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巧不成双》 楔子 「师父,不喝符水行不行?」 简朴的民宅里,一名年约十五岁的标致小姑娘仰著头,用清嫩的嗓音心不甘情不愿的问道,瞧著站在她面前的六旬老者,一双明亮而澄澈的眸子漾著满满的不解。 老者在听了她的话后,头疼之余,已经懒得回答了,因为同样的问题,她三不五时就问,无聊的时候也问,已经连问了三个月了。 唉,再有耐性的人,也会受不了。 更何况,一个问题能有几种回答方法?一种米可养百种人,一个问题却往往只有行与不行这两个答案。通常,师父对徒儿说不行的时候,徒儿一定不敢说行,师父对徒儿说行的时候,徒儿也一定不敢说不行,偏偏,这一老一少之间的师徒应答却总不是如此。 老者是个算命仙,名唤应无念,在绝代镇是出了名的铁口直断、神机妙算,镇民对他的崇敬简直如山高、如海深,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绝,而小姑娘名唤昭蝶,甫出生三个月便教父母丢弃,因拜了应无念做师父,凭恃著应无念响亮的名声,让镇民们对她礼让三分。 说起来,是多年前的一次机缘,教应无念收养了昭蝶,认了她做徒儿,原以为是从此多了个随侍在侧的「贴心乖乖女」,没想到却是添了一个任性而为的「绝代小恶女」,简直是要教他这个铁口直断的算命仙扼腕兼吐血,大叹人算不如天算。 怎么说呢? 当初应无念之所以会愿意收养昭蝶,其实有两个原因,其一是见昭蝶生得粉雕玉琢、温润可爱,教人瞧了打从心里喜欢和疼爱,因此才会一时心软「以貌取娃」,对她产生认同,其二是他事先算过昭蝶的生辰八字,预测这个女娃儿将来会是个温柔有礼、善解人意,灵心慧性又重情重义的人,更重要的是凡事忍耐、配合度高,不会轻易闯祸及得罪人,像这样难得一见的好娃儿上哪儿去找,能不赶紧收做徒儿吗? 谁知道随著时光流逝,昭蝶的品行发展,却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除了丽质天生的绝色容颜没变之外,其他的地方全和应无念所推算的大相迳庭,昭蝶能言善道、反应机灵、心直口快、率真无伪,这些都算得上是优点,偏偏她调皮捣蛋透了,仿佛要她安分些,便会寝食难安似的,三不五时便给应无念惹些麻烦回来,教他的脸上硬是多添了好几道皱纹。 为此,应无念只能安慰自己一切全是因为他太宠昭蝶的缘故,才会造成她性情转变,以他应无念号称「绝代第一神算」,是绝对不可能会算错的。 可是,昭蝶的命格与性格大出他预料之外的事实,却又摆在眼前,于是,为了证明自己神算的能力无误,更为了能让昭蝶「回归本性」,应无念研究了三天三夜,终于调制出一种名唤「明心见性」的符水,盼昭蝶长期服用后,能达到预定效果,谁知效果还没出现,他就快被她烦死了。 「师父,你还没回答我呢!不喝符水行不行?」 「我昨天回答过你了。」 「可是我要你今天的回答。」 「你先喝了,我再回答。」 「不要,你先回答,我再喝。」 「我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 「不管,我先问你的……」 于是,为了一碗符水,老半仙和小恶女大眼瞪小眼,你一句我一句的互不相让,看来,这次师徒俩之间的纷争肯定又是没完没了…… 第一章 艳阳高照六月天,夏日炎炎正好眠。 这天气热得不像话,只消在太阳底下站上一会儿,便觉得暑气似乎要将人融化了。 因此,原本热闹的大街上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镇民们不是躲在树荫下纳凉,便是聚到客栈里喝茶去了。 应无念顾著自家的算命馆,好半天没人上门,瞌睡虫一只接著一只的在他脑子里肆虐,害得他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眼看就要阖上了。 「师父!」 一声清脆而娇嫩的嗓音不识趣的响了起来,硬生生打醒应无念的白日梦。 「做什么这么大声?」应无念抬眸瞅了刚踏进门来的昭蝶一眼,没好气的斥责道。 这丫头总是这么没规矩,偏偏他训她的时候,她还要辩称自己是「不拘小节」。 昭蝶笑嘻嘻的将满装著凉水的茶壶递给应无念,一反常态的,不但没和他顶嘴,还讨好的道:「师父,为了买这壶凉水,我排队排了好久呢!」 「是吗?」应无念倒了一杯凉水轻啜著,一副不怎么领情的模样,因为他知道,这丫头一旦主动示好,肯定没安好心眼。 「有什么要求,说吧。」 昭蝶一听,水眸转呀转的,满是慧黠,「师父不愧是绝代第一神算,徒儿心里想什么,您都一清二楚。」 「少来。」应无念太了解她了,才不吃她这一套。「想说什么快说,不然就别说了。」 「师父,徒儿……不想学武。」既然师父让她说,她就不客气的将心声表达出来了。 在被告知要到绝代武馆学武之后,她便千方百计的想推掉这件事情,因为对她而言,她只需要把师父一身算命的好本领学起来,便能为自己消灾解厄、招福纳祥了,哪还需要学武? 学武根本是多此一举,何况悠哉游哉的闲在家里多好,谁想要到武馆去让人操练得筋疲力尽? 「不学武,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应无念捺著性子不发脾气,只心平气和的反问了她一句。 因为这是自早上他告知她要学武的事后,她重复发问的第七遍,这丫头总爱考验他的耐性。 「会有什么后果?」昭蝶不以为然的翻了个白眼,「难不成,会有生命危险?」 「没错。」应无念拈著白须,故意恫吓她。 「没错?」昭蝶皱起了眉,狐疑的瞅了他一眼,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拍掌叫道: 「哦,我知道了,师父一定是想说要是有一天,你一个算不准,惹恼了客人,要教人拆招牌了,我若有武功便可以保护你是不是?」 「臭丫头。」应无念一听,立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你想诅咒师父是不是啊?」 「哎哟,好痛喔!」昭蝶一边摸著头,一边大声抗议。 就算她猜想的不对,师父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吧? 「谁教你这么胡言乱语的?」应无念训斥了她一句,摇了摇头,快被她气得神经衰弱了。 说穿了,他会突然要她学武,其实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因为过去这一年来,他好说歹说的才让昭蝶按时喝符水,谁知道一点功效也没有便罢,还适得其反,造成昭蝶气血不顺、体虚畏寒,令他自责不已。 因此他才会要昭蝶上武馆学拳法,好使气血通畅,舒达于四肢百骸,偏偏她不能体会他的用心,执意和他唱反调。 「不然,师父,您说,为什么不学武会有生命危险?」昭蝶挑眉问道,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便搬了张椅子在应无念面前坐了下来。 「师父不是跟你说过,因为你身子骨弱容易生病,光靠丹药补身仍是不足,必须藉由学武才能强身健骨,滋元纳气。蝶儿呀,师父就你这么一个徒儿,可不想你有什么闪失,才会执意要你学武,你学武之后,就算不能武功盖世,从此得以远离汤汤药药的那也就够了。师父这番苦心,你明不明白?」应无念语重心长,说得跟真的一样。 因为他要昭蝶学武的「真相」,也就是他可能调错符水的事,是千千万万不能让她知道的,否则肯定被她念到耳朵长茧。 「师父,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唉,瞧师父说得这般面色凝重,好像她多不懂事似的。 「明白了就别再啰啰唆唆的。」 「好嘛!」昭蝶嘟起小嘴,以退为进的道:「师父,您再回答徒儿一个问题就好。」 「还有什么问题?」应无念不耐烦的横了她一眼,拿她没辙。 「武馆里有没有其他的小姑娘在学武呢?」 「没有。」 「啊,那徒儿不去!」 昭蝶一听,立刻噘起嘴,反悔了。 不管她师父给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多么义正辞严,要她一个人跟那么多不认识的人一起学武,她才不依。 那种「万绿之中一点红」的情况,想起来就很窘又很奇怪,说不定,她还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耶,多惨哪! 应无念见她如此执拗,忍不住板起脸来,「你非去不可!」他这么坚持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好,她竟还敢讨价还价。 「师父,徒儿不去!」昭蝶跺了跺脚,倔强的税,眼眶微微红了。 水气开始在一双看似饱受委屈的眸子里慢慢聚集,渐渐的,有了氾滥成灾的迹象。 「你--」见她真的快哭了的可怜模样,应无念心中一个不忍,本要骂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唉,他最怕她来这招了! 无可奈何之余,他只好缓和了脸色,半哄半劝道:「蝶儿,事到如今,师父也不瞒你了,其实师父已替你仔细算过姻缘,你未来的夫君也会在绝代武馆里头学武哪!」 为了能让她答应学武,他只好先泄漏这个秘密让她知道了。 「真的吗?」 昭蝶吸了吸鼻子,眸光一闪,半惊半喜的问道,跟了应无念这么多年,她虽然已学会测算八字和命格运势,却还没达到未卜先知的能力。 再说在她的心中,对「夫君」的定义是什么,尚处于半知半解的状态,但是就她的认知而言,夫君应该是将来会照顾她、保护她的人吧?那么,她当然想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了。 更何况,有她未来的夫君在武馆陪她一同学武,应该就没人敢欺负她了。 想到这儿,她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窃喜的笑意。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见她似乎有些动心了,应无念打铁趁熟,继续努力说服她,「你看,只要你去武馆,不但会变得身强体健,而且能学得一身功夫,另外还可以见见你未来的夫君,一举数得,傻瓜才会放弃这样的好事,你说是不是?」 「嗯……」昭蝶歪著头,考虑了老半天,才羞怯的发问,「那师父您先告诉我,我……我未来的……未来的夫君是哪一个。」 「不行。」应无念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 「为什么不行?」昭蝶眉头一皱,又噘起嘴来。 应无念拈著白须,理直气壮的道:「天机不可泄漏呀!你要师父泄漏天机,是想师父折寿啊?」 昭蝶一听,连忙摇手澄清。「不想的、不想的。」 师父是养育她的恩人兼师父,她怎会有此坏念头? 「总算没白疼你,好啦!这件事就此定案,不许再有异议。」 「可是……」 「再任性的话,师父要生气了哦!」 「好嘛。」昭蝶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思绪一转,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师父,那我要学武多久呀?」 「起码三年。」 「三年?会不会太长了?」她原以为学个一年半载的就行了!呜,为了见她未来的夫君一面,得付出学武三年的代价,会不会太悲惨了呀? 应无念瞧著她苦著脸的模样,忍不住笑著摇了摇头,「不长不长,你看看,不也是一晃眼的时间,便过了十几年,你也快十七岁了吗?」 「是没错,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说好了没异议的。」应无念又皱起眉头,显然快要失去耐性了。 「好啦!」昭蝶十分勉强的应了一声,总算乖乖闭上嘴,起身回自个儿的房里去了。 不过,别以为她就这么温顺的听从了应无念的话,从此乖乖学武了,她心里可打著一个好大的如意算盘呢! 她心想,待她将武馆里每个人的生辰八字都问清楚了,查出谁是她未来的夫君之后,哼,她便要违抗师命,中途逃跑啦! **** 昃晚柔晖,洒落在虎丘山前的一带盈盈绿塘,伴随著花影浮动、水流清浅,平添一片波光粼粼。 此山此水,此情此景,真够诗情画意的了。 心情颇佳的人游览了此等风光,心神俱醉之余,也会再愉悦三分,心情不佳的人瞧了此等风光,心随境转之外,也能够化忧为喜。 屈膝坐在山塘畔的昭蝶,便是属于后者。 欣赏著眼前宜人的景致,她原先烦闷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比较平心静气了,只不过一想到和武馆师兄闹得不愉快的事情,她又开始怒火中烧,好心情消失殆尽,拾起身旁的小石子便往池中掷去,仿佛那小石子便代表著四个字「师兄尉丰」。 「臭师兄、烂师兄、坏师兄,你可是我未来的夫君耶,竟然说要和我义结金兰,哼,既然你对我无情,就别怪我对你无义了!」昭蝶对著山塘自言自语的,不想还好,越想越气。 她到武馆学武不过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有十天的时间是耗在和武馆众人培养感情,有十天的时间是花在查出每个人的生辰八字,另外十天的时间则是用来亲近那个最有可能是她未来夫君的人--「尉丰」,可是相处一个月下来,她才发现她和尉丰尽管无话不谈、感情极佳,却无法产生男女之情,说不定结拜成兄妹还比较适当,而这个事实的发现当然令她十分疑惑和失望了。 偏偏尉丰还真的开玩笑的说要和她结拜成兄妹,害她又生气又沮丧,今儿个就瞒著师父偷偷跑来这儿,没去学武了。 「奇怪,师父不可能会骗我的呀!再说我也核对过自己和尉丰的生辰八字,确实十分匹配,可是怎么……」怎么完全擦不出火花? 唉!想到心烦处,昭蝶忘了自个儿手中拿的是拭汗的手绢,竟把它当石头扔了出去。 这一扔,她才发现不对。 「哎呀,我的手绢!」惊觉自己丢出的是手绢不是石头,昭蝶立刻伸出藕臂,俯身想将手绢拾回。 谁知这么巧的,正好一阵风吹过,将手绢吹离昭蝶伸手可触的范围,就差那么一点点距离,没构著。 眼见手绢有和她「渐行渐远」的趋势,昭蝶懊恼之余,不顾有可能掉入山塘的危险,更不顾一个女孩子家应有的形象,迅速趴下身子,将藕臂伸到最长,眼看就要构著了,却在这个时候,有个家伙突然从水里冒了出来,将昭蝶吓了一大跳,不但手绢没拿到,人还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啊……救……」 不谙水性的昭蝶一落水,立刻大声呼救,偏偏水不断的涌进她嘴里,害得她连说句话都困难。 「救……命……啊……」 「哎呀,危险!」方从水面浮出的隋欲一见到昭蝶溺水,立刻游了过去,将她抱在胸前,迅速上岸。 他不知道她溺水的真正原因,还以为她是失足落水。 「你没事吧?」隋欲将她放在地上,碍于男女授受不亲,决定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所幸他是在第一时间将她救起,她应该并无大碍才是。 昭蝶用力喘了好几口气,抬起头来,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不过一开口,就没好话。 「喂,我说你没事从水里冒出来做什么?想吓死人啊!我的三魂七魄差点被你吓走了一半,还有,我的手绢顺著水流飘走了,没捡著,都是你害的!你说,你要怎么赔……」 昭蝶话说了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眼前的陌生男子正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瞧著她,还瞧得她浑身不自在。 「喂,你做什么直盯著我?」昭蝶没好气的道,不自觉脸红,下意识的将全身缩成一团。 她……应该没春光外泄吧? 虽然,不可否认的,他生得非常好看,剑眉朗目、菱唇挺鼻,轮廓刚毅、线条分明,标准的美男子一个,再加上中庭饱满、五官适中,以面相来说,不但人品正直,而且极具富贵之气,不过,这不代表他就可以在没经过她的同意之下、这样直勾勾的瞅著她。 「我叫隋欲,不叫『喂』。」隋欲不太自然的移开视线,冷冷的应道,口气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他可是见义勇为的救了她一条命,她只有怨怼却没有感谢,也太不识好人心了吧? 「玉佩的玉还是名誉的誉?」或许是陪著师父为人算命久了,一听到有人自报姓名,昭蝶就下意识的反问人家的姓名怎么写。 「是随心所欲的欲。」隋欲不耐烦的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既然她不领他的救命之恩,他又何必再自讨没趣? 要不是她长得实在太像妹妹昭晴了,同样娇俏的瓜子脸、秀丽的柳叶眉、温润的小巧樱唇,再加上相似的清澈水眸、无瑕雪肤,他也不会一时失神,直盯著她。 只不过昭晴的脸上,永远带著一抹温柔浅笑,一举一动都是秀秀气气的,不像她灵活有神的眸子里,漾著一丝任性与慧黠,说话还这么伶牙俐齿的,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模样。 「喂喂……隋欲,你要去哪儿?」见他要走,昭蝶急忙出声喊道。 抛下她一个人浑身湿淋淋的,他竟想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 「我要去哪儿,不需要知会你吧?」隋欲停下脚步说话,却没转身的意思。他此刻浑身湿透了,只想赶紧换上干爽的衣服,没心思再与她周旋。 听他冷漠的语调,她心头一恼,本想不理他,可是她现在有求于他……唉,还是暂且忍一忍。 「你救了我,我是很感激你,可是我会掉落水里,也是被你吓著的呀!现在我全身湿透了,你总也该帮我找件干的衣服吧?不然我怎么离开这儿嘛?」 「这……」她说得也对,他一时疏忽,只想到自己浑身湿透了,却没想到她也是同样的情况。 「隋欲,拜托你嘛!」她表面上低声下气的,可心里想著的却是待会儿怎么好好报复他一下。 哼,谁教他好人不做到底,救了她却又抛下她不管。 隋欲因背著她,没能瞧见她眸底的一抹恶意,在听见她软语相求后,狠不下心来拒绝她,再说她和昭晴实在长得太像了,拒绝她令他有一种拒绝昭晴的错觉。 他无奈的喟叹一声,「好吧,你等我一下。」他迅速走向左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不一会儿便拿了一套衣服过来。 「这衣服你先套上,将就将就吧。」这一套衣服本是他潜水寻剑上岸要更换的,现在只好先给她穿了。 「那你呢?」 隋欲自嘲一笑,「找个地方把衣服烘干。」 「喔!」见他转身要走,昭蝶匆匆忙忙将衣服套上,一跃而起,「我也去。」 「啊?」隋欲愣了愣,还道她是在开玩笑。 「你先听我说嘛!我穿著男人的衣服,走在街上,肯定被人指指点点的,要是再传到我师父耳里,我肯定被他骂死了。」昭蝶挨近了他身边,半哀求的道:「我又没要你帮我烘干衣服,只是想藉你的火堆用用而已,好不好嘛?」 隋欲听了,轻叹了一口气,头痛的阖上双眼,想要拒绝她,一个「不」字偏偏说不出口。 该死的!她为什么连声音都和昭晴有八分相似? 「隋欲,好不好嘛?」 见他没吭一声,昭蝶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 好半晌,隋欲才闷闷的道:「随你吧。」 第二章 一前一后两个人影,一快一慢的走著,昭蝶好几次跟不上隋欲的步伐,不时还得小跑步才不至于跟丢。 终于,她忍不住想出声向隋欲抗议时,隋欲已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 这个山洞是他上次前来山塘寻剑时,因为忘了带备换的衣服而找到的一个山洞,洞内还留有他上次用过的柴火,方便省事。 「你在洞外等著,等我把衣服烘干了,再换你。」说完,他抛下她,迳自入洞。 孤男寡女,还是避避嫌,免得多生是非、惹人闲语。 昭蝶一个人在洞外等候,走过来走过去,实在无聊得紧,片刻之后,她按捺不住,索性挨近洞门口,找隋欲聊天解闷。 「隋欲?」 「什么事?」 「你刚刚在水里做什么呀?」她生性好奇,只要心里有了疑问,不问个清楚是不行的。 隋欲沉默了一下,才道:「找剑。」 「找剑?找什么剑?」她长这么大,没听说过山塘里有什么剑呀! 「吴王剑。」 「吴王剑?」昭蝶忖度了一下,又问道:「找著了吗?」 「没有。」隋欲淡淡的应道,语气里隐约透著一丝失望。 传说春秋时代,吴王曾经藏剑于虎丘山的剑池,后被人取出,却又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将剑掷于山塘之中。 为此,一向对剑有份痴狂的隋欲才会来此寻觅良剑多回,却都一无所获,令他有些灰心。 昭蝶听见了他那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叹,不知为何心软了,脱口道:「说不定,我可以替你算算。」 「算什么?」 「算命哪!看看你具不具备拥有宝剑的命格。」 「你会算?」隋欲扯唇一笑,不怎么相信。 「你不信?」昭蝶轻蹙眉头,不服气的道:「你可别小看我,我师父可是大名鼎鼎的绝代第一神算呢!」 隋欲一听,微讶道:「绝代第一神算应无念是你师父?那你是昭蝶了?」关于绝代第一神算和他那难缠小徒儿的事,他曾听姊姊隋薷诗提起过。 「算你还有点见识。」见他认识自己,昭蝶这才满意的露出了微笑,不过那抹笑容并没持续多久,便教隋欲接著说下去的话狠狠打散了。 「应无念虽是绝代第一神算,可不代表他徒儿的能力便一定高明。」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昭蝶一听,恼怒的向山洞口瞧去。 「我是什么意思,你屈指一算,不就知道了?」隋欲明知道她听了会火冒三丈,仍是调侃了她一句。 他就是故意要挫挫她的锐气。 「好、好、好!」昭蝶双手握拳,咬牙切齿道:「你这么瞧不起我,我便算给你看!」 新仇加上旧怨,她绝对、绝对、绝对不原谅他。 她随即以土为纸,以树枝为笔,依隋欲的姓名笔画测算了起来,不过片刻,便有了结果。 「嗯,你这个人,稳重、踏实,聪明,又有主见,但是不够体贴、不够圆融,尤其对于一些传统思想难以接受或遵循,容易和家人发生口舌之争,是不是这样?」 隋欲在洞内听了,暗自颔首,她说的竟一字不差,惊讶于她的测算能力之余,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原来,过去隋薷诗总照三顿饭的时间唠叨隋欲男大不婚,枉顾延续隋家香火的重责大任,一心一意计画著帮他找媒婆相亲,逼得姊弟俩都快翻脸了,直到后来,隋薷诗找应无念替隋欲算过姻缘后,应无念告诉她隋欲的姻缘在今年就会出现,她才取消为弟相亲的念头,姊弟俩也才和好如初。 「隋欲,你怎么不说话?」昭蝶发现隋欲闷不吭声的,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是我算得不对吗?」 「你算得很准。」隋欲边说边走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烘干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凑巧。」 昭蝶听了,秀眉一竖,一把无名火又在心中酝酿成形,「不然,你再给我生辰八字,我仔细算算。」 「行,乙卯年二月十日未时。」 「嗯。」昭蝶拾起树枝,在泥土地上疾画了半晌,才道:「你和父母缘浅,和手足缘深,可你是独子,加上太过自我,手足间易生是非,是不是?」 「厉害。」连他是独子都算得出来,可见她确实不简单。 「早要你别小看我。」昭蝶昂起下巴,一脸得意。 「那么我可否觅得良剑?」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其他的问题倒是其次。 「这个嘛……」昭蝶扯了扯湿透的裙摆,故作为难,「浑身湿黏黏的,怪难受的,我先把衣服烘干再告诉你。」 哼,她就吊吊他的胃口,让他好好等上一等,谁教他先前瞧不起她,害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而一心挂念著名剑下落的隋欲不知道她心里打著坏主意,只觉得她说得情有可原,便依了她,迳自在大石坐了下来。 「我等你,快去吧!」 **** 一句「我等你」,隋欲在洞外等了半个多时辰,还等不到昭蝶自洞内走出来。 「这丫头怎么这么久?」隋欲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起身不停的来回踱步。 他平生有三恨,一恨别人左右他的想法,逼他改变心意;二恨别人制造他的麻烦,让他膛了浑水;三恨别人浪费他的时间,害他莫名空等,但很显然的,自遇见昭蝶至今,她已经犯了他两个大忌了! 自觉快失去耐性,他趁著脾气还没发作,起身来到了洞门口,朝内喊道:「昭蝶?」 奇怪,没人回应。 他不死心,又唤了一次,「昭蝶?」 可恶,还是没人回应。 「昭蝶?昭蝶!」 这次,他声音里有著一触即发的怒意,即使傻子也听得出来的,而洞内的人终于有了回应。 「什么事?」昭蝶故意用软绵绵的嗓音应了隋欲一声,试图平息他的怒气与不耐烦。 庆幸的是,她眸中的得意洋洋和她唇畔紧攀著的一抹窃喜,隋欲是看不见的,否则他不将她千刀万剐才怪。 「你还要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吧。」昭蝶坏心的应道,还想让他再多等一会儿。 隋欲一听,立刻蹙起眉。 「半个时辰?」有没有搞错!「是不是火不够旺?要不要我拿些枯树枝进去?」 她的衣服不过是单薄的蓝印花布,没理由烘烤了这么久还没干,除非,她在诳他…… 果然,他这么一问完,昭蝶便改口道:「不用了、不用了,再一会儿就好,你不用麻烦了。」 真是欲盖弥彰! 隋欲在心里嗤道,立刻不动声色的向洞口走去,「火势够旺吗?」 「很旺、很旺。」 「真的不要我帮忙?」 「不用了,谢谢。」 「那好,我看……」说到这儿,隋欲人已到了洞口,他朝内一探,瞧见了这样的情景-- 昭蝶早已穿上自己的衣服,背倚著洞壁,舒舒服服的屈膝坐在火堆旁,用她的纤纤玉指梳理著如瀑的长发。 更过分的是,他的衣服还被她拿来当坐垫! 「昭蝶!」随著一声低吼逸出薄唇,隋欲目光一沉、浓眉一紧,脸色十分难看。 「隋欲,我可以解释……」昭蝶立刻站起身来,心虚的朝他笑了笑,企图释出善意。 「解释?」隋欲一步步朝她逼近,浑身散发著危险的气息,「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该死的,她怎么没料到他会不请自入? 「你该不会要说,你是穿著衣服在烘干衣服?」这种理由他要是相信,他就是傻子。 昭蝶陪著笑脸,试图浇灭他的怒火,「我是在烘『干衣服』嘛!」 「烘『干衣服』?」隋欲眯起俊眸,眸光慑人。 如果可以,他肯定一步向前掐死她再说。 昭蝶干笑两声,有些尴尬的想缓和气氛,「我跟你闹著玩的,你别那么生气嘛!」虽然,她做的是有那么一点点过分,但是追根究柢,还不是他造的因?她不过是小小的捉弄、戏弄、玩弄他一下而已嘛。 「你和我闹著玩?」隋欲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逼近到她面前,「那我是不是该回敬一下?」 「啊?」昭蝶一时没听懂他的话,下意识的反问道,没注意到他只距离她一步之遥,更没注意到他眸中闪著一抹戏谑的光芒。 「我说,我是不是也该回敬你一下?」话一说完,他突然俯身将双手抵向她背后的洞壁,把她困在臂弯中。 昭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好大一跳,顿时又羞又窘,心跳如擂鼓。 她睁大眼瞪视著他,嘴里却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要做什么?」 他幽黑的眸、邪肆的笑和阳刚的气息,竟让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舌头打结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遑论那失序的心跳了。 「你喜欢玩,我奉陪。」隋欲将她惊慌又不知所措的表情瞧在眼里,只觉得有趣极了,决定再捉弄她一下。 嗯,他不过是想要讨回公道而已,绝不是欺负弱小,更不是借题发挥。 昭蝶瞅了隋欲一眼,再瞧了瞧左右,发现自己实在是无处可逃,立刻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语带哀怨的道:「不……不玩了,我一点也不爱玩。隋欲,我知道是我做得过分,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了。」 「哦?你是真心悔过?」她眸子里明明还闪著狡诈的光芒。 隋欲微微一哂,对她的苦肉计不为所动,手臂一弯,俊脸又向她贴近三分,两个人近到简直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你……」见他不信,还越靠越近,昭蝶气得出声抗议,「你别再靠近了!」 说完,她赶紧将双手环在胸前,做自我防护。 「你道歉,我便让开。」隋欲无视于她亟欲爆发的怒气,坚持要她先陪罪再说。 昭蝶听了,咬著下唇犹豫了一下,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我……道歉。」就先委曲求全,逃离他的「魔掌」再说。 可隋欲不满意她那敷衍的态度,立刻摇了摇头。「说得一点诚意也没有,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昭蝶恼怒的跺了跺脚,心里一横,一改方才不情愿的语气,哀求的道:「我道歉……」 呜鸣,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隋欲见整她也整得够了,这才收回双手,还她自由。 「好,原谅你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是否能得到良剑?」 「哼!」毫不意外的,昭蝶给了他一记白眼。 「你还想再玩一次?」软的不吃,他只好来硬的了。 昭蝶一听,立刻像惊弓之鸟弹跳了起来,迅速向后退离好几步,离隋欲远远的。 「说就说嘛!你不许威胁我。」 隋欲瞧著她戒慎恐惧的模样,不禁笑了。 「你说。」 「你确实具备拥有名剑的命格。」方才她在洞中无聊,早为他批算过了。「但是……」 「但是什么?」他急忙追问。 「这个嘛……」她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但是我无法预知确切的时间与地点。」 「什么?」这说了不等于白说? 昭蝶见他又蹙起眉头,忙道:「你先别失望嘛!虽然我没有预知的能力,但是我知道三天后在无锡的无忧镇,有一场『越王剑』的擂台比武大赛,只要能打败众角逐者成为擂台冠军,便能获得一把货真价实的越王剑哟!」 一听昭蝶这么说,隋欲黯然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 「这消息你听谁说的?可不可靠?」 「当然可靠,这是武馆的师兄告诉我的。」一想起尉丰,昭蝶心里还有些恼怒。 她本来是要和他一起去无忧镇的,如今不想了,可是,她又好想去无忧镇看热闹,没人带路,她怎么去呀…… 想到这儿,昭蝶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个主意。 不如,就和隋欲一起去吧,一来有个人带路,二来又可以气气尉丰,三来还可以好几天不用学武,一举数得,妙啊! 心中一作了决定,她立刻向隋欲提议道:「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结伴去,如何?」 「兴趣是有,但结伴就不用了。」 隋欲淡淡的应了一句,当头浇了昭蝶一盆冷水。 漫漫长路却带个小恶女在身边?他才不会笨到自找麻烦! 「哎哟,带我一起去有什么关系?」昭蝶不悦的瞅著他,美眸中浮现一丝恼怒。 「带你去有什么好处?」隋欲不客气的问了她一句。 「有伴呀!」 「不需要,我一向独来独往。」 「就算真的不需要,起码我这么好心的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你就当回报我一次又何妨?」昭蝶说得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心虚。 「这……」瞧她大言不惭的模样,隋欲还真说不出反驳她的理由。 这丫头真是反覆不定,方才还避他唯恐不及,现在又赖上他了。 昭蝶察言观色,见他似乎有改变心意的迹象,又补充说明道:「要是你肯带我去,我们新仇旧恨一笔勾消!」 「哦?」隋欲将她认真的模样看入眼底,觉得好笑。 他和她才认识多久,竟已结了「新仇旧恨」? 「怎么样?」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昭蝶忍不住烦躁了起来。 带她去无忧镇是这么棘手的事吗?真气人! 「嗯……」隋欲负手背后,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 不过,他表面上虽装得冷淡,坚定的心意却开始有些动摇了,只因昭蝶的一颦一笑,实在太像一个人,又太不像一个人了,令他瞧著瞧著,硬是无法狠心拒绝。 那个人不是谁,便是他的妹妹昭晴。 两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姣好姿态,几乎同出一个模子,只是昭晴生气的时候不会同他据理力争,一味的和他生闷气,总爱让他猜,但昭蝶就不同了,她心直口快、率真淘气;一举一动总是活力四射,教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隋欲,你不要想这么久啊!」昭蝶噘起嘴,再次抗议。 隋欲迎向她微怒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终于松口道:「好,只要你能再答应我三件事,我便带你去。」 「真的?」昭蝶一听,眸中立刻绽出光彩,「你说,是哪三件事?」 「第一,你必须女扮男装。」这样可以省去不少解释的麻烦。 「没问题。」昭蝶毫不考虑的答应了。 「第二,你不许惹是生非。」 「可以。」 「第三,一路上你都得听我的。」 「啊?」 「不答应就算了。」隋欲故意威胁她。 「这……好啦!」昭蝶蹙著眉头,有些勉强的答应了。 反正,届时谁听谁的,还不一定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隋欲想了想,作了决定。「明天辰时,我在恬掬桥等你。」 「行。」昭蝶用力点了点头,唇畔带了抹既得意又期待的笑意,「就此说定!」 **** 昭蝶一回到家里,应无念的反应和她预期的半点不差池,不悦的脸色、恼怒的眼神,外加准备痛骂她-番的手势,接著便是要开口训话了。 「师父!」 说时迟那时快,昭蝶绽出十分巴结的纯真笑脸,赶在应无念将要喋喋不休的训她之前,将手中热腾腾的烧鸡和烧酒凑到他面前。 「徒儿买了您最爱吃的东西呢!」 「哼!」应无念摆出一副「早知道你会来这套,我不会中圈套」的表情,毫不客气的接过烧鸡,大大的咬了一口,才道:「尉丰刚才来过了,他说你没去学武,你怎么解释?」 昭蝶听了,忍不住咕哝,「臭尉丰,就知道你会来告状。」 「你说什么?」 「没什么,哎哟,师父,人家只是心情不好,去虎丘的山塘那儿散散心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她知道她师父吃软不吃硬,只要撒撒娇,肯定管用。 应无念抬头瞅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吃了烧鸡后心情好了,还是听了她的话暗自觉得好奇,白眉一挑,竟呵呵笑了,还调侃她道:「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敢惹我们大小姐生气?」 昭蝶轻哼了一声,脱口道:「不就是尉……」 哎呀,差点说溜嘴,还好她师父正忙著啃烧鸡、啜烧酒,没听清楚。 「不就是为了一件事心烦吗?」 「什么事?」应无念随口问了一句,仍是专注于享用眼前的美食,压根儿没仔细听。 而他那敷衍的态度当然也骗不了昭蝶,只见她一双水眸骨碌碌的转呀转,煞有介事的叹起气来了。 她那无比哀怨又非常无奈的举动,总算引起了应无念的注意。 「怎么啦?有什么事说出来,师父替你排解。」 「这么好?」 「说这什么话?师父不帮你帮谁?」 一听见应无念这么大方保证,昭蝶当然不能错失大好良机,立刻开门见山道:「师父,明儿个我想和尉丰去无锡,行不行?」她要是坦白说出同行的人其实是认识不到一天的隋欲,她师父肯定不答应。 「去无钖做什么?」应无念不置可否,反问她道。 虽说依他的测算,昭蝶和尉丰注定要凑成一对,但是在男未婚女未嫁之前,两人要单独行动的话,他还是得先问清楚才行。 昭蝶挑了挑眉,这一回坦白回答,「三天后,无锡的无忧镇有场越王剑的擂台比武大赛,只要赢得冠军的人,便能得到一把举世稀有的越王剑呢!」 「哦。」原来,小两口有这般雄心壮志想去打擂台呀! 「师父,好不好?」昭蝶张著一双晶亮又天真无邪的大眼,半期待半恳求的瞅著应无念,她知道每次只要她来这招,十次有九次能得逞。 「这个嘛……」 「难道有尉丰陪著我,您还不放心哪?师父,求求您嘛!徒儿这次要是没去成,回来肯定被当作笑柄,因为我已经在武馆众师兄面前,夸口说您一定会让我去了。」 「你……唉!」应无念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实在拿她没辙,「你倒会先斩后奏。」 「因为我知道师父最疼我了,一定会答应的,是不是?」 「让你去是可以,不过得让师父无替你算算这几天的运势。」 「行。」她之所以这么干脆的答应,是因为她自个儿早算过了,结果是「诸事皆宜」。 应无念掐指算了算,点点头道:「嗯,诸事皆宜。」 「师父,那你是答应了?」昭蝶一见师父和她算得相同,立刻为要出远门的事情作了结论。 应无念忙道:「等等,你还得再答应师父三件事才行。」 「哪三件事呀?」昭蝶噘起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怪了,她今天怎么老是跟人谈条件? 应无念瞧她噘嘴的模样,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么淘气,不先跟你约法三章怎么行?这三个条件是,第一,你得女扮男装,好掩人耳目,省却不必要的麻烦,第二,你得凡事多忍让,不许惹事生非,第三,一路上你得听尉丰的,不许自作主张。这三个要求都能做到,才让你去。」 「好嘛。」昭蝶没多作考虑,便答应了。 反正她已说了谎,不管有没有照师父的话去做,回来都一定要受责罚的。 只不过,怎么她师父提的要求和隋欲提的要求如出一辙呢?她只不过是我行我素了一点,哪儿淘气了? 第三章 今日,昭蝶起了个大早,准时赴约,人还未走近恬掬桥,远远便瞧见一道颀长的身影。 「隋欲,你瞧我这身打扮如何?」一见到他,昭蝶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上前去,向他展示一身的行头。 不说没人知道,这可是她师父凭著绝代第一神算的响亮名声,才请动一位巧手裁缝连夜赶工做出来的呢! 她头上戴的方巾、身上穿的袍衫,同一款式、同一布料,质料轻软不说,还十分合身、剪裁得宜,连她自个儿瞧了都满意极了。 「师父也说,我女扮男装挺好看的呢!」 隋欲瞧她得意的模样,立刻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 嗯,要是不说话,她确实像是个斯文秀气的少年,可要是一说话,听声音,傻子也知道是她个女的,遑论她脸上那自然流露的娇态了。 「怎么样嘛?」见他只是打量著,却没说半句话,教她再怎么率性,也不自觉脸红了。「你不认同我的说法吗?」 「倒不是,只是……」说到这儿,他才想起,船家已在前面等了,不能再闲聊下去。 「先上船再说吧!」 说完,隋欲转身便走,昭蝶无奈的跺了跺脚,随即跟了上去。 来到船边,上了木船,昭蝶立刻躲进舱里坐著,外头热辣辣的阳光,可教人消受不起,随后,隋欲也跟了进来,在她身旁坐下。 昭蝶待他坐定,立刻问道:「刚才,你要和我说什么?」 「真的要我说?」 「嗯。」要是有什么事情是她不能忍受的,那就是心中想知道什么却得不到答案。 隋欲却道:「可是我忘了。」 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看她露出微讶微愣的模样,尤其,他更想知道在她表情丰富的容颜里,还会绽出怎样的情绪反应? 果然,昭蝶听了,水眸圆睁,立刻一脸怀疑的瞧著他。 「骗人,你怎么可能忘了?才多久的时间?」 「你真的这么好奇?」 「这不叫好奇。」 「哦?」这回换隋欲不解了。 昭蝶朝他轻吐灵舌,厚颜的道:「我这叫不耻下问。」 「不耻下问?」意思是她比他高明啰?小妮子还真会拐弯损人。「你不耻下问,我可不是有问必答。」 隋欲环手胸前,摆出高姿态。 昭蝶见他执意卖关子,忍不住娇嗔道:「不说就算了,我想,也一定不是什么动听的话。」 「聪明,还真的不是。」 「你--」昭蝶横了他一眼,尖声抗议道:「人家这么费心装扮,你就没一句好话吗?」 「嘘……」隋欲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你想让船家听见是不是?」 「听见就听见了。」此刻她心情不好,才管不了那么多。 「你说过,不惹事生非,而且一路上都要听我的。」 「我……」昭蝶自觉理屈,闷哼了一声没答话。 「既然你同意要听我的,那么现在我有个要求。」见她点了点头,表示正在听,隋欲又道:「我要你从现在起,说话都得慢慢的、低低的,不许大声,也不许张扬,明白吗?」 昭蝶听了,神色怪异的瞅了他一眼,嘴角一扬,却突然笑了。 「像……这……样……吗?隋……欲?」 「不用那么慢。」隋欲横了她一眼,简直哭笑不得。 叫她说话慢一点,可不是要她说话像幽魂。 见他不满意自己新的说话方式,昭蝶奸诈一笑,轻挪娇躯,凑到他耳畔轻声细语。 「那不然,这样子说话,可以吗?」虽然只是个咬耳朵的动作,可是由她来做,就是不一样。 她无意挑逗的软语呢喃,却充满了纯真魅惑,她无关遐思的吹气如兰,却撩拨了敏感肤触,惹得毫不设防的隋欲意荡神驰,一时间竟像木头人不知如何反应。 该死的! 隋欲在心中骂道,不解自己竟会因为昭蝶一个无心的动作而有了异常的情绪反应。 说不上喜欢,说不上讨厌,但就是令他有些醉心,有些迷乱…… 「隋欲,你怎么了?」昭蝶瞧他表情阴晴不定的,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奇怪,她不过是和他闹著玩,他怎么又生气了? 隋欲定了定心神,这才侧过头来看她,答非所问的道:「你知道我住哪儿?家里有什么人?又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昭蝶坦白的道,随即又说,「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隋欲嗤笑一声,一脸不以为然,「就凭你那点算命技巧?」 「你--」昭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不礼貌的话来,气得火冒三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要你道歉!」 隋欲一听,顿时语塞。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这样批评她、这样贬低她?只是刚刚,他就是控制不了突来的怒气……或者说,来得莫名其妙的怒气。 刹那间,两人之间筑起一道高墙,谁也没有说话。 好半晌,随著尴尬的气氛淡去,隋欲突然放轻了语气,道:「是我不对,我道歉。」 一下子对她人身攻击,一下子又向她低声赔罪,他到底是怎么了? 昭蝶无奈轻叹,「我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做错了,所以,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尽管说,快别这样折腾人了。」 她一向心直口快,当然也不喜欢别人有事瞒著她或故意让她猜来猜去。 「你……」隋欲犹豫了一下,才不太自然的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那样的动作……呃,是不可以随便做的?」那是情投意合的恋人之间才会有的亲密动作,这小妮子到底懂不懂? 要是她对别人也是这样,那还得了! 昭蝶蹙起眉头,疑惑的神情泄漏她真的不懂隋欲在说什么。 「不过是咬耳朵嘛,有什么大不了?」 「你……」隋欲停顿了一下,自觉没办法向她说清楚,索性口气强硬的道:「反正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他突然明白,他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无法忍受她对别的男人也这么做的缘故。 「不行就不行嘛,那么凶做什么?」昭蝶莫名其妙的瞅著他,不能体会「咬耳朵」这件事的严重性。 反正,就让他做一两天的暴君吧!回程的时候,看她还听不听他的。 听见她亲口答应,隋欲原先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对我不过一知半解,为何敢和我同行?」 她不怕上了贼船吗? 「这个嘛!」昭蝶昂起下巴,自嘲道:「我『那点算命技巧』还算得出自己这几天是万事皆宜,诸事大吉,无灾无难,无劫无厄。」 但现在……和他这个固执又不通情理的臭男人同行,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灾难? 「所以呢,别说是和你,就算是和什么凶神恶煞同行,我也不怕。」 「真的这么灵?」隋欲问道,语气里已没有方才的嘲讽意味,纯粹好奇而已。 昭蝶一脸正经,带点不悦的道:「你是不是绝代镇的人呀,竟然问这种话?」说完,她郑重声明了一句,「听著,不许再怀疑我了!」 隋欲瞧著她鲜少出现的认真表情,深邃眸中泛了一抹笑意,好久好久,他给了她一个最动听的回答。 「这回,换我听你的话。」 **** 昭蝶和隋欲坐船坐了将近一天,连午膳都是在船上草草用过,一直到夕阳西下,余晖轻洒,两人才下了船,准备找间客栈投宿。 根据船家的指示,上岸后先往左转,走了一段路后会瞧见一间打铁铺,再往右转,之后再走个一刻钟的路程,便能瞧见一间客栈了。 两人依言前往,果然在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家名唤「来餍」的客栈前。 「来餍客栈?来此用膳便能饱餐一顿,得到满足了吗?」昭蝶仰首瞧著黑底金字的匾额上所缮写的店名,忍不住笑著征询隋欲的意见。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两人视线相接,彼此都没有异议,便一同进去了。 「两位客倌,是要用膳还是要住宿?」店小二一见客人上门,立刻陪著笑脸上前招呼。 隋欲道:「都要,先点菜吧!」 说完,两人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点完菜后,昭蝶将双肘靠在桌上、掌心托腮,一副极疲累的模样。 「怎么了?」隋欲挑起剑眉,瞅了她一眼。 「好累。」她真恨不得现在能躺在自家的床上。「隋欲,我们明天别坐船了,好不好?」 在河湖交错的绝代镇,坐船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若要她这没耐性的小姑娘再坐船一整天,可真要闷坏她了。 「不坐船,要怎么去无忧镇?」隋欲捧杯啜著凉茶,随口应了一句。 「骑马呀。」 「你会吗?」 「你会吧?」 隋欲摇了摇头,「骑马不是比坐船还累?」 「才不呢!」昭蝶轻噘红唇,否定隋欲的看法,「骑马的自主性高,想快意驰骋便快意驰骋,想暂作休憩便暂作休憩,沿路又可欣赏风景,享受凉风拂面,比起坐船,实在好得太多了。」 「是吗?」 「是呀!再说这样一来,便不怕船家会听见我们的谈话了。」 「嗯。」隋欲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却没答应的意思,因为,昭蝶的一相情愿根本不切实际,他才不要自找麻烦。 「你答应了?」 「我看……」 说到这儿,店小二端了好几样菜过来,隋欲伸手接过,摆在两人面前。 「先吃吧!」 昭蝶不肯举筷,全副心思还停留在刚才的问题上。「行不行嘛?」 「吃完再说。」 昭蝶不死心,频频追问,「你先回答我嘛!」 「不行。」隋欲见她如此执拗,在无法说动她的情况下,只好板起脸来。「你不听我的话,明天我一个人上路算了。」 「就会欺负人!」昭蝶低声咕哝了一句,无奈的举筷用膳。 看来在抵达无忧镇之前,她都别想有自己的意见了,唉! 她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只觉得心中郁闷极了,突然,她发现一名正准备离开客栈的黑衣男子看起来十分眼熟。 「尉丰?」昭蝶不迟疑,霍地站起。 二话不说,她追了上去。 **** 「站住!」昭蝶追出了客栈外,立刻高声喝道。 事实上,她之所以会这般惊异,不是因为尉丰也来到来餍客栈,而是他身边竟依偎著一个体态婀娜的女子,这教一向视他为未来夫君的她怎生忍受? 而那黑衣男子听到她的叫喊声,愣了一愣,随即回过身来,在瞧见她的面貌后,突然笑了。 「这位『小哥』,有事吗?」其实,从她刚刚那一句「站住」所泄漏出来的单薄清亮音质,和她太过清秀的面容,他已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了。 唤她小哥,不过是故意戏弄。 昭蝶和他目光相接,整个人都傻了,因为,那个人并不是尉丰,换句话说,是她认错人了。 「怎么不说话?」那男子扯唇一哂,又调侃昭蝶道:「我对男人没兴趣,你还是找别人吧。」 「你说什么?」可恶,他竟敢嘲笑她?昭蝶双手握拳,原先认错人的困窘全化作怒火,烧炽了一双水眸。 那男子无视于昭蝶的怒气,还嘻皮笑脸的道:「我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我说我对你没兴趣。」 「有胆,你再说一次!」 「我说……」 他话还来不及说完,昭蝶一步向前,猝不及防的重重在他脸上打了一拳。 她虽只学武学了一个月,最基本的拳法已驾轻就熟,再加上男子没料到昭蝶会这么凶悍,硬生生的挨了她这一拳,躲都来不及躲。 「你……」 男子身旁的妖娆女人见状,吓得向后倒退了三步,一副唯恐受到波及的模样,竟转身就跑了。 「你这臭娘儿们!」男子恼羞成怒,伸手揩了揩脸上的鼻血,抡拳便要攻击昭蝶。 管她是男是女,无消消满腹怒火再说! 原先在客栈门口冷眼观看的隋欲瞧见了这一幕,这才移动脚步,身形一闪,挡在昭蝶和那名男子之间,轻轻松松的化解了男子的杂乱招式。 「不想再挨一拳,拿了这锭银子就走。」 「什么?」他根本连隋欲从哪儿冒出来的都没看清楚。 「还要我重复一次?」隋欲冷冷瞅了他一眼,已经有些不耐烦。 他这么作法,算客气了。 「你……」那男子犹豫了一下,终于选择做一个「识时务的俊杰」,因为他自己知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无法跟人家动手。 君子报仇也得量力而为。 昭蝶待那男子走远了,才呐呐的开口道:「隋欲,你千万别恼我,我是认错了人,绝不是故意惹事的。」 「我明白。」隋欲浓眉一轩,没有生气。 方才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底。 「你真的没有不高兴?」昭蝶仰首瞧著他,有些意外,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可是害他损失一锭银子呢!莫名的,他不怪她的包容举动让在她讶异之余,产生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情愫。 原来,他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 隋欲转过身去,「再问,那锭银子就算在你头上了。」 「不问了,不问了。」昭蝶连声应道,立即跟上他的脚步。 傻瓜才会在这时候还不乖乖闭上嘴呢! ****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客栈,才到门口,店小二便迎了上来。 「客倌,你们回来啦!啊,真是太好了,我原先还担心你们一走了之,那赊欠的银两不知向谁讨去,你们也知道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损失不得的。」 隋欲探手入怀,取出一锭银子给他。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是、是。」见了银子,店小二笑咧了嘴,不再多话,转身去忙了。 昭蝶见状,忍不住偎近了隋欲,低声道:「何必那么快付钱?」 「这间客栈又不像你一样会四处乱跑。」只要她别再冲动行事,花钱消灾他倒无所谓。 「你怪我?﹄ 「不怪你,走吧。」 两人回到原来的位子坐下,一坐定,隋欲便催促著昭蝶快些用膳,一来是他有事要问她,二来是他有事要告诉她。 「什么事?瞧你这么严肃。」昭蝶抬眸瞅了他一眼,心里好奇极了。 这隋欲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改掉爱吊她胃口的毛病啊? 「先别问,反正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好吧。」为了快点知道答案,她也只好听他的了。 草草用膳完毕,她立刻抬头瞧向隋欲。 「可以说了吗?」 「这儿不方便,上楼再说吧。」隋欲站了起来,不打算在这人声嘈杂的地方说话。 「还要上楼再说?」昭蝶狐疑的横了他一眼,无奈的跟著起身。 但在经过隔壁桌时,她不经意发现有个男人不仅直盯著她,还跟身边的同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像是在批评她。 她心中一恼,突然停下脚步,回眸一瞪,就在此时,店小二正好端了一碗汤过来,他没想到昭蝶会挡住通道,惊呼一声,只见他手中的碗晃了晃,一碗汤泼了出来,眼看就要洒到她身上,隋欲回头瞧见了,来不及将昭蝶拉开,只好迅速挪步挡在她身前,替她承受那些汤汤水水。 店小二见此情景,脸色发白,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客倌,我不是故意的……」 「算了,没关系。」 「等会儿我给您送一套新衣服过去。」 「嗯。」隋欲知道错不在他,不愿迁怒,倒是身为「罪魁祸首」的昭蝶却双手交叠胸前,意有所指的道:「店小二不是故意的,有人却是有心的,在背后非议人,既没口德,又没礼貌。」 此话一出,那两个偷偷议论她的人立刻异口同声的斥道:「你说谁?」 「谁开口接腔就是说谁。」 「你……你……」 站在一旁的店小二见局面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赶忙出面做和事佬,安抚那两名客人。 「客倌,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趁著店小二出面缓颊的空档,隋欲向昭蝶斥了句,「还不走?」他反手拉著她上楼去了。 再逗留,不知道这小妮子又要闯什么祸了。 第四章 「隋欲,到底有什么事嘛?」 昭蝶跟著隋欲踏进房内,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他。 隋欲拉著她在桌边坐下,才说道:「谁是尉丰?」 这个害他心中微微泛了酸味,又害他损失一锭银子的人,他怎么能够不知道是谁? 「是我师兄。」原来是问这个,她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 隋欲微微颔首,又道:「你和你师兄感情很好?」不然,怎么会只见了像他背影的男人就追了出去? 「我们的感情是不错,可是……」 「可是什么?」 昭蝶轻蹙蛾眉,犹豫著该不该向他说明。「可是只是兄妹的感情。」 隋欲一听,有些不悦,「照你这么说,你是不希望只有兄妹的感情了?」 原来,她芳心早有所属。 顿时,这个发现竟让他非常非常难受…… 「也不是这么说的嘛!」昭蝶单手托腮,一脸饱受困扰的模样,脱口道:「我也不想这样……」 她不想这样,那她是不爱尉丰啰?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昭蝶心中响起,久久回荡不已。 她扪心自问,到底对尉丰抱持什么态度,是爱还是不爱,想了半天,结果不是爱呀! 唉…… 隋欲见她自言自语,又不好意思太明显的追问,只好拐弯抹角的道:「有个号称绝代第一神算的师父,你还有什么事想不透?」 「你不懂的。」 「你不说,我怎么会懂?」 「这……」昭蝶想想他说得也对,索性将她和尉丰之间的事全告诉了他,说不定他旁观者清,能为她想出解决的办法。 「原来如此。」隋欲明白了个中缘由,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她原来不爱尉丰,忧的是应无念既说她和尉丰注定要缔结姻缘,他能当拆算人家姻缘的刽子手吗? 两难哪! 「隋欲,你怎么说?」昭蝶张著一双晶亮水眸直瞅著他。 隋欲沉默了半晌,发自内心道:「爱你所爱吧!」 如果要嫁或要娶的对象不是自己最心爱的人,就算是天定良缘又如何? 幸福,不是命中注定,而是勇于争取。 「同感。」昭蝶朝他嫣然一笑,一副将他视为知己的模样。 「要是等到我五十岁了,还遇不上我的真命天子,我再考虑是不是要接受尉丰好了。」她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 「谁会等你这么多年?」 「你怎么知道没有?」昭蝶抬起下巴,一脸自信满满,「我相信,不会空等到五十岁的。」 隋欲瞧著她,笑著摇了摇头。「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笑容一敛,他神情显得有些异样。 「什么事呀?」 隋欲没回答,却拉过她的手,将一些小碎片放到她掌心。 「方才你追赶那人的时候,玉镯子掉了出来,碎了,我替你留了下来。」 昭蝶凝视著那些碎片,一时愣住了。 那玉镯子是师父送给她的,她一直戴在手上,因为这次女扮男装的缘故,她才拿了下来,藏在怀里,免得教人瞧出了她是女儿身,谁知道…… 谁知道她竟这么不小心,将玉镯子摔碎了! 她眨眨眼,说不上心头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空空的、痛痛的,泪水凝聚之余,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昭蝶,你没事吧?」 隋欲的关心询问,在昭蝶耳里听来,却像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无法引起故作坚强的行为。 直到泪水一滴接著一滴滑落,昭蝶心里的痛才不可遏抑的蔓延开来。 「呜呜……」她趴在桌上,突然放声大哭。 隋欲瞧她伤心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才好,只能轻拍著她的肩,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唉,他最不会安慰人了! 想著想著,他脑中又浮现过去和昭晴闹得不愉快时,她双眸噙泪的模样,只不过,昭晴的纤弱形影是模糊的,眼前泪人儿的一颦一笑是清晰的,这…… 代表什么?孰重孰轻吗? 一片沉默无声无息的蔓延在两人之间,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昭蝶才抬起头来,举袖拭泪。 「之前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原来是怕我控制不住情绪。」 她这才明白他也懂得体贴,只是他从不刻意表现。 隋欲瞅著她泪眼婆娑、黯然神伤的模样,爱怜之意油然而生,情绪不知不觉被她牵引。 他表面上虽没说什么,却轻轻握住她的手,传给她一丝坚强的力量。 「谢谢你。」她仰首瞧他,长睫犹沾泪滴。 「看你难过,我也不好受。」他情不自禁替她擦去眼角残泪,「所以,别哭了。」 昭蝶思忖著他的话意,俏脸微微红了。 「你也会为我难过?」她突然想知道,他对她,有没有一点喜欢。 隋欲沉默了一会儿,斟酌著该如何解释那暧昧的感情。 「同情之心总有的。」他自欺欺人,将对她的感情归之为移情作用、归之为同情,说穿了全因为不确定。 他怕,他只是将她当成昭晴的影子啊! 「原来你是同情我。」昭蝶重复他的话语,心里有著一丝落寞。 原来,是她想太多了。 为了不让气氛显得那么伤感,她强颜欢笑,转移话题道:「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会保不住这玉镯子。」 隋欲瞧著她,半认真半打趣的道:「说了你别生气,我总觉得,你算自己的命总不太准。」 「你也这么觉得?」她今天的遭遇真的不是那么诸事大吉,无灾无难。 啧啧,她师父那绝代第一神算的招牌,总有一天要教她这个状况百出的徒儿给砸了。 隋欲微微一笑,安慰她道:「凡事都有意外,顺其自然吧,折腾了一天也累了,早点歇息。」 「那你呢?」 话一出口,她便暗骂自己问了句蠢话,她不自然的笑了笑,掩饰尴尬。 「当我没说,明儿个见。」 「明天见。」隋欲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明天,不坐船。」 「真的?」不坐船,那就是要骑马代步啰?昭蝶没想到他会突然改变心意,又惊又喜的,笑亮了一双眸子。 隋欲点了点头,确确实实的应允了她,只不过,他一点被勉强的感觉也没有,还十分乐于瞧见她的璀璨笑颜。 看来,他不仅纵容她屡犯他的大忌,还对她产生不确定感情,唉,真是自投情网、越陷越深哪! **** 月明月隐,一夜过去。 隋欲和昭蝶走下楼的时候,两人都显得神采奕奕。 隋欲要昭蝶无到客栈外等待,他自个儿则去结帐与借马,不过片刻,他便牵了一匹赤棕色的马儿出来。 昭蝶一见到那匹赤棕色宝马,眼睛一亮,立刻凑了过去。 「好漂亮的马喔!」 那马儿不仅体魄健壮、高大俊美,而且双目有神、姿态昂昂,简直就是天马的化身。 昭蝶轻抚著马鬃,爱不释手。 隋欲挑起浓眉,「它可是价值不菲。」要不是他已预付了等同买下这匹马的租金,客栈老板还不肯借他呢! 「是怎么个价值不菲?」昭蝶仰头瞅了他一眼,好奇的问道。 「为期三天,租金一百两,归还马儿时,再退租金五十两。」 昭蝶一听,立刻睁大了眼,「这么贵……它很珍贵吗?」 「嗯,它是品种优良、一日可行千里的伊犁马,当然珍贵。」 本来,他并不需要租用这么名贵的马儿,只是为了让她觉得惊喜,他什么都舍得了。 昭蝶听了他的话,抬眸凝视著他,由衷的道:「隋欲,谢谢你。」她第一次骑马,便能骑乘这么名贵的马儿,真的让她很开心。 不管,隋欲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都不重要了。 隋欲深深瞅了她一眼,「你喜欢就好。」 昭蝶愣了愣,寻思他的话意,突然有一种被疼爱与宠溺的愉悦感,她害羞之余,忙转移了话题,「它取了名字吗?」 「骕骦。」 「好名字!」 隋欲扯唇一笑,「喜欢就上马吧。」再闲聊下去,恐怕便要晌午了。 「嗯。」 昭蝶欣然颔首,一脚踩镫,正准备上马的时候,她才尴尬的发现根本不知道手要抓哪儿,到底是抓马鞍、马鞦、马鬃,还是系马的缰绳? 她本想问隋欲,可又怕他笑她连上马都不会,迟疑了一下,索性凭直觉选择,用力扯住缰绳便要上马,哪知马儿一吃痛,前蹄悬空,将她甩了开去。 她一个不注意摔倒在地,痛得差点流出泪来。 隋欲被吓了一大跳,立刻赶到她身边。 「你没事吧?」 昭蝶俏脸微红,呐呐的道:「我……呃,没事。」 呜呜,早知道就不逞强了!现在不但在隋欲面前出糗,脚踝还疼得不得了,肯定是扭伤了。 「你呀!」 隋欲又气又怜的横了她一眼,本想再数落她几句,但见她双眸噙泪,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能不能站起来?」他朝她伸出左手,要拉她一把。 昭蝶握住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除了脚踝疼得厉害之外,其他地方倒没什么大碍。 「我真的没事啦。」她松开他的手,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关于脚踝扭伤的事,还是暂时别告诉隋欲好了,否则他说不定会要她留在来餍客栈休息,不让她一同前往无忧镇。 「没事就好。」隋欲打量了她一下,见她确实没受伤,这才放心。「我教你怎么上马吧。」 「嗯。」 在隋欲的教导下,昭蝶终于顺利的上了马,但是,她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便是她不好意思环抱隋欲的腰。 唉,早知道她就别自作聪明,提议要骑马代步了,害得她现在进退两难、骑「马」难下。 隋欲没察觉到她的忸怩,回头吩咐她抓稳了,轻喝了一声,便纵马向前疾奔而去。 马儿一奔,昭蝶立刻抱紧了隋欲,忍不住大发娇嗔。 「隋欲,你要吓死人啊!」 隋欲听了,侧过头来说话。「怕什么?我骑马的技术好得很。」他以为是马奔得太快,让她觉得害怕。 昭蝶却不是担心这个。 「总之你速度放慢一些。」只要他别让马儿跑得那么快,她就不需要抱他抱得那么紧了。 两人太近的身体接触让她不由自主浑身僵硬、双颊泛红,心跳的速度直追风在耳边的飒然呼啸。 这暧昧而不确定的感觉,教她沉迷也教她慌乱。 为什么她对尉丰不曾产生过这种感觉? 此时的隋欲也同样不好受。 他并不是第一次和女人同乘一匹马,但现在昭蝶坐在他身后,纤纤双手还紧环在他的腰际,直教他心荡神驰,怎么也无法冷静下来。 该死!早知道他就别一时心软,同意要骑马代步了。 偏偏,昭蝶还要他速度放慢一点,究竟是何居心?是要他多受点精神折磨,还是要害他赶不上无忧镇的擂台比武大赛? 想到这儿,他顾不得昭蝶要他减缓速度的原因为何,用力一踢马肚,反而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于是,一路上,除了呼啸而过的飕飕飏风、飞扬而起的阵阵尘土,还有昭蝶的声声娇嗔,此起彼落。 **** 两人策马奔驰了数个时辰,晌午时分,抵达了无忧镇,隋欲在镇里找了个地方寄放马匹,便和昭蝶徒步而行。 走了好一段路,隐忍了好半天的昭蝶按捺不住,终于爆发出来。 「隋欲,你好过分!」本以为他会自动道歉,没想到他竟一路顾左右而言他。 「嗯?」隋欲不明所以的瞧了她一眼。 「你还装傻!」她停下脚步,十分不悦的指控他。 为了赶路,他都不顾她的感受,害她得紧紧的抱著他。 呜呜,她的名节毁了啦! 隋欲微蹙著眉,「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做得过分了。」 「刚刚骑马的时候啦!」 「你是气我骑马骑得太快?」 「对!」 他勾唇一笑,应道:「不是告诉过你,我得赶路吗?」 「借口!」 「这是事实。」 昭蝶轻哼了一声,反驳道:「你骗人!比武大赛不是明儿个才举行的吗?为什么要这么赶?」 瞧她星眸罩愠、柳眉飞竖的气恼模样,隋欲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 「话不是这么说,万一中途发生什么事情因而延迟了,你要负责?」 「我--」 「提议要骑马的是你,要享受快意驰骋的也是你,还有什么好说?」他都没怪她害他一路饱受身心煎熬,她还敢抱怨? 昭蝶语塞,却仍是气愤难消。「反正你要对我负责啦!」 「负什么责?」 「负……」 唔,也对,要负什么责?总不能因为她抱过他,便要他娶她吧?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好吃亏、好不甘心喔! 「你到底想说什么?」隋欲瞧著她,一脸莫名其妙。 「我是说……」她灵机一动,抓紧机会,「我是说难得来无锡,你要负责带我四处逛逛。」 「这个嘛,考虑看看。」他决定以后她的任何提议,他都得详加考虑,不能再轻率答应,否则,吃亏受罪的都是他。 「还要考虑?」昭蝶眸光一沉,有了受伤的感觉。「你要是讨厌我,我不会死缠烂打的。」 她别过身子去,一脸懊恼。 在他心中,到底当她是什么?只是一个专惹麻烦的累赘吗? 「你胡说什么?」隋欲扳回她的肩,澄清道:「我怎么会讨厌你。」 「不然为什么要考虑?」她兀自噘著嘴,脸上没半点笑意。 她……竟也这般在意起他对她的看法了。 「骗你的。」隋欲拿她没辙,只好从实招来。 「是吗?」昭蝶瞅著他,半信半疑的问。 「不相信?那我带你去蠡湖走走。」为了取信于她,他只好作出承诺。 蠡湖原名五里湖,是太湖的一部分,相传范蠡帮助越王勾践复国之后,便功成身退,与西施在此泛舟,蠡湖因此得名。 隋欲心想,前往蠡湖的途中,也可顺便打听擂台赛的事情。 昭蝶听了,眸子一亮,这才转怒为喜。 「好呀!听说那儿风景很美。」她在脑子里勾勒著蠡湖的优美风光,唇角一扬,粉嫩花颜总算有了笑意。 「那走吧。」 两人达成共识,立刻向蠡湖出发,不料才走没几步,昭蝶不小心绊著了一块石头,原先已扭伤的脚踝顿时又剧疼了起来,令她忍不住哀号出声。 「哎哟!」 「怎么了?」隋欲的视线立刻朝她的脚望去,瞧她一跛一跛的模样,肯定是扭到脚了。 「怎么这 不小心?」他轻声斥责,语气却是无限怜惜。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昭蝶蹲下身子,轻揉著隐隐作痛的脚踝,一脸委屈。「人家也不想这样啊!」 她偷觑了他一眼,发现他眸子里蕴藏著浓浓的关心,这个发现顿时让她莫名的高兴起来。 看来,他确实是在意她的。 「脚扭伤了还这么高兴?」隋欲瞧见她唇畔微微挂著的一抹笑意,忍不住蹙眉。「还能不能走?」 昭蝶试著走了几步,走是能走,可是得走得非常慢。 「罢了!」隋欲摇了摇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牵回骕骦吧。」 「嗯。」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瞧著隋欲转身离开的背影,昭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又唤住他。 「喂,等一下。」 「嗯?」 「隋欲,你顺便帮我买壶凉水好不好?」 她双手合十拜托他,而她甜腻、柔软又带点撒娇的声音就像有催眠的魔力,教人无法狠心拒绝。 隋欲瞅著她,没考虑太久,一颔首应允了她。 唉,在她用一脸无辜、可怜兮兮加万分期盼的目光瞅著他的时候,他……能说不好吗? 第五章 隋欲离开后,昭蝶在阴凉的树下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待。 等了一会儿,隋欲还没回来,倒是远远瞧见有个熟悉的人影朝她的方向直走了过来。 「尉丰?」昭蝶迎向前去,难掩一脸惊喜。 那名叫尉丰的男子相貌俊美、身材伟岸,正是她在绝代武馆学武的师兄,只是她从不唤他师兄,总是直呼其名。 「你……」尉丰瞧著她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昭蝶?」 「怎么,眼力这么差,我一女扮男装你就认不出来啦?」昭蝶逮住机会,立刻揶揄了他一句。 尉丰接口道:「不是我眼力太差,是你扮相太俊。」 他这番说词,既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又同时讨好昭蝶。 果然,立刻搏得佳人一笑。 「算你会说话。」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能来,我不能来?」 尉丰听她的口气,似乎颇有怨怼之意,连忙解释道:「本来我也想约你一块来的,可是那天你没来武馆--」 「借口。」昭蝶不等他说完,便故意打断他的话。 哼,她就是要戏弄戏弄他,让他觉得内疚。 「别这样。」尉丰瞧了瞧四周,低声的道:「看在师兄妹的情分上,就别跟我计较了?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不拘小节、心胸宽大的,是不是?」 「油嘴滑舌。」昭蝶故作凶恶的横了他一眼,一抹笑意早巳攀至唇边,其实,她早就不生他的气了。 见她绽了笑颜,尉丰眉头舒展,这才松了一口气,言归正传。 「说真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瞧向四周左右,觉得奇怪。 昭蝶不愿多谈,轻描淡写一语带过,「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一想到隋欲,她表面上虽装得若无其事,但隐匿眉眼之间的娇羞却不言而喻。 「朋友啊……」尉丰瞅著她,故意加重了语气,眸子里也添了抹戏谑,「什么朋友?他人呢?」 昭蝶别过头去,简单答道:「他去买点东西。」 「哦?」认识昭蝶一个月,他是第一次见到她提起一个人,眼里会发出那样动人的光芒。 「他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越想越令他好奇。 「他姓隋名欲,其他的无可奉告。」昭蝶耸耸肩,避重就轻的回答。 之前在船上闲聊的时候,隋欲告诉过她,他有一姊一妹,妹妹是收养的,他父母经营骨董致富,却不幸早逝,偏偏他对经商毫无兴趣,于是家业便由姊姊代掌,他则乐于热中自己的兴趣--习武和寻剑。 因此…… 他住哪儿?不就是绝代镇的某处嘛! 做什么的?照他的描述,应该是不务正业。 怎么认识的?说来话长,还是省省吧! 所以,总结一句话「无可奉告」。 尉丰双手交叠胸前,忍不住用责怪的语气道:「我说师妹,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么回答摆明是敷衍我。」 昭蝶回过头来,理直气壮的道:「我说的是实话呀!」 尉丰一听,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连对方住哪儿都不清楚,还敢和他同行?你不怕被骗了、被拐了、被卖了?」 「喂喂喂!」昭蝶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不悦的道:「你这么说是骂我随便、笑我荒唐、怪我愚昧啰?」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昭蝶得理不饶人,又指著他的鼻尖道:「你当我这绝代第一神算的徒儿是当假的啊?」 尉丰瞧她生气了,忙陪笑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关心你而已,要不是把你当亲妹妹看待,何必管你这么多?」 昭蝶一听,欲言又止,原本不悦的脸色和缓了下来。 「你的关心我心领就是了。」奇怪,听了尉丰的话,她竟一点也不生气。 不过是几天前,她才为了尉丰说要义结金兰的事情而大发雷霆,怎么此刻,听他说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她却可以接受了呢? 难道,她真的不再执著于命定姻缘之说了吗?还是,她的心已悄悄给了那个总爱泼她冷水、扫她的兴,却又不经意对她付出关怀的男子--隋欲? 可是,她昨晚算过,隋欲和她八字不合、有缘无分…… 哎呀,好烦啊! 「昭蝶,你在想什么?」 见她低头沉思、不发一语,尉丰还以为她是余怒未息。 「没什么。」昭蝶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下,突然道:「尉丰,我……我可以抱你吗?」 尉丰愣了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 她突然想知道,抱隋欲的感觉和抱尉丰的感觉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转念一想,要是刚好隋欲回来,被他瞧见了,那怎么办? 她摇摇头,终究是排除这个荒谬的想法。 「我是说,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她慧黠一笑,改口道。 「什么事?」 「我跟师父说,是同你一起来无忧镇的,你别泄密行不行?」 一听,他脱口道:「拿我当挡箭牌?」 「别说得这么难听行不行?」昭蝶蹙起秀眉,半威胁半哀求的说:「上次跟师父告状、说我没去学武的事,还没跟你算呢!这会儿,你就当将功赎罪,帮我一次又如何?」 「我……这……」尉丰听了她的说词,哭笑不得,忍不住咕哝,「真是招谁惹谁。」 「你说什么?」昭蝶抡起拳头,作势要打他。 「好好好,我替你保密就是。」好男不与女斗,他就依她一次吧!唉,谁教她是他的克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尉丰抬头瞧瞧天色,问道:「都过晌午了,要不要一起去用午膳?」 昭蝶心中牵挂著隋欲,立刻道:「不用了,我不饿。」 「是吗?」尉丰浓眉微蹙,难掩一脸失望。「那么你一个人小心点,我先走了。」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师妹,我想了想,留你一人在此实在不大放心,还是我陪你一块等你的朋友回来,再一起去用膳吧。」他说得冠冕堂皇,其实是想要瞧瞧隋欲长什么样子。 昭蝶还不了解尉丰的性子吗? 一听他这么说,她立刻摇头拒绝。「不用啦!我又不是三岁童子,还要你陪著吗?你尽管去吧!」 她索性下起逐客令来了。 尉丰见拖延战术失效,尴尬的笑了笑,但脑中灵光一闪,又有了主意。 「师妹,那后会有期了。」 「后会有期。」 尉丰向她挥挥手,迈步离去,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弧度完美的嘴角同时扬起一抹贼贼的笑意。 **** 尉丰离开后,一刻钟过去了,隋欲还没回来。 「奇怪,怎么会去那么久?」昭蝶朝隋欲离去的方向频频探望,却依旧没等到心中期待的人儿。 没有他在身旁,她竟有一丝丝不安,不过等了半个时辰却像等了一天那么久。 他的一个眼神、一抹微笑不停的在她心湖荡漾著,越想越让她坐立难安、望眼欲穿。 终于,她听到马蹄声。 「隋欲。」 一见他骑乘骕骦回来,她立刻绽了笑颜。 「你怎么去那么久?」她迎上前,撒娇似的抱怨。 隋欲扯唇一哂,翻身下马,将手中的一壶凉水递给她。「街道拥挤,耗了些时间。」 「谢谢。」昭蝶接过凉水,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丝羞怯。「你瞧什么?」 发觉他的注视,她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你似乎很高兴?」他想知道,她眼中莫名的一抹光芒是为谁闪耀著。 昭蝶嗫嚅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替我买东西,我很高兴。」 「就这样?」隋欲微挑俊眉,表明不相信。 要是今天以前的她,肯定将他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是什么因素让她改变了呢? 「就这样啊,你不信呀?」她瞅了他一眼,故作理直气壮。 她再怎么有话直说,也难以大方坦白心事呀! 「是吗?你--」 隋欲眉头微蹙,心中仍有疑虑,正想问个明白时,突然背后一阵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师妹,你瞧,我给你买了些吃的。」尉丰提了一包热腾腾的东西走了过来,一脸灿烂笑意。 他打老远便瞧见昭蝶身旁的隋欲,奸计得逞,怎会不开心? 「这位肯定是隋公子了?」尉丰打量著隋欲,笑得暧昧。 隋欲原来有样东西拿在手中,要送给昭蝶的,此刻悄然放回怀里。 「阁下是尉丰?」听他方才称呼昭蝶为师妹,心里早有了底。 「你晓得我?」 昭蝶插嘴道:「还不是我告诉隋欲的。」 她瞅了尉丰一眼,有那么点不高兴,因为,她有种上当的感觉。 「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可见他根奉是故意离开,再借故回来,想瞧瞧隋欲长什么样子。 尉丰唯恐事迹败露,立刻皱起眉头,装出一脸悲苦。 「师妹,你就这么急著赶我走?有了朋友就忘了师兄了。」 「你胡说什么呀!」她昭蝶是那种人吗?「我是……」 「枉费我心中还惦记著你会不会饿肚子,我看哪,是我多此一举了。」 「我不是怪你,只是……」 她还不及说分明,隋欲开了口。 「你们是不是有许多话要说?我可以暂时回避一下。」 他打量著尉丰,见他长相俊俏、风流倜傥,和昭蝶十分匹配,再加上两人的言谈举止非常亲密,令他醋意大发之余,萌生退意。 事实摆在眼前,明明郎有情、妹有意,他何苦坏人姻缘? 昭蝶一听隋欲说话的语气,明显察觉到他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淡,心想他一定是误会了,赶忙道:「我刚刚已经跟尉丰聊了一会儿,没什么要说的了。」 说完,她暗中踹了尉丰一脚,问他道:「你说是不是?」 感受到昭蝶横扫过来的锐利目光,尉丰哪敢再有第二句话,立刻附和道:「没错、没错,而且我和我师妹纯粹巧遇,没别的。」 他这么一说,像是欲盖弥彰。 顿时,站在他左右两边的隋欲和昭蝶都一语不发,害得他干笑两声,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再傻的人也知道,有人说错话了。 尉丰知道不能再开玩笑,清了清喉咙,试图扯个话题来缓和气氛。 「对了,隋公子有意思参加擂台比武大赛吗?」 「本来有。」隋欲瞅了昭蝶一眼,又道:「但后来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昭蝶愣了愣,随即嚷了起来,「为什么改变主意?你不是很想得到那把越王剑吗?为什么要放弃?」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隋欲侧过身子,没多作解释,只淡淡的说:「不想要了,所以放弃。」 「你--」昭蝶听他这么说,心里头不禁有了怒气,只是碍著尉丰在场,不便发作。 但是,她真的快气炸了!她不是气隋欲不夺越王剑,而是气他竟没有事先告知她,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就这么微不足道? 偏偏,隋欲还火上加油。 「你若想看热闹,和你师兄去吧。」心中那浓浓的醋意已逼得他瞬间失了理智、失了判断力。 「我--你!你……」昭蝶直视著他,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恢复了平静,瞧向隋欲,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如你所愿。」说完,她扯著尉丰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 随著昭蝶和尉丰的离去,隋欲站在原地,原先深邃的眼不再温熟有神,如今荡著一抹冷光。 心,隐隐作痛著…… 他言不由衷的一番话本是想试试昭蝶的反应,没想到,她真的和尉丰走了,既然如此,他还留恋什么?后悔,平添惆怅。 可是,他的心却不让他走,固执的要他再多等一会儿。 只是,等到最后,昭蝶仍是没有回来,隋欲重重叹了一口气,凝眉,黯然翻身上马。 就在他扯动缰绳准备离开时,那柔软甜腻又带点率真任性的熟悉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喂,不等我就想走了?」 隋欲心中一喜,勒马回头,在他身后的是昭蝶。 两人各自试探,结果一个欲走还留、一个去而复返,证明彼此都是很在意对方的。 对视的瞬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随即两人的眸子里皆添了一抹欣慰与愉悦的笑意。 「你怎么回来了?」隋欲明明心里头高兴得很,表面上却故作冷淡。 「怎么,我不能改变心意?」昭蝶眨了眨浓密双睫,晃到了他身边,「我就是让你猜不著、摸不透,更何况,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回来问个清楚,日后心里肯定有个疙瘩在。」 「什么事?」 「你不是要给我什么东西吗?」 「有吗?」隋欲睨了她一眼,故意装傻。 昭蝶听了,立刻加重语气道:「有,你别想抵赖,刚刚我瞧得一清二楚,你手中明明拿著一个用手绢包著的东西,既然是用手绢包著的,一定是要送我的啰!」 「你这么确定?」 「万分确定。」 「嗯。」隋欲微一颔首,眸子里的笑意蔓延到了唇边。 既然当时尉丰在场,她还这么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可见她的心思全在他身上,那么,他还吃什么醋? 想到这儿,他心中一宽,阴霾尽散。 他随即自怀中取出了一样用手绢包著的东西,递给了她。 昭蝶接过手,捧在手心摊开一看,顿时感动极了。 原来,他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他阴错阳差害她丢了一条手绢的事,原来,他始终在意她的悲喜,竟买了和旧玉镯十分相似的新玉镯送她…… 「谢谢你,隋欲。」她由衷的说,眼角隐约噙泪。 饶她平常再怎么伶牙俐齿,此刻却突然笨拙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爱情,究竟是让一个人变笨、变得多愁善感,还是变得容易快乐了呢? 「你喜欢吗?」隋欲瞅著她,不确定的问道。 瞧她又哭又笑的,究竟是高兴还是悲伤? 「你觉得我喜不喜欢?」昭蝶没回答他,倒是直接用行动证明,将那玉镯子套上了左手腕,「反正我戴了你的镯子,表示我们关系匪浅,你可得保护我的安全,负责到底了。」 她朝他眨眨眼,一脸慧黠神气。 怎样,她就是吃定他了! 隋欲扯唇一笑,倒是没什么意见。 关系匪浅?呵,他喜欢这个用语。 「上马吧!」误会冰释,自是不须逗留。 昭蝶依言上马,顺口问道:「去哪?蠡湖?」 「明知故问。」他笑著回头轻斥了她一句,一双眸子蕴藏无限柔情。 她朝他吐吐舌,恢复往常的淘气。「你忘了,我最爱不耻下问?」 「抓紧吧。」他拉过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随即一踢马肚,喝令骕骦向前奔去。 他明白,他总说不过她的,又能拿她怎么办? 而昭蝶坐在隋欲身后,双手紧环著他,这回,没有迟疑、没有羞怯,一切变得那 自然,而且合情合理,就像春天的风是轻柔的、初绽的花是妍美的一样,无庸置疑。 至于她和隋欲之间究竟要如何发展,随缘?认命?不,当然是由彼此的心来决定! 第六章 昭蝶和隋欲乘著骕骦来到蠡湖畔,放眼望去,天然美景,一览无遗,教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这么美的地方,难怪有那么美的传说。」昭蝶瞧著千里碧波,一脸憧憬。 她指的传说,当然就是范蠡与西施泛舟于此的轶事。 「要是能天天这么自由自在的就好了。」遥望远方,她有感而发。 隋欲侧过脸来瞅著她,笑道:「听你的语气,好像乎常很不自由?」 「可不是吗?早上陪师父帮人算命,下午到武馆学拳练功,日复一日,没趣极了。」 「你也学武?」这倒是让他满惊讶的。 昭蝶樱唇一噘,用埋怨的口吻道:「还不是被师父逼的。」 「为什么?」 「因为师父说我身子骨弱,容易生病……」昭蝶将应无念所说的那一大套理由一字不漏的说给他听。 隋欲听完,倒是颇认同应无念的作法,「你师父也是为了你好。」 「别拿这句话来压我。」昭蝶不悦的蹙起秀眉,又道:「从小到大,我根本很少生病,也很少受伤啊,我只是……」 说到这儿,她灵机一动,突然拍掌叫道:「哎呀,我想到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隋欲听她的语气,便知道小妮子又在动歪脑筋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见昭蝶眉眼含笑,一脸慧黠的说出她的好办法。 「你想嘛,我的脚不是扭伤了吗?回程的时候,我们找个大夫帮我推拿一下,顺便请他帮我把脚裹起来,裹得越厚越好,这样师父看了,会以为我的脚伤得很严重,我便可以以此为借口,好几个月不用去学武了。」 隋欲忖度了一下,「方法是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用不著看大夫,我来就行了。」他怎能让别人碰她?就算是大夫、就算是正当名义,也不行。 「你会推拿?」昭蝶瞅著他,半信半疑的。 「练武之人手脚扭伤是常有的事,多少懂得怎么处理。」 「这倒是……也好,省了医药费。」昭蝶得意的想,她想出来的办法真是不错,一举两得呢! 沉默了一会儿,隋欲开口道:「对了,有没有想过要寻找你的亲生父母?」 自从见过尉丰之后,有个念头一直在他心中徘徊,而且越来越强烈。 既然昭蝶是应无念从外收养的,那么或许,说不定,有没有可能……应无念记错她的生辰八字了? 昭蝶幽幽叹了一口气,「师父说过,我的命格太硬,和父母相克,最好一辈子不要相认,否则会有祸事发生,所以……唉!」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再怎么思念他们,也不愿意造成任何一丝伤害他们的可能。 「那么兄弟姊妹呢?」 「我没有兄弟,姊妹倒是有一个。」 「哦?」他浓密的俊眉挑起,好奇的问,「在哪儿?」 「师父说时机未到,不能透露,否则会有憾事发生。」要不然,她早去和「她」相认了。 「嗯。会不会,你师父记错你的生辰八字了?」这是最大的可能性了。 「我也这么怀疑过。」昭蝶轻蹙秀眉,无奈的道:「可是师父那儿,还留著当年襁褓中的一张纸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著我的生辰八字,辛亥年七月一日辰时,所以……」 「啊?」她话还没说完,隋欲立刻发出一声惊叹。 昭晴的生辰是辛亥年七月一日卯时!怎么会这么巧? 两人的生辰这么接近,同姓又同是弃儿,会不会昭晴就是昭蝶分散多年的姊妹? 若是,那实在是美事一桩。 「怎么了?」昭蝶瞧他惊叫一声便没了下文,好奇心被挑起了。 「没事。」隋欲轻描淡写的应道,仿佛刚才根本没情绪激动过。 他想了想,决定要先保密,再暗中求证。 诚如应无念说的,时机未到,不能透露啊! 「真的没事吗?」昭蝶才不相信他的话,迎向他的目光,试图在深邃的眸子里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隋欲知道她心中存疑,瞧著她光润绝美的脸庞,刻意顾左右而言他,「我只是讶异,原来你才十七岁?」算虚岁的话……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昭蝶一听,环手胸前,不悦的道。「你是笑我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老了?」 「我没说。」 她不肯善罢干休。「但你是那个意思!」 「是你自己说的。」隋欲调侃著她,欲转移她的注意力,「可以走了吗?」 要看风景也看过了,该是去探听擂台比武的事情了。 「不能。」她要是这么容易放过他,她就不是昭蝶。 为了小小报复一下隋欲,她故意误解他的话意。 「我的脚还在痛呢!不能走的。」 「我不是问这个……」 「那是问哪个?原来你一点都不关心人家的脚伤。」 「我没有……」 「没有才怪。」 「我……」隋欲正要辩解,不经意瞧见她眸里的淘气,刹那间,心里有些明白了。「你故意装傻?」 「我哪有?」昭蝶装出一脸无辜。 「还说没有?」隋欲一转身,两脚并拢,改为侧坐,瞅著她,一副伺机而动的样子。 「你不许过来,要不然我就要……」 「就要如何?」难不成她就要跳马? 隋欲倾身逼近了她,轻揽她的腰,强行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四目相接,周围突然静得只听见湖浪波荡。 昭蝶瞅著那突然在眼前放大的俊脸,不觉俏脸绯红。 她伸手抵在隋欲胸前,娇嗔道:「你乘人之危!」 「哪有?」是马背上的空间太小,他怕她一不小心摔下马。 只不过,他虽非蓄意制造此刻的尴尬暧昧气氛,周遭空气因两人的贴身接触而变得燥热,却是不争的事实。 热流在两人之间火速蔓延,随时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危险,但是沉溺其中,谁又舍得挣脱? 「哪……没有……」昭蝶望向他眸子深处,刹那间呼吸困难,全身僵硬,不由自主的深陷在他的怀抱里,无法自拔。 她既想挣脱他的霸道钳制,又渴望他的温柔碰触,心念反反覆覆间,身心俱受煎熬。 而她欲拒还迎的态度,让隋欲的自制力溃散,略微迟疑之后,他情不自禁的俯身在她额际烙下一吻。 「你……不……」 心中一慌,昭蝶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双手却软弱无力,身子轻飘飘似柳絮随风起舞,而他正是那放肆挑逗的风。 「不什么?」隋欲深情的问著,炽烈的吻从她额前延烧至颈侧,舍不得停下来。 「不……」 「不老实。」犹如洞悉她的心意,他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游移,安抚著她慌乱的灵魂。 「我……」昭蝶柔软的唇瓣颤抖著,没办法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只能放纵自己沉溺在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受里,恣意贪欢。 隋欲将她紧紧拥著,轻抚著她光滑而发烫的肌肤,他的自制力已至极限,再不喊停,恐怕会停不了了。 阖上双眼,他强迫自己别去想方才的短暂温存,残酷的冷却心中所有的欲念。 好半晌,他才开口道:「会不会怪我?」他的语气免不了还有那么一点闷闷的。 昭蝶偎著她,摇了摇头,羞于言语。 「摇头,是不会还是不知道?」 她仍是沉默。 「昭蝶?」 「看你以后的表现。」她将脸贴上他的胸膛,话中有话的回答他。 要是他以后待她好,她当然不会计较这意外的「轻薄行为」,但要是他敢亏待她,她可是绝不放他干休的。 隋欲瞧她半撒娇半威胁的模样,笑了笑,心情极佳,却没说什么。 他从不信山盟海誓,也不会轻易许诺。 爱情,真正贪图的不是片刻之间的好听言词,而是至老不渝的真心以待,他会向她证明这一点的。 「你怎么不说话?」 隋欲收拢思绪道:「我在想,现在可以走了吗?」 昭蝶听了,仰起头来,又好气又好笑的戳了戳他的胸膛,松口道:「可以。」 **** 离开蠡湖,隋欲和昭蝶转往人多的地方去。 来到市集里,只见一群人围著一个布告在热烈讨论著,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下了马,趋前观看。 越王古剑,比武启事 本人石钧天于数天前意外获得传说中古越王剑一把,欣喜之余,不敢藏私,意欲割爱,以促成宝剑赠英雄之美事,但为求公平起见,将于六月十四日,自家屋宅前举办一场擂台比武大赛,敬邀各方英雄豪杰前来共襄盛举,届时赢得冠军者,不但可获得越王剑一把,如蒙小女绛英青睐,或可英雄美人,缔结良缘,谨此。 「哈,什么英雄美人,缔结良缘,根本是拿越王剑当幌子来比武招亲嘛!」昭蝶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 「这位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旁边一名也在看布告的镇民听了她的话,立刻转过头来对她说。 「什么意思?」昭蝶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石绛英生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可是咱们无忧镇的第一美人哪!谁能娶到她,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又如何?」昭蝶不服气的应道,浑然忘了自己此刻还女扮男装,不自觉醋劲大发。 如果隋欲真的打败所有参赛者、获得越王剑而导致他得娶石绛英为妻,那怎么办? 那人狐疑的瞧了她一眼,又道:「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他不解这人怎么会对无忧镇里炙手可热的大人物石钧天和石绛英如此不屑。 「你怎么知道?」 昭蝶脱口道,正想要再发言时,隋欲一把将她拉至身后,代替她回答。 「我们确实是外地来的,对石家的事情并不清楚。」再让昭蝶说下去,早晚让人认出她是女儿身。 那人哦了一声,很能理解的点了点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石钧天是我们无忧镇首富,膝下无子,只有石绛英这么一个女儿,因此疼爱得不得了,但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总不能让石绛英一辈子待字闺中,所以石钧天才会借著擂台比武的名义,想替石绛英找个如意郎君,入赘石家。」 「入赘?」 「石家的越王剑是真的吗?」 隋欲和昭蝶同时问道,关心的事情大不相同。 「谁知道,没人看过那把越王剑。不过,石钧天身为无忧镇首富,是有名望的人,应该不至于说谎才对。」那人停顿了一下,又道:「虽然是入赘石家,但是能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又能一辈子不愁吃穿,有什么不好?」 隋欲听了,扯唇一哂,不予置评。 「多谢告知,我们有事得先走了。」 说完,他向那人拱了拱手,拉著昭蝶离开了。 离开之时,他们还听见那人喃喃的道:「唉,早知今日,当年就该好好学武才是,真是后悔……」 **** 「隋欲,你决定怎么做?」 一离开人群,昭蝶立刻迫不及待的问他。 「视情况而定。」 「视情况而定?」瞧他泰然处之的模样,她心里头就有气,「意思是石家的越王剑如果是真的,你便要参加了?」 「嗯。」 「你想娶石绛英?」 她也不想这么咄咄逼人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扪心自问,她终于确切明白,她的心已自作主张的将姻缘红线的另一端,系在他身上了。 隋欲停下了脚步,反问她道:「昭蝶,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怒气,他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个中原因是什么。 他该感到欣慰的,不是吗? 「万一石钧天以越王剑要胁呢?」 「你看我像是会被威胁的人吗?」 「不像。」 「那还怀疑什么?」 「我……」明知他的人格、他的作风,她却放心不下。 隋欲将手搭上了她的肩,揣测她的心意,「别胡思乱想行不行?」 昭蝶不悦的偏过头去。他说得倒轻松,要是她能这么等闲视之就好了。 隋欲轻扣她的下巴,让她面对他,「更何况,我未必会赢,石绛英也未必会看上我。」 「那倒是嘛!」这回他倒不自负、不骄傲了? 「生气了?」 「嗯!」 隋欲无奈的瞧著她,进退两鸡。 要他放弃争夺越王剑,实在心有不甘,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她才会明白,他不可能会娶石绛英的。 「别生气?」唉,他真的不会安慰人。 昭蝶和他对视了好半晌,学他方才的语气道:「视情况而定。」 **** 这天,石家豪宅前,比武擂台下,挤满了人。 一种是纯粹来看热闹的,如无忧镇的镇民,一种是前来试试运气的,如一般的练家子,一种是信心满满的,如隋欲这样的人,还有一种,是既想看热闹、又怕结果出乎意料的,那就是昭蝶啦! 时间一到,只见石钧天和石绛英在一群奴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石钧天先向众人颔首示意,而后才由两名家丁护送著他和石绛英登上擂台后的高台,坐了下来。 接著,石家的大总管双手捧了个盒子,上了擂台。 「各位,这盒子里装的正是传说中的越王剑,为了表示我们老爷的诚意,现在,我就取出宝剑让大家看看。」 他话一说完,立刻引起台下观众一阵欢呼声。 石家大总管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亮出那把剑来。 「剑身修长,满布菱纹,锋芒毕露,锐不可当,嗯……而且刀刃不直,两度弧曲,确实是符合越王剑的特征。」隋欲瞧著那把剑,自言自语道。 「隋欲,是不是真的啊?」昭蝶侧过头来,征询他的看法。 「还不能确定……」 这时,石家大总管又说话了,「这把剑不只光彩照人、锐利异常,而且还是越王勾践之子的佩剑哪!」 隋欲一听,摇了摇头,附在昭蝶的耳畔道:「我们可以走了。」 第七章 「要走了?」正当昭蝶伸颈观望,努力的想看清楚那把越王剑时,隋欲突然在她耳畔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令她微感讶异之余,脱口问道:「那把剑是假的?」 「嘘!」隋欲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她拉离了人群,「剑是真的,但我要的是越王勾践的剑,而不是勾践之子的剑。」 「有什么不一样吗?」她秀眉轻颦,不能理解其中的差异性。 勾践是越王,勾践之子不也是越王吗? 隋欲却道:「勾践只有一个,越王可不只一个,不是吗?」 「说的也是。」昭蝶点点头,没有异议。 反正他不参与夺剑,正好如她所愿,弃权的原因是什么倒不是那么重要了。 「走吧。」既然不参加比赛,自然也没观赛的必要,剑落谁家与他无关。 昭蝶却连忙拉住他的手,「人家没看过擂台赛,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看一下嘛!」 「你是想看热闹,还是想看尉丰是否能得到越王剑?」 昭蝶直言不讳,「都想。」 在此之前,她对这场擂台赛确实排斥到了极点,但现在一听隋欲不参加了,她心念一转,立刻改变主意了。 「一个时辰前,还有人不想来看擂台赛,说要留在客栈的。」隋欲意有所指,故意糗她。 「哼!」昭蝶自知理亏,向他扮了个鬼脸,没说什么。 隋欲瞅著她,又道:「你是关心尉丰能不能夺得越王剑,还是在意他会不会娶石绛英?」 「明知故问。」昭蝶笑著横了他一眼,放开他的手。 她确实是怀著那么一点私心,希望尉丰另娶佳人的。 隋欲薄唇一勾,笑她想得天真,「就算尉丰能夺得越王剑,也未必会入赘石家吧?」 「对呀!我竟忘了这一点。」以尉丰刚直自我的个性,十之八九不会答应入赘的。 「那走吧。」 说完,隋欲转身要走,昭蝶赶忙又将他拉了回来。 「等一下嘛!」 隋欲瞧著她,等待下文。 昭蝶朝他嫣然一笑,企图用「美色」迷惑他,「人家还是想要看一下擂台比武,好不好?」 可他不想。 「拜托嘛!」大老远来到这里,不看看比赛,那多可惜呀! 隋欲喟叹一声,无奈的转过身来,「多久?」 「半个时辰?」可她没说,是几个半个时辰,昭蝶贼贼的想,等半个时辰一到,耍赖就行了。 隋欲拗不过她,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 唉,谁教他让她的任性与淘气闯进心底,慢慢的占据,如今怎么也抗拒不了。 两人将视线移转回台上时,已经有人在台上比武过招了,只见两个人上台,一个人下台,一个人下台,又一个人上台。 时间就在众人上台下台的轮替中流逝而去。 那么隋欲陪著昭蝶究竟看了多久呢? 将近六个「半个时辰」…… **** 擂台赛结束之后,尉丰如昭蝶所期望的获得擂台赛冠军,但也如隋欲所预料的不肯入赘石家,因此石钧天随便找了个借口取消他获得越王剑的资格,便将他送出石家大门。 当他悻悻然步出石家时,没料到昭蝶和隋欲已在石家豪宅外等他了。 「咦,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尉丰走近两人,藏起十足沮丧的情绪,强颜欢笑道。 「等你呀!」昭蝶微微一笑,难得用温柔的语气说话。 毕竟师兄妹一场,她既然知道尉丰极可能是乘兴入石家、败兴出石家,好歹也要留下来安慰他一下。 「哪来这么漂亮的马?」为了不让昭蝶他们察觉出他失落的情绪,他指了指辅骄,刻意转移目标。 「租的呀!它可是非常珍贵的伊犁马呢!」昭蝶轻抚著骕骦的鬃毛,十分以它为傲的样子。 尉丰微蹙起眉,「珍贵归珍贵,但是在江南一带骑马,不是很不方便吗?」 风光明媚的江南河湖交错、水运发达,不管怎么说,都是乘船来得舒适与方便才对。 「谁说的。」昭蝶不以为然的横了他一眼,秀眉一挑,开始为自己一时的任性辩解,「耗费半天的时间骑马,不过是累而已,要是耗费半天的时间坐船,那可是累上加闷呢!」 「是这样吗?」怎么感觉有点强词夺理? 一旁沉默已久的隋欲开口道:「她的性子,你该知道。」像她这般活泼好动的小姑娘,哪可能受得了坐船坐一整天? 「嗯。」尉丰心领神会的和隋欲交换了目光,露出一脸同情。 看来,隋欲若是有心和昭蝶继续走下去,可得多多费神啰! 昭蝶自知理亏,不想在骑马的事情上继续打转,巧妙的转移话题,「对了,你的越王剑呢?」 「别提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石钧天刁难你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这么料事如神? 瞧他刚刚踏出石家的表情也知道。 她唇一勾道:「是不是石钧天要你入赘,你不肯,他便出尔反尔了?」 「你……你怎么又知道?」虽然他知道昭蝶替人算命一向很准,但也没这么厉害吧? 昭蝶笑吟吟,得意的昂起下巴,「我有内幕消息呀!」 尉丰狐疑的道:「什么意思?」 「事情是这样子的,石钧天哪……」昭蝶将昨天那位镇民所说的话从头到尾转述一遍。 尉丰一听,不禁跳脚,「原来你们早知道石家举办擂台赛的真正原因,怎么不先告诉我?」 昭蝶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分手后,谁知道你下榻在哪间客栈。」 「这……」 「再说,说不定你不介意入赘石家,既娶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又一辈子吃好的穿好的呢!」 「师妹,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那种人吗?」尉丰负手胸前,浓眉一挑,有些不悦。 「跟你说笑的,还当真呀?」昭蝶朝他吐吐舌,一点歉意都没有。 尉丰拿她没辙,也只能摇头苦笑。 「早知如此,我就到剑池或虎丘山塘那儿,多跳水几次,看看是不是能凭著点运气寻觅到吴王剑,也胜过千里迢迢来此,还白忙一场。」 隋欲听到尉丰提及跳水寻剑的事情,浓眉一挑,顿时有了兴趣,「尉兄也知道剑池和虎丘山塘的沉剑传说?」 「当然,两个地方我都曾下水寻过一回,但徒劳无功。」 「嗯……」隋欲颔首认同他的说法之余,突然对他另眼相待。 毕竟,能遇见和自己兴趣相投的人,并不容易啊! 尉丰蹙起眉头,又道:「我这个人除了练武之外,最大的嗜好就是找遍天下好剑了,只可惜……唉,只可惜……」 「只可惜煮熟的鸭子飞了,到手的宝剑没了。我说师兄,你该学学隋欲,眼光放远一点。」昭蝶慧黠一笑,接口道。 「什么意思?」 昭蝶瞅了隋欲一眼,自作主张的替他发言,「隋欲的兴趣也是练武和寻剑哪!可是呢,他寻的是好剑中的名剑,明白吗?像这次石家用来招亲的越王剑,不过是勾践之子的佩剑,隋欲才没放在眼里。」 昭蝶接下去说的是什么,尉丰已没注意在听,他直接就问隋欲。 「隋欲,你也对古剑有兴趣?」 「没错。」隋欲颔首一笑,大方的道:「寒舍收藏古剑数把,尉兄若有兴趣,可拨空前来一观。」 「真的?」尉丰又惊又喜,一双黑眸灿著光亮。 「隋家经营骨董生意已过三代,收藏的古剑自是不少,但从不出售,只让爱剑者观之、识剑者得之。」 「那太好了!」说到这儿,尉丰忍不住提议道:「那不如我们一同回绝代镇吧?一路上可畅谈一番,分享彼此心得。」 「也好。」隋欲欣然同意。 「那我呢?」昭蝶见他们自顾自的说定了,柳眉一竖,脱口道:「喂,你们都不问问我的意见?」 「你有意见吗?」两名男子异口同声。 「我……」 对喔,她好像没意见,而且还十分乐见隋欲和尉丰化解心结,结伴同行。 可是,她刚刚那么不客气的质问他们……唉,唯一找台阶下的办法就是保持沉默。 她轻哼了一声,表示没意见后,摆高姿态迳自走了。 隋欲和尉丰相视一笑,各自摇头,随后跟上。 **** 回到绝代镇之后,昭蝶依旧和隋欲同行,因为她的脚踝已经痛得影响她行走了,必须跟著隋欲回去,让他赶紧为她推拿上药。 至于尉丰,则和隋欲约好七天后登门拜访,借他收藏的古剑一观,好开开眼界。 于是,双方就此分道扬镳。 昭蝶跟著隋欲回到隋家,一踏进大厅,隋薷诗便迎了上来。 「哟,大少爷终于回来了,有个人等了你两天了呢!咦……」 一瞧见隋欲背后的昭蝶,隋薷诗先是一愣,随即便认出她来。 「你不是应无念的小徒儿吗?」 「姊姊好。」昭蝶绽开笑颜,大方的自我介绍,「我叫昭蝶。」 「原来你叫昭蝶呀,好名字。」隋薷诗打量著她,不住的点头。上回她去找应无念算命的时候,见过昭蝶一次,因为昭蝶的相貌和昭晴十分相似,她印象深刻。 「晴妹,来来来。」隋薷诗侧过身子,一把拉过身后的昭晴,「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姑娘,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呢?」 「嗯。」 昭晴朝昭蝶礼貌一笑,虽然有些讶异两人的相像度,却没攀谈的意思,随即将目光投向隋欲。 「欲哥,好久不见。」昭晴凝视著他,声音柔若春风。「听姊姊说,你去无锡了,可有取得越王剑?」 「没有,其实到了无锡我才知道……」 隋欲在和昭晴简述这几天的经历时,昭蝶却在一旁发愣。 唉!人长得美也就算了,声音还这么好听?昭蝶想著,忍不住大叹上天不公平。 虽然昭晴和她长相相似,但不论说话方式还是一举一动,都是温柔婉约、秀秀气气的,和她大相迳庭。 若说她是俏皮灵动的小泥人,那昭晴就是高雅细致的瓷娃娃吧?那么吸引人的目光,又那么惹人爱怜。 如果有机会,能再选择一次的话,她要当小泥人还是瓷娃娃呢? 想著想著,昭蝶不自觉陷入沉思,直到隋欲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隋欲瞅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么不发一语的盯著昭晴瞧,害她都不好意思了。」 昭蝶心虚的笑了笑,才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我是在想,要是我师父见到昭晴,肯定就不要我这个徒儿了。」 「为什么?」隋欲和隋薷诗异口同声的问道。 「因为我师父最想要收的徒儿,其实是像昭晴这样子的,温柔有礼,秀外慧中,教人瞧了就喜欢。」 「是吗?」昭晴倩然一笑,并无特别反应。 隋欲调侃昭蝶,「那应无念怎么会收了你做徒儿的?」 「人算不如天算嘛!」昭蝶朝他吐了吐舌,自我解嘲。「我师父千算万算,无一不准,独独收养我这件事,失算啰!」 隋薷诗在一旁听著昭蝶的说话方式,越瞧她越投缘,忍不住问道:「昭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这是第一回,隋欲不是一个人回来,还带了个小妮子在身旁,教她怎么不好奇? 「说来话长……」昭蝶和隋欲异口同声的说道,对望一眼,眸里皆有笑意。 确实是说来话长呵! 昭晴瞧他俩亲密的模样,柳眉微蹙,突来一股醋劲在心中翻腾不止,连说话都泛了酸意。 「瞧你们这么好,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昭蝶摇摇头,「才不呢!我们认识几天而已。」 「认识几天而已?」这回,换昭晴和隋薷诗异口同声了。 隋薷诗心想,才认识几天而已,感情已经这么好了,可见得是一见钟情,有缘分哪! 相较于隋薷诗的愉快心境,昭晴却是一颗心隐隐作痛。 她沮丧的想,隋欲啊隋欲,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相知相惜这么多年,如今在你心中,我连一个你认识不过几天的女子都不如了吗?你对她说话便笑眸含情,对我说话则平淡如水,你……真无情啊! 想到这儿,昭晴心情恶劣极了,水眸控制不住的泛了雾气,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失态,她借口身子不舒服,转身便离开大厅了。 留下的三人,皆一脸莫名其妙。 「昭晴怎么了?」隋欲抛了个疑问的眼神给隋薷诗。 「不知道呀,刚刚明明还好好的,你回来之前,我们还在这儿愉快的聊天呢。」隋薷诗摊了摊手,表示不明白。 隋欲轻蹙眉头,在心中揣测著唯一的可能。 难道昭晴吃醋了? 昭蝶扯了扯隋欲的衣袖,轻声探问,「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隋欲摇了摇头,「别乱想,或许是她真的不舒服吧。」 问不出所以然,昭蝶也只好一笑置之,但昭晴反常的举止,却如一颗小石子投入了她的心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为什么,昭晴对她好像不大友善? 为什么,昭晴瞧著隋欲的目光,总是有些异样? 为什么,昭晴没和隋欲他们住在一起? 为什么…… 她越想越好奇,越想越胡涂,她决定待会儿一定要找隋欲问个分明。 「对了,昭蝶,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隋薷诗拉起昭蝶的手,热络的问道,她真的喜欢这个直爽的小姑娘,希望能多跟她聊聊。 昭蝶微微一笑,委婉的谢绝隋薷诗的邀请,「多谢姊姊美意,可我离家多日,师父一定想死我了,我得先回去一趟才行。」 「这样啊!」隋薷诗不禁有些失望。 隋欲轻笑道:「有的是机会,她明天还会再来的。」 「这样吗?」隋薷诗将目光投向昭蝶,询问她的意思。 昭蝶点了点头,证实隋欲的话,「因为我的脚踝扭伤了,要麻烦隋欲替我推拿上药,所以明天会再来叨扰。」 隋薷诗听了,立刻用责难的语气对隋欲道:「隋欲,昭蝶脚扭伤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呢!还让她站著跟我们说了那么久的话。」 「姊姊,不要紧的。」一听隋薷诗颇有怪罪隋欲的意思,昭蝶赶忙替他辩解,「反正只要不走动,我的脚踝是不会痛的啦!」 隋薷诗见昭蝶这么替隋欲说话,不禁扯动嘴角,笑得既愉快又暧昧。 「隋欲,还不快带昭蝶去敷药?」 「是。」明明害昭蝶扭到脚的元凶不是他,好心要替昭蝶推拿上药的是他,怎么现在倒变成他有错了呢? 隋欲无奈的在心中喟叹一声,领著昭蝶入内。 隋薷诗站在原地,瞧著他俩的背影,再对照应无念的预言,突然有种美好的预感。 看来,隋欲确实红鸾星动啰! 第八章 昭蝶跟著隋欲穿过长廊、绕过假山、经过后院……走了好一段路,才来到隋欲的房间。 推门而入,昭蝶立刻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噘起红唇抱怨道:「你为什么要住在离大厅最远的房间啊?走得人家的脚又犯疼了!」 呜呜,她现在走路都一跛一跛的了。 「我不喜欢被打扰,这里比较安静,你不觉得吗?」说完,他来到她面前,「脱下鞋袜吧!」 「啊?」好难为情…… 「你不脱鞋袜,我怎么替你推拿?」 「唔……好嘛!」尽管有些别扭又有些尴尬,她却不得不照他的话去做,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就当隋欲是一般的大夫就好了嘛! 隋欲见她脱了鞋袜,便半蹲半跪在她面前,准备替她推拿,但一抬头,正好瞧见她满面红霞的娇怯模样,忍不住调侃她。 「你会热?」 「不会啊!」 「不然怎么脸红了?」 昭蝶这才知道他是蓄意取笑,哼了一声,立刻抬高下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我哪有脸红,是你这房间内空气不流通,闷死人了。」 他的薄唇一勾,「会吗?」明明窗子都是半开著的。 「会啊!」昭蝶故作理直气壮,好掩饰自己双烦绯红的事实,「你瞧外头烈日当空,一点风都没有,屋子里当然十分闷热。」 「是吗?」 「可不是?」 隋欲微微一哂,回复正经不再取笑她,双手握住她的脚踝,问道:「哪边痛?这里?」触碰著她柔嫩细致的肌肤,难以抑制的遐思陡地扯动平静的心弦。 突来的躁动思绪令他不自觉停下手边的动作。 「不是那儿,再上面一点……」昭蝶若无其事的说著,指引实际疼痛的地方,但其实并不比他冷静多少。 隋欲的手指在她脚踝上轻轻游移,不经意撩拨敏感肤触,害得她再度两颊发烫,心慌意乱。 昭蝶,冷静!她暗暗喝令自己不胡思乱想,两朵彤云却依旧攀附著双颊不肯散去。 唉,这房间的空气真的不流通…… 「啊!」突然脚踝一吃痛,她惨叫了一声。 「这里痛?」 她可怜兮兮的点点头,半威胁半哀求的道:「你小力一点啦!」她可是很怕很怕痛的。 「这我可不敢保证。」 话才说完,他的双手便在她雪白的小腿上推拿了起来,惹得她连连惨叫,他却一点也不心软。 因为唯有这样,才能发挥实际疗效,也唯有这样,才能驱散空气中那暧昧不明的氛围。 「啊!喔!啊……」 彻骨的疼痛逼得昭蝶下意识想挣脱隋欲的按揉,隋欲的手却牢牢的捉住她不放,还不断的好言哄劝,要她再忍一下。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昭蝶一边大发娇嗔,一边含泪控诉隋欲是个可恶的刽子手。 「再忍一下。」 「好痛哦!」 「痛是一定会的。」 「啊……啊……」 于是,就在昭蝶几乎不间断的呻吟声与惨叫声中,半刻钟过去了,隋欲终于推拿完毕,站起身来。 「好了,我去帮你拿草药。」 「明天还要不要推拿?」昭蝶一边轻抚疼痛的脚踝,一边哀怨的问道。 「当然要。」 「什么?不要行不行?敷药就好了。」她可不想再活受罪了。 隋欲明白她怕痛的心理,故意恫吓她,「那样你的脚伤会拖很久才能好,除非……你能忍耐,七天之内都乖乖躺著或坐著,不到处乱跑或走动,那就可以不推拿了。」 「啊,七天?怎么可能嘛?」昭蝶噘著樱唇,一脸沮丧。 要她不走不动一天,她就做不到了,遑论七天。 隋欲别过身子,暗自好笑。「做不到的话,明天继续帮你推拿。」是她达不到他的要求,可不是他不通人情哦! 「隋……」昭蝶凝视著隋欲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简直欲哭无泪。 呜呜,是谁说她这几天会诸事大吉的! **** 「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再忍一下。」 「好痛哦!」 「痛是一定会的。」 「啊……啊……」 暧昧不明的字句与呻吟声自隋欲的房门内传了出来,飘进了昭晴的耳里,顿时一颗强装平静的心碎成了一片片。 她本想来找隋欲说说话的,却无意间听见了这些,呆愣在原地,她无法反应,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本以为一年不见,他会日夜思念;本以为一年不见,他会改变心意;本以为一年不见,可以重新来过,本以为……本以为…… 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以为是,可怜、可恨、可悲啊! 「昭晴?」隋欲一踏出房门,便瞧见了她,「你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抬眸瞅著他,强忍满眶泪水,质问他,「你们又在房里做什么?」 「我们?」隋欲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误会了,我和昭蝶是--」 昭晴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我误会什么?还是你不敢承认?」 「你--」 隋欲眸光一沉,隐隐有了怒气,他本想说什么,随即作罢,与昭晴擦身而过便要走开。 昭晴急忙转身唤住他,「等一下!我知道你一定又认为我小心眼,爱生闷气,是不是?」 隋欲停下脚步,却仍然保持沉默。 「你说话呀!」她好恨,恨他连辩解都不愿意。 隋欲轻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直视著她,口气再坚定不过,「该说的,一年前我都已经说过。」 只不过,当年因为顾虑到她的感受,他没敢把话说绝,没想到却因此害她心中还抱著一丝希望,痴等至今。 「你……」昭晴迎向他清冷的目光,心中一痛,两行清泪终于流了下来。 一年前他说了什么? 他说,只把她当妹妹看,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真正爱她的人。 当时,她不肯相信,以为他说的是气话,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是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死心了。· 若不是他对她真没一丝丝情意,怎会爱上别人?那个名唤昭蝶的女子…… 隋欲瞧她一副凄苦的模样,心中多少过意不去,但为了她好,他不得不铁了心。 「昭晴,我们不适合。」 昭晴点了点头,却还有一丝不甘心,「为什么我和昭蝶长得那么相似,你却选择她不选择我,为什么?」 「问题不在昭蝶身上。」 「什么意思?」 「昭晴,你还不明白吗?你心目中所想要的隋欲和现实中的隋欲是不一样的,而我,永远不会是你心目中所想要的隋欲。」 隋欲别过身子,又道:「还有,刚刚,我是在替昭蝶推拿。」说到这里,他不再多言,迳自走了。 昭晴呆立在原地,反覆思考著隋欲所说的话,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但她这回总算彻底明白了。 如果多年的相思,只是一相情愿,如果无悔的付出,成了纯属多余,如果深爱一个人,最后换来苦涩,那么她执迷多年的梦,或许真的该醒了…… **** 隋欲再回到房里,昭蝶正大刺刺的躺在他的床上,一见他进来,她才翻身而起,改坐在床沿。 「你倒挺自动的?」 「人家累了嘛!」昭蝶朝他灿烂一笑,边伸出左脚让他替她敷药,边自圆其说,「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小器的。」 「你又知道了?」隋欲意有所指的说,话中有话。 「我当然知道啰!」昭蝶挑起秀眉,毫不谦虚的回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了,虽然缺点不少,但人还算不坏啦!」 「那我该高兴还是悲哀?」他笑著横了她一眼,继续手边工作,「除了人不坏,没别的优点了?」 昭蝶歪著头,装出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目前想不起来,等想到了再告诉你。」她就是不让他有机会骄傲,因为谦虚是一种美德嘛! 「对了,刚刚我好像听见你和昭晴在说话……还是在吵架?」她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对话,好像起了争执,可她才要躲在门边偷听时,已没了声响。 隋欲停顿了一下,才道:「都不是。」说完,他开始替她包扎,两道剑眉隐约轻蹙。 「都不是?那是什么?」 「是……沟通。」 「沟通?」昭蝶听不明白,一脸狐疑的瞅著他。「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隋欲本想理好头绪之后再告诉她的,没想到她先问了。 「你这么好奇做什么?」 「谁教你们眉来眼去的,一点都不像兄妹。」她噘起红唇,语气里添了一丝醋意。 哼,搞不好,真的是兄有情、妹有意呢! 「别胡说。」隋欲轻斥了一声,替她包扎完毕,起身在她身旁坐下。「我和她真的只是兄妹之情。」 「是吗?」秀眉轻拢,昭蝶还是半信半疑的。「可她瞧我的时候,特别冷淡,倒是看你的时候,好像……有一点含情脉脉耶!」 隋欲扯唇一笑,调侃她道:「看来你不只会算命,还观察入微。」 「别想扯开话题。」昭蝶伸手在他胸膛上戳了戳,质问他道:「说,你们是不是……」 「不是!」他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截了断的否认。 「不然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啊?」 隋欲突然的真情告白令她有些措手不及,粉嫩的俏颜不由自主的红了。 凝视著她因羞赧惊喜而平添娇艳的秀颜,他心中万般爱怜,双手忍不住扳住她的肩膀。「我喜欢你。」 昭蝶仰首和他相望,深深为之动容。 「你这么确定?」 「没错,已经确定了。」 尽管之前已多少知道了他的心意,但此时能听他亲口证实,昭蝶仍高兴得飘飘然。 但她不好意思迎向他的目光,别过头,故意抓他语病,「『已经』确定了?那多久之前是不确定的?」 「返回绝代镇之前,我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你当成昭晴,才对你无计可施,但现在……」 「把我当成别人的影子?对我无计可施?」昭蝶把头转回,娇嗔道:「是谁曾经强迫我得答应他三个条件,才愿意带我去无锡的?」 隋欲一听,不禁莞尔。「这么会记恨。」 「当然啰!不许你将来对我不好。」 「霸道。」隋欲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轻拥入怀,多少宠溺、多少爱意已不言而喻。 「对了,你和昭晴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虽然已明白他对她有意、对昭晴无情,她还是很好奇。 是不是因为昭晴也喜欢隋欲,所以才会对她冷眼相看呢? 「你很想知道?」他故意卖关子。 她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想啊!」 「为了表示公平,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喜欢你,你呢?」她也得给他一个明确的答覆才行。 「唔……」教她怎么开口嘛! 「你不是一向有话直说?」 昭蝶将螓首埋进他的胸膛,撒娇道:「这种事怎么直说嘛!」 「不然拐个弯说也可以。」隋欲轻轻用手勾起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快说。」 「我……没有……不喜欢……你……」呃,她实在不大会拐弯抹角。 隋欲摇了摇头,显然不满意。「还是我来教你吧!你该这么说:昭蝶不是不喜欢隋欲,而是非隋欲不爱、非隋欲不嫁。」 「自大狂!」昭蝶笑骂了他一句,半低螓首,磨蹭著他的掌心向他撒娇。 「不然你说。」 「我……」深呼吸再深呼吸之后,她鼓起勇气,在他耳畔轻声说:「我也喜欢你。」 「你说什么?」隋欲故意戏弄,装作没听见。 「装傻。」他明亮的眸,微弯的唇,全沾了浓浓笑意,摆明是听见了,还要占她便宜,哼! 隋欲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一点也不介意被她识破,愉快的笑了。 「现在,你可以开始说昭晴的故事吗?」依靠在他的温柔里,昭蝶还是念念不忘要听昭晴的事。 「一切要从十六年前开始说起……」隋欲回想了一下,才道:「当年我爹娘是在月老庙外捡到昭晴的,因为瞧她才刚出生不久便被父母丢弃十分可怜,便将她带了回来。」 昭蝶听了,忍不住插嘴,「好巧喔!师父曾跟我说过,他也是在月老庙外捡到我的。」 「哦?」隋欲停顿了一下,在心中忖度著,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随著昭晴慢慢长大,也越来越讨大家的欢心和疼爱,因为她不仅生得甜美可人,而且乖巧懂事,从不曾让人担心过。只是,或许是我和姊姊太宠她了,她变得习惯别人凡事让她,猜她的想法和心意,我虽然疼她,这些却是做不来的。」 「嗯。」昭蝶轻点螓首,明白了什么。「你比较喜欢像我这样有话直说的个性,因为你跟我一样,不喜欢两个人猜来猜去,对不对?」 隋欲微微一笑,赞美道:「聪明。」 「后来呢?」 「前年,某一天,姊姊当著昭晴的面,说要托媒人替我相亲,我听了根本不在意,昭晴却为此生了好几天闷气,甚至对我冷言冷语,起先我还莫名其妙,后来我才知道--」 「才知道,昭晴对你根本不是兄妹之情,而是喜欢上你了,对不对?」昭蝶顺著他的话意接了下去。 浓眉一挑,他眸子里有著疑问。 「你怎么知道?」 第九章 「因为……因为……」 心虚之余,昭蝶端坐起来,清咳两声,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因为同为女子,比较能揣测与理解彼此的心理嘛!」 「是这样吗?」隋欲半信半疑的瞅了她一眼,又将她揽回怀里。 「当然是啊!」昭蝶理直气壮的应道,庆幸没露出蛛丝马迹。 想当初,视尉丰为未来夫君的她一听到尉丰要和她义结金兰的时候,也是边开始对他冷言冷语,边暗自生闷气。 说起来,她也是过来人哪!她当然能体会昭晴当时的心理反应和态度骤变的原因。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替昭晴说话,「昭晴对你冷言冷语,是故意试探你的心意,看看你会不会安慰她或因此对她表明心迹,谁知道你不懂人家的心情也就算了,还说她是无理取闹呢!」 隋欲听了,忍不住轻拧了她粉颊一把。「你这是替昭晴叫屈?」 昭蝶拉他的手在自己手中摩挲著,难得一脸认真的道:「我是说实话嘛!大多数的女子都喜欢人家让著她、宠著她的,只是并非所有的男人都能做到这一点,否则天下哪来那么多的伤心人呢?」 隋欲点了点头,反问她,「那你呢?」 昭蝶笑了笑,坦白道:「刚开始的时候当然也很气、很介意呀!但是懂得你的个性之后就不那么计较了。反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要勉强你也勉强不来,再说我生性开朗直爽、有度量,所以……」 「所以我和你之间,是你在容忍我了?」 「别这么说嘛!」昭蝶朝他眨眨眼,顺势偎进了他怀里。「我只是觉得,就算你不会说好听话也没什么要紧,否则一旦听惯了甜言蜜语,对方在说谎也当作是真心话,那才糟糕,只要你真心以待就行了。」 隋欲听了,十分窝心,忍不住在她鬓边轻吻了一下。「我当然是认真的。」 「嗯。」昭蝶满意的点点头,一脸甜蜜笑意。「对了,昭晴怎么没跟你们住在一块呢?」 提起这件事,隋欲又是一声轻叹。 「之后一连数次,昭晴皆为了同样的事情和我吵架,我便老实告诉她,我心里谁也不爱,也没有成亲的念头,更只把她当妹妹看待而已,她听了,表情阴晴不定,但没说什么,过没几天却说她想离开家,去寻找她的亲生父母。」 「我想……昭晴是心灰意冷吧?」 「嗯,但我总不能再让她继续错下去。」 「我明白的。」昭蝶握住了他的手,又问道:「可昭晴要离家,你们怎么会答应呢?」 「一开始我们当然不答应,但是昭晴心意已决,以不吃不喝逼迫我们,为了暂时平息她的心情,我才勉强答应,并吩咐隋家两名最忠心的奴仆跟著她去,一来可以保护她的安全,二来也可以回报她的消息。」 昭蝶点了点头,忍不住同情起昭晴来。「逗样的安排还算妥当,只可惜她一片痴心,始终无处著落。」 「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否则我也不愿伤害她。」 她仰首凝望著他,柔声道:「我懂,我只是在想,她现在一定很伤心,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帮她?」 他沉默半晌,俊眉蹙紧。「希望她除了尊重我的决定之外,也能早点想通。」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总觉得她很值得同情……」或许,是两人之间有著太多共通点所引起的同病相怜吧! 隋欲扬眉一哂,提议道:「要不,你去开导开导她,或者干脆替她找一个如意郎君?」 「咦,你的办法或许可行喔!」昭蝶将隋欲的建议纳入考虑,脑中突然掠过一个人影。 「怎么,你心中有人选?」 昭蝶慧黠一笑,卖个关子。 「保密!」 **** 绝代镇最出名的月老庙,庙外壁上贴了一张布告,引得来往民众好奇上前观看。 敬告各位乡亲父老,十六年前,昭某因为家境贫困、难以度日,不得已将一对孪生女儿弃置于此,狠心离去,导致如今悔恨不已、十分自责,因此昭某 在此悬赏五十两,若有人知爱女下落者,请速至隋府告知,必当重金酬谢,谨此。 「喔,是找女儿的……」一名镇民看完布告内容,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事隔十六年才想找,会不会太慢了?」 「就是啊!」另一名镇民搭腔道:「陈年往事,谁还记得?」 「就算有人知道,人家还未必要和他这狠心的父亲相认。」 「再说过了多年,说不定早嫁到别的地方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不是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著风凉话,便是瞧上两眼就走开了。 是啊! 事隔十六年,还有人知道那对孪生姊妹的事情吗? **** 凉风习习,捎来一丝丝凉意,但沁入伤心人的心底,却都化作轻愁点点,解不开、拂不去。 昭晴独坐在凉亭里,单手支颐,陷入了沉思。 这两天,她想了很多,心情也乎静很多,但那一抹深深划在心底的伤痕,却不是说痊愈就能痊愈的。 她知道,现在只有靠她自己,才能让那伤痛好起来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办法那么勇敢、一直坚持下去? 还是,她该再度离开隋家? 不见隋欲的面,她是否就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到底,她该怎么做? 一声轻叹,秀眉轻蹙,昭晴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在此时,一阵叫唤声传来。 「昭晴,你在这儿?」昭蝶远远瞧见她,立刻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了过来。 昭晴抬眸瞅了她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 「有事吗?」 「呃,有。」昭蝶朝她灿烂一笑,化解尴尬的气氛,边坐下,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她,「这个给你。」 是个平安符。 「嗯?」昭晴抛给她一个询问的目光,没有收下。 昭蝶见状,索性将那平安符塞到她的手里,「这是我请师父特别替你做的,带著它,保你平平安安、诸事大吉。」 「可是我和你非亲非故--」 「哎呀,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昭蝶不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你是隋欲的妹妹,而隋欲是我的好朋友,你当然也像我的妹妹一样啰!」 「这……」 见她还一副心存疑虑的模样,昭蝶忍不住一脸哀怨道:「这平安符不只保平安、驱劫厄,还可以添好运、招财运呢!」 「可是我……」 「你要是拒绝我的好意,我肯定要伤心死了。」前天,她可是拿尉丰当借口才瞒过她师父骗到这个有她师父加持过、得连续作法两天的平安符,说来也算是得来不易哪! 如今要送人,人家还要考虑再考虑,唉…… 「这……好吧!」昭晴瞧她一脸诚恳,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 昭蝶见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其实,我好羡慕你,有那么疼爱你的姊姊和兄长,不像我,孤孤单单的一个,没伴。」 昭晴一听,樱唇微弯,笑得有些惆怅。「你不孤单的。」 「怎么说?」 「欲哥……他会对你很好的。」 昭蝶瞧她郁郁寡欢的模样,心里竟也隐隐作痛起来,这奇怪的感受令她瞬间忘了回话。 等到她反应过来,又听见昭晴说:「我看得出来,欲哥是真心喜欢你的。」说到这儿,她眼中不自觉泛了泪光,为了不在昭蝶面前失态,她赶忙拿起手绢假装拭汗,偷偷拭去泪水。 「你别替隋欲说话了。」为了缓和气氛,昭蝶故作轻松的道:「你也知道,他这个人哪,固执、自负又不懂得体贴,缺点一大堆,很少人受得了他的。」 「那你怎么……」怎么还会和他在一起?昭晴想这么问,终究是没问出口,因为这样太不礼貌了。 昭蝶扯唇一笑,开了口说:「我觉得合得来就好,并不一定要勉强对方改变什么。」 「哦?」 「其实有时候爱一个人,在互相尊重的前提下,不是要他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而是适度包容他保持原来的样子,除非,你爱上的人根本不爱你,或者不适合你,那当然别委屈自己包容对方了。」 昭晴思考著昭蝶的话,一时沉默不语。 昭蝶轻声道:「如果你爱一个人,那个人却不爱你,不表示你不好,而是会有另一个人更爱你,明白吗?」 好半晌,昭晴才抬起头来,由衷的道:「昭蝶,我好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自信、开朗、洒脱。」 昭蝶倩然一笑,握住了她的手,「我倒希望自己能像你一样温柔娴静、乖巧懂事呢!过去这十五年,我师父可是常常提心吊胆、担心受怕咧!」 「为什么?」 「因为他怕我有事没事便给他闯祸呀!要不,就是三天两头问他同样的问题,让他很受不了。」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第一次昭晴对昭蝶绽出友善的微笑,也是第一次,她开始有那么一点喜欢昭蝶了。 或许,以前的昭晴只会在心中筑起高墙、自我封闭,而现在的昭晴,肯定会学著向外搭桥、开始沟通了。 「昭晴,你是个好姑娘,一定能找到一位疼你、爱你又懂得细心呵护你的好郎君的。」 「真的吗?」 「真的。」昭蝶昂起下巴,开始自吹自擂,「你别忘了,我师父可是绝代第一神算,所以我也是观面相、批八字、测吉凶,样样都准喔!」呃,算自己的命不准这件事除外啦! 「你真的会算哪?」瞧她年纪也挺轻的,真的实力雄厚吗? 「你要不信,我算给你看。」 「嗯……」 「首先,你得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好,我的生辰八字是……」 于是,微凉的午后,后院的凉亭里,两个小妮子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了。 **** 「凉亭之会」结束后,昭蝶立刻去找隋欲,一进了他房里,见他正在案边读著武学书籍,她一脸不悦的在他身边坐下。 「怎么了?」隋欲莫名奇妙的瞅了她一眼,阖上书。 「你怎么没告诉我昭晴的生辰竟和我这么接近?」 「嗯?」 昭蝶将刚刚在凉亭里帮昭晴算命的事说了一遍。「你知道吗?她竟和我一样,性格与命格不符耶!」 「你告诉她了?」 「才没有,我只说好的部分。」 所谓好的部分,就是说昭晴今年会喜事连连,包括遇到一段好姻缘在内。 轻拢秀眉,昭蝶忍不住埋怨他道:「都是你啦!竟然没事先告诉人家,害我刚刚在替昭晴批算八字时,暗自惊异又不敢表现出来,很痛苦耶!」 隋欲微微一哂,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肩,「好,算我不对,但是你不觉得你和昭晴之间实在太多巧合了吗?」 「是没错,我俩长得像、身世像、生辰也接近……」说到这儿,昭蝶突然击掌叫道:「哎呀!昭晴该不会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姊妹吧?」 真是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隋欲点了点头,「其实我之所以隐瞒你昭晴的生辰八字,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我大胆猜想,你和昭晴同姓、同是弃儿,生辰又几乎同时,极有可能是孪生姊妹,却被记错了名字与生辰,彼此才会同样命格与性格不符,算命也算不准……」 「你的意思是,可能我才是昭晴,而昭晴是我?」 「没错,你师父说过时机未到,不可泄漏,否则会有憾事发生,虽然我们还不能确认这件事的真假,但总不能冒险。」 昭蝶听了,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算你说的有道理啦!但这件事我们找谁求证去?」她既不能和她的亲生父母见面,还有谁能辨识她和昭晴的身分? 「这你不用担心。」 隋欲得意一笑,将在月老庙的外壁上贴了寻人启事的事情说了出来。 「十六年前,我爹娘在月老庙外捡到昭晴时,发现有个妇人躲在一旁偷看,当时我娘还以为她是昭晴的亲娘,但问过她之后才知道,昭晴的亲娘原先是将她遗弃在那位妇人的门口,而那位妇人因为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才把昭晴抱来月老庙外丢弃,只是碍著良心过不去,才躲在暗处观看,好确认小孩子是否让人抱去收养了。所以我在想,或许那位妇人能分辨出你和昭晴也说不定。」 「嗯……」 「还有,我假借了你爹的名义,以求逼真,希望你别介意。」 昭蝶挑起一道眉,语气里添了一丝质问的意味,「介意是不会,但是你到底瞒了人家多少事呀?」 竟然背著她自个儿去进行这件事,摆明了不尊重她嘛! 隋欲握住她的手,放柔了语气道:「就这两件事没事先告诉你而已。」 「哼。」两件事就很多了。 「昭蝶,不是我有意欺瞒,而是你的脚伤还没好,我怕一旦告诉你张贴布告的事,你按捺不住,天天跑到月老庙外监看。」说来说去,他也是为了她好,才作出善意的欺骗。 「好啦!原谅你了。」她也非不讲理的人,问明白之后,怒气便消了。「对了,那第二个原因呢?」 「我怕你在面对昭晴的时候,无法客观。」 「什么意思?」 隋欲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实在前往无锡之前,我便已经知道昭晴有意回来了,而我既然决定带你回来医治脚伤,你和昭晴势必会见到面。试想,如果我事先让你知道昭晴的生辰,你一定也会怀疑她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姊妹,那么,在知道昭晴也喜欢我的前提下,亲情与爱情之间,你会怎么选择?你难道不会为了怕昭晴伤心而不敢承认对我的感情吗?」 「这……」 「但现在你是事后才知情,而昭晴也逐渐能接受我不爱她的事实了,你既毋需对昭晴感到歉意,也毋需面对进退两难的局面,是不是比事先知道好多了?」 昭蝶思考著他的话,嘴角慢慢牵起一抹笑意,瞅著他,她目光中满是赞许,「算你聪明,思虑这么周密。」 「你不知道的还很多。」隋欲话中有话,一脸莫测高深。 昭蝶下意识的质问他道:「你又瞒著我什么了?」 隋欲轻拧了她粉颊一把,笑道:「我没瞒著你什么,我只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他要等到一切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后再告诉她。 「为什么不是现在?」昭蝶不满的噘著嘴,猛摇他的臂膀,「先透露一点点嘛!一点点就好……」 「这这件事没得商量。」 「隋欲……」 「不行,总之时机未到。」 「噢,又来了!」又是时机未到。 哼,她在心中发誓,改天一定要请师父将未卜先知的能力完完全全的传授给她才行! 第十章 七天之约一到,尉丰一早便来到了隋府找隋欲,要借他珍藏的宝剑观看,两人一进兵器房里,立刻东南西北的畅谈起来,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昭蝶敲门进来,才知道已经晌午了。 早有「预谋」的昭蝶便提议要到停云客栈用膳,一来庆祝尉丰和隋欲结为知交,二来庆祝她和昭晴结为姊妹,三来庆祝大家有缘相识、进而相知。 虽然昭蝶的理由有那么一点点牵强,但在众人皆无异议的情况下,昭蝶、昭晴、隋欲和尉丰四个人便一同前往停云客栈了。 一行人来到停云客栈后,昭蝶选了个靠窗的位子,便故意拉著隋欲坐在同一边,害得昭晴和尉丰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却不得不在他俩对面坐了下来。 顿时,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为了缓和有些不自然的气氛,昭蝶先唤了店小二过来点菜,然后才扯了个话题道:「晴儿,这位是我的师兄,尉丰。」 虽然之前她已经跟昭晴提过一次,但她可是一点也不介意再重复一次。 因为这就是她的预谋,要替昭晴和尉丰牵红线嘛! 昭晴轻点螓首,抱以一贯的含蓄笑容,但神情还是有些尴尬,反倒是尉丰微侧过头去瞅了昭晴一眼,见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心中竟觉怦然,连忙收回视线。 昭蝶将一切瞧在眼里,和隋欲相视一笑,又道:「一个月前,我被师父逼著到绝代武馆学武的时候,一个人也不认识,心中实在担心害怕极了,多亏有尉丰帮著我、陪我聊天呢!他这个人就是会疼人家、呵护人家,我虽然只认识了他一个月,但是和他之间已经像兄妹一样了呢!」 她这番话故意说得情真意切,字字由衷,教昭晴不由自主的对尉丰添了些许好感。 隋欲感受到昭蝶微微用手肘触碰著她,知道她要他帮腔,也开口道:「没错,尉丰真的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是吗?」昭晴柔柔问了一声,微微浅笑。 昭蝶和隋欲这一番话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她的心湖,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如果,长相俊美的尉丰真是这样的温柔体贴,岂不正是她寻寻觅觅已久的那种男子? 尉丰摇摇手道:「师妹、隋欲,是你们太抬举我了。」他听得都不好意思了。 虽然,他们说的也是事实,但是他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昭蝶从不曾称赞过他,怎么今日蜜语连连,该不是吃错药了? 昭蝶瞧尉丰一副又得意又茫然的模样,暗自好笑,又怂恿他道:「尉丰,你离晴儿比较近,替人家倒杯茶呀!」 「呃,好,没问题……」 昭晴听了有些害臊,忙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 她那一双柔荑立刻去取茶壶,不料尉丰同时伸手来拿,刹那间,他的手覆上她的纤纤玉指,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昭晴脸儿一红,略低螓首,触电似的立刻缩回一双素手,而尉丰抬眸瞅了昭蝶和隋欲一眼,见他俩故意视而不见,索性也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仍是替昭晴倒了一杯茶。 「谢谢。」昭晴的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 隋欲斜觑他俩尴尬的模样,又好笑又不忍,便对昭晴道:「对了,晴妹,你不是一直想学武吗?」 「呃,是啊。」一开始她会想学武,是基于爱屋及乌的关系,但现在历经那么多事情后,想学武的念头竟不曾消失,或许,是她缺乏安全感吧! 隋欲点了点头,又道:「我虽有武功,但不知如何从头教你,正好现在昭蝶的脚伤也痊愈了,改天你可以和她一起去学武。」 昭蝶一听,插嘴道:「哦,原来晴儿也对学武有兴趣呀!那太好了,明儿个就来我们武馆一起学武吧!」 「好。」昭晴欣然一笑,当然没有异议。 昭蝶又补充说明,「晴儿,届时你若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尽管问尉丰,他会很有耐心的教你喔!」 说完,她暗中向尉丰使了个眼色,要他自己主动接话。 尉丰立刻道:「没错、没错,晴姑娘,千万不用客气,要不然会像昭蝶一样,来我们武馆里学武一个月了,只会一套基本拳法。」 「喂喂喂!」昭蝶在桌底轻踢了尉丰一下,不服气的道:「什么叫只会一套基本拳法?我告诉你,这次去无锡的途中,我曾经一拳将一名男子打得连退三步,你信不信?」 「那怎么可能,肯定是对方没有防备的缘故。」 「尉丰!」 昭晴和隋欲瞧他俩斗嘴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正好这时店小二上菜了,昭蝶和尉丰才没再争论下去,佳肴在前,当然是先享用一番再说。 用膳的时候,昭晴因为好奇便向尉丰问起武馆的事情,尉丰当然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将学武的基本须知、基本招式、基本训练全告诉了她。 瞧他俩不再生疏、不再尴尬的交谈,昭蝶和隋欲相视一笑,彼此想的都是同样的事情。 尉丰和昭晴的未来值得期待哪! **** 这天,隋欲正在兵器房里擦拭著各式各样的兵器时,一名家丁走了进来,禀报道:「少爷,外面有个名叫宋敏的妇人说要找昭老爷哪!」 隋欲听得精神一振,连忙道:「让她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说完,他立刻走出兵器房,找来昭晴,一同前往大厅。 来到大厅,便见一名四十几岁的妇人在等候。 「我找昭老爷。」宋敏瞧隋欲的年纪不过二十上下,不可能是贴布告的人,忙重复一次她的来意。 「昭老爷不在。」隋欲向她比了个请坐的手势,又道:「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也是一样。」 「这……」 隋欲明白她心中的疑虑,指示家丁拿出五十两搁在桌上。 「五十两在这里,只要你说的是我想知道的,尽管拿去。当然,说得越详细,酬金越高。」 「哦,是是是。」宋敏听得双眼发亮,点头如捣蒜。 看来,她今天肯定要发财了! 隋欲对于她见钱眼开的心态虽然十分不以为然,但也知道是人之常情,轻笑一声,他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道那对孪生女的下落?」 「嗯,这得从头说起了。」说得越详细,酬金越高嘛! 「当年,我一早开了门,正要出去,便发现门口有两名被遗弃的女婴,当时我心中一慌,顿时没了主意,唉,我们穷人家,本来日子就已经很难过了,哪有办法再收养这两名孩子--」 隋欲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说重点。」 「喔,好的、好的,当时我抱起那两名女婴,本想将她们偷偷放在隔壁王大婶的门口,不巧路的那一头正好有人走了过来,不得已,我只好先将两名女婴抱回屋里再说。在屋里,我仔细想了想,左右邻居都是穷人家,根本没人养得起这两名女婴,倒不如将她们抱到香火鼎盛的月老庙去,说不定能够遇到好心的有钱人家。」 「嗯。」这回,隋欲倒是颇认同她的话。 宋敏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又继续道:「做好了决定之后,我抱起其中一名女婴便要出门,这时女婴突然哭了,不得已,我只好先止住她的哭声。当我不断的哄她时,才发现她的襁褓中有张字条,上面写著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还记得她的名字叫昭蝶,但生辰就真的不记得了……」 听到这儿,昭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那个女婴名唤昭蝶,你可知道她身上有什么特征?」 「有啊,我记得她的右手臂上,有个像蝴蝶一样的小胎记。」 「啊!」昭晴一听,忍不住低声惊呼。 她的右手臂上确实有这么一个蝶形胎记呀!那么,她其实不是昭晴,而是昭蝶了? 之前隋欲向她提起她和昭蝶之间的巧妙关联时,她还觉得只是巧合,现在听宋敏这么一说,她不得不相信,世上真有这么阴错阳差的事情了。 眼见真相已呼之欲出,隋欲连忙追问道:「宋敏,另一名女婴的名字,你可也记得?」 「叫……昭晴。」 「我再问你,你可有对换过她们的襁褓?」 宋敏仔细想了一想,「没有呀!我只是在送走这两名女婴之前,见她们脸儿肮脏,襁褓破烂,十分可怜,便替她们洗了澡,擦拭干净,这样而已。」 「嗯。」隋欲蹙起眉,又问道:「会不会是你在将昭晴和昭蝶放回襁褓的时候,放错了?」 「这……是有这个可能啦,但我实在不记得了。」 隋欲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也罢,后来,你是一次一个将昭晴和昭蝶抱到月老庙外丢弃的吗?」 「是的,我怕一次抱两个孩儿会引人注意,便先抱了昭晴去。」 「可知道是谁抱走昭晴的?」 「是一个中年人抱走的,那人就是现在鼎鼎大名的绝代第一神算应无念……啊,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时候应无念抱走的明明是昭晴,但他一边掐指算著,一边却自言自语的说著,昭蝶,是个乖巧的娃儿……」 「你这个回想值得十两银子。」听到这儿,隋欲愉快的笑了。 真相总算大白。 宋敏一听他这么说,不禁兴奋的道:「那……那公子的意思是……要赏我六十两了?」 「别急,再等一下。」隋欲随即唤来家丁,吩咐道:「立刻去请昭蝶和应无念师父过来一趟。」 **** 昭蝶和应无念从隋家的家丁口里得知了宋敏的事,立刻赶到了隋家。两人先后问了宋敏一些问题,皆无差错,证实宋敏便是当年最初捡到昭蝶和昭晴的人。 于是,隋欲毫不吝啬的给了宋敏六十两,让她去了。 宋敏一走,昭蝶立刻拉住了昭晴的手,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妹妹……」 「姊姊……」 失散多年再相逢,才知道彼此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姊妹俩都觉得既不可思议又感动极了。 应无念拈著长须,则是边摇头、边喃喃自语道:「难怪啊难怪,这几年来我怎么算蝶儿的命格、性格、运势都不对,原来根本是八字搞错了……唉!」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因他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算命能力会出差错,才没考虑到还有其他原因能造成「人算不如天算」的可能。 昭蝶在一旁瞧著应无念哀声叹气的模样,柳眉轻蹙,忍不住质问道:「师父,你后悔了?」 「呃,师父怎么会后悔呢?」应无念干笑两声,连忙否认,「这个悬在心中多年的谜终于得以解开,师父高兴都来不及咧!」 其实,昭蝶虽不如他预期的是个乖巧懂事的徒儿,但相处了十几年,那深厚的师徒之情是怎么也无法抹灭的。 「这还差不多。」昭蝶朝应无念眨眨眼,俏皮的笑了。 隋欲道:「如今水落石出,你们可要把名字换回来?」 昭蝶瞧向昭晴,问她的意见,「妹妹觉得呢?」 「反正名字都用惯了,再换回来反而不习惯,只要我们知道彼此的实际身分就好了。」 昭蝶点点头,附议道:「同感。」 「那就维持原来的称呼?」 正讨论著,应无念突然大喊了一声,「哎呀!哎呀……」 「师父,怎么了?」 应无念没回答,却把昭蝶拉到了一旁,小声的问她。 「你和尉丰之间没怎么样吧?呃,这么说好了,尉丰,他……没对你怎样吧?」 之前他以为昭蝶和尉丰终将配成一对,才大胆的答应两人一同前往无锡,如今事实证明昭蝶真实的身分是昭晴,那、那、那…… 「师父,您想到哪儿去了!」昭蝶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她师父一眼,羞羞怯怯的道:「人家另有意中人了。」 反正她和隋欲的事迟早也得告诉师父,就乘机提起吧! 「还好、还好。」松了一口气之余,应无念又好奇的询问。「你的意中人是哪一个幸运的家伙呀?」 「是……」昭蝶俏脸一红,低声道:「您瞧这儿有谁,就是谁啰!」 「喔!」应无念恍然大悟,不禁多看了隋欲几眼。 难怪,这小妮子三天两头便找借口往隋家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昭蝶,应师父,你们在说什么?」隋欲瞧他俩窃窃私语,然后,昭蝶便一副含羞敛眉的模样,应无念则用一种暧昧的眼光直瞧著他……难不成,应无念在追问他和昭蝶之间的事吗? 「没事啦!」昭蝶不想在众人面前谈论自己的私事,立刻扯了个话题,「我是在问师父,如果你们有问题想请教他的话行不行,他说没问题。」 「呃,对,没错、没错。」应无念连连称是,无可奈何的配合著昭蝶演戏。 唉,谁教「造化弄人」,让他应无念收了这么一个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的调皮徒儿。 隋欲一听,立刻把握机会问道:「我想问应师父,昭蝶说我具备拥有名剑的命格,但不知是何时、何处,才能得到绝世好剑?」 「嗯,你先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 「好。」隋欲立即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 应无念掐指一算,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一两年内,你便可获得一把绝世好剑。」 「真的?」隋欲听了,高兴之余,一双眸子熠熠生光。 昭蝶帮著他问道:「师父,地点呢?」 「湖北的渡云镇。」 「渡云镇?」隋欲牢牢记住了这个地方,「在下先谢过应师父了。」 「不谢、不谢。」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呵呵。 「对了,晴妹,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师父的呢?」 「我……」 昭晴嗫嚅了一下,终究是不好意思开口,倒是昭蝶看穿她的心思,帮她开了口。 「师父,之前我帮妹妹算过,发现她红鸾星动,很快就会有姻缘出现,您再算一次看看是不是这样?」 「嗯。」其实,哪还用算?他都算了十六年啦! 「昭晴今年不只红鸾星动,而且吉星高照,相信很快就有好事到来啦!」 「谢谢应师父。」 昭晴听得心花怒放,俏颜满是光彩,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 「姊姊,我们该去学武了。」聊著聊著,也将未时了,她和昭蝶得赶紧出发了才行。 「妹妹,你去就行了,我不去了。」 「为什么?」 昭蝶嫣然一笑,话中有话的道:「是『昭蝶』才需要学武,『昭晴』不用呀!」 昭晴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但她无暇细思,因为,她不想才学武几天便迟到哪! 「那欲哥、姊姊、应师父,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说完,她向众人挥挥手,转身离去。 待昭晴离开之后,应无念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 「想不到我的徒儿这么厉害,还会为人做媒咧!」 「那当然。」昭蝶昂起下巴,一脸得意,「我可不是胡乱将人凑成堆的哟!我是瞧尉丰真的适合妹妹,才会凑合他俩,谁知这么巧,妹妹才是真正的昭蝶,哈,也算歪打正著了。」 三人相视一笑,再聊起这件事,都觉得实在太巧妙了。 反正,终归一句话,无巧不成双啰! **** 人来人往、香烟缭绕的月老庙。 昭蝶和隋欲在出发前往湖北渡云镇之前,先来拜谢月老一番,谢衪成全两桩美好姻缘。 出了月老庙,昭蝶轻挽著隋欲的臂膀,柔声道:「当年,月老一定是同情我和昭晴的际遇,才会替我们牵好了红线,让我们有了好的归属。」 隋欲颔首道:「这月老一定是个好心人,香火才会这么鼎盛。」 「是啊!」 两人相视一笑,幸福不言而喻。 「走吧。」船家已在渡口等他们了。 走没几步,昭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对了,有一件事你还没告诉我呢!」她可是一点也不健忘哟! 隋欲侧过头来瞧著她,笑道:「我以为你忘了。」 「当然没忘,快说嘛!」 「我已经请姊姊挑日子了。」 「挑什么日子?」 隋欲瞅著她,眸里的笑意加深,「成亲。」 「成……亲?」昭蝶越说越小声,一张俏脸瞬间染了薄绯,娇艳不已。「谁说要嫁你了?」 呃,她是这么想过啦!但她可没松口答应哦! 隋欲瞧她无比羞涩的模样,故意诳她道:「可是我也跟应师父说好了。」 「什么?」 「他也答应了。」 「啊?」 「骗你的。」 话一说完,毫不意外的,娇嗔响起后,一阵粉拳如雨落在他身上。 前往湖北的渡云镇是条漫漫长路,但在这冗长的路途中有佳人为伴,这路途呀,一点也不远了…… 取书名,大不易! 尹安芝 记得安芝的第一本书《偏爱酷郎君》出版的时间是今年的二月,第二本书《悍女劫君心》出版的时间是四月,第三本书《逢君万事吉》出版的时间是六月,第四本书就是这一本《无巧不成双》啦!(嘻,顺便打一下广告!) 各位亲爱的读者是否发现,安芝的书不约而同有著几个共同点。 第一,双数月推出:第二,五个字书名,第三,风格多诙谐,至于每本书男女主角都是男的俊、女的俏,就不用多说了,这是一定要的嘛!(目前为止,安芝还是「俊男美女配」的拥护者喔。) 再说这本《无巧不成双》,不但是安芝的第四本书,还是(绝代有佳人)系列之二,都是双数哟,很巧吧!呵呵。 那为什么说取书名,大不易呢? 因为安芝一开始在想这本书的书名时很没创意,不是联想到其他作者用过的书名,就是想出一些怪怪的书名(请自行想像)……于是,安芝索性先不想书名,努力的打字、打字、再打字,就在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脑中突然冒出了无巧不成双这几个字,才决定将书名取为《无巧不成双》。(好啦,我承认,过程很普通……) 不过,现在安芝又面临(绝代有佳人)系列之三的书名困扰了,呜呜…… 言归正传,《无巧不成双》,顾名思义,全书的重心是围绕在一个「巧」字,看过书中剧情就知道,要不是因为和尉丰赌气,昭蝶不会到山塘去,要不是到山塘去,昭蝶不会遇见隋欲,要不是遇见隋欲,昭蝶不会认识昭晴,要不是认识了昭晴,昭蝶不会把昭晴和尉丰配成对…… 总而言之,说缘分太笼统,而巧合与巧合之间,却又多少凭借著缘分,究竟是缘分、巧合还是冥冥之中都注定好了,就让各位看倌自行体会啰! 安芝是觉得多少的巧合和多深的缘分,都是不可预期也不可掌握的,但是幸福绝对是可以自己去争取的。 所以,老套的说一句-- 要幸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