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躲猫猫》 第一章 新娘子很漂亮,打薄的短发染成酒红色,戴着一顶小帽似的头纱,水钻流苏半掩着粉色面容,俏皮中不失靓丽,又带着三分端庄。 郑士衷欣慰地望着佳人。「唉,小媛也嫁了,这是我今年嫁出去的第十二个干妹妹啦!」说话间不忘桃花眼乱飘,让席间三位女客人看得不禁脸红。 柳慑屈肘一撞他胸口。「参加喜宴的都是小媛的朋友或亲人,你在这里乱放电,当心小媛剥你皮。」一句话中夹了三个哈欠。 「我哪有?」一副委屈样。 「看看位子上三个女孩,都快被你电昏了,你敢说没有?」柳慑继续打哈欠。 郑士衷左看、右看,然后低头闭眼。长得帅不是他的错,再加上他有对桃花眼,明明就无意,但就是有有心人为他坠入情网。 今年三十六岁的他,对这种情形已经很习惯,自有他的一套应付手段,对于年长于他的女性就拜做干姊姊,年幼者认为干妹妹;男生嘛,就是干哥、干弟喽! 今天的新娘袁媛也是他的干妹妹之一,两人维持了三年的友谊,就在他以为他们将如此纠缠不清到永远时,她却在迈入三十大关的前一刻,踏进礼堂。 要说不惊讶是假的,之前没听说袁媛有谈恋爱啊!怎么突然就发了喜帖?但他也很开心,他无法爱她,也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所以今天他就做个死人吧!万万不能在袁媛的婚礼上惹祸。 垂眸闭眼的同时,他开始念南无阿弥陀佛,最好能让同桌的三位女客听见,相信他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只差剃度而已;是不涉情爱的「南无阿弥陀佛」。 「喂,不对劲。」柳慑又撞他的胸。 「我又哪里不对了?」 「不是你,是……」柳慑来不及说完。 「贱女人!」一名小腹微凸的孕妇从包厢大门一路飙到主桌位置,两手搭住桌面,用力一掀,杯盘满天飞、汤汤水水溅一地。 其中最惨的当属新娘子袁媛,被菜汤泼一身就算了,一块羊小排砸在她头上,压垮了成串小珠花。 郑士衷第一个冲到袁媛身边,阻止孕妇接下来的攻击。 柳慑第二个赶到,逮住了想要落跑的新郎。「兄弟,你干么这么紧张?」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新郎倌庄子维不停挥手,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bbs.***bbs.***bbs.*** 大厦顶楼,郑士衷手拎一打啤酒,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一身白纱的女孩,他可怜的干妹妹袁媛。 悄悄地、轻轻地走到她身边,半点声音不敢出,就怕吓着了袁媛,她不小心往下栽……十楼啊!非变成砸烂的西瓜不可。 先捉住她的裙襬再说,以免她想不开跳下去,做好万全准备,他咳了两声。 「那个……小媛啊!有没有听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天很黑、气氛很沉重,乌云浓得像随时会掉下来,砸得人满头包。 「小媛,我……」就在郑士衷以为袁媛不会开口回话的同时。 袁媛爆笑出声。「你以为我会自杀?」轻眨的瞳眸如水,无喜无悲,一径地清澈到底。 「咳咳咳……」这不是掩饰,郑士衷是真的被那自杀宣言呛到了。 「也是啦!女人做到我这样,也算失败了……」扯下歪掉的头纱,露出靓丽姿容,明明年近三十,天生的娃娃脸却像个大学生。袁媛从塑胶袋里掏出一罐啤酒打开。「看新闻,有人交往七年还不知道男友原来已婚,我是连喜酒都请了,才被正牌老婆打上门……衷哥,你说到底是女人太傻?还是男人太花心?」 「小媛,妳说的只是少数不美满的例子,事实上深情负责的人还是很多的。」 「就像你嘛!一生只爱一个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真的很羡慕他去世的女友,但是却不赞同这种行为,漫漫人生,一人独行,该是多么孤寂,与封建时期强逼寡妇守贞有何差别?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寡妇是被贞节牌坊所欺,郑士衷却是挥不去心中对女友去世的愧疚,而要求自己断情绝爱。 「小媛……」郑士衷苦笑。 他和柳慑本是警察,当便衣时还是拍档,两人都沉迷于工作。 他逮捕犯人的手段过于严酷,遭黑社会报复,女友被枪杀;柳慑则是因公忘私到将好好一个家弄散了。一对难兄难弟于是干脆辞去工作,开了一家「第一」征信社。 柳慑的目的是为了找回离家出走的老婆、孩子;至于他,纯粹就在混日子,辞掉最爱的工作、失去最爱的人,余下的人生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小媛,这都是我的错。」 「干你什么事?」是她自己识人不清。 「我是开征信社的,自己干妹妹结婚,却连对方的底细都没摸清楚,害妳被人骗,还不该打?」 「拜托。」他就是人太好,大大小小的责任都往自个儿身上扛,恁地温柔、万般贴心,才让她这么喜欢他,明知他们无缘,却始终断不了对他的想望。「对象是我大舅介绍的,拍着胸口保证忠厚老实又顾家;而结婚是我点头同意的,从来没人跟你提过,你不知道是理所当然。要说犯错,也是我跟大舅,与你无关。」 但是她会仓促允婚,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郑士衷很明白这一点。 早在认识的最初,他就跟她说得很清楚,他们不可能有发展。 通常只要他果断地拒绝女孩子的表白,对方总会知难而退。女孩儿的脸皮毕竟比男生薄,做不来死缠烂打的事。 袁媛却不同;虽然没有纠缠不清,但逢年过节问候他,甚至说上一句「我爱你」,一星期一封情书,三年来从不间断。 他倒是有些佩服她的执着,更难得的是,她一心付出,却不要求他回报。 于是跟她相处变得很轻松,她大方说爱,他大方拒绝;两人的友情经年不变。 在他的心里,她早已从普通朋友升级成知己,一个可以倾心交谈的朋友,可是……做朋友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她还是想结婚的,所以有人介绍,便匆匆解决终身大事,结果惹来一身「腥」。真是腥啊!那些菜汤、果汁在白纱上黏了一天,味道熏得吓人。 「小媛,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千万不能大意,更不可以意气用事,所以……妳明白吗?」 「你先问问自己能不能明白你那些凌乱琐碎的话再说吧!」 他苦恼地两手用力抓头发。「就是……虽然……尽管……哪怕……」 「虽然、尽管、哪怕……我爱的人不爱我,我也不该糟蹋自己。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些?」她笑睇着他,靓丽面容中带着一丝无赖和狡黠。 他无力地垂下头,很努力想委婉安慰她;但她说得这样白,让他自觉很白痴。 「衷哥,我实话告诉你,我急着结婚是因为我想生孩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愿,我想拥有一个家,再生四个宝宝,但我已经快三十岁了,等生完四个宝宝,最快也要三十四,我怕再拖下去就老得生不出来啦!」 他差点一脑袋从天台上栽下去。「干么一定要生四个啊?」 「因为那是我的梦想。」 看袁媛的样子,很难想象她是直销业龙头安丽公司坐领千万年薪的皇冠大使之一。她的生活就像媒体上常说的,穿乎水水、游山玩水,三不五时巡个田水,初一十五来公司领薪水。 她是真真正正的女强人,一年的收入,他大概要赚上十年。 但这个在职场上呼风唤雨的女人最大的梦想却是结婚、生四个小孩,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 什么烂梦想嘛! 「妳没听过两个孩子恰恰好,一子一女凑成『好』吗?所以,三十还年轻,不必急着把自己嫁出去,ok?」 「衷哥,你不知道现在社会人口老化严重,急需我们增产报国吗?」郑士衷这笨蛋,居然忘了生四个孩子的梦想是从何而来,她快被气死了! 他心一惊。「那个……妳该不会想再搞一次相亲,然后直接进礼堂吧?」 「光等亲朋好友介绍怎么来得及?我还报名了婚友社、参加网路交友,多几条路才能更增加结婚机率。」 不要拉他,让他直接从十楼跳下去算了。 「妳见过鬼还不怕黑?」仓促结婚,彼此认识不清,很容易出问题的。 「一次小小的挫折怎么能打倒我?」 是啊,他怎么忘了,一个可以连续跟他告白三年,被他拒绝三年,也没有半丝委靡不振,依旧精神勃勃的女孩,其心志有多么坚强? 「小媛,妳应该知道,婚姻若没有爱情做基础,是不会有幸福的。」 「爱情?」她圆滚滚的猫儿眼直瞅着他。「我爱你,不如你娶我?」 他真的想跳楼了。「妳知道我不行,小媛,我心里有人了,我忘不了她;我若娶妳,只会害了妳。」 问题是,你的心上人已经死了五年多。她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默默喝着酒。 郑士衷慌了,手足无措。「小媛,妳看妳,模样漂亮、身材窈窕,又有钱,条件这么好,还怕找不到真心人嫁吗?」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心更乱了,桃花眼儿飘呀飘,两只手掌满是汗水。 袁媛赶紧移开视线,冷静冷静,那桃花眼无心放电,千万不能被迷晕了。 「衷哥,你知道我几公分吗?」 「啊?」他不自觉又开始放电。 她心一紧,惨,又被电到了,麻酥酥,连脚趾都蜷起来了。 「我记得妳满高的。」他一百八十,从来都只有女人仰视他的分儿,但她的目光似乎总与他平齐。「应该有一百七十以上吧?」 「我有一百七十六。」做模特儿,这样的身高很标准,可是……「衷哥,多数男生都不喜欢女孩子太高。也许三高对男人而言是很出色的求偶条件,但放在女孩子身上,很抱歉,它只会妨碍我的结婚大业。」 身材高、学历高、收入高,她的确是三高。可是…… 「不是所有男人都这么小气的,起码我和柳慑都不在乎这些事。」他安慰道。 「那你娶我啊!」老调再度重弹。 该死,他又说错话了,给自己一巴掌。「小媛……」求饶也似的语气。 「反正我认识的男人中,不在乎这三高的就只有你、柳哥和庄子维。你不娶我,柳哥又已经结婚,庄子维骗我他未婚,谁晓得老婆都怀孕了。看来我想要生四个宝宝,只有去精子银行借种了。」 好执着的个性,让他忍不住想给她个爱的鼓励。 「好吧!人生有目标,至少妳不会去自杀。」上帝明鉴,发现她从餐厅消失时,他险些急疯,和柳慑拚命找,好不容易在餐厅顶楼发现她,灵魂都被吓飞了一半。现在确定她无意寻死,他也就安心了。 「神经,我婚没结,孩子还没生,怎么会自己找死?」她的酒量真不赖,一打啤酒灌了大半,依然神清气爽。 「妳不想死,有人却快急死了,我们还是下楼再喝吧!」他是个有道德的好公民,随手收拾好一地的啤酒罐,准备等会儿丢资源回收桶。「妳一声不吭离开餐厅,伯父、伯母和妳那些死党、亲戚快吓死了,要不是我和柳慑拦着,大家早把庄子维揍死,然后一起进警局了。」 「不会全部的人都在楼下等我吧?」那她还是别下去了,省得被眼泪淹死。 「没,我上来前已经和柳慑把妳家人都劝回去了,下面就剩柳慑和庄子维。」 「柳哥等我,我能理解,但庄子维应该是躲我都来不及吧,怎么还敢来见我?」她让他拉着走下天台。 「他想走,也得给妳一个交代再走,否则我就告他骗婚。」欺负他的干妹妹,找死。 「有什么好交代的,我用膝盖都能猜到,大舅一定是翻出公司的人事档案,然后找出条件最好、考绩最优的一个,直接叫到办公室,命令对方和我相亲。大舅不会考虑到,人事档案里的资料都是进公司初期填的,员工之后结婚,人事部也不会做资料变更,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根本作不了准。庄子维的个性优柔寡断,不敢当面拒绝大老板的要求,于是相了亲;一个错误的开始,接下来是成串的麻烦和接二连三的谎言,最终的结果就是,他犯了重婚罪,我成了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太厉害了,她猜的跟庄子维说的半点不差耶! 当大伙儿围住庄子维要揍他时,他就是这样说的,大老板有命,小职员不敢不从。至于提亲、下聘,因为谎言已经滚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他只好花钱请人演戏,以致局面更加无法收拾。 袁媛的大舅气疯了,当场开除庄子维。庄子维又哭又闹,早知老板专制,所以他说一,庄子维不敢说二,谁知道事事顺从的结果依然糟糕。 「我大舅是不是开除庄子维了?」她头顶隐现神光,就差一面「铁口直断」的招牌了。 他对她的未卜先知佩服到五体投地。「不止庄子维,连带那两个假伴郎都一并被炒鱿鱼了。」 「大舅的脾气太差了,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庄子维,这年头想升职发财,多多少少得拍老板马屁,他也是为了自己的饭碗嘛……嗯,我不想见庄子维,省得大家尴尬,不过他丢了工作,衷哥,请你帮我告诉他,他如果愿意,到我的公司来找我,我安排他做我的下线,只要他肯努力,一定可以好好过日子,另外两个人也一样。」 他的眼珠子眨得差点掉下来。 她不小心瞄到一眼,心脏顿麻,感觉满脑袋都是爱心在飞。 不能看不能看,再看口水要滴下来了。 郑士衷轻咳一声。「小媛,妳好像一点都不伤心,那个妳想要依靠终生的男人骗了妳耶!」她太平静了,该不会是受刺激过度秀逗了吧? 「no,我结婚不是为了找人依靠,我的胸膛也很宽,足够让人依靠。」她可是独立自主的新女性。「我答应结婚,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到了结婚的年纪,想要一个家、四个孩子,没有感情也没关系;婚礼失败,对我而言只像搞砸了一件case,挫折难免,但并不伤心。」 居然把婚姻跟工作划等号,他被打败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揍庄子维了。」 「你打庄子维?」天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从女朋友遭黑社会报复枪杀后,郑士衷深感愧疚,反省过去自己严酷的行为,黑道份子虽令人厌恶,但警察却没有判刑的权力,他若动辄暴力相向,与流氓有何差别?自此,他修身养性,几乎磨光了脾气,没想到今天竟然为她破了戒,她何其荣幸? 「我以为他是看上妳的钱,故意骗妳。」他嘀咕。 「衷哥,如果你说他是看中我的美色,我会更高兴。」 他瞥她一眼,她被电得全身发软,脚一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小心点。」他赶紧拉住她。「这么高滚下去,妳再美也全毁容了。」 「我如果不小心毁容了,就赖你一辈子!」打个哆嗦,她被电惨了。 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妳别一天到晚提这个。」 「ok、ok,我换个话题。」好讨厌喔,他连生气都这么桃花,害她快压不住将他扑倒就地正法的念头了;赶紧转移思想。「你打断庄子维几根骨头?」 「我只是把他的下巴打脱臼,没断他半根骨头。」 「哇!你的修养真的变好了。」她偷偷开心,他修养再好,还是为她破戒打人,可见心里很重视她,不枉她三年苦苦追求,值啊! 「废话,我每天坐禅念经的。」 「念什么经?」她跳起来。 「佛经啊!妳这么紧张做什么,怕我加入邪教?」 「我怕你剃光头,毁了出家人的清誉。」他若当和尚,她就去烧了他出家的庙,谁都甭想抢走她的心上人。 「什么话,我是那么没自制力的人吗?」 「我对你的意志坚定当然有信心。」这不是废话吗?让她攻坚了三年都攻不下来,他是第一个。「但我不信其他尼姑、和尚禁得起你的桃花眼。」 郑士衷指着她的手不停发抖。「妳……算妳狠。」 「一般般啦!」跳下最后一层楼梯,袁媛对他挥挥手。「我从后门走,不想再见到庄子维了。」 「好。」他头点到一半才突然想起。「等一下,太晚了,妳一个人走夜路回家我不放心,我跟柳慑说一声,然后送妳回去。」 「我不坐你开的车喔!」他开车技术是出了名的烂,发他驾照的人等于是间接犯了杀人罪。 「我还有点公民常识,知道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说着,他转身找柳慑去。 「我在后门等你啊!」她对着他的背影吼。 他没回话,只是摇了下手。 她撇撇嘴,提着裙襬走向后门。「就算你没喝酒,开起车也像人家灌了一打高粱那么恐怖啊!」 至于她,她会开车,但不会停车,不管是路边停车或倒车入库全都不行。幸好现在满街都是计程车,方便得很,能不能开车上路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袁媛在后门无聊地站了约五分钟,一阵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她兴奋地回头。「衷……咦,怎么是你?柳哥。」 「士衷去处理庄子维的事了。」无论是要索赔、提告、揍人,柳慑不管,概由郑士衷全权决定。 「喔!」袁媛嘟着嘴凝望柳慑半晌。「那么柳哥你是特意来找我谈话的?」 柳慑扬眉,本就粗犷的五官显出一丝凶气。 「士衷认为庄子维是骗子,妳是受害者,但是我却觉得情形正好相反;妳说呢?」 袁媛拍手。「柳哥不愧神探之名,猜得好。」 「为什么?妳明明知道庄子维已婚,妳还跟他交往结婚;妳是想毁掉自己的名誉?还是破坏他的家庭?」问过庄子维事情始末后,柳慑就很奇怪,袁媛是多么精明的女人,怎么会被如此蹩脚的演技骗倒? 而今,袁媛的话说明了一切,她是自愿上当受骗的;他不明白,她怎么会这样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开玩笑? 「你试试每天有几十只苍蝇在你耳边嗡嗡念着要你结婚,抱一堆相亲照片让你挑,看你能坚持多久?」 他比出一根手指。「一个星期。」 二十八岁的时候他老妈也对他使过这种催命大法,结果他七天就崩溃了,答应相亲,最高记录一天相三个,相得他头晕;然后……终于相到了,在他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匆匆办了婚礼,成家、生子,个中滋味尚未品出,一个误会打来,妻离子散。有一天,他望着曾经热闹、最后又变得空洞的家,才蓦然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现在他努力地寻找,却不知伊人在何方? 「那我比你厉害,我撑了三年。」因为她爱郑士衷,她要他,非他不可。「柳哥,我对衷哥怎么样,难道你不清楚?」 「我知道妳爱士衷,但他心里只有冬冬。」 「冬冬死了,但我活着,我不在乎他心里继续留着冬冬的影子,可是我希望能够一直陪伴着他。」 「这跟妳搞那么多事出来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十几个人每天逼我结婚,我禁不起烦,就去相亲,换耳根子清静几天,很值得。至于大舅怎么会选中庄子维?我只能说是天意,庄子维品性不坏,但很懦弱,大舅叫他追我,他也没胆拒绝,甚至还照着大舅帮他拟的泡妞行程表行事,随便一套问,就被我发现他已婚,我暗示他好几次,他不听劝,我干脆跟他玩到底,提出结婚的要求,他吓得脸色发青,却还是同意了。他老婆来闹场是我找人通知的,我就不信闹这么难看后,还有人敢跟我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鬼话。更重要的是,我可以藉此观察衷哥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若他无动于衷,代表我三年的努力是白费工夫,我认栽。但结果你看到了,衷哥很在乎我,甚至为我破戒打人,这证明他心中有我,所以我不会放弃的。」 柳慑的太阳穴胀得发痛。「士衷认识妳真不知道算他好运,还是衰神罩顶?」 「不管是好运、噩运,总之你等着喝我和衷哥的喜酒就是了。」 柳慑恍然看见九条狐狸尾巴在她身后摇呀摇的,上帝啊,这么强悍的女人看上郑士衷,请为他默哀吧! 第二章 大清早,郑士衷拎着早餐走出第一征信社,而柳慑正打着哈欠准备进入公司。 「你去哪里?」跷班跷得这么光明正大,不太好吧? 郑士衷举高装着三明治、广东粥的袋子。「找小媛一起吃早餐。」 「干么?还怕她想不开?放心吧!以她的个性,绝不会被男人骗一次就自杀的。」 「我知道小媛很坚强,不过碰到这种事,谁都会心情不好,我这个做干哥哥的开心她一下,也是应该的。」 「单纯的关心?」 郑士衷狂翻白眼。「大哥大,我跟小媛之间比开水还清白,麻烦你的思想别太龌龊。」 「现在是比开水清白,过些日子就难说喽!」柳慑咕哝着。 「你说什么?」 「我说大大哥,别说兄弟没提醒你,你若真对小媛没兴趣,尽快离她远一点,否则被啃得连骨头渣也不剩,你哭都来不及。」他们从还在当警察时就爱互相打趣,柳慑叫郑士衷大大哥;郑士衷则唤柳慑大哥大,连黑道大佬见到这对罪犯克星都要后退三步。 「小媛不是霸王龙,不吃人。」郑士衷拎着早餐往外走。「你啊!有时间跟我耍嘴皮子,不如趴下来睡几分钟,你的眼睛快比熊猫还黑了。」说完,走人。 「爱情是盲目的。」柳慑继续打哈欠。他不也是盲者之一吗?为了寻找离家出走的妻儿,他已经很久没好好睡顿觉了。 郑士衷搭计程车来到袁家。他本来是开车的,但是才驶离征信社一百公尺就将车子开上安全岛,下不来了,只好请人来拖吊。 幸亏现在台北满街计程车,否则靠11号公车走到袁媛家,早餐都可以当下午茶了。 他按电铃,袁母来应门,郑士衷礼貌性的微笑打招呼,袁母瞬间呆掉。 任她年过半百,见识万千,但还是免不了痴迷。 真是夭寿,怎么会有男人的眼睛这样勾魂,简直是天生来祸害女人的。 「伯母早,请问小媛在吗?」 袁母呆滞,两个眼睛呈心型。 「伯母!」郑士衷加大声音喊道。 「啊!」袁母猛然回神。「士衷,这么早,有事吗?」声音甜得像蜜。 「我找小媛,她在吗?」 「不在。」恶狠狠的嗓音,是袁父。他为什么要逼女儿结婚,还不是因为这个桃花眼,勾得袁媛心神不宁就算了,连自个儿老婆看到他也要发花痴,叫他这为人父、为人夫者情何以堪? 郑士衷知道袁父不喜欢他,虽然原因很好笑;但所谓偏见,就是不管如何解释都不会有成效,不如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既然如此,我不打扰了,再见。」脚底抹油,赶紧闪人。 「士衷,等一下。」袁母上前一步拉住他。 郑士衷回眸,再电一下。 袁母脚软,倒进袁父怀里。 「伯母叫我有事?」郑士衷问。 袁母脸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小媛……打昨晚回来就不跟我们说半句话,你如果找到她,帮我们劝上几句,要她别生气了,同时也……谢谢你。」 袁母也是有些内疚的,长得桃花不是他的错,但她家那老头子却因此不愿接受女儿喜欢他的事实,说什么英俊的老公不好照顾,非逼女儿另外相亲结婚不可。 结果婚是结了,却变成一场大笑话,他们为了这事差点没吵翻天。 郑士衷点点头。「我会开导小媛的,伯父、伯母也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才叫她去相亲。这件事是意外,怪不得人。」 「哎……谢谢。」袁母垂下目光;因为老公在后头瞪得她背都快着火了,她不敢再贪恋「美色」。 「不客气。」郑士衷挥挥手,走了。 袁父推怀里的老妻一把。「人走远了,妳还没疯够啊?」 「谁疯了?」袁母瞪了丈夫一眼。「都怪你,阻止女儿跟士衷在一起,叫她去相亲、相亲,好啦!相了一个有妇之夫,出这么大的丑,你满意啦?」 「我满意什么?妳难道没嫌过郑士衷太有女人缘?」 「我是说过他太有魅力,女儿跟他在一起,肯定会招来一堆女人的妒忌,但我没说他不好啊!」他是好到她若年轻个几十岁,肯定去倒追! 「是啊,有魅力,连妳的魂都一起勾走了。」 「老头子吃哪门子醋?」 「妳自己去照照镜子,简直……反正我绝对不准女儿嫁他。」 「有胆你现在去跟女儿说。」袁母气得扭腰转进屋里。 「我……说就说,谁怕谁?」等郑士衷将女儿哄得气消,他就再接再厉说服女儿另找对象,但是……这样好像有点对不起郑士衷喔! 「哼!谁叫那个桃花眼要同时勾引我的老婆和女儿!」气得直喘气,实在很不想承认自己纯粹是在吃醋,但他确实嫉妒得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太阳西落,满天云霞尽皆染红,郑士衷终于在小公园的秋千下找到袁媛。 「哇,妳……小媛?」他应该没认错人才对,脸长得像袁嫒,身材、气质也像,独独头发,袁媛是短发啊!但眼前的女孩却披着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 「衷哥。」袁媛开口打招呼,证明他没认错人。 「妳的头发……」他是听说过失恋的人会剪头发,但是她原本是短发啊,怎么会突然变长发? 「这是假发啦!」袁媛笑着伸手拨一下长发。 夕阳余晖中,黑发成瀑,圈起一阵眩人的漩涡,瞬间将他的记忆拉到过去…… 娇小可爱的冬冬,那一个黄昏……对了,他和冬冬就是在这个公园里,同样红霞映天的时光中相识,他追贼跳过秋千架,惊动佳人,螓首回转间,黑发如帘,四道目光相遇,造就了一段情缘。 那一次的任务,他被记了一支警告,因为他的莽撞行动牵连无辜路人,恶贼捉住冬冬威胁他。 虽然最后他仍旧捉到了贼,但冬冬却被吓惨了,事后发了三天高烧;可是她没怪他,反而安慰他,一切都是意外。 温柔的冬冬从此牵住了他的心,直到……同样是在这座小公园,她被他的仇家打了一枪,浑身鲜血地倒在他怀里,惊诧的大眼死不瞑目地圆瞪着。 他心碎了,从此不谈情、不说爱,用所有的心神去思念那逝去的至爱。 「哇!」袁媛看他恍神了,一箭步跳到他面前,扯下假发,吊眼吐舌做一个大鬼脸。「吓到你了吧?」 郑士衷确实被惊得脸色发白,时空倏然转换,温柔的冬冬变成淘气的袁媛也就罢了,她还…… 「妳怎么……」他张大眼睛,指着她的脸。 「我不过是买一顶假发戴戴,你有必要这么吃惊吗?」她把玩着假发回到秋千上坐着。「别人失恋都会剪头发以示重新开始,我头发已经够短了,就干脆买顶长发换一下造型,意思一样嘛!」 他气急败坏地道:「谁管妳的假发啦!我是说妳的眉毛,为什么全没了?」刚才她戴着假发,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额头,他还没发现她的眉毛不见了;她假发一摘掉,他差点心脏麻痹。 「剃掉啦!」她随手把假发一扔,空心投篮,直接进了垃圾桶。 真服了她!他走到她身旁的秋千坐下。「妳干么非剃眉毛不可?」一个女孩子把眉毛剃光光,能看吗? 「哎,我一早去美容院,本来想请设计师帮我剪头发的,可是我结婚前才特地去整理过,设计师说再剪不好看,我那时看着镜子,直接就瞧见眉毛,一时冲动就跟对方借了把刀,顺手把眉毛剃了!之后我才想到我不能剪发,但可以买假发戴,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妳的假发是用来『新生』兼『遮丑』的,干么又把假发丢掉?」说着,他就要去把假发捡回来。 「这假发当时在店里看很漂亮,但是戴在我头上很丑,不扔留下来做什么?你看,我买了眉笔,以后可以天天画眉毛了。」她打开皮包,掏出一支尚未拆封的眉笔。 选中这座公园,坐在秋千上,戴着长假发;她的一切作为不过是为了打碎他对冬冬的回忆,拉他正视冬冬已逝的事实,现在活着的,陪在他身边的是她。 她不在乎他在心里为冬冬留一块地方。 但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总有一天,他得往前走。 且让回忆变成单纯的回忆,在现实的生活中,他们仍可携手相依相偎、摆脱孤寂。 郑士衷一张脸像霜打的茄子,彻底青了。 「妳……我实在搞不懂妳在想什么,昨晚妳明明说妳不在乎庄子维的欺骗,今天又……如果妳真这么气庄子维,我去替妳教训他,拜托妳别再糟蹋自己好不好?」 「如果你指的是我剃眉毛,那真的与庄子维无关。」她心里想的是他。「再说眉毛用画的就行啦,还能天天换眉型,十天半个月就长齐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妳赶快画吧!」让他对着一张没有眉毛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想起无脸鬼的故事。 「现在?」 「难不成画眉毛还要翻黄历、挑吉时?」 「但是我没带镜子,不会画啊!」她摸摸原本长眉毛的地方,再瞧一眼手中的眉笔。「不然你帮我画?」 「我?算了,我去帮妳把假发捡回来。」让刘海盖着她的额,他才不会瞧着就反胃。 「你捡回来我也不戴了,都丢进垃圾桶了,天晓得沾了多少细菌,休想再让我碰它。」 「妳这样一根眉毛都没有,也不怕被笑?」 「所以叫你帮我画啊!」 「我又不是女人,哪里会画眉毛?」 「随便撇两下,不会吓到人就好,我又不讲究。」 哪有女人不在乎美丑的?他看着她手里的眉笔,非常苦恼。 他是可以不理她,让她去吓人,反正丢脸的是她,又与他无关。 但现在对着这张恐怖面容的是他啊!他现在才知道没有眉毛的脸看起来有多可怕。 拿起眉笔,它比他练身体的哑铃还重。 「真的要我画,也许我会画成两条毛毛虫喔?」 「你就是画成两座山也无所谓,我又看不见。」她大方地把脸凑向他,近到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又热又急。 他的心律也乱了,一下子跳离秋千架。「妳干么突然靠这么过来?」 对上她的大眼,他突然手足无措,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塑胶袋,里头装了他特地买的早餐,但现在时间已经是傍晚,再美味的餐点也酸腐发臭了。 「哇,什么东西这么难闻?」袁媛也跟着跳离秋千,一下子蹦到他身畔,就是要贴着他。 郑士衷捏着鼻子。「早餐啦!我买了两份准备找妳一起吃,谁知道妳一早就出门,我到处找妳,都忘记吃了。」结果两份心意因此变味。 这就是为什么她离不开他的原因。这样一个温柔贴心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她却碰见了,叫她如何忘了他? 她试过要与他保持距离的,但每次她受伤,给她最多慰藉的就是他,搞到最后,她上了瘾,变成没有他,她的日子就活不出滋味。 袁媛的个性并不软弱,做不来默默付出,等某一天郑士衷突然开窍爱上她的事。 她决定主动追求属于她的幸福。 「也就是说你找了我一天,都没吃饭?」她狡黠地笑望着他。 「对啦!」饿死他了。 「你不会打我手机?」 他急忘了,不行吗?桃花眼闪过一抹仓皇。 她强硬地将一张脸凑近他。「帮我画眉毛。」 他苦恼地望着她光秃秃的脸。「早知道妳失踪一整天是去搞这玩意儿,我绝对不会到处找妳。」 「好啦,晓得你很辛苦。喏,你帮我画好眉毛,我请你去打市吃东西,从第一摊吃到最后一摊,把漏下的三餐都补回来。」 「我又不是猪。」瞪着她,他动手开始画眉毛。 她让那一眼瞪得浑身一颤,两条腿像麻花一样拚命乱抖。 「不要动。」他扳正她的脸,已经够怕了,她还动来动去,真想弄两条毛毛虫在脸上? 「衷哥……」她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才发现你不止笑着时电眼勾魂,生气瞪人时,更加厉害。」 他俊颜闪过一抹红。「找死啊?」 她掩嘴,嘻嘻直笑。「要死也得等明天领完薪水再死,二十几万呢!可不能便宜了公司。」 真的很想掐死她…… 「懒得理妳。」眉毛画好,他把眉笔丢还给她,没脸看她,因为画得太丑了,两道直线画在她脸上,标准的一字眉。 「那我理你好啦!」嘻皮笑脸攀住他。「要有公德心,把地上的垃圾收一收,我请你吃饭。」 「就会说,怎么不帮忙?」抱怨着,手里没停下收拾的动作。 「太臭了,我会吐。」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况且我刚刚才伤过心,你忍心让我再伤胃?」 「我一点都看不出妳有伤心的样子。」终于还公园一个清洁了。他拍拍手,环顾四周,夕阳将没,红霞逐渐被黑云取代,再过不久,天空会整个变暗,星星一颗接着一颗亮起来。 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边一颗星,不知道那漫天繁星中,哪一颗是冬冬变的…… 「吃饭了。」袁媛突然扑到他背上。「驾,马儿快跑,我们去夜市吃好料的。」 「喂!」什么东西嘛!又把他的幻想打碎了。「下来,妳快压死我了。」 「不要,我又累又饿,要休息。」赖定他、缠死他。 「我这个四处奔波找妳的人都没喊累,妳有什么资格喊?」 「当然有。我一大早没吃早餐就出门,在美容院门口站着等人家开门,结果只洗了头,然后自己剃眉毛,又去假发店买假发,四处乱逛,到了公园,从一点就在这里荡秋千荡到现在,疲倦和饥饿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她还是在乎庄子维的欺骗,把眉毛剃光,真傻……他不吭声了,背着她慢慢走出公园。 「衷哥,你怎么知道要来公园找我?」莫非他俩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晓得,随便乱晃就晃来了。」巧合吧!「那妳又怎么会来这里?」 「这座公园对我有特殊意义啊!」她就是在这里认识他的。「我的初恋。」 「妳的初恋是在这里发生的?」太不可思议了。「我也是,太巧了。」他在这儿遇见冬冬。 有什么好讶异的?他一天到晚在这里凭吊去世的恋人,某一天,她偶然经过,被他魅惑又哀伤的眼神吸引,于是送上一颗芳心,再老梗下过的相遇,比八点档还要八点档。 「大楼林立的城市看似繁华,其实很寂寞。在水泥丛林中,绿色无疑是最容易卸除人们心防的,所以很多感情都在公园里发生,没什么巧不巧的。」 「妳说得对。」因此他不爱去灵骨塔祭拜冬冬,总爱到公园回忆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小嫒,妳的初恋情人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 那个白痴叫郑士衷,正背着她。「不告诉你。」但她不会跟他说,因为说了他十成十会逃走。「有本事你自己去找。」 「拿这个刁难我?妳忘记我干什么行业了?十天,我就把对方的生辰八字都挖出来。」如果是个好对象,正好可以安慰失恋的她。 「我要他的生辰八字干什么?你把他整个人送来给我还差不多。」 「初恋最美。」所以他忘不了冬冬,而袁媛心里则始终挂着初恋情人。「了解,我会帮妳查一查,如果对方至今未婚,又没有不良嗜好,我就帮妳重圆旧梦。」 「这点不必查了,对方保证没结婚,也没不良嗜好。」她很了解他的。 「妳该不会到现在还偷偷观察着对方吧?」 她还趴在他背上让他背呢!「对啊!不行吗?」 「那个人我认不认识?」有范围才好找。 「挺熟的。」 他开始在脑海里过滤自己的朋友,年纪与袁媛适合,能教她念念不忘的,人选不会太多,十根手指数得完。 「三天,我就把妳的初恋情人送上妳家。」 「耶?」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她觉得不太妙。「你确信听懂了我的话?」 「妳的初恋情人是我认识的朋友之一,你们在公园认识。这么明显的线索我还找不到人,第一征信社可以关门了。」 她现在就想去砸了第一征信社的招牌,郑士衷那颗木头脑袋,实在太了不起了。 「你要能找到人,我包一百万媒人礼给你。」顺便把自己倒贴给他,这个大笨蛋,为何这么不解风情?为何……她低下头,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哇!妳别咬啊,我尽快帮妳找人就是,松口。」疼死他了。 笨蛋、白痴、木头,智障……可是,她喜欢。继续咬,但力道放松了一点,要一直咬到他记住她,记进了心坎里为止。 第三章 半夜三更,郑士衷家的大门被拍得砰砰大响。 郑士衷抓起棉被蒙住头,没听见、没听见,他爱困,要继续睡觉。 咚咚咚……嘎吱,那是大门被踢得发出的惨嚎声。 郑士衷脑门一阵麻,不必看也可以想象到门闩在巨力破坏下扭曲的可怜样。 「别敲了!」他跳下床,快步跑去开门。 他不在乎是哪个不识相的在凌晨时分扰他清梦,就算对方要杀人,也得等他睡饱再说,但他怕门被打坏。 这间公寓是他和冬冬订婚时买的,里头每一样摆设、装潢,甚至是大门的材质,都是冬冬一手负责挑选的。 它不止是一个家,还是他心灵的避风港,万万毁坏不得。 郑士衷打开大门,一肚子火气准备对着恶劣不下速之客爆发,不料竟是袁媛跌进屋里。 「不好意思,衷哥,我知道吵到你了,但是让我躲一下。」话犹未完,她用闪电般的速度重新将大门关紧、上锁。 郑士衷看见她满脸污渍,衣服被拉扯得不成样,狼狈得就好像从哪里逃回来似的。 他嫉恶如仇,尤其讨厌对妇女、儿童施暴的禽兽,莫非袁媛也遇到这类的不幸? 「是谁?我撕了他。」他额头的青筋都浮起来了。 「我妈啦!」袁媛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她一发现我剃光了眉毛,差点用眼泪淹死我,你看,我的衣服都快被她扯烂了。」 「原来……」郑士衷鼓得饱满的气势瞬间消去,发软的身体靠着墙壁。「妳说清楚嘛!害我以为……算了!没事就好。」 「你以为我怎么了?」她没忽略方才一眨眼,他怒火冲天的表情。这是他第二次为她情绪失控,这种被他看重的感觉真不错。 「我以为妳遇到色狼了。」真是该死,亏他每天念经,但骨子里的坏脾气还是改不了。 「哈哈哈……」她仰头大笑。「衷哥,我的防身术还是你教的耶,出师那天你夸过我,哪个色狼敢对我不轨,一定是前辈子没烧好香,今生才会沦落做太监。你居然忘了?」她出手之狠啊!专断人子孙根。 柳慑还说,袁媛不愧是郑士衷嫡传弟子,两师徒对敌同样暴力。 郑士衷被她笑得额上青筋一条一条爆出来。「既然没事就快滚,不要耽误我休息。」 袁媛两手捂住嘴巴,用力压下闷笑。「收留我一晚啦!我真的不想回家。」老妈对着她哭就算了,连老爸都用那种含着泪光的眼睛望她,害她好想当场撞墙。 「妳敢剃光眉毛就要敢面对现实。」他现在才发现她脸上的污渍原来不是灰尘,而是被汗水融化的假眉毛,黑成一片,实在有碍观瞻。 「我敢面对啊!就算要我没眉毛去逛大街我也不在乎,问题是我爸妈面对不了。」而她不想被泪海淹死。「拜托啦!就收留一晚?」但她更希望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然后永远给它住下去。 「我的房子从不收留外人。」这是他和冬冬爱的小窝,除了他和冬冬,谁也没资格入住。 「干妹妹也不行?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啊?」 他看着她脏兮兮的脸,想起她的秃眉,想起她被骗婚,心里起了一丝挣扎。 「你没道义,看干妹妹这么惨也不拉一把。」她气苦地跺脚。「算了,不求你了,我去睡天桥。」说着就要往外走。 「妳……我出钱让妳去睡饭店行了吧?」 「我难道自己没钱?」拜托,她的年收入还是他的十倍呢!「问题是,人家不让我住啊!」 「为什么?」现在饭店业的生意不是很好啊!怎么会将上门的客人往外赶? 「我怎么知道?柜台小姐一看到我好像见鬼一样,拚命跟我说什么饭店经营也不简单、人要往好处想、明天一定会更好……总之讲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道理,就是不让我住进去。」 他看她一副狼狈样,心里有底了。「了解,对方八成把妳当成遇到重大挫折,想找地方自杀的客人。」因为自杀率太高了,饭店业现在都会小心过滤客人,以防止自己的营业场所变成命案现场。 「厚!」她跳起来。「我像是会自杀的人吗?哪怕被一百个男人骗婚,我也会去找第一百零一个男人来生四个宝宝。」 她的固执让他有一种脑袋被雷打到的感觉。「随便妳啦!」 「那你到底收不收留我?」 他不想答应,这间公寓对他意义重大,破了例就像背叛冬冬一样,但是袁媛倔强中隐藏着脆弱的眼神却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算了,台北又不会下雪,睡一晚天桥死不了人。」她嘟着嘴嘀咕。 「等一下。」他拉住她,一脸为难。 「干么?」她转眼望向客厅茶几上的报纸。「我不求你收留我了,跟你借几张报纸盖,我去睡天桥总行了吧?」 他很犹豫,情不自禁想起冬冬,若她还在世,会不会将上门求助的好友赶出去? 想了半天,他只得到一个结论,冬冬心肠好,一定会支持他肋人为乐。 「妳想留就留吧!不过小心点,千万别弄坏屋里任何东西,知不知道?」加重语气叮咛。「而且只能唾一晚,明早天一亮,自己回家去。」 「知道啦!」冬冬的遗物嘛!她敢弄坏,除非皮痒。「我保证就住一晚,并且爱护每一样家具和摆设。」 既然收留她,他索性好人做到底。「妳睡左边第一间房,柜子里有冬冬的衣服,妳洗完澡自己找一件换吧!」 「谢啦!」她迫不及待冲向客房,不一会儿又探出半颗头。「放心吧,衷哥,我会把自己洗得很干净,绝对不会弄脏你家的床。」嘻嘻笑着关上房门。 郑士衷按着胀痛的太阳穴。「谁说这家伙是个女强人?她除了钱赚得多一点之外,哪里有半分女强人的精明与能干?」 他所有的干妹妹中就数她最麻烦,个性乱七八糟兼莫名其妙,注定他得为她操最多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袁媛洗完澡,一脸诧异地站在衣柜前,呆掉了。 郑士衷叫她自己选一件冬冬的衣服穿,她以为房间里可能还留有一些冬冬的旧衣服,没想到眼前一柜子洋装却全是新的,连吊牌都没剪掉!这怎么可能会是冬冬的衣服?还是冬冬是购物狂,没事喜欢买一堆没用的东西回家积灰尘? 回想过去郑士衷对冬冬的描述,冬冬不像是个爱乱买东西的女人啊!为什么会累积了一柜子没穿的新衣服? 她打开衣柜的抽屉,里头有十来只纸盒,全部是鞋子。 她的目光被一张保证卡吸引,上头填的购买日期是今年二月,一年内若有问题,保证免费修复。 「天啊!这鞋子是上个月买的!」 冬冬早已不在人世,不可能为自己添衣购鞋,那是谁在冬冬死后,仍持续地为她准备衣物? 「衷哥!」袁媛眼睛不禁红了。 要多么深的思念,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难怪他不让外人留宿,这里是他的心灵圣地,而她的强求等于是在为难他。 她决定明天就走。爱情不只是占有,还必须尊重对方的隐私。 她小心关上抽屉,目光从第一件洋装扫到最后一件,清一色的粉红、粉紫、粉绿……都是样式可爱、搭配着很多蝴蝶结、荷叶边、蕾丝花的梦幻设计。 衷哥果然有眼光,所挑的衣服都很适合玲珑可爱的冬冬;可惜不适合她。 以她一百七十六公分高的体型,若硬要穿粉红色的蛋糕裙…… 「噁!」那画面太恐怖了。 她勉强从中挑出一件看起来没有那么可爱,蕾丝装饰比其他件少了一点点的米白色洋装换上。 腰身倒不紧,袁媛是骨感美人,靓丽中带着一点英气,但长袖洋装在她身上却变成七分袖,长裙则成了短裙。 她鼓起勇气去照镜子,瞬间,胃酸涌上喉头。 「这也太可怕了吧!」 冬冬的衣服真的很可爱,完全就是洋娃娃款式;但和模样成熟俐落、穿惯套装的她很不搭。 现在的她,简直像一团灾难。 「衷哥。」她赶紧披上一条床单,快步冲出客房,来到主卧室,举起手想敲门,可是……「今天已经麻烦他这么多了,还要为了一件衣服吵他吗?」不速之客做到她这种地步,会惹得天怒人怨吧? 「算了,也就一件衣服,随便……」不行,想到自己穿这件洋装的样子,她真的好想吐。 举起手想敲门,放下,又举手,再放下…… 袁媛就这么不停地在郑士衷卧室门口来回踱步。 却不知房里的郑士衷也为了收留她过夜而辗转难眠。 帮助别人是好事,尤其袁媛还是他干妹妹,刚受到重大打击,身为干哥哥的他若不施以援手,还算是个人吗? 但让袁媛涉足他与冬冬的圣地,是否也亵渎了他和冬冬的爱? 他曾对冬冬发过誓。无论生老病死,他永生永世都会爱着她。 冬冬去世多年,不是没有女人对他表示过好感,但是他都拒绝了,因为他只爱冬冬一个人。 今天的破戒让他很为难,一边是已逝的至爱女友,一边是形同知己又甫遭重创的干妹妹,他无法漠视任何一个。 他越想越烦,偏偏还有一个人在他房门口走来走去,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吵得他头都快裂了。 果然还是不该让外人闯入他的圣地的。 郑士衷气恼地掀开棉被、跳下床。「这么晚了妳不睡觉,在我门口仿什么……啊!」话到一半,被袁媛诡异的打扮吓到了。「妳披条床单干么?我不是要妳洗完澡先找件冬冬的衣服穿?」 「我……」她两手把床单拉得死紧。「我穿了,可是……好恐怖。」 「冬冬的每一件衣服都是我精挑细选买来的,哪里恐怖了?」为了纾解心中的想念,逢年过节、季节交替时,他下意识地仍会为冬冬置衣买鞋。 为了心爱的冬冬,他从不吝惜金钱,买给她的东西都是最好的。 「我……」袁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咬牙半晌,豁出去地掀开床单。「恐不恐怖,你自己看吧!」 剎那间,他一双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袁媛身材不差啊,为什么穿上这件洋装会这么……不协调? 「是不是很像人妖?」她扁着嘴说。 他呆滞地点头,不止像人妖,还是那种整型失败、化妆技巧差劲无比的人妖。 「噁不噁心?」 「妳别说了。」他感觉胃在翻搅。 袁媛气得跳脚。「把你的衬衫拿来,我要穿你的衬衫。」她穿男装可能都比穿这种可爱的娃娃装好看。 「好吧!」他深吸口气,压下想吐的冲动。「妳先把床单包好,不要虐待我的眼睛,我去拿衬衫。」 「不用你说,我也会把自己包好,你以为我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不会想吐吗?」 郑士衷一边回房拿衬衫,一边笑,什么圣地、亵渎、矛盾……全忘记了。 他现在满脑袋只剩袁媛灾难似的造型,人妖?亏她想得出来,但实在是像极了。 「哈哈哈……」这么不适合娃娃装的,全天下大概就她一个吧!也许他该替她买件t恤、牛仔裤,肯定比变人妖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上午九点半,早就过了征信社上班时间,郑士衷依然不见人影,柳慑只好亲自上门逮人。 他拚命敲门,每敲一下就在心里骂一声,二十一世纪,谁家不装电铃,就郑士衷偏好复古,非要访客敲门求见不可。 每次要敲门敲到把主人惊醒,都要花费好大一番功夫。 重点是,主人若更好睡一点,访客把手敲肿都有可能。 「郑士衷!」柳慑几乎想用脚踹门了。 就在他喉咙都快喊哑的时候,大门终于打开了。 「小媛!」柳慑很讶异,开门者不是郑士衷,而是袁媛。「妳怎么在这里?」 外头是不是在下红雨啊?郑士衷的圣地也有对外开放的一天? 「柳哥……」袁媛打着哈欠。「这么早有什么事?」 她穿着郑士衷的衬衫,就像一根竹竿撑着一只大布袋,肩线落到手时、下襬盖住了臀部,就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大腿。 不过这已经比她穿冬冬的衣服好看多了,起码不像人妖。 柳慑感觉头顶有一群乌鸦在飞。「小媛,妳……不会是昨晚在这里过夜吧?」 她一边点头,让开身子。「进来吧!衷哥可能还在睡,你自己去找他。」至于她,昨天被自己的人妖样吓了大半夜,快天亮才入眠,现在要再去补个回笼觉。 「小媛……」柳慑拉住她,不敢相信郑士衷居然为她破戒了,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突破了郑士衷的心防,但是……「别对士衷用太多心机,让他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要一些小手段去赢得感情并非错误,但如果爱情里处处都是谎言和心机,那就太超过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袁媛翻白眼,拨开睡乱的头发,露出一张光秃秃的脸。「你看看我的脸。」 「啊!妳的眉毛呢?」柳慑现在才发现她两条眉毛全剃光了。 「剃掉了。」她耸肩。「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告别过去、迎向新生的仪式,大家就一副见鬼的表情,我爸妈更离谱,差点用眼泪把我淹死。昨晚我离家出走想去住饭店,谁知道柜台小姐以为我要自杀,不让我住,我只好找衷哥求救,他勉强才收留我一晚的,等我睡饱,我会另外找地方住,嗯……如果我爸妈不哭了,我也许会直接回家。」 她已经深刻明白这间公寓对郑士衷的重大意义,绝对不会破坏他的圣地。 「仪式?剃眉毛?」柳慑听得皱眉,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 「要一个女人抛下所有面子去追求一个拒绝自己千万次的男人,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虽然她对郑士衷一见钟情,三年来没有放弃过他,但始终没有真正主动去追求他。 直到现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情,她才发现除了郑士衷,她没有办法爱别人。 如果郑士衷能够对她坚拒到底,她会认分做他的干妹妹,单身一辈子。 可郑士衷很关心她,不管她出什么问题,遇到何种麻烦,他始终是第一个到达她身边陪伴她的人。 他虽然还没有爱上她,但她相信,他心里是有她的,单为这一点,她就要奋勇求爱。 而剃眉毛就是她下决心的一种表现,谁晓得不过是两条眉毛,在别人眼里却像天塌下来这么严重?她也很无奈好吗? 柳慑不知道该说什么,女人心、海底针,确实无法捉摸。 袁媛指着主卧室道:「衷哥的房间在那里,你自己去找他吧!我要再去补一下眠,拜啦!」回房睡觉去。 柳慑看着她离开,无论她说的是真是假,她的行为确实打动了郑士衷,他也只能佩服她手段高明兼运气一流了。 「算了,没空多管别人闲事。」他嘀咕着,走向主卧室。「士衷……」 「柳慑!」郑士衷的声音却是从他背后传来。 柳慑惊讶地回过头。 「士衷……原来你不在家?」难怪他敲了半天的门,最后却是袁媛来应门,原来郑士衷早出门了。 「我去买东西。」郑士衷拎着两只大购物袋走进来。「这么早找我有事?」 「快可以吃中饭啦,还早?」他没好气地把一只牛皮纸袋推到郑士衷面前。「从八点征信社开门到我来找你,已经有三位女士上门指名你为她们寻找走失的宠物,你自个儿看着办。」 那些委托人都是被郑士衷的桃花眼吸引来的深闺怨妇,可她们出乎大方,他没道理将生意往外推,所以接下接由当事者郑士衷自己决定。 「是小猫还是小狗?」郑士衷放下购物袋,接过牛皮纸袋,翻阅起资料,嘴巴瞬间张大了。 与郑士衷同样张大嘴的还有柳慑,他看见地上的购物袋里装的不止有生活用品、食物,还有……女性的t恤、牛仔裤。 柳慑知道郑士衷至今仍想念着冬冬,不时会为冬冬添购衣物,尽管那些东西都是已逝的冬冬用不着的,但郑士衷乐在其中。 冬冬娇小迷人,所以适合她的衣物都是很梦幻的娃娃装。如果今天柳慑在购物袋里看见一件雪纺纱洋装,他不会讶异,只当郑士衷又在思念冬冬。 但郑士衷却买了t恤、牛仔裤,那是完全不符合冬冬气质的衣物;他怎么会买这种东西? 「士衷,你袋子里的t恤、牛仔裤该不会是为小媛准备的吧?」如果他会为其他女人买衣服,他陷落情网的时间也快了。 说到这件事,郑士衷就想起袁媛穿娃娃装的人妖样,忍不住抱着肚子狂笑不停。 「柳慑,我告诉你……」他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我从来没想到有女人这么不适合穿洋装,那不止是恐怖,根本就是灾难了。」 柳慑想象那个画面,打个寒颤。「好像真的有点噁心。」 「不好意思喔!我就是一个这么不适合洋装的女人。」冷冰冰的声音,正是想补个回笼觉,无奈怎么也入不了眠的袁媛出场了。 郑士衷压下一记闷笑。「唔……没关系,世界上不是只有洋装,还有裤子,我帮妳买了……噗哧、噗哧……」他不想笑袁媛的,长得不可爱不是她的错。 但这实在是太好笑了,美艳如花的大小姐穿上娃娃装后变人妖,换穿他的衬衫则成了竹竿穿布袋,再配上那张没眉毛的脸……能忍住不笑的是神仙。 看,柳慑也在那边咳个不停,显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袁媛拿起购物袋中的t恤、牛仔裤,对着两个不良男人挥挥拳头。「笑笑笑,笑死你们算了。」说着,跑回房间梳洗更衣去了。 果然,随着她关上房门,客厅响起了剧烈的爆笑声。 袁媛在房内频跺脚。「是哪个白痴说的,女人什么都没穿,只罩着一件男人的大衬衫时是最性感的?」 她自己照镜子,根本就是竹竿穿布袋嘛! 「电影和小说果然都是骗人的。」镜中的自己真的好丑,难怪柳慑和郑士衷快笑翮了。 她没有想到电影里那些女主角穿着男王角衬衫时,画面确实很美,所以问题是出在她的身材上,她太骨感了。 但袁媛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太瘦,因为她的bmi质一直在标准范围内。 第四章 袁媛梳洗完毕,走出客房,柳慑已经离开了。 郑士衷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阅今早的三件委托案,内心还是感到讶异,他以为女人喜欢养的宠物多半是小猫和小狗,但这次要找的居然是一只蜥蜴、一条蛇,和一只小香猪。 想不到宠物已经多元化到这种程度了,现代人真这么寂寞?什么东西都可以养来作伴? 用找猫狗的方法来找蜥蜴、蛇和猪肯定是不行的,或许他要去进修了,越了解这些新宠物的习性,才能在牠们走丢时更快速地找到牠们。 「衷哥早。」袁媛走到他面前,拿起桌上的豆浆、三明治开始吃。看他手边的空罐子和包装纸就晓得他吃过了,桌上这些是为她准备的,两人这么熟了,也不必客气。 「早。」郑士衷抬头,眼睛一亮。 经过无眉女和人妖事件后,她在他眼里已经沦为丑角型人物。 但她换上t恤、牛仔裤后,整个形象大不相同,清新,如水般温柔;可亲,像邻家女孩那么惹人心怜。 他的心莫名其妙乱跳起来,脸颊还有一点烧烫烫的。 「衷哥,昨晚谢谢你了,我一会儿就回家……嗯,如果我爸妈已经不哭的话。」她大口吃着早餐,边说,边伸手在口袋掏摸着。「衣服的钱我给你……咦?我的钱包呢?」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一身衣服是新买的,她的手机、钱包还放在昨晚穿来的脏衣服中,扔在客房里了。 「等我一下,我钱包忘在房间里了。」她跑回客房。 这一路,他的目光始终无法离开她,那纤细如柳的腰、挺翘紧实的臀部,以及笔直修长的腿…… 随着她的跑动,她酒红色的短发在空气中扬起又落下,翩翩舞姿,像个淘气的小精灵。 他脸上的热开始扩散,逐渐蔓延全身。 她拿了钱包和手机又跑回来。 「我没有零钱,先给你一千吧!」她查看过钱包和手机,钱包里只有五张一千块,手机里有三十二通未接来电,都是从她家打来的,用膝盖想也知道是她父母的杰作。 爸妈一定是找她找疯了,她也不好意思让老人家太操心。 「衷哥,我爸妈找我,我先回去了,客房里那套衣服麻烦你帮我送洗,改天请你吃饭,拜拜!」 话说完,她带着吃一半的豆浆,三明治飞一般地跑走,完全没有多做纠缠,来如风、去似闪电。 郑士衷呆在沙发上,他从不让人在家里留宿,收留袁媛时他也很为难,就怕因为一时心软,她顺势缠上他。 想不到她还满守信用的,只住一晚就走,说到做到,让他不禁感到错愕,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他的心防出现一丝裂缝,透着异样的光彩。 怎么会这样?他发过誓要永远爱冬冬的;可是袁媛……这个坦白直率又敢作敢当的女孩,居然逐渐影响了他。 难怪世人都说男人花心,才多久,他的爱已变质。 「不能继续下去了。」他咬着牙撤回追寻袁媛的目光。「小媛说过,她有个至今难忘的初恋情人,如果能找到对方……」她会对他死心,而他则可以继续守着对冬冬的回忆。这才是他和袁媛该过的生活。 他把手中的三件委托案抛下,从现在起,他要用全部的精神来找袁媛的初恋情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啊!」郑士衷面色如上地对着电脑萤幕发出一声尖叫。 「唉哟!」这是柳慑被郑士衷的尖叫声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的呼痛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郑士衷不停捶着电脑桌,打得那diy拼装起来的桌子都裂出缝隙。 「喂!」柳慑抚着捧痛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住手,桌子快被你打烂了,自己的手劲有多大自己不晓得吗?」他跑过去抢救笔电,桌子是量贩店买的便宜货,烂就烂了,笔电值几万,可摔不得。 柳慑刚把笔电抱走,那张可怜的电脑桌就在郑士衷暴力铁拳下寿终正寝。 郑士衷气得踢一脚委顿在地的桌子。「便宜货就是不耐操。」 「大大哥,你一拳可以打断一个人的肋骨,你自己数数刚才打了那张拼装桌几拳?」 「大哥大,谁心急的时候能记住自己出过几次拳?」郑士衷抢过笔电,看一眼,幸好资料还在。 「最近有什么case让你这么焦躁?那些找寻失踪宠物、捉奸、调查男女朋友底细的案子不都让你推掉了?」柳慑很了解他嫉恶如仇的个性,虽然因为连累冬冬,郑士衷开始学会控制脾气,但遇到过分些的,比如迷奸网友、校园贩毒。他还是会发疯,所以凡牵扯到犯罪行为的案件,柳慑都是自己负责。 「我答应替小媛找她的初恋情人,结果……真他妈的,居然又是个有妇之夫!」郑士衷一肚子郁火,明明袁媛说对方未婚,为何他查出来的人却个个已婚? 神经病,袁媛的初恋情人就是郑士衷,怎么可能结婚?柳慑白他一眼。「你一定查错了。」 「我查了三次啦……慢着,听你的口气,似乎也认识小媛的初恋情人?」 「谁不认识?熟得很。」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这件案子是你自己接的,自己负责。」袁媛要郑士衷查这些事,说不定有什么特殊用意,他如果坏了她的部署,肯定被她剥皮拆骨。 「喂,我们是合伙人,理当资源共享。」 「普通案子是如此没错,但这件case是小媛亲自交给你的,她要你查一定有她的原因。除非她答应我告诉你答案,否则我不会透露她的隐私的。」 「大哥大……」 「叫祖宗也没用啊!」 郑士衷深吸口气,被他的固执击败。「好吧!一点点暗示就好,你只要告诉我,应该往东西南北哪个方向去找总行了吧?」 「神经病。」柳慑不理他。「我下午要去一趟新加坡,三天后回来。」 「有嫂子的消息?」 柳慑点头,他会辞掉警察的工作,改开征信社,就是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离家出走的妻子。 「好吧!我会帮你看着公司,但是……」郑士衷逮到柳慑心急寻妻的弱点,就这么杵在他出门的路上。「离开前先给我一点暗示。」 「你姓无名赖啊?」 「我就是无赖,怎样?」 「怕了你啦!」柳慑低叹口气。「那个人你跟我都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这个暗示够明显了吧?他要还猜不出袁媛心心念念的就是他自己,就要去测一下智商了,也许已经退化成三岁小孩也说不定。 「我们都认识,很熟?」郑士衷一直将搜索对象定在袁媛的朋友、同学、同事中,现在听柳慑一说……「莫非袁媛喜欢的是我们以前当警察的同伴?」 柳慑脚一滑,差点摔个五体投地。「你的理解力……厉害。」是郑士衷太笨,不关他的事,闪人去也。 走到半路,电话铃声响起,柳慑随手一接,脸色瞬间变青。 「我知道了。」他沉着声挂掉电话。这是一个委托,应该是由他负责的,但他急着离开台湾,若等他回来再处理,事情说不准会恶化到什么程度,若有个万一,他一辈子无法心安。 可是将委托交给郑士衷……唉,这件事涉及他最讨厌的犯罪行为,若他逮捕犯人时控制不住脾气……现在他已经不是警察了,要蹲大牢的。 怎么办?该不该让郑士衷接这件案子呢? 「喂,谁打的电话?瞧你呆的。」郑士衷推推柳慑的背。 没办法,赌一把啦!柳慑深吸口气。「士衷,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一定要控制住脾气,ok?」 「干么?天要塌下来了?」 「先做保证。」 「是是是,我保证控制脾气,这样行了吧?快说,谁打的电话,要做什么?」 「电话是庄子维打的。」 郑士衷全身的毛发一下子竖起来了。「那个混蛋还敢打电话给你?」 「你的保证呢?」柳慑将他拖到办公椅旁,压他坐下。「还有,你别忘了,庄子维现在是小媛的下线,而且还是无法单独作业的那种,等于小媛的部属,这样你都想揍他?」 郑士衷就是不明白,天下人才何其多,袁媛干么收庄子维那种垃圾当下线,还把他带在身边,细心指导? 成天面对一个曾欺骗过自己的人,袁媛不别扭吗?大家都夸她公私分明,有理智;但在他看来,她根本是神经太大条了。 「ok,我冷静下来了。」虽然他额上的青筋尚未完全消失,起码不扑扑暴跳了。「说吧!庄子维打电话来干什么,是不是小媛出事了?」 庄子维前阵子被他们打得这么惨,今天还敢来电话,肯定是出意外啦! 「庄子维跟在小媛身边也有一个月了,据他说,这段时间,小媛平均三天会接到一封威胁信,庄子维很害怕,但是小媛不在乎,也不让他报警,说商场竞争很正常。但今天有人寄了一个被割得破破烂燸,染满鲜血的洋娃娃给小媛,庄子维实在受不了了,才跟我们通风报信。」 郑士衷快昏倒了,袁媛再逞强也该有个限度吧!收到威胁信这么严重的事,她居然一个字都没跟他说。 「这件事交给我,你安心去新加坡吧!」他想打袁媛屁股,又想将她搂进怀里,这家伙就是不让他安心,总是搞得他心惊胆跳。 「看来这两人越来越有戏了。」柳慑看着郑士衷慌张离去的背影,不禁心想,也许他有机会喝到他们的喜酒,谁知道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郑士衷依照庄子维的消息找到饭店的会议室,袁媛包下这里半天举行产品说明会。 庄子维看见他,脸色整个青了,显然对他的铁拳威力记忆深刻。 「你……」郑士衷是很不爽这小子啦!不过……「庄太太!」有庄子维的老婆在场,尤其她还是孕妇,他自当更加控制自己的脾气。 「你好,郑先生,我和我老公一起加入安丽了,请多多指教。」庄太太的肚子又更大了,好像绑着一颗篮球。 「妳好。」郑士衷点点头。「庄太太应该快到预产期了吧,现在还要工作,会不会太累?」 「离预产期还有几个月呢!而且我现在也还没开始正式工作,只是先试着熟悉产品,上点行销和人生管理课程,跟着袁姊学习,相信有一天我也可以做出一番好成绩。」庄太太微笑着说。 郑士衷注意到庄子维的表情有些不悦,难道他不喜欢直销工作?还是不喜欢跟老婆一起上班? 这对夫妻可要花点心思留意,他在心中记下一笔。 「庄先生,敝社接到你的委托,要调查找出威胁袁小姐的人,可以请你提供一点线索吗?」 庄子维左右张望片刻,偷偷摸摸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那个染血的洋娃娃袁姊收起来了,这封威胁信是我偷来的,给你吧!千万别让她知道我……」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竟是袁嫒。 「哇!」庄子维吓得跳起来。 原来这家伙这么有跳高的天分。郑士衷看着他,赞叹着人体潜能的厉害。 庄子维赶紧拉着老婆逃之夭夭。 「干么,见到鬼啦?」袁媛不解地望着庄氏夫妻远去的背影。 「见鬼的是妳。」看着袁媛,郑士衷一把火在胸口烧,被威胁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毫不在意,那神经到底是什么做的? 「哇,你吃炸药了?衷哥。」 「小媛,我想我们有必要找个地方谈一谈。」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他要理智,不要被怒火冲昏了头。 「好啊!」她望一眼手表。「六点半在饭店一楼的餐厅见,我请你吃饭,早说过要请你的,拖了快一个月了。」这是对他收留她一夜的回报。 「不行,我现在就要跟妳谈。」性命交关的大事,岂可忽视? 「我现在要开产品说明会。」袁媛在大学时就加入直销,如今的下线有一、两千人,而且还在不停增加中,怎么让这些新人保持前进的动力,在不景气中创造出亮眼的业绩,这些都是她的工作。 而她自己也借着不停地给新人上课,顺便充实自己;也许有人认为直销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不就是卖东西而已,但袁媛却在这里学到了很多,管理制度、人际关系的交往方法……凡此种种都是人生中无形的财产。 「到底是产品说明会重要?还是妳的小命重要?」 「你在说什么啊?」袁媛推开他,走向讲台,准备要讲课了。 「妳还想瞒我?」郑士衷追上她,将威胁信递到她面前。「我连证据都有了。」 「这是……」看到威胁信,袁媛没有一点害怕的表情,居然哈哈大笑。 「小媛——」他头上冒火。 「这种东西我早就接到不想再接了,不过是一些无聊的人写来发泄情绪的,根本不可能成真。」 这会儿换郑士衷五官扭曲了。「妳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到威胁信的?」居然一点也没透露给他知道,当他这个开征信社的干哥哥是死人吗? 唔!袁媛打个寒颤,郑士衷瞪人的时候,桃花眼放出的勾魂电流更强了,电得人浑身酥麻。 看着她正逐渐变成心型的眼睛,郑士衷无力地一拍额头。「不要在这个重要时刻发花痴!」 「啊?」她被吼得猛然回神。「你说什么?」 郑士衷深吸口气,闭上眼睛,不看她,她就不会被电了吧? 不料她居然用十分惋惜的语气咕哝。「好可惜喔!这么美丽的画面……哎!」 「袁、媛!」他气死了。 「是,你说……啊!收到威胁信的时间是不是?那个……我记得大学时就收过了,开始时是半年一封,等我升任皇冠大使后,差不多一星期会收到一封,都是一些竞争者寄来挑衅的,没什么威胁性,你别太在意啦!」 「妳被威胁了这么久,还这么麻痹无知?」 「就是时间久了,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想不麻痹都很难吧?」 这么说也有理啦!但是……「小媛,这种事只要成真一次,后果就很可怕了,妳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啊!」 「我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她懂。「但衷哥,台湾就这么一点大,不说公司,光我的下线就有一、两千人,彼此的客层要说完全不重迭,根本不可能,到最后谁能抢到这个客户,端看个人能力。这就是职场上的竞争,很现实,很残忍,也很功利。有人爬上来,也有人跌下去,这都是难以避免的,如果一封威胁信能让他们开心,说真的,我不在乎。」 他看着她,有些女人的强势是一种很尖锐的敌意,稍一碰触到就会受伤。但也有人是强在内心的坚韧,就像袁媛,从来不摆架子,笑脸迎人,可人群中,她自然发光。 冬冬也是,温柔娇小,看似容易被掩藏在这茫茫都市丛林中;然而她却如小草,兀自攀着水泥墙,贪恋一点阳光,开放出迷人的白色小花。 袁媛跟冬冬一样,都有一颗美丽又坚强的心,所以他的心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吸引。 「喂,衷哥!」她一只手在他面前挥呀挥。「好端端的,你发什么呆?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开始讲课了。」说着,她登上讲台。 这时才一点四十五分,人员还没到齐。 不过袁媛习惯事先测试麦克风,检查试用品是否备齐? 「等一下!」郑士衷拉回迷失在袁媛与冬冬所构成的温暖氛围中的理智。「妳那些威胁信我可以不管,但今天收到的洋娃娃呢?」 袁媛眼睛一瞄。「是庄子维通风报信的吧?」 「妳别管是谁说的。根据我过去做警察的经验,也许有人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写威胁信给别人,但割破洋娃娃、染上血迹,这就很不寻常了,可见犯人对妳憎恨很深,这个人一定要找出来。」 「那不是血,我检查过了,是红色颜料。」 「是不是血不重要,要紧的是,这个染红的破娃娃所代表的涵义。」 「一个破娃娃能有什么涵义?」 「如果把这个洋娃娃拿给犯罪心理学家分析,他可以给妳一份几万字的报告。」郑士衷对她伸长手。「所以,把娃娃拿来。」 「唉!」她叹口长气。「我把洋娃娃丢掉了。」 「什么?」他一掌拍向讲台。 砰!木制的高大讲台居然在他一掌之威下解体,花饰、讲稿、试用品、麦克风……纷纷掉到地上。 袁媛呆了,来帮忙的助理们呆了,连一些早到的下线也呆了。 郑士衷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根本没有用力——」 第五章 夜光pub里,郑士衷一手拿着一个染红的破娃娃,一手握着一块碎木头……这就是今天中午被他一掌击垮的讲台碎片之一。 他的脸色很难看,袁媛站在一边缩得小小的。 「很好,好极了。」他咬牙,洋娃娃的手臂快被他捏得变形了。「那些威胁信都是开玩笑,不会真的付诸实行?」 袁媛又缩了一下脖子。 他就觉得奇怪,怎么可能他一掌下去,讲台就垮了?就算他要打烂一张拼装的电脑桌,也要用上十几拳;更何况是饭店会议室那种一人高的大讲台,哪有可能随便就被打坏? 中午的时候她急着开产品说明会,不让他多盘问。 幸亏他当警察时的职业本能还在,收集了一些讲台碎片,又杀去她的办公室翻出被丢掉的破娃娃,终于找到威胁成真的直接证据。 「妳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一个被巴掌打坏的讲台,它的断面切口会这么平整吗?」 当然,这有何困难?她又不是没读过侦探小说。「因为讲台事先被锯子之类的工具破坏过了。」 「那妳还说威胁信都是写来发泄的,不必当真?」 「以前是这样没错啊!」根据她接威胁信长达十年的经验来看,对那种东西认真是自讨苦吃,谁知道这次会变样? 「以前没人寄这种破东西给妳。」他一巴掌连同洋娃娃一起拍在吧台上。 「大哥大,拜托,小力点,我这pub上个月才重新装潢,不想这么快再修一次。」酒保小派把一杯龙舌兰放在郑士衷面前。 「小派,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被恐吓就算了,还要被骂。」袁媛巴着酒保要啤酒。 小派看一眼吧台上红通通、被割得乱七八糟的洋娃娃,做了个噁心的表情。 「小媛,如果妳要听公道话……收到这种东西还不报警的人,确实该骂。」小派叹口气。「记得我们读大学时,妳第一次收到威胁信,我就劝过妳,做人低调点,妳也没听我的,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威胁信捏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是啦!妳那样是很帅,帅得让人超想扁的。」 「小派,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当年那封威胁信是王某某写的,她是嫉妒系上选系花,我的得票数比她高,一时意气罢了!为了这一点小事去报警,我才没那么闲。」 「不好意思喔!我的脚趾头不会想事情。」小派撇嘴。 郑士衷讶异地看着他们。「你们是同学?」 小派和袁媛一起点头。「是啊,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合起来七年。你不知道吗?」 他们没说,郑士衷怎么可能知道? 他们同班了七年,那她的初恋情人……该不会就是小派吧? 郑士衷看着小派,他和袁媛是同学,应该也同年,那就是三十岁,但小派……金色的长发,戴着鼻环,一脸大浓妆……因为小派的五官很有型,所以这种装扮不仅不丑,还别具魅力。 以前他还颇欣赏小派的特立独行,但现在知道小派有可能是袁媛的初恋情人之后……看着小派,再瞧瞧袁媛,真是一点也不相配。 难怪怎么找都找不到袁媛口中所谓的初恋情人,他根本想不到目标会是小派嘛! 果然,不管是当警察还是做征信社,都不该有先入为主的看法,否则永远找不到真相。郑士衷摇头,甩开脑海里不知道是无奈、生气、抑或悲哀的感觉,问道:「有王某某这种名字吗?」 或许从袁媛收到的第一封威胁信,可以推究出她常常受到恐吓的原因。 「我只记得她姓王,名字早不记得了。」袁媛耸肩,对于不在乎的人她通常不太会记得。 「是王莉莉。」小派补充道。 「那位王莉莉因为选系花输给小媛,于是对小媛怀恨在心?」 「不是的!」袁媛摇头。「初选的提名是系上同学发起的,是否进入决选则不止要看得票数,还得当事者同意。我那时忙着赚外快,哪有时间去搞那玩意,记得最后我们的系花还是王某某嘛!」 「是王莉莉。」小派补充。 既然如此,这个王莉莉应可排除了。郑士衷又问:「小媛,那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怎么可能?做生意就是要和气生财。」袁媛说。 「才怪,妳就算得罪人,自己也不会知道。」小派泼她冷水。 「我哪有这么迟钝?」袁媛很不服气。 郑士衷和小派却不约而同点头。「妳不止迟钝,神经还非常大条。」 「你们……」袁媛气得灌啤酒解闷。 郑士衷没理她,又问小派:「小派,你知道她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 「她得罪的人可海了。」小派扳着指头数。「台中黑虎帮的王大仔,上个月在店里要泡一个小妹妹,被她破坏,就说要给她断手断脚;台南区的皇冠大使叫翁什么的,也说她抢人家下线,要她走着瞧;就连柳哥前阵子也被她气到,直说要打她屁股……」人数是手指加上脚趾都数不完。 郑士衷听得脸黑一片。 袁媛大声喊冤。「胡说,随便吵一下嘴就叫得罪,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朋友?」 「问题是连柳慑那么沉稳的人都会被妳气得跳脚,妳就该检讨了。」郑士衷瞪她一眼。 袁媛打个哆嗦,讨厌,又被他电得手脚发麻了,赶紧低眉垂首努力想,她真的有惹火过柳慑吗?没印象啊! 郑士衷继续向小派请教。「小派,按你说的,她得罪的人中,有没有谁可能会做这种事?」说着,递上那个破娃娃。 小派没有接,直挥手。「这么噁心的东西,只有那些心理不正常的人会干,我刚才说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这种类型的。」 郑士衷专注地看着洋娃娃,犯人用刀把娃娃的脸割得乱七八糟,再以红色颜料喷染娃娃一身,什么意思呢? 「可能需要找我以前的同事帮忙了。」警方有专门的检验室可以查出娃娃的来源、割娃娃的利刃,以及颜料品名;可惜他没有找到装娃娃的纸箱,要不然还能查到寄出地,甚至检验指纹。想到这里,忍不住再瞪她一眼,都怪她,什么都不在乎,收到这么恐怖的威胁物也只看一眼就扔进垃圾桶,害他去她办公室翻了半天,最后在大楼管理员的指示下才在垃圾集中箱里找到娃娃,至于外头的包装纸,已经被捡去做资源回收了,谁捡的,管理员也不知道。 袁媛心一麻,最怕郑士衷发火了,他一生气,桃花眼的电力就会呈几何倍数增强,那不止是勾人,而是要电死人了。 「衷哥、小派,我突然想到明天要出差,今晚要回去整理行李,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拜!」好吧,她孬,又爱他,又怕被电,她认了。 看着她仓皇而去的背影,小派噗哧一声笑出来。「我说衷哥,你的桃花眼可真够力,小媛也算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却连你的一个白眼都受不了。」 袁媛走了,可郑士衷对小派还有疑惑,因此定定地看着他。 小派打了个寒颤。「衷哥,你有什么话直接说,这样看人很恐怖。」勾魂电力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消的。 「小派,你……觉得小媛怎么样?」 「做事很认真,有点傻大姊个性……干么这么问?」小派突然明白了。「衷哥,我听到一些流言,你在帮小媛找初恋情人,你不会以为是我吧?」 郑士衷点头。 「你搞错对象了,我从来没有跟小媛交往过。」拜托,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袁媛爱的是郑士衷,他还会白目到去喜欢她?神经。 「没有交往过,不代表小媛对你没意思。」 「她喜欢的人是你。」 他知道,问题是,他不可能跟她在一起,所以要转移她的目标,那么曾经令她心动过的男人就是最佳对象了。 「在我之前,她还有一个初恋情人。」应该只有这个人能真正带给袁媛幸福。 真的有这个人吗?以小派对袁媛的了解,她要有喜欢的人,不会不说的。 「这一点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不太可能。」 郑士衷倒认为自己找到目标了,改天探一下袁媛的口风好了。 「对了,小派,小媛是做了什么事,惹得柳慑想打她屁股?」他掏出一张钞票付帐,顺便八卦地问一下。 说到这件事,小派就忍不住要笑。「那一天小媛带同事来店里,庆祝他们业绩得到当月全国第一,遇到柳哥和他小姨子在店里喝酒,你知道小媛有时候疯疯的,居然问柳哥是不是真的如传言所说,正在跟他的小姨子交往?当场把柳哥气得脸都黑了。」 「她确实该被打屁股。」郑士衷点点头,走了。 唉,都是流言害人啊!明明没有的事,也传得有鼻子有眼睛,害得柳慑的老婆离家出走;当然啦!柳慑和老婆多年沟通不良,才是他们婚姻触礁的最大问题,而流言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郑士衷走出夜光pu蕾,穿过巷子,正准备到大马路上叫计程车。 路口,一条窃窕的身影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根木头似的。 他远远看着那背影,有点眼熟,越走近,越熟悉,那是…… 他讶异地喊道:「小媛!」 人影好像坏掉的机械人,动一下、震一下,慢慢地转过头。 「衷哥……」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妳怎么……晤,什么味道,好臭。」他掩住鼻子,她身上一股尿骚味。 「我……」她呆呆地说。「我好像真的得罪人了。」 「妳终于有自觉了。」 她点头。「我刚走到这里,突然有人骑摩托车冲过来,对着我扔了一包塑胶袋,这么明显的威胁我还没感觉,除非我脑子坏了。」 「有人攻击妳?长什么样子?车子型号?车牌呢?」 他每问一样,她摇一下头。 「那……对方是男是女?穿什么样式的衣服妳总有看到吧?」 她还是摇头。「天这么黑,那个人骑好快,咻一下子就过去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塑胶袋里头的尿砸了一身,哪里还来得及看对方的样子?」 唔!麻烦大了。「报警吧!」他说。 她一张脸苦得比黄连还苦。「一定要吗?」做笔录、备案,好麻烦啊! 「一定要。」不给她反对的余地,他拖着她上警局备案去。 幸亏他在警局认识的人多,毕竟当年和柳慑搭档的名头超大嘛!白道叫他俩「罪恶克星」,黑道称呼他们为「有执照的流氓」,那股威风劲不是假的。 郑士衷和袁媛到警局,有专人服务,十分钟搞定一切,还有警察主动要开警车送他们回家,但郑士衷拒绝了,他不喜欢滥用特权。 走出警局后,袁媛迟疑地看着他。 「干什么?」他们在路口已经站了十分钟,没看到半辆计程车,他正准备打电话给熟悉的车行。 「衷哥,我想先去宾馆梳洗一下再回家,免得吓到我爸妈,你知道他们的,最爱大惊小怪了。」她考虑了很久,就这么一身尿味回家一定会吓坏她父母,想去他家梳洗一下再回去,但那间公寓对他的神圣意义她非常了解,所以……思前想后,她还是放弃了第二次打扰他的念头。 「干么去宾馆,去我家就行了,上次妳留在我家的那套衣服,我帮妳送洗了,妳正好可以换,然后我再送妳回家。或者妳干脆在我家过一夜,我们仔细想想会是谁这么痛恨妳,又是寄烂娃娃给妳、又是拿尿泼妳?」既然已经知道有人要对她不利,他理所当然该好好保护她。 「可是……哇——」她想问他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他,却脚一滑,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小心点。」他眼明手快拉了她一把。 她顺势跌进他怀里,心脏跳得像要撞出胸膛。 「喂,妳没事吧?」他扶她站好,看她神思不属的,很是忧心。人在受到威胁时,最好的保命招数就是冷静,她若轻易被吓傻,正中犯人心意。「放轻松,有我在。妳平常很机伶、很勇敢的啊!不要这么轻易就被打败。」 就是有他在才惨啊!她只是有些纳闷哪个缺德鬼这样整她,若不是他坚持,她连备案都懒。 但现在,他主动开放那个普通朋友都不许踏进一步的圣地让她留宿,他是不是受到太大打击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你要放轻松,对方只是泼尿,没有泼硫酸,可见警告成分居多,不是真的恨我入骨,你不要太紧张。」 「妳在说什么啊?」他们好像在鸡同鸭讲。 「我说你是不是在发烧?竟然提议我去你的公寓过夜?」 「妳又不是没去过。」 「但你之前警告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她很努力在遵守好不好? 「喂,事急从权,妳没听过吗?」听她说得暧昧的,他头皮都发麻了。「麻烦妳脑子放空一些,别胡思乱想。」 「很难。」她很用力地摇头。「我非常、十分、肯定、并且希望这是一个别具意义的邀约。」 「妳可以想得更歪一点没关系。」 「那我可以想象半夜摸进你房里、扑上你的床、把你〇〇xx吗?」 「我会记得锁门的。」他打电话给计程车行,请他们派一辆计程车过来,他愿意多付一点钱,因为袁媛一身尿,司机载他们一趟,回头就要洗车了。「另外,麻烦妳口水擦一擦。」 「少来,我又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女孩,会对着白马王子流口水。j 他手指在她唇角一刮,亮晶晶的。「那么袁小姐,请妳告诉我,这是什么?」 原来她真的失态,流口水了。 「衷哥,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那个……你也三十六岁了嘛!是人总有欲望,你这么多年没交女朋友,要是想的时候,你是自己解决,双手万能?还是花钱……你知道的。」那张脸色情的,郑士衷好想给她一巴掌。 他也真的在她脑门拍了一下。「小女生不要一天到晚想一些有的没有的,小心长不大。」 「我快三十了,而且我不想再长了,我现在一百七十六就找不到人嫁了,再长下去,我怕要去nba才找得到男朋友。」 「原来我的好妹妹,小媛小姐三十啦!难怪难怪,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嘛!要不要哥哥帮妳找个男公关?」 「那你先带我去买盒女用保险套,不然我怕染病。」说到这件事她就生气。「你说台湾是不是很重男轻女?保险套这玩意儿到处都有卖,却只卖男性的,我现在还没有看过哪一家店有卖女用保险套,实在有够歧视女性。」 郑士衷瞪她一眼。「妳疯了,回家吃药吧!」 可恶、可恶,又用桃花眼欺负她,明知他一瞪眼,电力翻倍,劲量电池都得靠边站,每次都用这招对付她;看,她又开始全身发软了。 唔,背脊麻酥酥,手指、脚趾一起痉挛,他的电力实在太强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再度踏入郑士衷心中的圣地,袁媛依然对这里温暖又清新的布置感到赞叹不已。 它没有华丽的装潢,却满足了一个女人对家庭的最大憧憬,普通的玻璃几、独立筒沙发、镶嵌式壁柜……一切以让居住者感觉舒适、方便为出发点。 光看这间公寓就可以知道冬冬是个多么贴心的女孩,而这是她怎么也赶不上的。 「我想……我洗完澡,你这是送我回去好了。」住过一夜后,对于这里,她的心情很复杂。 或许是冬冬的迷人刺激到她了吧!相较于冬冬的可心,她永远都缺少那份让男人想搂在怀里疼惜的女人味。 「怎么了?上次不让妳住,妳还跟我发脾气,现在主动叫妳住,妳反而别别扭扭,一点都不像妳。」 她垮下肩膀。「衷哥,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子?」 「个性直爽,大事精明、小事糊涂,满脑子胡思乱想。」 「外表呢?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清秀、俏丽。」 「可不可爱?」 他呆了一下,直觉把可爱跟洋娃娃划上等号,而袁媛绝不像洋娃娃,她是个女人,很有能力、也有魅力,有时候有点神经兮兮的女人。 「某方面可爱吧!」想起她穿着冬冬的洋装却看起来像人妖的画面,忍不住喷笑出声。 袁媛瞪起眼。「我说的是可爱,不是可怜没人爱,请你分清楚。」 问题是,她越说他越糊涂啦!「小媛,妳有话可不可以直接说,不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在你心里,冬冬一定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女人。」 「当然。」 「我就知道。」她嘀咕着,嘴巴都扁起来了。 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想法。「妳有病啊?跟冬冬比什么比,妳们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根本没有谁好谁坏之分。」 「真的?」她大喜。「原来我在你心里也是很有分量的。」 「废话,妳是我干妹妹嘛!」他推她进客房。「少发神经了,快点去洗澡啦!妳那一身尿味臭死了。洗完到客厅,我有话问妳。」 「什么事?」 「妳给我列一张最近得罪的人员名单。」 「我还是回家比较好。」 「妳不想下次被人泼一身硫酸,最好老老实实地想。」他正准备替她关上房门。 她突然探出半颗头。「衷哥不一起来吗?你陪了我半天,也惹得一身臭味。」 「我回房间洗,妳管好自己就行了。」 「一起嘛,我又不介意。」她其实越来越有一种干脆直接把他推倒的冲动。 「我介意。」砰!他关上客房的门。 袁媛对着门板翻白眼。「这么小气,让人家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 真的很好奇,他的眼睛这么勾魂,身材是否一样迷人? 男人的身体……说到这点,她就很想跟那些拍a片的公司抗议,为什么女优的容貌、身材都那么赞,男优的就如此逊? 她知道a片多数是为了服务男性观众,所以女优一定要美;但女人也需要接受性教育啊!老是让女人看那么噁心的东西,会让女人性冷感的。 唔!真想看,偷瞄一眼就好,她不贪心,真的。 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半晌,没有声音了,郑士衷应该已经回房梳洗。 她小心翼翼转开门把,溜出去,冲到主卧房门口,轻手轻脚地转开门把……没有惊动他,成功。 瞇起眼睛靠向房门的缝隙,啊……上帝对她实在是太好了,郑士衷站在床铺边,正准备脱衣服去洗澡。 他的手指伸向衬衫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该死,他怎么转身了?这个角度她看不见啊! 转过来、转过来,她试图用念力操控他回到原位,好让她一饱眼福。 然后—— 「哇!」卧室门突然被打开,她呈五体投地状的趴下去。 「妳好像很闲嘛!」他低下头,似笑非笑睇着她。 她站起来,装模作样地左右张望一下。「对不起,我好像梦游走错房间了,再见。」 「不想留下来看仔细点?」他戏谑地挑起眉。 她很没骨气地停下脚步,转过身,两只眼睛发着光。 郑士衷首度见识到什么叫做狼——还是只雌性超级大色狼。 「也许我们应该开始讨论一下妳究竟得罪了多少人、得罪的程度如何,怎么得罪的……」 「我去洗澡。」不等他说完,她跑得比飞这快。 郑士衷看着她狼狈窜逃的背影。「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袁媛跟冬冬真的差好多,今天如果是冬冬遇到威胁,一定已经倒在他怀里,让他护得风雨不漏。 但袁媛……对种种威胁毫不在乎,只顾着对他燃放欲火,他突然很能了解柳慑为什么想打她屁股,因为他现在也有同样的念头。 「这家伙,真是教人又好气又好笑,傻瓜!」他低骂,桃花眼里却是一汪温柔,如银月挥洒,淡淡的光晕中融着似水情怀。 第六章 当袁媛黑着两只眼睛让郑士衷送回家时,唯一的感觉是,下回再有人说她是工作狂,她就送他到郑上衷身边,让对方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变态工作狂。 为了厘清她的交友脉络,找出可能威胁她的嫌犯,郑士衷居然盘问了她一晚,从她是否介入别人的感情、抢人业绩,到是否曾经在马路上超车、抢停车位得罪别人等等的细节,他问得一清二楚。 拜托,在台北开车,谁没有超过别人的车或被人超车?至于抢停车位……那是开车上班的人每天必干的事好不好? 可在郑士衷眼里,这点小事绝对是和别人结怨的开始。 他还扔了一堆在马路上瞄飙车族一眼遭砍死、超车被围殴之类的新闻剪报给她看。 仇恨这种东西总是在不自觉间埋下种子,然后莫名其妙地爆发。这是他的结论。 至于袁媛,被审了一夜,只知道能符合他的规矩及做人标准的,要嘛是神仙,要嘛是圣人,她?就甭指望了。 「小媛,我告诉妳……」哪怕已到她家门口,郑士衷依旧不放心地反复叮咛。 「小心谨慎、守礼守法,能知进退嘛!你说了几百遍,我已经会背啦!」上帝救命,那些嘱咐已经变成回音不停在她耳畔绕,再继续下去,她就要烦死了。 「会背还不够,妳要能做得到。」事实上,一晚的审问郑士衷也快被她气死了。 袁媛个性爽直,认定目标必勇往直前、打死不退。这是她事业成功的主要原因,但这种个性也为她树立了大量的敌人。 她爱护下属,甚至可以为了一个才加入三个月的下线跟公司硬杠。 她工作认真,常常翻阅客户资料,针对各种年龄层的客户需要什么,适时提出建议,手下有八个助理为她服务所有的客户,举凡婚丧喜庆、搬家生子、生病意外;只要是客户的问题,找她就对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么周到的服务,也不是所有人都乐意被规划一切。虽然她说自己只是提出建议,并不强迫推销,却忽略了一件事,有些人是连建议都不想听的。 举例,女人最忌讳别人提她年龄,袁媛却主动去跟对方说:「妳年过三十,应该要注重胶原蛋白的补充了。」 这遇上那些自恋成癖的人,还不被对方恨死? 不跟她详谈不知道,细聊后才发现,要调查曾和她结怨的人,光是过滤名单就要一天,至于遍查嫌犯,呃……可能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就不晓得那个威胁者的危险指数有多高,动机又是什么,要是恶作剧的话还好,否则……他可能要贴身保护她了。 「你干脆叫我辞职待在家里,三步不出闺房得了,这样我永远不会得罪人。」他的要求太严苛了!她根本不可能做到。 「那妳就窝在家里直到我把犯人抓到吧!」 「衷哥……」 「妳如果不想哪天走在路上被泼硫酸毁容,就乖乖听话。」 「我没有被泼硫酸,只是一包尿。」 「昨天是尿,改天就不一定了。」说起这事他就火,收到这么多威胁信居然一声不吭,要说她神经大条也太过火了。 她被他一记白眼瞪得背脊发麻,瞬间就是两朵红云烧烫脸颊。 「不公平,你知道人家……每次都用这招对付我……」只要他们起争执,他就使桃花眼电得她舌头打结,脑袋发晕,乖乖地照着他的话做。 一旦他生气,他瞪眼,她什么气势都消了。 「小丫头,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他扬眉,桃花眼愈发勾魂。 他推她走到家门前的阶梯,替她按门铃。「妳最近最好乖乖待在家里,等我找出威胁妳的人后,妳就自由了。」 「那我的工作呢?」 「妳有那么多助理、下线,难道都是假的?」 「就因为他们是我的助理、下线,我更要对他们负责,我带他们进这一行,就有责任让他们在业界各起风云。」 「妳是他们的上司,不是妈妈,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妳不可能一辈子照顾他们,总要让他们独立,现在正是好机会。」 「可是……」袁媛还想再说。 「小媛,你们不要在门口吵这么大声,有话进来再说。」原来是袁母来开门了。 「伯母。」郑士衷对袁母点头一笑。 袁母的脸立刻变得比袁媛还红。「早……早早……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刚煮好饭,那个……一起吃……」 「谢谢伯母,我……」郑士衷不进门是有难言之隐,因为—— 「妳跟人家结什么巴?」袁父恶狠狠地把老婆往背后一拉。「几岁人了,还发花痴?」 袁母的脸更是红了。「我……哪儿有?」 「没有就不要结巴。」袁父吼。 袁母气得直发抖。 郑士衷使了个眼色给袁媛,要她自己小心;此地不宜久留,他要走了。 袁媛看他看得脚发软,眼角余光追逐他的身影,再被他的桃花眼电得头皮一阵阵麻。 袁父心底的怒气顿时就像火山爆发。「还看什么看?全部给我进去。」 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样,看见郑士衷就丢魂了。郑士衷很帅吗?有金城武的帅气、刘德华的英俊、周润发的男人味吗?见鬼了,他不过是有一双噁心的桃花眼,专骗袁家两个笨女人! 关上大门前,他冲着郑士衷一吼。「以后不准接近我家任何一个女人!」砰!大门关上,落锁。 郑士衷无奈地耸肩。「这就是偏见吧?」摸摸鼻子,他也不在乎,还是回家分析线索要紧,他快一点找到嫌犯,袁媛也早一步自由。 唉!却不知,袁家屋内,两个女人同声对门一叹,世上难得之美景消失了,散了吧! 袁媛抓抓头发,就要回房梳洗换衣服,赶着十点坐飞机下高雄,她要带庄子维去开几个会。 「站住。」袁父大叫。 「干么?」袁媛懒洋洋地转过身。「如果老爸是想叫我跟衷哥断绝来往,我说过几千次了,不可能,我就是喜欢他。」 「那种会四处放电的男人有什么好?」袁父气苦。「女儿啊!英俊老公不好照顾,一堆女人跟妳抢,妳和他在一起会很辛苦的。」 「有人抢才是好东西啊!难道老爸要我在路边随便捡个酒鬼嫁了?」 「妳可以找个忠厚老实型的。」 「像庄子维嘛!」 「不许再提他。」 「老爸啊!庄子维可是你们替我挑的,我从头到尾没有半句怨言,完全照你们说的做,结果怎么样?只证明了你们看人的眼光也不比我好。」 「那姓郑的就好?」袁父是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个花心大萝卜。 「衷哥当然好,他深情、专一,而且很有个性和原则,在我眼里,他是完美无缺的!」除了太爱管她这点之外。不过郑士衷的管束范围近来好像有加大的趋势,刚认识时他很冷漠的,与人交往总是隔了一大段距离,也只有她这种打不怕、骂不走的人才能在他身边一赖三年。 这样说来她是不是该高兴他的态度改变了?他会管她就代表他在乎她嘛!否则怎么会为她破例打人,还开放圣地让她进入……慢着,这样看来,她是目前唯一和他最亲近的女人耶! 她张大嘴,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他们最近虽然常常一起行动,她又在他家住了两晚,但他在她心里,还是一座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大山。 然而,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山脚,往山上迈了。 天啊!他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进展到这种程度的?就在她被电得全身发软时,她追到心目中的神了…… 「噢耶!」她握拳欢呼,三年了,有心不怕难,古人没有骗她。 「妳在叫什么?」袁父被女儿的疯癫吓着了。 「老爸!」袁媛兴奋得快飞起来。「也许我就快可以嫁人了。」她抱着妈妈猛亲。「妈,我给妳找到一个天下第一帅的女婿,妳高不高兴?」 「喔?郑士衷吗?」有这么养眼的女婿很不错啊!母女俩嘻笑成一团。 「妳们当我死啦?」袁父咆哮。「妳想嫁给郑士衷,一句话,不可能!」 两女人一起看了又叫又跳的男人一眼,低下头,又继续搂在一块儿说说笑笑。不是真当袁父死了,而是在这个家里,阴盛阳衰,从来都是女人作主,男人闭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袁媛正在会议室里收拾东西,庄子维先到门口打电话给老婆。他太太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不适合东奔西饱,所以平常听课两夫妻会同进同出,但出差开会就只有他跟着袁媛增广见闻,让太太留在家里休息。 不过庄子维答应老婆,每天会照三餐打电话回家。这是上回他跟袁媛相亲,最后弄假成真到办了婚礼,太太大怒之下给他的惩罚。 庄子维也知道自己不对,哪怕上司再专制,他一个有妇之夫再跟其他女人结婚,就是犯了重婚罪。袁媛没告他,老婆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已经算他祖上有德,别说天天打电话报备行踪了,就是罚他跪一个月算盘他都心甘情愿。 况且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的新工作可比旧工作有前景多了。 「老婆,我跟妳说,刚才开会的时候,袁姊实在是太厉害了,一个人说得十几个人哑口无言,最后还鼓掌叫好。我一定要好好跟着她学,总有一天像她这么棒,到时候妳就有好日子过了。」即便是对着冷冰冰的手机,庄子维仍是难掩兴奋之情。 「是啊!」庄太太的声音却有些心不在焉。「我也很佩服她,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成就。」 「岂止是佩服,她简直是我的偶像。」庄子维一脸陶醉。「从前我觉得百万年薪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了,但袁姊告诉我,只要我肯努力,别说百万了,翻个两、三倍都不成问题。」 「老公,钱够用就好,人生中又不是只有赚钱……」 「什么话!难道妳喜欢一辈子窝在只有二十坪大的公寓里?就算我们知足常乐,孩子呢?按我以前的薪水,顶多供他读一般大学,可如果照着袁姊的话做,哪怕孩子长大后想出国留学,我都供得起,我一定要让我们的孩子赢在起跑点上。」 「那也得孩子喜欢读书,万一他不爱读书,高中毕业就想就业,难道要硬逼孩子走他不喜欢的路?」 「开玩笑,现在大学生都很难找工作了,更何况高中生,我绝不允许我的孩子没学历。」 「老公……」庄太太还想再说。 「子维,好了吗?我们该走啦!」袁媛收拾好讲稿,对着庄子维喊道。 「好了。」庄子维一手捂着电话,一边对着袁媛喊,然后再小声朝着手机说:「老婆,我要工作了,晚上回饭店再给妳电话,拜——」随即,他挂了电话,追上袁媛。 「跟老婆讲电话啊?」袁媛笑问:「她现在怎么样?还会不会孕吐?」 「不吐了,但是很怕腥,所有的海产都不敢吃,唉,怀孕前她最喜欢吃海产的。」庄子维实在很难想象,不过怀个孩子,怎么会让一个人的口味改变如此之大? 「鱼也不行?」 「不止鱼,连猪肝、羊肉,凡是味道稍重一点的食物她都不吃。」 「这样会不会营养不良?」 「我买了综合维他命和补体素让她每天吃,应该还好吧?」 「营养食品毕竟只是辅助,不能替代正餐,如果她不能接受中式料理手法,看要不要换日式、法式或泰式的,煮的方式不同,味道也不一样,说不定她就不觉得腥了。」 「或许可以试试喔!」庄子维想了一下。「还是袁姊妳厉害,好像什么问题到了妳手上都可以轻易解决。」 「说了不要叫我袁姊的,你年纪还比我大呢!」她还是觉得庄子维少了一点气势。 「嘿……」庄子维搔着头傻笑。「我还是叫妳袁姊好了,妳不计较我之前的糊涂,还肯提拔我,我……叫一声姊,应该的。」 袁媛摇摇头。「忠厚是好事,不过记得,做人呢,该坚持的时候还是要坚持。」 「我知道。」见过一次鬼了。他难道还不怕黑?「袁姊……咦,等一下,袁姊,妳口袋里的东西掉出来了。」幸亏他习惯跟在她身后,否则还没发现她掉东西。 袁媛看着他捡起来的信封,挑起眉。「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扔了吧!」 「咦?」他有点惊讶,仔细看了下信封,上头贴着不知道从报纸还是杂志上剪下来的「袁媛亲启」四个字;脸色瞬间转青。「这是……」 「如你所想的,威胁信。」这次的会议行程不算保密,但威胁犯时间掐这么准,在她搭车至饭店报到的前半个小时将信交给柜台,就不得不佩服对方的神机妙算了。 庄子维手一抖,威胁信飘呀飘的,落到了地上。 「干么怕成这样?」袁媛笑着将信捡起来,丢进走廊边的垃圾桶里。 「等一下。」庄子维突然跑过去,又从垃圾桶里把信捡回来。「郑先生交代过,妳再接到威胁信,不能随手乱丢,要谨慎收好交给他检查。」 「不用这么紧张,可能只是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 「郑先生慎重交代过。」而他的铁拳更让庄子维印象深刻,谁的话都可以打折扣,但他的警告千万要百分之两百的注意。 想起郑士衷对这件事的关注度,袁媛背脊发凉,那一夜的拷问已成她生命中一大噩梦。 「他是交代过要小心,但也没必要把自己弄得神经紧张吧?」她伸出手要信。「所以还是把信丢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我知道。」很冷的声音,冷到袁媛头皮都凉起来了。 袁媛呆若木鸡。 郑士衷突然出现,大掌伸向庄子维。「把威胁信给我。」 庄子维给了袁媛一个抱歉的眼神,将信送到郑士衷手上。 「嘿嘿嘿……」袁媛傻笑,看着郑士衷,心儿又开始酥麻。「衷哥,你怎么来了?」 「早知道妳不会听我的话乖乖待在家里,所以向妳的助理查询妳的行程,就跟着来了。」郑士衷边说,边拆信。 威胁信的内容很筒单,只有四个字——母猪、去死! 郑士衷皱起眉头。「猜得到谁会寄这玩意儿给妳吗?」 袁媛摇头。「我不记得有认识这么无聊的人。」 「信是怎么送到妳手上的?」 「我到饭店柜台报到,柜台人员给我的,说是半小时前一个小孩拿到柜台,请他们交给预订803号房的袁小姐。」 「清楚妳的会议行程以及到饭店的时间,再请小孩子帮忙送信,就表示寄信者跟妳很熟,妳再仔细想想。」想到欲对她不利的人就潜伏在四周,郑士衷非常不开心。 她抓着头想了好久,想到忍不住瞪庄子维一眼。「早叫你扔信了,不扔,看,害到我了。」 她怨恨的眼神让庄子维心生不安,暗暗地对她道歉,他不是不想听她的话,不过他更不敢违背郑士衷的意思,郑士衷随便一拳都可以让他飞出去撞墙的。 郑士衷不理会这两个人暗地里的眉来眼去,径自拉起袁媛的手。「妳今天还有会议吗?」 她摇头。「下场会议明天十点。」 「很好,那么我们现在回房间,肚子饿了就叫客房服务,妳有大把时间慢慢想。」郑士衷说。 「不要啊!」她哀嚎,却身不由己地被拖着走。 搭电梯来到803号房,郑士衷指着房门说:「开门吧!」 「衷哥……」她不要想了啦!昨天想了一夜还不够吗? 看着眼前的郑士衷与袁媛,庄子维深深体会「一物克一物」这句话的真谛。 在工作上,袁媛是绝对的强者,哪怕他年长她两岁,也要心悦诚服地奉上一个「姊」字。 但袁媛再强悍,一对上郑士衷,就如寒冰过烈阳,转瞬间化为春水。 「开门。」 看吧!郑士衷不过稍微一瞪眼,袁媛立刻乖乖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间。 郑士衷率先走了进去,袁媛随后,庄子维走第三。 郑士衷看着房内两张大床,再看看庄子维。「你进来干什么?」 「我……」省经费,所以他们只订一间房,有什么不对吗?庄子维一头雾水。 「你自己再去开一间房。」郑士衷下命令。 庄子维苦着脸,这四星级的大饭店,住一夜要七千多块啊!以他现在的能力,哪里禁得起这样折腾? 「回去报公帐。」亏得财神娘娘发话了。 庄子维神色顿时轻松起来。「谢谢袁姊,明天见。」 袁媛挥挥手,让庄子维走了,再回望郑士衷,那对桃花眼里燃着两簇火焰,炯亮炯亮的,比太阳还耀眼,她顿时痴了。 这世上有很多英俊的男人,但要找一个比郑士衷更有魅力的,难,很难,非常难。 她娇颜红似火烧,双脚不受控制地走向他。「衷哥……」 她想亲近他,从初相识的那一刻欲望便如烈火,爱得没有理由,又无法回头。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按坐在床上,她心一颤,脑袋整个烧糊了。 他俯下身,她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那带电的眼波勾着她的心,她俏眼轻眨,情不自禁嘟起嘴凑向他。 「好好地把妳的交友关系再给我想一遍。」他突然的一句话又将她从天堂打下地狱。 第七章 瞄一眼手表,半夜一点半了,郑士衷低叹口气,他居然失眠了。 耳边传来隔壁床袁媛平稳的呼吸声,她已睡得极熟……应该的,哪怕意志再坚定的人,在他连续两天的审讯后,都会累趴下。 他得到了很多资料,在尚未调查前,不知这些资料的可用程度,但有如此收获,他该满足了,换作从前,他早酣睡入梦,养好了精神,以便应付可能接踵而来的麻烦。 根据他做警察多年的经验,这种威胁犯不会只寄一封信或泼一包尿就结束恐吓行为,一定会找机会再行动。 他必须储备大量的精神和体力与犯人周旋,但明知这一点,偏偏他就是睡不着,隔壁床袁媛浅浅的呼吸声一直在干扰他。 只要他一闭眼,她的呼吸声就会无限放大,甚至心跳声都依稀可闻;而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偏偏他耳畔就是会响起各种有关她的声响,好吵。 他拉开毛毯下床,走到落地窗前,拉开沉重的帘幕,哪怕夜已深,高雄市区的街灯依然闪烁,足可与天上的繁星媲美。 人类的科技,让白天与黑夜的差距越来越少。他凝视夜景,缓缓地,美丽的画面化成袁媛水般雾眸。 她平时是个很精明的女人,一投入工作,眼睛会变得比这些街灯还亮。 但是她一遇见他,那明亮的眸就会迅速罩上一层雾,变得水蒙蒙,像是深秋时分的奥万大,满山枫红、明灿艳丽。 她总说,因为他有着一双会勾魂的桃花眼,所以她情不自禁地受他吸引。 其实她着迷地凝视他的时候,那俏模样才是真正地勾魂摄魄。 他拒绝了她很多次,因为他发过誓要永远爱冬冬;他不是个花心的男人。 可随着时光流转,冬冬的影像已从鲜明到平面,至逐渐黯淡。 他变心了吗? 「冬冬……」想起跟冬冬的相识,那个小公园、秋千架……但是记忆变了,俏美的冬冬变成了没有眉毛、古灵精怪的袁媛。 他对冬冬的感情好像真的转淡了,为什么?是袁媛的深情打动了他?还是他本来就是这么无情的男人? 「衷哥……」睡梦中的袁媛突然梦呓一声。 他一惊,回头看。 「嗯……衷哥……啊……」她依旧熟睡着,却不知道梦见什么,娇滴滴地呻吟着。 他握紧拳,有些好气又好笑。「小丫头,连睡觉都不安分,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了、不要了……」她娇吟着,额上浮着一层薄汗。 他俊颜立时发红。「什么话?难道我会强迫妳吗?」她强行把他压倒还比较有可能。 「求你了,衷哥……」声音软得像会滴水。 他咬牙。「该是我求妳才对,小妖精。」他忍不住向她跨近一步,又退回来。「我在干什么?我爱的是冬冬。」他不停地自言自语,好像在说服自己。 「衷哥……」她又娇唤一声。 就仅仅是两个字,他的坚持被打碎了,双脚茫然地迈向她。 来到床边,他低头望着沉睡的她,红发散在白色的枕头上,更显妍丽。 他的手像被一缕无形的丝线牵着,自作主张地摸向那红发,硬硬的发尾刺着他的指腹,像是一股电流袭过他全身。 她不会知道,午后她闭眼噘唇,期待他一吻的模样,有多么震撼他的心! 如果不是他意志力惊人,他已经失控地吻她了。 「我该拿妳怎么办?」他现在最该做的是远离她,这样对他和她都好。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啊!知道有人欲对她不利后,他再也无法扔下她不管。 「不要再叫我想了、不要再叫我想了——」她突然大叫。 他吓一跳,脚一滑跌坐在地的同时,手指离开了那红发。 「妳这家伙!」 这才明白,原来她不是对他起歪念,而是作着被他审讯的噩梦! 他看着她,简直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袁媛好想哭,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讲话太直,容易得罪人,所以有人对她不满,威胁她、恐吓她,她也能够理解。 她不是很在乎那些威胁信,反正生气的人怒火发泄完毕,自然也就消气了。至于她这个挨骂者,就当做功德,帮助那些气愤难平的人重获新生喽! 但想寄威胁信恐吓她的人请注意,不要在郑士衷在的时候把信寄过来,她会被审讯到死的。 「丑八怪,快去死。」郑士表面无表情地念着威胁信的内容,信里的字依然是从报纸和杂志上剪贴下来拼成的。 「唉哟!」袁媛两手抱着脑袋哀嚎。 他睨她一眼。「知道害怕了?」 鬼才怕啦!她是无法负荷他无止尽的询问。「衷哥,我真的不知道这信是谁寄的,我认识的人中没有谁会无聊到天天追着我的行踪寄威胁信给我,请你相信我。」 「我相信妳下清楚寄信者的来历,否则也用不到我来调查这件事了。但我要妳想一想,妳近三个月的生活跟过去有什么不一样?」 上帝,救救她吧!之前他只叫她回忆一个月前的生活,现在要想三个月前……她连昨天的晚餐吃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那种无关紧要的事谁会浪费脑力去记? 「小媛,妳认真点,从威胁信的密集程度看来,事态已有日趋严重的现象,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吊儿郎当。」郑士衷慎重警告她。 她抱着脑袋用力地想、努力地想、拚命地想,良久,一无头绪。 「我真的不觉得最近的生活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一定有,可能在妳心里,这件事根本微不足道,但对别人却是一个重大影响,才会引发别人对妳的恨意。」 她又想了五,六分钟。「我真的想不出来。」 「那好吧!」他耸耸肩。 她惊喜。「是不是可以不用想了?」 「我会一直陪着妳,直到妳想出来为止。」他一句话打断她的妄想。 「啊!」她尖叫一声。 「少摆那副死德行,妳以为我爱跟着妳?」撇撇嘴,他淡淡的埋怨道;「要不是看在妳是我干妹妹的分上,我这样连续出差的费用是要加倍算的,尤其对象是妳这种毫不合作的客户,我肯定加十倍计费。」 她纳闷地眨眨眼。「衷哥,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 「那你是……太久没发泄了,有些欲求不满?」 「妳的脑袋除了一些色情思想外,没其他东西了?」 「那你干么一脸怨妇相,还处处针对我?」收到威胁信的人是她,她是受害者好不好?他不温柔安慰就算了,还这么凶,她忍不住要怀疑他是不是暗恋她不果,特地找她麻烦来着。 他低下头,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似乎真的有点迁怒她了,但能怪他吗?他彻夜未眠,火气难免大嘛! 尤其她昨晚的呻吟弄得他欲火债张,以为她在作春梦,结果却发现……原来他竟是她的噩梦。 那时他遭受的打击啊!用「晴天霹雳」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袁媛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好心安抚他。「衷哥,所谓食色性也。这种事就跟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是一样的道理,因此……」 「闭嘴。」他没好气打断她的话。「现在谈的是妳受到威胁的事,妳只要专心想近三个月有没有得罪人,其他的事与妳无关。」 好火爆啊!她现在怀疑,她得罪最惨的人是不是他? 「衷哥,如果有一个人,我辛苦追求了他三年,一直没有进展,但最近,他却主动对我开放圣地,这算不算是……反常?」 「袁、媛,妳想死继续说没关系。」他瞪眼,一剎那间,雷霆电闪。 她顿时只觉得一股酥麻从头顶窜入,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急着想找地方坐下来喘口气,否则就要晕过去了。 咚咚咚,适时,客房门被敲响。 郑士衷走过去开门,是一名服务生,手里捧着一只小包裹,说是有人请他送过来的。 他接过包裹,给一百块小费打发走服务生,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此时,袁媛已经摸到床边,一屁股坐下,软得像滩泥。 郑士衷捧着包裹来到她身边。「妳猜这是什么?」 她被他一记桃花眼瞪得全身乏力,只有那张嘴尚有些劲道。「总不会又是一个烂娃娃吧?」 「那可说不定。」他耳朵贴住包裹半晌,没听到声音,确认不是定时炸弹,才小心翼翼打开它。 「我开玩笑的。」她吃吃笑着。「哪这么多无聊人……」说不下去了,郑士衷已经打开包裹递到她面前。 包裹里仍旧是一个烂娃娃,不过上回是被割得乱七八糟的,今天这个则被切断四肢。 究竟是谁这么恨她,接二连三寄这种东西恐吓她? 郑士衷疑惑的视线定在她脸上。 袁媛五官皱成一团,只差没苦出汁来。「我记得的都告诉你了,再要我想其他的……真的没有了。」 但他确定她给的名单有所疏漏,名单上的人他已经大致过滤一遍,有可疑的都连络了警界同事帮忙注意;偏偏在众多警力的注目下,犯人依旧猖狂;若不是这个威胁犯太神通广大,就是他是个大家都猜不到的人。 会是谁呢?袁媛也许不是个温柔可亲的人,但直爽又讲义气,只要多跟她相处就会发现,她精明归精明,但做事也很贴心,论到对下线和客户的周到,袁媛认第二,没人敢坐第一名的宝座。 这就是他调查她许久得到的结论!她也许有很多利益冲突的敌人,却没有绝对的仇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老婆!」庄子维陪着袁媛下高雄开会,会后搭飞机回台北,才出机场,就看见大腹便便的太太。「妳怎么来了?不是跟妳说了,身体不方便就别乱跑,摔着伤着怎么办?」 庄子维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迎上妻子,袁媛走在后头,郑士衷伴在她身边。 「我来接你嘛!」庄太太抽出一张面纸,为满头大汗的庄子维擦汗。「三天不见了,人家想你。」 「呵呵呵……」庄子维咧着嘴傻笑。 袁媛和郑士衷走过来,庄太太点头打招呼。「袁姊,郑先生。」 郑士衷表情还有点尴尬,只微微点点头。毕竟他们头一次见面的方式太诡异了——庄太太来闹袁媛的婚礼,他挡驾,最后还当着庄太太的面打了庄子维一顿。 倒是袁媛好像将过去的事全忘了,把庄太太拉到角落说了好一番体己话;最后还给庄子维放了假,让他提前回家休息陪老婆。 庄氏两夫妻直说不好意思,袁媛却很坚持,对庄子维说;「我不是买了一本泰国菜的食谱给你吗?今天就当是你的陪产假,回去试做一道泰式海鲜汤给你老婆尝尝,多放点鱼肉,那东西对胎儿和母亲都好。快去快去,有话明天到办公室再说。」 一番劝慰,终于将他夫妻俩赶走。 郑士衷疑惑地问:「直销业要打卡吗?你们这一行不是最自由,想赚多少钱就看自己有多努力,怎么那对夫妻跟着妳好像在上班似的?」 「因为我让他们领底薪啊!」袁媛解释道:「大舅二话不说把人开除,突然失业,他们夫妻俩怎么生活?我既然让他做了我的下线,就有责任照顾他,我跟他说过了,发他三个月底薪,头两个月他就跟着我跑,一边熟悉产品,一边上课、看我如何跟客户接洽,然后再给他一个月的操作期;第四个月开始,底薪减半,他要多点收入的话,就要靠自己打拚,半年后完全取消底薪,让他自食其力。」 直销业也能这样吗?郑士衷头一回听到这种例子。「妳对庄子维可真够好的。」 「衷哥,你可别误会,跟我有这种协议的下线不止他一个,我不是为他开先例。」就算她曾经差点跟庄子维步入礼堂,但那也只是出闹剧,一直以来,她唯一喜欢的只有郑士衷,他千万不能怀疑她的心。 「妳这样做,没人说妳破坏行规吗?」 「就像你说的,我们这一行最自由了,没有上班时间,公司对员工几乎没有限制,我爱怎么培养我的下线是我的事,重点是,我的方法成功了,我的下线凝聚力强、进取心旺盛,在这么不景气的状态下还能连续三年创下业绩新高点,就冲着这份耀眼的成绩单,谁敢说话?」 她说的有理,在直销业中,实力会说话。而此时此刻的她正有着呛声的权利,不过……「小媛,妳说威胁妳的人,会不会就是嫉妒妳成就的人?」 「应该不会。业界的人都晓得,做直销就是靠业绩说话,当然,因为牵扯的利益巨大,彼此间嫉妒、羡慕难免,但最多就是像我以前收到的那些威胁信一样,骂几句不痛不痒的,要说紧追不舍,接二连三恐吓,有那种美国时间,不如多拜访几个客户来得有用。」 「所以最近的威胁应该跟公事无关,而是私人恩怨。」郑士衷做下结论。 她不以为然,其实这种机率更渺茫,近三年多,她除了工作,其他时间都用来追他了,哪里还有空跟人结怨? 但想想……算了,他正在烦恼,她再多嘴,惹他拿桃花眼瞪她,在人来人往的机场被电得浑身酥麻、瘫成一堆泥可不好看。 她闭嘴,静静地等他想出一个结果来。 他想得很认真,浓眉都耸成一座山了,桃花眼愈发深邃,迷人的电流在里头闪着光华,像是藏进了一条银河。 他的鼻子很挺,嘴唇不厚不薄,带着一点湿润的光泽,很诱人的样子,不知道尝起来是否如同眼见般可口? 她看呆了,感觉心里有一簇小火苗在烧,令她口干舌燥。 三年半了,他们除了牵手,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就算在饭店里同住一间房,仍然分隔两床,中间摆了一个大柜子。 她也不知道用这么多心思去追求一个人,而这人又始终不回应,如此无奈的单相思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但莫名其妙地,她就是日复一日地加深对他的迷恋。 有人说,再美丽的东西看久就习惯了,再不会受到吸引。可是她从来也没有习惯过他的桃花眼,还是三不五时被电得晕陶陶。 多跟他相处一分钟,她对他的爱就加深一分。 照这种情况演变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她再也离不开他,就想整天贴在他身上? 她越来越靠近他,想象他们变成两块牛皮膏药紧黏在一起,那景象……有点好笑。 「妳在干什么……啊!」郑士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袁媛的脸贴得这么近,近到他一开口就碰到了她的唇。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灼热的温度却同时在他俩心头炸起一片惊天雷。 他目瞪口呆。 她抚着唇,强烈的情感冲击心头,令她眼眶发红,鼻子发酸。三年多了,终于换来一记不经意的啄吻,她却居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所有追求的辛苦仿佛都在这时得到回报。 他望着她水雾迷蒙的眼,内心无比震撼。 她就这么爱他?这样一个连吻都称不上的碰触,就能让她感动到想哭,他有什么好?虽然经由他的手逮入监狱的罪犯,是成打成打的算,但他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护不了啊! 犯罪克星,这是对他最大的讥讽。 袁媛熟悉他的过去,却依然痴心不悔,她不怕吗?他这样一个无用的男人,或许根本就不能给她幸福! 「走了,要在这里待多久?」他心烦意乱,抢先走了出去。 他在害羞。她暗笑,小跑步追上他。 「衷哥,我们去哪里?」 他拦下一辆计程车。 「看妳是要去办公室还是回家?」他说话,目光闪躲着她。 「去办公室吧!」她不逼他,三年都等了,难道还差这数天或数月?她很有耐心的,这正是她在事业上成功的秘诀。 他跟司机报了地址,然后闭眼,不再瞧她。 他想着温柔可人的冬冬,记忆中她的笑容就像玫瑰花那么灿烂,但没一会儿,娇小的身影逐渐变大,变成了开朗率直的袁媛。 他和袁媛也是在小公园的秋千旁认识的,那时他正坐在秋千上思念冬冬,袁媛突然走来跟他告白,她说她常常在小公园里看到他,第一眼就被他深邃迷人的眼神吸引,为了看他一眼,她每天绕路到小公园。 她表达情感的方法很直接,爱就说出口,生气就直接撒泼。 虽然他拒绝了她一次又一次,但是她没有气馁,最后他提议做她干哥哥,她同意了,却还是不时跟他告白。 他从没遇过这么直接的女人,刚开始真的很伤脑筋,但后来发现她只是个性执着,而非死缠烂打硬要达到目的,他不禁佩服起她,这样的韧性不是一般人会有的,难怪她在事业上会这么成功。 「衷哥。」突然,袁媛用力地摇他的肩膀。「我办公室到了,我先走了,拜拜——」 看,她就是这么洒脱,该积极的时候十分积极,但一紧之后,立刻放松,让跟她在一起的人没有压力。 「等一下,我跟妳一起去。」郑士衷付了车钱,跟着下车。 袁媛吓一跳。「那个……我真的没有其他威胁者的线索了,你不要再叫我想这件事了啦!」 她只爱记快乐的事,不开心的事转眼即忘,他却强迫她回想,那就像要一台被格式化过的电脑重新吐出过往的资料,不可能嘛! 「我有说要再审讯妳吗?」他白她一眼,先行一步走进她的办公室。 她脚一滑,心脏扑通扑通跳,还好还好,这一记白眼的电力没太强,看来他「眼」下留情了。 她喘几口气,赶紧追上他的脚步。 不管到袁媛的办公室几次,郑士衷都觉得这里像是一座小型的礼品流通中心,一面墙壁挂满各式各样的小卡片,慰问卡、生日卡、节庆卡,万用卡,各种用途的卡片应有尽有。另一边则摆了一只大铁柜,里头装了数不尽的小礼物,因应情况,该送什么都能在那里找到。 当然,办公室里最多的是安丽的产品,八个助理会把产品分成小包装,送给客户们试用,至于这一切的开销,当然是袁媛负责。 大量的投资,专业的知识、贴心的服务,这正是袁媛成功的主因。 不过他今天不是来关心这个的,他询问助理,在袁媛下高雄开会的三天里,办公室还有没有接到威胁信? 答案是no。这三天,办公室风平浪静。 「你问这些事做什么?」袁媛听到了他跟助理的对话,有些好奇。 「我只是想知道,威胁犯对妳的了解有多深。现在看来,对方十分清楚妳的行程安排,所以威胁信追着妳一路跑,没浪费半点无谓的力气。」 袁媛的脸色当场变得不太好看,他话里的暗示她清楚,他怀疑那个躲在暗处的威胁犯就在她身边,并且非常熟悉她的一切。 这样推论起来,最有嫌疑的就是她的至亲好友了,偏偏她最不想怀疑的也是他们。 第八章 第一征信社,正准备走进去的郑士衷和迈步外出的柳慑撞了个正着。 「你回来了。」两个人不约而同互相问候,换来会心一笑。 「案子查得……」又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开场。 「你先说。」三度的异口同声让两个男人同声大笑。 柳慑打个哈欠,让开身子方便郑士衷走进来。「有话办公室里说。」 郑士衷跟在他身后。「在新加坡有找到嫂子的消息吗?」 柳慑摇头。「不过我顺手解决了几个案子。」他指着办公桌上三个文件夹。正式的报告我已经发给委托人,支票也收了,月底你记得帮我存进银行。」 「你又要走啊?什么时候?去哪里?几天?」 「下星期飞泰国,可能要去一个礼拜。」听说有人在曼谷看到他老婆,消息很模糊,但只要有线索,他就要去查证。「你呢?找到寄威胁信给小媛的人没有?」 郑士衷长叹口气,指了指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堆。「这几天我结了两件捉奸案,找到四只走失的宠物,就是小暖那件案子搞不定。」有时候他真怀疑,是不是关心则乱,别的案子他就办得很顺利,像那些走失的宠物,有一只狗甚至走丢了三年,他还不是一星期就找出来了。偏偏案子一牵扯到袁媛,像是替她找初恋情人、威胁犯,怎么找都找不到。 第一征信社不愧称第一,尽管两位合伙人各有事忙,工作进度仍半点没落下。 柳慑走到休息室,打开冰箱,拿出两罐啤酒,丢一瓶给郑士衷。 「一点线索也没有?」 「刚好相反,可疑人士的名单太多,删不胜删。」郑士衷打开啤酒喝了一口。「你也知道小媛那个人,说话、做事都太直,很容易得罪人。」 「小媛是直爽,却不莽撞,对于哪种人可以得罪、哪种人不行,她分得很清楚。」这女人小幌不得。 「可惜她那种精明只用在工作上,日常生活嘛……」郑士衷把她最近受到的威胁说了一遍。「我可以体谅她突然受到袭击,忘了留意犯人的长相,但连对方骑什么颜色的车子,穿什么款式的衣服都记不住,你说,她多迷糊?」 「她那是被吓呆了。」柳慑咧嘴一笑,「我们也是受过训练才知道要注意哪些细节,我相信如果是你受到袭击,一定会先记住对方的车牌号码,再谈其他。但一股人下意识的反应,恐怕就是发抖或尖叫吧?」 「问题是,小媛不是一般人,她在我们征信社混了三年多,我还亲自教她女子防身术,结果遇到事情,她的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想到这里,他就泄气。 「你不觉得自己对她的要求超乎寻常的严格?」 「有吗?」 柳慑重重一点头。「士衷,你对小媛确实不同。」 他甚至允许袁媛在他家留宿,而这种待遇是连他都没有的。柳慑忍不住怀疑,郑士衷那冰封多年的心是不是开始融化了? 郑士衷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再睁开。「也许是期望太高,所以失望更大吧!」 「有人能让你另眼相看是好事。」柳慑乐见好友接受第二春。 郑士衷皱眉。「我怎么感觉你话里别有意思?」 他不会到现在还察觉不出自己的心意吧?柳慑有点傻住了。「我说士衷,那个……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这句话你懂吧?」 「神经病。」郑士衷仰头喝光手中的啤酒。「不跟你说了,我去小媛那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赶紧抓到那个威胁犯,我才能安心,别人也不会再胡思乱想,以为我的行为别有目的了。」 柳慑摸摸鼻子。好心提醒他,反而被嘲讽,难怪人家说好心没好报。 不过朋友一场,他还是得说:「是男人,该把握的时候就要把握,别像我,失去了再来后悔。」 郑士衷的脚步顿了下,却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柳慑的情形确实值得借镜,他一直到老婆离开了才发现自己最爱的不是工作,而是妻子。 但那是柳慑的疏忽。 他不同,他确定他爱冬冬,一个人可以有很多嗜好,但爱情却必须专一;他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只爱他一人,他自己也必须做到这一点。 「可冬冬已经死了。」他心里另一个声音说。 死了又如何?难道誓言只对活着的人有效?人一旦死了,一切成空? 他不知道这样质疑对不对,但目前他还克服不了心底那道障碍。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郑士衷才走进袁媛的办公室,就看到她的助理们全部离开了工作岗位,围在她身边不知道在叽叽呱呱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 哗,助理群散开,被围在中间的袁媛站起来,一七六的身材果然高人一等。 袁媛走过来,郑士衷才发现她一身湿,头发还在滴水。 「今天……没下雨吧?」至少他坐计程车来的这一路上没遇到雨。 「今天出大太阳,我这是被泼的。」袁媛把她走在路上,突然被一名机车骑土砸了一颗水球的事说了一遍。 「威胁犯!」他瞇起眼。「今天还有收到威胁信吗?」 「小朱,把今天那封威胁信拿来给衷哥看。」袁媛对着一名助理道。 「来了。」小朱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听说大学才毕业,还是袁媛的学妹。 郑士衷接过小朱送上来的威胁信,依然是用报纸和杂志剪贴而成的,但今天的内容比较简单,只有「臭女人」三个字。 「这家伙开始偷懒了。」他记得前几封还会贴上「去死」之类的词。 「对啊!他今天砸我的是水球。」袁媛把湿答答的袖子举起来让他闻。「没有味道吧?」 「妳好像很得意?」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吗?可能对方玩腻了,很快就不想再玩,我也解脱啦!」 「不管怎么样,犯罪就是犯罪,不能因为一句不想再玩,就当过去的事没发生过。」 「啊!」她大眼眨了两下。「也就是说你还要追查下去?」 「当然,不把犯人揪出来,谁知道他哪天心血来潮,会不会又玩一出?」除恶务尽是他的座右铭。 「先说好,我能想到的线索都给你了,再也想不出其他的,你不能再逼我想。」 「妳就只关心这一点,多在意一下自己的小命好不好?」 「我只知道几封威胁信和一袋尿、一袋水不会威胁我的生命,但你没日没夜的审讯却让我压力大增。」之前他逼她想赚疑犯的时候,她连续作了两天噩梦呢! 「妳……」他真不知道该说她的神经太大条?还是太纤细? 「袁小姐,妳的包裹。」突然,楼下的管理员伯伯送了一个纸盒进来。 这栋办公大楼都由管理员负责收受包裹和挂号,再统一分发。 「谢谢你,张伯。」袁媛走到产品架前拿了一瓶维他命b群递给管理员。「张伯,我前些天听你说最近容易疲劳,去医院检查又说没什么事,可嘴巴一直破,我想你应该是缺乏b群,这是我们公司的产品,你吃看看。」 「可是……」张伯没打算来送个包裹就花钱买东西啊!所以他最怕做保险、直销的人了,一碰上就要破财。 「送你的,你身体好了才有力气天天楼上楼下跑,帮我们巡逻,送东西嘛!」袁媛笑着说。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一堆女人在这里工作,就靠张伯一个男人保护,尤其现在治安越来越差,幸好有你每天巡逻。」 「袁小姐真爱开玩笑。」但只要是男人,谁不喜欢被女人依赖?张伯就这样被袁媛哄着,笑嘻嘻地走了。 郑士衷上下打量她,发现她做生意的手腕真的很高明,跟平常和他相处时小迷糊、直来直往样大不相同。 「厉害,又收买了一个潜在客户,但妳这样大方送东西,有得赚吗?」 「大财不出,小财不进。」袁媛一边说,一边拆包裹。「况且我对我们公司的产品有信心,也观察了张伯一段时间,询问过药剂师,确定张伯的情况是缺乏维他命b群,到时候不必我说,他自动会来跟我光顾。」 他给她拍拍手。「连药剂师都问过了,不错不错。」因为用心,所以成功。她的成就不是偶然。 「谢谢,我……」拆开包裹的同时,她的话也卡在喉咙,竟然又是一个被染得红通通的洋娃娃! 郑士衷看了那个洋娃娃一眼。「我想寄这个洋娃娃给妳的人,跟前两次的那个人并不是同一个。」 「怎么说?三个娃娃都是同一个牌子的耶!」 「喏!」他指着洋娃娃的脚。「这个售价标签忘了撕,可见是个很粗心大意的人寄的,还是妳又出现新的敌人了?」 「自从上次被泼尿后,我比小猫还乖,见人都绕着走,有停车位也让给别人先停,我保证这段时间绝对没有得罪人。」 「我没说妳得罪人,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虽然都是寄洋娃娃,但两种手法大不相同,可见寄件者也不是同一个人。」郑士衷对她招招手。「走吧!」 「去哪里?」 「上警局备案。」郑士衷敲她一记爆栗。「上次做笔录的员警说过,事情如果有后续发展,别忘了通知警方,妳忘啦?」 「疼。」她摸着头,确实不记得那夜备案警察说了些什么?当时她又都在想什么? 对了,她一直在想他跟她的日渐亲近是不是一种暗示?表示他已经开始接受她,她可以期待两人的未来了? 还有前天机场那个蜻蜒点水的吻,三年多才突破到那点接触,他真的好难追,但也算有进步了。 幸福的笑渐渐漾上唇角,她乐得两眼瞇成了缝。 郑士衷和袁媛一踏出办公室,里头就好像造反一样,瞬间变得比菜市场还吵。 他愣了一下。「妳那些助理们疯了啊?」 「你来之前她们正在问我,最近这么密集的威胁信和行动是不是我安排的,目的是为了接近你。」她笑着伸手勾上他的臂。 「妳是吗?」 「你说呢?」 「如果说今天这个洋娃娃是妳寄的,我相信,妳工作时很精明,私下却很懒散,是挺像那种寄威胁娃娃,却忘记将标签撕下来的人。至于前两次的那种周密行动,就不像妳做的了。」 「谢谢喔!」这也算赞美?他的嘴够坏。但有一样她的助理说对了,她的确是会为了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而做一些特别的事,比如把眉毛剃光。可大张旗鼓地寄威胁信和洋娃娃就算了吧!损人又不利己,完全没好处。 「不客气,我只是实话实说。」 袁媛嗔他一眼,两人出了大楼,外头的风一吹,她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要不要先回家换件衣服,免得着凉?」郑士衷问。 「不要,我爸妈一定会问,好端端地怎么弄湿啦?告诉他们实话,会吓死他们,说谎嘛!又要编一堆谎话,麻烦得要命,不如等太阳直接晒干了事。」 「我真不知道该说妳这人是勤劳?还是懒惰?」她会为了发掘一个潜在客户,花几天的时间去观察人家,并且向药剂师询问专业知识,但对自己的事却这么散漫,他算服了她了。 「衷哥啊!人就像弹簧一样,偶尔要压紧,偶尔也得放松一下,才不会弹性疲乏。」 「妳的借口最多了。」他瞪她一眼。「去我那里吧!」 她第n回被电得浑身酥麻,整个人像滩泥一样垮在他的臂弯里。 「喂,妳站好行不行?」拖着她走很累的。 她红着脸,连喘息都热得像在喷火。「不行,我没力了,你的桃花眼太厉害,电得我两腿发软。」 「妳……」他气得推开她,往前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没见过妳这么好色的女人!」应该是她丢脸才对,但偏偏羞得头顶冒烟的却是他。 「那也得你有足够的美色让我去哈啊!」她从不讳言自己为他着迷。 「再说就把妳丢下来。」嘴里虽然骂得凶,他还是伸手去扶她。 她依在他怀里,让他半抱半拖着走,同时嘀嘀咕咕:「这年头做人难啊!连说实话都不行。」 他没说话,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想着冬冬、一时想着袁媛。他对冬冬的感觉没有变,爱她如昔;但冬冬死了,她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 现在真正陪伴他的是袁媛,三年多的相处,从严词拒绝到成为朋友、结作知己,而今……他无法对自己说谎,说对她没有感觉。 袁媛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块地盘,并且每时每刻都在扩张领域。 他想袁媛的时间已经比念着冬冬多,会不会哪一天,他脑海里就只剩袁媛,再也想不起冬冬的脸呢?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一种很深的罪恶感。他成了负心汉。 但柳慑的话也有道理,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也许对活着的人来说,眼前存在的才是真正重要的…… 一时间,他迷路在爱情海洋中,想说服自己接受袁媛,却抛不掉对冬冬的歉疚感:想着冬冬,偏又舍不得伤害袁媛……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是袁媛第三次踏入郑士衷的圣地,从初始的惊喜、惊吓到现在,她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间公寓的温暖,并且轻松地享受它。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这间公寓布置得真是好,不管是空间的设计,家具的选择和摆设,都既实用又大方。」她的脸贴在壁柜玻璃上,看着里头一帧帧郑士衷和冬冬的合照,相片中,他们俩笑得好灿烂,浓浓的爱意甚至可以透过平面的纸张散发出来。 「衷哥,你说上帝是不是对我很不公平,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这么可爱,小鸟依人的,不像我,高头大马,想找个男人依靠,可是我倒过去,说不定那个男人就被我压死了。」唉,她真的羡慕死冬冬的娇小玲珑了。 「妳继续胡思乱想吧!看什么时候把脑袋想坏掉。」不过他很高兴她欣赏这间公寓,这里是冬冬的心血结晶,充满了她的爱,有个人陪他一起享受……感觉似乎也不错。 「你们男人怎么会了解我们女人的渴望和梦想?我们期待的是一双有力的臂膀、一个温暖的胸膛,想到结婚的时候,被新郎抱进洞房的那种甜蜜……啊!千金难换。」但是……她看看自己,一七六的身高。有几个男人抱得动啊!越想越哀怨。 「小姐,妳今年三十岁,不是十八岁,别再作那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了。」 「我抗议,这是歧视,谁说三十岁的女人就不能再作梦?」 「那妳慢慢做吧!」他回主卧室,一会儿,拎了一个纸袋出来。「换洗衣物,自己进浴室梳洗好了再出来吧!」 袁媛接过纸袋,对他吐吐舌头。「木头,呆瓜、不浪漫!」说完,进客房洗澡、换衣服去。 郑士衷被她气得笑了出来。「幼稚。」 袁媛进了客房,打开纸袋,瞬间愣住了,那是一套全新的裤装,像天空一样的蓝色。 她拿起裤子在腰间比了一下,完全合乎她的身材,是新的,不是前两次她放在这里的旧衣服,是他特地为她买的新衣服。 眼一眨,成串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不认识冬冬,可从这间公寓的布置,和郑士衷对她念念不忘的情感中,她隐约可以了解冬冬是一个多么温柔可人的女孩。 郑士衷非常爱冬冬,当她第一次看到郑士衷为冬冬购买的衣鞋时,她心底是满满的感动、嫉妒和羡慕在纠缠。 她穿上清纯可爱的洋装,却像一个整型失败的人妖。 生平头一次,她憎恶自己的模样,为什么她不像别的女孩那样娇小可爱?为什么她不能窝在所爱的人怀里,享受他的轻怜蜜哄? 她曾经以为自己不在意那些,她有自己的特色,冬冬可爱,而她靓丽,就好像水仙和玫瑰,不能评断哪一种花比较美,它们各有魅力。 可是她的自信心却在那一夜崩溃了。 要用多少心思去爱一个人,那份情才会成真?好长一段时间,她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她怕认真计算了,自己就再没有勇气追求所爱。 现在她很庆幸自己是认准目标就勇往直前、打死不退的个性;如果不是这番执着,怎么能坚持三年多,走到今天这一步? 「呜呜呜……」抱着衣服,单纯的落泪已经发泄不了她满溢的情绪,低低的啜泣声出口。再渐渐转成高昂。 郑士衷在客厅听到客房里传出哭泣声,吓到。 「小媛!」虽然一天到晚被威胁信骚扰很讨厌,但她应该挺得过去才是,总不可能在这时崩溃吧?「妳还好……」他闯进客房,却见她抱着一件裤子坐在地上,哭得满脸泪水和鼻涕,和三岁小孩也没什么差别了。 「衷哥……」一看见他,袁媛扑上来,哭得更大声了。 「这是……怎么啦?」他一头雾水。 「衣服……你买的……」她抽抽噎噎的。 「是啊!不合身吗?」 「你替我买衣服……为了我买的……」 「我也不是第一次帮妳买衣服了,妳第一天来我家住的时候,我也帮妳买过t恤和牛仔裤啊!」 「不一样的,不一样……不是因为我需要,所以买……你只是看见了,觉得适合我,就随手买下来了……你那时候想到了我……」如果曾经,这份殊荣只专属于冬冬,那现在这套裤装就代表了,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渐渐与冬冬齐平了。 真正让她感动的不是一套衣服,是那份心,他开始对她产生的微妙情愫。 郑士衷瞬间呆了。他听懂了她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会顺手买下这套衣服? 就好像冬冬已经死了,他为她再买多少衣服,她也用不到;但他乐此不疲,持续地做着这些事,因为在他心里,根本不想承认冬冬已经离开的事实。 精神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哪怕最厉害的精神科医生也不敢说自己可以完全解析人的想法。 而今,会让他下意识关心的对象多了一个人——袁媛。 他只记得那一天,他偶然经过一家精品店,从橱窗看到模特儿身上的裤装,剎那间,他脑海里印出袁媛穿着这天蓝色的衣服,对他笑得比天空还要纯粹的样子;然后,他就走进店里,刷卡买了这套衣服。 如果说他这一番举动是为了讨好她,那他买完衣服,却将东西丢在家里,不曾向她炫耀,也太奇怪了。 可说他一点都没有考虑到她,也是骗人的;这衣服的尺寸就好像是为她量身订作的一样,连款式都很适合她的气质,足见买东西的人有多么了解她。 「谢谢你,衷哥……」袁媛抱着他放声大哭。「谢谢你,我爱你,我爱你……」 郑士衷举起手,想拍拍她、安慰她,又感觉不妥地放下;然后再举起、放下,举起,放下…… 这一天,他不清楚自己到底重复了那个动作多少次。 第九章 连续一个礼拜了,袁媛就穿着同一套天蓝色裤装在郑士衷面前晃,晃得他好想扁她一顿。 「妳没有其他衣服了吗?每天都穿同一套,妳不腻,我都看烦了。」她一定是故意的,要逼他面对两人间关系的升华,太可恶了。 所以说女人千万不能宠,给她三分颜色,她就开起染坊了。 「但我每天打开衣柜,就是看这件衣服最顺眼啊!」她嘻皮笑脸的。 「妳骗谁啊?妳这样每天穿它,它还会有时间躺回妳的衣柜里?」 「唉呀,被你发现了,该怎么办才好?」说实话,她天天穿这套衣服真的没其他目的,不过一看到它,心花朵朵开,就是忍不住想要把它套上身,于是就穿了,这也不是什么大过吧? 「哼哼……」他撇撇嘴。「别忘了妳现在还受到威胁,每天一封威胁信从没断过,哪天再被人泼得一身尿或水啊、颜料什么的,妳再去哭吧!」 「你怎么这样坏心,诅咒人家?」倘若这套衣服被弄脏、弄坏了,她一定哭死。「不会的、不会的,威胁信虽然还持续,但洋娃娃没再收到了,说不定对方玩腻了,已经打算收手……对嘛!谁会这么无聊,连续一个月追着我不放,我又没杀他全家。」 「妳没听过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吗?说不定对方正在想其他更噁心的方法对付妳呢!」谁教她要天天穿着一身蓝晃得他心慌意乱,他偏要吓死她。 「袁姊,妳要我整理的资料我都弄好了,这两个月谢谢妳的栽培,我不会让妳失望的。」原来庄子维已经受训完毕,又花了三天了解公司全部产品,要开始独立作业了。 袁媛拍拍他的肩。「你那个为了上司的期许而努力的观念该改改了,在这里,每个人努力都是为了自己。」 庄子维想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了,袁姊。」经过两个月的密集训练,他忠厚依旧,但软弱的个性似乎有了些许进步。「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东西噁心?」 郑士衷没有回答,只是问:「我问你,这一个礼拜办公室只收到寄给小媛的威胁信,没有其他的,像是洋娃娃之类的?」 「干么?你不相信我啊?」袁媛嗔他一眼。 「是谁收到烂娃娃,还把它扔进垃圾桶的?」郑士衷冷哼一声。「有前科的人本来就不值得相信。」 「只有一次好不好?」 「妳从大学就开始收到威胁信,却从来没有告诉我。」 「你一定要翻旧帐吗?」她双手插腰瞪着他。 「不,我在陈述一件事实。」他学她手插腰,瞪眼。 他两人的差别只在于……她的动作让他觉得好玩,和一点点可爱。但他的瞪眼却带着一百万伏特的电流,瞬间又电得她面红耳赤,双腿发软。 「不公平、不公平……」她气虚地咕哝着。 他得意地扬起唇角。「我以为妳已经习惯了,可惜……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大掌勾住她的腰,帮她站稳,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不过妳放心,以后妳有很多机会适应这些电力的。」 「仗着桃花眼欺负人,很了不起吗?」她气恼着,奈何还是背脊发麻。 「如果妳也想要一双桃花眼,我可以帮妳出钱,找个厉害的整型医生弄一对出来。」他挑眉,却像是在抛媚眼。 这样的电流不像瞪眼时的激烈,而是淡淡的电弧,一下缓、一下急地刺着她的心。 她感觉双颊烫得像在冒烟,小脑袋垂得低低的,已经没脸见人了。 同样害羞的还有庄子维,他们这样不避嫌地打情骂俏,让他很不自在。 他轻咳两声。「那个……袁姊,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袁媛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倒是郑士衷脸皮厚,还不忘吩咐:「如果办公室再收到任何威胁的东西,一定要保存下来,不可以乱丢。」 袁媛在他腰间掐了一下。「都跟你说没有了,你还一直问,这么喜欢看我收到那种东西啊?」 「我今天接到警局同事的电话,妳收到的三个洋娃娃经过检验分析,确定是由两个不同的人寄的;也就是说现在有两个嫌犯,不能不小心。」郑士衷解释道。 庄子维瞪大了眼。「两个?」 「天啊!」为什么事情会越来越麻烦?袁媛快昏倒了。 「没错,就是两个威胁犯。」郑士衷拍一下她的小屁股。「妳啊!一下就招惹了两个仇人,我也算服了妳了!」 「关我什么事?」她好无辜的。 「我会注意的。」庄子维很慎重地说完,才外出开始他第一天的独立作业。 郑士衷看着庄子维离去,至今还是看他不太顺眼,尽管两人没有直接发生过冲突,但一个已婚男士却去跟人相亲,弄到要办婚礼了才被老婆搞砸,这样软弱的男人实在是没用透顶了。 他就不懂庄太太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原谅自己老公,难道是因为有了孩子,不想宝宝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尽管这个理由很合情合理,但他就是无法接受。 他当警察的时候遇过几个家庭出问题的中辍生,经常可以在警局听到他们的家长声嘶力竭地哭吼,表示他们多么忍耐另一半的恶行,只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为什么孩子不能理解,还要,逃学、逃家? 那些中辍生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看到这种情况,他只想说一句,孩子再小都有自己的感受,想用那种勉强维持的幸福假象敷衍孩子,作梦比较快。 「你还是对庄子维有偏见?」突然,袁媛问他,虽然脸色潮红未退,但她已经有力气站稳。 郑士衷耸耸肩。「我只是很难理解,妳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原谅一个欺骗妳的男人?庄子维干出这种事,他老婆还能接受他?他和他老婆一起成为妳的下线,你们三个人时常见面,不尴尬吗?」 「很简单。第一,我对庄子维这个人没有任何感觉,我并不在乎他,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事都伤害不了我,也影响不了我的情绪。」她的爱、憎都只给她喜欢的人。「第二,我把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楚,庄子维夫妻成为我的下线,他们的表现关乎我的成绩,我自然要用心栽培他们,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问题。」 理解了,也有一点佩服。 看来,所谓的事业成功人士,都各有他们的人格特点,想要在三十岁成就千万年薪的大业,不单要努力、智慧,eq管理同样重要。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袁媛很生气,非常生气。 隔了九天后,她第四度收到一个好像在红色颜料里滚过一圈的洋娃娃,不过她收威胁信收习惯了,这种东西她并不在乎,麻烦助理直接送交给郑士衷处理后,她继续原订的拜访客户行程。 今天她依然穿着最心爱的天蓝色裤装,走在路上,晚风送爽,再加上一天下来的丰富收获,让她整个人好像也要飘起来一样快活。 就在这时候,一个机车骑士突然朝她扔了一颗水球。 换作以前,她也许会呆住,或者干脆站着让对方丢,她则把注意力放在车牌号码上。 但今天不一样,她穿着最心爱的衣服,舍不得它受到丝毫伤害啊! 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闪到骑楼下,躲过水球的袭击,可悲剧也在这一刻发生了。 骑楼下停了很多机车,因为天色昏暗,她没注意,裤脚被停放的机车勾裂了一条缝,当那裂帛声响起时,她几乎气得快杀人了。 「混蛋啊!你给我站住——」她大喊,拔腿就开始狂追那辆机车。 机车骑士没料到她会追上来,吓了一跳,用力催油门,却没握好车把,机车瞬间摔倒,从路口这一头直滑到另一边,起码滑了两百公尺。 袁媛怒骂一声。「所以说做坏事一定会有报应吧!」 她加快速度跑过去,倒要看看这位机车骑士是何方人士,对她有什么不满,竟然三番两次偷袭她! 她这边卖力地跑,另一方,那穿着黑色风衣、头上又戴着全罩式安全帽的骑士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溜走。 不过机车骑士似乎在刚才的滑行中弄伤了脚,辛苦地爬了半天,还是站不起来。 袁媛来到他身后大约四、五步远的地方,看着那扭动的身影,一阵熟悉感闪过心头。 「难道……」她举起装满公司产品资料的公事包,用力往那才站起来的机车骑士背部砸过去。 「啊!」机车骑士被砸得再度扑倒。 不错不错,熟悉的身影加上熟悉的声音,果然是她非常熟悉的人。 「原来偷袭我的人是你,庄子维!」她走过去,一脚踩住他挣扎的背,弯腰解开他的安全帽,露出庄子维的真实面貌。 庄子维趴在地上哀嚎,完全不敢看她。 天色已暗,路上没有太多的行人,但好奇是人类的天性,时间一拖长,就会有人忍不住过来探看。 袁媛绝对没有兴趣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目标,她踢了庄子维一下。「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我马上报警……」 「不要!」不等她说完,庄子维惊叫。「求求妳不要报警。」 「可以。」袁媛点头。「反正办公室离这里也不远,我们不妨回去谈谈,你为什么要偷袭我?」 「一定要去办公室吗?」那里头有很多恐怖的东西,比如防狼喷雾器、电击棒、最先进的监视设备……全都是开征信社的郑士衷为了保护袁媛透过各种关系购买、安装的。他很清楚,进去那里,只要一句话惹得袁媛不开心,他会死得很难看。「我们可以找一家咖啡厅坐下来谈。」 「然后再给你偷袭我的机会?」袁媛用力再踹他一脚。「你只有两个选择,要嘛进警局,要嘛去办公室,开始选吧!思考时间三秒钟,一、二……」 「我去办公室。」 「那走吧!」袁媛先捡起公事包,再缩回脚,等他站起来。 庄子维看来摔得不轻,站得摇摇晃晃的。 「你先走。」袁媛催他。 「可是我的车……」难道要把车子丢在这里? 「牵到路边,违规停车自然有拖吊大队帮你处理它。」袁媛从后头踢他一脚,他差点又重新趴回地面去。「你别想牵着车走,我不会给你逃跑的机会。」 事情演变至此,他也没想要逃了,只是舍不得机车;毕竟也是四,五万块买的,只求拖吊业者小心点,别把车拖坏了。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郑士衷请老同事加紧检查第四个洋娃娃,确定了前两个洋娃娃是同一个人寄的,后两个则是另一人的杰作。 至此,同时有两个人在威胁袁媛的这项论点,得到了充分的证实。 当他从警局定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上袁家找袁媛,差点被袁父一扫帚打中,相较起来,袁母对他的态度简直好到像蜜里调油,不止告诉他袁媛还没回家,还削了包水果、再送两罐啤酒给他。 他也很无奈,袁妈妈对他这么温柔,袁爸爸怎能不吃醋?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但天生一双桃花眼也不是他自愿的啊!再说,袁家父母夫妻情深,那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 感受到袁妈妈对他的母性关怀,年前才丧母的他不禁想,如果有一天,袁妈妈真的成为他的「妈妈」,似乎也挺不错的…… 他拿着水果走在路上,举手便招了计程车,前往袁媛的办公室。她既然没回家,应该就是还在工作。 来到公司门口,他一眼就看到办公室里灯火辉煌,瞄一下手表,快十一点了,她还不休息,也算是工作狂吧! 他走出电梯,举步正想进入办公室,两个交谈的声音令他顿住脚步。 「你居然敢偷袭我?」这是袁媛的声音。 「对不起,袁姊,我是无心的,我只是……」这是庄子维。 也就是说,威胁袁嫒的两个犯人中,有一个是庄子维。袁媛找到犯人了,为何不告诉他?竟私下审讯犯人?郑士衷疑惑地放轻了脚步,身形掩在墙边,耳朵则贴紧办公室的大门,方便他更清楚地倾听袁媛和庄子维的对话。 办公室里,庄子维坐在椅子上……他也不是自愿坐的,实在是他的脚摔伤了,又被逼着走一段路到办公室,现在疼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袁媛则拿着一支球棒站在他面前,小心防范他可能做出的不轨行为。 庄子维有点想哭,在这间办公室里,比较危险的是他好不好?况且他还受伤了,他才要担心被痛揍一顿,至于她……她的安全系数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少废话,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准耍花样。」袁媛挥舞着球棒。「你有没有寄过威胁信和破烂的洋娃娃给我?」 「有。」在球棒的威吓下,他很乖。 「你寄了几个洋娃娃?」 「我……那个……四……」 「说实话。」 庄子维闭上眼睛大喊。「四个。」 「你撒谎,今天收到的那个洋娃娃是谁寄的,警方报告还没出来,但前三个洋娃娃,已经确定是由两个不同的人所寄,你顶多就寄两个,不可能是四个,再不说实话,我马上报警……对了,你老婆也快生了,还是你很期待宝宝去给你探监……」 「我说,我说……」一提到太太,庄子维就崩溃了。「我只寄了两个。」 「那你为什么要说四个?」 「我……」庄子维一脸为难。 袁媛灵光一闪。「你想替人顶罪?」 庄子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老半天,他推开椅子,叭一声跪下来了。「袁姊,妳原谅我老婆吧!她也是一时糊涂,她是无心的……」 那个泼尿人、事先被破坏的演讲台、掐得时机正好的威胁信……很多事情一点一点地被拼凑起来,构成一幅完整的拼图。 「前两个洋娃娃是你老婆寄的,也是她泼了我一身尿?」袁媛问。「为什么?我对你们夫妻有不好吗?」 事已至此,庄子雄也无可抵赖了。「是我不好,我在她怀孕最脆弱的时候跟妳……」 「等一下。」袁媛抢口道:「我们的婚礼并不成立,那时我们两个都是被逼的,这一点你难道没有跟你老婆解释过?」 「我说过啦!她也原谅我了,还跟我一起做袁姊的下线,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开始嫉妒,那天我们从高雄回来,袁姊放我假,要我回家给她做泰式海鲜汤,我在厨房翻找调味料时,才偶然在柜子里发现几个没拆封的洋娃娃……我问她是不是寄威胁信给妳?她才承认原来她跟着我们去了高雄,她说妳带坏了我,我以前很踏实,认识妳之后脑袋里只剩下钱……我想赚钱也是想给她和孩子一个更好的环境啊!我不晓得她为什么会认为我是爱妳才进入公司?她说她不会原谅妳抢走我……我劝了她好久,还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医生告诉我,女人有孩子的时候,内分泌会跟平常不同,更容易焦虑,要我小心照顾她……袁姊,她无心害妳的,妳相信我,她跟我发过誓,不会再威胁妳了,妳原谅她吧!」庄子维趴在地上哭。 袁媛有一种想撞墙的冲动。「你老婆焦虑,难道你脑子也被虫蛀光了?你叫你老婆别再威胁我,所以换你亲自动手?」 「不是的、不是的。」庄子维拚命挥手。「我只是想,先前那么激烈的威胁行动突然消失了,妳和郑先生会更怀疑,不会停止调查,万一查到我老婆身上……她就快生了,我怎么忍心让她去坐牢?所以我才会替她寄威胁信、洋娃娃和丢水球,我想让威胁行动变得自然淡化下来,希望时间一久,妳和郑先生会放弃调查,就算你们查到了结果……」 「我们最终只能查到你,然后你老婆就可以逃过去了?」他为了维护老婆也算用心良苦了,但她还是好想踹他两脚。「你为什么就没考虑过向我坦白?我会跟一个得了忧郁症的孕妇斤斤计较吗?」 「我当然相信袁姊,但我怕郑先生……」 「如果你希望这整件事渐渐淡化,你差不多快达到目的了,一个多礼拜没再收到洋娃娃,也没人朝我扔水球,基本上我已经要放弃调查,但何今天为什么又开始行动?」 「因为你们查出了威胁者其实有两个……」说到这里,庄子维用力抓着头皮。「明明我用的东西跟我老婆用的是同一批啊!为什么你们会知道寄的人不同?」 「你老婆很细心,寄之前会记得把洋娃娃上的售价标签撕掉,不像你,粗心大意。」 这下子换庄子维想撞墙了。 误会、巧合,然后就是一连串的麻烦,怎么办?袁媛转着脑袋。 不管怎么说,姓庄的夫妻俩都犯了法,应该受罚;偏偏……一个是快临盆的孕妇,一个是为了妻子设想的老公,她实在不忍心就此将两人移送法办。 何况庄太太变得这么疑虑、焦躁,她也该负部分责任。 结束和庄子维结婚的闹剧后,似乎大家都得到了好处,家人不敢再对她逼婚,她跟郑士衷的关系更进一步,软弱的庄子维也开始有胆量对恶势力说不……只有庄太太最无辜。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算了。」她欠庄太太一次,这回就当还债。「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衷哥那里也由我去摆平,但是庄子维,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你明白吗?」 「谢谢袁姊,我发誓,这种事再也不会有了,谢谢,谢谢……」庄子维高兴得语无伦次。 袁媛却得开始烦恼要怎么跟郑士衷解释这一连串乌龙。 她不知道,郑士衷就站在办公室外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十章 站在办公室外头,郑士衷听着里头传来的话声,不住地冷笑。 如果犯了罪只要一句对不起就可以解决,这个世界上要警察做什么?但是他并没有冲进去打断袁媛和庄子维的对谈,而是静静地等着。 十二点半,袁媛和庄子维终于把威胁的事情全部说开,庄子维一拐一拐地先行离去,袁媛留下来关灯锁门。 郑士衷在庄子维离开办公室前,闪到了安全门后头,直至庄子维进入电梯,他才又走出来,进入办公室。 「庄子维,你又回来做什么……」袁媛听到大门开阖的声音,转过身,不料来人并非她所认定的人,而是……「衷哥?」 他为什么在这里?他听见她跟庄子维的对话了吗?看他如此冰冷的表情,应该是全都知道了。 郑士衷定定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坦白从宽。 袁媛很清楚他执法的严格,但法律有时候也必须顾虑到人情。 「很久以前有一部电影叫做法内情,不知道衷哥看过没有?那是描述一个孤儿长大后成为律师,偶然接到一桩案件,却不知道当事者竟是他的母亲,法律规定,亲子之间不能……」 「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郑士衷打断她的话。「况且电影里,那个儿子的身分就算被拆穿,顶多也只是吊照,但轻纵犯人,代价可能是一条人命。」 「所以要秉公处理?」这一点她不是没想过,她同样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可是……「衷哥,你别忘了对方是个孕妇,她现在的身心情况都不同于一般人,随便出个差错就有可能是一尸两命。请记住,是两条命,不是一条命。」 郑士衷撇开头,庄子维的老婆他并非不认识,那个娇小柔弱的女人有着火爆的脾气,他还记得她大闹庄子维和袁媛婚礼时的气势,绝对不能小看。 「妳别只为他人着想,也要想想自己,万一妳出了什么意外,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会小心的,再说庄太太的肚子越来越大,再过不久就要生了,得坐月子、带宝宝,到时她根本没空想那么多无聊事。」 「妳倒是替她打算得很好。」 「衷哥。」袁媛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她也是无辜的,没有一个女人发现自己的老公要跟别的女人结婚时还能保持冷静。」 「这是庄子维的问题,他有老婆就不该再跟妳相亲。」 「以此做标准,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也不该再去相亲,但我还是去了,人生中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严格说来,他也是造成这一连串灾难的罪魁祸首之一。 但郑士衷也很无奈,冬冬因他而死,他发誓要永远爱冬冬,如果他移情别恋了,如何对得起冬冬在天之灵? 他烦乱地低咆。「我们现在说的是庄子维的问题,而不是……」 「我就是在告诉你,我会答应跟庄子维相亲,除了是受不了我爸妈的日夜叨念外,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你。」她插口截断他的话。「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停止爱你吗?可是我做不到。你晓不晓得我去相亲的时候都想着什么?我在想,我快三十了,再多的白马王子梦想也该醒了,我要认清楚你不可能接受我。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好渴望你会突然出现,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一样来将我带走,那个时候的我同样是分裂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他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两人相识三年多,不算短了。 那套天蓝色裤装,她已经连续穿了一个多礼拜,把它当成宝一样,只因为那是他送的。 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忽然兴起替她买衣服的念头,就好像他对待冬冬一样……不知不觉间,袁媛在他心底的分量已经和冬冬并列了。 然而,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不该爱两个人,这是错误的。 「不要跟我说抱歉,爱你是我自愿的,我的心告诉我要爱你,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她同意跟别人结婚,甚至发喜帖给他,就是为了要刺激他。 在这段感情里,她使了很多她不敢说出口的手段。 他揉着太阳穴,为什么话题要转到爱不爱上头来?明明他们在讨论的是她包庇威胁犯的事情。 「小媛,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先谈庄子维和他老婆,他们威胁妳是事实,我们也向警局备案了,事情已经不是妳说算了就能算了的。」 「我就是在告诉你我为什么不想追究下去。因为我能体会到他们心里的挣扎,换作我是庄太太,老公在我怀孕时这样待我,我一样会发疯;我若是庄子维,也肯定舍不得老婆因一时糊涂而坐牢。结论就是,他们夫妻太爱对方,又沟通不良,所以导致一连串的麻烦。这也不是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所以我决定将一切当粉笔字,一把抹掉。」 爱让人疯狂,因此她愿意给别人重新再来的机会,可是…… 「警局那边怎么办?」 「放着,让时间将档案蒙上尘埃,像这种小案子,我相信要不了一年半载,谁也不会记起它。」 「妳要我欺骗我那些老同事?」这种不讲义气的事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那就摆平它,我知道你有管道。」 「我最痛恨使用特权。」 她看着他,眼中有泪水在充盈,但更多的是坚持。「你也可以选择将我供出去,就当我报假案好了。」 「妳……」他怒哼一声,甩头走人。谈不下去了,她用自己逼他,而他……永远不会舍得伤害她。 她望着他燃着怒火的背影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好想扑过去、好想问他,他们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可是她不敢,一来,她答应了庄子维,她不能言而无信。二来,他刚才成串的道歉让她体认到,不管他们的距离再近,他可以为她买衣服,可以陪伴她、保护她、宠溺她……唯独,他不能爱她。 不是不爱,是不能。他不愿意对不起冬冬,只好向她说抱歉。 为什么她要爱上这样一个固执不通的男人?偏偏,她到现在还是佩服他的专一。他的拒绝不止没有减轻她对他的爱,反而更令其加深了几分。 有人说,单方面的爱情不可能长久,因为爱情只是一种贺尔蒙失调,随着时间的流逝,再炽烈的爱情也会化为平淡。 但她对郑士衷的爱已经持续了三年多,还在加温中,究竟要到什么时候这份爱才会淡下来? 她又想起了第一次在小公园里,她向他搭讪,问他为什么老是坐在秋千上发呆?他说他在悼念已逝的未婚妻,他在小公园里向冬冬求婚,冬冬答应了,他们约定婚后要生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凑成双「好」。但也是在那个小公园里,他永远失去了冬冬。 「呜呜……」袁媛抱着头坐在地上,泪水像春天的梅雨,滴滴答答落个不停。 他忘记了,想要四个孩子的人是他……他的愿望,她发誓要替他实现,但是他不记得了,所以就算她想要帮助他梦想成真,也已经不可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天、两天、三天……袁媛自那天在办公室跟郑士衷说开心事,闹得不欢而散后,至今五天,他没再找过她,她打电话给他,也只能留言。 五天的时间已足够修改师傅把郑士衷送她的衣服补好,补得天衣无缝。 今天,她去拿修补好的衣服,忍不住赞叹师傅的手艺精湛。 她马上换上天蓝色的裤装,衣服还是跟以前一样,却不知郑士衷是否还记得当天为她买衣服时的心情? 她并不在乎他继续爱着冬冬,思念已故的爱人,跟再谈一段新恋情是两码子事。 但郑士衷很固执地认为一生只能爱一次,一颗心只能爱一个人;哪怕恋人已逝,情不变,否则就是负心。 如果照他的想法,这个世界上所有展开第二春的人都是无情人了。 寡妇不能再嫁、鳏夫不得再娶,这跟封建时期,男人用一块贞节牌坊绑住一个女人的终生幸福有何差别? 以前,他们曾经一同出游,到大甲参观三级古迹林春娘女士的贞节牌坊,也看过金门的邱良功母节孝坊;那时他很感慨地说,每一座贞节牌坊都是用女人无数的青春跟血汗铸成的。 她问过他,赞不赞成守贞守节这种事,他大笑地说:「我太爷爷、爷爷、爸爸、到我都干过警察,我爷爷因公殉职,奶奶守寡养大我爸,后来我爸也殉职了,留下我妈,继续守寡养我,我奶奶说女人就是要守贞,我才不管,守不守是个人的事,我二十岁的时候我妈才三十八耶!守到死,孤伶伶一个,多可怕?所以奶奶一死,我就从老家把我妈接出来,让她去读国中、高中,一直到上空大,认识了刘叔叔,她还不敢让我知道,其实天大的规矩能比一个活人的快乐重要吗?我直接就帮他们把婚礼办了,送他们去度蜜月,人生就是要快活。」而年前,他母亲过世,继父才六十出头,他也告诉继父,如果寂寞想找老伴,只管加油,不必顾虑他。 她还记得他当时的骄傲,那种敢跟天争的气势令她深深迷恋不已。 如果他可以认同母亲再嫁,为什么无法在思念亡故的未婚妻同时,再接受她的爱? 是因为她终究不是他真正心爱的人吗?可是这套衣服怎么解释?他不送女孩子东西的,除非是心里真正在乎的人。 新欢始终不如旧爱吗? 三年多的感情和追逐,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她想放弃了,她好累,但就像她每天打开衣柜,看着整排的衣服,还是这套天蓝色的裤装最顺心一样,她的心不受她控制,就是想他,又能怎么办? 静待时间把感情冲淡?或许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不变的,苍海都能变桑田,更何况是一份感情。 只是她不晓得,待情爱转薄的时候,她是否已是发白齿摇? 突然—— 「半夜醒来,看着你熟睡面容,规律的呼吸,像是无忧的孩童,我是如此深爱着你,轻轻拥你在怀中,突然有个念头,和你生个baby,那有多快乐……」 这首叶欢的《你的宝贝》是她的手机铃声,也是她心底最深切的希望。 袁媛接起电话,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妈,妳慢慢说……什么?有三个男人去我们家,说是我的初恋情人……他们是得到第一征信社的消息,特地去跟我相认……」 袁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又是如何离开修改衣服师傅的家……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五天的等待竟换来这样的答案?郑士衷不接受她,所以积极地去寻找她的初恋情人,以便将她推销出去? 他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她,要用这样迂回的手段?是不敢面对她,还是怕伤了她的心?他曾经很勇敢,一次又一次地向她说「不」,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们会走到这种……见不得面、说不得话的地步? 她的眼睛看不到前面的路,层层水雾遮挡了视线。 叭叭叭……一辆轿车不停按着喇叭朝她冲过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郑士衷坐在小公园里的……长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惯常坐的秋千架被人占走了。 起初他有点不开心,公园虽然是大家的,但那座秋千对他却别有意义。他跟冬冬是在那里相识,也是在那里永别;同样的,他也是在那里认识袁媛,私心里,他总觉得那秋千只有他和他喜欢的人才能坐。 他知道这种霸占公物的想法很自私,但他就是忍不住会这样想。 可是他也不可能去跟人家抢秋千,因为最近霸占它们的是一对老夫妇……应该是吧!他常常看见他们一同牵手行来,然后坐到秋千上,一边荡着,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皱得像风干橘子皮的脸上浮现温暖如朝阳的微笑。 他们应该有八十岁了吧,走路都要互相搀扶才能走得稳,但就因为彼此手拉着手,那感情才更加动人。 少年夫妻老来伴。郑士衷每次看到他们,心里都有这种感觉。倘若冬冬还活着,他和她一起活到发苍苍而视茫茫,应该也会像他们一样吧? 他好羡慕那对年迈的夫妻,可惜他没有这个福分。 看着那对夫妻瘦削的身影,有时候他会鼻子发酸,但每每,一个人影会跳出来,突然伸手摘去披泻的长发,露出一张没有眉毛,好笑又好气的面孔;他知道那是袁媛。 这时候他的心情是激荡的,秋千架上那对老夫妻会变成他和袁媛,两人斗着嘴,从中年、壮年,一直到老年。 和袁媛携手相伴的生活,一定充满了许多高潮起伏,她就是个这么古怪的一个人,工作起来拚老命,平常时候迷迷糊糊。 哪有人从大学时代就开始接威胁信,还接得很习惯,说让人发泄一下情绪有助减压?她就不怕那威胁信成真吗…… 好吧!终于有一封威胁信落实为行动了,结果费尽千辛万苦才抓到犯人,她说放就放,还跟他说什么法律不外乎人情,要他去摆平警局里的备案。 见鬼了,她就这么相信庄子维的话?那种懦弱的男人有什么好的? ok,他承认对庄子维他是有很大的意见,或许他还有些嫉妒庄子维,谁教庄子维差点娶了袁媛?她是他的女人,他……他发过誓要永远爱冬冬,可是他也真的爱袁媛,他可以骗过天下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瞧,他手上拎的是什么?一双靴子,这么大的尺码,肯定不是冬冬的,38号,明摆着是袁媛的尺寸嘛! 无数次,他告诉自己,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只能爱一个人;但这样反复地强调,是不是也证明了他的彷徨?他的心里不仅有冬冬,还有袁媛。 走在路上,他看到什么适合袁媛的东西,会下意识地为她买,不单纯是想哄她,只觉得她穿上这双鞋会很好看,然后他就掏钱了。 他关心袁媛喜欢吃什么、用什么、爱什么……如果这还不叫爱,那什么才叫爱? 问题是,一个人可以爱两个人吗?可以吗? 他的眼神离不开秋千架上的那对老夫妻,幻想着有一天,坐在上头的变成他和袁媛,倘若…… 「爸(妈)……」两个呼唤声同时自东、西两方响起。 那对「老夫妻」吓了一跳,然后东边来了一个男人,西边走来一名女子,分别拉住老公公和老婆婆。 男人嘴里叨念着:「爸,你怎么又出来了?」 「妈,跟妳说过多少遍了,外头坏人多,不要随便跟不三不四的人走!」女人皱眉。 「妳什么意思?明明是妳妈勾引我爸爸。」男人瞪眼。 女人不甘示弱反瞪回去。「说什么疯话,我妈跟我过世的老爸可是很恩爱的,是你爸老不修,一把年纪了还缠着我妈不放。」 原来那老公公和老婆婆不是夫妻,而是忘年之爱。郑士衷恍然大悟。 这时,男人跟女人吵了起来,不停争论着他们的父母多么喜爱他们已故的另一半,若非对方纠缠,怎会七老八十还入花丛? 郑士衷很想问,哪条法律规定只有年轻人才能谈恋爱?只要是人,就有恋爱的权利。他看见老公公和老婆婆眼里泛起了悲哀,在男人跟女人的争执中,老公公和老婆婆一个被拉着往东走,一个被扯着向西行。 不知道那对男女有没有发现他们父母心底的伤恸?但他看见了,迷迷蒙蒙间,那被扯着分离的变成了他和袁媛,而逼使他们分开的却是……他自己…… 一颗心可以装两个人吗? 铃!手机响起铃声,他伸手接起,那头传来柳慑的声音:「士衷,你在搞什么曳?」 「怎么啦?」他纳闷。 「你忘了我们的行规了,不得透露客户的隐私?你居然把找小媛初恋情人的事闹得满城皆知,已经有三个男人跑到袁家说他们是小媛的初恋情人,征信社里也来了五个,刚刚才被我打发走。」柳慑很生气地说:「你就算无法接受小媛,也不能这样搞啊!很伤人的。」 「我没有。」郑士衷诧异地喊道:「那件案子我很久以前就放弃了。」 他都已经发现自己爱上袁媛了,怎么可能还去帮她找劳什子初恋情人? 「不是你,那是谁把消息泄漏出去的?」 「这个……」郑士衷脑子一转。「我想起来了,是小派!有一天,我跟小媛在夜光pub里喝酒,跟小派聊了几句……天啊!我怎么忘了pub是传递消息最快的地方?」更该死的是,袁媛是年收入逾千万的皇冠大使,一个有钱的美女放出风声要找初恋情人,还不让一堆妄想少奋斗二十年的男人疯狂? 「你居然犯这种低级错误?」柳慑气炸了。「你自己去跟小媛道歉吧!她得到消息,气得恍神,被车撞到,送进台大……」 郑士衷已经听不到柳慑的话了,他脑海里只在意一件事,袁媛出车祸,送进台大医院! 她伤得重不重?有没有性命之忧?他想起刚才那对被强迫各分东西的老公公、老婆婆,或许他们曾经有过一段很美满的姻缘,至今依然令他们心心念念;但那又如何,他们的伴侣都过世了。鸳鸯折翼、连理断枝,被留下来的人难道就没有追寻幸福的资格了? 他嘲笑过贞节牌坊,却要自己的人生去遵循那条道路,这是深情?还是愚昧? 他不停地跑,招了计程车,直奔台大医院。 上天保佑他来得及告诉袁媛,对不起,他错了,他爱她,他只是不敢承认,他觉得冬冬的死是他害的,他歉疚,于是折磨自己,也伤害了他心爱的人。 「小媛!」他冲进病房,还没看到袁媛,先挨了袁父一拳头。 「你这个混帐,还敢接近我家的女人……啊!」袁父来不及吼完,被他老婆一拳头打在后颈上,打得他晕乎乎,满眼是金星。 「女儿,加油,给老妈找个养眼的女婿,以后妳大年初二回娘家,老妈做起年菜才有劲。妳知道,做菜很辛苦的,尤其年初二招待女儿、女婿,要做一整桌,没有一点动力,我会做得很难受,不如买一箱泡面大家分着吃,所以……妳加把劲儿吧!」说完,袁母拖着还天南地北找不到方向的老公走了。 「妈……」病床上,袁媛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郑士衷有点呆滞地看着一团混乱的病房,到现在渐渐平静下来,房里只剩下他和袁媛两个人。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却是无言。 他发现她受伤的胳臂用绷带吊在脖子上,其他地方似乎没什么伤。「妳……还好吧?」 她不说话,转开头,心情很差。车子撞过来的时候,她及时清醒,所以身体没受什么伤,只有右手轻微脱臼,但衣服却在地上滚烂了,这回是彻彻底底没救啦! 这么长久以来,他唯一送给她的礼物就此泡汤,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她不知道,只是觉得很悲哀。 「那个……对不起。」郑士衷走到她身边。 她继续沉默地哀悼她烂成一团,永远也救不回来的衣服。 「小媛……」她好像真的生气了,但他却不晓得如何哄她。「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查威胁妳的人,那个寻找初恋情人的任务我很早以前就放弃了。我猜那个消息会流传出去,是那天我和小派在夜光pub讨论时,不小心给人窃听了,才会引发一些财迷心窍的男人自称是妳的初恋情人。这些人我会解决的,妳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她没生气,她是难过,悲伤三年多的感情依旧成空;也痛恨自己,为什么明知投入再多的爱也得不到回应,她还是无法收回自己的感情。 「我错了,我很抱歉,我……」他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拎着上午为她买的靴子,急急地送上去。「送给妳,原谅我好不好?」 她终于开口了。「这是什么?」 「靴子。我今天上午经过百货公司的时候看到换季促销,觉得很适合妳就买了。」 她吓了一跳,取出靴子,翻看鞋底,38,正是她的尺码,是他特地替她买的,就好像他以前为冬冬置衣购鞋一样,他偏爱把自己的心上人打扮得美美的。 「为什么?你明明不喜欢我,却要替我做这么多事,这样……这样我永远无法放弃,你懂吗?」 「我喜欢妳啊!」他着急地搔着头。「我爱妳,我一直在想妳,工作的时候想,睡着的时候也想,有时候去买便当还会不自觉买双份,以为妳还在我身边,要多替妳买一个,结果……没有妳,我做什么事都不对劲。」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任她说了无数次「我爱你」,他没有回应,说到最后,她几乎要绝望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我背叛了冬冬,她是因我而死的,我不能负她,可我还是爱上了妳。」他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心,但表白的同时更有浓浓的慌张。「我爱妳,小媛,可是……我想冬冬永远都会在我心里占有一个位置,妳介意吗?」 「你这个笨蛋,这种事有什么好介意的?如果你完全忘记冬冬,我才要担心你是那种有了新欢就把旧爱彻底抛弃的无情人!」难道她一个大活人会去吃一个死人的醋?无聊嘛! 「对不起,小媛,对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的答案让他大松口气。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可恶,你这傻瓜,害我等那么久,混帐……三年多啊,我都快三十了,可恶……」 「对不起。」他这辈子道的歉大概就数今天最多。「以前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了,妳别生气。几岁有什么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 「我介意。」她哭得他肩膀一片湿。「三十岁了,要生四个孩子,就算好运,一年能怀一个,生完我都三十四了。」 「为什么一定耍生四个?」 她一愣,瞪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别告诉我你忘了,想要四个孩子可是你的心愿。」 有这回事吗?他一头雾水。 「在小公园的秋千架上,两男两女……」她给他提示。 他想起来了。「两男两女,凑成双『好』。」 天哪,这么久的事了她还记得,还真的想要去做!他眼眶开始泛酸,他自己都已经遗忘的事情,却有一个人替他记得牢牢的,谁能不感动? 「小媛,我爱妳,我爱妳……」 三年半了,人说女追男隔层纱,她追他,却比爬喜马拉雅山还累。「以后每天都要对我说一遍,知道吗?」 「好。每天照三餐说,我爱妳。」 她趴在他的肩膀上,眼泪就是止不住,追太久了,突然追到,真的好像在作梦。「可惜,你开窍得实在太慢、不知道我生足四个孩子时,会不会变成高龄产妇?」 「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开始努力,绝对不会太久。」他吻上她的眼、她的泪、她的颊、她的唇。「只要有心都不会太晚。」 「嗯……」她回应着他的吻,细细地品尝着这栽培了三年半才收获的果实,鲜美甘甜,果然只要有心,愿望就一定会成真。 【全书完】 后记 这个故事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订大纲是袁媛与男友交往多年,踏入礼堂前夕,朋友告诉她,见到她的男友与其他女人过从甚密,要她小心;然后她留意到男友定时的失踪,委托郑士衷调查,才发现男友原来早已结婚,并育有一子。 有没有人发现这个大纲很熟悉?是的,它不是小说,它真切地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并且还上媒体报导了几天。 有关第一征信社这三个故事的大纲,我去年就交给编编了,它们的形成甚至比《倾城》还早。我是把三本的楔子都写完,才开始写《倾城》的。 去年交了《倾城》,我没有休息,立刻开始写《捡到小气球》,因为今年春节休九天。春节过完就是三月;三月上批的稿子一定要提前交,否则赶不及档期。 于是我加足了马力,从《倾城》、《捡到小气球》到《一起躲猫猫》,一本接续一本,反正大纲都是去年就弄好的,我就是把故事铺陈开来。 但悲剧也在这时候发生了,那个跟我的大纲几乎一样的新闻突然出现,看见新闻的时候,我整个人呆掉了。 很多人都说言情小说的剧情很扯,我自己也承认,要一个女孩跟男友交往多年,结婚时才知道被骗有点不可能,毕竟女方总会去男方家拜访吧?男女双方的朋友都不见面的吗?提亲时怎么办……我要写这样的故事,就要负责把这些bug解决,我想了很多处理方法,以便去圆故事中的不合理成合理。 但是我忘了一件事,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作者也是人,立足在这个社会上,所写的故事自然多数是生活的延伸,谁说现实生活就不会发生小说里的情节? 于是,我完成的两万字不知道如何接续下去,继续写?我怕有人要丢鸡蛋,骂我抄袭新闻。 中间再转?我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要怎么转。 结果一卡就是半个月。幸好接下来就是书展,这期间出了很多很好的书,我就天天赖死在书海中,当作没有《一起躲猫猫》这个故事吧! 我承认,有时候我很鸵鸟。可是两万字啊!还有我在《捡到小气球》里有关外遇的预告怎么办? 请大家当作我死了,我不存在吧! 就这样一直龟,龟到书展结束,还在龟。 直到有一天跟朋友聊起书展期间,记者对言情小说的报导,什么随便卖就上千?一堆总裁、阿拉伯王子? 很明显,那些家伙在吃醋。他一定没混过msn,不知道有作者从定稿到完稿重写了十次,才写出一个满意的故事。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被人这么说,我也火了,两万字我不要了,全部删掉重来,教你们看看言小作者的骨气。 于是放假前编编问我进度到哪里了?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她,就「第一章」三个字。 过年,扣掉去玩的时间,开始加班加点,拚命啊! 故事完全改变,还跟外遇擦到边,写完,双手插腰大笑三声。没被意外打倒,很好很好,继续加油。 故事中,袁媛是安丽的皇冠大使,但我并没有完全照着安丽公司的章程去写,不是不做功课,是我一直在考虑,完全照搬,会不会产生置入性行销的问题? 我家母亲大人参加妇女会的同伴就是安丽的,我们老二吃美乐家的营养食品,是美乐家的会员,个人习惯用雅芳的化妆品,vip做了十几年,老级别了,要章程、试用品什么的,一句话,东西可以堆满一桌子。 我三家公司的资料全看完后,决定只挂安丽名,其实谁也不像。原因是,我自己很讨厌置入性行销。看电视,主角家的冰箱一打开,全是番茄汁,我倒在沙发上,久久起不来。 我不喜欢虐待自己。所以如果有安丽人看了,觉得安丽不是这样做事的,对,我承认,它只披安丽皮,骨子里是大杂烩。 至于为什么披安丽皮?因为我把雅芳、安丽和美乐家写在便条纸上,折一折,闭着眼睛抽签,就抽到安丽。简单到无聊吧?我也这么觉得。 再偷偷说一句,写郑士衷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粱朝伟那双迷死人的电眼。交稿前夕听说他辞演赤壁,好难过,很期待他的诸葛亮说,总觉得光靠那双电眼,就可以说服孙权和周瑜联合抗曹。 这个故事是我对第二春的真正想法,我不觉得恋人死去就不能再爱,展开第二春就是不够痴情。 当然,自愿守着逝去的恋情至死是一回事,可若想有个伴,只要有心、有情,永远不嫌晚。 最老梗的一句话,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管是初恋、第二春、同性恋……想爱就用心去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