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鹰的温柔》 楔子 雄伟险峻的骆驼峰被红松、落叶松、白桦、杨树等阔叶林妆点得风光旖旎,景色醉人,幽静的山峦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啾啾的鸟鸣让人心旷神怡。 在起伏的山坡上,一名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正与四个玄衣男女打得难解难分,他们凶猛的打斗惊起安栖于林中的鸟儿,破坏了山峦的宁静。 那黑衣男子乃名扬关外的安东都护府捕头黑鹰,与他交手的四人则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八煞”成员。他们是官府下令拘捕的江洋大盗,为了抓活口,黑鹰费了一番工夫,可是要将其活捉并非易事。他全神贯注,寻找对方的破绽,终于在几招 交手后,成功地将其中一名男子放倒在地,接着再迅速出手抓住他们当中相貌最凶狠的大汉。 那大汉顽强抵抗,企图挣脱他的箝制,幸好另外两女也全力出手相救,他才得以脱身,但他身后背着的一个长形包袱却因此落在了黑鹰手上。 让黑鹰惊讶的是,发现包袱失落,本来一心想逃避追捕的贼人竟疯了似地向他扑来,欲夺回包袱。黑鹰精神一振,打算趁机活捉他们。 可就在这时,树林中忽然掠出一白一红两道人影,直向他们攻来。准确地说,是向黑鹰手中的包袱攻来。 女人?! 又是她们! 看到两个身形曼妙,武功不俗的女人再次出现在他追捕八煞的现场,黑鹰咬牙切齿地暗咒。仓促间,只得分神对付这两个不期而至的蒙面女子。 而那几个已经疲于应付的贼人则趁此机会救回被黑鹰点穴放倒的同伴,再群起投入抢夺包袱的激战中。 面对六个有志一同的高手,黑鹰陡觉压力倍增,也对手中的战利品感到好奇。他暗自叹口气,看来今日的追捕又将无功而返! 再懊丧地看了眼那两个蒙头盖脸、气势逼人的女子,他双足点地旋身腾起,疾速往树林跃去。 他撤退得突然,全力抢夺包袱的六个人稍一迟疑,随后,那两个以面纱遮脸的女子翩然跃起,尾随而去,另外四贼则垂头丧气往另一方逃窜。 第一章 “不管用什么手段,我要你在期限内替我寻回失窃的天王玉玺!” 庭州都护府宽敞华丽的大殿里,北庭节度使龚易洲正大发雷霆,原因是他珍藏多年的玉玺被盗却迟迟未能追回。 他目光阴鸷、面色铁青地对立于门侧、一身黑色劲装打扮的黑鹰说:“安东、平庐二都护府对你评价甚高,平定凤凰山盗贼你功劳甚伟。如今本都护信任你,准你利用小儿生辰诱敌,希望你不负黑鹰之名,尽快寻回玉玺!” “卑职定全力而为!”黑鹰颔首。因站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约略看得出他有副颀长的结实身躯。 “给他!”头一扭,龚易洲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身后的侍卫。 黑鹰张手接过侍卫递来的东西,在他摊开的掌心内,放着一块金光闪闪的纯金腰牌。 “带着它,你可在我的辖区内任意行走并寻求支援。”龚易洲站起身,冷冷地说:“本使等着你的好消息!” 语毕,他转身往右侧矗立的屏风走去,黑鹰注视着那跋扈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五指收拢成拳,那黄澄澄的金光蓦地被大掌掩盖。 走出大殿,站在都护府大门的台阶前,他眺望四周,明亮的阳光照射着他俊挺的五官,却无法温暖他面部的任何一根线条。他方正的下巴结实而有力,墨黑的双目如点漆,炯炯有神,挺直而饱满的鼻梁是他最引入注目的地方,他总是紧抿的嘴也很耐看,给人虽然冷漠但很稳重的感觉。 此刻,他的目光停在不远处飘着彩旗的草场,那里将是明天龚易洲为他儿子举办生辰庆典的地方。虽然现在看起来空荡荡的,但他知道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前来观看表演,也会有很多府兵部署在那里。 既然龚易洲接受了他的建议,那他就得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捉贼! 他沉思着走下台阶,转进距离都护府不远的官驿馆。 庭州是北庭都护府所在地,这里城墙高筑,建有角楼和观敌台,分内外两重,两城间是深达数丈的护城河,外城驻府兵,内城住官民商贾和外来游客,城内街市塔庙密集,店铺比邻,衙署相连。 关门上炕,他伸手往被褥下一探,取出一个长形包袱来。 解开包袱,一把饰有七彩珠、九华玉的赤色剑鞘露了出来。他拇指轻弹,薄如蝉翼、寒光逼人的宝剑出了鞘。 轻抚着剑身上清晰镌刻着的“赤霄”两个篆字,他思考着要如何布这个局。 一月前,恶名远播的八煞公然闯入戒备森严的北庭都护府,打伤多名守卫后,抢走了都护大人龚易洲密藏的天王玉玺。北庭都护府几经追捕不得,随后向安东都护府借调黑鹰帮忙,于是他来到庭州协助找寻失窃宝物。 思及眼下复杂的局势和十多日来追捕窃贼的经过,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八煞”原是安禄山的部属,他们以日、月、水、火、雷、电、风、云命名,自称“八神”,个个身怀奇功、出手狠辣。 由于他们行恶不善,人们便称他们为“八煞”。 安禄山死后,他们怕祸及自己而逃离中原,投靠了吐蕃王子沙陀罗,成为他的八大护法。 吐蕃族早有与回纥人争夺吞并北庭的野心,如今他们趁朝廷元气大伤之际占据了许多城池,而六大都护府虽有心抵抗,却又各怀私心,难以共抗外侮。 此次北庭都护府失宝,明知与吐蕃王子脱不了关系,可是因为惧于对方兵力,只得寄望武功高强的黑鹰暗中追寻失窃宝物。而他除了听命行事外,也想藉此机会探探八煞底细,寻找杀父仇人。 黑鹰本是中原人,当年押镖出关、遇劫失镖后就再也没有回去。然而从来没人知道他滞留关外的真正原因,就连他唯一付出过感情的前未婚妻叶儿也不知道。 十年前他舍她而独留关外成为捕快,不是为了名利,更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寻找杀父凶手。十年了,爹爹胸前血肉模糊的血洞仍时时出现在他眼前,让他噩梦不断。那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刀法,多年来在办案寻凶时,他刻意关注那些武功极高的刀手,但从未找到会使那种怪异狠绝刀法的人。 累积多年的仇恨,让他只有在对不法之徒的追捕缉拿中,心灵才能获得些许安慰。 如今虽不确定八煞是否就是杀父凶手,但他们作恶多端,不仅手段残忍地劫杀无辜百姓,而且还屡次潜入官府重地盗窃珍宝,因此他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可让他懊恼的是,在追捕八煞时,他常被两个武功同样不弱的女子干扰。 就像数日前,当他在骆驼峰追到八煞中的雷、电、风、云四煞,并从雷煞手里夺得这把赤霄宝剑时,她们突然再次出现缠住了他,而四煞也趁机反扑,害他不得不放弃追捕,先行撤离。 事后细想当时打斗的情形,他发现无论四煞还是两女,似乎都对这把宝剑有浓厚的兴趣。因为当他夺得宝剑时,本来一直想逃离的四煞都不逃了,还紧紧缠着他欲抢回宝剑,而那两个蒙面女子也在那时现身夺剑。 既然他们都急欲夺剑,那他就以此剑做诱饵,将其一网打尽! 抓住八煞是他寻回宝物的唯一途径,而抓住那两个一再破坏他计划的蒙面女子,则是为了查明她们到底是敌还是友。 她们让他感到久违的挫败,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了。自从四年前凤凰山盗贼随着“天爷”消失后,他就一直很轻松地当他的捕快,抓捕人犯从来没有失过手;可如今,这两个蒙头盖脸的女人一再坏他的事,这不能不让他气恼,他得 抓住她们,弄明白她们一再与自己作对的原因! 翌日,风相旦丽,都护府前的草场上果真热闹非凡。 有六妻八女的北庭大都护龚易洲官运亨通,财源滚滚,可惜多年来膝下无子,直到新进门的小妾于日前产下一子,终于遂了他的愿,他焉能不大肆庆祝一番。 善体上意的下属们数月前就开始为此事张罗忙碌,戏班子、杂耍团、摔跤武士、骑射高手等纷纷来到庭州,府衙前的草地被装饰得醒目张扬。 面对这份热闹,饱受战乱之苦的人们暂时忘记了生活的重担与恐惧,随着快乐的胡琴琵琶和欢快的歌声展露笑容。 “很好!很好!赏!”坐在看台上看着眼前的表演,龚易洲赞声连连,他身边盛装打扮的六夫人更是一脸喜色,而今日的主角寿星并未出现在看台上。 黑鹰站在看台一角,冷然的目光注视着草地四周,眼角则时时留意着看台右上方的横柱。那里,正悬挂着将成为今日最高奖赏的赤霄宝剑。 为了悬挂这把宝剑,他还跟龚易洲发生了一场争执。 “你夺得宝剑就该上缴本府,怎可自行做主赏给那些江湖艺人呢?” 当看到他要将宝剑悬于梁上时,首次见到这把剑的龚易洲立刻不满地指责他。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贼官!看着他垂涎欲滴的模样,黑鹰不层地想,但嘴里却平静而不失坚决地说:“如果没有这把宝剑,就无法引出都护大人的天王玉玺!” “你真要将剑赏给今日赢家?”龚易洲贪婪的目光无法离开那光华流转的剑鞘。 “那要看赢家是谁!”黑鹰冷漠地说着,将宝剑毫不犹豫地挂上大梁。 他的态度让龚易洲很不悦,但又无法左右他,只好心怀怒气地看着那把绝世宝剑被悬挂在梁上,展现于众人眼前。 此刻,歌舞乐曲伴随着暍采声回响在草地上,但无论是龚易洲还是黑鹰,都有鱼儿正在上钩的感觉。 果真,就在马术表演至高潮时,一声锐利的长啸划空而过,如晴空惊雷,穿石裂木,激荡得在场众人无不血脉贲张,大吃一惊。 随即只见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由远处飞射而来。 “看,雪岭双娇!”有人大喊。 “没错,是她们!”更多的声音附和。 近来侠义仁慈、乐善好施的双娇已成为当地人谈论最多的话题。人们不知道她们来自何处,姓谁名谁,但由于有人曾向她们购买寻常人无法猎取的雪貂毛皮,便判断她们来自雪岭,故而称呼她们为“雪岭双娇”。 两人虽然出道不久,但她们仗义疏财、执剑锄恶的义举让当地人津津乐道。她们从不示人的面貌让人浮想联翩,她们变幻莫测的武功更是被人们越传越玄。 此刻吵杂起伏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赞美传到黑鹰耳里,他知道这正是他要找的蒙面女子。于是他发出一声轻啸,跃下看台迎上前去。 “快送六夫人回府!”龚易洲命令卫士将惊惶失措的六夫人送走。 黑鹰在半途上就被从另一方忽然窜来、曾在骆驼峰与之交手的四煞堵住。 “黑鹰小子,你今天不把宝剑交出就休想活命!” 长发乱须,自称“雷神”的大汉吆喝着挥拳而上。宝剑是在他手中丢失的,为保性命,他得夺回来,因此一出手就是极其毒辣的看家功夫“雷极拳”。 见他发须飞扬,黑鹰知道他是豁出命来夺剑了,因此一招一式也不敢怠慢。 当他俩一交上手,其他三煞立即往看台上窜去。 明白他们想趁乱夺剑,黑鹰立刻将鹰头剑劈空一划,逼退雷煞,携阻三煞。同时眼睛余光瞟到他事先布置、伪装成老百姓的府兵们已经将蒙面女子困住,于是略感安心,放开手脚对付四煞。 草场上兵戈相击,草舞尘飞,更多的捕快赶来协助黑鹰。 四煞中自称“风神”的女人忽然胳膊一挥,袖子陡增数丈。黑鹰和众捕快没有防着,都被长袖扫到。 “屏住呼吸!”嗅到一股异香,黑鹰提气跃出战圈并高声提醒同伴,但为时已晚,周围捕快摇摇晃晃地倒地不起,一旁看热闹的百姓纷纷逃散。 黑鹰虽然及时屏住呼吸,但仍觉得胸口郁闷,知道已轻微中毒,当即跌坐于地,闭目吐纳。 见大批府兵涌入草场,四煞无暇查看他中毒的程度,只顾着夺取赤霄剑。 可是宝剑此刻已不在横梁上,而在龚易洲手里。 想当然耳,四煞不过数招就摆平了龚易洲及其护卫,轻松夺回了宝剑。 宝剑一到手,他们无意多留,立刻呼啸着以诡异的身法往山林逃窜,而在他们身后,立即出现一道红色身影紧随而去。 身陷重围的云珊深悔自己过于大意。当看到师傅的宝剑悬挂于前方看台上时, 她的注意力就只在那上面,没有注意到草场四周早已埋伏了一群等待着她们的恶 狼,那些闪烁的目光正像注视猎物似地注视着她们。 要对付这些人本不难,但云珊和云彤无意滥杀,尤其当围攻她们的人是以老百 姓装扮出现时,她们更难开杀戒。于是,在缠斗中,她们一直是防守多于进攻,她们的目标只是那把宝剑。 “师妹,快去,我挡着他们,你去取剑!”云珊对与她背靠背的云彤说。 “好,我去!”蒙着红色面纱的云彤身形一层,往看台掠去。 可是宝剑已先她一步落入那四个丑八怪手中,这让她怒火中烧,立刻紧随其后而去。寻找一年有余的宝剑今日终于现身,她焉能让人夺走?! 失去云彤的配合,云珊孤身面对数百个虎视眈眈的对手,虽然这些人武艺平平,但一身蛮力也让她不能不小心对付。 她本可以脱身,但为了给师妹夺剑创造机会,她继续跟这些捕快们缠斗。而被层层叠叠的人墙遮挡着,她根本看不到师妹已经随着八煞离去。 “不许伤害她,抓活的!” 因失去宝剑而气怒交加的龚易洲,看到体态曼妙的白衣娇娃打得他的手下伤的伤,喊的喊,一片狼狈,不由对她的勇气和武功心仪不已,遂发出不得伤她之令。 听到他的命令,众人好像被从身后抽了一鞭子似的,号叫着扑向云珊。云珊闪避不及,被其中几个抱住,立即有数双强壮的手粗鲁地将她按倒在地上。 “白娇娃果真功夫了得!”龚易洲冷笑着走来,一把将她脸上的面纱扯去。 随着一阵吸气声响起,龚易洲的眼睛发直,人也僵住了。老天,这个女人可真美!肌肤胜雪,明眸皓齿,秀丽端庄,美艳中还带有一股英挺之气。 “放开她,这是我的女人!”半晌后,他才回过神来大声宣布。 “呸!我就是死也不会成为你的女人!”站起身来的云珊不屈地反驳。 龚易洲大笑。“本府阅人无数,还没有碰过像你这般倔的。好,本府喜欢!” 他得意地摇头抚须,失去宝剑的懊丧情绪因为得到美人而一扫而空。但他没想到,就在他得意忘形时,看似柔弱的美人忽然一掌向他拍来,串好身边的卫士推了他一把,才让他躲过这一击。 “刁蛮女人,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看着倒地不起的卫士,龚易洲脸色兀沉。 但云珊哪管他高兴不高兴,她稍一提气,身子跃入半空中,越过将她团团围住的人墙往外飞奔。 她的步履快捷,身形灵活,一式“流云步”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直看得身后众人目瞪口呆,半天后才在龚易洲气急败坏的吆暍声中追赶过来。 可是就在她拉开与后面追兵的距离时,身侧忽然出现一道黑色身影。 臭男人!怎么又是他?! 当认出来人是谁时,她恨恨地咒骂,但因一心惦记着云彤,她无心与他纠缠,脚跟一转,便往草场另一头奔去。 已经清除体内毒素的黑鹰怎会放她走,见她转向也立刻紧紧跟上。 经过几次交手,云珊知道他轻功不错,要在众多追兵中甩脱他很难,便在全力奔跑的同时寻找其他方法甩脱他。 见对面有骑兵策马冲来,她不避不让,迎向跑得最快的一骑奔去,等人马接近后,她顺势挥剑往坐骑的前腿击去。 马儿吃痛,悲鸣着仰天而起,前蹄猛的空踢,扬起草层尘土,险些踢中她。 但她机灵,见势不妙,立即翻身着地一滚随即跃起。 “拦住她!” 龚易洲的咆哮躯使众人蜂拥而来,而最难缠的黑衣人更是缩短了与她的距离。 眼见被前后包围,敌众我寡,云珊明白今日对方早有预谋,自己已无路可逃。既然凶多吉少,她无法再仁慈了。 铿锵一声,她抽出了一直未出鞘的剑,横握手中,森森剑光伴着她飞旋直上,挡道者不敢碰其锋芒,她杀出一条血路,踢落一名骑士,跃上马背向远处奔去。 “用套马绳!”见她即将逃走,黑鹰内力充沛的声音震得人心直打颤。 经他的提醒,龚易洲也急急下令。“快,用套马绳套住她!” 士兵中本不乏套马出身的蒙古大汉,于是马蹄疾起,数条绳索往云珊抛来。 双拳难敌众手!根本来不及变招,云珊的身子即被牢牢套住,拖离了马背。 黑暗阴冷又十分狭窄的地牢里,正中竖立的巨大石柱下不时传来沉闷剌耳的金属撞击声,墙上两只火把飘着半明半暗的火苗,摇曳的火影让这间阴暗的地牢更显得鬼气森森。 四肢被铁钖脚链锁在石柱上的云珊愤怒而焦虑地运气,试图挣脱铁镮。 可是任凭她手腕都已经被磨得皮开肉绽,那该死的铁镮仍牢固地套着她。 将她关在这里是龚易洲的命令,除了怕她逃脱,另外就是他要磨光她的锐气,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 然而,她绝对不是个认命的人,她要逃走,一定要逃走! 彤儿,你在哪儿呢?千万不要为了救我而做傻事啊! 她靠在石柱上忧虑地想,依师妹的个性,一旦得知自己被囚,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来救她,那必定是自投罗网,因为她相信这里早巳布下了陷阱! 想到师妹,她再次用力地挣扎,不在乎冰凉的铁镮磨伤细嫩的皮肉,不理会那钻心的疼痛,虽然死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难,可是她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师傅的宝剑街未夺回,仇人还活着,师妹还需要她的照顾…… 她与师妹都是孤女,自幼由师傅天山老人和氓山叔叔抚养长大。一年多前,当她和师妹练武返家,却见师傅浑身冰凉地僵卧在地,氓山叔叔则胸前插着长刀奄奄一息,而师傅藏于密室内的赤霄宝剑也被盗。氓山叔叔临终前告诉她们,这都是八煞干的,八煞为了夺取赤霄宝剑而杀害了师傅和氓山叔叔,毁了她们的家! 那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改变了她们的生活,她与师妹在师傅的坟前发誓,一定要替师傅和氓山叔叔报仇,杀死八煞,夺回赤霄宝剑! 为了报仇寻剑,她带着十四岁的师妹离开了她们自幼生长的雪岭,离开了她们熟悉的家乡。她知道,活泼顽皮的师妹一直是师傅和氓山叔叔最不放心的人,如今师傅和氓山叔叔去了,年长师妹三岁的她更要好好担负起照顾师妹的责任!从那以后,她们花了近半年时间才打听到八煞正是如今势力渐长的吐蕃王子沙陀罗的八大护法,可是因为沙陀罗居无定所,八煞为人狡诈,因此追踪不易。 一年多来她们从天山到大漠,从安东到北庭,从未放弃追寻。一个多月前她们终于抓到了正在狩猎的沙陀罗,但他矢口否认见过赤霄剑,后来被云彤用刁钻手法折腾得受不了了,才不得不承认赤霄剑在他的手下“雷神”手中,但他坚称不知宝剑来自何处,对天山老人及氓山的死也一无所知。 唉!她微微皱眉叹息,那时若非吐蕃兵在八煞带领下放火烧她们的营地转移她们注意力的话,她们还可以从他身上问出更多,也绝对不会让他被救走! 但也因为那次的经历,她们发现了八煞的行踪。 虽然他们很快就分成两路,但她和师妹商量后决定先找回宝剑再报仇,于是她们紧追着雷煞一伙人来到庭州。 今天总算看到师傅的宝剑高悬于眼前,可是却由于她一时疏忽大意中了对方的埋伏,宝剑未夺得,仇人未抓获,自己反而成了阶下囚,置师妹于孤独无依中,这让她如何能甘心和安心?! 一阵响动,她微微抬眼,看到头上的铁门被打开,纷遝的脚步声随着更多的光 亮侵入,一只大火把引导着几个男人沿着长长的石阶走来。领头的正是神情倨傲的 龚易洲,但是云珊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盯着跟在他身后的黑色身影。 “怎么样,白娇娃,考虑好做我的七夫人了吗?”龚易洲邪笑着走近她。 “呸,做你的梦去吧!”云珊毫不客气地啐他。 “好!好!老夫就喜欢驯服烈性小牝马,痛快!”龚易洲不怒反笑,对身边的男人得意地说:“黑鹰,你这招连环计果真厉害。还有,若非你提醒用套马绳,老夫又何处去套得这么有趣的烈马呢?” 黑鹰?他就是黑鹰引听到此名,云珊心头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黑衣男人的脸上,与他深沉冷冽的目光相接。 无论在安东、安西,还是北庭,她都听过关于他的传闻,没想到被她和师妹咒骂过多次的“拦路虎”居然就是被人们传诵多时的名捕黑鹰!可是当知道他也是今天设下重重陷阱置她于囚笼中的人时,她心头怒火高炽。 该死的男人!如果没有他,没有套马绳,她怎么可能被捕?她愤怒的目光集中在这个一再阻碍她报仇,今日又令她功亏一篑的男人身上,她发誓只要自己不死,就一定要报此大仇! 黑鹰听到龚易洲的话,面上并无任何表情,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眼前正试图用目光宰了他的女孩。 从走进这间地牢,与石柱上的她目光相接的刹那,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容,他从未想过那个屡次破坏他追捕计划的蒙面女子竟是如此年轻美丽,而从今天的情形看,她与八煞并非同伙。 那她为什么要一再阻碍他追捕八煞的行动呢?他困惑地想,并发现在与她锐利而冶漠的目光对视间,他竟生出一种令人懊恼的罪恶感。 就在他们两人四目交锋时,龚易洲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抚云珊白皙柔嫩的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拿开你的脏手!”云珊冷然命令。 龚易洲不但不从,反而用力在她面颊上捏了一下,淫笑道:“脏手?我这双脏手可是能举弓射雕,擒狼伏虎,更能给女人带来快乐……” 云珊一扭头,厉声阻止他。“闭上你的臭嘴,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龚易洲的脸蓦地变了色,他阴冷的笑声更带着一股寒气。“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被锁着还这么硬气。不过这样更有趣,老夫就是绑也要把你绑上!” 说着,他邪恶的伸出手指用力捏挤她小巧的鼻子,再摩挲她柔软的唇办。 “啊!”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把随他同来的人都吓呆了。 原来云珊忽然张口咬住了他徘徊在她唇上的手指。 “拉开她!快拉开她!”龚易洲狂吼,可是云珊死死咬着他不松口。 护卫们七手八脚地拉扯她,竭力想将大人可怜的手指从她的齿缝里救出。 一阵拉扯拖拽后,云珊张开了嘴。 “啊……你!你竟然咬伤老夫的手?!”龚易洲暴跳如雷地扬起未受伤的手,往云珊脸上狠狠打了一掌,她白皙的脸上旋即留下五个鲜红的指印。 “呸!”一口带血的吐沫直射龚易洲睑上。 “大胆贱人竟敢折辱本府,我要你死!”龚易洲满脸涨红,擦拭着面颊怒骂。 云瑚冷冷地看着他,无所畏惧。 “贱人,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府兵都喜欢你这样的小妞!”手指的疼痛和她蔑视的神态激怒了龚易洲,他疯狂地大吼。“来人,送她去大营,让士兵们痛快地玩她,玩到死!” “都护大人如果还想要天王玉玺的话,就收回此令!”冷漠的警告突然从一直没插手的黑鹰口中说出。 龚易洲一愣,回头瞪着他。“你是什么意思?寻回宝物是你的责任,处理小妞是本府的权力,这两事没关联!” “有关联!”黝黑的眸里没有丝毫温度。 “没有!”一声叫嚣充满了权势和威严。 “有!”坚定的语气表现了说话者不可动摇的决心。 “你——”龚易洲恼羞成怒地捂着流血的手指命令他。 “你跟我来!” “命令取消?”黑鹰脚跟未动。 “取消!”龚易洲怒气腾腾地回应,再怒视着守卫。“看好她!” 火把往石阶移动,一群人往上走去。经过这番折腾,龚易洲全然没有了来时的悠闲和威风,垂着肩膀由护卫搀扶着走上石阶。 紧跟在他身后的黑鹰沉默地离去,并没有看柱子上的云珊一眼。 “呸!老色鬼!”看着门被关上,云珊用力吐了口唾沫,愤怒地骂。 对龚易洲那样有权有势的色魔,她见得多了,这也是她和云彤总以纱巾覆面的原因,可是她不仅黑鹰为何要帮她解危,虽然心里感激他及时出声阻止了龚易洲,但对他的恨意仍一丝未减。毕竟,是他将她置于如今这样的险境的。 “放她?!为什么?”大堂内,龚易洲对站立身前的黑鹰怒吼。 “属下已经说过,破案需要她!”黑鹰的回答不愠不火。 龚易洲的表现则全然相反,他怒气冲天地瞪着他。 “府衙里那么多捕快还不够吗?你为何独独需要她?!” “因为捕快中没人有能力对付八煞!”面对他的咆哮,黑鹰不为所动,简单却坚定地回答。 “藉口!”龚易洲挥手狂吼,却扯动了刚包扎好的手,疼痛令他面色剧变,更加暴躁地咬牙道:“就是杀了她,我也绝不会放她!” 黑鹰不为所动地说:“如果都护大人执意如此,寻宝之事可另请高明!” “你!”听到他的话,龚易洲一时气结。“为了这个女人你竟敢要胁我?” 黑鹰傲然挺立在他面前,目光没有丝毫闪避。 龚易洲愤怒地警告他。“黑鹰,你搞清楚自己在跟谁说话!不要以为仗着安东都护府的宠信,就敢在本府地盘上猖狂放肆!” “属下所言是事实,并非藉口,更非猖狂放肆。”黑鹰的神色依然平静。 面对他冶漠的脸,龚易洲对于一个小小的捕头居然有如此镇定自若的大将之风深感恼怒,更恨自己不得不有求于他! 但再怎样愤怒,老谋深算的他也知道眼前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是他无法用金钱地位收买拉拢的硬汉。 同时,他也知道如果没有这只犀利的鹰,失窃的天王玉玺就无法寻回,而那块传说中有神秘力量的玉玺不仅价值连城,更是他实现称霸一方、谋求永世霸业梦想的保证。 因此,他不能得罪他,起码现在还不能! 可是要他如此轻易地便宜了这小子,他说什么也不甘心! “难道,你喜欢那个女人?”他语气一变,脸上带着邪恶的笑容。 “属下只想寻回大人宝物。”黑鹰不正面回答。“如果都护大人允了属下今日昕请,属下定将天王玉玺完好找回!” 龚易洲瞪着充血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怒气的话。“一个月的期限已过一半,十五日内,你若无法取回宝物,别怪本府折鹰翅砍鹰头!” “但凭都护大人处置。”黑鹰这时才微微欠身,表现出下属的尊重。 龚易洲站起身,面带愠怒地说:“那个婊子是你的了!” 第二章 “来人!”龚易洲招来侍从,要他去地牢里带人。 “不必麻烦!”黑鹰出声阻止,令都护大人脸露杀机。 “你又想怎样?”他阴沉沉地问。 “大人只需给属下一纸命令即可,其余的由属下去做。” 龚易洲额头青筋暴跳地瞪着他。“得寸进尺的东西!难道本府什么都得听你的不成吗?” 知道他已被逼得气急败坏,但黑鹰的回答仍毫不含糊。“没错,如果大人想寻回宝物,就得如此。” “大胆!”龚易洲怒目暴张,恨不得按照他一贯的做法,立刻将这个胆敢犯上作乱的捕头拉出去斩了,以泄心头之恨! 可是,对面这双稳稳直视着他、黑如子夜般的瞳眸提醒了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宝物尚未寻回,他还需要他。等宝物送回之日,定是这小于的归天之时! 思及此,他怒气微敛,悻悻然唤人写下放行令,再盖上自己的印玺,随后下巴一扬。“拿去,带着你的雌马滚出都护府!” 黑鹰不在乎他粗鲁傲慢的神态。他走近书桌,用手指捻起那张薄薄的纸,仔细审视着上面所写的内容,确定无误后折起揣进怀里。 “如此,阁下满意了吧?”龚易洲嘲讽的口气里带着极度的挫败感。 “可你给我记住,这是本府第一次被人威胁!”说完后他愤怒地扬长而去。 黑鹰看着他的背影,知道自己正北庭都护大人心中俨然已是该杀之人,也知道自己此番作为有失光明磊落,但他不在乎。只要能把那个纯洁美丽的女孩救出,他头与蜜鬼共舞,与豺狼同穴! 当在地牢里看到她充满怨恨与愤怒的眼睛和她单薄又倔强的双肩时,除了被她的美丽震惊外,他对自己所设的陷阱和捕获她的手段感到后悔!特别是当他看到龚易洲邪恶的手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恣意抚摸时,他更加痛恨自己。也就在那一刻,他决心要帮助她。 既然是他导致她陷入今日险境的,那么,救她脱离险境是他责无旁贷的责任,否则他会永远愧疚! 随后,在目睹她面对龚易洲的淫威不屈不挠,为维护自己的贞洁不惜咬伤龚易洲的手指以反抗他,并坦然面对威胁时,一种混合着钦佩、怜惜与爱慕的感情在他心中油然而生,那是他一生中从未对女人产生过的情感。 如今,释放她的命令就在他怀里,可是他却忧虑地意识到,要说服她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似乎并不简单。她会听从他的意见吗?会相信自己是在帮助她吗? 他不知道,可他暗自祈求老天爷帮忙,让她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明白他为她做了最好的安排!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当他用那张放行令换得打开锁链的钥匙,在地牢面对她时,他所有的担忧成了事实,他的愿望难以实现。 地牢还是那样阴暗和寒冷。 在见到他时,被绑在石柱上的云珊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只有仇恨和鄙视。 而当他提出只要她协助他捕获八煞就可以自由时,换来的只是一句毫不客气的反诘。 “凭什么我要相信你?” “因为你必须相信我!”面对充满仇恨的美丽眼睛,黑鹰冷静地说。 “哇!相信你?”她发出一声冷笑,尽管抓八煞本来就是她的计划,但她绝不愿意与这个奸诈小人同行!“官府的鹰犬、老色魔的走狗,要我相信你?那可真是我这一生听过的最有趣的笑话!” 听到她的咒骂,黑鹰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心里却为要如何说服她犯愁。看来,对付下流的龚易洲果真要比应付固执的白娇娃容易得多!他为她的美丽心折,为她不屈的斗志心动,也为她的执拗生气。 “锐利的舌头帮不了你。”他难掩焦虑地说。 “虚情假意同样帮不了你!”她反唇相讥。 黑鹰无言地注视着她。浓密的睫毛包围着她充满怒气的黑色眸子,她的目光就是在这幽暗的地牢里也显得清澈动人,两道弯弯的秀眉在眉心处纠结成一团让人心痛的结,尖翘的下颔使她的脸看起来很有个性,薄薄的双唇和挺直小巧的鼻子又让她显得十分娇弱。 当然,在跟她交手多次,又看到她在地牢里的表现后,他相信再也不会有人认为她是名娇弱的女子。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她留在这个虎狼环伺的都护府内! “你自己选,要留在这里等龚易洲将你送去大营任人糟蹋,还是跟我离开?”他冷淡地说。 听他言辞冷漠,云珊目光一寒,讥讽道:“当初不正是你设计把我囚在这里的吗?如今你目的达到了,又何必假惺惺?我死也不会跟你走!” “你愿意被人糟蹋?”黑鹰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讶异和不解。 “愿意?!看看这个!”云珊用力拉动手腕。“这是我愿意的吗?” 铁链“哗哗”作响,黑鹰的目光随着响声望去,看到她血肉模糊的手腕时心里被愧疚和罪恶感笼罩,情不自禁地说:“我会纠正这个错误,只要你给我机会。” “哼,机会?”云珊嗤笑。“恶狼当然会要羔羊给它一个吃掉它的机会。” 她轻蔑的目光和尖刻的讥讽让黑鹰愕然,对自己这么快就品尝到龚易洲刚刚才 从他这里领教过的冷嘲热讽感到哑然。这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伶牙俐齿并不能救你脱离眼前的险境!”他再次提醒她,希望她能聪明地接受他的建议,好好的随他离开。 可他的好意立即被掷回了他的脸上。 “滚开!少在我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 黑鹰剑眉一扬,脾气上来了。 既然如此,那么让我们来比比谁更固执吧! 他二话不说跨上前去,大手一翻,快速点了她身上的几处穴位。 “该死的混蛋!”云珊怒骂,但被铁链锁住的四肢毫无反抗能力,只能眼睁睁地任他为所欲为。 “你要干嘛?”看着他取出钥匙把紧扣她四肢的铁镮打开,将她抱起,云珊大感骇然,这是她被囚禁后第一次尝到惊恐的滋味。 “要你跟我走。”知道她还是会害怕,黑鹰棺感满意。 “不,我绝不会跟你走!你、你竟敢点我的穴道!” 黑鹰以将她甩上肩头作答。 而她唯一能做的只是警告他。“我会让你后悔!” “想保持尊严就闭嘴!”黑鹰冷漠的语气显示他根本不在乎她的警告。 “你这个是非不分、乘虚而入的王八蛋!徒有其名的贼鹰!” 对她的谩骂,黑鹰一概不理,大步走上石阶,拍打牢门,铁门应声而开。 云珊看到门边的卫兵都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便不再出声。生平第一次被人不雅地扛在肩上,她觉得十分尴尬。 幸好黑鹰并没有扛着她走街串巷,而是拐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进了一间房。 等他将她放在椅子上,云珊立刻微闭双目,敛息收腹,想运功冲穴。可是意念才动,就觉得经脉内有异向气流相撞,让她周身疼痛。 “不要试图自解穴道,那样会更糟!”黑鹰的声音传来。 云珊一惊,却来不及生气,赶紧收功吐纳,等气息稍微平稳,疼痛减轻后冶然命令他。“解开我的穴道!” “还不行。”黑鹰拒绝。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没谈妥。” “谈什么?跟你这样的爪牙有什么好谈的?” 她轻蔑的语气终于将黑鹰克制很久的怒气引爆了。 他猛地转身,用脚踢过一把椅子挨近她,“砰”地一声用力坐下,锐利的目光仿佛注视着一个犯错误后还无理取闹的小孩。 “你给我听着,姑娘!你屡次干扰我查案,今日就算把你留在那该死的地牢里或任凭其他人蹂躏,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他的声音冶酷,面沉如冰,然而却没有吓倒云珊。 她丽容一寒,以不比他弱的气势反击。 “卑鄙小人血口喷人!那八煞是我师姐妹追踪一年多的仇人,就因你的一再阻挠让我们难报仇雪恨,如今因不慎落入小人陷阱,本姑娘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少说什么咎由自取的屁话!” 听她言辞激愤,又道出与“八煞”是敌非友,黑鹰的怒气略消,试探地问:“姑娘与八煞结下何仇?” 云珊奉不层理他,但心中气愤难平,便怒声道:“杀师夺剑之仇!” 黑鹰心里一动。“‘赤霄剑’?” “没错,正是为了赤霄剑,他们杀死了我师傅和氓山叔叔!” 见她俏脸凝霜,美目含悲,黑鹰不由放低了声音。“姑娘身陷围圄,是在下的责任,如今在下已为姑娘求得放行令。为求公平,姑娘可否先听在下说完,如果听完之后你仍执意离去,那在下定不阻拦。” 他突然改变的语气和恳切的神态让云珊无法反驳,她看着他,从他黝黑的眸子里看到了真诚,她点点头。 黑鹰暗自舒了口气,奸个倔强的女人! 接着他将自己为何要追捕八煞的经过告诉了她。 “那么说,你只是想要我帮你抓住八煞?”听完他的话,云珊的面色更冶并带着明显的讥讽,这实在是出乎黑鹰的意料。 他以为既然八煞是她的仇人,那她应该会很高兴与他合力抓住他们。 “只有抓住他们,才能找到北庭都护府失窃的宝物。”他姻一率地说。 原来是为了他的公事!云珊冷笑,此刻的她对他只有恨,她绝不愿跟老色魔的手下共事。 再说如果没有他的搅和,她和师妹说不定已经夺回了宝剑! “你一再害我,我为何要帮你?” 面对她的顽固,黑鹰双唇紧抿,克制着再次被激起的怒气。 他盯着她的眼睛半晌,之后猛地站起,走进里屋拿着一把剑出来。 “拿去,这是你的!”他将剑放在她身边的桌上。 看到剑云珊心里一热,那是师傅送给她的,在她被俘时被那个老淫贼夺走了,没想到竟在他这里!可他傲慢的神态让她生气。 她瞪他一眼,在心里暗骂:狗东西,明知我此刻被点了穴动弹不得,逼这样激我!要能拿,我还会傻坐在这里吗? 看出她心思的黑鹰暗想,这女孩虽然倔强,但个性率真,丝毫不懂如何隐藏内心的想法。 “只要你答应我,我立刻替你解穴,你可以重新握住它。” “你不怕我握住它后杀了你?!”云珊冲动地说。 黑鹰眼睛都不眨。“不怕!” “为什么?” “因为你杀不了我。” 黑鹰自信的话差点让云珊失控尖叫,但她没有,只是淡淡一笑。“那你何不试试?” “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立刻就给你这个机会。” “那我得到什么?”云珊秀眉一挑。“对你来说,也许抓住他们就够了,可是对我来说不够,绝对不够!” “你想怎么样?” “杀死他们!夺回师傅的宝剑!”云珊眼里的森然杀气让一向冶酷狠绝的黑鹰都为之一凛,而她随后的命令更让他的眉毛猛地一挑。 “废话少说,解穴!”想起复仇,云珊眼里闪动着仇恨的火花。 “谈妥之前不行!”黑鹰挑眉看着她,丝毫不肯让步。 云珊看着眼前不动如山的俊颜,知道想要让这个男人改变主意比攀登干年冰峰还难,于是她不耐烦地说:“你不解我的穴道,我如何帮你?” 黑鹰闻言挺直了身子,高耸的眉峰众于眉心。 “你同意随我同行?” “不同意行吗?”她讥诮地看看自己的身子。“既然我们都想找八煞,目标暂时一致,那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我为何不答应?” “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黑鹰深锁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丝几不聊可察的笑容。他走到她身边,快速往她身上点了几下。 “运气试试。”云珊闭目运功,内息平顺,心情随之略宽。 她睁开眼,与近在眼前的幽邃黑眸相望:心里猛地窜过一道电流,身上宛如被泼了一桶冷水似地打了个寒颤,眼睛却无法离开他的脸。 浅笑柔和了他脸部的线条,使他刚毅中有种令人心动的温柔。面对这张脸,云珊的心跳忽然乱了,但她立刻压抑住那让她不快的失序,严厉地警告他。 “不过我们得说好,找到你的宝物后,八煞得由我处理!” 黑鹰退开淡笑。“既然他们是你的仇人,等找到玉玺后我自会帮助你。” “谢谢,你真好心!”云珊的话里带着明显的奚落意味。 但黑鹰并不在意,轻松地说:“不用谢,我们是伙伴。” 伙伴? 云珊一怔:心里对这个他刚刚赋子她的角色觉得新奇,但也不反感。 她在椅子上活动着手脚,好奇地问:“你用的是什么手法?为何我不能自行解穴?”师傅传授的武功乃天下一绝,虽然由于自己的内力修为尚浅,还无法运用自如,但她自出山以来还从未遇到被人点穴不能自解的情形,这不能不让她惊讶。 黑鹰拿着个竹罐子过来,摇头道:“秘密,不可说!” “有什么稀罕的,我也不想知道。”云珊撇撇嘴,不层地说。 “那就好。”黑鹰在适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同时抓住她的手,但她却好像被蜂子螫了似地猛地挣扎着。 “干嘛?”她声音尖锐的问,他的手指碰触到她的肌肤,让她恍若被火炙了一般。 “你手腕上的伤口得擦药包扎。” “不用,习武之人谁没有点伤。”云珊想藏起手腕。 黑鹰以为她是讨厌自己的碰触,不由气恼地解释。“铁链有锈,伤口不抹药会感染,我要的是帮手,可不是累赘!” “我不会是任何人的累赘!” 见她如此固执,黑鹰生气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厉声说:千如果你想报仇就得先照顾好自己,否则我就再点你的穴!” “不可以!”云珊口气坚决。 “那就让我替你把伤口包好,尽快上路,八煞不会安分的等着你我去抓!” 云珊不再坚持,但嘴里还是很强硬地说:“你以后不许再对我动手!” “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不会。”黑鹰承诺着,将她的手放置在椅子扶手上,打开竹罐仔细为她的伤口擦药。 屋里很安静,静得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又因为靠得近,他们能感觉到彼此暖暖的呼吸,云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栗着。 “很痛吗?”专心为她包扎的黑鹰察觉到她的颤抖,小心地问她。 “不……不痛……”云珊力持平静地回答,却无法压抑心中的慌乱,她纤细的手腕被握在他温暖的大掌中,她能清楚地感到那温暖正把她逼进一个危险的边缘,又使她感到一阵无法逃脱的迷乱。 她想把手腕抽回来,又觉得那是怯懦的表现;让他继续握着,她又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她的伤被一一处理妥当,而她则仿佛攀越了冰山后再置身炎热的大沙漠中,身体经受了冷热的刺激。 “好了吗?”当黑鹰的手终于离开时,她虚弱地问,因为极力控制语气中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温柔。 “好了。”黑鹰收拾好药罐,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是伙伴,你得慢慢适应我的亲近。” 说完,不待她的回应就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去了。 离开了他的气息和视线范围,云珊长长地舒了口气。 喔,难怪这个男人被称为“鹰”,他果真有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和敏捷的反应能力,自己什么都没做没说,可是似乎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站起身动了动手脚,感觉疼痛已经减轻不少。 “你先不要急着活动,休息一下。”黑鹰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行,我得去找我师妹。” “那个穿红衣的女孩?” 她点点头,走到门口望着偏西的太阳,自言自语般地说:“师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不知她现在在哪里?她一定急哭了。” 黑鹰看着她,尽管愁眉苦脸,但丝毫无损于她娴雅婀娜的风姿。带着寒气的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和裙裾,她的肤色很白,纤长的颈子显得很柔弱,长久的奔波让她的眼眶下出现了黑影,黑鹰知道那是睡眠不足造成的,而她在白色衣裙下的身材虽然单薄却极其动人…… “黑鹰!” 突如其来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猛然醒悟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打量过一个女人了,不觉有些尴尬。 幸好眼前的女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只是急切地对他说:“我们先去找我师妹吧,如果知道我被囚禁在这里,她一定就在附近。” “你的身体没事吗?”他担心地问,旋即又为自己突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这么关心她而生气。 真定见鬼,我什么时候在意过女人了,尤其是一个认识不到半日的倔女人?! 云珊摇摇头。“我没事。” “那好,我们走!”因为暗恼自己失态,黑鹰面色阴沉地抓过一个包袱塞给她,粗声道:“带上这个,也许路上用得着。”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让云珊莫名其妙并且很生气。 “用不着!”她挥手将包袱摔在椅子上,说完即提气纵身,想使出最拿手的“流云步”逃离这个乖戾霸道的男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一向灵巧的身子竟沉如巨石,才跃起就坠落了。 老天,怎么会这样?! 她错愕地僵立门前,张开手臂查验着自己全身,动动胳膊踢踢腿,并没有什么异样感觉。 她再次看着身侧的墙头,又一次往上飞跃,可还是未能身轻如燕地跃上这并下太高的院墙! 怎么会这样?她木然地看着天空,不明白为什么身子这么重?难道……难道那铁链有鬼?她惊骇地想起氓山叔叔曾给她们讲过的江湖奇闻,难道铁镰锁身将她的内力化解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恍若五雷轰顶。失去内力,就等于失去武功! 而她怎么能失去武功呢?!那是她唯一可以保护师妹、为师傅报仇的能力,如果失去它,她活着还有什么用?! 忽然的绝望令她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身子,希望能将身上的血脉打通,重新找回失去的内力。 “住手!”黑鹰抓住她。 “放开我,我要我的流云步,我要我的武功!我不能没有武功啊!”她疯了似的大喊,泪水从她的眼眶里迸出。 她激烈的反应远远超出黑鹰的预想,她的眼泪更刺痛了他的心,这个比许多男人还坚强的小女人面对殴打、围攻和最邪恶的威胁都不曾皱一下眉,可如今因为担 心失去武功而泪如雨下,他怎么能不感到心惊呢! “你没有失去武功,你只是暂时无法施展流云步!”他用力摇晃着她说。 “什么?”他的话让她顿时安静了,她湿润的眼睛紧盯着他。“什么意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黑鹰放开她,并无愧色地说:“我解了你的穴道,但在确信你不会逃走前,我得有所保留……” “你这天杀的混蛋!”明白是他在她身上搞的鬼,云珊怒不可遏,立即抽出剑刻向他,但被他轻松避开了。 “有种就不要躲!”云珊毫不留情地向他进攻,可是却难碰到他毫发,不由又急又气,出手更凶狠了。 黑鹰只是闪避,并不还手。他知道自己封住她的奇经八脉很不厚道,这样她仍可以运气挥剑,只是无法发挥全部功力而已,这也是他为了留住她而不得不采用的下下之策。 由于内力被封,云珊很快就体力不支,动作渐渐迟缓,攻势不复凌厉。看着对方在她的猛攻中依旧大气不喘,动作轻松自然,让她备感挫折。 她停止攻击,愤怒地骂道:“你枉为堂堂男子汉,一心只想利用我,所作所为连那个老淫贼都不如!” “喂,姑娘,说话留神点!”他的怒气终于爆发了,她知道是她的话击中了他的要害,这种感觉让她非常痛快。“不要把我跟那些人相提并论,我今日所作所为绝对没想过要利用你,只是……” “你已经这样做了!”她厉声暍斥。 黑鹰黝黑的脸上掠过一片惊讶,随后变得冷冽。很显然,他并不习惯说话被人打断。 一片死寂横亘在他们之间,他双手反剪在身后,俯首凝视着她愤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想想你刚才的行为,我这样做是多么正确!” 知道他说的是她想逃走的事,云珊的面颊一阵发热,但她依然高仰着头,盯着他皱着眉头的睑。 “我并没有逃走。”她辩解。“我既然答应帮你抓八煞,就不会食言,我只是想先去找我师妹。” “但愿你是守信的人!” 他不信任的语气让云珊气结。 “以你的武功,你完全可以追上我,有必要封住我的内力吗?我失去武功对你还有什么帮助?” “就算内力全失,你的剑术和聪明仍是很多人无法匹敌的,所以你仍然对我有帮助。”面对她的指责,虽然知道自己的解释缺乏说服力,但黑鹰仍毫不退让。 他不想告诉她,他虽然已将她从龚易洲的魔掌中救出,但危险依然存在,不过只要她在他的身边,龚易洲就不敢碰她。同时,他还有一个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理由——他希望留住她! 见他如此固执,云珊气得真想踢他几脚。“你封住我的穴道,我只能使出二成功力,这样对付一般宵小也许无碍,可那是八煞,二成功力能对付他们吗?” “如果你担心的是面对八煞时无法自保,那你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不受他们的攻击。”他的语气简洁而冷淡。 “真的吗?”她嘴角露出嘲弄的笑。“那谁又来保护我不受你的攻击呢?” “我不会攻击你!”他注视她很久,嘴唇浮现出一个冷酷的微笑。“姑娘,你要知道你很走运。今天我心情好,否则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像你这样,对我动手又动口后还能活得好好的。” “你想打我吗?”眼前挺立的宽肩和身躯散发出一股极具威胁的力量,意识到自己此刻并无反击能力,云珊有点怯意,下意识地舔着干涩的嘴唇问。 他锐利的眼睛并没放过她的这个动作,然而他不会安慰她,也不想解除她内心的恐惧。让她怀着对他的恐惧甚至是厌恶,对他来说只有好处,那样可以提醒他与她保持距离,否则,他无法保证自己是否能抗拒得了她的影响力。 这个女孩确实对他有着巨大的影响! 在他三十年的生命里有过不少女人,可是对那些女人他从来没有感情。 如果说有谁曾在他的感情世界里掀起过热情的涟漪的话,那只有叶儿,那个并未成为他妻子、刚烈如火、美丽如花的小丫头!可惜,他那时不懂要好好珍惜她,让她空等多年后最后离开了他。 失去她,看着她走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那是他今生遭遇到的最大打击,那曾让他差点儿放弃一切,一蹶不振。 从那以后,他不相信自己还能像喜欢叶儿那样喜欢其他女人。况且,他不过是个跟亡命之徒周旋的捕快,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有哪个女人愿意长久地守着空房等 候像他这样的夫君?而他又真的会为任何女人安定下来吗? 不!没有女人愿意为他等候!而他,也不会被任何女人吸引并为她而改变! 他确信自己不需要女人,不需要家! 可如今这女孩似乎在一见面就立即吸引了他。她机敏倔强,有勇气有正义感, 美丽大方,而且武功高强……她的一切都强烈地撼动着他冰封的心,但这样美好的 女孩又怎么可能属于他? 为了不再尝到四年前的那种痛苦,不管心里的感受如何,他都决定要将她与自 己的关系划分清楚,绝对不再有感情上的牵扯,等此案了结,立刻放她离去! 因此,面对她的问题,他只是淡淡地回答。“希望你不要给我这样的机会。” 第三章 他冷漠的神态让云珊只想尽快离开他,她相信等找到师妹后,联合两人的功力定能解开穴道,于是她要求道:“既然你并不是真心要我助你擒拿八煞,那何不让我离去?” “不可能。”黑鹰简略地回答。 云珊被激怒了。“阴险小人,你把我留在身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面对她的问题,黑鹰很生气,但无法回答。 他确实是为了八煞而将她留在身边。一方面来说,如果她能成为盟友,那她定能助他擒住八煞。 可是在没建立起对彼此的信任前,他怕她会逃走。 他见识过她的轻功,知道她的流云步有多快。 虽然他的武功略胜她一筹,但轻功则比不上她, 如果她逃跑的话,他是没办法追上她的。 而他还不想失去她! 从另一方面来说,就算她做不成盟友,只要将她控制在身边,那他在追捕八煞时,她也不会再捣乱,对他来说等于是减少了一个强劲对手,这本身就是帮忙。 他沉默地注视她,坚硬如石的眼神令她一向冷静的心也有点发慌了。 “姑娘,你不要太过分了。”他开口,声音如丝缎般柔软,可是其中的警告意味是无庸置疑的,尤其当他的怒气毫不掩饰地呈现在脸上时,更令人胆寒。“今天是我救你出狱的!” “可也是你害我入狱的!”云珊力持镇静地反驳他。 “如果这样扯下去,我们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黑鹰克制着怒气,抓过包袱绑在她身上。“这个你得带着!” 两人离开官驿后,黑鹰与云珊在都护府附近和城内四处找寻云彤,可是根本没有她的踪迹,再到她们师姐妹通常歇脚的地方寻找,也一无所获。 “都怪我,是我把师妹弄丢了!”云珊心情焦虑地责怪自己。 “先别着急,我们到城门去打听。” 黑鹰带着她到了城门。当他把龚易洲给的金牌亮出来后,守门的卫士很配合,于是他们很快就确信红娇娃出城门往西去了。 得到这个消息,云珊不愿再等,她想一定是师妹不愿放弃好不容易才发现的宝剑而一直追下去了。如今得尽快找到她,不然她独自一人怎能对付那四个凶神恶煞的贼人? 她催促黑鹰快速离开庭州城往西追去,可是他们追了百余里,也没有打听到任何关于红娇娃的新消息。 “解开我的穴道!”当他们不得不在客栈打尖时,又急又累的云珊无法忍受地再次要求黑鹰。不能施展轻功的她早已疲惫得不行,如此体力怎能赶上师妹? 黑鹰知道她很累,可是他还是摇头,气得云珊想一事打烂他那张无情的脸。 而黑鹰毫不理会她愤怒的目光,只顾对那个似乎跟他很熟悉的掌柜说:“一间上房,饭菜热水送到房里来。” “知道咧——小二送萧爷到上房去!”掌柜吆暍着忙禄去了。 店小二挟着茶壶茶碗,领着他们进了一间打扫得很干净的房间。 一进门,黑鹰就将眼睛冒火的云珊按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云珊想反抗,但被他凌厉的眼神制止了,直到店小二放下茶壶茶碗,为他们点上灯离去后,才无法克制地咒骂起来。 “贼秃鹰,我师妹生死未卜,你要我坐视不管吗?” “安静!”黑鹰平静地说,神色却与他的口气全然相反。 语毕,他不理她,迳自在房间里四处查看,甚至连屋顶门窗等部没漏过。 他轻蔑的态度剌伤了云珊的自尊心,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无助又愤怒过,都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从他出现起,就跟她不对盘! 先是在她们追击八煞时捣乱,接着又设计抓她,威逼官府放她,再点了她的穴道胁迫她,现在又像对待一条无关紧要的小狗似地对待她,最要命的是,还时时让她对他产生一种毫无理性的躁动和心跳…… 想到这些,她就想跟他打一场,可是依目前自己的这点功力,就算全力以赴也未必能伤他一根毫毛,于是沮丧、愤怒、委屈和忧虑全都集中到心头。 “该死的你!”突然一只茶碗直飞黑鹰脑门,灵敏的他一侧身,探手抓住了忽然飞来的暗器。 “你疯了?”他睁大眼睛瞪视她。 “我说,解开我的穴道!”她双目如冰似霜。 “还不行。”黑鹰的回答依然不变。 所有的血液往上窜,云珊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滚出去!” 黑鹰看着她探向身后剑柄的手警告道:“你最好不要碰那把剑,否则我会让你全身都动弹不得!” 他的目光犀利,面部线条紧绷,云珊的手僵住,因极度的气愤和无奈,她的呼吸急促,胸脯也随之激烈起伏。长这么大,她几时被人如此威胁过?可这小人,封了她的武功,还敢对她如此嚣张跋扈,这实在是没天理! 就在他们剑拔弩张、僵持不下时,门开了,笑盈盈的掌柜带着小二亲自送酒菜来了。 “萧爷,饭菜热水来啰。”世故的掌柜就算嗅出了这房里紧绷的气氛,也丝毫 没有异状地热情招呼着。 黑鹰淡淡地说:“放下,这里没事了。” 掌柜满口应承着,将饭菜放在云珊身边的桌子上,招呼着小二离去了。 门才关上,黑鹰就走过去将门插上,以保证不会再有人来干扰他们。 “为什么你不出去?”云珊怒气未减地问。 “我为什么要出去?”出乎她意料的是黑鹰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询问尴尬,反而极其自然地走到桌子边,没事人似地对她说:“过来吃饭吧。” 云珊恼怒地看着他,不知该怎样对待他。 “难道你不饿吗?”黑鹰坐下后盯着她,他的目光让她捉摸不透。 “不饿,饿也不想吃!”云珊睹气地说着转身想离开。 “坐下!”森冷的声音让她无法挪动脚步,但她仍执拗地站立在那里盯着他。 “坐下吃饭!” “不?”黑鹰眉头一跳。“那我会很高兴地把饭菜塞进你嘴巴里!” 云珊心一寒,在跟他有过这么多次的交锋后,她丝毫不怀疑他会这么做。说一不二、刚愎自用、冶酷无情,这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特性! 她怒气腾腾地坐下,也不看他,一把抓过碗筷就往嘴里扒饭菜,也不管自己的模样有多糟糕、多狼狈和多孩子气,甚至连嚼都不嚼就吞咽下肚。 她的样子让黑鹰忍不住想笑。那吃相与她秀丽的仪容丝毫不配,却更显出她单纯的一面。这倔强的女孩总有出入意外的表现,他觉得这正是她最可爱的地方。 看着她,他情不自禁想替她抹去沾在腮边的饭粒,拨开垂在额前的发丝……可是,他知道这时最好保持安静,不能再激怒她。而只要她不做会伤害她自己的事,他不准备跟她过不去。 云珊只顾着在心里咒骂他,用粗鲁地扒饭来表示抗议,哪里知道自己的行为反而取悦了他,如果她知道这点的话,肯定会呕得当场吐血! 终于食不知味地将一碗饭“扫”下肚后,云珊用力地把空碗筷扣在桌子上,很神气地瞪着对面细嚼慢咽的男人,本想说句什么话嘲讽他的,可是因为吃得过急又带着气,才一张口,她就打了个很响亮的嗝。 对面的男人瞪着仿佛受到惊吓似的眼睛看着她,在他灼灼的目光下,云珊的双颊变得滚烫。尽管觉得很丢人,但她依然优雅地站起身,离开桌子,也离开了明亮 的灯光和那双燃烧着火焰的黑眸。 房间里除了桌边的两张椅子外,就只有一铺大炕,她毫无选择的坐上炕。 为了不去看灯下慢条斯理吃饭的男人,忘记他的存在,她歪着身子靠在炕头上看着阴暗的屋角,又想起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师妹和武功怪异的八煞。 入煞为何要夺师傅的宝剑呢? 一年多来不断思考的问题再次浮现心头。 她与师妹自幼就从师傅口中知道赤霄剑是绝世宝剑,师傅从来没有说过他是如何得到这把剑的,而她们因为年幼也都没有问,当她们师姐妹渐渐长大后,师傅就不再让她们碰赤霄剑。师傅曾告诉过她们赤霄剑是天龙化身的传说,还规定她们不得使用此剑。 “此剑非常剑,乃千古之兵,王者之剑,万万不可落入奸邪之徒手中!” 师傅总是这样告诫她们,她还记得师妹曾问过师傅这把王者之剑要传给何人。 师傅当时回答说:“神剑自由天授。” 想着往事,她的心情沉重,疲惫感挟着浓浓困意袭来,她歪在炕头上睡着了。 看到她在自己身边睡着了,黑鹰的心没来由地感到快乐和平静。 他走到炕边,注视着她恬然安睡的脸,那是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尽管他喜欢看她聪颖机敏的双眼,但此刻那双总是闪动着战斗光芒的眼眸被掩盖在长长的睫毛后。 他的视线移到她小巧的鼻子和紧抿的嘴,再栘到她那英气勃勃的秀眉,那里即便睡着了也透着自信和刚毅。忽然,她的眉峰聚起,小嘴抿得更紧,仿佛承受着什么痛苦。他知道她做梦了,而且一定是个很不愉快的梦! 看看她垂在炕沿下的腿,他暗自咒骂着走到门外吩咐小二送来热水。 他知道今天对她来说很不容易,先是被囚、被打,后来又被他点了穴道,接着还为了寻找她师妹奔跑了百余里。 习武之人骤失武功,会比平常人更加虚弱,看着她疲惫不堪的神情,他也很内疚。如果不要封住她的穴道,让她尽情施展轻功,那她绝对不会累成这样。 可是,他不敢在她还不信任他、不愿主动配合他的情形下放她自由。 光对付八煞他就得集中所有的精力,如果解开她的禁锢,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逃离他,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再找到她。 在地牢里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孩唯有两个选择,要么做她的朋友,要么是她的敌人。 而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因为感情的天平不受他的意志偏向了她。 如今,他很矛盾,不解开她的穴道,就无法化解她对他的恨;解开穴道,又无法保证她会继续跟着他,而一想到也许今后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就有一种空洞的痛。 此刻,面对她甜美的睡容,他无法再说出等此案了结就立刻放她离去的话,因为,那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唉,他该拿她怎么办呢?一声沉重的叹息自他心底深处发出,从未因男女情事困扰过的神捕黑鹰在这寂静的夜里心乱如麻。 店小二送来热水,再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走了之后,他坐在炕沿看着沉睡中的女孩,最后还是不忍唤醒她,毅然蹲在炕下握住了她的脚…… 熟睡中的云珊在蒙眬间竟见到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山水,那闪着银光的雪峰顶、翠绿的山林相清澈的湖水无不带给她快乐。 师傅坐在木屋前的石头上指点她和师妹练功,她们在树林山崖卜飞跃轻跳,每一招每一式都换来师傅和氓山叔叔的喝采或指点。可是,她忽然飞不起来了,脚好重,身子好沉…… 用力挣,用力飞,可是不行,她动不了,身子还直往下坠,师妹却一个劲地往前面奔,轻巧的身形让她追不上。 “师傅!”她慌了,大声喊叫。“师傅,珊儿飞不起来啊……彤儿,别跑!你不等师姐了吗?彤儿!氓山叔叔,快替珊儿拦住彤儿哪!” 可是,氓山叔叔没有看她,也没有帮她,只是抱着师傅跟随师妹往远处飘去。 她伤心又着急地想追赶他们,可脚却沉重地无法挪动半步。低头一看,却看到拉住她脚的是血!!红得剌目的血! “师傅!”她惊恐地大喊着猛然挺起身子睁开眼睛!果真,她的双脚无法移动,正浸泡在热热的血……喔,不是,是暖暖的水中! “你?!”她迷迷糊糊地看着蹲在她面前的男人,没去想这样被一个男人抱着双脚是否合适,只是愣愣地看着木盆里被他压住的自己的脚。 “你干痲抓着我的脚?师傅……师傅呢?”她仓惶地四处寻找。 “没事,你做梦了。”黑鹰将她的双脚从盆里捞起,擦干后放回炕上。 做梦? 仍沉浸在梦境中,她的心里只有空虚相失落感。“我好累,追不上师妹……他们全走了。”她喃喃地抱怨。 黑鹰温和地说:“热水泡脚能解乏,好好睡吧。” 他的声音不再冷漠,还仿佛有种催眠的力量,云珊眨眨眼睛,迷茫地看着他,任他以为她又要反抗时竟出乎意料地一头倒下去,闭上眼,睡着了。 黑鹰松了口气。她的温顺扯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他坐上炕沿拉过被子替她盖上,轻轻擦拭着她面颊上残留的泪痕,想着她在梦呓里透露给他的信息。 原来她的名字叫珊儿,那个“彤儿”应该就是她的师妹了。 次日清晨,当云珊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时,不由一阵惊恐,她在棉被下摸摸自己的身子,发现衣着整齐,才安了心。 稍稍转头,看到盘腿坐在椅子上闭目打坐的黑鹰,她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既有惊讶,也有羞愧,还有些许感动和感激。 她依稀记得昨夜自己被噩梦惊醒的事,记得他用热水替她泡脚,将她的脚抱在膝盖上擦拭的情景,那时因为太累,又被梦境困扰,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此刻回想起来,她的脸滚烫,心也滚烫。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冷酷无情?还是善良温柔? 她注视着椅子上活像尊雕像似的黑影,抚着不安乱跳的心窝猜测着。 从他将她带离那个令人憎恶的地牢后,她在行动上一直不跟他配合,言语上也一再冒犯他,甚至鄙视他,可是他不仅容忍了她,也没仗着优势占她便宜。而最让她无法忽视的是,他放着暖和宽大的炕下睡,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整整一夜! 怕惊动他,她一动不敢动地躺着,困惑地打量他,心里对他的恨意淡薄了,代之而起的是对他的好奇。 渐渐明朗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这是张非常阳刚的脸,宽阔的额头有几道不浅的皱纹,机警锐利得让她不敢迎视的目光此刻被收敛在长睫之下,高耸的鼻梁带着天生的傲气,厚厚的嘴唇紧闭着,似乎想将所有的书词都封锁住,几天没刮的胡须分布在他的下巴和面颊上,让他多了几分野性…… “你看够了吗?” 就在她猜想着这样的面相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时,那两片紧闭的唇突然张开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睫毛后的眼瞳也闪烁着揶揄的精光,而他的话更是让她窘得想一头钻到地缝里去。 可惜地上没有缝!她一翻身坐起来,故作镇静地说:“我什么也没看。” 黑鹰抓起横放在膝盖上的鹰头剑,长腿一伸,站起身来,一边将剑扣回腰间,一边对她说:“赶快收拾,今天还得赶路。” 云珊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跪在炕上整理棉被。意识到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同室共度一夜,她不免有点羞涩和惶恐。 她的羞态自然娇媚,再次掀动起黑鹰心底的情潮,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顿时,纷乱的骡马车声挟带着凉凉的风扑面而来,冷却了他心中的热情。 “萧爷早!照老规矩来一份?”当他们来到前堂准备用早饭时,店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 “对,老规矩。”黑鹰点头,又补充道:“双份。” 小二看看他身边的云珊,笑嘻嘻地点头。“没问题。” 将他们带到靠墙的一张空桌坐下后,吆暍着回大堂内去了。 石鼓镇是个四季繁忙的小镇,这里地处丝绸之路的要冲,往来西域各地的客商大多经由此地转往目的地,因而过往行人五花八门,龙蛇混杂。秋季正是最好的贩运季节,因此小镇更显热闹。黑鹰过去办案常常来往,对这一带很熟悉。 此刻虽说时间还早,但在大堂里用餐的人已经不少,许多人在他们出现时就被云珊的娇美容貌吸引,但当黑鹰的寒芒往人群中一扫,那些人纷纷收回目光忙自己的吃暍去了。 “你姓萧?”听到店小二的称呼,对周围目光毫无所觉的云珊轻声问。既然要与他同行,总不能对他毫无所知。 “萧剑锋。”黑鹰淡淡地说。 哦,原来他名叫萧剑锋。云珊没有再多问,心里却在想,现在他都把姓名告诉自己了,那她是不是也该把名字告诉他呢?否则难道他们以后就这样没名没姓地说话吗?可是他没问,自己告诉他合适吗? 正想着,突然有人碰她胳膊,回头看是黑鹰,原来店小二已经将早餐送来了。 黑鹰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羊肉汤面推到她面前。“趁热吃。” 云珊握住筷子,心思却又转到师妹身上了。不知彤儿有没有照顾好自己?一年多来,她们靠偶尔卖猎物和替商队护车存了些银子,两人身上都有银两,可是一路上都是她在照顾师妹,如今她们走散了,谁知师妹会遇到什么事呢? 见她再次愁眉深锁,黑鹰知道她又在忧虑她师妹了,便安慰道:“快吃吧,不要发愁,你师妹不会有事的,如果有事,还会这么安静吗?现在她很可能就跟在八煞身后,我们抓住八煞之日,就是你师姐妹相逢之时。” 他的话不能说没理,云珊的心情略感开朗,跟着他大口地吃了起来。 见她今天不像昨天那样跟他拗,黑鹰心里暗喜,自然也不多话,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吃着。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话不假。都说八煞武功高,没人斗得了,可昨天那小女娃就敢一人斗四煞。”几个新来的食客扯着嗓门谈论着进来了,而他们的议论立即吸引了黑鹰和云珊的注意力,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 “唉,这话是不错,那女娃恐怕就是红娇娃。”他们中的另一人接口道。 立刻有人反驳。 “不是红娇娃,红娇娃与白娇娃总是在一起的,那小女娃独自一人,绝对不是红娇娃!” “没错没错,红白娇娃从不分开,而且她们多在南面,何曾来过这地方?”随后,这群人唤来小二点菜,话题也转了,这可急坏了正想听细节的云珊。 她起身想去向他们打听,却被黑鹰拉住。 “坐下。”他低声说。 “我师妹……”云珊看着他压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想争辩,但他没容她说完,就挥手召唤掌柜。 “萧爷,您有事?”掌柜赶快走过来,十分恭敬地问。 “昨天四煞来过这里?”黑鹰开门见山地问。 掌柜立刻点头,指着门外稍远处的大青树。“没错,昨天正午,就在那儿,那四尊菩萨被一个小女娃给堵住了,吵吵嚷嚷地几句不合就打了起来。那女娃功夫了得,四神发威没人敢近身,可她硬是上窜下跳,跟那四神打得天昏地暗。” 这掌柜的是个老油条,言语间不得罪任何人,一口一个“四神”,喊得云珊直瞪眼,若非黑鹰用眼神制止,她定会教掌柜知道什么是“神”与“煞”的区别。 “后来呢?”见他说到关键处就不说了,云珊立刻追问。 掌柜怔住,幸好有人替他说了。“后来小女娃自然是双串难敌八手,幸好在紧要关头时从大树上飞来一个男人,那人一现身,四煞就跑了,小女娃也追去了。” “是啊,我当时就在门口看热闹,树叶横飞,尘土高扬,好吓人哪!”人们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惋惜小女娃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跟八煞斗。 云珊无心再听,她抓住掌柜问:“看到他们往哪个方向跑了吗?” “往那儿。”掌柜惶恐地指指左边车道,眼睛眨巴着直盯着她看,心里还在为这个漂亮女孩的气势发愣。 昨晚只觉得她美丽安静,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变得像雪岭中的雪豹,美丽、机敏又好斗,让人喜欢却不敢靠近。 云珊才不管他脑袋里想什么呢,转身出了门往大树跑去。 而在云珊跟掌柜说话时,黑鹰已将银子放在桌上,吩咐小二为他包了些食物,此刻见她离去,也不多言,旋即起身相随。 在那棵老青树下,云珊停住了,她围着树转了一圈,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要找什么?”黑鹰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 “找我师妹留下的记号。”她愁眉不展地说:“没有记号,说明师妹遇到了麻烦,我得尽快找到她。” 黑鹰环视四周,对红娇娃独自面对四煞也有说不出的担心。 这时,视野里出现一队身穿皂色短袄、头戴圆顶帕帽的静塞军士兵,当认出其中几张熟悉的面孔后,他嘴角一抿,露出鄙视的笑容,转头向云珊伸出一只手。“来吧。” “干嘛?”看着他巨大的手掌,云珊纳闷的问。 “追你师妹啊。”他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得加快速度,我带着你跑可以节省时间和保持你的体力。” “不需要,你解开我的穴道就……” “不可能!”黑鹰断然拒绝。 见他毫无退让之意,云珊又急又气。“解了穴道,我保证不会逃走!” 然而,她的保证只换来无情的冷眼,这该死的黑鹰并不信任她!“你想尽快赶上你师妹,还是要一直在这里跟我争?” 气恼地将手用力放在他伸开的大掌上,她恨恨地说:“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今天对我做的一切!” “到那时候再说。”黑鹰面不改色地回应,然后将她的手一拽,半牵半抱地揽着她,在她无法反抗之前就提气奔跑起来。 云珊很想对他大吼,对他生气,枉费她早上还对他有了好感! 可惜此刻她无暇表示愤怒。因为他的身形太快,她得集中精力换气迈步来配合他快速移动的脚步。 由于自幼跟随名师修练,云珊有着极佳的武功底子,虽然失去内力,但藉助黑鹰的功力,她仍能健步如飞。 再次感觉到风呼呼吹过耳边,她的心畅快了,不再计较以什么样的方式奔跑,只希望能赶快追上师妹和仇人。 可是他们追赶了两天,也没有发现四煞或者云彤的身影。 “会不会错了,这好像是去庭州的方向?”在河边喝水时,云珊惊讶地问。 “是庭州方向,但不会错!”黑鹰向她伸出手。 “走吧。”云珊立刻将手交给他,由他揽着自己继续奔跑。 黑鹰无言地微笑:心想不知她是否察觉现在的她已经很习惯被他带着跑,并且也越来越信任他的判断了? 挽着女人奔跑,对他来说是全新的经历,更何况这个女人早已搅动了他的心。当他的胳膊感受着她温润的肌肤,耳边听着她急促的呼吸,鼻息间充满她淡淡的体香时,他竭力保持的冶漠难再继续;从在地牢里被她吸引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她,可是他知道不能再进一步,否则他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然而,理智与情感的对抗往往出现得令人猝不及防,明知等案子结束后她必定离去,明知自己是个不能有家室的人。可是,如果对自己诚实的话,他必须得说,现在他最想要的,就是把她变成他的女人,让她永远不离开他! 紧靠着他奔跑的云珊并不知道身边的男人正因为她而热血沸腾,她只知道与他这样携手飞奔带给了她全然新奇的喜悦心情。 他们穿越旷野溪流,奔过山林村庄,时而停下打听,时而放足狂奔。这样被人带着奔跑的方式虽然很怪异,也不如流云步那般潇洒自在,但远比第一天跟随他奔跑时轻松了许多。 她发现撇开他的冷硬不说,黑鹰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伙伴,他经验丰富,内力充沛,也很细心。他知道该如何追踪敌人,如何在沙土和岩石上寻找对手遗留的蛛丝马迹,甚至知道她什么时候需要歇息,什么时候需要他有力的臂膀。 最重要、也最让她诧异的是,紧偎着黑鹰粗壮的胳膊和魁梧的身躯,她越来越没有羞涩或不安的感觉,反而觉得她与他的亲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除了师傅和氓山叔叔,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其他男人,因此她不懂,不过她也不准备去弄懂,因为她目前唯一关心的是师妹的安危与仇敌的去处。 第二天,离开夜宿的村庄,他们继续往前追,路上不时遇到为了过冬而迁徙的牧民。 几经打听,从这些牧民口中获知在古台见过几个穿玄色长衫的男女。 由他们的描述,黑鹰和云珊断定那些人正是八煞。 虽然没打听到云彤的消息,但得知八煞行踪,他们两人都很兴奋。 “古台我去过,离这里不远。”黑鹰看看天色问她。“你累吗?” 云珊虽未去过那地方,但对那个地名并不陌生。 立刻摇头。“不累,我们赶紧走吧,不能又让他们跑掉!” “好吧!”黑鹰挽起她再次飞奔。 第四章 秋季的天空特别蓝,也特别深远,林木丛生的山峰遮住了半边天际,由于风蚀,这里的草原呈半沙漠化,绿黄相杂的草由眼前向另一头无限延伸开去,在它的尽头,是重重叠叠的山峦。 不久,荒凉的原野上出现一间半坍的毡房和一小片柏杨树。 “要不,我们到那儿去歇歇?”感觉到云珊的气息紊乱,黑鹰放慢了速度,指着那座毡房问她。 “还有多远?”云珊喘着气问。 “不远了,就是那儿。”黑鹰看着前方的山峦。 “你说那些恶贼真会在那儿吗?”云珊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去。 黑鹰自信地点点头,“一定在!” “那我们站在这里,肯定被他们发现了。”云珊担忧地问。 一缕长发被风吹到了她的脸上,黑鹰情不自禁地举手将它拂开。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却让云珊顿时羞红了脸,发现自己几乎站在他怀中时,她更是仓惶后退,但被黑鹰拉住。 “没关系,你需要休息。”他轻声回答她的问题,也化解着她的羞涩。 她的娇美和顽强在这几天的携手追敌中一次次撼动着他的心。看着她辛苦,他很想解开她的穴道,可是当她的美好一再吸引他时,他又害怕,怕获得自由的她离他而去。 他明白,现在他更想留住她了,不再单纯是为抓八煞,而是为了他自己。他渴望亲近她,保护她,甚至替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在他的生命里,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有过这样急切又害旧的心情。 现在,面对她的疲惫,他克制着内心的真实情感平静地说:“在这样开阔的地方,要躲过他们的眼睛是不可能的,我们何不先填饱肚子,准备开战?” 云珊明白他是对的,看看天色,估计早过了午时,便点点头,想推开紧抓着她的大手就地坐下。 可是黑鹰没有放开她。“不要坐在这里,这里风沙大,到毡房去。” 这是间不小的毡房,因为久无人居而成为来往过客的歇脚处,缺乏修缮的房门残破不堪,顶上也有几个破洞,但里面还算干净,地上有石凳木桩,墙边有些零散的木柴。从地上仍散发着余热的火堆看,这里不久前才有人停留过。 云珊坐在毡房火堆边的石凳上,黑鹰取出用皮囊包裹着、正路上买好的酱牛肉相大饼递给她,她不客气地接过来就吃,她需要体力! “给你。”在她觉得口干舌燥时,一只装满水的皮囊递到眼前。 云珊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而黑鹰同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于是两人相伴追敌这么多天后,彼此都习惯了对方简洁的表达方式。 她接过来猛暍一口,擦着嘴巴问:“你总是有万全准备吗?” “当然。” 一句简单的回答勾起了云珊的兴趣,她看着他低垂的眼睛问:“你一向是独自一人在荒原里追捕犯人吗?” “那是我的职责。”还是一句简单的回答。 云珊不满地说:“你就不能多说点?” “有什么好说的?”黑鹰似乎有点吃惊地抬起头来看她,但也仅仅是短暂的一瞥,又低下头继续吃大饼。 “你这人真冷漠!”云珊不悦地嘀咕。但换来的只是沉默,于是她也不说话了。 两人吃饱后,黑鹰将剩下的食物再包起来,收进包袱里。 云珊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事,想到这几日与他相伴而行的经历,觉得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 从外表看,他是个粗人,有壮硕的身躯,不温柔的浓眉大眼,由于练武和常年在荒原奔走,他的皮肤黝黑粗糙,四肢匀称——看着他的胳膊,她脑子里又出现了 一路奔跑中,他粗壮的胳膊环绕着她的情景,感觉到那有力的手臂所带给她的安全感,不由心头一阵乱跳,她赶紧转开眼睛,思绪却没能停下。 他是那么魁梧强壮的男人,可是怎么会有那么细腻灵敏的心呢?无论是在奔跑中,还是在客栈过夜,他都能适时地注意到她的需要,安排好所有的细节,在寻找敌踪时,他更是心细如发,能发现一般人极易忽略的线索。难道正是这种特质让他成为名震六府的名捕? “快走,有人来了!”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黑鹰突然抓起她的手,急切地说。 “我怎么没听见?” 黑鹰没有解释那是她内力丧失的原因,只是拉着她跑出了毡房。 “哈哈哈!!”才跑近那片柏杨树林,他们就听到诡秘的笑声从林内传来,那笑声震得云珊血气翻涌,还来不及想到对策,一道阴柔劲风已迎面而来。 “云杀掌!”黑鹰抱起云珊旋身而起,避过了掌风,同时一掌击向对方。 一声惨叫,云煞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黑鹰,你竟敢打伤我老婆?”瘦高如竹的电煞一声痛呼,手持软剑领着一群喽啰向他们劈杀而来。 见对方来势凶猛,黑鹰轻咒一声,心知必须先解开云珊的穴道,否则她难以自保,于是他向对方猛发一掌,击退他们后,紧护着云珊往树林内移动。 其他小喽啰不经一击,纷纷倒地,只有电煞挥舞着软剑追杀过来。 利剑划过手臂,立刻如灸烧火燎,但黑鹰毫不理会。 他让云珊坐在柏杨树下,飞快往她前胸和颈部各点几下,迅速提醒她。 “快,运气小周天!” 被电煞的鬼笑声震得气血翻腾的云珊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黑鹰急切的声音和动作让她明白他已经替她解开了禁制,心里自然是既惊又喜,可是一时半会儿间,她无法聚集真气。 黑鹰立即以单掌覆盖在她的丹田穴上,用自己的真气助她疏通经脉,他强劲的气流立刻冲撞着她的奇经八脉,与她体内的真气相通。 云珊对他大瞻的碰触感到惊讶及些许不满,但此刻她顾不上害羞或生气,因为她看到他的胳膊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你!你受伤了!”她惊呼,想查看他的伤。 “安静,专心吐纳!”黑鹰按住她,阻止她乱动,继续将真气输入她体内。 云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即收敛心神配合他。 “哈哈哈——” 就在她感觉到真气贯通四肢百骸时,已查看完云煞情况的电煞再次狂笑着杀来了。 但这次他的笑声对她没有影响,她不禁心头一喜。 “好好调息!不要分心!”感觉到她体内的真气已经凝聚,黑鹰突兀地抽手离开,持剑转向那幽灵般的男人。 云珊的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毫不含糊地应战。 电煞的笑声混同剑法具有催心裂肺的作用,功力不足者在与他过招时常因此而吐血身亡,因此他的剑法被称为“催魂剑”。 但对黑鹰来说,他的笑声丝毫不起作用,几个回合后,电煞即呈败相。 就在此时,雷煞和擅长使毒的风煞带着一群人赶来了。 一见面,乱发杂须的雷煞就瞪着云珊。 “小美人没了面纱更显标致了!” “窃贼快快束手就缚!”黑鹰威严地阻止他的粗言秽语。 但那野人似的汉子似乎忘记自己屡次败在对方手下的记录,竟吆暍着他带来的手下。 “咱们一起上,宰了这个败唐鹰犬,主子有赏!” 说着,他自己也不甘落后,立刻挥拳扑来,不过让人惊讶的是,他不是扑向黑鹰,而是扑向站在黑鹰身后的白娇娃。 黑鹰自然不会让他得逞,鹰头剑往他身前一横,气得他当即哇哇大叫。 “滚开,小美人是老子的,你小兔崽子敢挡道?” 从第一次与双娇交手起,他就渴望得到她们,可惜这两个女人功夫忒厉害,硬是让他无从得手。 这次见她只有一人前来,还以为总算可以得偿所愿了,不料又被这不识相的黑鹰挡住,这怎能不让他生气? 黑鹰见他一味对云珊胡说八道,早巳怒气冲天,但他不会忘记要活捉对方,查明失窃玉玺的下落,因此他一言不发,欺身往那莽汉腋下拍去,顿时令雷煞右边身子一嘛,不等他反扑,黑鹰已微转身子,用没受伤的右手往他后背猛击一掌。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气势汹汹的雷煞只觉胸前一闷,就如泰山压顶般趴倒在地,晕死过去了。 风煞和那群小喽啰们一见威武神勇的雷煞还没开招就先趴下了,不由大惊,已经败在鹰头剑下的电煞同样惊骇不已,但想到他刚受了自己的剑伤,便鼓起余勇驱赶着手下向黑鹰杀来。 风煞趁机跃上树梢,双臂一抖,手腕处的袖子顿时暴增数丈。 随即“嗖!嗖!嗖!”几声暗器伴着风声往黑鹰飞来。 “小心!”云珊对黑鹰大声示警,跃至他身前阻挡,只儿衣袂飘飘间,那些暗器被一一奉还。 风煞长袖一扬,将那些带有剧毒的暗器收回囊中,停在树上冷笑。“白娇娃,今天姑奶奶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说着她纵身而起,双袖飞扬。 云珊知道这是她的杀人绝招“袖里乾坤”,便抽山长剑跃上树梢向她迎去。 电煞带着手下加紧围攻黑鹰,但因他已不再有云珊这个后顾之忧,因此出手毫不迟疑,那些人哪是他的对手,不过三两招就躺下的躺下,逃走的逃走。 就在这时,空中洒下一片带毒的牛毛细针,黑鹰翻卷身子避开,有几个被打趴下的小喽啰就没那么幸运,就连雷煞也中了她的暗器。 可是令人想不到的是,昏迷不醒的莽汉在被毒针击中后,竟猛地跳了起来,须发飞扬,满脸血红,一双牛眼仿佛着了魔似的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狂吼着跑向山峦。 黑鹰一见他跑便拔脚想追,却听半空中传来惊呼,以为云珊出了事,急忙站住担心地抬头,却见两截断袖伴着风煞踉跄坠下,云珊则飘然落地。 原来当云珊见到正与自己缠斗的风煞突然抽身往下发暗器,心知她想杀黑鹰,不由大怒,立即展开剑法全力劈向她。 本来武功不输云珊的风煞一看暗器出手未击中目标,反而伤了自己人,已经心神大乱,再见云珊迫近,只得仓惶应战,如何能敌气势正旺的云珊? 剑光闪闪,兵刀相接,两截长长的水袖就这么被砍断,风煞惊呼一声,捂着受伤的手腕跌落地上,头也不回地尾随雷煞往山峦窜去。 电煞一看情形不妙,早巳抱起被黑鹰至阳至刚掌力击伤的云煞逃走了。 见重要人犯都逃了,黑鹰着急的对云珊说:“你留下查看这几个人,没死的绑起来,我去追他们!” 可他刚一起步,云珊已晃到了他身前阻住他的去路。“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他吃惊地问。 “你的手臂在流血,得先包扎伤口。” 他不耐地说:“什么时候了,还顾这点小伤?” “这不是小伤,要想抓到八煞,你就得先止血疗伤!”云珊寸步不让。 “走开!”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但此刻黑鹰并不领情。他看着逐渐消失的人影,心急如焚地绕过她,可是再次被她轻巧的身子挡住。 “包好伤口,我帮你去抓他们。”这次云珊居然忍受了他的坏脾气,还耐心地劝告他。“你这样追去,恐怕还没碰到他们就得先倒下了。” 黑鹰看看自己被血染红的左臂,无奈地叹道:“我真不该解开你的穴道!” “可是你已经解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云珊慧黠的目光在斜阳中闪烁,黑鹰的心为之颤动,再也无法拒绝她的关心。 天黑了,颓坍的毡房里,地上的火堆燃着耀眼的火焰。 火堆边,黑鹰裸露着半边身子靠在石墙上,云珊跪在他身旁将自己捣碎的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上。而毡房的另一头,三个没死的小喽啰被点了穴道昏睡在那里。 “解穴了,你为什么不离去?”黑鹰低声问专心替他敷药的云珊。她的抚摸让他没来由的战栗,他必须找话说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我师妹还没找到。”云珊低声回答,恼自己如此没用,以前她也曾多次帮助受伤的人包扎伤口,可从来没有谁的身子让她像现在这样困窘过。 “那些人犯说,红娇娃并没有跟随四煞到这里来。”黑鹰注视着她在火光中泛着红霞的面颊,纳闷在这么辛苦的奔波和打斗后,她怎么还可以如此美丽娇艳? “师傅的宝剑没找到。”手指一次次划过他粗壮的臂膀,让她越来越强烈地感 受到来自他身上的热力,她低声回答,并极力控制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刚才在四煞身上我们都没看到赤霄剑,那些小喽啰也说没见过那把剑。” 云珊垂眼沉默。 “你还没有回答我。”犀利的鹰焉肯罢手? “你受伤了。”回答得似乎理所当然。喔,他的肌肉可真结实! “这点伤不碍事,我早习惯了。”又是难以忍耐的沉默。 “如果你想离开,你可以走。”他言不由衷地说。 “幸好只是皮肉伤。”云珊装没听见,用布条将他的伤口包扎起来。“我给你敷上这种药,包准两日后你的胳膊就没事了。” “我说过的,这点伤你不需要管我,我能照顾自己。”他低头,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把布条缠绕过他的胳膊。 “那你为何要替我解穴?”云珊终于失去了耐心,而且发现这样的反击很好,起码能让她专注于他所说的话,而不再留意手指下的肌肤是多么坚硬,仿佛蕴涵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为了让你活命。”黑鹰简单地回答,但刨根究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想离开吗?” “不!”云珊的回答简单但很明确。 黑鹰心里一阵狂跳,小心地问:“为什么?” “我答应过帮你抓八煞。”喔,终于完成了艰钜任务替他包好了伤! 她长吁一口气,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边回答着他,边抓起他披挂在身后的衣服帮他套上,看到他精壮厚实的胸膛被遮盖住,她的心似乎不那么慌乱了。 “只是这个原因吗?”黑鹰伸展胳膊让她帮着穿好衣服,语气中的失望连他自己都惊讶。 “当然,不然还会有什么?”云珊替他拉拢衣襟,抬头盯着他问,那美丽的瞳眸让黑鹰费了很大的力才将目光转开。 “我很高兴你信守承诺。”心里的失望因她的回答更加扩大。可是,他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因为喜欢和你在一起?因为关心你? 想到这样的回答是他不可能得到的奢望,他的心情备感郁闷。 云珊却不同,听到他的话,她心情很好地告诉他。“我和师妹都很守信用,师傅从小就教我们做人要守信。” “你师傅是对的。”黑鹰振作精神称赞她,并藉此问起了一直憋在心里、关于她师傅的事情。 这次云珊没让他失望,她将自己与师妹云彤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被师傅天山老人收养并传授武功的身世告诉了他。当然,在他的询问下,也将一年多前她们练武归家时发现师傅被害、密室被盗、宝剑失踪,及从奄奄一息的老仆口中得知行凶者正是“八煞”的经过告诉了他。 至此,黑鹰对她的身世有了真正的了解。 “原来你籼你师妹过去一直住在雪岭,难怪大家称呼你们雪岭双娇。” 云珊笑笑,美丽的笑容里带着难以掩藏的痛苦和怀念。 “是的,我们从小都住在雪峰下。以前这时,是我们师徒主仆一天中最闲适快乐的时候,师傅总是坐在炕头跟我们说占道今、谈武论文;忠厚仁慈的氓山叔叔为我们烧最好吃的山珍美味,而我们总是又笑又玩,那是非常快乐的日子。” 池平静中深藏痛苫的叙述让黑鹰听了十分动容,他自己何尝没有过那样椎心泣血的经历呢?他看着她说:“这一年多,你们真不容易。” 云珊因他话语中的同情和理解而感动,并蓦然发现,跟他倾诉了一年多来从未对人倾诉过的心事后,她觉得轻松了,于是,她的笑容变得甜美。 “是的,那时忽然失去了依靠,不得不离开熟悉的家,我和师妹都非常的惶恐而迷惘,不过现在好了,我们已经习惯了。” “是的,现在你们不会再孤单。”看着她的笑靥,他心痛地说,暗自决心要帮助她,永远不让她再经历以前那样的惶恐和迷惘! 几天来的携手相伴已消除了他们之间的拘束和陌生感,今天的并肩作战和这番交谈更加缩短了两人的距离,信任与友情的种子在两颗早巳相互吸引的心中播下。 “这些人怎么办呢?”看着门外的沉沉夜色,云珊意识到时间不早了,指着墙脚的三个人问。 “我会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云珊惊讶地问。 “没错,放了他们,让他们带我们进古台。”黑鹰胸有成竹地说。 “喔,我懂了,你想让他们做向导。”云珊明白了,但义略带失望地说:“可惜不知道是否八煞都在这里。” 黑鹰安慰她。“就算找不到八煞,探一探他们的巢穴也一定会有收获。” 云珊立刻点头赞成。“说的不错,我们可以去看看,也许我师傅的宝剑和那个老淫贼的宝物都在这里呢。” “不过要谨慎,我去过古台,那里地形复杂。” “你去过?是为了追犯人吗?”云珊感兴趣地问。 “没错。” 听他回答的简单,云珊同情地问:“你长年累月这样跑,不累吗?” 黑鹰淡笑。“捉拿人把是我的职责,如果不跑,怎么追捕到人犯呢?” 说着,他身子往前倾,想取放在稍远处的包袱。 “我来。”云珊立刻走来将包袱递给他。“你确信他们说的是实话吗?” 黑鹰知道她说的是那三个他问过话的小喽啰,便接过包袱说:“信八成。” 当看到他要解开包袱时,云珊接手了,坐在他身边说:“我也信八成。” “为什么?”黑鹰有趣地看着她,很高兴她与他相处已经很自然亲近了。 “因为你是分别询问他们的,而他们的答案都差不多,所以可以信其真。” “那不相信的二成是什么呢?”黑鹰示意她把已经解开的包袱放下。 云珊照办,答道:“被你一吓,他们早没胆了,哪里还敢编谎话?可是他们只是小喽啰,知道的事情不多,所以他们的话虽然可信,但并不一定全对。” “我早说过你很聪明。”黑鹰赞道。 “没错,我还知道现在你解开包袱是要吃东西了,对吧?” 黑鹰点头表示肯定,并抓起中午吃剩的半张饼咬了一大口。 看到他吃,云珊也饿了,便抓过他手中的饼,夹了几块牛肉在里面,再递给他。“吃肉养肉,这样你膀子上少了的那块肉才能补上。” 黑鹰吃着夹了肉的饼,逗趣道:“那如果长出牛肉来怎么办?” 云珊毫下含糊地说:“你本来就长了一身牛腱子肉,再多一块有什么关系?” “我什么时候成牛了?”黑鹰作势地看看自己的身子。因为被她关心而开心,他居然也表现出了风趣的一面。 他的神情惹笑了云珊,她拍拍他没受伤的胳膊。“人可没有这么壮的肌肉。” 她开心的笑和纯洁的触摸让黑鹰忘记进食、忘了该说什么,只是忘情地看着她。火光闪闪映照着她的盈盈水眸,毫无戒心的笑容让她宛如迎春绽放的花朵,他 无法自抑地伸手用手背抚摸她柔嫩的面颊,低喃道:“珊儿,多美丽的笑容!” 可是在他的抚摸下,那让他心醉的笑容倏然消失了,只留下一抹震惊和惶恐在那娇艳欲滴的唇边。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乍然改变的神态让黑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唐突了,他猛地收回手,有几分狼狈地掩饰道:“那是你的名字吗?” 虽然对他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一事很不解,但云珊还是承认道:“是,云珊,那是我的名字。你知道?” “对,我知道。”他简短回答后就不再多说了,只是专心吃手里的饼。 “你怎么知道的?”云珊冷然地问,想到他也许把她当作犯人追查过,心里难免生气。 听到她又是用那种冷冰冰的口气跟他说话,黑鹰蓦地抬头看她,旋即看出她的想法,不由淡笑道:“是你告诉我的?” “我告诉你的?”云珊狐疑地问。 “没错。”黑鹰回答,继续将手里的饼吃完。 “何时?” “那夜在石鼓镇。” “石鼓镇?”云珊秀眉高耸,想起与他同行第一夜的经历,不相信他的话。 “正是。” 他笃定的神态让云珊不快,她寒着一张俏脸指责道:“你胡说,那天我累得半死,上炕就睡着了,谁跟你说话啦?” “正是因为你睡着了才说出来的。”黑鹰轻轻活动着受伤的手臂看着她。 “睡着了说的?”云珊转动着眼珠子,想起自己有说梦话的毛病和依稀记得的那个梦,恍然大悟道:“我说梦话了?” 黑鹰不语,只是微笑地看着她。 “呃,对不起,我以为……”面对他罕见的笑容,云珊舌头短了。 “以为我像查八煞那样查你的底细?”黑鹰替她把话说完,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被他说中自己的想法,云珊红了脸,她不自然地抓起一把柴草添进火堆里,藉此避开了那双炯炯发亮的眼眸。同时也不放弃替自己辩护。“谁教你总跟我作对,还帮着老淫魔设计囚我?” 一听她还没忘记那事,黑鹰急忙解释道: 是好人,而且,我不是已经纠正错误了吗?”“那是因为我还不认识你,不知道你 “那你现在认识我了吗?我是好人吗?”云珊直起身孩子气地问他,似乎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 黑鹰看着她,严肃地说:“正在认识,而且我相信你是好人。” “你说我是好人?”他的话让云珊眉飞色舞,听他说她是好人,她很开心。 黑鹰淡笑道:“是的,你是好人。快吃吧,吃完也该动身了。” 看着他淡淡的笑容,云珊心想,他的确是个英俊的男人,尤其是那双黑得几乎看不见瞳仁的眼睛不再那么冷漠的时候。 “快吃,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没什么!”云珊转开眼,埋头大口吃起来。 等她吃饱后,黑鹰先出去往四处看了看,再转回来将那三个男人弄醒。 “大……大爷饶命哪!小的们除了偶尔偷鸡摸狗,没杀人放火……”那三人一醒来,立即翻身跪倒在黑鹰身前磕头如捣蒜地哀求。 黑鹰右手提剑,冷冷地打断他们的哀求。“滚吧,若敢杀人放火,爷的鹰头剑定不轻饶!” 三人一听得了赦免令,立刻头都不抬地窜出门去了。 “吓,果真还是萧捕头威风!”云珊擦擦手站起身,打趣着道。 黑鹰没说话,往火堆里再加了几块粗大的木柴。 云珊也帮着他添柴。 他既纳闷又有趣地问她。“你知道为何我们要走了却还添柴吗?” “知道。”云珊回答道:“山那边肯定有人监视这里,看到火光,就会以为我们还没离开。你是不是这意思?” “没错,这正是做给山里那帮人看的。”黑鹰点头。 云珊佩服地说:“难怪捕头黑鹰名声响亮,看来果真是名不虚传。” 黑鹰被恭维得有点窘,却很愉快,但仍维持着一贯的冷漠。“拍马屁可不是你白娇娃的个性!” 见真心赞美换来一记冶眼,云珊训道:“你这人真怪,赞美你都不行……” “帮我系上!”话被打断,一个包袱被递到她眼前。 云珊气恼得想拒绝,可看到他受伤的胳膊又无从发作,只好一把抓过包袱。 “弯下身!”她气势不弱地命令。 “干嘛?”难测深浅的黑瞳在长睫毛后闪动,一束疑惑的精光直射她心窝。 “你不弯腰我哪能构着?” 黑鹰明白了,微微弯下身,看着她将包袱绕过他的颈子,再在他胸前打上结。 “好了,我们走!”云珊说着率先走向门口。 站在门口她又迟疑了,停住脚看看他一身黑的装扮问:“我的白衣会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黑隐摇头。“没事的,看看这月色,黑与白正是夜晚最好的隐蔽。” 听他这么说,云珊四处看看,果真发现在月色下,白色山岩沙漠、黑色树林草原,就连河流都闪动着黑白的光。因为自小穿白色,她以前很少注意过白色竟是如此自然的颜色。 “走吧,跟上他们!”黑鹰持剑的胳膊轻轻碰触她。 第五章 那三个男人一离开破毡房就死命地往山峦里奔。 他们逃命的速度丝毫不慢,但对两个武功高强的人来说,要跟上他们易如反掌。 不过喘气时间,那三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眼前。 为了不惊动他们,黑鹰和云珊只好远远地跟着他们。 很快,他们尾随着那三人绕过耸立的山峰。 一片平展的草场出现在眼前,还有不少木屋和游牧民常用的临时帐篷散布在附近。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灯火,也看不到人畜。 “这里就是古台吗?”看着消失在前方的三条黑影,云珊凑近黑鹰低声问。 “没错。”黑鹰耳语似地对她说:“前面就是耿氏点将台。” 耿氏点将台?云珊心中一动,那可是她久仰的地方呢!虽说从未来过,但师傅和氓山叔叔告诉过她和师妹,这里就是西汉名将耿恭点兵抗击匈奴的地方。 跃上台阶,她看着月色下寂静宏伟的点将台,想像着这里曾战鼓雷鸣、战旗飞扬的景况:心里充满了崇敬之情。 “走吧,以后再慢慢看。”黑鹰低声招呼她。 她一看,那三人已消失在殿后那排马厩内,黑鹰正如苍鹰般飞上屋顶,她立即展开流云步腾空而起,悄无声息地落在他身边。 黑鹰满意地看着她灵巧的身形,贴着她的耳朵说:“注意听下边!” “小六子,你们几个是怎么被放回的?”马厩内有人严厉地问。 “谁知道?也许我们不是他要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又听那人问:“挨打啦?” “没,没打。” “那就好,照姑奶奶的规矩,做了俘虏放回来,都得去她那儿回个话。” “庙里?” “没错。主子来了,八神伤了三神,如今都在庙里养着呢。” 听到这,黑鹰轻拉云珊,示意她跟他走。 两人轻巧地沿着马厩屋脊走到顶端,跳离马厩。 晶莹的月光和阵阵夜风中,湖面闪烁着道道光练,北岸湖口处有座很大的石山高耸于水面之上,石山上用粗壮的树枝搭建了一个似庙宇的建筑,它与点将台的正殿遥相呼应。 “听见没?他们的主子来了,也许八煞都在这里呢。”云珊惊讶地轻声说。 “没错,连沙陀罗都来了,他们一定有什么行动。”夜色中,黑鹰的目光闪亮。 “看,那是神庙。”他用手肘碰碰她,此刻他俩正蹲伏在湖边的山崖上。 云珊注视着黑色夜幕覆盖下的庙宇语带崇敬地说:“听说就是这座神庙庇佑了当年的耿将军百战百胜。” 正观察着庙宇的黑鹰回头看看她,替她撩开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是有这样的说法,你知道的事也不少嘛,谁告诉你的?” “我师傅和氓山叔叔。”云珊自豪地说着接过他手中的头发将其塞进发辫里, 并发现自己已经很习惯他的碰触,跟他在一起也越来越自在、开心了。 黑鹰当然也注意到这些变化,心里既高兴,也忧虑。 他不知道等这件案子结束后,他要如何对待她。 放她离去?不舍;留下她?没理由! “快看,有灯!”就在心情沉重时,云珊突然拉他,要他看前方。 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他摒除心头杂念,专心眼前的事。 只见对面庙宇右侧有灯光闪过,但很快就消失了。 以他们的阅历都不难明白,那是因为有人开门泄出了灯光,而关上门,灯光自然隐去了。 “他们到底在干嘛?”注视着重归黑暗的庙宇轮廓,云珊猜测着里面的情形。 “我们得过去看看。” “那现在就过去吧,在这里是等不来什么的。”云珊急切地要站起来。“赤霄剑一定就在那里,我得去查明。” “不要莽撞。”黑鹰拉住她。“你见过八煞吗?” “除了日煞,我和师妹都见过他们。”然后她简单说了一个多月前她们活捉了沙陀罗,后来八煞带人来劫定他,还烧了她们的营地一事。 黑鹰仔细听完凌提醒她。“那过去后你得留神点,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都在这儿。而且,你还得跟紧我。” 云珊知道他熟悉地形,便站起身痛快地答应。“我会一步不落地跟着你。” 对她的配合,黑鹰既吃惊又高兴,自然对她露出了非常有魅力的一笑,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真正笑容,顿时让云珊双膝发软,喘气不均。 噢,可恶!她抓着岩石稳住心神。这个男人的笑容太具杀伤力,她得留神,否则太危险。 “以后你少对我笑。”她情不自禁地对他提出警告。 “什么?”正往另一块岩石迈步的黑鹰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弄糊涂了。 “特别是在紧要关头。”云珊不理睬他的惊讶,继续警告他。 黑鹰更糊涂了,伸出握剑的右臂挡住她。“你在说什么?” 云珊绑紧身上的包袱,不耐地教训道:“你是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时候犯迷糊了?叫你不要对我笑,更不要在危机时刻对我笑,这也听不懂吗?” “为什么?”似乎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但黑鹰还是有趣地问她。 “因为你那样对我笑,我会膝盖发软,没办法登山过湖。”说着,她推开他的剑跳上那块岩石。 如果此刻她回头看到紧跟在她身后的黑鹰的话,准会失望得大叫,因为在这个紧要关头,他竟眉眼都带上了大大的笑容。 好在当他带着她走上湖边山崖时,他不再笑了,因为这里的路实在难行。 为了不惊动庙宇内的人,也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不能利用停靠在湖边的小船,也来不及绕庙后山道前往,只奸就近选择环湖而立的山崖攀石而过。 然而,这里根本没有路,而且越靠近庙宇,越见危崖峭立,崖壁上长满苔藓藤澍,秋夜霜重,苔湿壁滑,几乎无法立足。 云珊凭藉流云步尚可飞腾跳跃,黑鹰轻功不错,本也可以抓住藤蔓轻跃慢荡,可是受伤的胳膊沉重如锤,只靠一只手,他无法行动自如。 “来,让我走前头替你拉藤蔓。”看出他的窘迫,云珊要求。 黑鹰知道若不靠她帮忙,自己难以过去,便站住让她走到前头。 由于道窄,云珊不得不贴着他的身子挤过狭小的石道。虽然经过几天的相携奔跑,他们已不再陌生,但像这样正面的身体接触还是第一次。云珊擦身而过时他俩同时感到心跳如鼓,面热耳臊,幸好夜色朦胧,掩蔽了他们的窘态。 “你等着!”云珊一走过去,就克制住心里的慌乱低声对他说,然后抓着一根藤蔓贴壁飘坠,再把手中的藤蔓抛过来,黑鹰一把抓住,学她的样子飘至丈许停下,就这样,两人配合着无声无息地到了庙宇顶角的山崖。 异响由下方传来,云珊被身后的黑鹰一压,随他趴在崖上,随即见脚下泄出一缕光。两人探头往下看,可被凸起的石崖挡住,除了那缕光什么都看不见。 云珊贴着黑鹰耳朵说:“你等着,我下去看看。” 出于保护她的本能,黑鹰马上拉住她,同样贴着她的耳朵说:“不可以!” 云珊立即争辩。“我行走如流云,保证不会惊动里面的人!” “不行!要去我们一起去!” “别傻了,你手臂受伤,使不上劲,只会弄出声音来。” “那……”黑鹰还是不放心。 云珊不让他反对,坚决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听到我学鹰叫,你就下来。学鹧鸪叫,你就别动!” “那你要当心点!”见她如此,黑鹰只好同意。 对他的让步,云珊很高兴,曲起身子安慰他。“放心吧,我不会坏事的。” 咬了半天耳朵,两人之间早巳几乎脸贴着脸,云珊这一移动,自然贴得更紧,就算黑鹰自制力超强,在感觉到她柔嫩的肌肤摩擦过粗糙的面颊时,仍立觉柔肌凉滑,软玉盈怀,难免心旌摇动,周身感觉有些异样。 他情难自抑地侧过脸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放开她道:“去吧,我等你!” 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亲过的云珊突然被他亲一口,不由一愣,歪头看着他。 她该因他的轻薄之举生气的,可是朦眬夜色中他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她不但气不起来,心还像眼前的湖水一样波光荡漾。 鬼使神差般地,她身子往前一倾,噘嘴在他面颊上用力亲了一下,然后足尖一点往崖下屋顶跃去。 被她意外地回亲一下,黑鹰的心乱了,如果不是她消失得快,他真会拉回她好奸再感受一下那甜美的滋味。不过此刻,他更关心她的安危。 离开他后的云珊同样被那个大瞻的亲吻弄乱了心神,幸好眼前起伏陡峭的屋脊和一线亮光攫住了她的注意力,让她暂时把那个陌生又刺激的感觉抛到脑后。 不许胡思乱想,那不过是个意外接触!拍拍滚烫的面颊,她安抚自己,然后身形轻巧,如腾蛇游壁般往亮着灯光的下方而去。 原来那里是间禅房,因其隐蔽于山崖之后,庙宇主楼之侧,所以从外面是看不到这里的灯光和任何动静的。 靠近庙宇主楼时,她忽将身子一偏,往侧倒转,改成头下脚上,往那间禅房的屋檐跃去。等一把抓住屋檐下的椽子时,她再紧趴在屋檐上活像只大壁虎似的,往禅房半敞开的窗户栘去。 屋里有个光头,她定睛一看,正是八煞中排名第二的月煞。 而被窗檐挡住的门边有个人在跟他说话。 “大哥已陪同王子离去,令我等护送宝物至沙州,二哥看何时启程较佳?” “越快越好!”月煞双目一张,云珊顿觉寒气欺身。 此人眼神冷得出奇,过多的白眼吞噬了黑眼珠子,整张脸仿佛石蜡雕刻的,不带一丝热气,不需开口就给人一种森然杀气。 回应他的是一声低喏。 “宝剑玉玺得准时送达,否则牟羽可汗不会同意与王子联盟!”月煞再次开口。“他们伤势如何?” “已经没事了。”门边那人回答。 “走吧,去看看。”侩人起身走出房门。 与他说话的人紧随其后,那是个五短身材,同样着玄色长衫的男人,云珊认出此人正是火煞。 虽然得知吐蕃王子和八煞的老大离去让她有点失望,但想到他们口中的“宝剑和玉玺”,她明白自己和黑鹰要找的东西都在这里,不由一阵紧张和高兴。她立即 翻身跃上屋顶,仰头对着山崖发出两声鹰鸣。 可她趴在屋顶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黑鹰出现,心里好生纳闷,再想学鹰鸣唤他时,他出现了。但不是从石崖上下来,而是从她身后走来。 “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从那头来呢?”她惊讶地问。 “嘘!别说话!”他警告地看她一眼,拉着她的手往他刚才过来的方向走。 这里的屋顶同样陡峭,生满苔藓,瓦棱之间还有不少沾满露水的杂草,湿滑难行,要保持寂静无声需要超绝的轻功,好在他们俩走来都还顺利。 “他们的王子和老大走了。”云珊凑近他低声告诉他。 “是吗?”黑鹰随口应着,轻轻拉她。“这边走,下去!” 云珊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便不说话,跟着他悄悄跳下地。 这里是庙宇背后靠山林的地方,树木高大,遮住了月光,显得十分黑暗,也让窗缝里露出的灯光很显眼。 靠近闪着光线的窗边,忽听隔窗有说笑声,他们惊讶地对视一眼。 云珊在窗户上找到缝隙往里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她抬头看见黑鹰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便用指头沾了些口水,往窗户纸上轻轻戳出个洞,示意他往里看。 黑鹰马上敛气屏息凑近去看,同样吃了一惊。 里面是间看似卧房的大房间,从整个庙丰的位置来看,这里应该是后堂,虽说布置并不奢华,但就一座外表看来那么简陋的庙宇来说,已经很讲究了。 房内大炕上正斜躺着衣衫不整的一男两女,那男的分明就是先前跟他交过手的电煞,在他怀里的女人一个是被云珊削去长袖伤了手腕的风煞,另一个则是挨了他一掌的云煞。此刻他们嘻笑打闹着纠缠在一起,丝毫没有受伤的模样。 “别玩了!”门口一声娇暍,妙龄女子水煞从屏风后转过来,她身边是火煞。 水煞问炕上的女人。“你们的伤怎样?” 见到他们,炕上的人毫不避讳,风煞只是略略欠身。“得大哥、二哥相助,已经没事了。” “既然好了,就该办正事了!”好熟悉的声音,云珊仔细一看,竟是被黑鹰击倒后又中了风煞毒针的雷煞!这些被她和黑鹰打伤的家伙这么快就都复原了?看来这里果真有高人!见到没事人般的雷煞,黑鹰也深感震惊,接着他发现此刻房内多了个光头。 “二哥来了?”看到他进来,放荡的风、云、电立刻收敛言行,下了炕。 二哥?黑鹰虽未见过此人,但从这声称呼也明白这人就是月煞。 月煞令人瞻寒的白眼往雷煞和正整理衣服的三人一扫。“你四人护送一把剑都一再出事,以至延误时间,今日又差点儿送了命,还敢如此胡闹?” 炕前三人相雷煞都连忙保证。“今日多谢二哥相救,不敢胡闹!” 月煞继续冷漠地命令。“天一亮上路,三日后水仙洞会合。” 他话音刚落,与水煞有心结的云煞不满地问:“干嘛去水仙洞?” 水煞立刻冷笑。“要不是大哥的安排,就算请一只狐狸精,我也不愿请你到我的水仙洞去!” 她的话激怒了云煞,她尖刻地还击。“水仙洞里还真只有狐狸精呢!” 风煞插话了。“两位值得为一个泼皮赖小子在姊姊的地盘上争风吃醋吗?” “姊姊休得胡说,飞狐才不是泼皮赖小子!”水煞、云煞异口同声,将愤怒的目光转向同一个目标。 “够了!”月煞厉斥。“没用的娘儿们,为个朝不见影、夕不见身的江湖小子闹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等办完正事,要打要杀由你们去,此刻都给我闭嘴!” 见他白眼闪着冷芒,正想回击的风煞不再吭声,其他二女也住了口。 月煞的目光在云煞脸上停了停,低沉地说:“宝剑玉玺要同现沙州!如今玉玺存于水仙洞,先取玉玺,再赴沙洲,不得有误!” “是,二哥!”屋内的六人齐声回答。 “剑!”月煞的目光扫向电煞。电煞立刻取出那把黑鹰籼云珊都很熟悉的饰有七彩珠、九准玉的赤色宝剑。“给水姑,今后由她看管,众人护剑!”月煞声音毫无起伏。水煞立刻接过宝剑,塞进身后剑袋内。 看到自己苦苦追寻的赤霄宝剑和仇人们就在眼前,云珊忘记了日前所处的危险境地,冲动地想破窗而入。 就在她运气发功的瞬间,黑鹰紧紧抱住她往后跃去。 “什么人?!”几乎同时,屋里传来厉喝。 “砰!” 一声巨响,窗户往外飞出,窗前的一棵大树被拦腰折断,数道影子掠出窗口,有的跃上房顶,有的散向四周,房内的灯光倾泄在地。 “啥也没有。”电煞从黑暗中走过来。 火煞耸耸肩。“我也没发现什么。” “二哥,没人喔,这里风好大!”房顶上的云煞大声说。 “真的没有吗?”月煞不等人回答,一掌击向右方的一块峭壁,石壁立即断裂成碎片。 奇的是,那些碎片并不像一般被击碎的石块那样四处飞溅,而是像冰块融化般整个地坍塌崩溃。 碎石落地后,四周渐渐恢复宁静,只有山风和树叶的声音。 “分头看看,注意石崖和大树。”静听片刻后,月煞率先往庙宇一侧走去。 “好险……”黑暗中,云珊轻声叹息。 “嘘!”黑鹰一把将她的脸压进怀里。 此刻,他们正藏在一块巨石的石缝里,在他们面前,是刚被月煞击毁的石崖。如果他再发一掌,或者那些被击碎的石块四处飞溅的话,他们就避无可避了。 他伸手抓过一小块刚刚坍塌的碎石塞进她手里。 “好冰!”云珊甩手,自然,她的惊呼同样消失在黑鹰的怀里。 “这就是月煞的冰魄寒掌!”他在她耳边警告道:“这功夫邪门霸道,被他的掌力所伤,血流停滞,身躯僵硬,必死无疑。” “血流停滞,身躯僵硬……”云珊默默重复着他的话,脑海里出现师傅倒卧在炕下,浑身冰冷僵硬的情景,猛然醒悟。“月煞!杀死师傅的人一定是他!” 她想跳出石缝,但身子被黑鹰压住。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 “二哥,四处都看了,没有异常。” 接着又是那个冰冷如魅的声音往他们藏身的石崖栘来。 “这里呢?” 眼看一场胜败难料的厮杀无法避免,黑鹰放开云珊,握住了剑,全身都因高度戒备而紧绷,云珊也做好了准备。 “二哥,有人过湖!” “谁?”脚步声停住。 “没看清。” “走,看看去!”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四周恢复宁静。 云珊和黑鹰不约而同地靠在石壁上吁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人后,黑鹰拉着云珊离开了那个窄小的石缝,穿过庙宇后方的树林,再走过一座独木桥,来到山坡上。 “是月煞!杀死我师傅的凶手就是月煞!”云珊用力甩开黑鹰紧抓着她的手激愤地指责他。“你为什么不让我宰了他替师傅报仇?” “今晚不是好时机……”知道了她的身世,黑鹰自然理解她渴望报仇的心情,便冶静地劝导她。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还冲动地打断他的话。 “什么时候是好时机?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我已经找他一年多,如今找到了,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溜走吗?” 她的话让黑鹰很不以为然,尤其他很讨厌说话时被人打断,于是他面色一整,冷冷地问她。“那你告诉我,你有把握一击杀死月煞吗?” “能,只要我出其不意,他必死无疑!”云珊倔强地说。 “宝剑呢?你是不是以为其他几煞会乖乖地等你杀了他们的二哥后,把宝剑拱手还给你?或者说你只想报仇,不要宝剑了?”黑鹰的语气充满嘲弄。 他这一激,云珊更加生气。“我当然要宝剑,那是师傅的心爱之物!你这混蛋从一开始就想害我!” “说话小心点,如果我要害你,就不会救你出地牢,今晚也不会阻止你!”黑鹰脸色更难看,声音也更冷,在云珊听来其冷绝不在该杀千次万次的月煞之下。 他的话让她很难过,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想再跟他吵嘴,她希望他能像来时那样对她好、对她笑,而不是这样冷冰冰的训斥她。 “难道我要替师傅报仇,寻回师傅的宝剑错了吗?”她苦恼地问。 月光照着她秀丽的面庞,秋风中的她是如此纤细弱小,黑鹰对她的担忧和怜惜更甚于以前任何时候。 他不希望她冒险,但也不愿意看到她失意,于是他打破了自己从来不跟人解释的惯例,对她说:“你没错,没人说你错了。可是报仇寻剑要有计划,不能蛮干。因为我们的对手并不是普通的江湖混混,他们是武功不在你我之下的怪物,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见云珊不语,他又说:“光看被你我打伤的雷煞等能在不到半日就恢复如初,足见八煞内力武功都极强。如今敌强我弱,我们赢不了他们!要报仇、要夺回宝剑玉玺,我们就得仔细计划,冷静行事。” 他不再严厉的眼神和话语温暖了云珊的心,也让她冷静下来了。 看了眼他受伤的左臂,暗自承认自己今晚确实是太冲动了。 不说别的,光月煞的冰魄寒掌就难以应付,何况还有其他六煞相助,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想到这,她清醒了,并为自己的莽撞感到羞愧。 “对不起,是我不对,我真傻。”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低沉地说。 看出她的悔意,黑鹰也不忍再责备她,轻声安慰道:“你不傻,你是报仇心切,如果我的仇人在我眼前,我也会像你一样冲动的。” “你会冲动吗?”云珊抬脸惊讶地看着他。 “当然会。”他看着头顶的月亮说。 云珊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难以想像他冲动时的模样,在她的感觉里,他总是那样冷静自制,是个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强硬男人。 “你有仇人吗?”她好奇地问,忽然发现自己很想知道他的身世。 黑鹰眼神一黯,笑容从他的脸上消失,云珊有点后悔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可是她没有想到,她依然得到了答案。 “有,找当然有仇人。” “是谁?” “还在找。” 还在找?云珊愣了,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似地问道:“就是为了寻找仇人,你才做捕快的吗?” 这次换黑鹰吃惊了,他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快,不禁有点后悔对她吐露了太多,于是话题一转。 “我们走吧,月煞不是说天亮前动身吗,我们得盯住他们。” 知道他是不想回答她而故意转移话题,但刚刚得到他体贴的安慰鼓励后,她不想为难他。 “好吧。”云珊顺从地站起来。“可是我们何必要守着他们呢?既然知道他们要去水仙洞会合,我们何不先到那里去找到你的玉玺,再以逸待劳,出奇制胜的伏击,那不更好?” “你的主意很不错。”黑鹰赞赏地说,带头往前走。“不过八煞狡猾多变,我们得确定他们的行踪,找出他们要这两件宝物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我知道。”云珊赶紧告诉他。“刚才我在屋顶听见那个小个子火煞跟月煞讲话,说宝剑玉玺是要送给回纥的牟羽可汗,那个可汗要得到宝剑和玉玺 才会同意与他们的主子联盟。” “牟羽可汗?”黑鹰心头一跳。“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他要这两样宝物?他们联盟做什么呢?”云珊不解地问。 黑鹰解释。“牟羽可汗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平生酷爱奇珍异宝,尤其喜爱宝剑名刀。传说得之即可得天下的天王玉玺和自古既有帝道之剑称号的赤霄宝剑必定是他的最爱,吐蕃王子想联合回纥部落攻占唐境,必定要投其所好来收买他。” “那怎么办?我们得想办法阻止他们!” “没错,只要我们夺回宝物,让他们失信于回纥,这个盟就结不成!”黑鹰兴奋地说:“我还要给都护大人传个信,告知他这个消息。” 云珊不满地问:“那个老淫鬼?” “不,不,是安东都护府的李大人,他是位好人。” “李都护?我在安东听说过他是个好官。”云珊释然。“他是你的上司?” “是的!” 第六章 一轮明亮的弯月高悬于山头,在山谷里投下阴影,除了岩石和茅草,并没有多少树木的山坡上洒满银蓝色的月光。 空气因露水和寒风而冰冷,山脚下静谧的湖水闪动着鱼鳞般的光。 神庙依然耸立在神秘的夜色里,但偶尔会闪过几点火光及晃动的人影。 云珊与黑鹰并肩坐在与神庙隔湖相望的山坡上耐心地守着。 这里居高临下,任何人进出神庙,无论是从湖泊还是后面的山道,都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不久,对岸传来细微响动,他俩立刻警觉地注视着湖面。不久即见一艘无篷小 船从阴影处驶出,船桨划水的声音在风声里依稀可闻。 虽然距离远,但就他们的目力,在如此月光下不难看出船上的三个人。 “是你放走的小喽啰……”当船缓缓靠近他们所在的山脚时,云珊说。 黑鹰用手指压住她的嘴,示意她安静。 她立即住嘴,像他一样注视着湖中悠然而来的小船。 小六兄弟上了岸,把船系在码头上后,一言不发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湖面重归平静。 “他们一定以为我们还在毡房里。”云珊贴着他的指头说。 黑鹰放下盖在她嘴上的手,看看自己热辣辣的手指和她蠕动的小嘴,轻声说:“没错,这起码能让他们安心点。” “你说他们真的会相信我们还在毡房里吗?” “由不得他们不信。但是他们诡计多端,也不会全信,一定会耍花招的。”黑鹰悄声回答。 而他说的一点都不错。神庙里,刚问完小六兄弟话的几煞也在分析着他们顽固又强硬的敌手。 水煞娇笑着。“真难相信,黑鹰和白娇娃还守在破毡房里。” “哼,我还以为他们有多神勇呢,不是也没敢进谷吗?”云煞讥讽地说。 水煞斜着眼嘲笑她。“才吃了人家一掌缓过劲来就还敢这么狂,妹妹我可是开眼界了。” 一听她们又在斗嘴,月煞面色阴沉,电煞立即插口道:“云娘、水姑都少说几句,黑鹰若非挨了我一剑,此刻正在疗伤的话,今夜咱们绝对难得安宁!” “那我们不如趁早走吧,那小子功夫了得,如今又多了白娇娃助阵,恐怕更是难缠。”吃够了亏的雷煞急忙建议。 “怕什么?如今我们都在,还怕那两个小孩子不成?”从未与之交过手的火煞不以为然地说。 手腕受伤的风煞问月煞。“二哥,我们七人一起上路吗?” “不。”沉默良久的月煞终于开口了,而他的声音依然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 “既然黑鹰那小子紧追不放,那就让他追个够吧!我们分散走,要留神他和龚易洲那老贼的人,不得再出任何纰漏!”他冷芒一扫,众煞噤声,他略回头示意身边的水煞。 “你来安排。”水煞立刻将水仙洞会合、齐往沙州的计划对大家耳语起来。 时间缓慢地移动,山谷内一片宁静。 朦胧的月光和波光粼粼的湖水像催眠剂似地,让云珊觉得好困,她强力忍住打哈欠的冲动,看看身边的黑鹰。 只见他靠着身后的岩石注视着前方的庙宇和湖水,鹰头剑横放在他盘起的腿上,受伤的左臂微微弯曲搁在膝上。 从在这里坐定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这不能不让她好奇,如此奔波辛苦,又连着几个晚上没有上炕睡觉的他,为何目光依然那么炯炯有神? “你的手还痛吗?”为了避免打瞌睡,她得跟他说话。 “不痛了。”他简单地回答,眼睛依然注视着前方。 “你说他们会趁夜离开吗?” “很有可能。”他的回答总是那么简略,云珊似乎也习惯了。 “你知道水仙洞在哪儿吗?” “不知道。” “那怎么办,看来只有跟踪他们一途了。”她无奈的语气让他的目光转向她。 “那倒未必。” “怎么说?”云珊侧身看他,与他目光相接,立即被其中自信的光彩感染,愁眉一解,笑道:“是啊,跟着黑鹰萧剑锋有什么可担心的?” “正是!”黑鹰看着她淡淡一笑,转头望向湖水,心里却是暖潮激荡。 真是见鬼了,为何只是听到她呼唤自己的名字,他一向稳定的心就变得如同这月光下的湖水般闪烁不定了呢? 他暗自责骂着自己,脑子里却不听使唤地出现了早先在山崖上吻她的影像。霎时热血奔涌,山风不再冷,夜气不再凉,他只觉得身子从里热到外。他下意识地摩挲着被她亲过的面颊,渴望再感受一下那醉心的滋味…… “如果不跟他们正面冲突,要如何报仇呢?”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的云珊,满心想的都是他们的猎物。 她的话让正热血沸腾的黑鹰哑然失笑,这个单纯的女人果真不一般,居然把他弄得如同未经人世的毛头小子似的! 他不敢看她,依然注视着对面庙宇,平息着心头的波澜说:“正面冲突难以避免,但要选择时间和地点,最好的办法是寻找机会夺回宝物,再放手跟他们斗!” 一听这正与她和师妹以前的想法柏同,她立刻点头赞同。“你说的对!” 黑鹰眉头一挑,揶揄道:“你终于认可我这个‘混蛋’的想法了?” 想起自己先前骂他的话,云珊有点尴尬。“我那时是说气话。” 黑鹰不语,微笑看着她,她赶紧补充道:“好吧,我道歉,是我说错了话。” “我没有要你道歉,只要你明白道理就好。”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急忙为自己辩护,生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你得承认你有时确实很固执。” 他的话让云珊一愣,想否认,可想想与他相识后的种种经历,心里也觉得满有趣的。她一向被师傅和氓山叔叔认为是最懂事讲理的一个人,可是为什么遇到他以后,自己也变得很不讲理了呢? 细细回想一下,好像自己的“不讲理”都只有针对他。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斜眼看他,在心里问自己。也许是因为他有时冷漠得让人生气,有时又霸道得让人想反抗。是的,就是这个原因。 想想他的个性,她相信自己找到了原因。 深夜,气温骤降,湖边的风很大。虽然他们选择坐在岩石下,巨大的石头遮挡了不少风力,但还是冶飕飕的。 “很冷吗?” 黑鹰乍然一问让昏昏欲睡的云珊猛醒,发现自己抱着双臂蜷缩着身体时,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不,不冷,别忘记,我是在雪岭长大的,不怕冷。” 说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意识到失态时,又赶紧用手捂住嘴巴。 “累了吧?”黑鹰用下巴比比自己的肩膀。“靠着我,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不要,我要盯着那些家伙。” “有我就行,你睡会儿。”知道她在逞强,黑鹰往她身边靠过来。 “不用,我不累,你受了伤才该好好休息,这几夜你就……” “不要跟我争!”黑鹰低声一暍。 她立刻瞪起了眼睛斥责道:“不识好歹的男人!我是关心你,你才不讲理!” 黑鹰知道这女人与他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角色,于是口气微缓。“是我态度不好,谢谢你的关心,可是我不想睡,而你确实累了,既然这样何必硬撑呢?” 他的神情与往日都不一样,似乎柔和了许多,云珊知道他同样是在关心自己,不觉心里暖乎乎的,便不再言语。 黑鹰再指指她身上。“你包袱里的斗篷,取出来穿上。” “用不着。” “用得着!天亮前会更冷。”黑鹰神态依然温柔,但口气坚决。原以为她还会跟他争执一番的,没想到她只是很不满地瞅了他一眼,就解下背上的包袱,照他说的取出了那件斗篷。 “啊,这是雪豹皮?”她抚摸着雪白皮毛上一圈圈美丽的棕色花斑问。 “没错,是雪豹皮。”黑鹰看出她喜欢,心里自然十分欢喜。 “哪儿来的?”久居雪岭的她知道机敏凶悍的雪豹和可爱美丽的雪鸡都生活在气候严寒的雪线之上,是极难寻觅的猎物。 “别人送的。”他淡笑回答,没有说那是他在雪山救了一个被困雪洞中的猎人后,那人送给他的礼物。 “这是你的吗?”云珊抖开斗篷,立即否决了自己的说法。 “太小了,不会是你的。”她眼珠一转。“是你夫人的?” 黑鹰摇摇头。“我没有成亲。” “真的吗?”云珊双手抱着皮裘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还没成亲?”她毫不掩饰的惊讶表情让黑鹰很好笑。 “我没成亲你觉得难以相信吗?” 云珊虽然为人冷静,但毕竟年轻单纯,便诚实地说:“是啊,你这个年纪不是都该成家,儿女成群了吗?” “我很老吗?”黑鹰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并且也不介意跟她说这些他通常绝不跟人讨论的话题。 云珊仔细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评占似的上下把他扫遍后,皱着眉头说:“嗯,反正不年轻就是了。” 在她的注视下,黑鹰情不自禁地抬起没有受伤的胳膊,用手摸摸自己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胡子该刮了,脸也该好好洗洗了…… “胡子不算长,五官也很俊朗,如果经常笑,你看起来会比较年轻。”她认真地评价着,并给他个良心建议。“你是该找个好女人成家了。” 云珊率真的评语让他开心,可她的建议也提醒他今夜流露了太多的私人情绪,他立刻沉着脸放下手,低声训斥她。 “胡说八道什么?快穿上斗篷睡觉!” 这个男人变脸的速度真是比小孩子还快!云珊忿忿不平地想,顿时很不满地瞪着他说:“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既然说好话不愿听,那我就说坏话好了。你是个丑八怪,比八煞更丑,比九头鸟更怪,这样可以了吧?” 说完她一甩斗篷披在身上,再把帽兜拉下将自己连头带脸地盖住,然后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不再理睬这个难懂的男人! 而穿上柔软温暖的斗篷,闭上眼睛,她很快就忘记生气,沉人了梦乡。 确定她睡着了,黑鹰终于舒了口气,并发现自己正在微笑,不是他惯有的冷酷的微笑,而是温柔的笑。 看着身边蜷缩成一团的白色身影,他悄悄伸出没受伤的右臂,将她揽靠在自己身上,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一接触到散发着热力的身体,睡着的人儿立刻自动转着头颅,在他胸前找到更温暖舒适的位置,然后继续沉睡。 等她安静后,黑鹰小心地拉严斗篷,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身体,感叹这真是个无处不让他惊奇的女人。她不仅能以轻轻一瞥打动他冰封的心,更能用无伪的纯情引出他深埋在心底的各种情绪,让他做或说些连他自己都惊讶的事情来。 再次想起湖边山崖上的亲吻,他明白自己除掉八煞后就远离她的打算是绝对行不通的,因为他已经没有把握能控制住越来越渴望她的心。 不管怎样,等事情结束后,他一定要跟她好好谈谈她与他的未来。 想到未来,他的心思转到了眼前棘手的情形。是的,要想与珊儿有未来,他得先除八煞,把龚易洲的宝物找到。 水仙洞?他望着湖水沉思,他非常熟悉这一带,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以往去过或听说过的地方,他都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地方。 云珊提出先到水仙洞寻找玉玺的想法很合他意,但他怀疑是否真有“水仙洞”存在。万一那根本就是八煞用来迷惑人的幌子呢? 现在时间紧,被动的跟踪并非好办法,探明“水仙洞”的虚实很重要。 他在心里玩味着“水仙洞”三个字,从字面判断,这应该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而且,既然他们三日后会合此地,那么,这个地方应该不会很远。 他反覆思考着,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该去趟丁堡城? 丁堡城是北庭都护府所辖的一个镇,如今那里管事的静塞军参军郝干佑,曾是他多年前的下属,两人交情不浅。干佑是土生土长的北庭人,又驻守此地多年,应该更熟悉情况,从他那里或许能打听到水仙洞。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前不经意出现了一双带着乞求与负罪的泪眼。 “真见鬼!”他皱着眉头将脑子里的影像驱散,并摇头否定了这个刚起的念头。“算了,还是安心守在这里等着跟踪吧!” 就在他思绪方定时,一阵寒冷的山风吹来,埋在他胸前的头颅在他衣领间蹭了蹭,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并未醒来的云珊咕哝着往他肩窝里拱了拱,看样子是在寻找温暖,帽兜歪到了脑后,半边面颊贴着他宽厚的胸膛。 他低头看着她,忘记了心头的烦恼。直到她静止不动后,他才轻轻替她将帽兜拉好。沉睡中的她显得柔弱,可有谁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子却有着寻常男子都没有的勇气和毅力? 他凝视着她,暗自问道:珊儿——云珊,你到底定个什么样的女孩呢?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呢? 他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是被她的坚韧所吸引,进而喜欢上她的洒脱和柔情,更喜爱她身上散发的那种让人难以抗拒的青春魅力。不过,她怎么那么喜欢跟他争吵呢?几乎在每一件事上她都要跟他争,而他实在不想再与她发生争执。 想起她入睡前关于他外貌的评论,他咧嘴笑了,用手摸摸胡子和被她赞美过的五官,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甜蜜滋味和对未来难以抑制的兴奋期待,那是他三十年平稳自制的生活中从不曾有过的情感。 是的,去他的理由,无论这件案子的结果如何,他都要留住她,永远地将她留在身边。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她这样,挑动起他内心深处的所有情绪,让他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就在这样的寂静之夜,他明白了,他爱她,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怀着恍然大悟的激动心情,他珍惜地拥紧她,俯下身在她头顶上轻轻地落下宣誓般的一吻,无声地说:珊儿,你是上苍送给我的最美好的礼物,我不会放你走! 守着寂静的湖水和山林,拥着她,感受着她的心跳,他真希望长夜无尽。然而,长夜虽长,云珊却没能睡到天明,一只夜鸟飞过他们头顶惊醒了它。这是习武之人警觉的本能,但黑鹰却暗恼那只不安分的夜鸟。而令他惊喜的 是,醒来的云珊发现自己依偎在他怀里时,并没有张惶失措地跳起来,也没有又羞 又气地责骂他,而是睁着晶莹的眼睛,仿佛确认似地问:“黑鹰?” “嗯?” “我睡着了?” “对。” “你抱着我?” “没错。” “为什么?” “为……为什么?”黑鹰发现尽管爱她的情怀在心里澎湃激昂,可要他用嘴巴说出来却很困难。 他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合适。 “因……因为暖和。” 晶莹的眼睛闪闪发亮,仿佛天上的星星全落进了她的眸中。 “是啊,好暖和!”她拉紧身上的皮裘,笑道:“我都不想起来了。” 她真的不想起来,在他怀里醒来的感觉竟是如此美好! “那就不要起来。” 他温柔的眼睛让她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不好,那样你会累的。” “不会。” “会!”云珊说着还是坐起了身,黑鹰只好扶她紧挨着自己坐好。 “刚睡醒受了风会着凉的。”他小心地替她拉紧身上的皮裘。 云珊侧身看他。月光衬托出他轮廓鲜明的侧影,像一张黑色剪影,严肃自制,却义带着温柔沉静的气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云珊就被他自身存在的这种矛盾个性强烈地吸引了。 如今,随着了解的加深,她发现自己完全被他迷住了。 与他相识以来,她渐渐习惯依赖他、信任他,他使她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感觉,因为有他,她的生活变得充实和安全。 她想,也许从第一次听到“黑鹰”这个名字起,她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因此当得知足他出谋策划帮助龚易洲抓住她时,她才会因为失望而那么恨他,即使明知是他将她从危机中救出的,仍然刁难他、鄙视他,可他始终容忍她,善待她。她相信今后当他们分开后,她会思念他。 想到分别,她心头一阵锐利的痛,但她克制着问他。“干嘛对我这么好?” “我对你好吗?”她专注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让黑鹰窘得不得不栘开眼睛。 此刻听到她的问话,他飞快看了她一眼,再次惊讶自己也有被女人弄得下不了台的时候,而这个女人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丫头! “你痲,我也不知道。其实说起来你对我真的很坏。” 云珊的话把他的心揪得老高,可她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开心得想大笑。 “不过更多的时候,我觉得你对我很好……” 正说着,又一阵风吹来,云珊本能地拉紧斗篷靠近他,他也自然地把她搂进怀里,用身体替她遮挡风寒。 风静后,云珊抬起头,依然靠在他怀里问:“你还没告诉我干嘛要对我好。” “你看,天快要亮了。”黑鹰看着天边说。 云珊不容他打岔。“你快回答我。”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蒙胧夜色中,她俏丽的脸近在眼前,带给了他一种奇妙而陌生的感觉,让他的心颤动,让他想敞开心房。 “你……喜欢我?”云珊注视着他的眸中星光闪烁,似有一丝疑惑。 “对,我喜欢你!”黑鹰的声音紧绷,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 云珊仿佛不相信似的,审慎地端详着他,随即,眉头骤聚倏散,迷人的笑靥出现在她半开的唇边,她也说出了心里的话。“我也喜欢你,好喜欢!” 对她表白,并期待她的回答的短短时间,对黑鹰来说仿佛是永恒,他紧张地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直到她说出这句话,他才呼出憋了半天的气。 “珊儿……”他搂紧她,有很多话涌入喉咙口,可是他不知该怎么说。 他呼出的热气撩过云珊的面孔,灌入她的心中,在她心里激起阵阵热浪,就像早先在山崖上他亲她时的情感,不对,比那个情感更强烈。那情感引导着她几乎什么都没想就噘起嘴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可没等她退回,身子就被紧紧抱着,黑鹰一侧脸就攫住了她的唇。 双唇相接的刹那间,她浑身都酥了,身外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听见自己鼓声般的心跳。这跟亲脸颊的感觉完全不同,却甜美得让她脑袋里一片空白。那是一个长久得令人窒息的热吻,她在他的怀里颤抖,并身不由己地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改而抱住他的脖子,心里只有一个愿望要把他拉近、再拉近,她要与他紧紧地融成一体,永不分开! 当窒息感迫使他们的唇分开时,他们在彼此的怀里大口地喘息,然而他们的视线始终胶着在一起。 黑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艳红的唇,无法相信这竟是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最甜美的吻。他捧起她的脸,又一次把他的嘴放在了她哆嗦的唇办上,但这一次他不再那么用力,他技巧的微微张开嘴,时轻时重地碾压着她,缓慢地诱导她开启唇办应和他爱的呼唤。 第一次有此经历的云珊不知所措地回应着他,她听到强烈的心跳,分不清那是他的,还是她的,那如鼓点般强有力的跳动令她浑身虚弱;她也听到山间急喘喘的风一阵接一阵地卷过,又是怕人,又是羞人。 她颤抖,如同风中的小花;她融化,如同烈日下的雪娃。她紧紧依偎着他,不愿离开他诱人的唇和温暖的怀抱。 “黑……”她想呼唤他,但被他的嘴封住。 “叫我剑锋。”他在她唇边道。“那是我爹娘死后再也没人喊过的名字。” “剑锋……剑锋……”他语气里压抑的孤独和哀伤让她情不自禁地连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而这一声声柔情似水的呼唤几乎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瓦解。 他抓住残存的理智想放开她,不料她更紧地抱着他,让他的理智离他而去,他的嘴再次覆上她的,双手捧着她的脸,急切的汲取着她甜美的滋味。 她分开唇办,迷失在他激烈而不失温柔的热情漩涡里。可是就在她渴望品尝更多时,他却离开了她。她急切又不依地追寻,换来他低沉的笑声。 “以后吧,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继续。”他低笑,带着欣喜与满足。 云珊轻喘着,紧紧攀着他的肩,想把他拉回来,此刻的她满心都足对他的爱,她急切地咕哝着。“现在,我要现在……” 她氤氲的双眸和急促的娇喘像一剂强力催情剂,直搅得黑鹰小腹热气升腾。他抱紧她,在她微启的双唇连啄几下,喃喃地说:“我很愿意……很愿意,可是我们的目标出现了。” “目标?”云珊停止索要,张着迷惘的眼睛看着他。 “看,那里。”黑鹰看着前方努努嘴。 云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当看到湖对面的神庙出现人影时她猛然醒悟,想起了自己与他身处此地的目的。 “八煞……”她的惊呼消失在黑鹰的大掌中。 “别出声!”黑鹰在她耳边低语。虽然隔得远,但在这样宁静的黎明,风很可能会把任何细小的声音传过去。“我们得悄悄跟上他们。” 已经完全清醒的云珊仓惶地推开他的手,离开他的怀抱,羞赧地垂下头想脱掉身上的斗篷。 “穿着。”黑鹰抓住她的手悄声阻止她,“这会儿霜重,冷!” 云珊停住手,看着他眼里充满热情的眸光,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黑鹰理解地咧嘴微笑,什么都没说,努嘴示意她看前方。 只见一艘小船载着几个人往他们这边驶来,残c西沉,光线晦暗,他们的移动又很快,无法看清那些人是谁,但从他们等不及船靠岸即飞身离船的俐落身形,不难看出他们正是八煞中的三人。 怎么只有三人呢?黑鹰与云珊都满含惊讶地互相望厂一眼,再用目光搜寻上岸的三人,可惜他们已经被岩石和树木的阴影遮挡,只看出他们往点将台方向奔去。 “这里只来了三个,其他人呢?”黑鹰沉思地注视着刚刚靠岸的小船。 “你看,那里还有人!”云珊突然指着前方拽他的手。 黑鹰抬头,只见对面神庙后的小路上正飞快闪过两条人影,几乎同时,屋顶上也出现两条人影沿着左边的峭壁悬崖飞窜。 “糟了,他们是分开行动,我们要跟踪谁呢?”云珊努力睁大眼睛,想找出携带着赤香剑的水煞,可是模糊的身影中,她根本无法分辨那些穿同样衣服的男女。 “要不我们也分开追吧?”她情急地建议。 “不行,我们不能分开。” 云珊也不想跟他分开,只是一时急了才那样提议,这时马上附和道:“没错,我们得合二人之力才能与八煞抗衡。” “这只是一个理由。” “还有什么其他理由吗?”云珊的心不规律地跳着,似乎期待着什么。 “我永远不要跟你分开!”黑鹰握紧她的手,低头注视着她,温柔的目光让她的双膝再次发软。 她想告诉他,她由衷地希望永远不要跟他分开,可是却因太多的感情堵塞着喉咙而说不出来。 因得不到她的回应,黑鹰有点担忧,俯身向她。“你要跟我分开吗?” “不,我不想跟你分开。”云珊大声地说。 “太好了!”黑鹰松了口气,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现在,我们走吧!” “去哪里?” “丁堡城。”他下决心似地说。 “丁堡城?那是什么地方?” “离这里不远,那里是通往沙州的要津,如今驻守那里的参军是我的旧识。” “你想找他打听水仙洞?” 云珊的聪明机灵总是让黑鹰无话可说,他笑一笑,算是承认了她的揣测。 “我就知道。”见自己说得没错,云珊很高兴。 为了行动方便,她将身上的斗篷脱下。 这次,黑鹰没有阻止她。 “来吧。”等她收拾完,黑鹰看看早巳恢复宁静的湖面和神庙四周,拉着她的手藉助岩石林木的阴影做掩护,往坡厂走去。 云珊摇摇他牵着自己的手。“我已经恢复功力了,可以自己走。” “不要,我要牵着你走。”他更紧地握着她的手。 “为什么?”对他的回答,云珊满意地明知故问。 “因为我喜欢!”他过于明亮的目光注视着她。 云珊仰头,与他深邃的黑眸相接,爱意似暖暖的溪流溢满她的心间,此时此刻她只想祈求老天,让这个男人一辈子牵着她的手,永不放开! 第七章 太阳照在丘陵迭起的荒原上,明亮的阳光没能改变风里的丝丝凉气。 云珊与黑鹰来到丁堡城时已近午时,这是个安宁又整洁的小镇,缓缓流动的白杨河环镇而过,一排排木屋交错排列着,不少游牧民族常用的毡房零星地散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群群的羊牛马在那里悠闲地吃着草。 有水有山有草原的地方总是游牧民族选择过冬的最佳营地,眼看冬季就要到了,来到这里安营的家庭会越来越多,但等到来年冰消雪化的季节,人们又会赶着他们的牛羊马,到处游牧,寻找更丰美的水草。 “喝,这里真不错!”她赞叹着停下脚欣赏周围的风景。却在看到几个身穿圆领皂衣,头戴帕帽的男人消失在几座毡房后时,心里掠过不安的感觉。 “怎么啦?”察觉她的不安,黑鹰靠近她问。 她看着身后的木屋,迟疑地说:“从日出起,我就老觉得有人跟踪我们。” “是几个穿皂色短袄、头戴帕帽的男人吗?” “没错。”云珊惊讶地看着他。 “你也察觉了?”黑鹰冷笑。“当然,你以为龚易洲真会放心让我带着你去寻他的宝贝?” 云珊樱唇半开,吃惊地问:“你是说老淫贼派人跟踪我们?” “他们是庭州捕快,以为换了静塞军制服就能瞒天过海。”黑鹰看着远方讥诮道:“这样也不错,起码我们有伴。” “我怎么一直没发现呢?”云珊困惑地问。 黑鹰干咳一声,不自然地说:“他们都有些武功,脚程也不慢,你那时暂时失去功力自然难以察觉,何况到古台之前我们已经甩掉他们了。” 云珊了然。“那么说,你早知有人跟踪。” “没错,既然甩不掉,就让他们跟着吧,兴许我们用得上。”黑鹰拉起她的手往城中心走去。 “我们现在是去郝干佑的府上找他吗?” “不,不必去他的府上,直接到衙门找就行。” 可是他们才转过一排木屋,就听到侧面的民宅里传来兴奋激动的呼唤。 “萧郎!” 黑鹰闻声立刻放开了云珊的手,转向发声之处,云珊心里一阵空虚,却见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大门洞开的院子里,一个轻衣薄裳的女人正从廊檐下飞跑过来。 “萧郎,果真是你啊?”在又一声亲昵的欢呼中,那女人扑向黑鹰,丰腴白皙的胳膊圈在了他的颈子上,又笑又叫地摇晃着他。欢笑间还仰起脸想亲吻他,但被他偏头躲过。 云珊在震惊之余看着那个女人取代自己的位置,卡在她与黑鹰之间。 “胭脂,你还是老样子。”黑鹰拉下那双挂在肩上的手,而那女人毫不介意地将双手改套在他粗壮的胳膊上,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云珊猜那一定是因为她碰到了他的伤处,而绝非因为她的热情。 再看那笑得如同灿烂朝霞般的女人,她惊讶地想,这女人果真人如其名,脸上厚厚的脂粉仿佛随时会因过大的笑纹进裂。可在看到这个身着高腰紧身长裙的女人挤贴在黑鹰身上的半截酥胸时,她忽然觉得气息不稳。 “萧郎,我好想你!”热情洋溢的女人毫不避讳的言辞更让她心生厌恶。 转头看看黑鹰,却看到他一向紧绷的脸上带着愉快的神情,这让云珊觉得被人往心窝里擂了一拳。 “萧郎,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呢?人家给你做的衣服,你都不来取。”胭脂继续发着娇瞋,丝毫不管尾随在他们身后的云珊落寞的神情。 “我很忙。”黑鹰随口回应着,四处看看。“干佑呢?不好好在家守着老婆,干什么去了?” 女人嘴一噘。“他呀?这会儿准是在跟弟兄们瞎混呢。” 说着她的眼睛瞟向进门后一直未出声的云珊,神情很不自然地说:“喔,这位妹妹好漂亮,萧郎,她是谁?” 循着胭脂的眼神,黑鹰回头看了眼身险的云珊。“她是云姑娘。” “云姑娘?”胭脂一脸的疑问。 “同路人。”黑鹰淡淡地说。以他的个性,他从不愿意将个人私事公诸于众,尤其是对云珊的感情他更无意告诉任何人,可是他忽略了,他这样轻描淡写地把云珊介绍给他这位神态暧昧的朋友,只会让云珊觉得受到了伤害。 她看着对胭脂微笑的黑鹰,不明白他进门前还对自己那么亲切,为何进门见到这个女人后,就对她冷淡了,还表现得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刚碰面的陌生人似的。 再看看依偎在黑鹰身边娇声细语的女人,她的心情更糟。 “萧郎在外行走多年,何时有过同路人?”困脂双手紧勾着他的胳膊,嘴角斜挑,扁平的五宫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 对她紧贴着自己的举动,黑鹰也很不喜欢,可是他了解困脂是个并无城府的女人,何况她曾经救过他的命,与他曾有过很深的关系,因此他没有粗鲁地推开她,而是轻拉她的手腕说:“不要闹了,我有事找干佑。” “我找人去叫他回来。”那女人毫不含糊地答应。 云珊以为那双手总算要离开黑鹰的身子了,可是没料到那女人只是侧着脑袋对站在门口的一个女孩喊道:“去,去把爷找回来!” 那侍女模样的女孩应了一声走了。 见困脂还是无意离开黑鹰伞步,云珊又气又恼地想着要怎样将她的手弄离黑鹰 身上时,却听黑鹰口气随和地说:“胭脂,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可是走得又乏又渴。” 胭脂立刻冲着云珊说:“你去厨房倒茶吧,壶里有茶,我跟萧郎有话说。” 云珊不动,她才不想听她的使唤呢!况且,她绝对不想让这个胭脂女跟黑鹰单独留在这,她不相信她只是“有话说”。 可是让她气结的是,那个从来不苟言笑的男人居然对胭脂笑了。“你果真一点没变,还是那样爱使唤人。” 胭脂挂在他胳膊上扭动着身躯。“你不是早就说过我是那样的命吗?” 他们对话里的那份熟稔和他们注视彼此时的那种亲密,让云珊胸口发痛。 可就在她不知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心痛时,黑鹰回头对她说:“厨房里有茶,你去喝点吧。” 他的话让云珊一愣,他是嫌她碍眼,要赶她走吗? 她沉默地离开他们进了厨房。她无力地坐在炉前,颤抖地叹了口气,她不需要茶水,但需要时间稳定情绪。 “萧郎——恶!”她厌恶地学着那女人的称呼,比了个恶心的动作。 但随即心情很差地意识到,那个叫胭脂的女人显然跟黑鹰是旧识,而且关系还很不一般,尽管那女人已经有丈夫,可她丝毫不掩饰对黑鹰的情感,就连有她这样的外人在场,她都能对他表现得那么亲昵自然,那么如果她不在场呢? 想到这,她眼前出现黑鹰对那女人的温柔,心里不由泛起一种苦涩。 不过几个时辰前,他才对她表现过那样的亲切与关爱,那样热情甜蜜地亲吻过她,奸像她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一样,可现在,他居然将她带到他的老相好家里,让她目睹他们的亲密,难道他真是这样残忍的男人吗? 她的心还因想起凌晨的一切而兴奋,可此刻却为院子里看到的一切破碎。 眼里一阵酸涩,她用手捂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 是的,他是一个冷漠的人,她早该知道他能做出任何冷酷无情的事。只可惜她迷失在自以为是的感情里,轻易就将心给了他! 想到黑鹰也对胭脂做过,或者正在做清晨湖边对她做过的事,她就觉得四肢冰凉,恶心想吐。 他带我来这里真的定要查问“水仙洞”的事吗?还是来会他的老相好?她垂下头哀叹。也或许,是要向她炫耀他的女人? “黑鹰老大,你总算来啦!” 就在她麻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宏亮的声音,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喜悦和激动。 接着听到一阵回应,有黑鹰低沉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尖笑声。云珊无心再去听,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只会让她更难受。 “姑娘,你要饮茶吗?”一声怯怯的问话让她抬起了头,看到那个侍女样的女孩站在她身前。 “喔,不……不,我不要。”她虚弱地摇头。 “喂,死丫头,怎么还不送茶来?”外面传来呼喊声和脚步声。 “你生病了吗?要不喝杯茶吧。”女孩一边提起茶壶,一边慇勤地问。 “不用,你快去吧。”听到脚步声走近,她急切的催促女孩。 “别担心,我家夫人伤不了人。”女孩好言安慰着她边往门外走去。 接着,满身脂粉味的胭脂出现在门口,靠在门框上。 女孩提着茶壶从她身边走过,可她并没有离开,只是盯着有气没力的云珊,用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挑剔目光,评估似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云珊不甘示弱地回视着她,看到她毫无笑容的脸与刚才在院子里面对黑鹰时的笑脸截然不同,不禁讥讽地想,这女人的笑容是专为她喜欢的男人留的。 当她开口时,声音如同从墓穴中发出,毫无温度。“你有张漂亮脸孔,可是你太小,不合适他!” 话说完,她并没有离开,挑剔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云珊身上。 云珊觉得没必要接受她的审视和评价,便站起来,面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她问:“你是他的女人吗?” 困脂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提问,微微一怔。“谁,萧郎吗?” “对,萧剑锋!”云珊的目光定在她堆满脂粉的脸上。 “那个啊。”早巳醋海翻波的胭脂粉脸上绽出笑纹,故作神秘地说:“你何不去问萧郎?” 这分明是个肯定的答覆,还有什么奸问的?云珊木然地看着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既想哭,又想叫,更想揍人! “你是在吃醋吗?”困脂咯咯笑着靠近她,其实心里却气得要死。她是个嫉妒心极强的女人,当看到黑鹰牵着这个漂亮女孩出现在大门外时,她又气又妒。这么多年了,尽管已嫁人,可她还是渴望能得到黑鹰。 “没有!我为什么要吃醋?”云珊否认,并希望她不要再靠近,否则她不知道能否控制住打裂她满脸厚粉,打掉她得意笑容的冲动。 也许看出她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困脂没有向她走来,并开始往后退去。 可是临出门前,她又似乎不甘心地说:“你用不着妒忌,我跟萧郎是老交情,要不是四年前我一时糊涂做了蠢事的话,如今他肯定早巳娶了我!” 看着对方眼里错不了的悔意,云珊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也看得出她很爱黑鹰。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有点同情这个既俗气又愚蠢的女人。 看着她离去,云珊发现双腿哆嗦得无法站稳,她颓然靠在灶沿上。 黑鹰说他没娶妻,这个她相信,也相信他一定有过女人,毕竟他是个强壮健康的男人。而且这个叫胭脂的女人说跟了他很多年,似乎是郝干佑介入了,才让黑鹰没能娶到她。那么,黑鹰是因为对这个女人情有独钟,才不娶妻的吗? 想想刚才他与她见面时的情景,云珊相信胭脂说四年前她做了蠢事而失去黑鹰宠爱的事是真的。对于黑鹰这样的男人来说,任何背叛都是不可原谅的。 这么说来,他始终深爱着这个女人,那么她跟他又算什么呢? 她的心一半为自己痛苦,一半恨黑鹰没眼光。她想不明白他喜欢胭脂的什么地方?那女人除了一副身架子还可以外,其他地方实在没什么值得一提的。那张扁平的脸上耸起的颜骨让她的下巴太削瘦,过大的嘴偏有个下垂的嘴角,更别提那满脸吓人的脂粉……黑鹰对女人的品味就是这样的吗?! 她酸涩地想,但旋即往自己胳膊上一掐,在心里咒骂自己:该死,你到底在干什么?!跟着他是为了抓住仇人,找到师妹和师傅的宝剑,而不是要把自己卷进与他的这些情感纠纷来的。他选择什么样的女人,那是他的事! 就算他亲吻过自己,就算自己真的对他很动心,但那一切都可以被忘记、被放弃!她终究是该感谢在事情更糟前,让她发现了这一切,也许这也是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让她明白她在他心中并不算什么。 就在她满心充满苦涩地思考时,没有注意院子里的谈话声已经消失,原先在那里叙旧的人都离开了。 她觉得自己不该嫉妒,可是却羞愧地发现她真的在嫉妒。一想起胭脂的话相她对黑鹰做出的种种亲昵动作,她就控制不住要揍人的冲动,更糟糕的是,就算此刻离开了他们,她心里的那股沮丧和气恼也丝毫未减。 可是,她最难过的是,以后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黑鹰在一起,几乎已经不可能,她无法忘记昨夜在他怀里享受过的宠爱相关心,无法忘记今晨在他唇间体会过的最惊心动魄的激情爱意…… 当然,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爱,起码对于他来说不是。在这种情形下,她怎么还能跟他在一起?怎么还能每日跟着他,却必须锁住自己已经对他开启的心呢? 不,我得离开! 反正她已经知道八煞夺取宝剑的目的和最终去向,她相信可以自己去找八煞、找师妹。 想着,她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坚定地往厨房后面的小门走去,她不想走前院遇到那些她不想再见的人! 小门外是一排木栅栏,上面攀着枯黄的藤蔓,她小心地靠近,试图穿过栅栏不弄出任何声音。可是才走近,就听到隔着栅栏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你进去,不要再对我说这些话。”黑鹰低沉的嗓音仍旧让她的心颤抖不已。 她走近,从木头缝隙里往外看,原来那头是条小路,黑鹰站在树下,他面前站着正用手帕擦拭眼睛的困脂。她好像哭过,脸有点花。 “可我就是喜欢你、为什么不能说?”胭脂语带委屈和不满。 “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四年前我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他沉稳冷漠的声音让云珊见识到他让人敬畏的一面。 “你不要对云珊胡说八道,不要逼我恨你!”他的声音寒若冰霜。 “我什么都没对她说,你怎么能这样骂我?四年前叶儿出现时你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为一个女人责骂我。”胭脂生气的吼叫,不再柔顺的声音驱散了一群原本栖息在树叶问的鸟,鸟儿在空中盘旋呜叫着。 “你进去,我等干佑回来就走。”黑鹰的脸朝向小路的前方。 胭脂忽然暴怒地扑到他身上,又打又捶地说:“你走吧,不要以为离开了你我会死,郝大哥对我比你好太多……” 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云珊无法再继续站在这里,她转身回到厨房,顺着来时的路匆忙跑走,身后传来小侍女惊慌地喊叫声。 她知道这下一定惊动了黑鹰,于是使出流云步急速飞奔,并确信以她这样的速度,黑鹰绝对追不上。 可是当她离开丁堡城,沿着白杨河往南行时,身子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倒了,而压倒她的人竟是她全力逃离的黑鹰! 她立刻用力反抗。“放开我,你这个卑鄙小人!不知羞耻的坏蛋!” 因为怕伤到她,黑鹰很快就放开她,但仍紧握着她的手。 “你同意过我们不分开的,为何又私自离开?”他慢条斯理地问,一边还帮她拍去身上的杂草,仿佛她是在要脾气的小孩似的,这让云珊很是气馁。 “那时是我傻,说了自己都不明白的话。”她避开他的手,自己拍去草屑。 看她气嘟嘟的模样,黑鹰好笑的问:“你是因为吃醋而生我的气吗?” 云珊用力甩手,想挣脱他的禁锢,可没能成功,她气急败坏地骂道:“谁吃醋了?自以为是的家伙,你爱谁找谁去!” 黑鹰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低头看着她说:“我正是在找我爱的人。” “撒谎!” “没有撒谎,你就是我爱的女人!” 云珊的心难以控制地发抖,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说出他爱她!她既感快乐,更难忍心痛地用力推打他,可是双手都被他控制住。 “你这个冷酷无情的混蛋,我不想跟你说话。”她哽咽着,被拥进宽厚的怀抱。 拒绝被软化,她瞪着他,用力挣脱他的拥抱,想找更有力的词语骂他。 可一时之间,她找不到更能表达她愤怒之情的词汇,而他则悠然地劝导她。“放弃吧,你已经用过所有最恶毒的字眼骂我。” 他的脸散发出饶有兴味的光彩,藏着某种她不解的情感,而且好像还很快乐。 他接下来的话更证实了她的想法。“我一直想确定你的感情,现在我完全明白了。” “什么感情?”云珊戒备地问。 “你对我的感情。” 他得意洋洋的神情激怒了云珊,她咬牙骂道:“你这种人知道什么是感情?既然爱着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娶她?” “我不爱她,从来都不爱!” “骗子!不爱她,为何让她成了你的女人?”云珊愤怒地挣脱他的手。 “那是我犯的一个错误。”黑鹰再次抓住她。 “错误?!”云珊的眉头皱起,语气如同她的目光一样冰冷。“那也许你很快就会发现我是你的另一个错误,然后你也会离开我!” “不!永远不会!” “为什么不会?” “因为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敢说你没有抱过她,亲过她!像对我做的那样?!”云珊的谴责里带着掩饰不了的哭声,眼泪盈满她的眼眶。 “没有!” “没有?!” “没有!”面对她的泪眼,黑鹰第一次憎恨自己的过去。他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对男女情事完全不懂的小女人,说明自己与另外一个女人的旧事。可是,如果不说…… 我简直是疯了!他暗骂自己一再被一个小女人弄得手足无措。 云珊挣脱不了他,又不忍心真的打他,只好委屈地问:“如果不爱她,那她为何说她跟了你很多年?” 她的问题让他感觉像是挨了一记闷棍。他站在她面前,木然地看着她,许久以前他就关闭了与人沟通的门,只把各种苦涩、痛苦的情绪埋在心底,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对她或任何人敞开。可是如今想要说服她,他知道必须对她敞开心屝。 他忧郁地看她一眼,低下头注视着被紧扣在自己大掌中的小手费力地说:“我不爱胭脂,但我感激她。” 他的话轻轻飘过她的耳际,但他的神情却震撼了她的心。从认识他以来,她何曾见过他的这种神情?这个小心翼翼、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他! “感激?”她无法理解。“跟她在一起就是为了感激吗?” 黑鹰几乎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不是,跟她在一起不是我的选择。” 云珊不语,但会说话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里面写着一个个的问号,而他无法回避她的问题。 他抬起手抹去她面颊上的泪珠,拉她坐在河边的草丛里,决心把一切告诉她。 他将自己随父押镖出关后路遇强盗,爹爹被杀,他身负重伤、生命垂危,最后被当时安东都护府捕头、困脂的爹救活的经过告诉了她。 “这么说,是她的爹爹救了你?”云珊明白了何以他感激困脂。 “没错。当时我只剩下一口气,是他把我带回家,请郎中救我,让他唯一的女儿侍候我,还帮我安葬了我爹。在我伤好后,又把我引荐给李大人,从此我庄安东府做了捕快。可以说,没有胭脂和她爹,我早就死了。” 他的语气平缓而压抑,云珊似乎能感受到他埋在心底多年的痛苦和绝望,看到他眼底的挣扎和无奈。她不再为困脂跟他的关系烦恼,忘记了自己的伤心,只为他能活着而心存感激。 “既然如此,那胭脂她爹为何不把困脂许配给你为妻呢?” “在我做捕快两年后,胭脂的爹爹曾有意如此,可是我拒绝了。” “拒绝了?为什么?” 黑鹰的眼里闪过一缕难以捕捉的光芒。 “因为我已经有未婚妻!” “啊?未婚妻!”云珊光洁的额头出现细致的皱纹。“就是那个叶儿吗?” 黑鹰惊讶地看着她,想不出她是如何得知叶儿的。 而他紧闭的双唇让云珊心中充满了失望,原来他另有所爱!她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双手中抽出,可是被他握得更紧。 “是她,不过她已经在四年前嫁人了。”她落寞的神情像一道鞭子抽打在黑鹰心上,他急切地说。 四年前?想起胭脂悔恨的事也发生在四年前,云珊看着他,等待解释。 “是我的错,我因滞留关外,没有遵守婚约依时迎娶她。直到四年前,她独自来关外找我,被强盗劫持,后来嫁给了那个劫持她的人……” 黑鹰告诉她关于叶儿和劫持了她的强盗易水寒的事情,他低沉的声音在这个小树林里显得十分空洞寂寞。 “你很想娶她?”听完叶儿的事,云珊困惑又苦恼地问他。 “她是我爹替我定下的妻子。”他强调了“我爹”两字。 “你爱她吗?” “爱?”一抹笑容浮现在他刚硬的脸上。“那时的我并不懂什么是爱。何况如果是你,你会爱一个在记忆里总是拖着两条鼻涕的黄毛小丫头吗?”随即他笑容一敛。“不,我想我不爱她,但我喜欢她,她是个聪明可爱的好女人。” 第一次听到他赞美一个女人,云珊明白无论怎么说,叶儿在他心里都有很重的份量,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吃醋,反而对那个叶儿充满好奇。 “那你是以定亲为藉口,拒绝胭脂爹爹的提亲?”她转了个话题。 “没错。”黑鹰眉宇攒众,阴郁地说:“我很感激她父女俩,但我留在关外一心只想找到杀父仇人没有其他,可没想到一待竟是十年!” 听他语气沉重,想起与师妹一年多来寻仇的经历,云珊对他的遭遇和心情感同身受,她主动握紧他的手,关切地问:“你老家还有别的亲人吗?” 黑鹰摇摇头。“我很小时娘就死了。” 云珊动容地看着他,相似的命运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更贴近他,也更理解他了。“你一直没娶妻,终年奔波追拿人犯,就是为了报仇啊!” 她充满感情的目光让黑鹰心头波涛汹涌。他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那双白皙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纤细的手指在他黝黑的手背上摩挲着,仿佛在安慰他似的。 他抬头看她,却在她的凝视中看到一种令他不安的因素,包含着了解、同情和好奇。这眼神融化了他的心,他知道她不是好奇的人。可是长久以来,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心中有一部分自我渴望对她敞开心扉谈谈自己的过去,倾诉一下心中挥之不去的困扰和对她的感情。 “珊儿,”他轻唤着她,将她的手合拢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紧紧握着。“也许也是为了让我遇到你!” 云珊调皮地一笑。“也许吧。可是如果你想留住我,就得让我了解你。” 黑鹰知道她说的对,正因为她是如此美好,他更应该对她毫无保留。 第八章 轻风沙沙舞动着柔软的苇叶,面对真爱,黑鹰打开了他封闭已久的心扉。 “在我拒绝婚事后不久,胭脂的爹染病,死前把胭脂托付给我,要我从今往后照顾她。”虽然说得吃力,但他没有停顿。“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如何能拒绝他的要求?更何况,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就因为这样,胭脂成了你的女人?”云珊平淡地问,仿佛在说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或事。 黑鹰沮丧地点点头,艰难地说:“那时她失去唯一的亲人十分悲伤,而我父仇难报,心情郁闷,就那样,两个失意人就糊里糊涂地凑合在一起了。” 沉默带着压力在他们之间蔓延,四周只有风吹过草叶和河水流动的声音。 良久,她又问:“那么胭脂怎么又嫁给郝干佑的呢?” “四年前,叶儿与跟随她的夫婿离开了,我再也无心敷衍胭脂,她因此而心生不满。为了让我嫉妒,她故意跟其他捕快亲近。那时,郝干佑是我的副手,有一次我出外办案多日后回家,看到他们睡在一起。” 见他停住不说了,云珊问:“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在此状况下,我自然是顺水推舟促成他们的好事。不久后朝廷在轮台设置‘静塞军’,郝干佑奉命调丁堡城任参军,他就带着胭脂来了。” “那以后,你来看过他们吗?” 黑鹰点头。“对胭脂,我有份愧疚,总觉得辜负了她爹爹和她的期望。” 云珊轻拍他握着自己的手背安慰道:“感情是无法勉强的,再说你不是给她安排了很好的出路吗?” “是的,干佑会真心对她。”黑鹰抓起她的那只手,放在掌心摩挲着。“我知道她一直想要的人是我,可我就是没办法做到她希望的那样,甚至也无法接近其他女人,直到遇见你——” 他拉近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亲吻她的发,而后他温暖的唇栘到她的耳际,动情地说:“过去,是我没找对人,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你,如果让你离开,那我就真的该死了。” 她期待又忐忑不安地接受着他的亲近,不知道他到底还会做出多少让她惊讶的甜蜜事情来。 可他的吻总是轻轻的,仿佛怕伤着她似的,而她却感到心里有种情绪在激荡。于是她转身,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拉向自己,以炽烈的感情亲了下他的唇,轻声回应他。“我不会离开你!” 黑鹰黝黑的眼睛注视着她,那眼神仿佛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见过的女人,然后,他俯身,将一个个温柔的吻印在她的嘴上。 他如痴如醉:心驰神往,感觉到她热烈的回吻正将他内心多年的空虚清除。 拥抱着彼此,一种温暖,一份柔情和一种满足伴着情欲带给他们无穷的快乐。 良久,一种异响惊动了他们,他们迅速分开。 “有人!”云珊用眼神告诉他,尽管因为激情狂吻,她面颊通红,双唇湿润,但她布满水雾的瞳眸依然十分机警。 黑鹰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他用手指爱怜地轻轻擦拭她诱人的红唇,示意她留在原地别动,然后像只狸猫似地拨开草丛窜了出去。 云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茅草外,用双手捧着发烫的脸,沉浸在他敞开心扉告诉她的一切和两人间动人心魄的亲吻所激起的余波中,发现自己真的很爱这个表面冷酷强硬,实则热情温柔的男人。 对他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烈的?她自己也不明白,但知道从此后她再也不愿离开他! 草叶摇动,黑鹰出现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她喜欢的柔情微笑。 “走吧。”一只大手伸向她。 走?云珊反应迟钝地看着他,转而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顿时神色一变。“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黑鹰吃惊地看着她。“你不去?!” “我不去!”云珊气恼地说:“不管怎样,我不想再见到你以前的女人!” “噢,小醋坛,我不是说那里。”黑鹰蹲在她身前,用手指在她皱起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你不想跟我去水仙洞吗?” 闻言云珊眉头一展。“当然要去!我以为你要再回那个女人家呢……可是,你已经知道水仙洞在哪里了吗?” “当然,在你生气乱跑时,你以为我在干嘛?”黑鹰拽起了她。 “真有水仙洞?”跟随他走离河边,云珊好奇地问。 “没有,没人听说过这地方。”黑鹰说,感觉到她的沮丧时立刻握紧她的手安抚道:“不过我柏信干佑说的‘水涵谷’就是那地方,我们现在就去那里看看。万一不是的话,我们还得花更多的时间查访真的水仙洞。” 云珊懂了,立刻随他走过河滩。当见到前面有队骑在马上的静塞军士兵,发现先前见过的那几个穿皂色圆领衣的男人也在时,她心一沉。“他们在这里!” “没关系,干佑会控制他们。” “你是说郝干佑也在?”看着衣着打扮无二的男人,云珊纳闷地问。 “对,那个帽子上有红边的就是他。他是他们的头领。” 云珊很容易就找到了目标,并望进一对过于明亮的眼眸。 那个男人脸庞黑瘦,个子中等,衣服裹着的肌肉却发达结实,眼睛里透着机警和善意。 “刚才就是他来找你吗?”云珊轻声问。看着对方温和锐利的目光,心想这个满脸落腮胡子的男人看起来是个好人,能嫁给他,胭脂该感激前世修来的福气。 黑鹰对他们挥挥手,那些人立刻掉转马头往前方奔去。然后他才转回来回答她的问题。“没错,正是他。” “他要干嘛?” “他说我们需要帮手,我想他是对的,所以让他带那些人去水涵谷。那里是个很偏僻危险的地方,通常很少有人去那儿。” “他去过吗?” “没有,不过他找了个向导。” “那么你呢?你去过吗?” “去过。” “那就好。”可随即又说:“不过,我不喜欢跟老淫贼的手下同路。” “不会同路的,我们要赶在他们前头。”黑鹰安慰她。 “没错。”云珊立刻眉开眼笑。“他们不可能跟上我们。等着瞧,看我怎么用流云步甩了他们!” “那你也要把我甩下吗?”与她的表情相反,黑鹰愁眉苦脸地问。 云珊瘪嘴一笑。“得了吧,你不是追上了我,还把我压倒在茅草里了吗?” 听她这样说,黑鹰无言以对。 如果不是他熟悉这里,走了捷径,而她又走了一条错误的路线的话,他不可能追上她。 不过他不想告诉她,怕她太得意。 “你会甩下我吗?”他试探性地问。 “不会。”她不假思索的回答安抚了他的男性自尊,可是下一句又让他大感失望。“甩下你,我就失去了好向导了,不是吗?” 说完,她慧黠一笑,提腿就跑,却被黑鹰一把抓住。 “握紧!” 云珊看看他与她十指相扣的手。“为何要这样,我以为你喜欢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奔跑。” “原来是那样。”黑鹰摸摸她的手背,对她挤眼笑道:“可是自从带着你奔跑后,我改变了——只对你改变。” 他略带邪气的笑容和充满爱意的抚摸带给云珊一种受宠爱的感觉,令她不想违逆他。“好吧,只要你喜欢。” “好姑娘!”黑鹰出其不意地在她嘴上亲了一下。“走吧!” 一如当初云珊的穴位没有被解开时那样,他们相携着在旷野中奔跑起来。 郝干佑带领的人马早巳没有了踪迹,身后丁堡城的木屋也越来越远,变得模糊。 当她发现他正带着她越过河流沿着左岸平展的旷野奔跑时,她指着白杨河右岸提醒他。“这条路对吗?我看见他们是从那边走的。”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一语双关地说。 云珊用甜美的笑容给他肯定的答覆。 她当然相信他,尽管当旷野的尽头出现山林时,太阳已经下山,但她并没有为今夜的住宿发愁,因为她知道有他在,她不用再像带着师妹四处寻仇时那样操心,有人可以让自己倚靠和信任的感觉真好。 终于,他们也进入了山林。 可是走了好一会儿仍不见人家。 “昏林不知晓夜,视线更加幽暗,她估量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心想也许他们今夜真得在这个林子里度一夜。” 然而,面对黑茫茫的四周,看看身边的人,她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还有几分期待。 “到了。”就在这时,黑鹰拉拉她,指着前面空地上几间低矮的房屋说道。 云珊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两棵看似要倒的大树中间的小屋,屋子好像没窗,从关闭的房门缝隙里透出红红的火光,还有一阵诱人的香味飘散在林子中。 一阵高亢凶恶的狗吠声伴随着人的吆暍声从木屋里传来,房门打开,两个身高与黑鹰相似,但更壮硕的男子迎了出来,其中一个高喊:“萧老弟,是你吗?” “老莫,是我。”黑鹰高兴地回应。 “哈哈,‘泼皮’都知道是你来了。快进来!”那大汉先冲着黑鹰肩上打了一拳,再把他拉进屋,也因此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云珊,不由一愣。 “喔,老弟今天还带了漂亮客人来,是弟妹吧?”大汉笑眯了眼看着云珊,而另一个年轻男子显然也被她的美貌吸引了。 黑鹰不解释,只是嘿嘿傻笑地拉着云珊进屋。 云珊被四只大胆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也没注意他们说什么。只是习惯性地探手至耳后拉面纱,却想起自被龚易洲抓住后她没再戴过面纱。 察觉她的不自在,黑鹰立刻将她拉得更近,指着那两个男人对她说:“这是我的朋友莫汉和他的儿子莫达,他们是这一带最能干的猎人。” “还有我的狗儿!泼皮。”莫家儿子蹲下身搂着那条依旧发出低声怒吼的高大猎犬兴奋的说。 云珊看出他虽然身材高大,但顶多只有十四、五岁。 “莫达,把泼皮拴到屋外来。”出门抱柴禾的莫汉乐呵呵地吆喝他儿子。 云珊看看屋内简单的陈设:石头叠成的灶上架着一口大锅,锅内正散发出刚才在门外闻到的诱人香味,灶边有木桌椅,靠墙的大炕上堆放着不少兽皮。 她知道猎人就像牧民一样没有固定居所,雪化冰消时多住在深山里狩猎,天气转寒时则回到山下整理及贩售猎物。 “爹,她真好看。” 屋外传来莫达兴奋的声音及老莫汉的笑声。 云珊的脸更红了,黑鹰低声说:“放轻松,男孩见到漂亮女孩都会这样。” 云珊放下肩上的包袱瞪他一眼,换来他吃吃的笑声。这倒让她不再那么紧绷,毕竟他的笑容总能安抚她的心情。 而后这对父子的憨厚热情消除了云珊的局促感。 她与他们围坐在桌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羊肉疙瘩汤,听他们无拘无东地谈天说地。 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这对父子是黑鹰到安东府当捕快时最先结识的朋友,并在行走办案时常常得到他们的帮助,这让她对莫汉父子有了一种亲近感。 吃饱收拾完锅碗后,莫汉父子又陪他们聊了一会儿,然后带着猎狗到其他猎户家借宿,把石屋让给了他们。 临出门时,莫汉对云珊抱歉地说:“老哥哥这里地方小,弟妹多担待点,幸好有萧老弟陪着,这屋安全又暖和,你就安心睡一宿吧。” 他这句话本是出于礼貌,却让云珊羞得从头皮一直热到脚趾,幸好黑鹰拉着他们出去了,否则她真不知要如何回应。 直到黑鹰送走两位热情的朋友转回,她面亡的红晕依然灿如朝霞。他目光灼热地看着她。 “莫汉是好心……” “我知道。”云珊立刻阻止他继续。 黑鹰低笑一声,扶着门问:“你需要出去吗?” “要!”云珊往门口走。 她不仅需要个人隐私,更需要吹吹凉凉的夜风。 黑鹰自动跟随她,站在稍远处等她,这是他们多日同行培养成的默契。 回到屋里,黑鹰把门关上插好,站在门边看着她,她则倚着桌沿望着他。 没有了莫汉父子和狗吠声,屋里安静极了,这是他们亘吐爱意后第一次同居一室,难免有点尴尬。 “你的伤怎样?”她问他,打破了暧昧的静谧,可是她觉得脸更红了。 “没事了,你的灵丹妙药果真管用。”他活动着胳膊赞美道。 见他挥臂自如,云珊很高兴。 接着又是静默。 他干嘛这样盯着我? 在他如炬的目光中,云珊觉得手心出汗,浑身燥热。她懊恼地转身走到屋角,那里的木桶里有大半桶清水,她舀了些水放进盆里,本来想让自己的动作优雅轻盈,可是她却把水洒在了地上,还撞倒了矮脚凳。 “你就不能不看着我吗?”她挫败地喊。 可身后的男人竟毫不羞愧地说:“不能。” 闻言,她心头一窒,却见他已经转开脸走到灶前往里加柴。 这还差不多。她悄悄吁口气,放松地清洗自己。 背对她的黑鹰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想看她,特别在她因为羞窘而双颊飞红时,当她在他的注视中失去一向的平稳冷静时,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自然的性子让他着迷。 她洗好后,他才回头对她说:“天不早了,上炕睡吧。” 云珊点点头,安静地上炕拉开兽皮躺下,随后听到屋角传来水声。 今夜他睡哪里呢?她不安地想,在他们已经有过那么多次亲密的接触后,难道还要让他像前几个晚上那样坐一夜吗? 没等她想出答案,就见墙上晃动的影子在桌边落下,石桌上的灯被摄灭,屋里只有灶上木柴发出的火光。 知道他真的又要在凳子上坐一夜,云珊很不安。 她突然坐起来对他拍拍身边的炕。“来吧,到炕上来睡。” 黑鹰吃了一惊。他仔细打量她的表情,闪烁的火光中他看到的是无法漠视的邀约,也是温柔的诱惑,他如何能拒绝? 可是,他真的能吗? “你是说让我睡在你身边?”他小心地问,仿佛怕误解了她的意思伤害到她。 云珊没说话,只是红着脸点点头。 黑鹰心跳地站起来往她走去,可旋即又停住了,因为他知道如果接受了她的邀约躺到炕上,那他绝对不会只是睡觉那么简单,光是看着她诱人的红唇和他已经渴望过太多次的娇躯就足以摧毁他的自制! 他了解自己,与她待在一起越久,他的自制力就越差,他要如何让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更好一点呢? “珊儿,我不是登徒子,可也不是柳下惠。你真的要我上炕?”他声音粗嗄地提醒她,相信自己这富含警告意味的话能让她反悔。 “是的,我要你上炕好好睡觉。”云珊的反应大出他的意料,她展颜一笑,轻快且毫无戒心地说。“而且我也不会误认为你是。” “是什么?”面对她那双美丽纯洁的眼睛,他一向清晰的脑袋似乎不灵光了。 “登徒子、柳下惠啊。”云珊大笑,他迟钝的反应让她觉得很有趣。 在她的笑声中,黑鹰不再迟疑,他踢掉鞋大步跨上炕,将她抱在怀里,用力地亲吻她,将她的笑声和娇喘全都汲入口中。 她的红唇甜美醉人,无论怎么亲都亲不够,她的肌肤像绸缎一般柔软光滑,她身上的气息闻起来比清晨带露的花草更香。她的一切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只想与她融为一体。 他的热情立即传染给云珊,她毫不逊色地回应着他,并不认真地推他,嘴里嘟囔着。“你好多天没上炕睡觉,我是要你来好好睡觉的,你该做个柳下惠才对。” “在你面前,我永远做不了柳下惠!”他给她一个又一个深长而火热的吻,很快就夺走了她的呼吸和她的意识。 她放弃推阻的动作,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任他的唇为所欲为,在她身上点燃起无比炽热的火,任自己的情感随着他的激情浪涛攀上一个又一个高峰。 她深情而笨拙的回吻与抚摸像微风吹过单叶般轻柔,却带给他如山崩地裂般的震撼,她的每一个碰触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快乐,激起他久蛰心底的欲望,他情难自已地发出幸福的呻吟。 她的感觉,她的气味,她所有的一切都涌入了他的头脑,渗进了他的血液,以致他无法再考虑别的事情。除了要她,要全部的她! 亲吻与抚摸已经不能平息内心的渴望,他翻身覆盖着她,急于完全的得到她,可是一件硬物横亘在他们之间,云珊口中发出疼痛的低吟。 他霍然直起身,看到他忘记摘下的鹰头剑柄正抵着云珊的腹部。 他恼怒地摘下剑扔在一边,第一次痛恨起这把心爱的宝剑,耳边却听到噗哧的笑声。 回头一看,云珊正笑望着他,她的样子让他又是恼又是爱,却也清醒了。 她衣衫半解,满脸红晕地躺在那里,嘴唇因激情狂吻更显得红润饱满,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炕上,将她凝脂似的肌肤衬托得更加晶莹粉嫩,她的眼睛因为羞涩和喜悦而闪动着熠熠光彩,诱人的身体曲线在十遮半露中诱惑着他…… 他情不自禁地再次俯身,可是在看到她脖子下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有斑斑点点的红痕时,他停住了,想起那是他的杰作,不由感到自责和惭愧,他暗恼自己如此粗鲁和莽撞,竟失控到解开了她的衣服,弄伤了她的肌肤。 他帮她把衣服拉好,理顺她散乱的头发,拉过兽皮盖在她身上,然后平躺在她身边。她立刻怕冷似地靠近他,并将兽皮的另一半盖在他的身上。 黑鹰不敢动,怕自己又会像个急色鬼似地扑到她身上,撕下她的衣裳。 云珊仰着脸看他,纳闷他为何不再亲她?也不再抱她?弄不明白他的热情为何来的快去的也快,也弄不清自己为何这么喜欢与他亲近?过去她根本不可能允许男人动手碰她,可此刻,当他不再亲她、抱她时,她觉得空虚和寒冷。 她伸出手搭在他腰上,由于他是平躺着,因此她的手落在了他的腹部。 手下的肌肉猛然绷紧,她无声地笑了,知道他的热情还在,只不过被克制住了,这让她很想作弄他一番。 于是她移动手,从他的腹部缓缓移到他宽阔的胸膛,感觉到手下的肌肉越加紧绷,她的移动越加缓慢。 他闭眼躺着不敢动,她的抚摸带给他一波波的快乐,让他几乎呻吟出声,他知道她是在玩火,可他既不想阻止她,也不能鼓励她,只能忍受着,希望她的小手自行离去。可是她仿佛故意要挑战他的自制力,而她抚摸过的地方炽热难耐,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因她的靠近而兴奋不已。 “珊儿!”他终于无法再忍,翻转身将她压进怀里,惩罚似地吻住她。 她立即张开嘴迎上他,她喜欢他这样亲她、抱她,那让她觉得自己被珍爱着。 可是他很快就结束了这个动人心弦的吻,好在并没有放开她,而是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贴着她耳根说:“别再乱动了,如果你不想今夜就做我的新娘的话,就安静地睡觉吧。” 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温柔的拥抱和抚摸给了她极大的满足感,她果真安静地蜷缩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厚厚的云层挡住了阳光,寂静的谷中两条人影正飞速由山顶往谷底坠落。 水涵谷位于金山东北侧的峡谷中,这里曾是湖泊,经过数百年风蚀,逐渐形成干涸的河床地带,四面环山,景色相当独特。由于林中隐藏着大大小小数个清的沼泽,行人稍有不慎就会被吞陷而丧失性命,因此多年来这里极少人迹。 “迎风一面沙,顺水满山碧,这果真是大自然的杰作啊!”云珊站在一棵笔直的杨树下,看着半面青翠,半面土黄的山谷感叹地说。 “留心泥沙,脚尽量落在石头上。”紧跟在她身侧的黑鹰提醒她。 “这样幽暗闭塞的地方,真会有水仙洞吗?”她问。 虽然才是正午,但阴暗的天色让人已有日暮的感觉。 从清晨离开莫家石屋后他们就一路不停地飞奔。 如今,雨虽然还没下,但从湿热的空气中,她已经嗅到了雨水的味道。 “那就让我们去找出答案来!” 可是他们在谷中转了很久,也没看到任何类似“洞”的地方,就连水也没有。 “我们把整个山谷都搜遍了,怎么没有呢?”云珊看看眼前的树林,这里已经是峡谷的尽头,看来要在这里找到水仙洞是不可能了。 黑鹰没说话,但心里有跟她一样的忧虑。明天就是七煞到“水仙洞”取玉玺的日子,如果这里不是“水仙洞”,那他们该往何处去寻呢? 就在这时,憋了半天的雨点终于落下了,而且很快就连成了线,沙沙的雨声在这个窄小的峡谷中形成很大的回声。 “走,到树林里避避雨。”黑鹰拉着她到峡谷的最尽头,那里有许多高大遒劲的古树,粗壮的大树叶茂枝繁,确实是个避雨的好地方。 “幸好你很熟悉这里。”拍打着身上的雨滴,云珊庆幸地说。 “不,我并不熟悉。”黑鹰巡视着四周,回忆般地说:“三年前我追一个人来过这里,但也只到了林子外的沼泽地。” “是追逃犯吗?”云珊感兴趣地问。 “不,不是。”黑鹰刚硬的面上浮现笑容,语气转为平和。“那可是一次很辛苦的追击,如果不是泥沼困住了他,我绝对没办法抓住他。” 他的表情让云珊更好奇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朋友吗?” “对,从那以后,我们成了朋友。”黑鹰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身后的树干。“不行,雨越来越大了,我们再往里面点。” 他牵着云珊的手绕过大树,往山坡走,可树后是垂直的石壁。 云珊回握着他的大手,心想,他或许忘记了自己是个不需要特别照顾的女子,可是此刻,她却宁愿做个温顺的小女人,被他呵护宠爱的感觉还真不坏。 “那里应该可以避雨。”黑鹰指着石壁上离地数尺的一个小凹洞说。 “那就上去看看吧。”云珊立刻回应他。 两人轻松地跳上那个凹洞。这是个荒山石崖上时常可见的寻常小洞,比一张八仙桌面大不了多少,洞里还有一丛灌木占据了不少地方。 黑鹰毫不犹豫地拉住灌木想将它清除,没想到,才一用力灌木就像个盖子似地被掀开了,而“盖子”后竟是别有洞天:四面绝壁中镶嵌着一处小巧的楼台庭院! 只见一池清水与几蓬秀竹间,一道长廊连接着石洞与一幢精舍,房屋是当地最常见的石木建筑,屋宇作尖顶,中脊陡立,饰以脊兽,屋角翘起,如飞鸟展翅。走廊顶头的椽楣上刻写着三个让他们兴奋异常的大字“水仙洞”! “啊,找到了!”云珊猛地抱住黑鹰,在他脸上连亲几下,欢喜地叫着。“我们总算没有白跑!” 黑鹰立即被她的热情感染,紧紧搂抱着她,用嘴攫住了她到处乱飞的小嘴,给了她动人心魄的激情一吻,然后拉着她轻巧地跳落石头地面。 才落地,就见几点银光伴着“鼹飕飕”的锐响扑面而来,他俩机灵地闪过。未等看清,四个身穿玄色长衫的凶悍男女已经跃出走廊,挥动刀剑向他们劈来。 黑鹰、云珊最初以为是八煞先到了,可细看之下并不是,想来是八煞手下,虽说个个功夫不弱,但还不放在他们眼中,不过数招,就将其制伏,点了穴道放到屋后墙角,他们则往屋里走去。 推开半掩的红漆房门,他们屏息聆听,确定再无他人时,才进入查看。屋里摆设极尽奢华,厅堂横挂的匾额上“水仙洞”三个隶书再次吸引了他们。 “我们快动手吧,一定要先找到老淫贼的玉玺!”云珊说着就往右侧走。 一只大手抓住她。“你要去哪儿?” “房间太多,我们得分开搜查。” “不行,你不准单独行动!”黑鹰不放她走,进门后,他表面平静,其实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毕竟他们已深入虎穴,他绝对不能让她出意外。 云珊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几时成了要人照顾的小孩子了?” 黑鹰溺爱地捏捏她的脸。“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 云珊摇摇头,虽然被他呵护令她倍觉甜蜜,但此刻却不是她想要的。“喂,大哥,你知不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况且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她的话让他心里充满暖意,也知道她说的没错,是自己太在乎她。 于是他笑道:“是啊,谁敢忘记我的宝贝是大名鼎鼎的侠女白娇娃呢?好吧,你小心点,有事就叫我。” “知道了。”云珊答应着往右侧奔去,黑鹰则走向与她相反的地方。 第九章 稍后,当云珊毫无斩获地回到大厅,看到黑鹰正将一个身着灰衣,发须尽白、骨瘦如柴的老者放到屋角,便惊讶地问:“他是谁?” “不知道。在厨灶间发现的,本想放过他,谁知他竟忽然出手,我只得给他一掌让他安静。” “弄醒他吧,看他不似恶人,也许是这里的厨子下人,知道点什么。” 黑鹰摇头。“暂且不要。他武功不弱,虽然内力尽失,但招式磊落,此中必有蹊跷,等会儿我们带他离开此地再问,现在还是先找玉玺吧。” 然而接下来的搜索还是毫无进展,这里的房间虽然床幔被褥、家具装饰都很华丽,但却如同客栈房间般一目了然,可见这帮妖人终年奔波,没空享受。 “这里一定有密室,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呢?”云珊揣测着。“可是墙壁和屋角我们都查过,并没有空心壁啊。” “密室?空心壁?”黑鹰被她的话提醒,忽然拉起她往灶间跑。 云珊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后,可转眼之间,她难以置信地看到,他果真在碗柜后面找到了足有半间房屋大的密室,里面一排排的架子上放置着不少罕见的兵器和制作精致的匣子。 “看,那一定就是!”当看到一个镶金边的暗色匣子上阴刻着一个“天”字时,她惊喜地跃起,但还是慢了一步,匣子落在黑鹰手中。 这里光线太暗,两人离开密室走到厨房窗前。 黑鹰小心地将这个紫檀木制成的匣盖拉开,里面最先出现的是一块洁白的丝绸,其后是一块明黄色丝绸包里着的小小的东西。 “天啊,它真美!”云珊惊叹,看着一块洁白的玉石出现在黄色丝绸上。 的确,这是一块用完整的和阗软玉精心切割镌刻而成的玉玺。和阗玉质地细腻,滑如凝脂,精光内蕴,脉理紧密,是难得的宝玉,因此常被人传为天神佩物。 黑鹰用手掌托起玉玺,它高、宽、厚约各五寸,印柄是两个颠倒反向的龙头,四只龙爪紧紧抓住玉玺。四面篆刻阳文“天授之保”四个大字。方形印座浮雕二龙首尾相环,中间刻有“王者天下”字样。 “你用手指弹它试试。”黑鹰对云珊说。 她如言轻轻一弹,玉玺立刻发出纯净怡人的清亮之声,并闪动着美妙的流光。 “啊,好美的声音,好特别的光泽,难怪老淫贼和回纥可汗都想要它。”云珊赞赏着这只精美无比的玉玺。 忽然,黑鹰将玉玺盖住,拉着云珊跃离窗边。 几乎同时,门前晃过两条身影,窗户仿佛被柔风吹开,一个女人伴着幽幽的声音破窗而入,站立在他们面前。“世人都想要它!” 定睛看时,他俩大吃一惊,眼前的女人竟是古台神庙内暗中见过一面的水煞!门口站立的则是曾败给黑鹰的云煞和雷煞。 “三日了吗?”看到他们,云珊一时恍惚,下意识地问。 她的声音不大,但室内都是武功好手,自然能听得分明。 雷煞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心头发痒,大笑道:“白娇娃,咱们的三日即二日,二日即一日,一日即今日,知道吗?” 原来如此,狡猾的八煞!幸好他们来得早!云珊暗道。 水煞冷酷地说:“不管你们从何而知我等的三日之约,速将玉玺归还!” “窃贼也敢大言不惭!”黑鹰冷哼一声,并将玉玺收入匣中放进怀里。 见他如此,水煞脸色骤变,威胁道:“黑鹰,你道我的水仙洞是你要来则来,要去即去的吗?如今若不归还玉玺,就休想活着离开!” 见她声色俱厉,想起师傅的宝剑就在这妖女身上,云珊不由恨由心生,厉声喝道:“水煞,说到归还,你不觉得该先归还被你们窃去的赤霄宝剑吗?” 雷煞见她气怒之下红晕染面,愈发美丽动人,当即探手向她,嘴里还叫嚷着。“水姑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擒下!” 云珊怒发一剑,但黑鹰动作比她更快,雷煞的“擒下”二字才落音,他已经以迅捷无比的方式出手。过去他因念及玉玺尚未着落而只想抓活口,打斗中并未曾使出绝招,如今玉玺在手,又深知他与云珊今日深居虎穴,敌我悬殊,要想全身而退,必须速战速决,因此出手毫不留情,而云珊锋利的剑刀也紧随其刚猛的拳风刺入对方心脏。 色迷心窍的雷煞在他两人前后攻击下,甚至来不及反抗就翘了辫子。 水煞、云煞见黑鹰无情的拳风相随袭来,均仓惶地往屋外逃窜。 黑鹰与云珊追至大厅,见房门大开,外面的雨已停了,厚厚的云层里出现了淡淡的日影。而厅内不仅有水、云二煞,还多了气势汹汹的电煞和风煞。 “不怕死的东西,居然跑到咱们的地盘撒野来了?”风煞看到云珊,不由想起断袖伤腕之辱,复仇心起,平展双臂,顿时巨大的双袖如鼓动的风帆张开,向云珊罩来。 对她早有防范的黑鹰立刻跃起,双拳齐发,往她胸前击去。 那妖妇猝不及防,被含雷霆万钧之力的拳风打得往后翻滚而去,猛地撞在廊柱上,再跌落地面后便寂然不动了。 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从未见过黑鹰真功夫的其他几煞均感大骇。 就在这时,几具尸体蓦地飞落厅内,五短身材的火煞手提染血的长刀站在门口。 黑鹰一看到那两人身上的静塞军制服,面色一变,立刻走过去翻看尸身。 见死者中没有郝干佑,他略感宽心。 云珊却在看到火煞手中的长刀时,忽然过来用手拨开死者的衣襟,露出了死者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是个碗口大的血洞! “是你!”她猛地起身,用剑指着火煞。“原来杀死我氓山叔叔的人是你!” 黑鹰的双眼依然盯着眼前令人惨不忍睹的伤口上,这瞬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同样的伤口,同样的情景,他眼前可怕的血洞幻化成十年来一直纠缠着他的梦魇。 “是你杀了他们?”他缓缓起身,目光由伤口转向火煞,面庞冷硬得犹如岩石一般。 他看似很平静,然而站在他身边的云珊和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在冷静的表相下,火山般的怒气正在他的四肢百骸积众,愤怒的岩浆正在压抑的山口奔涌狂啸,因为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灼热的狂焰。 “是我。”火煞随意地在门框上擦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 “还有人像你这样杀人的吗?无论老少,不留活命?!”他字字凌厉地问。 “天下唯我的剜心刀能一刀取命!”杀人狂魔得意地挥舞他手中的刀。 “‘剜心刀’!十年了!”黑鹰表情未变,但他的眼睛变得血红,握剑的指关节一片青白。 他瞬间爆发的力量和肃杀之气让云珊明白,火煞也正是他十年来餐风宿露、四处奔波苦苦追寻的杀父仇人,于是她暂时忘记了氓山叔叔的仇,转而注视着他。这是第一次,她看到了他可怕的一面。 他“唰”地一声抽出鹰头剑。“来吧,那就让我领教你的剜心刀!” 他低沉的声音和冷峻的表情让人喘不过气,要提醒他冷静是不可能的,云珊唯一能做的是紧握着剑,防备地守护在他身侧。 “来啊,早闻黑鹰大名,今天你不找我,剜心刀也会找上你!”嗜杀的火煞双手一张,招呼着其余几煞向黑鹰和云珊攻来。 黑鹰不说话,挥剑迎上,两人立即缠斗在一起。 云珊惊觉云煞正暗中扬掌想偷袭黑鹰,便一剑向她剌去,此时电煞也一抖催魂剑杀向云珊,水煞则扑向黑鹰。 当见电煞的软剑由正面攻来时,云珊腾空跃起反踢,令他前扑之势难收,手中利剑深深埋进了云珊身后的云煞胸口。 云煞瞪眼惨叫一声,在电煞的鬼哭狼嚎中断气而亡。 电煞疯了般号叫着向云珊扑来,云珊却对他虚晃一招便闪了开去。因为她看到火煞长长的剜心刀和水煞鬼魅般的双刀正危险地将黑鹰困住,她必须去帮助他! 跃入他们的战圈,她挥剑挑开火煞的剜心刀,立刻被其贯穿刀锋的内力震退数步,而黑鹰却利用她挑开剜心刀时一剑逼退水煞,迅即回剑火煞。 鹰头剑与剜心刀狭路相逢,直刺对方心窝,黑鹰的剑虽略短,但速度更快。 电光石火间,云珊已绕至火煞身后,一剑刺入他后心。 帛革撕裂声响起,云珊与黑鹰的剑先后刺入火煞心脏,而火煞的剑尖只堪堪刺破黑鹰胸前衣襟。 “你!你们……”火煞难以置信地鼓着充血的眼睛。 忽然,大厅的门窗无风而动,外面传来打斗声。黑鹰与云珊同时收剑,恶魔颓然倒地。 “二哥!”水煞、电煞闻声跃出了大厅。 黑鹰看向云珊,她也正望着他,但还来不及说话就感到一股冷冽的寒气逼身。 “双剑合璧,克制强敌。”就在他们举步出门时,屋角传来混浊的声音。 回头一看,竟见先前被黑鹰放在屋角的老者已经清醒,正倚着墙脚打坐。 “你说什么?”黑鹰问,惊讶他并非聋哑。 那老者不理他,只是看着云珊。“你可是天山老人的传人?” 云珊一愣,但仍礼貌地问:“老丈因何得知?” “流云步。”外头传来叫骂打斗声,老者忙说:“我是祁山老翁。” “医神!你就是医神?可你怎么会在这儿?”云珊惊讶地问。 “是的。”老者目光黯淡,愧疚地说:“我与天山老人是多年至交,多年前被八煞用计骗来,妖术之下失了心智,无意中被他们套得赤霄宝剑之事,后得知老友因此遇难,自愧罪孽深重……” “坏我事者亡!” 门外传来月煞冷酷的声音,黑鹰立刻奔出门,云珊也紧跟在他身后。 骤雨初停,阳光照耀下的庭院却寒气逼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面色苍白、身躯僵硬的静塞军士兵,郝干佑也浑身带血地倒在走廊内。电煞正坐在一边调息,而那些龚易洲派来的捕快们正与月煞和水煞恶斗。 “干佑!”他急忙过去扶起郝干佑。 “我没事……好厉害的武功!”他看了眼电煞,无力地说。 “住手!”看到又有两个捕快僵硬的死去,黑鹰发出怒吼,他怒视月煞。“坏你事的人在此,与他人无关!” 月煞瞪着黑鹰,似乎想衡量他的能力,随即毫无预警地朝他发出一掌。 早知道八煞个个阴险狡诈,黑鹰从未放松戒备,因此当那寒冷至极的掌风袭来时,他迅疾跃起避过这致命一击。 云珊跟来大声提醒他。“快,我俩双剑合壁!” 黑鹰立即会意这正是祁山老翁的意思,要他们台两人之力克制强手,于是他立刻呼应她。合他两人之功的剑气与月煞的掌力相击,一时之间竹摇水荡,泥石飞扬。月煞脚下不稳,俊退了一大步。 黑鹰和云珊机敏过人,云珊更带着为师复仇的信念使出全力,于是抓住这间不容发的机会再发一剑。锐利的剑气不仅破了不可一世的冰魄寒掌,还让自负的老贼口溢鲜血,踉舱后退,抚胸急促喘息。 见月煞负伤,水煞和电煞知道这是背水一战,忽然发难,猛烈地砍杀围堵他们的士兵。 看到电煞的剑正指向站立不稳的郝干佑,黑鹰立刻赶去相助,云珊则继续追击月煞,发誓要替师报仇。 月煞虽负重伤,但他内力雄厚,见云珊舞剑跃来,当即运气于掌。可他低估了流云步的速度,未等他的掌力击出,云珊的剑芒已刺入他的心窝。 “贱丫头,我要你死!”他口中喷出一大口血,但仍勉强发力打向云珊。 “珊儿!”听到他的狂叫,黑鹰心神一颤,却见灰影一晃,有人挡在云珊身前,在千钧一发之际为她承接了大部分的掌力。 月煞的全力一击非同小可,虽有人挡去部分掌力,但云珊仍身受重创,倒地不起。 “师姐!”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中,一个火焰般的娇小身影由天而降抱住了倒地的云珊,同时另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也接替了黑鹰,挡住水煞和电煞的攻势。 “飞狐,怎么是你?”黑鹰惊诧地看着来人,但不等他回答就心急如焚的赶至云珊身边。 看到她脸色如纸,气若游丝,他心痛如绞,双目皆赤。怒火狂炽中他鹰头剑一 扬,将瘫靠在廊柱上喘息的月煞胸膛戳出了一个血窟窿,那老魔头七窍流血,可还 猖狂大笑。“双剑合壁破了,我冰魄寒掌天下无敌!哈哈哈……” 他疯狂的笑着,仰头倒下,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珊儿!”黑鹰想从红衣女孩手中抱回浑身冰冷的云珊,可是那女孩又哭又喊的不肯放手。 从她的呼喊中,他知道她正是云珊挂念多日的师妹,便不再强求,俯身扶起躺在云珊身边、替她挡下大半掌力的祁山老翁。 “彤儿……”云珊低声呼喊抱着她痛哭的红衣女孩。“我……替师傅……氓山叔叔报仇了……” “师姐,是我不好,我来迟了……”云彤哭泣不已,恨自己为何慢了一步。 “她……赤霄剑!”云珊抓着她,转向恶斗中的水煞,身上的寒气让她无法控制地颤抖。“在她那儿……” 云彤连连点头,云珊黯淡的目光从师妹脸上栘向黑鹰,一直注视着她的黑鹰立刻靠近她。 从心底向外扩散的寒气让她不停地哆嗦,她知道自己要死了,有好多的话想告诉他,可是她无法说出任何完整的句子,无助和不舍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里流出。“剑……剑……” 云彤哭着将她交给黑鹰。“师姐,你放心,我一定夺回师傅的宝剑!” 云珊没有表示,但黑鹰知道,她不是在说剑,而是在喊他的名字。 他抱起她,用手扣着她的穴道,渴望将自己的内力输给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就像前几天他做过的那样。可是她的脉象极其微弱,没法接受他的热力。 面对飞狐和云彤的凌厉攻势,狡猾的水煞和电煞无心恋战,不约而同地往外逃去。 飞狐抓住想要追去的云彤。“他们跑不远的,先看看你师姐!” 回到云珊身边,云彤伏在师姐身边,飞狐扶起身躯冰冷的灰衣老者。 “给她……”老人颤抖地张开手,手里有一个药瓶。“解寒毒……可保……十日……”他的话引起了黑鹰的注意,他接过老人手中的药瓶。“再服……雪莲……花……” 飞狐以掌度气支撑着他,惊讶地问:“老丈可是医神祁山老翁?” “正是。”老人嘴唇哆嗦无语,黑鹰代他回答,并将药瓶打开,里面共有三粒蜡封的药丸,他捏开一粒,将晶莹剔透的药丸塞进云珊口中,再取一粒喂老人。 可失去知觉的云珊含着药丸不能吞咽,黑鹰俯在她唇上助她将药丸送下咽喉。坐在师姐身边流泪的云彤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丝毫没有犹豫的动作。 祁山老翁在飞狐源源不断的内力支撑下,又吞服了灵药,渐渐止住了颤抖,气息微弱地说:“冰魄寒掌王阴至寒,灵药入口,化于腑脏,行功奇经八脉,可保命三日,三日内必连服开花雪莲,百日方可……”然后他的身子一挺,变得既寒冷又僵硬。 飞狐再次催功,黑鹰也伸出一指速点他左胸大穴,哀求道:“老丈,谢谢你今日挺身相助,求你不要死,帮我救她!”抱着越来越凉的身躯,他心碎神伤。 老人哆嗦着道:“我命、该赎……罪,雪、莲可救……” 至此,老人呼出最后一口冰冷的气,闭上了眼睛。 “飞狐,求你两件事。”看着已然长逝的老人,黑鹰心头也宛如冰雪凝结。 “说吧。” “替我向云珊将他葬了,不管他做过什么,今天是他救了云珊。” “好。” “还有,”黑鹰注视着睁着眼睛看着他的云珊,那曾经充满灵气的双瞳不再闪动光芒,只有无尽的挂念。“好好照顾云彤。” “我会!”回答虽然简单,但黑鹰知道那是男子汉的誓言,云珊也在听到这个答覆后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师姐!我要跟师姐在一起!”云彤哭泣着想抓住师姐,但黑鹰没让她如愿。 他抱着云珊退开。“你师姐没做完的事,你得完成。此刻水煞正带着赤霄剑前往沙洲,你想让你师傅的宝剑落入回纥可汗之手吗?” “不……可是我要我师姐……”虽然知道他的话没错,可是看着师姐毫无生气地躺在他怀里,云彤心里只有悲哀。 飞狐及时将伤心欲绝的云彤揽住,轻声安慰着她。 黑鹰则转向走廊边的郝干佑,取出怀中的天王玉玺和龚易洲的金牌递给他,再看看那几个受了伤的北庭都护府捕快说:“打开看看吧,这就是天王玉玺。” 等他们看过后,他又对郝干佑说:“请代我交给北庭龚大人,并转告安东府李大人,恕我不辞而别了!”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抱着云珊跃上石洞,消失在众人眼前。 两日后的夜晚,天山北侧的鹏翅峰雪线附近,一道矫健的身影在陡峭积雪的石缝岩壁上腾跃,映雪的月光将他身后篓子里的花朵照得更加清丽脱俗,那多办玉白色的苞片包着紫色的花蕊,茎上有翡翠似长圆叶片的花朵正是珍贵的雪莲花。 当确定篓子已经装了足够的花朵后,他跳下山崖,飞奔向密林中的一间木屋。 虽然时节还是秋末,可此地已是天寒地冻的冰雪世界。 走进烧着地炉火炕的温暖小屋,他迅速将门关紧扣上,放下篓子走到炕边,看到厚厚棉被下的身子寂然无声时,心里一紧。 “珊儿?”他俯身将嘴贴在她的唇边,感觉到她轻微的呼吸后才略微安心。 出门找雪莲前,他将最后一粒药丸喂了她,现在他得尽快让她喝下雪莲汤! 他走到灶边洗锅加水,再往炉膛里添柴,然后取出刚摘来的雪莲花。他很欣喜采到了正开花的雪莲,因为开花时采收的雪莲最具祛寒除阴的功效。 等汤药熬好后,他倒入碗内,端上了炕,放在炕桌上。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她的手,想将她从昏睡中唤醒,可臼疋她没有反应。他发现即使给她盖了很厚的棉被,屋子里、炕上也很暖和,可她还是浑身冰凉。 他坐上炕,将她抱起来靠在肩上,一手绕过她的颈子轻捏着她下巴,一手举着小勺,一点一点地把汤药喂进她的嘴里,虽然她意识不清,但在他的巧劲下还是顺从地张开嘴,慢慢地吞咽着。 等汤药喂完放下碗后,他已满头大汗,但却满心欢喜,因为云珊缓缓张开了眼睛,尽管目光飘渺,但她的视线一直与他的相连。 “珊儿,你感觉怎样?”他轻捏她的手,她没有反应,只是看着他。 他知道不能急,他小心地把她放回炕上。摸摸她的脉搏,虚弱但平稳。 “珊儿,”他俯下身解开她腰上衣带,再亲亲她因为暍药而有点暖意的嘴唇和茫然的眼睛,希望能唤回她的意识,进而明白他要说的话和做的事。“我要解开你的衣裳。不是要轻薄你,只是想察看你的伤。” 他很不放心她的伤,从离开水仙洞后他抱着她赶了两日的路,今天傍晚才到了这里,之后又忙着生火替她保暖和找雪莲,所以一直还没时间查看她的伤。 他对她微笑,可是她只是看着他,仍然没有反应。 他继续解开她的衣衫,外衣、中衣、亵衣……她晶莹的肌肤以让人无法抗拒的 魅力撞击着他的心,力道之强远远超过他的预期。抚摸她似乎是那么的自然且正当 的事,他的手自有主张地轻抚上她冰凉的身躯,沿着那美妙的曲线游动,并无法自 持地颤抖,直到一声低吟唤醒了他。 “痛。”云珊细细地呻吟,伸手想摸她的胸口,却无法举起手。 “我真混帐!”黑鹰暗骂自己,赶紧收敛心神,拨亮炕桌上的油灯,这才注意到她左侧胸房至小腹的暗紫色瘀伤,并心惊地想,如果不是祁山老翁挡住了冰魄寒掌大部分的掌力,她绝对已经香消玉殒。 想到那个可能,他的心划过尖锐的痛楚,他不能失去她,永远都不能! 他取来雪莲花的茎叶,用压出的汁液涂抹她的伤处。当他的手指抚摸过她的身体时,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眼睛和大脑,只让自己的感觉专注在瘀伤和她的疼痛上。 抹完药汁,他再将翡翠似的茎叶覆盖在她的伤处,用布条包扎起来,随后替她将衣服穿好,而云珊在他做这些事时又睡着了。 以后几天,她时醒时睡,大部分时间都不清醒。黑鹰每天细心地照顾着她,熬雪莲汤喂她,用雪莲的茎和叶替她疗伤。她胸前的瘀伤慢慢好转,可是她依然意识迷茫,身躯冰凉。 “你瘦了。”这天,当他再次解开她的衣服为她换药时,她开口了。声音小得如同微风拂过,黑鹰却听得清楚,并欣喜若狂。 “你醒了?!还痛吗?”他轻抚她的身子,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不。”她微微摇头。“你很担心。” 他诚实地回答。“是的,我很担心。都十日了,你一直不醒,虽然祁山老翁告诉了我们治疗的方法,但毕竟我以前没有见过冰魄寒掌的厉害。” 云珊想安慰他,可是忽然一阵凛冽的寒气似利剑般穿透了她的心,令她哆嗦得没法开口。 她身上骤升的寒气和遽变的脸色让黑鹰不由自主地抱紧她,像几天来一样,当她寒冷哆嗦时他就把她贴抱在自己胸口,将自己的热气传给她。 可她还是直打颤,他一时束手无策,想起祁山老翁的话:灵药入口,得运气行功于奇经八脉。前几日因她不甚清醒,他一直没做,也许他该试试。 思及此,他立刻盘腿而坐,抱她跨坐在腿上,与自己胸口相贴,再以双手压在她背上的灵台、命门二穴,将真气从双掌掌心送入她体内。已经有意识的云珊自动地呼吸吐纳接受他的真气。霎时,充沛的阳刚之气遍走她全身四肢百骸。渐渐地,她不再直打哆嗦,他们两人都被腾腾白雾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云珊轻柔地说:“收功吧,我好多了。” 他如言缓缓收功,将她微微拉开仔细端详,发现她的脸色果真不再那么苍白,心头方感宽慰。 云珊也看着他,火光在他的眼里跳跃,伴着一种担忧和绝望,也有着让她的心再次有力跳动的激情,那种激情唤醒了她蒙眬的意识。她脸红了,并在意识到什么时想拉起衣服盖住自己裸露的身子,但被他温柔地阻止了。 “不要,不要在我面前遮住你自己。”他拉开她的手,不断亲吻着她的面颊、耳朵和颈部。“我已经照顾你很多天了,以后我每天还要继续这样做,还要帮你净身、替你穿衣,所以你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虚弱地扫视四周,茫然地问。 “我们的家。” “家!”云珊渴望地叹息,她的头无力又温顺地靠在他肩上,像这样被他贴胸抱着,她觉得暖和,也更有生命力。可是她不会忘记自己是被谁打伤的,她记得师傅的死,也没忘记水仙洞那些僵硬的尸体。 “可惜我要死了。”她无声地说,但黑鹰从她的眼神和唇语中听懂了。 “不会,你不会死,我们有雪莲花,一定能清除你身上的冰魄寒毒!”他发誓般地说:“我要你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家人?孩子?”云珊像做梦似地重复着他的话,她想抬起头来看他是不是认真的,可是羞涩让她的头重如千斤,抬不起来。 “是的。”他抱紧她。“我爱你,我要你嫁给我,而你只能说好。” 云珊在他的肩头微笑,他还是一如从前那般霸道,可是却不再让她生气。 听不到她的回答,黑鹰急忙侧脸看她。“珊儿?” 她将带着微笑的脸藏进他的颈窝,吐气如兰地说:“从第一次见面起,我的一切就被你安排好了,如今我还有选择吗?” “没有,你没有选择!”霸气的宣示带着让人动心的温柔。 “那么,我嫁给你。”看似无奈的话语却有着甜蜜的顺从。 “是因为我的安排吗?”他语似迟疑。 “是因为我也爱你!” 她的每一个字说得如同蚊吟,可听在黑鹰耳朵里都是天籁之音。 他欣喜地托起她的脸,亲吻她因为害羞与快乐而嫣红的双颊和唇办,深情地说:“我爱你,你要活很久很久,让我爱你爱个够。” 她点头,羞涩地把脸埋进他怀里。而他则轻笑着抱她躺下。 “会冷……”她抗议。 他炽热的吻将她虚弱的抗议吞没。“不会,有我,你永远不会再寒冷。” 果真,她不再觉得冷,在他的怀里,她感觉到无比的温暖和幸福。 尾声 漫长的冬季终于结束了,尽管雪岭依然白雪皑皑,大漠依旧寂寞荒芜,可是山道里却有一株神奇的红花在移动,并带着串串笑语给天地添了笔浓浓春色。 “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红花发出娇瞋。原来那不是红花,而是一个头戴红色绣花新娘帽、身穿洁白雪豹斗篷的小娘子被她的郎君抱着在山峦间奔跑。 “不行,你不能走,”面对她的撒娇,她的夫君毫不妥协。 “你干嘛总是这么霸道?” “我就是!”他的夫君丝毫不否认她的指控,并很乐意立即表现他的霸道—— 俯身用力亲吻她多话的嘴,惹得她连声的叫和咯咯的笑。 “我喜欢你给我买的帽子!”等笑声微歇,她笑着扶正头上的帽子。 “我喜欢你!”他立刻回应,现在的他已经很习惯与爱妻的嬉戏调笑。 “我也喜欢你!”她不甘示弱地回答,立刻得到他以亲昵动作给予的奖励。 她轻拉他的耳朵。“剑锋,刚才那个庙姑说我们是天赐良缘,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本来就是天赐良缘!”萧剑锋快乐地回答她,很高兴自己总算哄着她跟他在山外那间庙里拜了天地,烧香祭了祖先。 “那么你会一直对我像现在这样好?”她的问题换来一阵狂吻和严厉的训斥。 “会!我会一直对你好,比现在更好。对这件事,你永远不许有怀疑!” 云珊开心又遗憾地说:“可是我的武功没了。” “武功没了,我更喜欢!” “为什么?” “那样我才能时时抱着你,不再害怕你的流云步把我甩了。” “傻瓜,哪有人愿意抱着人爬山过河的?” “我,我就愿意一辈子抱着你爬山过河!” “你可以像以前那样带着我跑。” “不要!” “那我就累死你!”云珊故作赌气地用双臂吊在他脖子上用力压他。 可她的夫君毫无悔意,还深以为乐地鼓励她。“这才对嘛,再用点力!” “你真顽固。”她抱怨。 “所以说,你就乖乖地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像五个多月来的每次争执一样,她放弃了,靠在他温暖的怀里,看着他抱她越过广阔的荒原进入山麓,踏着积雪未消的小道攀登险峻的山峰。因为路险,他们不能骑马,但他会不时地停下确定她的舒适与温暖。 有这样温柔体贴的夫君,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现在,她唯一挂念的就是音讯全无的师妹,不过夫君很自信地保证,他知道她的师妹在什么地方,等她身子好些时,他一定带她去见师妹。她相信他能,因此她期待着自己与师妹相逢的日子。 “好了,到家啦!” 终于,积雪的山峰下,莽莽林海中出现了她熟悉的木屋,那是她与他生活了五个多月的家。 黑鹰笑吟吟地将她抱进门。这是他很多年前亲手盖的木屋,曾经是他漂泊生活中的一个寂寞驿站,如今因为有她,这里已经成为他最向往的温柔乡。 他抱她进了屋,将她放在铺了被褥的炕上,命令道:“坐好!” 云珊微笑不语,但很听话地坐着。 在他烧炕时,她将炕头的窗板撑起,带着寒意的新鲜空气伴着斜阳涌进屋内。“关上窗,小心冷着。” “不冷。”云珊坚持,看着他放下身后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今天在镇上买的东西,那里除了女人需要的小东西外,还有很漂亮的新衣。 “快点,珊儿,把窗户关上,我得给你换新衣。” “到家了,换什么新衣?” “今天你是新娘,就得穿新衣。”他将手中的那叠丝绸织物放在炕上伸手拉她,可是她机灵地往炕里缩去,让他抓了个空,扑倒在炕上。 见他扑在炕上,云珊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惊动了栖息在屋檐下的小鸟。 听到她的笑声,黑鹰满心喜悦,他干脆蹬了鞋子上炕,飞快地将他的小妻子抓住。 “我告诉过你的,你跑不了。”他笑着拉她的衣带,可在感觉到窗外吹来的凉风时,又住了手。 “脱啊,干嘛停下?”云珊调皮地对他眨眼睛,让他顿时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哪怕日日相对,他还是看不够她。无论是她被寒掌折磨得奄奄一息时,还是此刻的健康红润,她的美丽总是撼动着他的心弦。 云珊从她夫君闪亮的黑瞳里看到了深情,她主动靠近他,用微凉的唇去碰触他温暖的面颊,低声说:“谢谢你当初没让我跑掉。” 这个充满感激和爱的碰触立刻得到了炽热如烈火、绚烂如晚霞的回应。 “谢谢你跑不掉!”他亲吻着她的唇办喃喃地说。 他童椎的说法让云珊笑着把头往后仰,他的唇顺着她细致的颈项游移到松开的襟口。 “剑锋,我喜欢你亲我。”她喘息地抱紧他。“我喜欢在阳光下抱着你。” “很好,因为我也喜欢亲你,喜欢在阳光下抱你。”他温柔地吻她。 他们拥抱着彼此,呢喃着甜蜜的爱语,暖暖的夕阳光辉从小窗跃入覆盖了他们,与他们爱的火焰共同燃烧。 “剑锋,我们真的成亲了?”她在他唇边问。 “是的,我们今天!!现在成亲了!” 她用她的面颊轻轻摩擦着他光滑有力的胸膛,激情万分地说:“剑锋,我原来就是你的!” “是的,你原来就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他抬起头,在熊熊火光中用充满爱的眼神注视着她。 而后,他俯身,她仰脸,他们的唇办相接,用一个甜蜜的吻,承诺了彼此生生世世不变的爱! \ ◎编注: 1。欲知黑鹰的过去以及叶儿与易水寒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裙子506《春色无边》之二——“烈女小爱婢”。 2。想知道天真活泼的云彤是怎么被飞狐掳获芳心的吗?请期待笔甄最新力作,《锁情花嫁》之二——“飞狐的陷阱”。 后记与梦同行 谨以此文献给所有开心我、鼓励我的亲爱的朋友们! 喜爱我的人说我是梦的精灵。 讨厌我的人说我是梦游患者。 命理大师说我是只要有呼吸,睁着眼睛也会做梦的人。 是的,我承认所有的说法都对。 我生活在梦里,靠梦延续着美丽和真诚,透过梦看待现实人生。 这样的个性也许是天生,也许是遗传。 因为我有一个非常会做梦的老爸,是他将无数个美梦根植在我的血液中。 从有记忆那天起,我就没有离开过梦想;从四岁开始寻找彩虹起,我就逐梦成长, 不曾中断…… 有梦真好!这是我长久以来的深切体会。 美丽的梦虽然有时会让我的言行脱离实际,显得幼稚而不合时宜,但是却总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希望,让我变得坚强和乐观,耐心和宽容。 我常常对自己说:你是人类中的异数,因为你总活在梦里。 可是,现实中的人形形色色,多我这样一种异数有何不可呢?那么多世故成熟的人中,多我一个幼稚愚昧的人有何关系?所以我放纵自己梦游。 因为有美梦相伴,我总是笑语朗朗,生活中的那些丑恶面会让很多人沮丧,而我常常能用美梦化解心中的郁闷,用美梦勾画符合人意的未来,于是眼前的困扰成为暂时,美好的明天就是永恒。也因此给自己创造了好心情,给周围的人们带来一个好气氛。 因为有梦想,我能开心地过每一天,哪怕那是一个乏善可陈的日子,用快乐的眼睛去看待,那也是一个难忘的时光。 我一直很欣赏这句话:痛,并快乐着! 痛,因为现实的冷酷;快乐,因为梦想的美丽和期待美丽降临的心情。 心犹在,梦就在;梦不在,心何存?从某种意义上讲,梦是我不断寻求自身价值的动力,是我克服逆境战胜自我的牵引力。 可是,二00七年二月二日,一个对许许多多的人来说极其平凡的日子,对我来说则是几近毁灭的一天,一场天外横祸让我的所有梦想中断! 在疼痛封锁了所有感觉神经的日子里,美丽的彩色梦想不再出现,我似乎坠入了生命的黑洞。 就是在那一时刻,当疼痛主串意识,噩梦笼罩黑夜时,我才真正明白我是为梦而生,为梦而活的人,没有了梦——美丽快乐的梦,我的人生毫无意义! “黑鹰”和“云珊”,一对外冷内热,爱恨相缠的情侣,他们是我完成了一半的梦,是无数个瑰丽动人的爱情故事中的一段插曲,是我许许多多美梦中最甜美深情的旋律!可是,当从车轮边缘捡回一条命来后,我却发现他们消失了。 我苦苦搜索着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看不到他们的模样,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我消沉、颓唐、失意,甚至渴望化作车轮下的一缕魂!没有了梦,我的故事难以继续!没有了梦,我的感情恰如死海! 面对空白的scr,我大脑一片沉寂;看着已经完成的那一半稿子,我感觉不到心跳;面对熟悉的键盘,我只有无边无际的迷惘和厌倦…… 我绝望了,就是在身体最痛最残的时候,我也没有像这样绝望! 那一刻,我别无所想,唯此一念:上帝,如果要让我活着,就还我灵感!还我梦想!还我写作的欲望! 上帝没有回应,梦想一去不返,我该怎么办? 日子一天天流逝,时间没有因我的痛苦绝望而停摆。我在放弃与坚持中挣扎,在伤痛与责任中寻找,而在这一切过程中,我要感谢大家! 出版社在我最绝望的时候送来及时的安慰,读者们在我最痛苦的时候致以真诚的问候,朋友们一声声的鼓励加油让我难以放弃…… 你们是我的上帝!是你们让我振作,是你们帮助我克服了许许多多的困难重新面对电脑,摸索着键盘完成这个艰难的梦。 如今,冷峻的黑鹰与美丽的云珊终于与大家见面,这是我用一只手敲击键盘完成的作品,是在大家的鼓励下尽力寻回的一段梦。 毫无疑问,这个故事有很多缺陷,但却有着里程碑似的意义,因为它完成在我无梦、无心的茫然日子里。如今我还在继续寻找失去的热情和梦想,但我仍要怀着无尽的感激之情,谢谢大家,并请继续期待我今后的作品。 相信在大家的关注下,我会重新激荡起写作的热情,灵感也会源源不断地被找回,尽管此刻我的身体依然不尽如人意,但我的心已在复原,我将努力找回失去的一切,与梦同行。 再次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