瞧瞧。” 金沙城位于沙江与樊江的交会处,是一处重要商城,商业活动非常的热络,所有人都觉得到这儿来跟淘金没两样,久而久之这儿就被称作金沙城了。 除此之外,沙江的沙泥多,如果商人运货从樊江过来,必须在金沙城换船,换成吃水浅的船,才能将货物运往沙江沿岸的其他城。所以金沙城的码头就成了最热闹的码头了。 “那好吧,不过小姐得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王祥忍不住唠叨。 夏絮乐只回头看了他一眼,王祥就知道她又嫌他唠叨了。 其实他保护这位十四公主已经好多年了,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皇宫内院本就寂寞,加上十四公主的娘亲死得早,平日除了现今当上皇帝的五皇兄之外,少有人会去找她。而今她唯一亲近的亲人忙于政事,一个月都难得去探望她一次,所以她会觉得寂寞也是正常的。正因为如此,当公主千方百计想出宫时,他才没有尽全力阻止。 他也很清楚这小主子的性子,若真打定主意做什么事,十匹马也拖不住。好在公主虽然有些娇气,但还是个为身边下人着想的主子,若在旁劝着,她倒也不会惹出什么事。只是在京城晃晃是一回事,跑到南方来却又是另一回事,希望皇上知道后不会砍了他脑袋。 “哇,这边好热闹呀!”夏絮乐一到了码头边,眼睛都亮了。 码头上停满了各种船只,大大小小,各式各样都有。每种漕船载运的货物也各自不同,此时虽然已经入夜,但码头处处点上火把,还是有很多人在搬运货品上下船只。更别说更往内岸一点,那些各色各样的小吃摊了。 虽说京城也很热闹,但是可从来不是这等景观,夏絮乐唇边的笑意不减,脚步加快了,好像不快点会赶不上眼睛的浏览速度。 “小姐,码头的人很杂,千万要谨慎。”王祥近身保护着她,生怕跟丢了小姐,或是让粗俗的码头工人碰撞到她。 夏絮乐带着欣喜、好奇的目光在看到那一整排整齐的船队时停住不动了,就连脚步也停了下来。眼前一字排开,起码有近十艘的盐船停靠在一起,而船上飞扬的旗子全都印着一个太阳标志,上有“东方”二字。 “这些都是东方夺的船?”她望着整排看来声势浩大的盐船,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传奇人物的势力。 盐船的特色是底平舱浅,吃水不深,如此才能够在江面快捷行驶,除此之外,还有不错的装载量。当然这船不运盐时也做一般漕船运货使用,但是因为盐的价值高,为了避免被劫船以致损失惨重,因而金沙城码头这些盐船的体积都不是非常庞大。即便如此,十几艘船排成一列,那阵仗还是十分吓人,光想到这些船上装载的盐价值连城,还是令观者瞠目。 “小姐,请不要再过去了。盐船的货价值连城,通常商家都会雇人看守,不小心点恐怕会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我们还是谨慎点。”王祥低声说话。 夏絮乐原本也是要听从建议停下脚步,但是其中一艘船船尾的骚动让她忍不住又往前踏了几步。“那些人看起来怪怪的,他们在搬盐袋,可是打扮跟船工都不一样。王叔,你看是不是有人也看东方夺那家伙不顺眼,准备阴他了?” 王祥一看,果然如她所言,在船尾光线比较暗的地方确实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移动着,人人扛着一袋盐,陆续摆放上暗处的推车。 “公主,我们快走!”感觉到麻烦即将上身,王祥一把抄住主子的手臂,正想施展轻功迅速离开时,忽然出现了一批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想跑哪去?有胆在盐皇眼皮底下造反,就要有胆承担!”来人一喝,顿时四周刀声剑影难绝。 刚刚正在搬盐袋的几个人,连同王祥跟夏絮乐,全被围剿了。 “是误会,各位!”王祥出声阻止,但是拳头跟刀剑可不停地朝他招呼来,他只能尽量护住主子。 “喂,你们没长眼啊?捉错人啦!”夏絮乐生气地喊,愤怒地夺过一把刀,朝围捕她的人一阵不客气地猛砍,可惜她的功夫太粗浅,没两下就被擒住了。 来人拳脚功夫都不弱,王祥面对围攻又得护住主子,根本施展不开来。没多久他们两人就跟那群偷盐的家伙一起被抓了。 “放开我!”夏絮乐生气地朝那个绑住她双手的人吼,眼底全是怒火。 谁想到人家连甩都不甩她,直接押着她朝其他人喊:“都带回去,主子要亲自审问。” “喂,你们这些人……”夏絮乐见人家不理她,继续叫着,没想到一团布料塞过来,将她的嘴给堵死了。 这下她除了用目光杀人之外,连怒吼都不成了。 可恶,早知道就认真一点练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夏絮乐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一块破布,连同其他被抓的人一起被拖着走。押解的人显然很有经验,也有备而来,领着这群被缚住的人穿梭在巷弄间。 夏絮乐走得不情不愿外加一肚子火,她逛都还没逛到,就被莫名其妙地绑起来。她倒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捆绑皇亲国戚,到时候她让人砍掉那家伙脑袋时,恐怕这主谋者会跪地求饶吧? 就在她思索间几人被带进一处大宅院,在宅院中穿梭,转得她快要眼花,才获准停了下来。 “人逮到了,主子呢?”负责押解的头儿低声问门口的人。 “在里面等着呢!”那人回答,顺便敲了两下门,然后将门打开。 一入眼里的是碧丽辉煌的大厅,看得众人都目不暇给。夏絮乐的眼眸扫过厅里的设置,不仅家具看来极为豪华奢侈,连围幔的布料都极为精致昂贵。这屋里有几道从梁顶直垂而下的布幔,将屋子搞得神秘兮兮。 夏絮乐诧异着这人不知是何来头,瞧这大厅竟布置得比皇宫内院更为豪华气派,这种手笔恐怕不是一般富商可以做到的。像这些围幔上面的精致刺绣,手工精巧,其等次甚至比贡品都要好,一般人有钱都难买到。 “进去!” 押着她的人从她背上推了一把,害她踉跄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然而她直起身子的第一件事却是转身狠狠瞪那个推她的人,害那人还愣了一下,差点脱口道歉。 “规矩点,否则有你苦头吃,咱们主子可不会因为你是姑娘而心软。”那人抽掉她嘴里的布块,低声警告。 夏絮乐还是瞪着他,下巴微微仰起,恍若落难的不是自己。 “近日偷盐的人就是你们?难道不知道那是谁的船,谁的地盘吗?”说话的人站在大厅正中央的躺椅旁。 顺着话声,夏絮乐才有机会发现那躺椅上斜倚着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至今不发一语,人虽闲适地倚靠在宽大的躺椅上,如缎的黑发也直披而下,只简单梳了个髻,髻上除了一块红玉之外别无他物。而他身上的衣物虽华丽,却连衣襟都没系紧,袒露出一大片精壮的胸膛来。 即使不发一语,他的威胁性看起来还是远甚于这屋子其他人。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眸色里的慵懒并不会让他看起来温和,顶多只让人联想到休息中的豹子,依然随时会置人于死地。 “你是谁?居然敢绑架我?”夏絮乐比谁都先开口,她问的也不是站在躺椅旁开口说话的人,而是那个兀自享受仆人扇风服侍的男人。 男子的眼神一敛,一闪而逝的精光扫过她的脸,看到她双手被缚于身后,胸膛却挺得比其他人都高,腰杆也打得比谁都直时,眼里闪过了一抹玩味。 这女子忒大胆,人都成了阶下囚了,还敢质问他是谁。瞧她的容貌,细致的五官配上吹弹可破的雪肌,看起来就该是个柔若无骨的女子,被男人养在深闺中,好好地保护着,可是她这脾气,似乎半点都不稀罕被保护。这女子的态度比她旁边一起被绑来的男子强硬多了。 他的目光才淡淡地扫过那个押解她的人,那人就赶紧回答:“我们抓这些偷盐贼时抓到的,虽然是女的,但还是抓回来了。” “喂,明明是你们蠢,抓错了人,还想狡辩?”夏絮乐毫不客气地讽刺。 旁边也被绑住的王祥赶紧打断她,上前一步说话。“我想这其中有误会,我们只是刚巧路过,并不是跟这几位一道的,更没有偷盐,请这位公子明察。” 那人闻言只是淡淡地看了王祥一眼,随即朝手下点了下头,几个人立刻上前将被绑住的大贼小贼全给拖了出去,只剩下夏絮乐留在原地。 “喂,你要把我王叔带去哪里?可恶,快放开我!我警告你……” 夏絮乐话都没说完,更别想把威胁付诸实现,人就被推了几步,直往那家伙而去。由于双手被绑在身后,她连伸手去撑住自己的机会都没有,颠簸了几下,整个人趴倒在那张躺椅前,实在狼狈不堪。 她气恼地努力平衡着身子,好不容易抬起头,却撞上一双冰凉的瞳眸。 那双眼睛深邃而漂亮,眼尾还微微扬起,若不是那两道浓眉,这张脸会显得太过阴柔。只是那吸引人的眼睛毫无温度,望着她的眼神也毫无怜悯可言。 他由上而下的看着她,双手被绑的她,简直像是趴跪在他脚下。顿时间她气愤地胀红了脸,恨不得一口咬下他那个碍眼的笑容。 “大胆刁民!”她怒斥,努力直起身子。 只见他一边的眉毛微微掀动了下,然后在她眨眼的瞬间,他的手钳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紧扣在他胸前。 夏絮乐被吓了好大一跳,她什么时候被这样轻薄过了?更别说是被拉靠在一个男子身上。 “放开我!你放开我!王八蛋……”她胀红着脸努力挣扎。 但她的挣扎一点用处都没有。虽然他碰到她的地方只有那只扣住她下巴的手,但她怎么就是挣不开,反而让自己像只撒娇的猫儿,在他胸口磨蹭。 “我会让你后悔的,我要让你被千刀万剐!”她回瞪着他,咬牙威胁道。 没想到他的反应竟是仰头哈哈大笑,夏絮乐愣住了。 她的话有这么好笑吗?难道她在他眼底是个笑话吗?这男子简直是傲慢到无法无天了。就算她不是公主,强抢民女也是有罪的。 感觉到他连胸膛都在震动了,她恼怒地抿嘴,眉头紧锁,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气势,可惜在他那张狂的笑声中,那武装出来的镇定也逐渐崩盘。 “想将我千刀万剐的人不只你一个,但我倒想看看以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实现你的威胁。”他说着,那扣住她下颚的手指一滑,掠过她细致的肌肤。 他觉得太有趣了。近看这女子,杏眼圆润,睫毛又长又翘,鼻梁细挺,双唇丰润,活脱脱是个吸引人的美人儿。她的身子纤薄,若不是眼里的光芒太不驯,他还真会误以为她是个柔弱女子。对于她的不驯大感兴趣,他倒想看看,她能撑得了多久而不被他摧折。 他那近乎温柔的轻柔抚触让她一时闪了神。就在那极短的刹那,他俯向她,薄唇攫住她那微张的嫣红,肆无忌惮地侵入她的檀口中,以一种过度理所当然的亲密侵入了她。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 那双圆滚滚的瞳眸睁着,而那个吻她的男人也没闭上眼,四目交接,彼此不仅声息交错,连对方的睫毛都可清楚看见。 他的眼中充满了挑衅。 而他的唇则坚定地吸吮着她,蹂躏着她从未被侵犯过的唇瓣。 这个吻又长又久,简直是另外一种钳制。她愤恨地瞪着他,眼里因为羞愤而泛出薄雾。 他的力道放松了些,动作不再那般粗鲁,但还是没有放开她。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趁此空隙,一张嘴就往他唇狠狠咬了下去,然后双眼还挑衅地瞪着他。 他几乎微笑起来。 夏絮乐尝到嘴里的血味,知道自己咬伤了他,但他竟然丝毫不放松,就着她咬住他的嘴舔吻了起来。血在彼此唇齿间流淌,他的引诱跟掠夺却不打算停止。 他舔她的方式好……邪恶!她感觉脑子开始晕了起来。 她的眸子微闭,觉得自己大概快要厥过去了的时候,他放开了她。 她缓缓从他身上滑下去,跌坐在地。 她急促地喘息,以避免自己真的昏了过去,靠坐在他的椅脚边,她这下子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她的唇边还挂着他的血。总得知道敌人的姓名,以后要派人抓他去斩才不会抓错人。 “我的名字?”他站起身,走下几个台阶,蹲在她面前,与她平视。“记住了,把我的名字刻进骨血里,永远都不要忘记。” 她抬高下巴,抿紧嘴回视他。 他嘴边扬起一抹狂肆的笑,那被咬破的薄唇此刻看来十分邪魅。她还来不及有其他反应,他就贴靠在她耳边,轻轻地吐出三个字。 只见她瞪大了眼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他则哈哈大笑,转身大踏步而去。 虽然他的声音极轻,却在她胸口投下了巨石般漾起了滔天巨浪。 那三个字是——东方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夏絮乐被关在府里的牢房里,就这样过了一夜。 虽说是牢房,但是环境并不脏,除了有木栅栏限制了行动之外,里面还有简单的家具,跟客栈的客房差不了多少。 被限制了自由,按照她的脾气老早掀翻了屋顶,但她整晚都安静得很。她不知道王叔被关在哪里,也没见到其他被抓的那些正牌偷盐贼,就算想说话也没对象。她整晚靠坐在床上靠墙处,眼睛只要一闭,眼前就浮现东方夺那可恶的脸,害得她整晚没睡好。 就这样,过了一夜。 天亮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打开牢房门了,来人正是昨天站在东方夺旁边那个男子。 “你们又想干么?”夏絮乐连动都没动,充血的眼眸盯着对方直瞧。 “呃,得罪姑娘了,至今尚不知姑娘贵姓,在下杜正旗……”他的自我介绍忽地打住,因为她看起来一副不想听他说话的模样。“我们已经查明姑娘与那位壮士确实与此次盗盐事件无关,所以……” “来赔罪了?”夏絮乐冷哼。“东方夺呢?他怎么不敢自己来?” 想到昨天被他羞辱的画面,她还是气得牙痒痒。这男人简直嚣张到不像样,皇兄应该找人砍了他,接收他手里的盐务与漕务才对。像这样的人,皇兄居然还数次召见他?真是太过抬举了。 “呃,姑娘对不住了。这是白银十两,希望可以弥补您的损失。”杜正旗从袖袋中掏出银子,其实他们可从来不曾“补偿”过误抓的人,这可不是主子的行事作风。 “我又不是乞丐!”她一手拍掉了他手里的银两,闪过他直接推开牢门走了出去。“我王叔呢?” 说话时,王祥已经从走廊另一端走了过来,朝她喊了声“小姐”,关切的眼神赶紧探视她是否受到伤害。 她朝王祥微点了下头,表示无恙。随即头也不回地说:“叫东方夺给我小心点,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必然实现我的承诺。”将他千刀万剐! “呃,在下会转告主子。”杜正旗不敢问她的承诺是什么,看她表情应不会是好事就是。 夏絮乐挺直了腰走出牢房,看起来像是来巡视的官员,一点都不像刚刚被关过。一直到她走出去,都没发现转角有双闪动着奇异光芒的眼眸在暗暗注视着她。 而王祥走在她身后,跟着她走出了牢房,然后在绕过重重回廊之后,终于出了东方夺的府邸。 “王叔,你知道昨天那个嚣张的家伙是谁吗?”夏絮乐忍不住缓了缓脚步问。 “刚刚听到小姐的话,是东方夺?”王祥沉声问。 他昨天就猜到此人必定是个重要的人物,一般的富商巨贾可没有这等气势,他甚至觉得东方夺身上的霸气浑然天成,简直天生的王者之姿,莫怪乎人家会称他为盐皇。 “我还真是不敢相信,我一直以为东方夺起码五十几岁了,这家伙根本……根本太年轻了!”夏絮乐到现在还忘不了昨天的震惊。 她一直以为大家口中说的很难搞定的人物,能够揽这么多权势,赚这么多钱,年纪想必不会太轻,谁想到居然是个不满三十的男子? “我也很惊讶,原来东方夺如此年轻,但我看他气势,应该确实是东方夺本人无误。小姐,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金沙城,多跟这人有接触不见得是好事。”王祥劝道。 “我为什么要躲?要不是怕被我皇兄抓回京城,我早报官抓他去坐牢了。他就算不是冒犯皇亲国戚,也是强抢民女,我告死他都可以。”夏絮乐忿忿不平地说。这人府里居然还有地牢,可见得他也时常按自己喜好刑求他人吧?真应该把他抓去关,让他也尝尝牢饭滋味。 “小姐,虽然小姐嘴里生气,但也知道这件事不宜闹大。皇上正在为盐务无法收归国有而烦恼,这时候——” “我知道,我又不是笨蛋。”夏絮乐赶紧打断他,有时候王叔唠叨起来也很吓人的,她可不想让他发挥功力。“王叔,我饿了,咱们去吃点好吃的吧!” “嗯,先回客栈梳洗吧!小姐肯定累坏了,没待过这种地方吧?”王祥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感到自责。好在东方夺查明了真相后放走了他们,否则如果真要暴露出小姐身分,那这件事情肯定会闹大。 “谁教我爱玩呢!出了皇宫总有些无法控制的事情,咱们就随遇而安吧!”夏絮乐还反过来安慰他。 王祥苦笑了下,真想劝公主回京城去,但他知道她不会肯的。 看来需要随遇而安的人是他吧…… 第二章 原来,想要随遇而安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夏絮乐跟贴身护卫王祥累了一晚,被关在私牢里都睡不好,毕竟当时他们都不清楚东方夺会怎样处置。即便她是当今皇上的亲妹子,但若真要闹到把身分说出来才能罢休,那也够呛了。所以两人回到客栈后都觉得很累,梳洗后就在客栈叫了几样简单的饭菜吃了。 没想到还不能享有平静,连好好吃顿饭都不成。 “王叔,你会不会后悔跟着我出宫?”夏絮乐乏了,只吃了几口饭菜就吃不下了,手里的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菜,有点意兴阑珊。 “如果我不跟着出宫,公……小姐会放弃吗?”王祥沉静地回问。 夏絮乐摇了摇头。“虽然昨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很不开心,但是闷在宫里更无聊。还有那个东方夺,我一定要想办法报仇……” 她的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影就站到了他们桌旁,打断了她的话。夏絮乐不爱被打扰,望向来者的表情就不是太好看。 “呃,姑娘,打扰了。”说话的是两个男子中高个子的那位。“我们兄弟观察了姑娘许久,姑娘应该是外地来的吧?是哪儿来的?北方吗?我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北方姑娘。” 夏絮乐上下打量这两个家伙,看他们笑得有些猥琐,就不想开口说话,于是转头朝王祥点了下头。 王祥站了起来。“两位,我们家小姐不喜欢人打扰,请回。” 王祥持剑的手直接横摆到两人的胸前,拒绝与威胁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只是打个招呼,认识一下好做朋友,反应需要这么大吗?”这次说话的换成矮个子的。 夏絮乐连看都没再看他们,缓缓端起桌上的茶杯,兀自喝起茶来。 她的衣着虽然没有非常华丽,但眉眼清秀可人,举手投足间亦充满了几分贵气,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几天虽然都有人注意她,但敢这样上前来唐突的倒是只有这两个。 “今天姑娘我心情不好,你们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了!”夏絮乐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两个男人有点被她的威严吓住了,身子差点要往后退,但又忽然察觉这样的动作太丢脸,赶紧稳住。 “什么姑娘这么刁钻,有什么好骄傲的吗?跩个二五八万,要知道这可是咱们兄弟的地盘,得罪了我们,有你们受的。”高个子还在呛声,小个子在旁猛点头助阵。 夏絮乐倏然起身,一掌就直接拍向说话的家伙。 那高个子被她的动作吓到,连躲都忘记躲,胸口就受了一掌。同时王祥也踢开了椅子,拔出手里的剑,开始攻向那矮个子。 基本上这两个可算是地痞流氓,但是身手可没东方夺的手下好,所以这对主仆像是有了送上门的出气包,一时间打得火热。而这两个来搭讪的家伙反而被打得狼狈不堪,没多久就窜逃了。 “小姐,没事吧?”王祥收起手里的剑,回头望向她。 夏絮乐摇了摇头。 “该感谢他们,我现在心情好多了。”说完她还坐回桌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把刚刚根本没填饱的肚子给喂饱。 这天他们吃过饭后休息了一阵,剩余的时间都在金沙城里随意逛逛。不过夏絮乐已经没昨天的好兴致,所以连码头也没再过去了。 天黑了之后,她就很乖地回到客栈,没再要求要再继续玩耍。 回到客栈时,看到早上来烦人的两个男子,但夏絮乐仅是凉凉看了他们一眼,就见那两名男子消失于人群中了。 “王叔,你昨天累坏了吧?今天早点休息好了,我先回房了。”夏絮乐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王祥也跟着回到位于她隔壁自己的房间。 夏絮乐早早梳洗完,就躺上床去准备睡觉。但是翻来覆去好几回,睡意就怎么都不肯上身。 其实她的身体已经累了,眼皮也酸,但是闭上眼意识还是很清楚。她忍不住想着今天出去逛后,才知道东方夺在这金沙城真的有极大的势力,到处可见挂有东方字样的店铺,这家伙难道除了卖盐,还拥有了这个城不成? 也对啦,盐是种高价商品,加上他独揽了八成以上的盐务,那么爱卖多少钱还真得看他高兴,这样不富可敌国也怪。可是把府邸布置得比皇宫内院还豪华,这就太招摇了吧?这家伙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内敛吧? 想到他脸上那可恶的笑容,现在连他那双浓眉,那挺直的鼻梁,那好看得过分的眼睛跟那可恶的薄唇都如此清晰,她甚至可以看到他缓缓朝她俯下时嘴角带着的那抹调侃的笑。 刺眼! 像是猫在玩弄老鼠,明知道老鼠没地方逃,硬要用猫掌拨弄它几下,看老鼠会不会惊慌地窜逃。 她就像只笨老鼠,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就连他的吻都是蓄意的挑弄,他舔吻她的姿态狂肆放浪,他的侵犯是那样理直气壮。想到此,她就忍不住气愤地坐直了身子。 “可恶,东方夺你给我滚开啦!” 她抓起枕头朝空气猛力挥了几下,弄得自己气喘吁吁,这才懊恼地扔下枕头,趴在床边轻吟了两声,这才放弃让自己入睡的念头,拉开床帘下了床。 她套上外衣,拉开门正想喊小二帮她打盆冷水来,却看到外面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子,正趴在隔壁王祥的房间前。 “你们在做什么?”她警觉地发现到这两人是早上来找碴的高个子跟矮个子,随即朝他们挥出一掌。 不过这次他们有所防备,侧身闪了过去,同时手里的吹管也“咚”一声落地。 “你们……”夏絮乐蓦然明白他们正在干什么。如果王叔真的在房里,恐怕此时已经被迷烟摆平了。 她还来不及喊出声,这两人就像是有备而来,一个绕到她身后,用一块帕子捣住她的嘴,另外一个则掏出绳子准备捆绑她。 夏絮乐在昏迷之前还用眼睛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吓得那人手里的绳子差点掉了。而她最后一个念头是,早知道不要阻止王叔带多一点人出宫,早知道不该为了怕人多麻烦,怕人多招摇容易被皇兄找到,而坚持只带王叔一个。 帕子里的迷药药力惊人,她很快地软倒。 “还不快过来绑人,想要弄得大家都听到吗?”高个子催促着。 “好,大哥。这娘们还真难搞定,我刚才还以为迷药没效呢!”矮个子边捆绑着夏絮乐的手,一边抱怨着。 两个人很快地绑好了人,用扛的将人扛出客栈。 “大哥,忘记搜这娘们的包袱了,肯定有很多银两。”矮个子边跑边说。 “没时间了,万一她隔壁的那个家伙醒了,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说把她卖掉了我们也有钱拿,这姑娘长得可真美,应该可以卖个好价。呵呵呵,总算没白做工了……” 两个人虽然觉得这姑娘很美,但他们是熟门熟路的地痞流氓,很清楚不该将这人留在身边太久,毕竟她身边那家伙可不是容易搞定的人。所以赶快将人脱手,赚笔钱跑去躲起来快活,才是上上之策。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码头边,一整排的盐船停靠着,看出去就是一整片辽阔的江河,给人霸业千秋之感,站在自己的商船上,东方夺双手背在身后,望着这一片他用尽心力打下的商土,心里的满足感已经消退了不少,不若当时的快活。 “主子,这偷盐的几批贼都已经逮到,经过这番整顿,应该可以平静一阵子了。”陪在主子身边,正在说话的正是有军师之用的杜正旗。 “人呢?”东方夺的目光依然眺着远方。 “昨日上了要出海的商船,这回去南洋,少说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上船当免费奴隶一、两年,总比丢了性命好,他们都很感激。”杜正旗低声报告,一边观察着主子的喜怒。 今天的主子看起来心情不佳,但他可猜不出为什么。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该固守的霸业也稳若泰山,主子应该宽心才对,怎么看来不大乐活? “一、两年后就算回航,也别让这些人再出现在金沙城。”东方夺交代。 杜正旗为难地看着他。“呃,主子,外人已经对您有够多的传言,若真如此处理,这些谣言恐怕会更甚嚣尘上,大家会以为这些人真的被我们……” “宰了?”东方夺微微扬起眉尾,嘴角又出现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通常这种笑容可称不上善意,出现时也往往有人会倒楣。“那又有何不可?人家说我东方夺私设刑堂,作风比海盗还霸气,残暴不仁,睚皆必报等等,也不全是流言。我都不介意自己的名声臭了,你又何必想太多?” “可是……万一官府介入……” “我按时缴盐税,取盐引,艘艘船出港都是有凭有据,官府该感谢我的配合了,还想找我麻烦?若真想找麻烦,还怕没名目吗?”东方夺不以为然地说。 “主子说得也有理,那么我就按主子意思办了。”杜正旗想了想,并不意外得到这种答案。他明知道主子的性子,反骨特重,要他遵守规矩,建立好正面形象,简直比让他把银子送出去还痛苦。唉,还是少浪费唇舌。 “没什么事了吧?”他打开折扇,扇了扇,两鬓散落的发跟着飘飞了起来。 杜正旗看着容貌带着几分邪异,五官却如此出色的主子,不禁发起愣来。如果不看那双眼,不看那嘴角含着的那抹佞笑,他的主子爷站在风中,发丝飘逸,高大颀长的身材搭上宽大的衣袍,倒是真有几分仙人之姿。难道说主子亦仙亦魔,端看见者运气好不好,遇到了哪一尊。 想着想着,他竟兀自发出了一抹傻笑,直到一把折扇往他头顶敲来—— “唉呀!” “脑袋又装些什么乱七八糟东西?”东方夺斜睨他一眼,凉凉地问。 他赶紧摸了摸脑袋。“没的事,主子爷要上醉月坊去听曲儿吗?” 醉月坊是全金沙城最大最气派的画舫,远近驰名。它的老板李媚娘与东方夺相熟,东方夺无聊时也会上船去听曲、喝酒。 那改装成画舫的船只是东方夺租给李媚娘的,不收取分文租金,外人以为是因为李媚娘有手段,让东方夺愿意赞助,事实上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内情。 “嗯,也好。”东方夺点了点头,朝码头的另外一端走去。 金沙城的码头很大一片,这一端汇集了各种漕船,日夜都有人忙上下货。靠近内陆一点则聚集了摊贩,专卖些吃的,主客自然是码头上的工人。 而码头另外一端景色优美,望出去不但有小岛数座,岸边更是种满了杨柳与桃花,绿色的杨柳衬着红色桃花,美不胜收。这边聚集了各色各样的画舫,有些固定停泊在岸边,有些则会沿着金沙城外围航行。画舫装置得美轮美奂,提供的不外乎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时光。 走过岸边宽大的石板路,东方夺走上了醉月坊,正是全岸边最大的画舫。他才一现身,见到他的姑娘都赶紧行礼,脸上浮现着紧张的笑容。 “主子爷来了,我去通报。”说话的姑娘手里还拿着琵琶,一下子就一溜烟不见人影。 有人接替上来,领他进大厅。通常大厅是听曲喝茶的地方,不过如果东方夺到来,李媚娘就不会再收客人,让大厅净空,只让他一人独霸。 船的另外一端则是两排整齐的厢房,每个房间布置得都很舒适,又很有隐密性。比起酒楼来,这画舫更有特色,更具舒适豪华的感觉,所以生意一直都很好。楼下那层则是吃饭喝酒的地方,也是以包厢形式供应,只是半露天的包厢不仅可以看到外面风景,更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风味在。 画舫有好几层,功用各自不同,如果没人带路,说不定就在船上迷路了呢! “主子爷请坐,奴婢马上去端茶来。”引路的人将他带进大厅,人也跟着离开。 东方夺无意枯等,起身走出回廊,正想四处晃晃透透气,就听到楼梯那边传来一阵尖叫声,然后是“砰、砰、砰”的几个撞击声,他好奇地往楼梯上看去。 只见一个仆人追着一个赤着脚的姑娘跑。 “唉呀,痛死我了!臭丫头,你敢咬我?你回来!还跑你——” “我又不是笨蛋,难道停在原地等你抓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有点熟悉,让东方夺微微皱起眉头。 他等在楼梯口,正想上去探一探,就见那赤脚的丫头奔过走廊,一路奔下楼梯,速度之快差点没从楼梯上直接滚下来。 “啊!”她惊呼,扑跌下来的同时直接撞上他厚实的胸膛。 东方夺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以免她将自己给撞翻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一眼就认出这个披头散发外加赤脚的丫头,正是那天被误当为偷盐贼抓回他府邸的固执女人。那天放走她之后,他还有点后悔,觉得没把她这么好的娱乐留在身边几天,真是对不住自己。没想到竟会在此遇到她。 这真是天意。 这下他可得好好把她留下,看看她那烈性子能不能带给他更多的趣味。 “啊,东方夺!”夏絮乐一抬头看到熟悉的面孔,不禁低喊出声,语气激动不已。如果不是情况太紧急,她恐怕要激动地哭出来了。这下子她有救了! “臭丫头,你跑哪去了?”楼上的吼叫声又起,那声音直朝这边而来。 “等等,我们先躲起来,这儿太危险了。”夏絮乐一把抓住他,左右张望了几下,然后拖着他往船尾走。 她带着他穿过大厅,还兀自喃喃地说:“这儿太明显了,没地方躲,不成。” 东方夺被她拉着走,起初有些不爽想甩开她,但是她那认真逃命的表情让他觉得有趣,决定暂时配合她一下。“那边好像有不少房间,躲那边吧!” “对耶,真的有好多房间,快点!”她如释重负地推开其中一间房,发现里面真的没人后,将他也拖了进去,然后紧紧地关好门,再把他拉到角落柜子里侧的死角躲好。“这样安全点,万一真的有人进来,我们可以跳窗……” 还跳窗呢?这丫头不知道这窗出去就是江面吗?他是擅泳,但此时也没兴趣去展现水底的本事,再说她凭什么认为他会想跟她当一对亡命鸳鸯? 东方夺有点好笑地想着。 “还好遇到你了,真是谢天谢地。东方夺,你会帮我吧?”喘了口气,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夏絮乐乐观地望向他。 东方夺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又出现了。 “上次你交代杜正旗告诉我什么来着?说再见面时你会实现你的承诺。唉呀,什么承诺来着?让我想想……”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千刀万剐。” 她的笑容僵住了。 若不是虎落平阳注定被犬欺,她真想咬死这个可恶的男人。 那天她要不是着了那两个烂人的道,怎么会被辗转卖到这奇怪的地方来。她当然知道这里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她想逃想很久了,每次脱逃都不成功。虽然她之前很讨厌东方夺,但是在挫折的逃亡生活之后遇到一个认识的人,可谓久旱逢甘霖,为她绝望的处境带来一丝生机。 只要他愿意配合就好了。 怎奈东方夺一点配合的意愿也没有,坐在墙角,双手一摊,身子还往后靠,一副闲适到不行的模样。“来吧,我等着你的千刀万剐。” 哦,竟然挑衅她耶! 她咬牙,忍、忍、忍! 努力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她干笑着。“呃,一切都是误会,过了就算了。人能相逢自是有缘,东方夺,你只要帮点小忙就可以。看是要掩护我逃出这里,还是花钱把我买回去,当然我一出去就会还你钱的。再不然,你去福来客栈通知我王叔,他会来救我的。” “喔?”他淡淡地应,“我们好像不熟吧?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姓夏,名絮乐,柳絮的絮,快乐的乐。这下熟了吧?”她赶紧继续露出讨好的笑,笑得嘴都快僵了。 若不是待在这里快要搞疯她了,她真的不会这样低声下气。但她也很清楚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场合,万一她无法逃出去,难道她的清白真要在此被玷污?若真如此,她永远也没办法回宫去了吧? 谁想到东方夺竟然只是摊了摊手,露出一抹无聊的神色。 见他无动于衷,夏絮乐紧张了起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一点都没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他敞开的腿间,而她的身子也与他的极为贴近。 “东方夺,我实话告诉你好了,我是被两个混蛋给暗算了,王叔肯定已经急坏了,只是在这龙蛇杂处的金沙城内要追查到这边,恐怕没那么容易。唯一的方式恐怕会惊动官府,这样事情就会闹得不可开交了……”她越说越忧虑。 “然后呢?”他淡淡地接口。 她欲言又止,然后皱起眉头,下定决心似地吞了口口水。“我其实是当朝皇帝的胞妹,排行十四。这次是私自从京城跑出来的。” “喔?十四公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可真不得了了。”他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原来她真是个公主,难怪眼里的倨傲简直与生俱来,难怪连跪在他身下都还露出那种不驯的眼神。 这可有趣了。 他真想知道这朵娇嫩的花能承受多少风雨,真想知道这金枝玉叶底下的骄傲性子需要多少功夫才能摧折。他看得出她的倔强,看得出她的不驯,但他更想打破她的层层防卫,让她赤裸裸地,毫无保护地裸裎在他面前。 届时她还能如此倔强吗?还能如此娇气吗? “现在你知道情况有多危急了吧?再不出去,我王叔找不到人,最终只好找上官府帮忙……” “届时公主曾陷青楼的事情就会传出去,皇族的名声全给败坏了,这可不妙。”他摇了摇头,无限同情地说。 她狂点头。“还有,万一我皇兄知道了,恐怕会把我关在佛寺里,一辈子当尼姑去了。” “可是我还是找不出帮你的理由。”他叹了口气,万般惋惜地说。 “你……”她为之气结,可是又拿他莫可奈何。现在所有筹码都握在他手上,她半点没有优势。“要怎样才能说服你?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钱……” 他这下子连掀动眼皮都省了。 银子他多得是,她也知道。 “那我……我给你弄个官……”她看到他的表情,想到王兄数度召他入京他的反应,不禁垮下了肩膀。“我……” 对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她要拿什么贿赂他呢? 这人摆明了没有良心,不可能随便出手帮她。难道她真的要困在这里吗?她宁愿死也不要陪男人喝酒。 在她努力思考着说服他的方法时,他得以近距离打量着她。原本以为她跟上次见面一样有活力,但细瞧之下可不然,她抓着他衣领的动作让她宽大的袖子往下掉,露出一截手臂。他才看到她手臂上有不少条大大小小的瘀痕,看来她果然是吃了不少苦。 那些人将她卖到此肯定是为了钱,但按她性子也不可能不反抗,结果讨顿好打是必然的。不过为了不破坏货品的价格,这些人也不笨,没伤了她的脸,也没让她的外观有什么损伤,全都打在看不到的地方了。 他不禁有点同情她,猜都猜得到她会吃些什么苦头。 “这么快就放弃了?这可不像你。”他淡淡地说。 她闻言挺起了肩膀,望着他。他离她如此近,就像那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从这儿看他,发现他确实是个长相极为出色的男子,若无脸上那邪魅的笑跟眼里隐约可见的冰霜,他真的是个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男人。 看到他薄唇上那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她想到了上回两人亲密接触的情景,整个人就这样热了起来。 她就那样呆愣愣地端坐在他腿间,白皙的脸庞透出粉红色的红晕,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仔细一看,她确实相当细致,金枝玉叶正是如此。她的皮肤极为白皙,眉型浓而不粗,透露出她好胜的性格来。挺直秀雅的鼻子形状很漂亮,让人看了都忍不住想描摹起她的五官。杏眼圆滚滚地,两排睫毛又长又翘,柔化了她脸上的不驯,多了几分媚意。搭上那下唇微翘的丰润双唇,她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也难怪她会被绑来卖掉了,绑她的人肯定赚了不少。只是他知道李媚娘并不直接买卖姑娘,她通常只接受自愿来的人。这中间可能已经辗转过了几手,否则以媚娘的原则,她不该在此。 他要出手帮她很容易。只需说一声,李媚娘连银两都不用收,就会让他把人带走。只是……他不想这样做,这样太无趣了。 “你可以说服我。”他的目光游移过她的唇瓣,嘴角勾起了极浅的笑。 她抿紧嘴,想瞪他又不敢,螓首低垂,脸红到脖子上去了。她不会不懂他的暗示,正是因为懂了,才窘迫。 他极有耐性地等着,其实当他看到她白皙颈项上的红晕,一阵热流又快又准确地穿过腰间。 他想要她。 正当他脑子里面充满了旖旎的情思时,她终于抬起了头,双手怯生生地搭上他的肩膀,然后跪坐起来,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马上就要退开去。 但他岂是这么好打发的? 他伸长了手臂将她拉回来,一手扣住她后脑,一手紧握着她的上臂,然后那炽热的吻就铺天盖地朝她而去。 火焰。 她仿佛看到了东方夺的商志,那燃烧的太阳,炽热的火焰。 他的唇覆住了她,她的胸口贴靠着他的,嘴里尝到的是他,身体碰触到的是他,鼻端闻到的也是他。东方夺是最耀眼的阳光,最冰冷的寒冰,最狂暴的风雨,扫得她每一根寒毛都立起,每一个呼吸都是他。 她隐隐约约有个感觉,自己为得到自由所付出的“贿赂”,可能远超过她所能负担的了。 认识他,会不会是她不幸的开端呢? 第三章 “你先出去,等跟老板谈妥之后给我个暗号,我再出去。”夏絮乐红着脸,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发丝,努力想整理好自己。 “那你可要躲好,别被找到了。” 若不是她那么害羞,低垂着头,自然不会错过他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就不会毫无防备了。可惜夏絮乐完全没有怀疑他,朝他谨慎地点了点头,就继续躲回角落去,等待东方夺来救她。 东方夺推开房门后,站在门外整了整衣衫,然后昂首阔步往大厅走去,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在大厅找不到人的李媚娘一见到他出现,马上松了口气。她刚刚还因为手下的姑娘没有服侍好他,连他的行踪都搞不清楚而发过一顿脾气。东方夺对她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商业伙伴,半点都开罪不得。 “主子爷,您来啦?今天喝茶可以吗?”李媚娘亲自迎上去,一边还细心地打量着他。 她是在风月场合中打滚的人,见过的人多不胜数,很少有她看不穿的人。可是东方夺正是那少数中的少数。虽然认识他三年了,这三年在他的帮助下,她的醉月坊成了业界最具规模的画舫,但是她还是没办法抓得稳他一半的心思。她对这男人有着佩服,也有着些许的敬畏。他既是她的合伙人,又是她的朋友,但有时候她也怀疑,若惹他不快,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了敌人。 她绝对不想当他的敌人。 “坐,我有事问你。”东方夺在靠窗的地方落坐。 李媚娘斥退了左右,也在他对面坐下。“什么事?” “你这儿有新来的姑娘,名叫夏絮乐的?”他淡淡地问,语气听不出是否在乎。 “夏絮乐?”李媚娘想了一想。“这名字我没听过,不过最近是来了几个新的姑娘,我前阵子有些缺人,你知道现在生意很好。但是夏絮乐……啊,会不会是她?是有个姑娘很难搞定,我也不知道名字,但我怀疑是带她来的老周诓了我,那姑娘半点不愿意待在这边,成天有机会就打伤我的人,实在头痛。这人……是主子爷的旧识?”说到此,李媚娘一凛,生怕得罪了东方夺。 “应该是她没错了。”东方夺听她形容,不禁笑了出来。他相信夏絮乐会让限制她自由的人吃足苦头。 “那真是对不住,我马上就把夏姑娘放了。”李媚娘惶恐地说,决心等她找到带她来的老周后要扒他一层皮,竟敢骗了她李媚娘的银子后,一走了之。“当初是老周带来的,说是他远房表妹,家里头需要用钱,家境清苦,所以他表妹答应来醉月坊,我还一口气给了他五百两。谁想到隔天那家伙就不见人影,我觉得不对劲想问都找不到人,我早该知道有鬼!” 东方夺抬起手阻止了她。“把她留在这儿吧!但是别让她见客,等我命令。” “是,那么媚娘该怎么待这位姑娘,这夏姑娘可是主子爷的人?”李媚娘小心翼翼地探问。如果这姑娘是东方夺的女人,她即便不放她走,也得以上宾待之。 “你想怎样待她随你,不过她现在是我的新乐子。”他泛起了一抹笑,那笑容没什么温度。 李媚娘看着都同情起这位姑娘了,她希望这位姓夏的姑娘知道后不会太伤心。东方夺真是个坏人,更是个彻头彻尾的坏男人,什么女人爱上他,都只有自取灭亡的分儿。所以她虽曾被这杰出的男子吸引,却不敢放任自己爱上他,正是因为认清了他的无情与残忍。 情爱对他这种男人来说,只是娱乐。 “是的,媚娘会按照主子爷吩咐行事的。”她回答着,同时亦看到他起身。“主子爷要走了?今天不听曲?” “不必了,我今天得到的娱乐比听曲子多太多了,哈哈!”他打开折扇,边扇着边走出大厅。他在临下画舫前顿了一下。“喔,对了,她现在躲在船尾左边倒数第三间厢房。” 李媚娘愣了一下。“谢主子爷。” 她真的同情这位姓夏的姑娘。 她正待回转身子,手下就急急忙忙奔了过来。 “李姊,关在楼上的臭丫头跑了,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来人正是稍早被夏絮乐咬伤的壮汉,人称小虎子,他不仅是画舫的保镳,也负责看守新来的姑娘。 李媚娘斜看了满头大汗的手下一眼。“跟我来吧!” 她笔直地朝船尾的厢房而去,直接推开左边倒数第三间厢房。刚推开门时真的没发现里面有人,但东方夺若说她在此,那么她肯定就在。于是她仔细地搜寻了一下,终于在衣柜后方的死角找到那个姑娘。 夏絮乐蹲在墙角,脚丫子光裸着,头发有点乱,但她看向媚娘的眼睛却充满了防备与抗拒。 这是个有硬骨头的姑娘!李媚娘一看到她的眼睛就知道,她绝对不是自愿来此的。老周果然骗了她银子,要让她逮到肯定让人将他埋进沙江中。 偷偷地叹了口气,李媚娘开口说话。“出来吧,你总不能老躲那儿。” 李媚娘一见这姑娘就知道她的出身不凡,不仅是因为她不俗的容貌,更因为她身上的气质。这姑娘身上还有着清丽的气质,眼里跟神情间有着与生俱来的矜持与傲气,她绝不可能像老周说的,是他的贫穷远亲。 “你……是这儿的老板吗?”夏絮乐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惶恐,因为左右张望都看不到东方夺的身影,一时间她居然担心起他来了。难道他出事了? 不可能的。东方夺起码也是富甲一方的巨擘,更何况金沙城是他的地盘,谁敢在这里惹他?熟门熟路的应该都不敢在太岁眼下动土才对。可是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没把她赎出去?还是他去找王叔了? “我叫李媚娘,这儿的人都喊我一声李姊。”媚娘有点同情她,说话时语调放软了不少。 “李老板,这是一场误会,我是被两个地痞流氓给绑走的,他们把我转卖给了人,我不知道最后是谁带我来此的,但我不是自愿的。你只要放我走……我知道素昧平生,你可能不相信我,那么请帮我送个讯儿到福来客栈,找一位王祥,他就会带银子来赎我了。我绝对不是骗你的!”絮乐赶紧解释着。 因为情况紧急,也没时间让夏絮乐好好说她的故事,否则真要说起来,她吃的苦头可不是这轻描淡写的几句。 那两个地痞流氓迷昏她之后,把她关在一间山脚下的小茅草屋,但因为她一醒来就威胁着他们,说她的人很快会找来,要他们识相点快放了她。没想到那两个小贼吓是被吓到了,但还是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随便放走,于是火速地将她卖给了别人,拿了银两马上逃出城。 接下来买下她的这个恶人可没那么好对付了,她威胁也没用,只好装死,伺机想逃出去,没想到好几次都被逮了回来。那人原本想直接打死她算了,但最后还是决定不要跟银两过不去,所以用棍子打在没人瞧见的地方,至今她的手脚都还布满了瘀青呢! 即便如此,她还是逃。逃到那人也没了耐性,招来了个叫做老周的将她带去卖了。这个老周显然被警告过,所以事先给她下了药,让她整个人昏昏沉沈的,也不能反抗或逃走。再清醒过来,她已经在此了。 其实若不是东方夺交代过,听完夏絮乐的说词,李媚娘是会答应请人去寻一寻这个王祥是否真有其人。若他能带五百两来赎人,她也不会介意放人走,毕竟强抢民女来从事她这儿的工作,可不是她的作风。 “很抱歉,我没办法答应你。”李媚娘平静地回答。 夏絮乐微张着嘴儿望着她,宛若希望之火被扑灭了一般,看起来有点楚楚可怜。“我……我不能待在这儿,事情会不可收拾的,你不懂……” 这几天遭遇的劫难首次如此严重地打击到她。或许是因为她遇到了东方夺,燃起了希望,没想到失望之情让她难以承受了。 而李媚娘严厉的同情更让她难受。 “我……今天我遇到一位朋友,他应该会找你谈将我赎出的事,难道你也拒绝了他?”夏絮乐还是忍不住问了,她必须知道状况,才能做打算。即使要遭逢绝境,也得提前作准备。 “朋友……”李媚娘微带叹息地说。“没有。不过就算有人来赎,我也没办法答应,生意就是生意,抱歉了。小虎子,带她回房。” 旁边待命的小虎子赶紧上前,就要动手拉她。 她闪过他的碰触,自己起身。“等等,我们再谈谈……” 但是李媚娘已经转身离开了,只剩下监视着她的小虎子。她眼眶微微泛红,却强忍着不敢掉眼泪,怕自己会在旁人面前出丑。于是她瞪了小虎子一眼,自行走出去,回到囚禁她的房间里。 听到房间门被锁起来的声音,絮乐跌坐在床上,连肩膀都垮了。 她被东方夺骗了吗? 她是那么相信他,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难道他真的诓了她?她真不希望这是真的。刚刚与他缠绵那短暂的瞬间,她确实为他动了心,他吻她的方式跟上次有极大的不同。 难道她闹了一个笑话吗? 她心慌又意乱,从来不知道出一趟京城游玩,居然会遇到这样一个男子,还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她真的无法离开这儿,那么她又能怎么办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王祥站在岸边,望着各色各样的画舫,心里头焦急如焚。 那夜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得不可思议的沈,随即察觉到有问题,直接奔往公主的房间,却发现她已经消失了踪影。他在自己房外找到吹迷香的管子,随即明白着了道。而唯一的线索,自然是白天有过摩擦的那两个痞子。 调查那两个家伙不是难事,但是那两个家伙畏罪逃出城了,他费了番心思才逮到人,可即便逮到他们,还是没有解决事情。他心急地发现公主已经被转卖出去,气得他将那两个人打成半残,至今仍被他关在客栈房间里。 花了许多时间循线追查,由于公主被转手的时间都不长,反而让他一再错过。当然他也曾经考虑过报官,但是他一时间也无法证明公主的身分,如果在官府延误了,说不定后果会更不堪设想。 他根本不敢想象公主现在的处境,这几天他简直无法合眼。他明白自己主子的性格,万一真的被玷污了,恐怕她是没办法容许自己活下去的。光想到此,他的冷汗就冒个不停。 不过幸好他已经有眉目了。 “这位兄台,请问一下,醉月坊是在哪里?”他拦了个路人问话。 “那最亮最美的画舫就是啦!”路人随即一指,果然前方不远处有艘相当华丽的画舫。 王祥连道谢的时间都没有,急忙往那画舫奔去。没多久上了船,直接抓了个姑娘就问:“你们老板是谁?人在那里?” 若是平日他不会如此鲁莽,但是现下已经没有时间了。 “呃,你放开我。我……李姊!李姊!”那姑娘被他吓到,脸色有点苍白,忙着朝里面喊人。 一阵骚动之后,李媚娘从船舱里走出来,还瞪了大呼小叫的姑娘一眼。“发生什么事了?你又是哪里来的家伙?敢上我醉月坊闹事!” 王祥松开了手,朝李媚娘拱了下手。“抱歉,得罪了。因为在下急着找人,冒犯了几位。你就是老板?” “没听过李媚娘吗?这样你也敢找上门?想找人?我这地方是你随便可以来去的吗?”李媚娘不大高兴地说。 “实在抱歉,敢问李姑娘,可见过一位约十六、七岁的姑娘?她眉目清丽,皮肤相当白皙,是位姓夏的姑娘。”王祥没时间安抚她,赶紧进入正题。 来找夏絮乐的? 李媚娘将眼睛微微一眯,他称她李姑娘,这个她喜欢,显然这家伙还有点礼貌。不过这位姓夏的姑娘可能真有点背景,现在人都找上门了。 “是有这么一位。”她本想骗他,但她知道打探之后,这中年男子还是会回到这儿来,她只能暂时挡挡,不如直接拒绝了他。 王祥闻言激动了起来。“能让我见上一见吗?” 李媚娘迟疑了一下。“你跟我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将王祥带进了内侧的厢房中,这才转身面对他。“人我不能让你见,但我可以告诉你这姑娘确实在此。” “我们家小姐是被恶人掳走的,不管要多少银两都可以,李姑娘开个价吧!”王祥急切地说。 看得出他眼底的着急跟关心,李媚娘其实有些不忍。“人我不能让你赎走,我也希望我可以,但是……不行就是不行。”她不知道东方夺打算做什么,但无论是什么,都得等他失去兴致,她才有办法帮那姑娘跟眼前的壮士。 “为什么不能?李姑娘,实不相瞒,我们家小姐是有身分地位的人,如果不能赶紧带走她,这件事情不会善了。不是我要威胁你,届时有多少人要掉脑袋都不知道。”王祥沉下脸严肃地说。 李媚娘皱起了眉头,这事情比她想的要棘手。显然夏絮乐的身分比她预期的还要高贵,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人不是在唬她的。但是她还是无法违背东方夺的交代,否则她会在官府找上她之前先丢掉性命。 “你走吧,我现在真的没办法放人。你威胁也罢、警告也好,我就是不能。但我可以告诉你,夏姑娘目前人很好,没有受伤,清白也无损。”她只能做到此了。 “这……”听了她的话,王祥忧喜参半。但见她的态度笃定,似乎也有难言之隐,于是只好先离开,再另行打算。“我会再来的,希望姑娘好好考虑考虑。这位小姐……相信我,动不得的。” “放心吧!没受过训练的姑娘,我可不敢让她上工。我这金沙第一坊的名号可不是随便得来的。”这算是另外一种允诺吧!李媚娘轻轻地说。 “那么王某先告退了。”王祥颔首,终于转身离开。 李媚娘叹了口气。“东方夺呀东方夺,希望你别帮我惹来大祸才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夏絮乐被关在房间里,关得搞不清楚时间了。看管她的人并没有打她,只是显然有所防备,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跟她交谈。她心里头闷坏了,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但是对于东方夺一去不回的事,她可是挂心许久。 所以当房门被打开时,她很快地从床上跳下来。 “放我出去,李媚娘。”夏絮乐一见来者就先声夺人。 李媚娘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衣裳摊开。“换好衣服吧,不要让我动手。” 夏絮乐的脸一白,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不,我不换。” 看那衣服的质料就知道这衣服穿起来会是什么模样,那轻飘飘的纱质穿上身,身段若隐若现,配上那看起来宽大的襟口,显然不是正经人家姑娘会有的打扮。难道是要让她去陪酒了? “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你去见个人,这人你也认识。如果你不换,我可是会让小虎子进来帮忙的,你希望如此吗?”李媚娘可说是软硬兼施。 “我认识的人?”她的心一突。“是谁?”难道东方夺来救她了? “不用问我,等一下你自然就会知道。”李媚娘偷偷叹了口气,知道迎接夏絮乐的将是现实的打击。 见她不打算让步,夏絮乐只好勉为其难地拿了衣服躲到角落去换好。果然那衣眼的领子大敞,只有外面罩着一层纱可以遮掩,只是连纱都是半透明的,让她整个人都好不自在。 “走吧!”媚娘不给她犹豫的机会,牵着她的手就将她带出房间,穿过回廊。 夏絮乐一手抓着外面的罩衫,整个人不自在极了。被半拖着离开这层楼,然后下到楼下的某间包厢中。她一进去才发现这包厢是半露天的,座位边有栏杆,栏杆外就是江河了。 “东方夺!”她一眼看到端坐在桌前的男子,惊呼一声就朝他奔去。 东方夺回应她的是嘴角淡淡的笑容。“这么高兴看到我?” “那当然。”她坐到他旁边的位子。“你是来赎我的吗?我还以为你后悔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她眼底的光芒是那样璀璨,嘴角忍不住欢欣地上扬,原本苍白的脸整个亮了起来。 “你们下去吧!我有她服侍就可以了。”东方夺朝旁边倒酒的姑娘与李媚娘说,顿时几人都朝他行了行礼,人就迅速地退出厢房。 夏絮乐浑身一僵。 她们对待他的态度简直就像对待主子一样,而且他刚刚说什么?有她“服侍”就够了? “你认识李媚娘?”她眯起眼问。 对于她的质问,东方夺半点不紧张,随意耸了耸肩。“嗯,可以算是合伙人,这船是我租给她的。” “所以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帮我?你很容易就可以赎我出去,但我依然被关在这里,所以你是故意的?”她觉得浑身发冷,不知道该心寒还是愤怒。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信了他,居然会指望他来救她!居然会在他那温柔的吻下对他心动…… “我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你。倒酒吧,以后你多的是机会服侍人,现在赶紧练习练习。”他嘲讽地伸出手里的酒杯。 她一把打翻了他手里的酒杯,让里面剩余的酒洒在他身上。“你这恶人!你怎么敢这样?为什么你要这样要我?为什么?!” 如果他那天就拒绝帮她,她还不会如此生气。但此刻愤怒的火焰在她眼里燃烧,她真想撕了他。这男人真是卑劣,用那伪装的温柔迷惑了她、伪装的友善戏耍了她。亏她第一次为一个男子怦然心动,为一个男子担忧紧张,而她竟只是个跳梁小丑,专门提供他娱乐的。 “不为什么。”他往后靠向椅背,神情依然慵懒。“就是好玩。我想瞧瞧这个骄傲的丫头能不能适应坎坷的命运,我想看看公王变成出钱就能得到的画舫姑娘时,还能不能挺得起肩膀。”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她哑声问。 “恨你?”他摇了摇头。“我不恨你,相信我,若我恨你,我会让你知道的。” 夏絮乐顿时明白了,这男人无情也无心。 他甚至不用恨她,就可以这样对待她。如果真让他恨上了,只怕那种苦没人能够承受得住。她终于明白,一个人会成为一方霸主不是没有原因的,她的皇兄忌惮他的势力不是没有道理的。 终归是她太天真,才会被这样一个男子吸引。 终归是她太单纯,才会看不穿他无情的戏弄。 她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眼里的伤痛刹然涌现。她没有哭,但表情却比哭泣更令人心碎。 他望着她的模样,心竟然微微拧了,一整个闷得不得了。 这可错了,他想瞧瞧她有何反应,想看她暴跳如雷,想看她如何反击,却不想看她眼底那深沉的失望,不想看她犹如槁木死灰的模样。 “怎么,大受打击了?还是你……爱上了我?”他抹去心头那抹奇异的颤动,出口的话语还是充满了戏谑跟讽刺。 “对,我爱上你了。”她缓缓地应。 他一愣,第一次被弄得说不出话来。 她缓缓地跪坐起身,勾住他的肩膀,双眸低垂,目光落在他那张无情的薄唇上,像是无可自拔地受他吸引似地朝他靠近。 他被她眼底的执着吸引了,动也不动地任她靠近他…… “东方夺。”她轻喃着他的名字。 “嗯。”他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我会让你永远记得我。”她极温柔地说着,说完抬头朝他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在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张开了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下巴—— “啊——”东方夺惨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硬生生地扯离自己。 门外传来杂杳的脚步声,随时都可能破门而入。 “不准进来!”他怒吼着。 外面的杂音全都停住,然后又迅速地散了开去。 “呵呵呵……”夏絮乐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不可自抑。 “闭嘴!”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至眼前,这才发现她眼角尽是泪水。他一愣,不自觉地松开了手里的钳制。 不知怎地,她的泪水竟比她的嘲笑更让他不舒服。 摸了摸下巴,摸到了些血丝,但他只能猛皱着眉头,对于心里那陌生的情绪感到些许不安。 或许伤害她并不如想象中的有趣…… 第四章 东方夺心情不好。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全府邸加上全商行的人无一不晓。他昨天回来时,下巴挂着一圈可疑的血痕,脸色铁青,眼底的阴霾像是化不去的暴风前兆,所以大家都很机灵地闪主子越远越好,以免自己变成祭沙江神的祭品。 就连跟主子最亲近的杜正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倒是非常想知道是哪个勇敢不怕死的家伙,敢在老虎下巴咬一口。上次主子爷嘴巴破了,他还以为是跟姑娘亲热太激烈的关系,但这回伤在下巴,总不可能是“失嘴”的爱的亲亲吧? 但是他可没笨到去问主子。 “主子爷,这一批的盐今天就会全数出港了,这是帐册,请主子爷过目。”杜正旗捧着帐册端上去。 摊坐在躺椅上的东方夺拿过帐册,随意翻看了几下,随即拢起了眉头。 杜正旗心一跳,差点没跳出胸口。奇怪了,他又没做错事,干么这么紧张? “无趣。”他吐出这两个字,那本帐册随即随着话声飞出去。 杜正旗反应倒快,赶紧在空中捞起帐册。 继续摊在躺椅上的东方夺动也不动,目光落在前面不远处,像是出了神了。 他的眼前浮起了一双含泪的杏眼,那苍白的脸色,绝望的神情,全然不似先前有活力的模样。他的眉头一拢再拢,心头的烦闷完全挥之不去。 她对他失望了。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因为一时的好玩,他想看看这女人能承受压力到什么程度,他不就是想看她崩溃吗?他承认自己是个坏人,也很自豪自己的无情无心。只是为什么他会有这种不愉快,不舒服的情绪? 约莫是她让他失望了。 她太早收起她的爪子,太早放弃挣扎,让他失却了乐趣。肯定是这样。他不想因此改变计划,所以他今天还要去,去踢踢这只绝望的老鼠,看她还动不动。说不定她今天又养足了精神,打算再来厮杀一回。他有的是闲情逸致,很乐意再陪她玩个几回合,当然,最后的赢家还会是他。 “走,陪我出门。”东方夺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随即翻身而起。 杜正旗看着主子的笑,自己却笑不出来。毕竟每次主子一笑,总会有人倒楣,他只希望那人不是自己。 陪着主子穿过大街小巷,直往码头而去。杜正旗半句话也不敢说,只敢乖乖地跟着。而当主子直直朝醉月坊而去时,他不禁偷偷松了口气。或许主子上画舫喝几杯酒,抱抱几个姑娘,心情就会好转也说不定。 “主子爷,您来了?奴婢马上请人来,不知爷今天要喝酒还喝茶?”一个姑娘赶紧迎上来。 “酒。”东方夺才吐出这么一个字,人就迳自往他上回待着的包厢而去。 “马上就来。”那姑娘赶紧说着,此时已经有好几个姑娘出来了,跟着进去了包厢。 “等等。”东方夺喊住了她。“把她找来。” 那姑娘愣了一愣,也不敢开口问“她”是谁,只好赶紧奔出去找李媚娘,她总是比较机灵,知道主子爷的心思。 东方夺也不吭声,拿起桌上送上来的酒就喝了起来。旁边进来服侍的两个姑娘瞧见他的冰冷神色,心里畏惧着不太敢接近。可是毕竟是醉月坊的姑娘,都知道东方夺的身分不同一般,所以即便有点怕他,还是得陪上温柔的笑脸迎上…… “主子爷,让奴婢帮您倒酒吧!奴婢名叫翡翠,主子爷下次可要记得。”坐在他左边的姑娘举起酒瓶笑着说。 东方夺握着酒杯的手动也不动,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告诉我名字做什么?指望我记住?” “不……奴婢不敢。”他那凛冽的目光差点把翡翠吓得放开手里的酒瓶。 见她碰了个钉子,另外一个姑娘就灵巧多了,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乖乖地坐在东方夺的另外一侧。 他闷着头喝了好几杯酒,包厢的门才被敲了两声后打开。他扬眸,随即见到夏絮乐那清冷的身影。 她穿着一席粉色的纱质衣裳,配上她原本就粉嫩的肌肤颜色,倒有几分飘然的气质。她的发盘成华丽的发式,头上也妆点了许多饰品,然而那点着珠红颜色的唇却衬得她整个人更为苍白。 美则美矣,却了无生气。 东方夺挑剔地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番之后,脸色沉了。这女人并没有回复精神,甚至比那天那苍白的模样更刺眼了。她从进来到现在,一直像个木偶一样站在那边,看也没看他一眼,俏颜面无表情。他宁可她扑过来咬他,都比她这死人样子好。 “终于来了。”他缓缓地放下手里的酒杯,朝她扬了扬下巴。“倒酒。” 夏絮乐动也不动,那空茫的眼神像是并不处在这空间似的。 她的反应彻底惹恼了他。 哐啷!酒杯被掷到墙上,破碎了,留下一道酒渍。 房里的每个人,除了夏絮乐与东方夺之外,全都一致地弹跳起来,包括站在门口,见多识广的李媚娘。 但夏絮乐还是不动,像是无动于衷,更像是老僧入定。 接着又一个酒杯脱手而出,这回酒杯狠狠扫过夏絮乐的颊边,还扫动了鬓边的发丝,最后破碎在墙上,再度发出“哐啷”声。 “絮乐。”李媚娘赶紧拢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旁边拖了几步,低声安抚。“别闹性子,我知道这不容易,但你帮帮我,我……我让你见王祥。” 在听到李媚娘压低声音的话之后,夏絮乐原本无神的眼睛亮了一下。 而即便声音压得如此低,东方夺还是听见了,他的锐眼扫过夏絮乐头顶,刺向安抚着她的李媚娘。 李媚娘额头开始冒出冷汗,真想夺门而出算了。这两个人每次一见面就是火花四射,动不动就会殃及旁人。她若处理不好,周遭的人非死即伤哪!眼下,她为了解救大家,开出了条件贿赂夏絮乐,可就不知道怎么对东方夺交代了。 好在夏絮乐没有继续当雕像,她缓缓地走过房间,弯身从桌上拿起酒瓶,然后取了个空的酒杯,斟满。 东方夺扬眸瞧她一眼,表示光是这样还不够。 她愣了。 他倏地伸出手,将她一把拉下。 絮乐猝不及防,整个人跌在他身边,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爬起来坐正。他想屈折她,她可不想让他得逞。她挺起肩膀,连腰杆儿都打得硬直,坐在他身边依然像个公主。 “拿起酒杯。”他的嗓音低沉,但胁迫性十足。 难道他指望她喂他?絮乐瞪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直接与她的相接,他也不移开,像是场意志之争一样,他就是要她顺服。 絮乐咬牙,那么明显地咬牙,东方夺都可以清楚看到她牙关的紧绷。他差点没哈哈大笑出来,就是这表情,就是这种不屈服的模样,她终于又回来了! 僵持了好久,周遭的人都快要吓破胆了。他们不知道如果夏絮乐不从,这次主子爷是要折断谁的手,还是打断谁的腿了。他们不禁佩服这勇敢的小姑娘,她离主子爷最近也最危险,但却面不改色,实在好胆色。 在所有人惊愕屏息的等待中,夏絮乐终于举起桌上的酒杯,大伙儿看着一口气跟着提上来,好怕她把酒直接泼在主子爷脸上,到时候就会看到有人活活被劈死的血腥场面了。 “喝酒吧,主子爷。”她咬牙跟着喊,手里的酒杯举得不甘不愿地。 然而东方夺的反应却是咧开嘴,笑了。那双侵夺的目光紧瞅着她,片刻不离,然后就着她的手,啜饮了那杯酒。 她被他眼里的浓烈欲望给震慑住,手一颤,那还没被饮完的酒一洒,洒在她自己的手上。 他抓住她的手,移开她手里的酒杯,然后给了她一个过分炽热的眼神,接着就低头,舔舐着她手上残余的酒渍。 她原本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血色,耳根也发热了,羞窘地抬头看向其他人,却发现不知道何时一房间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 “东方夺……”她轻声唤着他的名,赶紧将手抽出,但她的动作扯动了他,让他失去了重心,跌向她。“唉呀!” 他顺势而为,将她钳制在身子底下,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望着他的眼眸中有着处子的羞赧与惊慌。那羞怯的模样让他侵夺的本能完全跃出,他真想在此要了她,让她彻彻底底成为他东方夺的女人。 然而就在他俯低身子准备亲吻她的前一刻,她小脸一沉,一巴掌甩上了他毫无防备的脸庞。 他愣住。 夏絮乐趁势赶紧七手八脚地爬出他身下,躲到最远的角落去。 “你休想再重施故技,我不会再上当了!”她朝他嚷着,身子害怕地打着颤,但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响亮清脆。 “重施故技?”他低着声音问。或许因为太讶异,完全忘记要先追究她的造次。 “对,你上回、上回也是那样……好像很温柔似地,想要引诱我,教我忘记你是个坏人。我不会再上当了,我永远都不会再为你心动,也不会去喜欢你!”她嚷着,忿忿难平。 谁想到他的反应竟是舔了舔自己嘴角,然后笑了。“你心动了。” “我又不是疯了,怎么会……会心动?!你到底想把我困在这里多久?你明知道我是谁,还这样对待我。你怎么会以为我会喜欢你这种混蛋?”她气红了眼,整张脸都跟着胀红了。 这男人实在太自以为是了。他行径如此恶劣,竟然敢要她喜欢上他?他到底以为她夏絮乐是个怎样的草包公主,怎么会笨到去爱上敌人。 “困多久?”他抚了抚下巴,好像要思考很久似地。“这……看我高兴!” “你——”她为之气结。 “哈哈哈!”他心情大好,起身。“你好好待着,我有空会来看你。” 他那对待宠妾般的施恩口吻让她跳了起来。 “如果你从这儿跳下沙江,或许我会考虑爱你。”她挑衅地说。 他回头凝望着她。“无论跳不跳江,你终究会爱上我的,夏絮乐。” 他那像是誓言,又像诅咒的话让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足足愣了好久、好久。 看着他那嚣张的背影,她心底缓缓地浮起了一个念头—— 早该知道认识他真的是她不幸的开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杜正旗瞠目结舌地看着主子爷走出包厢,赶紧把自己的嘴巴合上,然后跟了上去。他都不知道主子还跟那位姑娘有联络,她上次被他们当成偷盐贼抓来后,不是被放走了吗?现在又怎么会出现在醉月坊?早知道有好戏看,上次主子要来醉月坊,他就该跟来才是。 “正旗。”东方夺停在甲板,双手负在身后,目光远眺江面。 “是,主子。”杜正旗赶紧应声,靠上前两步。 “刚刚见到那姑娘,名叫夏絮乐,你还记得她吗?”东方夺嘴角含着笑意,但脸上尚有明显的巴掌印。 此时杜正旗才看到主子脸上的痕迹,狠狠地倒抽口气,直觉想奔回去看看那姑娘的尸体还在不在。 “你发什么呆?我问你话呢!”东方夺见他不回话,转过身狠狠敲了他头顶一记。 杜正旗缩了一缩。“记得、记得,那姑娘很特别。连被关在牢房了,还是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小的印象深刻哪!” 她当时临走前还放话,要他告诉主子爷她会实现承诺,这他可是记得很清楚。毕竟敢跟盐皇呛声的人少之又少。 东方夺眼前马上浮起了她那骄傲的模样,他嘴角一勾,又是一抹笑。“那当然,那是因为她是个公主。” “公主?!”杜正旗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主子是说她……那个她她她真是个公主?就是住在皇宫里面的那种吗?” 东方夺斜睨他一眼。“不然还有哪种?她排行十四,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子。那个跟在她身边的壮士名叫王祥,应该就是她的贴身护卫。” “哇,公主耶!”他还第一次见到个货真价实的公王,莫怪她那种态度。“可是主子,既然是公主,怎么会在醉月坊?这怎么看都不妥。” “她是被地痞流氓绑架,辗转卖到这儿的。是我交代李媚娘,不准让人赎她。”东方夺淡淡地解释着,表情比在讨论天气还平静。 “什么?”杜正旗听了傻眼。主子这样硬干不好吧?“可她是个公主……”待在这种地方不会太委屈了吗? “我刚刚听到媚娘说到王祥,恐怕他已经找来了。虽然李媚娘不敢违抗我的命令让他把人赎走,但我想王祥不可能放弃的。你……去处理王祥。”东方夺交代着。 “处理?”杜正旗自从听到这震惊的消息之后,嘴巴到现在还没合上。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计较主子脸上的掌痕了。 “随便你怎么处理,但不要让他来坏我事。夏絮乐我留定了。”东方夺眼里的光芒太闪耀,让旁人看得替夏絮乐捏了把冷汗。 “是的,我会处理的,主子。”杜正旗赶紧应声。为了王祥的小命,他还是先派人把他绑来吧!反正主子都敢把堂堂公主拘留在风月场合,他绑一个小小护卫,应该不算什么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夏絮乐缠着李媚娘好久,却还是见不到王叔一面,不过听李媚娘说,王祥确实已经找到醉月坊来了,只要她能见王叔一面,告诉他是东方夺在搞鬼,那么王叔就能想办法去处理,她也就有希望脱离这个鬼地方。 她不是没想过告诉李媚娘她真正的身分,但是想到李媚娘对东方夺的态度,就知道她宁可得罪个公主,也不敢得罪东方夺。她可以体谅李媚娘的选择,毕竟她的皇帝哥哥远在天边,而东方夺却近在眼前,若李媚娘随意放走她,说不定会被东方夺报复。再说,若说出自己的身分却无法脱困,只有徒然被笑话而已。就算要被屈辱,她也宁可不泄漏真正的身分,不过她已经快要失去耐性了。 “这是你的午餐。”小虎子打开房门,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子上。 “我不要午餐,我要见李媚娘,她答应让我见王叔,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夏絮乐瞪着小虎子说。 小虎子连应她都不应,转身就要走。 絮乐脑筋一转,赶紧蹲低了身子。“唉呀,好痛……好痛哪!” 果然小虎子中了计,赶紧转身。“你怎么了?” 李姊说过,这姓夏的姑娘可是主子爷的人,不能有任何闪失,眼看她万一得了急病,以主子爷的性子,搞不好他们会跟着丢性命的。 “我肚子好痛,我……床边的包袱里有罐药,你帮……帮我!”她依然抱着肚子,眼角还含着泪水。 “哪里?我帮你找找——”小虎子赶紧奔到床边去,翻找她的包袱。 絮乐无声地直起身子,轻巧地闪出门去,随即躲进附近的厢房中。果然没多久小虎子就发现她不见了,沉重的脚步声奔出她的厢房,站在走廊上狠狠地诅咒出声。 她憋住气,直等到小虎子的脚步声远去,她才缓缓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走,一听到人声就赶紧躲起来。她勘察了一下,发现她人在比较上面的楼层,而这画舫唯一的出口就在一楼的甲板边。所以她只能想办法摸到那边,再闪身出去,只要出得了这画舫,她就可以自由了。 怎奈原本顺利的计划在下到一楼时,被一扇忽然打开的房门给破坏了,她差点被门里出来的人给撞晕了过去。 “哪个笨蛋,挡了本大爷的路?!”一个含着醉意的男人嗓音说着。 絮乐被撞跌在墙上,赶紧扶着墙直起身子,还来不及还以颜色,那男人已经看到她,同时也被她的姿色给吸引了。 “呵呵,是个漂亮又可爱的姑娘,我原谅你了。只要你给爷我抱抱,我就原谅你。”那男人说着伸手就要去抓她。 夏絮乐毕竟学过一点粗浅功夫,一个灵巧的闪身就躲过他的狼爪。 “你搞错了,我不是醉月坊的姑娘。”夏絮乐冷冷地说。 看着她凛然的神情,那男人呆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萧胜风,人称金沙一阵风的萧胜风,萧家商行就是我们的。” “金沙一阵风?”夏絮乐嗤笑出声。“我管你是萧家商行还是萧家棺材店,我不是你能碰的人。”她冷冷地泼了他一桶水。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只有这点本事吗?我告诉你,我叔父在朝廷担任二品大员,你大概是外地来的,才不知道吧?”萧胜风细看她精致的容颜,想要这姑娘的欲望更强烈了。 “哼,有胆报上名,我让你叔父连五品都当不成。”要仗势欺人吗?他以为只有自己有背景吗?二品大员算什么鬼?她的靠山可是皇帝呢! 只不过她忘记现在是在金沙城,她的靠山可遥远得很。 “少啰唆,本大爷要你,难道谁敢反对?”他仗着酒意,色胆更是大到包天了,迅速地扑了过去,一把熊抱住纤细的夏絮乐。 絮乐被吓呆了,没想到他居然来硬的。“放开我,你放开我!救命哪!” “呵呵,小美人儿,我等等保证让你喊救命。嘿嘿嘿……”他说着含着酒味的嘴就朝她直凑过去,一只禄山之爪跟着摸上她柔软的身子。 她眼里的泪水马上滚跌了下去,被这一吓,简直要羞辱得晕了过去。她原本的好强全化成了恐惧,她想咬他,但是连碰到他都让她觉得恶心。她从没想过,当真正面临这种羞辱时,她怎么有办法躲过。 他在她身上的气息像是挥之不去似的,她恶心得快要吐出来了。 “放开我……放开我……”她号哭出声。 “有那么难过吗?小美人儿……”萧胜风淫笑着低头欲吻她,却让她偷了个空隙挣脱开去。“别跑啊,你以为我抓不到你吗?” 夏絮乐拚了命地往前奔,连绣鞋掉了都顾不得捡,一路哭着逃命。但她身后的醉汉也不是好搞定的,那脚步声追得极紧,她根本甩脱不了他。恐惧加上委屈,让她在冲到甲板上,直抵船舷边时,顿时有种绝望的感觉。 死定了,没有路了。 她恐惧地转身看他,萧胜风将唯一的出口堵死了,她等于被瓮中抓鳖了。 “哈哈,我不是说过,我一定会抓到你的吗?来吧,别害羞,哥哥我会好好疼你的。”萧胜风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心痒难耐。 她的脸色苍白,脸上爬满了综横的泪水,绝望的手指紧抓着船舷,身子靠抵着船缘,顽强抵抗着无法对抗的势力。 就在此时,画舫的入口处走上来一个人,正是手里摇着折扇的东方夺。她望着那张曾经教她动心的冷酷脸庞,满腔的委屈迅速涌上,教她想起了这男人怎样戏耍她,将她逼到了今天这样的境地。 “呵呵,快点过来呀,不然我要过去了喔,小美人。”萧胜风还在逐渐逼近中。 她的目光与东方夺的相对,她眼底的怨怼是那样深,沉默地望着他。 东方夺一愣,随即明白了情况。他停住脚步,直视着她。 求我,我就救你。他的眼睛如此说着。 然而她只是睁着那双恐惧的眼睛,凝视着他,双眼充满了指责,充满了不服气。而一旁虎视眈眈的萧胜风可没看到这两人的眼神交会,迳自笑着扑向她。 她眼角望着扑来的庞大身躯,深深地看了那无情、无心,准备袖手旁观的男人一眼,随即在他眼底的诧异升起的瞬间,转身投入江中。 坠跌而下。 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啸而过,远远的还有一个男人的吼叫声传来,听起来像是他的。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为那声音中的慌张而笑。 然而很快地漫天的江水朝她扑来,她的身子坠入了无限的冰冷中,她的胸口像是要炸开了似的。 紧迫的死亡掐住了她的咽喉,她坠跌进黑暗中,无力挣扎。 第五章 东方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夏絮乐远远凝视他的眼神,看到她眼底那浓浓的怨怼,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翻出船舷,笔直地坠入江中。 “不——” 他扑身过去,亲眼看着她那纤细的身躯破江而入,坠入那无边的黑暗中。他连去对付萧胜风的时间都没有,也没发现小虎子跟李媚娘等人全都跑了出来,甲板上挤满了人。 “喔,天哪!”惊呼声四起。 东方夺冷静地脱去外袍,随即一个点踏,跟着翻身跳入江中。 “主子爷!”杜正旗扑了上去,趴在船舷看着他那抹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江面上。 “怎么办?夏姑娘跳下去了,主子爷也跟着跳下去了,这可怎么办?”李媚娘难得变了脸色,满脸的惊慌。 “莫慌。”杜正旗转身看她。“主子爷谙水性,一定会把夏姑娘给救回来的。你赶紧让人烧点热水,煮上姜汤,备妥干的巾帕。” “好,我马上办。”李媚娘赶紧转身交代,一一备妥可能会需要的物品。 而混乱中根本没人去理会那个半醉的肇事者萧胜风,他居然就瘫靠在甲板上,兀自昏昏然睡去。 “杜爷,这人怎么处置?”李媚娘皱着眉头问。 “不用管他,我晓得他是谁,不怕找不到人算帐。”杜正旗冷冷瞥了那醉鬼一眼。 这几个人又继续趴在船边,紧盯着江面。 过了大概有一百年那么久,在大家都紧张得忘了呼吸而差点憋死时,江面浮出了一抹粉色的影子,夏絮乐的头跟肩膀出现了。 “是夏姑娘!”大伙儿惊呼。“可是好像失去了神智……啊,那是主子爷,主子爷托着她,夏姑娘有救了!” 只见江上冒出了另外一抹黑色的影子,将夏絮乐的脸托出江面,然后他一手支撑着她,一手拨着水,逐渐往码头边游近。 “我去帮忙。”杜正旗机灵地奔下甲板,跑下画舫。 李媚娘也很快地抓了几条大巾帕,跟着奔下去,追到岸边。 东方夺游到岸边,将夏絮乐的身子托高,让杜正旗给接手抱上岸,他才攀住岸边的石头,翻身上了岸。 杜正旗将人放在岸边的石板路上,手正探着她的脉息。“主子,没有气息。” 东方夺一凛,在她身旁蹲下,一手抬高她的下巴,然后贴身靠近她的胸膛。接着打开她的嘴,往她口中灌注气息。 “该死,你呼吸啊!” 他急急地喊着,但手上跟嘴上的动作却非常沉稳。毕竟是做漕运生意的,不仅是东方夺,就连杜正旗的水性都很好,对于这种救急措施自然也不陌生,但是夏姑娘似乎完全不谙水性,让他们非常担忧。 东方夺持续往她嘴里吹气,她都没有反应,两排鬈翘的睫毛非常的黝黑,衬得脸色更为惨白。 杜正旗紧皱眉头,心里担心这姑娘恐怕要这样没了。 但是东方夺不放弃,继续做着动作。 终于,夏絮乐呛咳了几下,从嘴里吐出了一堆的水来。 “成了成了,活过来了!”围观的人齐声欢呼。 夏絮乐张开眼睛的第一眼,就发现自己被一堆人围住,出于本能的反射,她畏缩了一下,就想逃。 但是她身下抱住她的手很坚定,紧紧圈暖抱着她。 “没事了,没人能伤害你了。”他低声安抚着她。 她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望向他,这才发现圈抱住她的是东方夺。她嘴巴一扁,眼泪就从眼眶滚了出来。 她那无声的哭泣拧痛了他。 “我来晚了。”他将她拥紧。 这算是他最接近歉意的话语了。她无声地靠着他胸膛,任委屈与恐惧流淌着。然后她感觉他抱起了她,感觉到他在走路,感觉到恐惧的感觉逐渐散去。 然后她再度坠入黑暗中,失去了意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夏絮乐再次醒来时,感觉到原本发寒的身子被温暖的潮流包围住,她想起了自己不会泅水,奋力地挣扎了起来。 “别动,我不会让你淹到的。”一个低沉的声音安抚了她。 这声音是从她身后发出的,她张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坐在木制的浴桶中,桶中是温暖的水,只抵她胸口,并没有淹死她的疑虑。她松了口气,身子放松了下来,但下一刻她又僵住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惊叫出声,因为她忽然发现她光裸着身子泡在浴桶中,身后的人居然是东方夺。 “安静,你喉咙难道不痛吗?”他手里拿着帕子,正在清洗她的颈项,仿佛她打断了他的工作似地。“媚娘已经请人熬了姜汤,等你洗好后我弄给你喝。你喝了不少水,所以喉咙不舒服是正常的。” “东方夺,你给我滚出去!”她双手抱着自己,努力地往下缩,避免自己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这男人未免太过分,那镇定的神态,好像他看到她未着片缕是正常的。 “我都不介意服侍你了,你又何必介意。”他淡淡地说,闲适的语气中有着难以察觉的紧绷。 “东方夺!”她嘶哑着声音喊着。 他停住了动作,接着将手里的巾帕放到她手里。“你自己来吧,如果你再昏倒,我就让小虎子帮你洗。” “你……”她气闷,难道是谁都能用小虎子威胁她吗?呿,小虎子还真好用! 不管怎样,东方夺终于出去了,在他关上门的前一刻,她看到了他身上依然滴着水的衣服,忍不住困惑地皱起眉头。 是他救了她? 她努力回想,似乎记得被救上岸后有看到他的脸,以及听到他的声音,但是确切的过程她已经不记得了。想到那可怕的男人搂抱住她的感觉,她赶紧抓起帕子用力地刷洗自己。 就在她快刷掉自己一层皮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他的声音。 “你再不洗好,我就要进去了。” “啊,不准!”她赶紧放开帕子,拿起摆放在旁边的干布擦拭起身子,然后七手八脚地穿上放在旁边椅子上的衣物。幸好这套衣物看起来“正常”多了,起码不是那种袒胸又露背,配上半透明纱质罩衫的衣裳。 她才刚扣上腰带,完成了穿衣动作,门就被推了开来,东方夺已经换上干净衣物,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她气虚地跌坐在椅子上,体力消失得很快。显然落水让她承受了不少额外的压力,现下她身子骨软绵绵地,居然使不上什么力。 他眼明手快地站到她身后,让自己当她的靠背,以免她从椅子上溜了下去。他一手环着她肩膀,一手将姜汤拿到她鼻子前端。 “喝吧!”他低声命令着。 她想抬头瞪他,想发表对他的恨意,想骂他、咬他、啃他,可是现在完全没有力气。磨蹭了半天,他也不催她,也没再开口讥讽,就这样端着姜汤,煞有耐性地跟她耗着。 终于,她不情愿地低下了头,一手扶着碗,努力地喝了好几口姜汤。 姜汤一入口,那暖气就直接进了她的腹部,整个人温暖了不少。这种天气虽然不算很冷,但是江水颇凉,泡过后还真的直打哆嗦。她是没溺过水,凭着愚勇跟意气之争,就这样跳下了船。如果现下要她再跳一次,她肯定没勇气的。 “喝干它。”他在她停下来时催促着。 她顿了顿,不情愿地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沉默降临在彼此之间,她差点就想抬头看他的表情,但是最后他终究还是开口了。 “很好。”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听不出这两个字有开心或是难过的味道。 这男人还是那样不可捉摸。 她抿起嘴,再度张口,将那碗姜汤喝干。 才喝完了汤,他放下手里的碗。她还觉得头有点晕,想靠在床上坐一下,就见他微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你做什么?”她惊慌地拍打着他的胸膛。 他不为所动,坚定地迈开大步,朝门外走去,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还在画舫上。 “别动,我带你回家。”他低声地应。 “回哪个家?”她鼻子一酸。“难不成你要带我回京城?”忽然间她想起了多日不见的皇帝哥哥,出城以来第一次,她想家了。 她没有发现他的眼睛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只顾着伤心,所以将脸靠着他厚实的胸膛,扁着嘴,硬忍住眼底的泪水。 “夏姑娘,好好保重。”几个醉月坊的人朝她挥了挥手。 她讶异地看着大家,看来东方夺真的要带她离开醉月坊了。如果早一天,她不知道有多开心,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那心情了。从死里走过一趟,现在终于要离开这鬼地方了,她心里倒是有种复杂的感觉。 东方夺抱着她走下画舫,直接走向岸边石板路上不知道备妥多久的马车。杜正旗已经站在马车边等了,他打开门,让东方夺抱着她进入马车,然后随即跳上马车,驾着马上路了。 一进了马车,夏絮乐原本挣扎着要从他怀抱中离开,但他不肯放人,到最后她只好赌气地用力靠在他身上,妄想压痛他。 东方夺不吭一声,显然不把她的重量放在眼里。 随着马车固定的颠簸,她的眼皮逐渐沉重,由于体力大量流失,很快地她就向睡神投降了。 然而那个没有睡去的男人,望着她清丽的面容兀自发起呆来。他轻轻拂去她额头上的发,抹去她的薄汗,然后手指头还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流连。 她瘦了些,原本就不圆润的脸蛋更显消瘦了。他的指抹了抹她苍白的唇,好像希冀这样的动作可以帮她增加点血色。 他心底有着一抹闷痛的感觉,陌生的,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 当看着她从船上跳下去时,他感觉到自己血液都在身上结冰了,完全没想到她的性烈至此。原本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就算她不求救,他还是会过去救她的。凭那姓萧的三脚猫功夫,他手里的折扇都不用出手,就可以让那家伙飞出船舷,掉进江里清醒清醒了。 外人总搞不清楚他东方夺究竟会不会武。关于这个,有两种传说。一种说他其实不会武,只是身边聘了太多高手,所以无人能伤他。另外一种说法是他武功非常高强,因为见识过他武功的人都死了,所以才没人知道他会武。 事实上,他极少动手,只有在自己真正被惹怒时,才会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杀了对方。今天若不是急着救她,那姓萧的就要命丧当场了。 他对那人生气,也对自己愤怒。 明知道她性子高傲,怎么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想起她知道被他耍弄时的苍白神色与空洞眼神,他早该知道早晚会把她逼急的。 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怎么受得了近日来所受的折腾?所以当他清楚地看到她眼底的恐惧时,他真的很后悔,后悔将她逼到了这地步,后悔让她退无可退。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会将他的后悔埋藏在心底。他不打算放手,他还是要她成为他的女人,即使她现在恨他也一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夏絮乐再度张开眼睛,看到的是布置华丽的床顶。她困惑地眨了眨眼,再左右张望着,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大房间内。屋内的摆设极为奢华,就连桌椅的雕刻都相当精巧。这儿不只奢华,还十分大器,怎么看都带着一种尊贵的王者之风。 她马上猜出这是谁的房间。 “人呢?” 她推开棉被,无声地滑下床,看了看床下那双新绣鞋,这才想起自己的鞋在被追逐的时候就掉了,被捞上岸后还没自己走过路,所以一直都没穿鞋子。 她觉得脑袋有点昏沉,四肢也还有沉滞感,不过相较之下,肚子的饥饿感就比较明显了。她推开房门,想看看这儿是不是真是东方夺的府邸,没想到门外居然有人。 “小姐,您醒了?要不要喝点粥?厨房已经熬好了热着,我去通知主子,告诉他你醒了。”一直待在外面等着伺候的丫鬟,一见到她便十分雀跃。 “等等,不用去……”絮乐的话都没说完,那丫鬟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她叹了口气,嘴边浮起一抹笑。 看来她真的被东方夺带回来了。 他究竟想要她怎么样?将她困在醉月坊,不让她离开,但事实上除了逃走的过程遇到那个姓萧的淫棍之外,她倒是没有真正受到伤害。受伤最深的应该是她的自尊,他简直是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早该想到的,这男人胆大包天,连皇帝的召见都可以不出席,他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而如今,她的牢笼换成这座府邸,他又想对她做什么? 思忖间,房门再度被推开,东方夺那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一件黑底绣金线的长袍,看起来既高大又威武,即便头发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却难掩其贵气。他比她更像个皇亲国戚。 “你为什么把我弄来这儿?还有,这房间不会是你的吧?”她见到他马上露出凶恶的表情。 东方夺好像已经很习惯她的恶脸相向,一点都没被影响到,直接走到她身旁,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你做什么?”她想拨开他的手,但是他不为所动。 “有点发热,喝过粥后让大夫开点药,让人熬了喝。你身子骨单薄,怕是受寒了。”他微微皱着眉头说。 “我好得很。”她不以为然地说。“还有,别随便碰我,我恨你,虽然姓萧的是个浑蛋,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困在那边,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落水……” “你后悔了吗?”他转头盯着她,打断了她的话。 她愣了一下。“对,我后悔认识你,你这无情无义的家伙!” 他闻言却往前踏了一步,低下头,脸都快贴到她脸上去了。“即便如此,我还是不会放你走。夏絮乐,我要你,你是我东方夺的女人,谁都没办法改变这一点。” 他的气息轻拂过她的脸,他的语气虽轻,但却相当坚定。 她浅浅地吸气又吐气,努力迎上他那双写着占有与奇异火焰的眼眸。 “你以为你是谁?任意拨弄别人的生命。你要我,可曾问过我要不要你?你若在乎,又怎么会如此待我?”她的语气中有着凄然,让他轻震了一下。“放我走吧,别让我更恨你。” “我说过了,你是我东方夺的人。”他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贴着自己的身子,她的柔软烫着他的坚硬线条,像是天生契合的一样。“若我真放你走,你真的能忘了我,回到皇宫继续当一个公主?如果当公主那么有趣,你就不会跑出来了,不是吗?” 他的话让她想到出京城前的生活,日日生活在皇宫中,确实相当寂寞。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是上等,但是她的身边除了那些宫女,就只有王叔,就连皇兄也是久久才来探她一次。最终了她也是嫁给一个皇兄为她挑选的人,再换一个困住自己的牢罢了,照样寂寞度日。 光是想到这样的生活,她的眼神就黯淡。但是当他靠得她如此近,她的脑袋都昏了,要想好好回答这问题,还真不容易。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往后踏了几步,离开他的怀抱。“不用你管。我当公主有不有趣,还有以后嫁给谁,都不是你能管的。” 他的眼眸在听到“嫁给谁”这几个字时,露出狰狞的锐光。他淡笑,笑得她有点发毛,这才开口说:“把粥吃了,大夫开的药也得吃,否则我会亲自来盯着你。” “东方夺……”她还来不及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此时稍早出现的丫鬟端着一碗粥品,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回来了。 “小姐,这是厨房特意帮您熬的粥,赶紧吃点。还有,奴婢的名字叫做杜鹃,常跟在主子身旁的杜正旗就是我哥哥,以后就由杜鹃来服侍小姐,有什么事交代给杜鹃就是了。” 絮乐本想拒绝,但是肚子确实饿了之外,她也相信如果她不吃,晚点东方夺回来,肯定用逼的也会逼她吞下去。算了,还是帮下人省点麻烦吧! 她坐在桌前,拿起调羹,开始慢慢地吃起粥来。 杜鹃半点不怕生,站在她旁边开始吱吱喳喳地说起话来了。“小姐,你真的好美喔,难怪主子那么喜欢你。” “咳!”絮乐被嘴里的粥给呛到了。“喜欢我?他哪里喜欢我了?!” 东方夺对她做了那么多恶棍的行径,这算哪门子喜欢? “小姐您不知道,咱们主子可从来不曾对一个姑娘这么好。那天主子将小姐抱进府,从头到尾都紧紧地护着小姐,旁人想帮忙都被拒绝了。我还听我大哥说,主子一看到小姐落水,就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下画舫。听说刚上岸时,小姐还没了气息,是主子亲自渡气给小姐,让小姐活过来的,真的好令人感动喔!”杜鹃兀自陶醉在幻想中。 “渡……渡气?”絮乐的脸开始发热。杜鹃说的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吧? “就嘴对嘴啊,把气吹进小姐的嘴里。”杜鹃解释得很卖力。 絮乐举起手打断了她。“好……好了,别说了。” 光是想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嘴对嘴渡气,虽然是为了救人,但还是让人羞窘到不行。她宁可跳过这话题。 “小姐您不知道,我在主子身边好久了,可从来没看过他用那种眼神看其他姑娘喔!还有,主子从来没让其他姑娘睡过他的床,可见得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小姐。小姐,杜鹃也好喜欢小姐喔!”杜鹃年纪还轻,对她倒挺热情。 絮乐被杜鹃的热情给冲昏了,她生长在皇宫里,宫女对她虽客气,却都是保持着距离。她倒是第一次享受到来自下人的热情。 “等等,你说这房间是东方夺的?”她顿了一下,刚刚她也追问过东方夺,但他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对啊。”杜鹃理所当然地说。 “帮我找别的房间,我要搬走。”絮乐赶紧起身,好像椅子会烫人。 “为什么?”杜鹃完全无法理解。 杜鹃的问题让她差点傻眼,还问她为什么,难道她跟东方夺共用一个房间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不跟别人睡一间房。”难道除了东方夺本人不把礼教放在眼底,就连这府邸其他人都这样吗?絮乐不解地想。 其实她不明白,礼教这种东西在这府邸可不是最优先的标准,在这儿没有比东方夺的命令与意愿更重要的。如果主子说黑布是白布,他们也会点头赞同的。 “可是主子说姑娘睡这就是睡这,杜鹃不能随便更改的。”杜鹃困惑地看着她。 絮乐揉了揉额头,决定直接跟东方夺说比较快。 或许真的饿了,絮乐将一碗粥全吃完了。吃完后整个人精神也好上许多。 “小姐,杜鹃帮您沏壶茶好吗?”杜鹃收起桌上的餐具边说着话。 “嗯,谢谢你了。”絮乐轻声说。 杜鹃收定了餐具。不过杜正旗倒是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令她讶异的人。 “公主,身体好点没?”杜正旗一踏进来就有礼地说。“我带来了一个人,相信你会想见见他。” 她闻言看向杜正旗的身后,一见到王祥的身影,她惊喜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王叔!”她奔了过去。 “公主,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属下无能,没有及早救出公主,请公主恕罪。”王祥一见到她也很激动。 “我没事,喝了点水,但现在没事了。”絮乐像是见到亲人似地,相当开心。“王叔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是李媚娘告诉你的吗?我听说你找到醉月坊去了?” “呃……”王祥顿了一下,目光移到旁边的杜正旗身上。“我这两天都在东方府上,‘请’我来的正是身边这位。”他讽刺地看了对方一眼。 杜正旗干笑两声。“多有得罪了,兄台。” 絮乐眯起眼盯着杜正旗。“东方夺要你把我王叔绑来的吗?是不想让他坏事,好把我一直困在醉月坊吧?” “呃……我没有绑他,我只是‘强烈建议’,请他到府上做做客。”杜正旗真是尴尬。主子固然难以应付,但这位公主的脾气也不是很好安抚,当人家属下还真是难为。 “哼,果然一肚子坏水。”絮乐残忍地下了结论。 杜正旗只能苦笑。 “王叔,你找我找得很辛苦吧?”她不理杜正旗了,再度转身跟王祥说话。“坐下吧!” “两位慢聊,杜某先告退了。”杜正旗摸摸鼻子,闪人了。 絮乐连看都没看他,就继续跟王祥说话。 “公主,绑走公主的两个恶徒我已经处置了。还有中间转手过的几个,我也找到人,狠狠教训过了。如果公主想要他们的命,我随时——” 夏絮乐打断他的话。“那个王叔处理就可以了,倒是那姓萧的,我要知道他叔父是哪个二品大官,此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那萧胜风已经有人处理他了。据说萧胜风被打得体无完肤,就连萧家商行也在一夜间消失于金沙城,至于他的叔父,据说已经跟他们断绝关系,不过我还是会查出来是谁,再向公主报告。”王祥解释着。 查出是哪个官员包庇亲戚仗势欺人,他好一次禀报给皇上知道。公主出宫也有段时间了,除了刚到金沙城时他曾经写了封信回京给皇上请罪,顺便报告公主平安外,他也很久没再传消息回京了。恐怕皇上已经开始担忧,若不赶紧联络,说不定皇上就要派人来找公主回去了。 公主出了这么大的事,现在虽然平安无事,他总不能都不呈报上去。虽然他知道若给公主知道了,恐怕不会谅解他跟皇上打报告,但他还是得做。再说,眼下东方夺根本没有打算放了公主,以公主所受到的委屈,东方夺该负责才是。所以他还是得禀告皇上,请皇上定夺才是。 如果对方不是东方夺,他就好处理了,可是这牵涉到很多政治角力与权力争斗,他没办法自作主张。 “有人处理了?”絮乐愣了一下。是东方夺干的吧? 哼,他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少恨他一点吗?若不是他,她怎么会遭遇这些事故,根本就是他害的。 “公主,东方夺这人对公主……很执着。”王祥含蓄地说。他很清楚东方夺明知道公主的身分,却依然要把她留在身边,可见得这男人是下定了决心了。“公主对他有什么想法?” “想法?恨不得杀了他!”絮乐恨声道,语气虽然坚定,却无法阻止颊边的红晕。 王祥望着公主的脸,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事情真的很棘手,显然公主已经动了心了,这…… 真希望皇上现在在此,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第六章 东方夺从外面回来时,月已升至高空。 踏进自家府邸后,一路上遇到不少仆人,人人见了他都是点头致意。他跟往常一样不发一言,笔直走入自己居住的院落。 才一踏进院子,迎面就是一阵掌风扑面而来。东方夺身子往后一荡,手里的折扇已经出手,迎向对方的剑。他的精眸一暗,在看到攻击他的人时微微一眯,随即跟对方对起招来。 要说武功修为,王祥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对方出手还算客气,他也就陪着过了几招。 东方夺不急着撤去王祥的兵器,倒想知道这个保护夏絮乐的中年汉子武力修为有多深。所以他几乎只挡不发,悠闲得有点令人发指。 “东方夺,你给我认真点!”王祥低声一喝,剑招更显凌厉。 东方夺闻言眸光又是一闪,嘴角的笑容才勾起,手里的折扇跟着甩出。折扇回了一圈打上王祥手里的剑身,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后,王祥手里的剑脱手而出,而折扇同时回到了东方夺的手中。 “要我认真点,还用打吗?”单手负于身后,东方夺打开折扇摇了两下,那眼神邪魅得很。 见东方夺那态势,傲慢狂妄,话不多,但总是让人把焦点放在他身上。王祥其实很明白,公主会被这样一个男子吸引,一点也不奇怪。可是他担忧的是,这样一个性格难以掌握的人,喜怒不定,他真能给公主幸福吗? “外界对于阁下的武力修为有众多揣测,没想到东方公子的武功如此高深,王某佩服。”王祥拱手道。 东力夺的反应仅是微微挑眉。“你不睡觉在此拦我,总不会只是想知道谣言的真实性吧?” “王某是打算带公主离开东方府邸,先来跟公子打声招呼。”王祥坦言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带走?夏絮乐现在是我东方夺的人,谁都不准带她走。”东方夺冷冷地回。 “公子知道公主的身分特别,自不能如此蛮干,这于礼教不合。”王祥语气也不怎么温和。 “礼教?”东方夺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像是在说笑话一样,只差没从鼻子里哼出声来。“我什么时候管过外人的看法了?你若有本事就把夏絮乐带走吧,出得了我的府邸,算你本事。” 他东方夺要留的人,岂容他飞出这里?东方府邸可不是可随便来去之所。能够一手握盐、一手握漕,他难道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难道你要继续将公主留在这里?东方夺,虽然我武功没有你高,但若你敢伤了公主的心,我王祥死也难饶你!”王祥咬牙道。他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也知道要带着公主离开这儿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他随意对待公主。 “她,是我的女人。我的女人,我自己会保护。”东方夺仅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越过王祥走进他居住的地方。 在踏进自己房门之前,他就看到站在门口打瞌睡的杜鹃。他停在杜鹃身边,清了下喉咙,杜鹃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主子!”杜鹃训练有素,眼睛赶紧睁大,好像刚刚打瞌睡只是旁人的幻觉。“您回来了?” “她呢?睡下了?”他低声问。 “小姐不肯就寝,一直要我们帮她换房间。奴婢跟小姐说过主子的命令不能随意更改,她就决定要等主子回来。”杜鹃赶紧报告。 “身体还好吗?还发烧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温柔。 “喝过药之后退了,但大夫有说这两天要注意,别着凉了。其实小姐的身子不差,大概是落了水受了惊,所以才会还有点发烧。” “好,你下去吧!”东方夺挥了下手,轻声推开房门。 他才进门就看到她了。 屋内只剩下一盏蜡烛点着,夏絮乐坐在桌子前,双手撑着下巴,眼睛则早已经闭上了。那平常不高兴时常微微噘着的嘴,现在被她支颐的手托住,看起来格外可爱。 他嘴角浮起了一抹轻柔的笑意,解开自己的腰带,脱去外衣。他无声地更衣,最后身上只剩下裤子,上半身精裸着。 他回到她身边,伸手撩起她垂落的发丝,将那发丝放到鼻端,深吸了口气。那属于她的淡淡清香让他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他弯身,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手伸到她膝后,横抱起她。 夏絮乐动了一动,脸往他身上埋去,嘴角还含着浅浅的笑。 东方夺见她那无邪的模样,脸上的笑更明显了。 然而夏絮乐像是警觉到什么似的皱起眉头,随即双眼倏地张开,撞进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瞳眸中。 “东方夺?”她困惑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有点像又不大像……” 她认识的东方夺不是面无表情,就是用那种带着倨傲意味的嗤笑眼神看人,再不然就是脸色冰冷,严肃得让人自动服从他的命令。从来不曾见过这样面带微笑的他,而且是那种真心诚意的微笑。 她的手在他脸上造次,他隐去嘴角的笑,但是手没有拨开她。拉开床帘,他将她放到床上。 身子才碰到床,夏絮乐就真的醒了。 “东方夺!”她弹坐起来。“你……没穿衣服!”她指着他裸露的胸膛,一脸指责地说。 他连吭声也没有,将她往里推,人跟着躺上床。 “喂!”她拍着他,手一碰到他却又像被烧到一样,赶紧缩回来。“你不能睡这儿!我……你休想,我不可能跟你睡一张床。”她不睡觉硬要等他回来,就是要跟他说换房间的事情,没想到他话没说几句,人倒是跟她躺上同张床了。 他以为他是谁,他想跟她睡一起,难道她就要乖乖服从吗?这男人简直是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到极点。 他侧过身面对她,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瞪着她,害她吓了一跳,人往后缩了一下。 然后他伸出了手,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下,抽去她的腰带,剥去她的外衣…… “啊,住手!你给我住手!”她既紧张又羞窘,毕竟她从来没见过赤裸的男子,更别说让人这样脱她衣服了。 可是即便她使尽全力抵抗,她那些花拳绣腿打在他身上像是不痛不痒,他半点阻碍也没有地褪去了她的外衣。 就在她以为今天清白不保的时候,他将衣服往床外扔去,摊开丝被裹住彼此,然后就闭上眼睛,不再有任何动作。 夏絮乐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那轮廓深邃的容颜。她身上还穿着中衣,并没有被脱光衣物。而他现在动也不动,难道真的睡了吗? 她觉得很热,因为刚刚太努力挣扎了,血液大概在身上到处奔走,搞得现在心跳还很急。 尤其这样近距离看着他,身侧还感觉得到他皮肤传来的体温,如此亲匿的感觉,让她那乱七八糟的心跳一直无法回复正常频率。她的心太乱了,被这样陌生的他弄得惊慌,加上心里对他的怨怼未消,种种情绪来来回回冲撞,让她心神静不下来。 她僵在他身边好久,终于在认定他已经睡着时,开始缓缓地抽出身子,缓缓地将一只脚跨过他的身子,很努力地想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逃走。其实她很想狠揍这男人一顿,斥责他的无礼,但是她又不是第一次认识这家伙,就怕到时候他又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例如真的完全剥光她的衣服,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她浑身开始冒汗,一脚跨过他身子,已经成功了一半时,他那紧闭的眼睛忽然张开—— “啊!” 她被吓到,才惊呼出声,人就直接失去重心地往下趴跌,正巧精准地覆盖在他身上。 他笑了,这回可是一个邪恶且暧昧的笑。 “我本想体谅你身子不适,毕竟你今天还有点发烧,可显然你比我还急哪,乐乐。”他朝她眨了眨眼。 夏絮乐的脸整个胀红。“我……哪有?你干么那样叫我?” “不叫你乐乐,难道要称你夏姑娘?然后每次都说‘夏姑娘,我可以摸你这儿吗’,这样不会更奇怪吗?”他说着一手扣住她后腰,一手抽去两人之间的丝被,然后大掌还一把扣住她的臀,将她按压在他身上。 夏絮乐狠狠地倒抽口气。 他……形容的那情景好不正经,偏偏又如此引人遐思。而他的动作……天哪,让人想不懂都不成。不行不行,这人可是她的仇人,她得忘记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那些暧昧的、引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你放开我!”她被扣在他身上,整个人可以说是趴在他的身体上,每个动作都会让她碰触到他,尤其是他上半身根本没有衣物,害她的耳根子红到不能再红。 “我建议你不要太激动,否则我很难不‘激动’。”他的声音嘶哑,慵懒的语气下带着一丝紧绷。 她忽然停住不动了,因为她清楚地感觉到身子底下有某部分奇怪的变化。她的眼睛睁大,眼底有一丝新浮现的好奇,混在羞窘中闪闪发亮。 东方夺暗自呻吟一声。 她看起来像是很想去碰碰那新奇的变化,而他光想象就觉得所有的血液都往下身冲去。 “可恶。”他低咒着夹住她的身子翻身,将她整个人圈抱在怀中。然后将她的头拉靠在他肩膀上,就再也没有动了。“睡觉。” 她僵硬地任他扣住她。 她虽然不识情欲,但也不是笨蛋,她知道东方夺在忍耐着,似乎他原本并没有打算占有她。如果她现在傻得去挑衅他,那么后果会怎样,她虽不明白细节,却也能猜得到。 可是她的全身紧绷,根本没有办法睡着,思绪也跟着飞扬了起来。想起自己如此软弱,任他掐圆捏扁,她就很气自己。这男人明明对她很坏,她跳下江时就在心里发誓要自己恨他一辈子,为何一遇到他,她还是软弱了? 是因为他那时常出现的无言凝视,似乎眼底有着难以言喻的怜惜,还是因为他与她在一起时那不经意的温柔呢?虽然他没说什么甜言蜜语,有些话甚至还教人跳脚,但是自从她被他救上岸后,他对她可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只是她能够就这样原谅他吗?他现在对她好,以后难道就会一直对她好吗?她知道自己该有点骨气,否则在这场对峙中,她就是完完全全的输家了。可是想起自己的软弱,她不禁难过得眼眶都红了。 她没有哭出声音,但是东方夺还是察觉了。 “不准你再偷偷哭泣。”他低头勾起她的下巴,强悍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他那强悍下的温柔让她情绪崩解了。 “我恨你……我不想原谅你,你对我很坏,我不想原谅你的……”她的眼泪狂掉,声音中有种歇斯底里。 他的反应很冷静,只有眸子里的光芒变了,眼底有着难以察觉的歉意。他伸出手横到她面前。“那就不要原谅我,那就恨我一辈子。但是我不会放你走的!” 他那誓言般的话语让她被打动了,她张开泪湿的眼睛,望着他伸过来的手腕间:“你做什么?” “让你咬啊!你咬过我的嘴,咬过我下巴,这次随便你咬哪里。恨我没关系,想到时就咬我泄恨,直到你不再觉得痛苦为止。”他迎上她的目光,态度平静却坚定。 她愣愣地看着他,被他的话震慑住了。 然后她抓起他的手,瞪了他—眼。“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忘记你对我做过的事吗?以为我不敢咬吗?” 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深很快地让他的手破了皮、见了血。她的舌尖都尝到了血味,还是不肯松口,不断地加深那伤口,不断地折磨着他。 他动也不动,迎向她的目光是那样充满包容。她气恨他的平静,换了个地方再咬了一口,这次还是破了皮、见了血。 最后她累了,松开嘴巴后看到那两排清楚的齿印,知道说不痛是骗人的,但他没吭声,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耍脾气的小娃儿,一点都没有报仇的快感。 “不咬了吗?”他轻声问道。 “哼!”她撇撇嘴,翻过身去背对着他。这人根本故意想用这招骗她心软,他恐怕也很明白她对他有了感情,明白她的弱点。 “那么睡觉吧!”他从她身后圈住她,那只还流着血的手圈在她的腰上。 她僵硬地躺着,知道他手还在流着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管他。但是当她缓缓睡去的同时,她也明白了自己在这场角力中注定要输了,她恐怕是爱上东方夺了。 无论是恨还是爱,东方夺早已占满了她的心思。从相遇开始,他就激起了太多太多强烈的情绪。当她察觉到时,想退开,却已然来不及。而今她也只能承受他带给她的种种情绪冲击。 只是她现在倦了,等她睡醒,再来想这些问题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夏絮乐醒来时有点茫然。 她望着雕工细致的床顶,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随即因为记忆的回复,她还没有任何动作,脸就再度胀红了。她毫无困难地想起昨晚自己趴在东方夺身上的一幕。 天哪,真是丢人。 明明她还打算严正指责他的意圆,谁想到他没动手,她倒显得像在鼓励他一样。喔!她明明就气恨这男人,怎么可以让他摆布呢?她怎么能忘记他之前对她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呢? “对,夏絮乐,千万别忘记他是敌人,他是个恶人、坏蛋,所以我恨他。”她在心里低声交代自己。 但她此刻才发现,床上只剩下她一人,东方夺已经不在。 她赶紧起身,摸了摸身上的衣物,确实还在。掀开床帘,她正打算下床,就看到杜鹃端着一盆洗脸水进来。 “小姐,您醒了?刚好这洗脸水还热着,请小姐梳洗吧!”杜鹃忙着把水盆放上架子。“还有,小姐掉在地上的衣物杜鹃都收起来了,洗干净后会送来给小姐,往后小姐这些琐事都有杜鹃负责,小姐请放心。” 掉在地上的衣物? 原本正穿好鞋要走下床架的絮乐差点跌倒。她想到昨天东方夺三两下剥除了她的外衣,伸出床帘外就随意地往外扔。那散落一地的衣服……天哪,怎么看都像是被迫不及待地脱去衣物似的。 “那个不是你想的……”絮乐才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她跟东方夺过了一夜,现在才来声明自己还是清白的,这样有用吗? “小姐,您刚说什么来着?”杜鹃转过身来问。 絮乐微微红了脸。“没……没事。” 越描只会越黑,再说不管她有没有跟东方夺发生亲密关系,对杜鹃来说,她就是她主子的女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她又何必急于解释呢? 只是她才低头就看到自己白色中衣上沾染着几块血迹,她想起昨晚他用被咬过的手圈住她,明白这血是东方夺的。她心情复杂地看着那血迹,随即赶紧遮掩住,以免杜鹃看到又要误会了。 “主子可能去练功了,说是等等回来陪小姐用膳。”杜鹃边做事边说话。“还有,昨儿个主子请人做的衣服已经送了一些过来,其他的还在赶制,晚两天会送到。小姐今天就先将就着,从做好的几件挑了穿吧!” “衣服?”絮乐困惑地问。 “对啊,在这儿呢!主子昨天就交代城里最好的师傅了,小姐你看,好漂亮的耶!”杜鹃边说着边打开衣柜。 絮乐讶异地发现柜子里真的有几套崭新的衣裳,不仅衣料很好,就连绣工都相当精致,品质不比皇宫里的差。 她有点讶异东方夺竟为她费了心思,她以为他不是那种会关照女人的男子呢! “小姐,主子真的很疼小姐,这批布料很精致,说是主子有次去经商带回来的,这回是把府里的好布料都拿出来用了。还有,这位缝制衣服的师傅也不是普通人,平常人要请她做件衣服有钱还请不到,不管是不是王公贵族,一率都得排队等。好在这位师傅欠了主子恩情,才让主子为难人的要求成了真,一天就赶制出几套衣物,实在难得呢!” 夏絮乐摸着那漂亮的衣服,脑子却感到困惑了。东方夺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了点微妙的改变,昨天晚上她态度依然不好,但他就像脾气忽然变好了一样,连声音都没提高。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被困在他的床上,半点都没达成她要他分房而眠的要求。真不知道这算是她软弱,还是他太厉害。 夏絮乐才梳洗完毕,换上一件杜鹃帮她挑的新衣裳,东方夺就回来了。 “主子,您回来了。”杜鹃赶紧站好。“那杜鹃上早膳了。” 东方夺没有反对,就是表示应允的意思,杜鹃赶紧出去,赶到厨房端主子跟小姐的早膳。 絮乐见他走进来,还有点别扭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穿这衣裳好看?刚刚杜鹃直说好看,不晓得是不是骗她的。 只见东方夺直接朝她走过来,但他眼睛根本没有去看她的新衣裳,就在她脸上露出一点气恼表情时,他停在她面前,伸手覆上她的额头。 她愣了一下。 而他似乎满意了她额头温度正常,兀自走回桌旁坐下,倒了杯水喝。 “你干么还要请人裁制衣服?我的东西放在客栈,说不定王叔已经帮我拿过来了。”她有点不满他对她的新衣裳那视若无睹的态度,但目光还是忍不住扫到他手腕的伤口上,可惜袖子遮住了,她看不到。 他抬起一边眼睛瞧她,然后嘴角竟然缓缓浮现了一抹笑。“过来。” 她横了他一眼。“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喔?” 他朝她缓缓地咧开嘴笑了。“我得看看是不是要杀了那做衣服的师傅。” “干么没事杀师傅?”她朝他冲过来,还顺便瞪他一眼。这人说杀人像在说捻死蚂蚁一样的简单,简直是标准恶人一枚。 “看来你对这些衣服很满意?”他笑望着她,手指勾起她的衣带,然后扬眸看着她。 她看到他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昨晚剥去她衣物的画面。她气恼地伸手遮住他放肆的眼,一边还拍掉他的手。 “哈哈哈哈……”他竟然笑得更狂肆了。 夏絮乐气闷地在他对面坐下。“放我出去,我受够了被关着了。来这金沙城第一天就被你当贼绑来,隔天就被两个流氓给迷昏带走,最后还卖到醉月坊去,我瞧这金沙城不是什么好地方。” 经过了昨夜的“短兵相接”,她对他的怨怼褪去了不少,所以今天跟他说起话来就更没忌惮了。 “那是你还没机会见识好玩的,用完膳我们出去逛逛。”他知道她肯定闷坏了,这段时间她受的罪可不少。 絮乐讶异地抬起头来。“你要带我出去?”她以为他要把她囚禁在这府邸呢! “不喜欢吗?那就算了。”他无所谓地说。 “谁说什么了吗?去,当然去,总比被关着好吧!”她赶紧开口,以免丧失放风的机会。 杜鹃在此时端来了早膳,很有效率地将餐食在桌上摆放好。 东方夺好整以暇地吃着饭,而一旁的夏絮乐则是随意扒了两口,就满脸催促地盯着他看。 “你的小鸟胃当真这么小?两口就饱了?”他目不斜视,继续吃着饭,却很清楚知道两颗圆滚滚的眼睛直盯着他脑袋。 “不是说要去逛逛,那怎么可以吃饱才去?说不定外面有好吃好玩的啊!”说到玩的,她的兴致又来了。说真的,她是真的没什么机会玩耍,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想着想着就雀跃起来了。 “来日方长,金沙城又不会跑掉。”东方夺好笑地看着她。 “你是说往后每一天你都让我去玩吗?”她眼睛一亮。 “我有时间的话。”他淡淡地应。 “我可以自己去……”她的声音慢慢淡去,然后盯着他的脸噘起了嘴。“对啦,囚犯哪有自由的权利。” 他看了她一眼。“有人给囚犯吃这么好的吗?” 她撇了撇嘴,沉默。 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吧,不是急着去吗?” 絮乐原本想继续板着脸,但是坚持没两下,整张脸就软化了。 东方夺带着絮乐出门,身边只带了杜鹃跟一位家丁,两个人是帮忙拎东西的,如果当主子的看上什么,就去付钱买下,顺便负责提在手上,带回府中。 但夏絮乐对买东西的兴致反倒不大,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金沙城的景色,不得不说这金沙城真的是个富裕的城。店家很多,客人也很多,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就连景色都相当优美。小型水道像网络似地穿过巷道跟石板路,处处有桥,处处有垂柳红花,真的非常吸引人。 她时常眼睛忙着看东西,几次都没跟上东方夺的脚步。最后他索性握着她的手,以免她走丢了。 “喂,东方夺,你真的很有名,对吧?”絮乐偷偷摸摸地小声问他。 “嗯,可能吧!”他瞧她眼珠子骨碌碌转,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两人走过之处,时常有人在他们身后注视着两人。东方夺很清楚原因,但絮乐却以为是因为他很有名,大家都认识他的缘故。 这金沙城里认得东方夺的人不少,起码人家一见到他那身黑底镶金的标准衣着,还有他那好看的容貌,种种特性加起来,不难猜出来他的身分。但会被人家这样注目,倒是因为他身边第一次带了个姑娘,而且还从头到尾被他握在手里。 不少认识东方夺的人都差点掉出眼珠子,他根本不像那种会牵着女人手的男人,更别说这女人容貌气质也是如此出众。霎时间盐皇东方夺有了一个美貌宠妾的传言就在金沙城传开来了。 “乏了吗?要不要上茶楼听曲?”他望了眼前方的茶楼,低头问。 “好呀,不知道这边唱的曲子跟京城一不一样?”她兴致可不低。 “你在京城也上茶楼听曲?”他怀疑地问,一个公主怎么有办法常往外跑呢? “也没有常常啦,如果溜出宫去,就是逛街跟听曲,要不能干么?”她笑嘻嘻地答。 “看来你常常溜出宫。”他下了结论。“王祥真辛苦。” 絮乐马上嘟起嘴。“王叔都没抱怨了,你替他不平什么?” 他没有回嘴,倒是脸上挂着一抹调侃的笑。 幸好一进了茶馆,掌柜认得东方夺,赶紧亲自带他们上了二楼包厢。而今天唱曲的人很快地吸引了夏絮乐的注意力。就连茶点,跟北方的小吃都很不一样,她忙着看人家唱曲、弹琴,他则不时把点心往她手边搁,结果就是她不知不觉把肚子都给喂饱了。 等到一个时辰之后,两人从茶楼走出来,夏絮乐猛皱着眉头抗议。“我怎么这么饱呢?本来还想回头买稍早看到的烙饼吃的,这下子怎么吃得下?!” 他淡淡一笑。“你早膳明明留了胃要吃东西的,我怕你饿了,刚把各种茶点都给点了。瞧你吃得挺开心,这下子却又抱怨了?” “是满好吃,可是我吃太多了。”夏絮乐苦着脸说。 “走走就不撑了。”他带着她沿着小巷子往下走。 “这些小船可以穿梭在水道中,那么能不能通到江上去?”她好奇地看着人家划着小船。 “想试试看吗?”他跟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赶紧跑到水道旁,拦了艘船。 絮乐只见那家丁给了船家一锭银子,船家就把篙交给了家丁。然后东方夺就拉着她走下阶梯,扶着她上了船。 杜鹃也跟上去,马上帮主子跟小姐张罗好位子,让他们两个可以舒服地坐在船上。然后那家丁就开始把船撑出去,船开始在水道间穿梭。 绿柳的余荫遮盖头上,即使有阳光洒进来,也不感到燠热。絮乐望着街道的风景在身边流逝,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呼好玩。 东方夺打开折扇,缓缓地摇了摇,目光则放在她兴奋的脸上,直觉有趣。 就这样,絮乐有了一个认识金沙城的特别之旅。 第七章 接下来好几天,东方夺每天都带着絮乐出门,有时候是听曲子、逛街,有时候带她上码头看人家搬货,因为凡是新鲜没见过的,她都爱得很。 他带着她走过岸边的石板路,将各式各样的漕船介绍给她认识,她才知道原来漕船还分那么多种,规模大小也相差很多。 越认识他越觉得她以前对他的不服气有点不公平。她原本以为他能掌这么大的权,拥有这么多船只跟盐田,都是因为他祖上有荫,但认识他越深,她就越清楚,能统筹这么大范围的生意,他的能耐要比别人高,他付出的也得比旁人多。 不过好在东方夺不是事必躬亲的那种人,所以他每天得以抽出些时间陪她。几天相处下来,她对他的防备逐渐消失于无形,她想咬他的频率也越来越少了。 东方夺不是嘴巴温柔的类型,但他时常有些小动作让她感动不已。好比两人上街,她总是忙着瞧东瞧西,而他却总是多个心眼护她周全,在她快跌跤时拉她一把,在旁人路过时护着她,不让其他人随意碰触到她。 今天东方夺盐行有重要的事情,所以下午就出门了。而她则获准出门,只要带上他指定的人。原本她还想在家里待上一天,但等了太久太无聊,就拉着杜正旗出门了。 “终于到家了,小姐赶紧去休息吧!” 杜正旗偷偷吐了口气,陪着夏絮乐逛街真是苦差事,他不懂主子什么时候起那么有耐性了,居然能连着好多天都带她出门。夏絮乐是孩子心性,看到什么没见过的都非得上去瞧瞧,时常把自己陷入不该有的危险场合中,他的任务又是保护她周全,所以自然就觉得这差事很苦了。 “东方夺回来了吗?”絮乐一进门就问。 “回小姐的话,主子刚回来不久,现在在房里休息。”杜鹃赶紧回答。 “那你跟他说,我去找我王叔一趟,马上回来。”夏絮乐说完转身就走,不给杜鹃说话的机会。 要不趁着还记得,去找王叔一趟,说不定转眼她又忘了。 她穿过一个回廊,在他居住的院落找到正坐在屋里看书的王祥。“王叔,我回来了。” 王祥前几天都有陪着她与东方夺出门,但今天杜正旗摆明了要他别去,就是要防他半路带着絮乐溜走。显然东方夺对他还是有所防备。 “公主。”王祥赶紧起身。 “这封信你帮我寄回京城给我皇兄,我怕出来太久,他会担心。”絮乐将一封封好的信放到他面前。 “公主打算怎么做呢?就算皇上现在还没派人来找公主回去,这也是早晚的事。可东方夺若不放人,我们是否要请皇上介入?”王祥没说他前几日已经偷偷寄信通知皇上,告知公主现在住在东方夺府邸,恐怕此时皇上派出来的人已经快抵达金沙城了。 “可我现在……”她一想到要离开,心里就有满满的不舍。如果她回去了,此生是否再没机会见到东方夺? “公主是金枝玉叶,那东方夺若真心仪于公主,应该按照礼数……” “礼数?”她苦笑,想到东方夺说起礼教两字都是从鼻孔出来的,他肯定不把这些俗礼放在心上的。难道她要去问他是不是打算娶她吗?“我还是先跟皇兄报个平安,其他的事我再想想。” “公主……”王祥还想说些什么。 “我先走了,王叔。”夏絮乐说完转身就走,怕自己听太多会失去勇气。她近日才慢慢接受自己对东方夺的感情,再想这些她恐怕会快乐不起来。 她走回到东方夺的寝居时,只见房门关着,但没见到杜鹃的影子,于是她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 才关上门,她一转身就愣住了,因为屋子内侧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道屏风,而屏风后面有水声波动,她忍不住好奇地走过去,却在看到屏风后的场景时呆愣住了。 那里有一个宽大的木桶,木桶里面满是充满热气的水,最惊人的是东方夺正背对着她泡在浴桶内。他的肩膀宽阔,黑色的发如瀑般披垂在身后,搁在木桶边缘的手臂强健而有力,让她想起了他那毫不犹豫的拥抱。 她觉得自己呼吸乱了套,很想悄悄地退开,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日日与她同榻而眠,却没有真正占有她。他夜夜拥着她入眠,有时候甚至会吻得她喘不过气来,但是他终究不如她预期的那般,用蛮横的态度要了她。 她知道自己真正成为他的女人是早晚的事,当她心中对他的怨怼逐渐消失的同时,另外一种对爱情的渴望却逐渐沸腾。她被自己那与日俱增的激动情感给震慑住了,但同时她也有点兴奋,毕竟除了他以外,她不曾对一个男子产生这么浓烈的情绪,无论是爱还是恨。 “把帕子拿过来。”东方夺连回头也没有,就丢了这道命令出来。 她呆住,猜想他是把她认作杜鹃了。这下子想逃跑反而显得不够大方,所以犹豫片刻,她就拿起旁边的帕子朝他缓缓走过去。 她没有出声,只把帕子挂上他光裸的肩膀。 “帮我刷。”他没有接过去,也没动手,双眸甚至依然合着,头微微后仰。 絮乐站在原地咬着唇,眼睛则凶狠狠地瞪着他那好看的容貌。这个男人真的很……难道他要杜鹃帮他洗澡吗?可恶,就算他是主子,这也太那个了! 她虽然贵为公主,但在宫里生活时却也不习惯宫女服侍她沐浴,因为她觉得自己需要隐私。无论男女,只要是她不喜欢的人,她就不给碰。 想到东方夺不知道让多少女人服侍过,她就觉得满肚子酸气,真想把他压进水里溺死算了。 “还不过来?是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他沉声催促。 絮乐又不愿意开口承认自己不是杜鹃,那岂不是要让他笑她偷看他那么久吗?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挽高袖子,轻轻抽起他肩膀上的帕子,泡进水中,再轻轻地刷过他宽阔的肩膀。 她觉得热气蒸得她头昏,眼睛也不敢乱飘,只能紧盯着对面墙上的画,小手就胡乱地在他身上乱抹一通。 “现在不咬人,换成要刷掉我一层皮了吗?”他慵懒的声音就在她身前响起。 絮乐吓得手里帕子都掉了,人还差点跌倒,匆忙间赶紧伸出手勾住他的肩膀,却也引来他调侃的哈哈大笑。 “你怎么知道是我?”她赶紧放开手,觉得他光裸的肌肤会烫人。 然而他却不打算让她离开,大手一探,将她扯到他面前。她的鼻子差点跟他的相撞,他嘴角挂着笑,眼底满是逗弄的趣味。 “如果我连你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那么我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他浅笑着答,目光停留在她红艳艳的唇上,眸色已然起了变化。 “那你是故意的喽?我还以为你居然还要杜鹃帮你洗澡呢!真不害臊。”她索性撞了他鼻子一下,以示抗议。 “不喜欢别的女人帮我洗澡?”他扣住她的手,让她无法退开,然后缓缓地撩起她鬓边的发丝,随即抽掉她头上的发簪。 “啊,你做什么?”她感觉到头上的簪子一一被抽掉,她的发丝全部都泻了下来,在她身后形成一片丝缎般的柔丽。 没想到他还不住手,倏然在她面前站起身子,让水瀑沿着他健美的身子直往下泼洒,弄得不少水都溅出了桶外。 “啊!”她忽然看到他毫无遮掩的赤裸身躯,脸都来不及红,手赶紧遮上自己的眼。“你做什么啦?要起来也不通知一下。” “有必要吗?”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就贴靠在她耳边,引来她一阵哆嗦。 就在她考虑着是该推开他还是跑开时,她感觉到自己的腰带被抽动,才睁开眼,就看到他俐落地抽去了她的腰带,然后手已经移往她领口的盘扣了。 “东方夺,住手啦!”她拍打着他的胸膛抗议。 他脸上的笑意还在,但双手也没有任何停顿,转眼间她的衣物就被剥掉了大半,只剩下贴身衣物与中衣。妯困窘着想抗议,但他已经快手快脚地将她抱进浴桶,并用双腿钳制住她的身子。 “不用太感谢我,我这还是第一次服侍人沐浴,有没有感觉很荣幸?”他掬起一捧水洒落她胸口,马上她那白色的中衣就变成半透明的,紧贴着她的肌肤,看起来比全裸还要暧昧。 “谁说要沐浴来着?”她伸手推开他靠过来的脸庞。 但他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让她惊呼出声。而他的另外一手已经拨开她漂浮在水中的中衣,甚至探进她肚兜里面,直接撷取那一方绵柔。 她本能地想退缩,但他却在此时覆上她的唇,深深地、占有性地吻了她。 他的唇舌像是有着法术,让她嘴里都发了麻。她感觉脑袋昏昏然,深深吸了口气,却满是属于他的男性气息。他的手揉捻着她胸前坚挺的花蕊,让她频频抽气。 “乐乐,我的乐乐……”他轻喃着她的小名。“我想看你。” 她被吻得神智不清,微张开眼,却撞进他眼眸中那毫不遮掩的欲望中。她的肌肤白皙,加上热气的蒸腾,此时全身肌肤都泛着粉红色泽,看起来更为诱人。 “我……”她第一次如此近身接触男女情欲,感觉到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他的眼睛直接与她相对,眼底像是在跟她做保证,要她相信他。 当他的手再度探向她剩余的衣物,她只能像是着魔似地望着他那深邃的轮廓,任他将衣物除去,露出她更多白皙的肌肤。 “你真美。”他凝望着她,手指轻轻拨弄着她胸前的嫣红,看着她像朵绽放的花儿在他面前开展。 然后他俯身,近乎虔诚地含住她胸前的嫣红,任由她的声息在唇边破碎,任由她的轻呼激起彼此更多欲望的火花。 “东方……” 他的名字在她唇间,化作呢喃,消失于情欲的波涛中。她的手指穿过他浓密的发丝间,不知道是想推开他,还是留住他那既羞人又骇人的举动。 “等……等!”她忽然醒了过来,拉开他那挑弄人心的唇。“杜鹃……说不定会进来。” 他靠在她胸口,扬眸望向她。“没有我的命令,没人敢进来的。” 她的脸又红了。 这次她起身,顺便将她捞起来,使得浴桶中更多的水泼洒在地。她的衣物被留在水中,他跨出浴桶将她横抱起来,毫不介意两人皆是光裸着身子,大迈步走向床铺,再将她轻轻地放下。 两人湿润的身躯弄湿了棉被,但他不在意,大手一挥,床帘瞬间落下,给了他们一方隐私的天地。 他坚硬的身子覆上她的,让彼此的肌肤毫无阻隔地相亲。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他线条结实的身躯,并且感叹于男人与女人身体的差异。 她那毫无章法的抚触,反而引来他嘶声连连。 他回报以最多的热情,用那漫天而至的激情淹没了她,也淹没了自己。 当他深深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她在自己被破碎的瞬间,体悟到自己的感情已经没了退路。她最后的矜持与迟疑都在此被破碎了,而当她每一寸肌肤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时,她再也无法隐瞒自己的感情。 “东方夺……我……爱你。”她破碎的声音在他猛烈的撞击中四溢。 他听到了她的告白,回以一记又一记既深又沈的占有。 他用举动烙下了自己的印记,这女人将是他的人,是穷他一生都要好好护卫的女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当最后一道藩篱都被破除,两人的关系急速地亲密起来。 就算是做着寻常的举动,但那四目相交时横生的春意,让身旁的人都忍不住微笑。 杜正旗时常看着主子,知道他外表虽然没有明显改变,但每次他的眼眸在看到夏絮乐的身影时总会不自觉地柔化了。但他可没种调侃主子,只能时常望着这一对,嘴角含着神秘兮兮的笑。 相较之下,王祥的感觉就比较复杂了。他从公主小时候就看着她长大,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幸福的笑容。住在东方府邸的期间,公主说话时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那温柔的神情跟她平日那拗脾气的模样很不相同。感情柔化了她的脾气,也软化了她的线条。他从没见过公主笑得这么多,仿佛每时每刻都有美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 他希望公主幸福,但他也不得不替公主着想,希望她能多为自己打算。十四公主娘亲死得早,唯一亲近的人是现在当上皇帝的五皇子。她从不曾学会宫廷的斗争,性子其实还相当天真。这样的她一旦敞开心房爱上一个人,是会不顾一切的。因此他也暗自忧虑,如果东方夺不能好好待她,她的心会破碎的。 此时一行数人正走在金沙城的巷弄间,杜正旗跟王祥走在两个主子的身后。杜正旗叹了口气。“王祥,你瞧这光景,真是让单身汉唏嘘哪!” 王祥看向前面的一对主子,东方夺手里拿着一串跟他极为不搭调的糖葫芦,走在他身侧的夏絮乐却不时拉拉他袖子,他就把糖葫芦喂到她嘴里。那糖葫芦街上随便都能买到,一文钱一支,但是夏絮乐含住时眼睛会笑得眯了,让人怀疑那糖葫芦是不是真那么好吃,滋味是不是真那么迷人。 “你还年轻,怎么不娶个老婆?”王祥也跟他闲聊起来。 “我?你不要以为我很闲,其实跟着主子做事是很累人的。以前主子身边也没什么女人,我也从没想过这些,但现在……还真的有些羡慕了。”杜正旗笑着说。 两人一起望向前面这对,男的高大威武,女的娇俏可人,怎么看都是相当登对的。加上两人间相处时无意间流露出来的亲匿感,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了。 或许正是如此,连前方迎面而来的一群人,也紧盯着这一对璧人。 “你真的不吃吗?好好吃耶!”夏絮乐舔了舔嘴,将最后一颗糖葫芦推向东方夺。 东方夺看了她一眼,咬住最后那颗糖葫董,眯起眼就朝她靠近。 忽然警觉到他想干庆,她赶紧伸手抵住他胸膛。“不准这么做,否则我五天不理你!”这放肆的男人,这可是在大街上,他想要干什么伤风害俗的举动哪?! 他张嘴咬破那颗糖葫芦,哈哈大笑起来。 夏絮乐忙着拧他,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抱歉!”她忙着转身跟人赔不是,却在抬头看到来人时睁大了眼。“皇……皇兄!” 她这一喊让两边的人都停了下来。 夏行阳瞪着东方夺紧扣着自己妹妹的手,眼睛里都快着火了。“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王祥已经看到来人,赶紧跑到前方去,拱手低声道:“叩见皇上。” 夏行阳兀自瞪着东方夺,东方夺却也不肯放开手,顿时间两方人马就僵持在一条小巷弄问。 “皇……皇兄怎么也到金沙城来了?是南巡来着吗?”夏絮乐睁大了眼,猛眨了两下,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哥哥会出现在此。 “如果朕不来,难道要任朕的妹子随意教人轻薄吗?”夏行阳的回答也满有火气。 絮乐缩了一缩,赶紧又抽开手,想退开东方夺身边,但是他可不许,握着她的手一点也没打算放。 “呃,这个……各位,这城里人多口杂,要不先回东方府邸再叙吧?”杜正旗赶紧出来打圆场。 王祥见状也赶紧说:“皇上,若在此发生冲突,对公主的声誉恐怕有不良影响,还请移驾东方府邸,再做深谈也不迟。” 于是两个僵持的男人终于不情不愿地退开。 不消片刻,两批人马回到了东方府邸,大厅内圆桌旁,夏行阳、东方夺对面而坐,皇上的随身护卫站在屋子一边,而杜正旗跟几个府里的人也站在另外一边。夏絮乐则面带焦虑地望着兄长与东方夺,忐忑难安,不知道该坐还是站着。 “你……就是东方夺?”夏行阳望着眼前闻名已久却不得见的男子,严肃地问。 “正是。”东方夺眼也不眨,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不是个皇帝,而是个寻常百姓。 “你知道絮乐是朕的十四妹吗?”他又问。 东方夺点了点头。 忽然夏行阳手掌在桌上猛力一拍。“放肆!” 两边的人都被这一喝给吓得跳起来,只有东方夺动也不动,半点没被吓到。 “皇上可是责备草民没有向皇上行大礼?”东方夺的声音依然冷静,只有眼眸的温度冷了几分。 “哼!”夏行阳瞪他一眼。“朕既然素衣前来,也不指望你行什么大礼。但不管怎样,絮乐都是朕的妹妹,怎能容人随意对待?!” “随意对待?”东方夺眯起眼问。 “将公主困在府内,不让其离开,这不放肆吗?”夏行阳得到王祥的书信中,只提到东方夺将夏絮乐留在府内,不肯让她离开,并且含蓄地指出两人有感情牵扯,但并未提及公主被卖入醉月坊的一段。 “乐乐是我的女人,住在我府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单民不懂何来放肆之说。”东方夺不怕死地回答。 旁边的夏絮乐倒抽口气,真想敲他脑袋一记。这男人可以再狂妄一点,难道不怕皇兄砍了他脑袋吗? “东方夺,你难道不怕朕砍了你?”夏行阳声音虽然依旧低沉,但眼底却浮起了一抹佩服之色。 他一直很好奇是什么样一个人有办法掌握八成盐商,还能掌握住整个漕运,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有胆色的人。夏行阳年二十二时登基为皇,这几年来他虽然已经掌握了朝政,却知道其间的辛苦。所以他更想知道这男人是怎样凭着三十不到的年纪,干出这样一番局面。 如果不是专程寻妹妹而来,他还真想跟这家伙好好聊聊。 “皇上也知道砍了我脑袋会有的后果,如果盐商统一的势力被打散,那么一场争夺战势必会大大毁坏民生。虽然让我握着盐商朝廷无法收归国有,却也有不少税政收入。这一来一往该怎么做,皇上比谁都要清楚,不是吗?”东方夺不怕死地直言道。 他没说破的是,对方虽然是皇帝,但是这可是他的地盘。要硬干起来,谁要被埋在沙江底还不确定呢!若不是因为他是絮乐的哥哥,他连东方府邸都不想让他进来。 “难道你以为朕真的就拿你没辙了吗?”夏行阳喝道。 “怎么会呢?毕竟您是皇上,而我再怎样也是一介草民。”东方夺也收敛了些,他看到了夏絮乐那焦急的眼神,只好如此了。 “那么朕数度传诏你进宫,为何迟迟不至?就连朕要给你官做,你也不肯吗?”夏行阳直接问。 “草民乃一介商贾,对官场毫无兴趣,无意仕进,请皇上见谅!”他的语气可是客气多了。 “你……”夏行阳还待开口数落,絮乐就赶紧打断了他。 “皇兄,你累了吧?从京城那么远的路途来到金沙城,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她边说着边朝东方夺使眼色。 东方夺不情不愿地接受她的暗示。“杜正旗,请人备妥上房,请皇上入内休息。” “是的,属下马上办。”杜正旗赶紧开口,好在他机灵,刚刚就已经请人去打点了。“皇上,这边请。” 见到夏行阳起身,夏絮乐偷偷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杜正旗一眼。 冲突暂时化解了。 第八章 夏絮乐眉头轻锁,在安置皇上的宅院前来回踱步,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她很想跟许久不见的皇兄聊聊,但也怕皇兄余怒未消。东方夺刚刚的态度她也看到了,虽然已比平日收敛许多,但是在皇兄的眼里看来肯定还是相当放肆。 “公主,皇上正在屋内休息。杜正旗请人打点得很好,请公主放心。”王祥从内院出来,看到正在踱步的絮乐就开口。 “王叔,我皇兄是不是还在生气?”她忧虑地问。“是我不好,出来这么久都没给皇兄捎讯息,皇兄肯定很担心。没想到遇到时还见到我与东方夺在一起,应该很错愕吧?” 王祥同情地看着公主,眼里有点心虚。“公主,皇上抵达金沙城之前就知道公主住在东方府邸。” “真的吗?”夏絮乐也不笨,一听王祥这么说,随即眯起眼。“你一直都有跟皇兄联络?”这么说连同她被绑,卖入醉月坊的事情,都被皇兄知道了? “我只有写过两次信回京城,一次是初抵金沙城时,写了信跟皇上报平安。第二次则是之前不久,也只报告了公主被东方夺留在府邸作客,至于‘细节’并没有详细描述。”王祥低声说。 如果让皇上知道公主遭遇的这些事,再加上现在还与东方夺共寝,恐怕皇上等不及下金沙城,会先派出人马把东方夺拘提进京。说不定一怒之下真会砍了他脑袋!不过他也想过东方夺不会乖乖就范,届时恐怕一场冲突难免,公主夹在其中只有更尴尬难做人。也因为如此,他才没有一一将这些事情报告上去。 王祥效忠的对象是以夏絮乐为第一优先的。 “抱歉,王叔,我的任性让你为难了。”夏絮乐轻声道歉。 出宫的这段时间她经历了不少事情,整个人也成熟了不少。现在的夏絮乐更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替对方着想,所以对于王祥瞒着她写信给皇上的事情,也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公主,难道公主不责备属下?”王祥反倒觉得歉疚了,他今天看到公主夹在皇上和东方夺之间为难的模样,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你有你的职责呀!王叔,我喊你一声王叔是真心把你当作家人看待,絮乐很清楚王叔是为了我好。”她体谅地说。毕竟就算王叔不写信给皇兄,皇兄早晚也会派人寻来的。万一让他派的人查到她被卖入醉月坊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掉脑袋了。 “公主,您真的改变了。”王祥望着自己的主子,眼眶微微湿润了。 絮乐回以一个温柔的笑颜。“没事的,我进去了。好久没见到皇兄,其实我也很想念他呢!” 王祥赶紧退到一旁,让她走进内院。 絮乐一穿过中庭,皇上的随身护卫随即朝她行礼。她微点了下头,直接走进屋子里。 “皇兄!”她站在门口轻声喊。 夏行阳的脸色已经好多了,此时看到自己多时不见的妹子,脸上倒是露出了惯有的温和笑容。“野丫头终于出现了?” “皇兄,絮乐好想你喔!”她见到兄长露出熟悉的笑容,脸上的笑终于漾开,朝夏行阳奔了过去。 他张开手臂抱住自己疼爱的妹子。“想我?恐怕全是谎言。不然我不找来,你还不打算回京呢!你偷跑出宫,我得看看要怎么罚你。” “皇兄……”絮乐靠在兄长身边,撒娇地喊。 夏行阳摇了摇头,真的拿她没辙。 “告诉皇兄,你怎么会认识东方夺的?朕看到王祥的信件时,讶异极了。”夏行阳好奇地问。王祥的信中没有描述任何细节,让他好奇得很。 “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他就是东方夺,我跟王叔在码头闲晃,遇到偷盐的贼,却被当成贼抓了起来,那次我才知道原来东方夺竟然如此年轻。出宫前我曾听皇兄与丞相提过此人,当初我还真想挫挫这狂妄家伙的锐气呢!”絮乐想起当初自己对东方夺气得牙痒痒的,现在想来倒是有点好笑。 “把你们当贼抓了?这家伙当真荒唐,朕刚刚应该立刻下令斩了他!”夏行阳板起脸说。 絮乐急了,赶紧抓住兄长的手。“别,皇兄,他……他当时并不知道我是谁。” 她不敢说即使知道她是谁之后,东方夺的态度半点没收敛。他想要的他就取,可不把皇帝放在眼底的。 “看来你爱上这狂妄的家伙了。”见到她慌张的神色,夏行阳了然于心。 “皇兄胡说什么?”看到皇兄嘴上那笑容,絮乐微微红了脸。 “哈哈哈!”夏行阳反倒开心地笑了。“稍早在大厅我就猜到了,你脸上满是忧虑。也好,他虽是商贾之家,却也勉强可以匹配于你。只要他态度收敛一点,朕可以考虑将心爱的皇妹嫁给他。” 絮乐听了这话,心里却是一沉。 她不以为东方夺有打算娶她为妻,起码他从来未跟她提过婚配之事。她明白他讨厌繁文耨节,行事作风极为霸气,也丝毫不管外界看法,恐怕她皇兄的算盘打得太如意了。再说他稍早对待皇兄的态度,一点都不像想娶人家妹子会有的态度。 其实这段时日他俩都沉醉于两人世界,过得很快活,还没机会讨论到这些事情,所以絮乐不懂他是如何打算。 “皇兄,此事可不可以不要提?”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絮乐,你知道皇兄对盐商的势力有所困扰,盐是能掌握民生物资的重点,不仅价高如金,只要有心人掌握了盐,便有机会拿下朝政。因为人可以无锦衣玉食,却不可无盐。但是东方夺的势力太大,朕既无法拿下他手里的权,也无法信任他没有谋反之心……” “皇兄,他对政权没有兴趣的,虽然他行事作风过于霸气,但就絮乐的了解,他并无意于此。”她赶紧开口辩解。 “长期观察下来,朕也是这样认为。今天一见,更加深朕的想法。但是你知道朕必须替朝廷多考虑,如果他能与皇室结亲,做朕的妹婿,那么不仅朕能放心一点,朝里的大臣也能少点忧心。”夏行阳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当然,前提必须是你真喜欢他,否则朕也不会如此盘算。絮乐,你知道你是朕最喜爱的妹妹,朕不会让你委屈的。” “皇兄……”絮乐知道皇兄有他的考量,但是她真的不觉得逼东方夺娶她是件好事。“此事能否缓缓?” 夏行阳皱起眉头。 “皇兄是专程来找絮乐,还是为了南巡而来?”她赶紧转移话题,希望能转移皇兄的注意力。 “原本就有打算南巡,但为了你这逃家的妹子不得不提早出发。朕真该先打你一顿板子。”夏行阳说着板起脸。 絮乐赶紧黏过去,撒娇讨饶。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即便东方夺态度傲慢,但是皇帝跟随从在东方府邸还是得到高规格的款待。东方府邸的佣仆训练有素,很快地张罗好一切必需品,包括居住的院所,使用的物品跟食物,无一不是既精致又高级,让夏行阳见识到了他东方夺的待客之道。 若不是在此状况见面,夏行阳肯定会更欣赏东方夺这家伙。 晚膳时,东方府邸的厨子大展身手,办出一桌既丰富又精致的菜肴。其实府邸的厨子有好几个,擅长各种菜式,但是主子素日不喜宴客,吃得也简单,让他们很久没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了。此次杜正旗也不知道是为了彰显他东方府邸的本事,还是因为对方是皇帝而高规格款待,总之,厨子终于有机会展现手艺了。 厅内,几人围着圆桌而坐。絮乐为免两人再有冲突,在征询过东方夺跟兄长的同意后,请杜正旗、王祥等人都上座,以免一大桌子菜只有他们三人吃。 絮乐坐在东方夺与夏行阳中间,席间絮乐老是吱吱喳喳热着场子,跟皇兄介绍金沙城的特色,还不断推荐桌上的菜肴。反而是她的碗里一直没空着,话说了好久,她才发现东方夺老是偷偷往她碗里布菜。 “呃,皇兄,你尝尝这个饼,做法跟宫里不同,但同样好吃。”她说着话,还一边朝东方夺使眼色,让他别再帮她布菜。 夏行阳老早发现东方夺的举动,只是不动声色。但是东方夺一脸自在,丝毫不介意身边夏絮乐的暗示。 絮乐暗自咬牙,她努力想使皇兄忘记联姻之事,东方夺却老不配合。 好不容易撑完了一顿饭,她才想偷偷松口气,没想到桌上的菜肴才撤走,茶水刚送上来时,夏行阳就开口了。 “嗯哼,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夏行阳盯着东方夺,直接问了。既然这家伙态度倨傲,他也不必跟他拐弯抹角。 “皇兄,我们不是说好——”絮乐想要阻止。 “絮乐,噤声。”夏行阳命令自己的妹子,不打算任妹子插手。 夏絮乐懊恼地皱了皱眉。 东方夺瞄了她脸色一眼,神色也跟着沉了。即便是她的兄长,他都不喜欢别人随意命令她。在他心里,夏絮乐是他的人,不容其他人随意对待。再说这个夏行阳,虽然是个皇帝,但他东方夺可不乐意任何人在他势力底下发号施令,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也一样。 但他这神色在夏絮乐的解读下,却是对她皇兄提起此事的不悦。 “皇上所指何事?”东方夺的声音冷了几分。 “自然是你与公主的婚事,难道你不曾打算过此事?”夏行阳有点不悦地问。 “是不曾。”东方夺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大家都倒抽口气。 夏行阳心里盘算什么他不会猜不到,表面是为妹子,但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想要一个控制他的管道。他很清楚这些年朝廷用尽方法想将盐务收回去,最好是官办官卖,对朝廷最有利,也最省事,但他东方夺可不是傻子。 “放肆!那么你把絮乐留在府上,是何居心?如果不打算娶她为妻,你又打算将她放在什么位子?”夏行阳这下可真生气了。 “她是我东方夺的人,全东方府邸无人不知。他们对待絮乐的方式就是对待我的人的方式,并无不妥。至于东方夺的婚事,不劳皇上费心。”他冷声道。对于踏到他的地盘来,还想支配他的皇帝,东方夺也失去了耐性。 他对政事没有兴趣,更不想挟一己之势施压给皇帝。但他也不容旁人来教训他、命令他,管他怎么处理他的家事。 对他来说,夏絮乐就是他的女人,受他的保护,受他势力的保护,无论她是他的妻还是妾,其意义都不会改变。他的人也都很清楚这点。 他是不曾想过要娶她为妻,因为对他来说她已经是他的伴侣,繁文耨节并不是他考虑的首选。无论名义上是不是他的妻,他对她的感情并不会因此改变。再说他不想被逼着做事,如果夏行阳用暗示的方式,或是温和的商量语气,他是可以配合。但如今,以他的脾性,难。 “什么叫做你的人?!”夏行阳拍桌而起。“朕不管你平素是如何行事,但絮乐是朕的妹妹,如果你真对她无意,朕明日就带她回京,他日各自嫁娶,互不干涉。” 这下子逼迫不成改威胁了? 东方夺闻言脸色都沉了,脸上寒霜笼罩,怎么看怎么阴霾。他笔直盯着发着脾气的夏行阳,眼眸连眨都没眨。 “那你就试试看。”东方夺的声音阴沈,话语中的不悦之意毫不费力隐晦。胆敢让他的女人嫁给别的男人,那他就该死了。 同桌的杜正旗狠狠抽了口气。主子竟然跟皇上杠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目光赶紧投向坐在两个男人之间,不发一语的夏絮乐,向她求救。然而夏絮乐像是没看到他的暗示似的,双眸凝望着前方,仿佛置身于这火爆争执之外,只有紧抿的嘴透露了一点她的情绪。 两个男子僵持不下,却也同时随着杜正旗的目光移到絮乐身上。 夏絮乐的眉头轻拢,眼底有种消极的抗议,隐藏在这后面的,是她那无力的愤怒,这两个男人争执的焦点是她,伹却不曾有人诲问过她想要什么。 皇兄说是为她打算,但却不听她劝,执意想尽快办妥此事。而东方夺更教人伤心了,她可以理解以他的脾性说出顶撞皇上的话不奇怪,但他说出话的当口,可曾考虑到她?她的存在可曾让他有点顾忌?或者她人都坐在他身旁时,还是这么没存在感? 可是现在开口指责他们有用吗?只是跟他们两个一样流于意气之争。如果非要大声嚷嚷才能得到关心,那么不要也罢。她可不是三岁娃儿,没脸面做那种事。 但她那诡异的沉默却让两个男子同时一悚,温驯没意见绝对不是夏絮乐会有的表现。 东方夺的眼睛出现深思的神色,而夏行阳则不安地看了看妹妹。 “絮乐,你……怎么这么安静?”夏行阳轻声问道,好像怕太大声会吓到她似的。 夏絮乐的目光则掠过此二人,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我累了,先下去休息了,你们慢用。”她有礼地朝在座的人颔了首,然后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前,碎步离开内厅。 她走后,厅内一阵沉默降临。然后东方夺将椅子一推跟着起身,脸色依然布满阴霾。“恕我无礼了。正旗,好好招待客人。” “是的,主子。”杜正旗赶紧答话。 东方夺连看客人有什么反应的意愿都没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厅,直接朝那抹粉色身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他走进自己的寝居时,看到杜鹃不知道在吱吱喳喳说些什么,而呆坐在桌前的絮乐则明显的没在听杜鹃说话。他皱起眉头,不喜欢看到她那无神的样子,这让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就像当时她跳下船之前望着他的那一眼,教他忘不了,像根剌扎在他心头,怎么都不舒坦。 “出去。”东方夺在她对面落坐,同时低声吐出这两个字。 絮乐迅速地抬头看他,然后看到杜鹃点了点头走出去,顺手关上房门时,她才幡然醒悟他是在叫杜鹃出去。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再不喜欢我皇兄,他还是客人……”她闷着声音说。 “你生气了?”他紧盯着她的面容,紧盯着她每个反应。认识她以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抓不住她的心思,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 “生气?为什么?”她扬睫望向他,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恍然大悟。“不,没什么好生气的。你有决定自己婚事的自由,我并没有生气。” 说是生气并不正确,她是失望了。但要她承认自己的心情吗?她皇兄逼着他娶她已经够没面子了,他还一副被砍头也不想娶的态度,她连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哭都搞不清楚了。 她能怪谁呢? 是她自己要爱上他的。当初他这样对待她,将她困在醉月坊,任她求救无门,是她原谅了他,爱上了他。他就是那样率性而为,完全不把旁人的心情看在眼里,她不是早该知道的吗? 她爱上了他,并不表示他也得爱她。就算她是个公主,就算她有个皇帝哥哥,还是没办法命令他爱她。她的心情一路从气愤到无奈,到现在感觉到悲哀,这是谁的错吗?如果发顿脾气能解决,那么她倒想知道该跟谁发脾气。 再说这针锋相对的两个男子,一个是她的兄长,一个是她的爱人。她夹在其间,又该偏袒谁呢?与皇兄站在一起,逼他成亲吗?她夏絮乐什么时候竟也沦落到要逼迫才能嫁出去了?与东方夺在一起,请她皇兄忘了她是个公主吗?东方夺连爱她都不曾说过,她就要抛弃公主身分黏到他身边吗?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办不到。 “乐乐,其实我……”他张口想解释,却觉得陌生。他从来不需跟谁解释什么,现在要跟她解释他那别扭的心情,又不大容易说清楚。如果她跟他发脾气,他还能解释,但现在她也不使性子,让他想解释都无从解释起。 “算了,皇兄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絮乐起身离开他。“今晚我还是另外找房间睡觉,皇兄尚不知我们这段时间都同寝,万一被知道了,事情会完全失控的。你也不想这样吧?” 然而东方夺闻言却是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你跟我睡。”一种隐约的不安感催促他要盯紧她。 她看着他眼底的坚定,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这男人就是这性子,怎样都不可能改变的。她心底其实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所以望着他,她闷着的愤怒之情缓缓转为不舍。毕竟她爱上的就是这样的东方夺呀! “好吧,但最好告诉你宅子里的佣人,要小心说话,莫露了口风。”她妥协了。 “我的女人跟我睡是天经地义的。”他使劲一扯,将她扯进他的怀中。 她难得温驯地靠着他,嘴角因为他那充满占有欲的宣告而微微弯起,眼底却浮起了淡淡的悲哀。 “乐乐!”他忍不住低头,捧住她的脸,用实际行动宣告她是他的人。 她勾紧他的颈项,热情地回应他的吻。很快地她整个人就被抱离地面,然后直到背部碰到床铺之前,他的嘴都不曾离开她的。 这一夜,深感不安的东方夺像狂风扫过似地,用狂烈的情欲横扫她细致的身躯。他与她投身在狂烈的火焰中,几乎燃烧至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隔日—— 东方夺因为码头进来十几艘新盐船,必须亲自去处理,所以一早就带着杜正旗出门了。他离开前还交代杜鹃让絮乐多睡些时候,他昨夜是过于轻狂,累坏她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一走,絮乐就起床了。 她几乎整夜没睡,就连东方夺睡着的时候,她都舍不得闭眼,目光盯着他沉睡的脸,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烙进记忆中。 她昨夜已经有了决定,一个不得不的决定。 她起身换上衣服,简单梳洗后,趁着杜鹃还没到她房里,写了两封信放在她的包袱深处。届时大家找不到人,自然会去翻找她的物品,这两封信就会被该看到的人看到。 接着她什么也没带地走出房门,离开前还反手将房门关妥。 她走到王祥居住的院落,此时也同时住着皇上的几个侍卫。 “王叔,我想上街去逛逛,能不能陪我出门一趟?”絮乐平静的脸上有一抹掩饰不住的落寞。当她昨夜决定了怎么做之后,愤怒退去了,就只剩下悲愁之感。 王祥多看了她两眼,随即无声地叹息了。“属下会陪着公主。” 旁边的皇上侍卫却觉得有点下妥。“公主,万一皇上问起……” “告诉皇兄我身体不大舒服,今天不想讨论这些烦人的事。我想出门一下,回来就要休息,今日不会去打扰皇兄了。”絮乐板起脸,难得摆出公主的架子。 “是的,公主。”侍卫见公主脸色不甚好看,只好如此说。 “走吧,王叔。”絮乐说完,转身就走。 她带着王祥离开东方府邸,出大门前东方家的佣仆还迟疑了一下,不过近日主子待夏姑娘就像自己夫人一样,只差没举行婚礼,正式拜堂而已,所以犹豫了一下也没敢阻拦。 絮乐一出了东方府邸,直接上了街,找到了卖马的马房,开口买了匹马。王祥看着她异常的举动,也没多说话,只是在付钱给店家时付了两匹马的钱。 絮乐牵着马出来,一回头看到王祥也牵着一匹马跟着,她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上了马。 主仆二人骑着马,一直到出了金沙城了,絮乐才勒住马,回身望向身后的王祥。“王叔,你知道我不回去了吧?” “属下刚刚已经猜到。”王祥平静地说。 其实昨天他看到公主那落寞中带着平静的神色,他已经预料到公主会走这条路了。公主有公主的骄傲,离开是解开这无解之结的唯一方法,他清楚,公主更明白。 他跟了公主这么多年,不会不了解她。虽然有些小任性,但是十四公主其实是个善良的人,不忍旁人为她起干戈,不希望她在乎的人受到伤害。 “我若不走,情况早晚会失控,站在皇兄的立场,维护我的名誉是必然的。他最后为了我恐怕会跟东方夺卯上,而我太了解东方夺,他不可能屈服的。如果皇兄下令斩杀东方夺,他的手下必然起来反抗,这一场腥风血雨避不了。再说,万一真的惹毛了东方夺,他恐怕会不让盐卖往京城,届时连同百姓都会受到牵连……” “属下明白公主的顾虑,但是真的非要这样做吗?公主不是喜欢东方夺吗?”王祥不舍地看着她戚然的表情。她的情感全写在苍白的脸上了。 “但是喜欢他就有资格逼他娶我吗?其实我待在他身边很幸福,感觉很快乐,我可以不在乎他是不是娶我为妻,只要他对我专心一意,我也别无所求。可我是个公主,皇兄不可能答应的,就算他最终同意娶我,那也不是出自于他的真心。所以对我来说,结局都不可能是好的。”她望着前方,眼神里充满了凄迷之情。 王祥看到她的痛苦,深感不舍。 “公主,难道不能随皇上回京?如果公主坚持不嫁,最后皇上还是会带着公主回京的,事情也可以得到解决。”王祥说着,其实他也不大相信东方夺会愿意让絮乐离开。 “然后呢?就算东方夺能够放弃我,我回到京城之后呢?继续在宫里过着寂寞的日子,等皇兄找到适合婚配的对象,然后嫁给别人?”她摇了摇头。“我想我办不到。” 她的身与心都给了东方夺,即使他就是个狂妄的人,即使他就是个无情无心的男人。她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付出的感情不容易收回,而离宫后的经历也改变了她,她再也做不回那个天真的十四公主了。 “那么公主打算前往何处?”王祥知道已经无法说服她回头了。 “先离开金沙城,再找个地方落脚。我在我包袱里放了两封信,一封给皇兄,一封给东方夺,他们看了信就会明白了。王叔,你可以回去,我不会怪你的。” “然后放公主一个人?”王祥的问题带着气愤。“属下办不到。” “王叔,谢谢你。”她感激的眼里盈满了泪水。 “走吧,到下个城镇时得先买点衣物,否则公主什么也没带出来。”王祥策马往前行。 “我带了银票跟首饰。”絮乐从怀里掏出一包用帕子包裹着的物品。“你瞧,我也不是傻子。”她破涕为笑。 王祥摇了摇头。“就算公主没带这些,赚钱养活公主,王祥也可以做的。只是没办法像过去一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难道我会没想到这些吗?王叔,我们走吧。”她策马前行,希望在被发现之前尽快离开。 然而当马儿往前奔驰的同时,她还是忍不住回头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金沙城,她眼底的泪水也跟着在马蹄奔驰时,无声地坠落于飞扬的尘土间。 第九章 为了怕被人找到,夏絮乐与王祥出了金沙城之后就没敢停歇,骑了一整天的马,尽可能的远离金沙城。他们都知道东方夺在金沙城的势力,唯有离城里越远越好,才不容易被找到。 在马背上颠簸的单调教她的脑子不停地转着,看着身边往后退去的风景,过去那些跟他在一起的回忆却反而像浪潮般地涌上…… 她记起第一次见到东方夺,他那狂妄的模样,他低头望向她的眼眸带着讥讽与冰冷,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即使是在那样针锋相对的时刻,他的身影已经占满了她的视线,如今想来,会爱上他半点都不该意外。 然后他那若有似无的温柔挑弄了她的心,使得落难中的她也难逃被他吸引的命运。接着他的无情让她冷透了心,带着气愤从船上跳入江中,也自此改变了两人的关系。 爱上他以后,她更讶异于他那无言的宠爱与包容。他花了许多时间陪她,带她看尽金沙城的各种风貌。而今,彼此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停地在她眼前浮动,这教她如何能忘了这男人? 莫非是知道爱上这样一个人会吃苦,所以当初她才会那样努力地想恨他? 莫非是预期到自己一旦跌入情海会无可自拔,所以她在失足的那一刻还在苦苦挣扎着? 然而在他的情感陷阱中,她竟甘于做一只被捕捉的蝶,只为他而短暂地绚丽。如果她爱上的不是这样一个男子,别离不会这么早到来。如果她不是一个公主,离去的脚步不会如此匆促。 在短暂时间内累积的丰富回忆,如今竟如此折腾她,那么她又该怎么熬过往后没有他的人生呢? 放弃了当一个公主,也放弃了当他的女人,她的心被掏空了,却不得不离开,不得不放弃,而今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她的骄傲了。 她的泪模糊了视线,只能凭着直觉跟上骑在前面的王祥。然后王祥勒住了马,回头看着她一路没有干过的脸蛋叹息。 “公主。”他递出一条干净的帕子。 絮乐接过,努力地抹了抹脸,吸了吸鼻子。“好了,可以走了。” “天暗了,今晚我们得在前面的小镇过夜。公主,我们进镇里吧!找家客栈休息一下,明早再启程。”王祥建议着。 絮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已经暗了一段时间的天色,又看了下几乎没有月光的官道,知道摸黑赶路不是个好选择。“好吧!” 于是两人进了镇,很顺利地找到客栈。王祥喂过马之后,跟店家要了饭菜端进公主的房中。 “这小地方,没什么好菜色,公主凑合着吃吧!” 僵滞在桌前的夏絮乐,勉强地抬起头来看着桌上的饭菜。“我不饿,王叔你吃吧!” “公主……”王祥担忧地望着她。“如果真的这么痛苦,要不要回去?说不定……” “不行。”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他们两个若真起冲突,谁伤了我都无法接受,所以……没关系,总会熬过去的。今天只是第一天,会难过是正常的。”她说着眼睛里的泪水竟又涌了出来,她赶紧伸手抹去。 王祥见状也不想勉强她吃饭,只好去换了壶茶跟茶点回来。“那么喝点茶吧!夜里若饿了,可以吃点茶点。” 谁想到她一看到那茶点,马上想起跟东方夺上茶楼听曲的回忆,眼眶又红了。她赶紧低下头,怕王叔看到会更担心。 王祥叹了口气。他现在还真希望东方夺在此,起码他的公主就不会如此落寞又苍白了。 “晚上我会守在公主门前,有事情尽管叫我。”王祥说着,上次被迷昏的教训让他不敢再大意,即使牺牲睡眠也得护公主周全。 “好,谢谢王叔。”她低声应。 于是王祥走了出去,阖上了门,在她门口找了个地方窝着守夜。 夏絮乐拿起桌上的茶点,勉强自己吃了一口,当眼泪又要滚出眼眶时,她猛吸气,用力地制止了泪水再往下掉。 她红着眼,吃了点茶点,脑子里还是充满了与东方夺相处的种种细节。她哭哭又笑笑,最后累了,连床也没爬上去,就这样趴在桌上睡着了。 夜逐渐深了。 屋里的人已经歇息,但屋外的人影却在静谧的黑夜中沸腾。 客栈屋顶几条人影无声地飞来飞去,来人正掀瓦逐间地寻找着目标。但原本双手负于身后,双眉紧拧的黑衣男子伸手打断了这些影子的动作,转瞬间影子在黑夜中无声地消失得一干二净。 男子凝望着其中一间屋子的门,仿佛像要穿透门板,直接与门内的人接触。他走向那房门前,刻意让自己无声的脚步加重。在抵达门廊的同时,王祥在黑暗中睁开了双眼。 男子那在黑暗中发亮的眸子与王祥交会,王祥甚至没有起身,沉默地望着他打开房门,然后反身关上。 那高大的身影伫立在桌前那累极睡去的人儿身旁,修长的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犹带湿意的泪痕,他的眉在昏暗中拧得死紧。 他的指尖在她熟悉的白皙粉嫩上来回摩挲,直到他的抚触吵醒了她,直到她在黑暗中缓缓张开了眼。 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闭上又张开,然后瞪大眼珠子。即使是在黑暗中,他还是看到了泪水滚出她眼眶的模样,他低咒,粗鲁地抹去她的泪。 “东方夺……呜……”她又哭,这次可毫不节制地大哭了起来。 他拧眉,将她拉起,然后用力地圈抱住她,像是要惩罚她似地,紧到弄痛了她。然而她并不在乎,满心的激动,满心的开怀。 “我怎么可能这么想你?东方……呜呜,才一天吗?真的才一天吗?”她不敢相信地摸着他的胸膛,摸着他的脸庞。 他松开她,倾身点亮了蜡烛,让她看清楚他,看清楚他的愤怒。 “啊……”她倒抽口气,不曾见过脸色如此难看的他。 阴霾着一张脸,东方夺那原本就够吓人的冷脸此时充满了冰冷的怒气,就连平日已经不大怕他的絮乐都被吓了一跳。 “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将手里的信扔到她面前。 她犹豫着拿起那封信,信上确实是她的笔迹。 抱歉造成了你的困扰,但皇兄是因为疼爱我的缘故才会如此,请不要跟皇兄生气。等我离开,一切困难自然就会解决,就当我们不曾相识过,勿念。 乐笔 “这……是我留给你的信。”她不懂他为什么要她解释,她写得很简单、很清楚,他怎么可能不懂?还有,他为什么还是这么生气?她都解决了他的困扰,为什么还生气? “废话。”他依然冷冷地瞪着她,眼底的冷芒因为她脸上的茫然而更锐利了。“我要你解释的是你的行为,留下这张垃圾是什么意思?” “垃圾?”她倒抽口气。“你怎么可以说这是垃圾,你知不知道我在写这封信时是什么心情?我的心快要痛死了,你懂什么?”她说着说着也气了起来。 她刚刚看到他是那么雀跃,他却一直板着冷脸,满脸愤怒,好像她卷了他所有家产潜逃一样。到到现在都没有一句温柔话语,那么他又干么要来呢? “什么心情?哼!”他毫不客气地冷哼出声。“你看起来很理直气壮,你倒是说说看你哪里来的脸面跟我摆脸色。” “我……摆脸色的人明明……”她看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决定识时务一点。毕竟这男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很清楚的。“我离开是唯一的方法。你难道忘了你跟我皇兄的争执吗?或许你的势力很大,金沙城也全都在你的掌握,可我皇兄毕竟是个一国之君,怎样也不可能放任你这样顶撞他而没有行动。我不希望……” “你皇兄打的主意可不是联姻那么简单。他以为有了婚约就等同于掌握了我,尽管无法把盐务都收回去,起码也能在他的控制之下,不是吗?”他语带讽刺地说。 “你都知道嘛!那更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啊。”她皱起眉头瞪着他。“虽然你们两个争执的中心是我,但是却从来没人想过我的感受。被逼成亲你很不高兴,难道我就舒服吗?连被逼都不愿意娶,我早该知道不该爱上你的,你还是会让我伤心。” “不该爱上我?”他说这话的语气接近咬牙切齿了,虽然已然猜到她脑袋在转些什么,但亲耳听到她说,还是气得他想杀人。“我东方夺对别人是无情,但是自从你成了我的女人后,我让你难过了吗?让你伤心过了吗?凭什么你预期会被伤心呢?” 他带着指责之意的话让她愣住了。 “可……你明明不愿意成亲的,你宁愿冒险让我皇兄砍了你,也不愿意成亲的,不是吗?我可是在现场,你也毫无隐瞒我的意思,不是吗?”她不懂了。 “所以昨晚回房后我问过你是不是生气了,不是吗?如果你承认生气了,我昨晚就会告诉你我这么做的原因,可你说你没生气,记得吗?”他语气凉凉地,讥讽的味道不变。 “你……”她困惑地望着他。难道他不想娶她是有其他原因吗? “还有,我不是告诉过你,你是我的人。结果你竟敢偷偷跑走,你认为我是那种会让自己的人离开势力范围的蠢蛋吗?我警告过你的……”他的大掌扣住她的后颈,微眯着眼看她,眼底有着狠厉的光芒。 但他的话却让她热泪盈眶了,因为在他的愤怒面容下那担忧之悄溢于言表。 “所以呢?你是因为不让你的人逃走才追来的,还是因为舍不得我才来的?你倒是说简单点。”她懒得擦眼泪,反倒耍赖地抓起他的袖子抹了抹,然后挑衅地看他一眼,看他能拿她怎么样。 东方夺看着她幼稚的举动,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这妮子老这样耍赖,他本想好好发顿脾气的,就这么随便被软化怎么可以?他的威风可全都被灭光了。 “听着,我只说一遍。”他抬高她的下巴,让她的眼睛直视着他。“我不信神鬼,对礼俗也毫不在意。对我来说,做我东方夺的女人就是做我的伴侣,做我的妻,一辈子受我保护。我不愿意被人逼着娶你,可不表示我不爱你。”说到这儿,他的脸上逐渐出现一抹不自在。 她可没放过他的细微变化,她的心情整个飞扬了起来。“那这意思是说你爱我喽?” 他放开她,撇过头去,闷不吭声。 但是絮乐的嘴角却已经往上扬起了。这男人,让他说点甜言蜜语像是要他的命似的!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她笑嘻嘻地走过去,圈抱住他的腰,静静地享受拥抱他的幸福感。 他僵硬了半晌,然后才转身抱住她,将她纳进他的怀中。 “以后你再敢从我身边逃跑,看我怎么对付你!”他咬牙警告,但拥抱她的手已经放轻了许多。 “所以你只是不想我皇兄逼你,对不对?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好怕你们真的冲突起来,届时无论是谁受了伤害,我都没办法承受。再说你们这样一直吵,我很没面子耶,好像我是个烫手山芋似的。”她又嘟起嘴。 “所以你就这样离开?你以为你这样要怎么生活?”他光想到傍晚回到家时发现她消失无踪,那种可怕的慌张感差点害他喘不过气来,至今仍然很害怕。 他一路策马狂奔,中途根本都没有休息,带着一批手下往南寻来,半刻都不敢歇息,怕她跑得越远他越难找人。他知道夏行阳也收到一封信,所以他猜测她不打算回京城,自然也不会往北走,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往南。 即便如此,一路上他还是不断担心万一追错方向怎么办。他脑海中不断想起她当时跳下沙江前回头看他的那一眼,当那画面不断重现,他真的万般后悔当初不该为了好玩耍弄她,而让她至今依然对他怀有那种阴影。 她会跳下江是因为相信他不会救她。但他将她救起后,半句抱歉都不曾说过,所以她会预期他的无情,相信他无心于她,也是他的错。 从来不曾尝过后悔的滋味,但是认识她之后,他已经不只一次感到后悔了。 “怎么生活?我有带银票。”她偷偷抬头看他一眼。“有一些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还有一些……是你的。”她小小声地说。 东方夺无声地叹息。 她困惑地抬头看他,却被他俯下的唇给占有了。他的吻激烈中带着温柔,像是分别了一个月,而不是只有一天,他半刻都舍不得放开她。 她攀住他厚实的臂膀,迎向他那炽人的吻。 “对不起,乐乐。”他埋首在她的颈项间,眼眶偷偷地湿润了。 听得出他声音有些许改变,她困惑地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早该说的,是我欠你太久。当初你从船上跳下江时的不安全感,一直潜藏在你心底吧?所以你相信我会让你伤心,才如此容易就从我身边走开。我今晚骑了一晚的马才追到此,一路上都在后悔没早说。”他抱着她,竟轻轻地颤抖起来。 “我也是,我骑马离开的一路,眼里的泪水没有停过。你不知道王叔多可怜,要一直递帕子给我。”她圈住他,温柔地拍抚着他的肩膀。 “夏絮乐,再也不准离开我了,永远。”他沉声警告。 “好,永远不走了。”她温柔地答允。 他圈抱住她的手开始抽开她的腰带,另一手忍不住捧握住她娇翘的臀,将她拉靠至他身上,他的企图再明显不过了。 她不断在他密集的吻中喘息,双手也不耐烦地推开他的衣物,却在解不开他衣襟时挫折得直咬他衣角,让他忍不住笑了。 “我来吧!”他拨开她的手,三两下就把她弄得快打结的衣带解开,然后迅速地卸去衣物,光裸着上身回到她身旁。 她的手心贴平在他胸口,仰头看他。 他弯身,将她举抱起来,直接走向身后的床铺。 “等等,我们应该跟王叔说一声,以免他担心。”她阻止了他的热吻。 “我进来时他就看到我了,此时应该已经去休息了,不用担心。”他再度低头吻她。 “那我皇兄呢?他会不会已经派出大队人马……”她忽然想到。 东方夺暗自咬牙,决定一次解决。 “我说服他由我负责找人,毕竟在南方我的资源是比他多,我找人肯定也比他快。他是真的被你孟浪的行为吓到了,这次完全没跟我争辩,就让我出门找人了。”他无奈地发现这竟然是他们第一次说话不起争执。“刚刚我找到你时,已经有手下先回金沙城了,他们会禀告皇上的,我们可以明日再回去。” 他在马上奔波了一夜,现在只想抱着她亲热,完全没意愿再趁夜赶回金沙城。 “那……那就好。”她终于放心。 他叹了口气。“那现在可以好好吻我了吗?” 她的脸缓缓红了,然后柔顺地圈住他的脖子。“好的,没问题。” 东方夺终于满意地笑了,低头覆住了她的唇,让内心的渴望化作行动。 夜暗得没有任何月光,但是屋内的春光却比什么都耀眼。 尾声 三个月后—— 京城外十里处,运河码头上热闹滚滚。 平日只有船工会去的码头边现在挤满了人,京城里还不断有人奔相走告出来看热闹,人群一直从京城往城外码头涌。 “奇怪,这条官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路上一个驾着马车的老头困惑地问。 这条官道从京城直抵运河码头,通常只有需要运货的商家或船工才会走,今天官道上挤满了马车,两旁也挤满了人,让老头傻眼。 “老人家你不知道吗?今天运河码头热闹到不行,连摊贩都跑去摆摊了。”旁边一个小伙子跟他闲聊起来。 “发生什么大事了?”老头的马车离码头越来越近时,远远就看到一支又一支船桅有序地排列在码头边,看得老头嘴巴越张越大。 数十艘大船停靠在码头边,一字排开,将码头挤得满满的。每艘船都挂着旭日东升的旗帜,旗帜中央印有“东方”二字,不认识的说不定还以为海盗攻进京城了。 “老人家,那是盐皇的船队,你没听说吗?今天是皇上嫁妹妹的好日子,整个皇城都好热闹。你瞧瞧这迎亲的船队,真的好壮观,是呗!” “你说的盐皇是那个盐皇吗?听说他不仅能控制盐务,就连这运河上的船都归他管,势力根本无法比拟。这……就是东方家的船队吗?我以前以为这是说书的夸大了,没想到亲眼一见,还真是壮观,令小老头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哪!”老头咧开快没牙的嘴,眼睛紧盯着那排大船看。 “是啊,这十四公主嫁入东方家,真是门当户对。若不是皇室,怎么跟这么大的家族匹配呢?”小伙子一脸羡慕地说。 “那新娘呢?来了没?”老头开心地直问。 “就来了,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已经从皇城里出来了,你没看这官道挤了这么多人,全都是来看热闹的吗?这么大的场面,百年难得一见哪!” 说话间,官道那头响起了锣鼓喧天声,加上沸腾的人声,让平日安静的郊外官道热闹到不行。 “来了来了,娶亲的队伍来了。”老头开心地直呼。 小伙子赶紧把他拉开,以免被娶亲的队伍给踩到了。 只见骑在前头的新郎倌并未穿着红色的礼服,反倒是穿着一身黑底绣金的衣袍,但因为衣袍华丽,还有骑在马上的男人即使不发一语却足以凌驾众人的气势,根本没人怀疑他是不是新郎。 花轿倒是传统,布置得相当华丽,虽然明知看不到新娘子,但一旁围观的人们还是拉长了脖子,想伸长一点,看多一些。 迎亲的队伍平日是敲锣打鼓,缓慢而行。这支队伍敲锣打鼓没免,但前进的速度却相当的快,一切只因马上男于那越蹙越紧的眉头。 好不容易队伍在码头停下,男子翻身下马,亲自掀开轿帘,从里面扶出身穿大红嫁衣的新娘子。新娘子略微摇晃了一下,男子随即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中,不让旁观的路人阻了路。 “哇!” 众人发出低呼,光看着这一对站在一起的模样,就令人不免欣羡。虽然无法看到新娘长相,但那抹娇小的红色身影配上高大的黑色身影,怎么看都是珠联璧合,煞是登对。 相对于众人看戏看得满心欢喜,东方夺的耐性却即将告罄。 他好不容易将絮乐带上船,房门才一关,随即拉下喜帕,凝视着这个他费尽了耐性才娶到的人儿。 “感觉像是一辈子没见到你了。”他叹息,握住她那柔软的手,包覆在自己掌心中。 夏絮乐白皙的脸蛋上是红艳的胭脂,衬得她整个人水嫩嫩,煞是迷人。而此时她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三个月了,从我离开金沙城,被皇兄带回京城已经三个月了。” 结这个亲可是煞费苦心,对他跟她而言,三个月的分离都太折磨人了。 那日当他将离家出走的夏絮乐带回东方府邸,他终于妥协愿意结亲。但是她那可恶的兄长,当今的圣上竟然说他改变主意了,要他一切都得按照礼数来,二话不说将她带回京城,要他想娶得亲自进京。 东方夺措手不及,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带走,自此开启了他万分考验耐性的求亲之旅。 “你这个兄长真是有当皇帝的本事,老奸巨猾。早知道当初就不要跟他斗,说不定在金沙城举行婚礼就可以解决。没想到他这样恶整我,让我得带着大批人马进京去。”东方夺叹道。 絮乐笑了。“谁叫你,皇兄数次传诏要你进宫,你老是推托不肯去。这次他抓到机会,就是要你亲自进京。” “我讨厌京城,规矩比牛毛还多,无趣。”他撇撇嘴道。 “你不也是?故意领着大批船队直抵京城郊外码头,那日可是把皇城的禁卫军吓坏了,以为有敌人大举来侵,整个皇城的军队都被惊动了。”她嗔他一眼。 “你皇兄要我光明正大地上京来娶你,最好让全天下都知道你十四公主嫁给了东方夺,我不这样怎么昭告天下啊?”他笑得极为邪气。 “我看这京城的百姓有话题了,我今天才知道京城住了这么多人,马路上通通挤满了人,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他闷闷地说。“我本来想骑快点,人太多都没办法,怎么会没看到呢?!” 听他那抱怨的语气,她又笑了。“莫怪你想都没想过要成亲。” 此时她感觉到船身开始动了,从舱房的窗口看出去,码头的风景正在逐渐远去。 “不过也有我喜欢的部分。”他笑着走近她,开始动手拿下她头上那重死人的凤冠。 “你……不是得等到金沙城,才算真的成亲,这……”她看着他那过分灿亮的眼眸,想也知道他喜欢的部分是指什么。 “只要一出了京城,回到江河之上,便是我东方夺的地盘了。我爱在哪过新婚之夜,又有谁敢管?”他不可一世地说。 她的脸又是一红。 “可天还亮着。”她指了指窗外说。 他大手一挥,窗帘应声而落,遮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这不就得了。”他咧开唇角,朝她大迈步走来。 她低头,任羞怯的晕红蔓延上她的脸、她的颈项、她的身子。 他望着她,目光柔了。这个不可一世、权势倾天的男人,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得到这个心爱的女子。 而今,忍耐了三个月折磨人的分离,他终于达成心愿。 在俯身亲吻她的同时,他仿佛听到当时她那挑衅的声音在说—— “如果你从这儿跳下沙江,或许我会考虑爱你。” 他是为她跳进了沙江,而她也真的爱上了他。 想到此,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那笑容逐渐蔓延,蔓延进他的心底。 这个倔强的姑娘最终还是俘虏了他呀! 【全书完】 后记 写这本书的时候,因为男主角背景设定的关系,我又回到船的资料上。忽然想起多年前曾经写过海盗的故事,因而找过许多船只资料,包括漕船与战船。于是跑到我的书架前,试图从我一堆写作资料夹中“考古”,这才发现那份明明被我用资料夹收好的船只资料,竟然蒸发于空气中了。 重新找资料不是问题,配上脑子里面还有的资料,很快找到我要的东西。但我这才发现,为什么多年前写过古代海盗、写过海战后发誓再也不折磨自己写这种故事的我,竟然又陷在一堆坑中了? 追根究抵,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我老了。 老得忘了痛,忘了苦,所以再度挖坑掩埋自己。看来本人的智慧与能力数年如一日,还是没什么长进,还是同样无能呀! 话题回到这本书,东方夺让我发现一件事,就是我有恶男不能症。 开稿之初,清很豪迈地跟编编宣布:“我要写一个坏男人,真正坏的那种喔!” 结果,写着写着,我发现东方夺竟然没有我原先设定的那么坏、那么无情。我逐渐怀疑,这家伙控制了我。原本我是想让他一路坏到底,但是每当他跟夏絮乐出来演的时候,我就忍不住东写一点、西暗示一下他对她的微妙转变,然后他就坏得很不彻底、很不纯粹了。 啊,人家真的想写一个真正的坏人啦! 可惜这样似乎说服不了夏絮乐爱上他,所以我为免东方先生被抛弃,在不知不觉间竟然让他心慈手软起来。没办法,谁教我就是个言情小说作者,“言情”才是我的王道,哈哈!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前阵子出版杜因为种种因素,宣布要停掉外曼的出版。我虽然可以预想得到,却深深觉得惋惜。外曼可是敝人重要的精神食粮之一哪!好在最后出版社在大家的惋惜之下,愿意不定期再出版,让我偷偷松了口气。 这也让我想到,我好久没有介绍大家好看的翻译小说了,今天就来介绍几本我所喜爱的书。 近期令我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是苏珊·伊莉莎白·菲力普斯(简称sep)的星队新作《天生万人迷》了。芝加哥星队系列是sep多年前就开始写的一个系列,主角都是跟这支橄榄球队有关的人。不过橄榄球不是重点,帅哥四分卫才是重点。 本书延续了作者特有的幽默感,看到某些桥段时,本人还狂笑得很没气质。尤其是男主角跟女主角去爬山,中途在野外发展出罗曼蒂克的肢体动作片(嗯,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吧?)时,男主角把女主角压在一棵树干上,一边吻她一边说他要搜身,还说“我猜你背上应该有地图吧?”之类的话时,我真的狂笑出来了。 大家知道美国有个满红的影集,叫做“prisonbreak”,台湾后来有电视台买到版权回来播,如无记错,翻作“越狱风云”。故事就是说到一对兄弟,其中一个坐了冤狱,另外一人想办法被关进去,是为了救自己兄弟,而这人就在背上用刺青刺上监狱的地图。这就是作者kuso的梗,相当有趣。 这本书处处充满了幽默的痕迹,有兴趣的可以去找来看看。 另外一本想介绍给大家的,就是我的私心爱慕作者的新作。台湾多年不曾翻译她的作品,今年终于出了一本,还是我最爱的外曼作品《十全十美》的姊妹作,书名叫做《爱你,以每个呼吸》,作者是茱迪·麦娜。 麦娜是我个人相当喜爱的作者,她的书有一些相当细致的情感,必须细细读,才能发现她在作品中的苦心。每一次重读都可以体会到新的东西,让很少重读小说的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来重看。 《十全十美》与《筑梦天堂》都已经绝版多年,但是好消息是这本新书一样精采,风格跟之前这两本还很一致,依然具有麦娜特有的细腻情感,所以推荐给大家。(某清害怕绝版,已经买了两本收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既然刚刚聊到了影集,就顺便来说说我爱看的几个美国影集。 以前清提过喜欢看cs1,原本在三家分店中,我最喜欢拉斯维加斯,迈阿密次之,纽约排名第三。原因是第一季的纽约拍摄得很阴暗,让我看得一整个阴沈。不过这在第二季已经有了好转,到了第三季,纽约分店跃居成本人最爱。原因无他,纽约的第三季编剧编得太精采,集集都像电影一样好看。目前axn正在播出,有兴趣的可以每周一晚上七点准时收看。 另外,如果你喜欢影集,也喜欢罗曼史,那么就不要错过“实习医生”。此剧在美国播出第一季时,原本只是拿来垫档的,所以第一季比别的影集都短,只有九集。但是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播出第二季,所以其实第一季的剧本已经写得相当完整了。后来此剧红了之后,当然就继续往下演第二季、第三季啦!不过个人认为第一季还是最精采的。此剧专产帅哥关女,是以医疗界为背景的肥皂剧。 除了台湾已经有电视台播出前两季,第三季应该也会播出。如果你等不及,可以到出租店租dvd,可以一口气看完。 好了,啰唆的作者该下台了,希望下次跟大家见面不会相隔太久,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