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纺世家》 楔子 姑苏城金纺世家 燠热的七月,大宅中的月夜却比白日更让人煎熬。 偌大的庭院里,连蝉声都懂得避风头暂歇,只有纷沓的脚步声和刺耳的叫喊声加倍添增紧张的气氛。 「如晴小姐,如晴小姐……」 从宅子四处涌出的呼唤除了担心,还有着明显的害怕。 白如晴年纪虽小,却是金纺世家里最重要的生财器具——打样师父白农熊的唯一传人,更是白师父捧在手掌心上的宝贝明珠。 如今,白师父才刚跟公孙老爷离开去谈生意,如晴小姐就跟着不见。这要是让脾气火爆的白师父知道了,回来一定非气得剥掉他们一层皮不可。 「如晴小姐,你在哪儿啊?」自小带大白如晴的奶娘已经着急得老泪纵横。 「如晴小姐,你……你……真是要找死我们啦!」老总管跑得气喘吁吁,连话都快说不清。 大家都忙着找人,却没有人愿意驻足仔细聆听那从某个角落传来的小小嘤嘤哭泣。 黑暗的蚕室中,除了成千上万只的蚕在啃食桑叶的沙沙声响,还有不时传出的娇嫩哭声。 「呜呜……我不要玩试胆游戏了啦……」白如晴蜷曲着瘦小的身子,躲在蚕室的角落。 她睁大眼睛,拚命的闪躲着自己不小心打翻在地上的一篓蚕,深伯任何一只身上有很多脚的怪东西爬到她身上。 白如晴想尽办法把自己的身体缩到最小,却还是有几只身手矫捷的蚕儿趁隙爬到她的裙摆上。 「好多毛毛虫,好可怕,走开啊!走开!」白如晴吓得全身发抖,哭红的眼睛早就肿得像一颗核桃。 「砰!」突然间,一阵响亮的开门声划破了蚕室里的可怕气氛。 「如晴……」金纺世家的小少爷——公孙子阳,轻易的在幽暗中找到白如晴一身雪白的身影。 他极尽所能的迈开步伐,用最快的速度将白如晴颤抖的身躯拥入怀中。 「呜……子阳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 担惊受怕的小人儿拧着一双弯月眉,在他的怀中哭得连鼻涕、眼泪都分不清楚了。 「不怕,不怕。」公孙子阳看着白如晴绝美的脸庞,深邃的眸子有着一闪而逝的光亮。 他稳重的轻轻拍抚着白如晴瘦弱的肩膀,试图给她更多的温暖。 「快带我出去啊!好多虫……」白如晴紧张的用力抓住公孙子阳的衣襟,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一根救命的浮木。 「好好,我们马上出去。」公孙子阳紧绷的声线里除了慌张,还有更多的怜惜。 他咬牙一用力,便抱起了怀中娇弱的小人儿。 「子阳哥哥,我就知道只有你最好了。」白如晴小声的嗫嚅着。 她放心的依偎在公孙子阳的胸怀里,哭得疲累的小人儿渐渐眯上眼睛,抗拒不了身体里涌出的浓浓睡意。 「嗯哼,不客气。」 被称赞而崛起的男性雄风让公孙子阳偷偷的眉开眼笑,对这个让人从来都放不下心的青梅竹马更多了一份珍爱。 「你累了,休息吧!」他轻声劝慰着。 「子阳哥哥,那……那……以后我们都不要再看见那些恐怖的毛毛虫好不好?」睡着前,白如晴小声却坚定的要求着。 一听见这个问题,公孙子阳凝视她的眼神却奇异的充满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他仔细的审视着她白玉一般的容颜,带着满满的轻怜蜜爱吻去了眨在她浓密睫毛上的盈盈泪珠。 「我的如晴,对不起,不可能!」公孙子阳无奈的摇头,「只要我在金纺世家的一天,你就注定要跟那些毛毛虫在一起。」 第一章 「金纺世家」从养蚕缫丝起家,门口这四个大宇是三代以前皇上御赐的牌匾。他们的存在象征着姑苏城无与伦比的经济繁荣。 金纺世家赚钱有术,只要是跟丝织品有关的产品无所不卖,生意做遍大江南北。尤其以高级的锦绣制品最受到妇女的喜爱,连皇宫里的妃子们都指定要用金纺世家出产的丝料制衣。 金纺世家年年推出精致的丝绸样式,准确的抓住了有钱人喜新厌旧的心态,用力赚钱。 甚至在坊间还有许多人传唱着—— 「金纺好,金纺老,只要金纺保,姑苏就不倒。」 姑苏城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用着金光闪闪的眼神看着金纺世家。当然,身为少东的公孙子阳自然是全姑苏城的闺女们梦寐以求的金龟婿。 有公孙子阳坐镇的金纺世家总铺,每日都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飞进飞出,而她们的目标都只有公孙子阳。 他英挺的外型、镶金的背景,再加上已届适婚年龄,注定是要让姑苏城的少女们乱了芳心。 今天的金纺世家照例又在公孙子阳在场的时候,上演令人鼻酸的求爱记—— 一位精心打扮的俏人儿在丫鬓的搀扶下,丰姿绰约的走到了公孙子阳镇守的柜台前面,一双大眼睛满是爱意的望着他低头处理帐簿的高大身影。 还在处理公事的公孙子阳被盯得背脊一阵发冷,一抬头,看见又是女人盯着他看的那种怪异眼神。 虽然被瞧得心里发毛,但是身为地盘主人的他又不得不先开口,「你好,有事吗?」 梦中情人醇厚低沉的嗓音让俏人儿的骨头都酥了一半。 「我……我……公孙少东,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我想……我想……」 玉绣庄的大小姐羞答答的从怀中掏出红色的鸳鸯荷包,想要塞进公孙子阳的手中,欲语还羞的娇模样让其他伙计看了都快要忍不住心动。 一听见这熟悉的开场白,公孙子阳简直快要抓狂。他真的不希望在处理繁琐的公事之外,还要面对这些烦人的琐事。 应该欢喜承接美人恩的男子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只是冷着一张脸,拧紧一双浓眉,准备残忍的用着棱角分明的薄唇说出拒绝的话—— 「很抱歉,我想——」 公孙子阳话还没说完,但是明显拒绝的态度让好不容易再次鼓起勇气表白的李大小姐羞红了脸,她一低头,伤心的眼泪就开始掉下来。 「是我绣得不好吗?」 美女的泪水引起了民怨,众伙计们责怪的眼光又习惯性的纷纷飘到了公孙子阳的身上。 「少东,真是……唉!」 「就是嘛,条件好也用不着这样糟蹋姑娘家的心意……」 伙计们不大不小的声音在空气中飞散,让柜台的气氛更是降到冰点。 就在众人的眼光全都没放在门口的时候,一抹清丽的白色身影徐徐走进,聪明的白如晴一见到这阵仗,心里就有谱了。 突然闻,她冷静自持的声音在李大小姐的背后响起,适时的扮演了一个公孙子阳最需要的角色—— 「好久不见啊,李小姐!我正好缺一个鸳鸯荷包来激发灵感,设计新的布料。我想,李小姐不会介意把这个荷包送给我吧?」白如晴扬着娟秀的脸蛋,眼波流转的黑瞳里虽是波澜不兴,但是早熟的眼神却仿佛看尽人世沧桑。 微微扬起的粉红色小嘴,搭上娇俏可爱的小鼻子,让这位可怜的大家闺秀一见到她,就可以从她浑身散发的冷静气息中,感受到她的善解人意。 可怜的大家闰秀当然知道,这是人家送上来的下台阶—— 「好,当然好。」 仿佛荷包会烫手一般,李大小姐迅速的把手上的鸳鸯荷包交给了白如晴,临走时还不忘顺便回头,送给公孙子阳一个含幽带怨的眼神。 看着李小姐逐渐远去的背影,白如晴略带责备的视线才回到满脸从容自在的公孙子阳身上。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很不开心。」公孙子阳拿起面前已经冷掉的茶,轻轻的啜了一口,过苦的茶味和白如晴的臭脸都令他皱眉。 「公孙少东,不要多想。」白如晴谨慎小心的回避掉公孙子阳凝视她的诡异目光。 「我这个人一向惜才,就冲着你叫我『公孙少东』这四个字,我就有义务关心你的情绪。」 公孙子阳不疾不徐的走出柜台,漫步到白如晴面前,试图用他高大的体态带给她受威胁的心理。 逐渐逼近的高热体温让白如晴鼻头微微冒出了汗水,她发现公孙子阳看着她的眼神愈来愈怪,甚至还带着一丝算计的得意。 属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她很快就要有数不清的麻烦…… 「如晴不敢麻烦少东,我还有事——」 就在她考虑是否要抛弃尊严开溜的当下,公孙子阳却故意重重的「咳」了一声,让大家的注意力统统集中在他们身上。 没有了木桌子的隔离,白如晴突然感受到随着公孙子阳的靠近所带来的压迫感。 他的眼神牢牢的锁住她的眼眸,属于成熟男人的气息席卷而来,还夹杂着淡淡的茶香。 公孙子阳过分的偎近让白如晴一度想要逃跑,但是在总铺的伙计面前,她必须要维持住「白师父」的稳重形象。所以她逼迫自己咬紧牙关,忍住双脚的颤抖。 「别跟我客套,我可是你的『子阳哥哥』呢!更何况这是你第二次帮我解决掉玉绣庄的李小姐,于公于私我都应该谢谢你才是啊!」他一边缓慢的说着,一边仔细凝视着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 公孙子阳要确定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白如晴都有听进去。 他炽热的眼神和体温仿佛霸道的想要在众人面前,狠狠的烙印在白如晴娇小的身上。 她的心口猛然一紧,后悔自己今天走进这个铺子里。 「我……我……少东不用。能为金纺世家尽力,是如晴的福气。」白如晴言不由衷的说着敷衍的话。 为了掩住心中所有的不安,白如晴红着脸仰起头,试着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 她跟公孙子阳靠得太近了,近到她很难呼吸,无法思考。 「金纺世家」这四个字一从白如晴的口中说出,就让公孙子阳忍不住皱紧了眉。他不懂,家门前那块该死的匾额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什么可以遮蔽白如晴所有的视线而看不见他? 怒气一起,他向白如晴大步的接近,不让她有闪躲的空间。 公孙子阳抓住她发呆的一瞬,又顺手故意的拉起了白如晴颈边的一缯青丝,缠绕在食指上,默默的享受这柔润的触感。 「哇!少东『又』摸白师父耶!」 「是啊!真是太精采了!」一个个还在青春期的小伙子都被公孙少东蓄意的挑情行为刺激得张大了嘴。 「听说少东可疼白师父了,知道她怕蚕儿,就连一根面条都不准出现在白师父的膳食里。」为了替眼前的美景加油添醋,一个待得比较久的伙计忍不住透露这个消息。 新来的小毛头一听,眼睛睁得比谁都大。 「白师父怕蚕儿还得跟它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真是辛苦她了。」 「喂,小声点。」总管小声的制止着这一群不知轻重的楞小子们。 伙计们的惊呼声此起彼落,却还要控制自己的音量,以免吓走了当事人的情绪。 公孙子阳这只针对白如晴挑情的举动,让所有的伙计都睁大了眼,深怕错过这一场虽然时时上演却依然精采的好戏。 「这样啊……那我真想看看你能为『金纺世家』这四个字做到什么程度?」 他俯在她的耳边,轻轻的用着低沉的嗓音说出这让她无法接下去的话语。 白如晴吓得睁大了眼,却正好被公孙子阳眼底跳动的剧烈火花烧个正着。 他今日看着她的眼神特别充满了霸占与掠夺,让她的理智只能举白旗投降。 白如晴的心骤然狂跳,不知所措的她只能撇开头,放弃跟他继续对视的勇气。 「我我我……少东请自重!」 「呵呵!如晴,你在害怕什么啊?」公孙子阳淡笑,胸有成竹的模样更令白如晴仓皇失措。 觉得自己的情绪已经被逼到角落,白如晴再也受不了公孙子阳突如其来的审问,她的心理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呃,我想,染布房那儿应该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逃开的念头迅速在白如晴惊慌的心底成型,在公孙子阳的压迫下,她无法再继续伪装成镇定的白师父。一转身,她第一次没有跟公孙子阳道别,就仓皇的提着裙摆离开。 白如晴一走,挽在公孙子阳食指间的青丝也顺势溜开,只留下尚在指间的滑润触戚,让他无限回味。 「呵呵,这样就逃跑了吗?我看你还能装傻多久?我的小如晴,我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公孙子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远方的眼神更加坚定不栘。 「你已经让我失去耐性了。」他小声的对自己说着,但是自信的微笑却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嘴角。 一直到白如晴消失在他的视线内,公孙子阳都没有离开原来的位置。 公孙子阳低头,用着留恋的眼神反覆欣赏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的神态让他身边所有看完这场优质好戏的观众实在不了解白如晴闪避少东的理由! 公孙子阳——他们高大英俊、聪明有钱的公孙少东,早就是姑苏城里最抢手的丈夫人选,一向聪明的白师父怎么还不赶快先下手啊? 第二章 今夜的月儿就像是白如晴旁徨犹疑的心,银光朦胧暗淡,却又不肯隐去。 白如晴睁着毫无睡意的眼望向窗外,脑海里都是公孙子阳今日掀起的一阵烦乱与纷扰。 但是唯一让她辗转反侧的人,却是她现在最想保持距离的人。 她和衣躺在床上,怎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白如晴恐惧的发现——她愈来愈难在公孙子阳的面前戴上冰冷的面具,甚至当他挽住她发丝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里还有莫名的喜悦在跳动…… 她很害怕——公孙子阳的坚持就快要让她对爹亲的保证软化! 「算了,不睡,去染布房设计新花样!」 放弃了睡觉的念头,白如晴决定不再让注意力往那个恼人的死胡同钻去,要不然她这一个月可能都没有方法阖上眼睛了。 她慢慢的走着,白色的人影在淡淡的月光下,就像是一抹初绽的樱花。而公孙子阳正好整以暇的站在染布坊前面,欣赏着他久等方至的美人儿。 「你……你……在这里?」一见到公孙子阳带着浅浅笑意的脸,白如晴的脚突然僵在原地,没有办法再前进。 公孙子阳点点头,睑上的笑意加深。 「你也跟我一样睡不着,是吗?」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近白如晴。似乎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亟欲转身逃跑的脚步。 月光下,公孙子阳的笑脸显得特别俊魅而迷人,特别让人招架不了,尤其是现在的白如晴! 「呃……我是在想新的布花所以睡不着,你不要误会!」她略带惊慌的解释,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呵呵!你为金纺世家这样鞠躬尽瘁啊!」仿佛乐意见到兔子自己掉进陷阱,公孙子阳也没打算戳破。 看着他闪着奇异光亮的眼眸,白如晴知道自己别脚的借口究竟是露了馅。 从小就跟她一起长大的公孙子阳会不知道她现在脑袋里在想什么吗? 放弃多余的挣扎,白如晴决定绕过那个恼人的身影,直接往染布房里走去。 「如晴,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爹是让你签了哪一种卖身契给金纺世家啊?」 公孙子阳略带揶揄的口气,让白如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她多想大声的告诉公孙子阳——不是我签下卖身契的!不是我! 「少东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只知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我是白师父的一天,我就对金纺世家有责任。」 已经被拒绝太多次,公孙子阳早就学会转移话题。他一直都是个贪心的人,他要留在白如晴的身边,哪怕多一刻也好…… 「说到『白师父』这三个字,倒是提醒我,你刚刚不是说要来染布房想新的布样吗?」 他仿若想要混乱她的心思一般,厚实的大手就像孩提时一样,握住了那一双他好熟悉的纤纤玉手。 「啊……」白如晴没有忽略手心突然传来的温暖,她的理智里涌现了阵阵不安。 白如晴被公孙子阳突然的举动吓到,下意识地只想要马上拨开他的大掌。 公孙子阳自然感受到白如晴挣扎的举动,就在她几乎要开口叫他放手的同时,他却先讲话了。 「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走进染布房,就是这样让我牵着吗?」他直视着白如晴的眼睛,刻意的提起过去,意图让白如晴从内心里妥协。 在公孙子阳温和的笑容映照下,白如晴的良心突然觉得在此时放开他的手,就像是辜负了他多年来照顾她、疼宠她的好意。 更何况公孙子阳对她笑得如此真诚、人畜无害,就像多年前的子阳哥哥一样。 只可惜……这个子阳哥哥却是她爹耳提面命下,最不能靠近的那个人。 可是,天知道她有多怀念这双大掌柔软的温度。好久好久以来,她都是一个人走进染布房,努力的当个杰出的白师父。也许在今夜,在她爹看不到的时候,她可以偷偷的再拥有一次子阳哥哥。 念头一定,白如晴的小手就这么轻易的让公孙子阳牢牢的握住了。 「嗯。」她不抗拒任何来自公孙子阳提供的暖意,顺从的轻点螓首,思绪也在公孙子阳刻意的牵引下,回到了过往。 她和他,小小的两个孩子,虽是男与女的差别,但是公孙子阳却总是把她当成宝贝一样捧在手掌心上,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所以她不想再试图抽出两人交握着的手心。 所以她允许自己眷恋一下下公孙子阳向来不变的温柔与呵护。 就像过去一样! 「那我们就到染布房里看看还有哪些新染料吧!」 故意不去拆穿白如晴脸上蓦然晕红的原因,他熟悉地牵着她的小手,慢慢的往染布房里面走,也慢慢的往白如晴早就为他而开的情窦里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不行,这个颜色和我想要的不同。」白如晴反覆的检视着手上花样几乎已是完美的丝绸,不满意的表情明显的写在脸上。 「这块绸有啥不好?我看不出来啊!」公孙子阳接过手,缓缓的将这块绸料的正反面翻转一次。 他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上面怒放的紫色花瓣,娇嫩的花儿盘旋缠绕在光滑的绸面上,一点都不像是白如晴口中嫌弃的瑕疵品。 「我要的是花瓣像紫水晶一般澄透的淡紫色,不是现在这种浓艳的大紫,差太多了。」白如晴精确的说出自己的要求。 「是染料的问题吗?」公孙子阳不愧是金纺世家的少东,白如晴这么一说,他就知道问题点出在哪里了。 「嗯,如果里头加了藏红花和青黄砖一块儿染,布料上的花色一定会不同的。」白如晴根据多年来的经验,一针见血的指出色差的原因。 她的聪慧与果断让公孙子阳暗暗的在心中喝了一声采——真不愧是白老师父亲自教出来的高徒,连这么刁的料都说得出口。 「可是你染出来的这块花式也很棒,不试着在下半年推出吗?」公孙子阳客观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不。」白如晴重重的摇摇头。 拿回公孙子阳手上的紫花绸料,她凝视它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少女独有的向往…… 「你想想,有一天,如果你和你心爱的姑娘约了月下见,而她穿着一件美丽飘逸的绸料外衣,莲步轻移的向你走来。晚风吹着她的长发和着衣袂飘飘, 她的脸上搽着淡淡的晚妆,娇羞而柔美的看着你,这时候……」 说到重点,白如晴的口气突然加重,眼神更是直接看着公孙子阳的双瞳,毫不遗漏他丝毫的情绪转变。 「她身上穿的外衣花色如果是浓艳耀眼的紫花,你不会觉得就破坏了整个夜晚那种静谧的气氛吗?」白如晴说得慎重无比,好似自己就是正要去赴约的俏佳人。 「嗯。」 公孙子阳被白如晴恳切的气势折服,他不知道面对工作的白如晴居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但是,现在在他眼前这个充满生气的白如晴,才像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女人啊! 就在公孙子阳感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的时候,白如晴凝重的态度却提醒公孙子阳,不可以在这个当头乱说话。 他看着白如晴的嘴巴一开一阖,眼睛虽然是望着她的,但脑袋里的思绪却早已天马行空地奔腾—— 他正在花园的荷花池畔等着和她见面,此时白如晴带着欲语还羞的表情,缓缓走来。 当他正沉醉在暧昧的氛围里,却猛然惊觉——她身上穿的是一堆大紫花,随便一朵都比她的脸还要大,而且映在黑夜里的白绸布上,只有一个「俗」字可以形容! 公孙子阳浪漫的绮想马上就被那个恐怖的画面惊醒。 「的确,是还满不搭的。」 他额头冒着冷汗,庆幸这种事情还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在他的鸡皮疙瘩还没有随着审美眼光被挑战而冒出头来时,随即同意了白如晴的想法。 「是啊!」白如晴带着「孺子可教也」的肯定态度,赞许他识相的行为。 「你想,『女为悦己者容』,女人打扮就是要给男人欣赏赞叹的。所以金纺世家就是要推出最好的布料花式,让女人开心、男人着迷!」 「哈!这都是白老师父教你的啊!」公孙子阳无奈的欣赏着小女人认真工作的态度,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这很有趣吗?」 不知道为什么,公孙子阳略带轻蔑的语气,迅速的激起了白如晴应该隐藏起来的怒气。 「不。」公孙子阳一派轻松的摇摇头,欣赏着小女人因为薄怒而染上光芒的眼眸。 他在内心里暗自赞叹着——这一刻生气勃发的白如晴实在比平常那个带着面具的白师父还要美多了。 「我只是很羡慕挂在门口那四个丑不拉几的大字,你为了它们可以如此用心,但是却对应该注意的人视而不见。所以我在笑,笑人性的自作多情。」公孙子阳的嘴角噙着笑,但是那似笑非笑的态度,却更让白如晴无法回答他所说的一字一句。 白如晴鼓不起勇气,无法继续与他对视,只好狼狈的撇开头,低声而坚决的道出唯一能逃脱窘境的说法——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明天就会下补货单给长工,让他们替我准备好染料。」 公孙子阳对于白如晴一再逃避的态度,渐渐涌上了一种连他都莫名其妙的情绪,突然间,他冲动的想要看见白如晴不知所措的表情。 就像他在遥远的爱情面前不知所措一般。 如同被催眠一样,公孙子阳的手指不受理性控制的轻轻抚上了白如晴柔嫩的嘴唇。 「啊!」 公孙子阳突然的举动让白如晴吓得马上后退了一步,她讶异的睁大双眸,看进他深邃黝黑的瞳孔里。 那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居然有些许她所不认识的炽热火焰。刹那间,嫣红的盖涩染上她的粉颊。 「少东?」 「咳咳!」白如晴的轻呼唤起了公孙子阳几乎要远去的神志,他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虽然那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他的手指上,让他偷偷的懊恼自己似乎太快放开。 「我是看到你的嘴唇上有沾到一些染料,所以才想替你擦干净,你千万不要误会!」公孙子阳就像是个诡计得逞的小孩儿,嘴巴上道着歉,心里面却是在欢呼。 他很清楚,他手中的这只小粉蝶有多么的保护自己,所以一些无聊的借口还是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喔,我懂。」 突来的震撼让白如晴失去了应变的能力,她的思绪只能跟着公孙子阳的步伐走。 可是他凝视她的眼神却跟平常不一样,比热烈更多了一些侵略…… 白如晴的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悸动,现在她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公孙子阳看着白如晴备受惊吓的表情,双眼一眯,判断情势对自己有利,马上改变战略。 「好吧!我们明天上山。」 为了要转移小人儿的注意力,公孙子阳闪电性的决定了两人明天的行程。 「上山?上山做什么?」白如晴惊慌的看着他,不知道在这个奇怪的晚上里,究竟是谁的脑袋出了错?她怎么老是听不懂公孙子阳在说什么? 「去找你的染料啊!」他的语气里有着显着的开心。 公孙子阳快乐的欣赏着白如晴的慌乱。因为她愈是表现得慌乱,愈是显示出对自己的在意。 「找染料?可是那有其他人负责,不是吗?」 他直视着她的眼神太过得意,得意到……她不得不防备。 「是啊!所以你要告诉我,高高在上的『白师父』已经忘记怎么找染料了吗?」他讪笑的玩味着她脸上所有表情的变化。 「我不可能忘记。」白如晴大声的为自己反驳。 「那么,我们明天上山。」公孙子阳打蛇随棍上,快乐的宣布这个足以让白如晴睡不着的怪消息。 「我们?只有我……和你?」她凛然的面具快要摔碎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公孙子阳居然如此大胆挑衅。 「怀疑啊?还是……你怕在我面前找不到那些珍贵的染料?」公孙子阳嘿嘿的笑着,十足十的奸诈。 「不,不是的。」 他出的怪招竟然让她的心儿开始乱跳。 一想到明天她就必须要和公孙子阳独处,白如晴的危机感突然抬头,意识到她如果再不撤退,还可能会发生超过她的小心脏所能承受的异事。 「我明白。明天见,少东。」 白如晴不甚情愿的福身,轻捂着刚刚才被侵犯过的嘴唇,急忙告退。她转身飞奔的身影,就像是后面有一千只蚕宝宝在追着她似的。 然而,他留恋的眼神却没有错过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离去时,若有似无的回眸一瞥。 「任你跑得再快,都跑不出金纺世家的。」公孙子阳噙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望着白如晴纤细的背影,缓缓的对她说出禁锢的誓言——只对他的小粉蝶。 怀着对明日的期待,公孙子阳带着自信的脚步离开染布房,已经彻底的忘了那一块被他们淘汰出局的紫花绸布还留在原地。 虽然是金纺世家的废品,但对其他同行者来说,这一块经过白师父设计的染绸,却是带着无限商机…… 商机无限啊…… 第三章 她是怎么在大家吃惊的目光下,跟着公孙子阳一起走出金纺世家,然后上山的?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连白如晴自己都记不清楚。 白如晴一边费力的找寻着藏红花的踪影,一边反覆的回想这个已经困扰了她整整一个早上的事情。 「如晴,别再发呆。赶快找到藏红花,我们就回家了吧!」公孙子阳咬牙切齿的唤着白如晴,双手只能吃力的捧着青黄砖,在心里面第一百零八次咒骂自己为什么要提出亲自上山找染料的馊主意。 一听到藏红花,白如晴远扬的神志终于找到了回来的方向。 「喔,对。藏红花!」她茫然的应和着公孙子阳的话尾,但是环顾四周都是泥土和大树之后,才嗫嚅的说出恐怖的新发现——「呃……可是藏红花不会长在山边啊,它们都是长在河边,或瀑布旁……」 「所以,刚刚那些山路我们都白走罗?」公孙子阳拚命忍住大咬白如晴一口的冲动,毕竟他们已经在同一个山谷里绕了许久。 不是他不懂得怜香惜玉,他也很想温柔的接受事实。无奈公孙子阳手上的青黄砖重得就快要让他想要弃砖而逃。 「也不算是……再往东走一里路就有一道瀑布,我想那儿应该就会有藏红花的。」 公孙子阳的无奈看在白如晴眼里,居然让她有想偷笑的冲动。活该!谁让你激我?这下子尝到苦果了吧?! 带着迟来的志得意满,白如晴和辛苦的扛砖小跟班慢慢的踱到了瀑布边。 「你瞧!不就到了吗?」白如晴骄傲的向气喘吁吁的公孙子阳宣布,随即仔细的在瀑布周围寻找藏红花的踪影。 疲累至极的公孙子阳终于可以趁这个时候喘口气,但是他更没有忘记要把白如晴美丽的身影收进眼底—— 细长的瀑布突兀的矗立在山巅之间,四处飞散的小水珠迎风扑面而来,没两下就沾湿了白如晴雪白的衣裳。 白色的衣裳透过水光更显透明,有了重量的布料更服贴的黏在白如晴窈窕曼妙的身躯上。 四方翠绿的树影衬托着白如晴嫩白的肤色、殷红的嘴唇,微湿的黑发恣意的披散在肩上,更为她增添一丝柔弱的美。 「美!如晴,你真是美!」仿佛在欣赏一幅刚落款的美人图,公孙子阳赞不绝口的当儿,视线没有半刻离开过这个已经让他痴迷了十几年的娇俏身影。 就在公孙子阳佩服自己的眼光之余,白如晴已经发现了今天最重要的宝藏。 「我找到了!」 怒放的藏红花茂盛的开在最靠近瀑布边的小丘上,白如晴随即兴奋的上一叫。 没有意识到身后灼热的视线,白如晴为自己的发现大声欢呼。 终于看见藏红花的喜悦淹没了白如晴保护自我的能力,她忘了察看四周的地形,一蹲下就开始徒手挖取花苗。 「如晴,你这样很危险啊!」 看见白如晴这种土法炼钢的儍劲,公孙子阳马上要帮忙。 说时迟那时快,白如晴就在拔出花根的瞬间,看见了与她最怕的蚕儿神似的恐怖东西。 「啊!有虫!」她放开花苗放声尖叫,当她猛然站起想要离开时,脚边的泥土一滑,「扑通」一声就掉进瀑布下的水潭里。 「如晴!」 公孙子阳根本来不及抓到白如晴求救的手,懊恼的他没有任何犹豫,马上跟着白如晴的身子跳进寒冷的水里。 「啊啊……救命……啊……」 白如晴害怕的挥舞着双手,但是不谙水性的她在喝了好几口水之后,无力的身躯便开始载浮载沉。 「如晴,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公孙子阳紧张的游向她,死命的拉起白如晴挣扎求生的身子。 当白如晴被公孙子阳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她再也管不了任何该死的耳提面命,双手不顾一切的紧紧缠绕在他的颈间,她只知道——她的子阳哥哥又来救她了。 当备受惊吓的白如晴望着公孙子阳奋力游泳向前的坚毅表情时,她便从容的放下心中所有的害怕,信赖的依偎在他怀里。 她明白——即使她还深陷水中,只要有她的子阳哥哥在,那么她一定是安全的。 「你还好吧?」 公孙子阳费尽力气将两人带至岸上,一到了安全的地方,他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关心白如晴的身体状况。 他紧张的捧起了她的小脸,略带颤抖的双手轻轻抹去还沾在她眼睫上的泪珠,却没有发现两人依然纠缠的身躯。 「我……我……」白如晴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眼前濡湿一片。她没有伸手抹掉,因为还有一只手比她更急着想要擦掉这些象征软弱的透明液体。「子阳哥哥,好……好恐怖……」 当这个睽违已久的称呼溢出白如晴的口中之时,公孙子阳开心得快要欢呼了。但是白如晴滚滚落下的眼泪却更让他心疼。 「好,不怕、不怕。」 他不敢使力,轻轻的将白如晴深深拥入胸口。公孙子阳厚实的大掌不疾不徐地在白如晴背后轻拍,替她顺气。 「我在这里,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公孙子阳低缓的嗓音柔柔的安慰着她。 但是两人躯体相贴的温度,让白如晴终于放下面对生死交关的恐惧而放声大哭。 「呜呜呜……」 白如晴崩溃大哭,但是处在公孙子阳充满温情的怀抱之中,她不知道是因为怕死,还是为了这些年来闪躲公孙子阳的痛苦而哭?总之,冷然的面具一旦碎裂了,那么她说什么都不想再强忍。 「别哭,一切都有我。」公孙子阳恳切的保证,温暖的唇不时落在她湿冷的眉梢。 但是,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解放的白如晴却是使劲地哭着,一点都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唉!」公孙子阳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美人在抱是无限畅快的好事儿,但是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个大男人是怎样都看不过去的。 「如晴,乖!看着我。」他再次捧起她满布泪痕的小脸,一滴一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子阳哥哥……」白如晴不敢张开眼,她只是用双手紧紧的抓着公孙子阳上好衣料的领子。 因为她怕一睁开眼,她就要回到身为「白师父」的现实生活里去,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耍赖的偎在公孙子阳的怀里。 白如晴的依赖当然让公孙子阳开心得不得了,但是残存的理智提醒他—— 如果他在这种湿淋淋的状态下卿卿我我的话,没多久两个人就要一起上药房抓伤风药了。 「好如晴,你现在很安全了。可是我一定要去找一些树枝生火烤干衣服,不然我们这样下山一定会着凉的啊!」 一听完公孙子阳说的话,白如晴抓着他衣领的手不由自主的更用力了。 「找树枝?你要放我一个人在这里?」白如晴一说完,委屈得几乎又要大哭。 「可是,我怕你着凉……」 公孙子阳努力的想要说服她,但是白如晴一颗一颗溢出眼眶的泪水让公孙子阳的双脚根本动弹不得。 「我不要,你一走我又会看见虫子,还会掉进水里……我……我……」 明显的恐惧让白如晴的眼神慢慢的失去焦距,原本红润的嘴唇都变成一片惨白。这样深刻的害怕深深的伤害了白如晴,记忆里那个哭得发颤的小女孩再次出现,她仿佛又走进当年那个有着成千上万只蚕儿的蚕室。 白如晴的身子随着她的话语开始怕得发抖,也让公孙子阳心疼得无以复加。 「好,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 公孙子阳拭去她脸上所有担心的泪水,让两人的视线不再有任何距离。 像是要给她最多的安全感,公孙子阳一低头,便扎扎实实的吻住白如晴冰冷而泛白的小嘴,用温润的舌尖撬开她的防卫,追逐着她的香气,让他的热情稳定她的情绪。 不一会儿,白如晴颤抖的身躯被安抚下来,所有的畏惧都让公孙子阳带走了。她瘫软在他宽厚的怀中,将所有的重量都交给他,他的吻逐渐加深,让她的香舌与他的亲密交缠。 刹那间,湿冷的衣服彷若是最佳的助燃剂。公孙子阳的大掌随着白如晴身体的曲线游走,所到之处都让她身上的细胞为之发麻。 两人之间如此完美的契合,让公孙子阳深深相信——白如晴心中一定有他的存在。而他的嘴角也因为这欣喜的新发现,而不受控制的上扬。 原来卸掉那张冷淡面具的白如晴居然如此充满诱惑力,公孙子阳对于了解自己是揭开面具的那个人的事实之后,快乐得就快要飞上天了。处在极度甜蜜里的白如晴心里还是有忍不住的问号,她希望可以在他的口中得到解答。羞红着小脸,白如晴好小心的问着:「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女人傻气的问题让公孙子阳笑得开怀。 「记得你第一天踏进公孙家的模样儿吗?」他如丝绸般柔软的嗓音带着她回到十多年前的场景。 「嗯,我……我……不太记得耶!」 白如晴对于当年的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所以当她听见公孙子阳那充满留恋的语气,简直加倍的不知所措。 早就沉浸在美好回忆的他却没有看见白如晴的表情,自顾自的傻傻说下去 「那一天,我爹知道了你的名字之后,就很开心的说:『一个是子阳,一个是如晴,都是旭日东升的好兆头,这两个孩子有缘分啊!』后来大人们让我带着你认识金纺世家,你紧紧的拉着我的衣袖,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都是新奇与害怕。结果走着走着……你快跌倒了,才赶紧牵住我的手。不过……你说了一句话,让我从此再也放不开你……」 他陷在往日的美好里,笑眯了一双好看的眼。 「我说了什么啊?」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白如晴真的想不出到底自己说了哪一句话,可以让公孙子阳这样优秀的男人喜欢她这么久……这么久…… 公孙子阳低头对白如晴轻笑,眼里的蜜都快要滴在她湿润的脸上。 「你说……我可不可以一直,一直牵着你的手?」 一听完答案,白如晴倒抽一口冷气。她实在很怀疑,这样幼稚的童言童语居然能束缚住公孙子阳。 「这是真的。」仿佛看见白如晴脑海里的怀疑,公孙子阳加强语气补充道:「从小到大都是孤单的我,只有你这么需要我。所以我就决定,我会这样一直、一直牵着你的手。」 她凝眸注视他的眼光,让他的心情更好。 「只要我的手感受到你的温度,我就知道你是快乐还是伤心。总在心底念着你的我,就成了生命存在的意义。」 他的爱意随着声调的起落,密密麻麻的将她包围,白如晴捂着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耳朵所听见的柔情蜜意。 「相信我。」 他拿开她捂着红唇的小手,将自己的大掌包覆其上,宣示主权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从没想过自己如此幸运,她感动的依偎在他的胸口,用他的心跳声证明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和子阳哥哥……是真的吗? 看着白如晴长大之后,第一次如此乖顺的偎在他的胸怀之间与他缠绵,公孙子阳暗忖着,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可以…… 真正的确定他们这辈子一定会在一起? 两人紧紧相拥,让彼此的气息包围住最私密的小小天地。 公孙子阳热烫的唇放肆探索,当他轻拂在她颈间时,也终于下定决心,问出深埋在他心底多年的问题—— 「如晴,当我的妻子,好吗?」 然而这一句温柔的话语却像是再度把白如晴丢进冰冷的潭水里一样,让她迷蒙的神志彻底清醒。 不可能!白如晴的身子弹起,差点脱口而出这最伤人的三个字。 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啊? 她找到理智的脑袋瓜子终于意识到此刻谈情说爱的严重性,因为与她互诉情衷的人是公孙子阳,更是父亲三申五令不准她靠近的公孙少东! 白如晴可以是他的手下,可以是他的朋友,但就是不能当他的妻子。 因为她高攀不起金纺世家。 「妻子」这两个字是最沉痛的当头棒喝!她全身上下的激情完全熄灭,只是又急又慌乱的推开公孙子阳依然为她而热烫的身子。 「别忘记你答应我了,如晴。」爹亲沉重的叮咛在白如晴的脑海里像是诅咒一般,不停地响起。 一想到她对父亲承诺过的誓言,白如晴十二万分后悔方才的放纵。 望向公孙子阳讶异的脸,她不明白自己该是感谢老天爷还是恨它?要不是它的蓄意捉弄,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不会掉进水底,不会管不住自己的情绪,更不会让事情荒腔走板到这种地步…… 天啊!她恨老天爷! 白如晴瞬间的转变让公孙子阳真的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如晴?」 公孙子阳被白如晴突如其来的抗拒吓住了,他看着突然空掉的怀抱,禁不住怀疑刚刚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差错? 白如晴愧疚的看着公孙子阳意外到快要爆炸的表情,只能压抑住即将奔流的泪水,强迫自己用力的咬着被公孙子阳吻得殷红的嘴唇,深深的一个呼吸之后,好抱歉、好抱歉的回答—— 「对不起,公孙少东。」 第四章 正如同白如晴不知道怎么走出金纺世家的大门一般,她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到自己的厢房。 她满脸忧愁的独坐在床榻上,一点都不在意已经湿掉的衣裳会让整床的枕头、棉被一起遭殃。因为她的心里满满的还是公孙子阳。 在她脑海中不停回荡的,全都是公孙子阳听到她叫他一声「少东」之后,那张不可置信的脸庞。 看见他的表情由原本被雷击般的惊讶,转换成掉了魂魄的失望与伤心,白如晴就恨不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赔罪。 只可惜当伤害已然造成时,一切的补救都为时已晚…… 早知道状况会如此不受控制,那么白如晴说什么都不会在公孙子阳面前,卸下那张她苦撑了许久的冷皮面具。 早知道放弃坚持的代价是这样惨烈,那么她就不应该在那当下向畏惧妥协,而躲进公孙子阳那充满怜惜的温暖怀抱里。 早知道…… 「呵呵……」白如晴的眼泪随着苦涩的笑声落进喉头。 人生有太多的早知道,唯一她该明白的只有——公孙子阳永远都不该属于她的这个事实。 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人受伤。 受伤……对,她居然伤了公孙子阳…… 白如晴的身体无法克制的打着战,她不知道这是因为湿冷的衣裳所造成,还是因为想起了公孙子阳受伤的眼神。 她想起了在回府的路上,公孙子阳都不曾再开口说话,只是礼貌性的保持着与白如晴相隔一步的距离,缓缓走着。 但是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却没有逃过一直在注意他的白如晴耳里。 她好担心,印象中的公孙子阳在她面前从不曾如此,他总是挂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表情,深情的眼神总是想望进她有所隐瞒的灵魂里。 所以他彻头彻尾的反常让白如晴打从心底明白,她的拒绝和逃避是真的伤了他的一颗真心。 当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金纺世家时,公孙子阳毫不回应大家对他们两人湿淋淋惨状的询问,只是轻轻的将手中的青黄砖交到其他伙计的手中。而后淡淡的、没有温度的看了白如晴一眼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往里走。 那若有所思的背影,让白如晴看了好难受。 而她还必须再默默的承认一点,被他远远抛在身后的感觉,真的好难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唉!」 白如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分不清楚是第几次对着自己叹气。 她的气息好沉重,重重的后悔将她纤细的身影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唉!」 其实她有什么资格躲在这里叹气,哀怜自己让公孙子阳不再理睬她,远远的离开她?这不是一直都是白如晴亟欲实现的梦想吗?可是为什么当这一切成真的时候,她却比任何人都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了逃避公孙子阳挑情的借口,白如晴已经搞不清楚,以后的每个日子该怎么打发时间? 她不用趁着公孙子阳守着店铺时,躲到染布房里;她不用趁着公孙子阳出外查帐,再到店里头审视该补上的绸料花色;她更不用在爹的面前躲躲闪闪,只为了预防他老人家看见她与公孙子阳多说一句话…… 一想到这些——白如晴的生活里没有公孙子阳,居然好像严重的失去重心。 「唉!」幽幽的对着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白如晴的眉宇之间都是说不尽的忧愁。 她雪白的衣裳上全是搬运藏红花时所留下的红色印染,那令人一看就惊心动魄的红夸张的绽放在衣料上,或深或浅、朵朵相连的印子就如同白如晴从没对公孙子阳真正斩断过的想望一般。 「如晴,是爹,开门。」稳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快速的截断了白如晴的思绪。 她吸了一口气,很清楚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爹。」一开门,白如晴见到的就是父亲那双充满疑问和责备的眸子。 「你今天跟少东一起上山?」没有任何的家常问候,白老师父带着质问的态度走进白如晴的厢房。 「是。」不敢直视父亲充斥着不满的视线,白如晴低头回答。 满肚子气的白老师父看见白如晴的衣裳已然全毁的惨状,斥责的咆哮马上冲出口中。 「你不是答应过我绝对不会跟少东独处吗?今天两人一起上山是怎么一回事?你不知道这样一来会有多少耳语吗?还有,一个姑娘家把衣服搞成这样,成何体统?更不要说你是金纺世家的打样师父了,你对得起金纺世家吗?」 白老师父怀着怒气,将一连串的教训毫不咬舌的说出口,一点该给亲生女儿的颜面都不留。 父亲少见的怒火让白如晴红了眼眶,父亲说的这些她都知道,她也一直都很尽责的在避嫌啊!可是父亲要她懂他的心思,那么谁又懂她的难过呢? 白如晴双手绞紧,含着哭音地讷讷解释着—— 「爹,我我……知道,可是……是少东他坚持……」 「坚持?如果你不上山,少东能绑着你去吗?」 白老师父的怒气依然没有因为白如晴的解释而稍微减少。 「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 够了!够了!白如晴嘴巴上说的是道歉,但是她的心底却是在大声的痛苦呐喊—— 爹,你以为要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吗?你以为我不想照着你的话做吗?爹,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累、好累了…… 白如晴的眼泪开始不听使唤的奔流,但是无助的她就像十多年来一般,总是乖乖的站在原地,乖乖的听着父亲所有的指示,所有的…… 「如晴,」觉得自己已经骂够了,白老师父终于疲倦的坐下。「爹耗尽心力的培养你成为金纺世家的招牌打样师父,是希望你不要像普通的织娘一样,庸庸碌碌的过一生。 「但是爹更不想让其他人认为,我们要借着这个最接近公孙家的机会,攀上枝头变凤凰。公孙老爷救过我们全家,这个恩情爹已经很难偿还了。所以我们都要自制点,别让公孙老爷听到有关咱俩的闲话,让他难做人了。」 白老师父一番发自肺腑的宣言,是白如晴从小到大不知听过几百次的殷殷叮咛,每当她爹看见她与公孙少东多说一句话,这些字句一定又会再出现凌虐她一次。 「我懂。」白如晴没有费力去擦掉流个不停的泪珠,只是不停的点头应和着亲爹的理论。 「如晴,答应爹,别再让爹失望了,好吗?」 白老师父老迈的声音严重的紊乱了白如晴的思绪,她只能被动的点点头,答应父亲无理的要求。 「唉!」白老师父为这间房里再添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没有费心的多安慰伤心的女儿一句话,只是摇摇头,关上房门后转身离去。 子阳哥哥?公孙少东?事到如今,白如晴真的不知道以后见到公孙子阳的时候,该如何唤他? 所以,她跟公孙子阳这辈子注定除了主仆,就什么都不是吗?白如晴在心底好苦好苦的问自己。 她感觉喉头被梗住了满满的东西,一口气提不上也下不去。她的眼前一片迷蒙,水汪汪的迷蒙,让她多希望自己为什么不就那样沉到瀑布里去算了。 至少这样她就不用费尽力气的推开她的子阳哥哥,更不用痛苦的看到公孙子阳受伤的眼神。 到底她该怎么做才是对大家都好的? 「唉!」 哭倒在床边的白如晴再也分不清溢出口中的究竟是谁的叹息?是白老师父的?是她的?抑或是公孙子阳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白如晴根本不期望今晚自己还能睡得着。 她的回忆里很清楚的记得,自从她小时候被公孙老爷救回金纺世家后,她的爹便开始马不停蹄的从事着报恩的伟大活动。所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严格的限制在不许惹麻烦、一定要乖乖听公孙家的范围之内。所以她一直活得很无奈无奈到连自己的心都得不到自由。 对着床顶苦笑了一阵,白如晴很清楚在她爹严肃的坚持之下,她还是得继续这充满无奈的生活。 甚至注定有另一个人陪着她一起无奈。 「唉!」 已经分不清楚是叹气还是呼吸,抑或是她的叹气就是呼吸?白如晴吸吸鼻子,决定找另一件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反正这个僵局也注定是打不开了。 心里还是挂念着下半年度该推出的绸料新款,无眠的白如晴选择披上外衣,走向染布房。 她蹒跚的脚步慢慢的就着阴暗的月色踱着,白如晴满心以为这会是一个独自工作的夜晚。 但是出现在染布房前的那个熟悉人影,却让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公孙子阳高大的身影面向着她缓步走来的方向,好整以暇的态度彷若知悉她在烦恼的时候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一定会上这里。所以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她许久。 他的脸上优雅的噙着笑,丝毫不复见下午时的冷淡与漠然,好像困扰着白如晴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弥漫在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逼得白如晴快要喘不过气来。而公孙子阳依旧带着微笑不愿开口,似乎就在等着猎物进洞。 再也受不了这样窒人的氛围,白如晴只能鼓起勇气,清了清喉咙准备开口。 「嗯哼……子阳……呃……少东,你……」 「对啊,我也睡不着。」 因为他迫不及待的要找这个心口不一的小骗子,来证明心里面的假设——关于她仓皇拒绝他的真相。 面对小女人的故作镇定,公孙子阳继续微笑着,他似乎没有将白如晴尴尬的神色放在心上,从容的应对。 「那你来这儿是要……」 面对公孙子阳的一派轻松潇洒,白如晴反而紧张得连话都说得不成句子。 「我们今天好不容易把染料备齐了,不是应该要好好的把你心目中的最佳样品给设计出来吗?」他流利的说着,好像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都是白如晴自己的幻觉。 「呃……是啊。」白如晴忐忑不安的回答。 她已经被公孙子阳吓得胃都痛了,实在搞不清楚他葫芦里面卖的是哪一副膏药? 「好,那一起进去吧!」 公孙子阳依旧微笑的望向白如晴略显苍白的小睑,坦然的打开染布房的门,让白如晴跟着他一起走进去。 就在白如晴还在发愣的当儿,公孙子阳已经俐落的捻亮油灯,将她所需要的染料都准备妥当的摆在染锅旁。 白如晴狐疑的看着他的阵仗。 「呃?现在就开始吗?」 她真的快要搞不懂现在的状况,突然发现以前戴上面具的她似乎比较懂得如何跟公孙子阳相处。 「多谢少东。」敛起脸上所有的表情,白如晴用着没有丝毫温度的口气向他道谢。 「呵呵。」早就熟知白如晴性子的男人对于她的冰冷,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尤其在经过今日的相处之后,公孙子阳太清楚这个小女人在伪装的面具之下,感受有多纤细。 公孙子阳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白如晴可以开始工作了。 白如晴不发声回应,默默的审视着复杂的染料,而后再将它们就着水滚煮的不同温度,一一的在最适当的时候放下。 正当白如晴聚精会神的将制好的上等染料,小心的描绘在金纺世家特制的白色软绸上时,才发现公孙子阳居然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来到她的身旁,而且是肩并肩那样亲密的距离。 白如晴原本流畅的动作一僵,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突发的窘况? 「怎么不继续画下去?」他一开口,温暖而熟悉的气息便立刻萦绕在她的四周。 白如晴敏感的耳后马上就因为这发现而突然变红。 公孙子阳坏心的明知故问,他就是故意不要让白如晴有机会再用冷淡的态度与他相处,他知道他必须要逼她卸下防备,无论是用任何手段都好。 白如晴完全没有办法回答问题,她觉得耳后的红潮已经不受控制的蔓延到了脸颊,只能紧咬着下唇,好抑制从自己口中溢出的轻喘。 「如晴?」 公孙子阳的声音就这样贴在她已经热烫的耳畔,让白如晴再次不受控制的喘气,小小的肩膀更是因为他威胁性的存在而不停颤动。 不要再靠近我了!深知自己深陷在被挑衅的风暴当中,白如晴在心中激动的大喊。 她实在弄不明白,公孙子阳用体温扰乱她制作新款式的目的是什么? 「你——」 当她好不容易在浑沌的脑子里找到了可用的字汇,准备开口时,公孙子阳却更早说出了足以让白如晴钻地洞躲起来的话语—— 「你绸布上的染料快要干掉了,还要继续吗?」 公孙子阳并没有因为问题而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相反的,他就把白如晴娇小的身躯困在他和染料锅之间,蓄意的让她无法动弹。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把声音调得又低又沉,犹若白如晴手中上好的绸缎滑过她的耳尖、颈间…… 白如晴被逗弄得浑身乏力,根本找不到一丝力气推开公孙子阳咄咄逼人的身体。她只能将全身的重量靠向染料锅,让它逐渐冷却的温度平衡因为公孙子阳而燃起的高温。 现在,她乱七八糟的脑袋终于用仅剩的氧气想到了一件事—— 难怪公孙子阳能用一副轻松自在、仿佛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面对她。原来他心里早就盘算好整治她的方法。 就像现在…… 「你不说话吗?」他继续在她的耳边讪笑,问得不怀好意。 白如晴应不了声,事实上,她连脚都快要站不稳了。 「你不说话,那么就换我说罗!」公孙子阳毫不费力的得到了这一局的发言权。「如晴,你知道我有多么不喜欢你带着冷冰冰的面具漠视我的存在吗?」 他一字一字清楚的强调着。 「我……没有啊。」白如晴压抑不下满腔的不知所措,只能抡紧握着绸布的小手。 「小骗子。」公孙子阳对着她羞红的耳朵吐了一口气。「不过,没关系。今天在瀑布边,你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你有多需要我了,所以我不会在乎你的小小谎言。」 他恐怖的结论几乎要让白如晴没有了呼吸,她甚至觉得肺部的空气都被公孙子阳抽走了。 「而且你也很清楚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有多喜欢你!所以,你再也没有办法闪躲,更没有理由装傻,不是吗?」他好有自信的说,仿佛是欣赏着猎物挣扎的猎人。 「我……我……」白如晴无法否认,只能僵在原地,继续让公孙子阳带走她赖以维生的氧气。 公孙子阳快乐的欣赏着白如晴因为他而紊乱不已的喘息模样,因为他,让她失去了些呼吸的动力。 「记得吗?我父亲救了你父亲一命,所以你的父亲选择了一辈子都待在金纺世家报恩。而我救了你,那么你选择用何种方式报恩呢?」他好仔细的说清楚每一个字,温温软软的声调却像是一束使劲勒紧她咽喉的白绫。 「我?报恩?」 白如晴快要爆炸的脑子根本想不到任何报恩的方式,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令她丧失神志的男人身边。 「是啊,好好想一想。要不然就别怪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的爹罗!」公孙子阳笑得好开心。 「告诉……我们的『爹』?」白如晴睁大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用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将面具彻底砸碎的大坏蛋。 这个大坏蛋不是说喜欢她的吗?怎么现在这样逼她?! 白如晴张大了嘴,望向得意洋洋的赢家,失去一切反击的勇气。 击中目标!公孙子阳看着白如晴一听到「爹」这个字眼的慌张,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放眼她身边所有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应该就属白老师父对她最有影响力了。再加上他是她爹亲的身分,只有他最有可能左右白如晴的情感意向。 这个结论虽然不意外,却也让公孙子阳松了一口气。至少影响这个小女人的不会是另一个「他」。 这样,他就放心了。 至于白老师父那边,他就等着岳丈大人出招了。只要他真的掳获了白如晴的真心,想来白老师父也不可能真的把他女儿绑在家里吧! 想到敌人的威吓性并不具有太大的分量,公孙子阳笑得更开心。 只是,他的笑容却被白如晴解读成——严重的意图不诡。 白如晴几乎是害怕的看着他春风满面的笑脸,她深深的感觉原本安稳的世界就这么在他的手中彻底天崩地裂。 公孙子阳毫不掩饰的意图,再次让白如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他眯着眼,对着惊慌失措时却依旧美丽的她继续笑着。 公孙子阳愉快的发现——在感情路上抄捷径比走大道快多了。原来他以前费尽心思去扮演好心大哥哥角色的举动真的是太蠢! 太蠢了…… 第五章 「白师父,你做的这块和样品呃……有点差异耶!」 染布房的小伙计无奈的拿着一块已经被画得花不溜丢的绸布,很小心的向右处正在发呆的白如睛报告惨况。 众人实在搞不清楚,这七天来失神的白师父究竟亲手破坏掉多少自己的成品? 眼看着总店所补的货已经不够用,其他批货的店家也早已急得跳脚。然而,管事的公孙少东却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甚至在得知白如晴失常的消息之后,还有嘴角微微上扬的怪异现象。 更恐怖的是——公孙子阳丝毫不在乎生意的问题,昨天还笑着对大家说: 「别逼白师父了,她很辛苦呢!」 说实话,大伙儿真怀疑现在这两人的戏不知道演到哪一出了?只是他们不管再怎么胡搞,这样玩下去是一定会出事的啊! 尽忠职守的小伙计一想到这儿,就觉得自己有义务要提醒仍然在发呆的白师父。 他搔搔头,小心谨慎的说出他的肺腑之言,「嗯……白师父啊,我是个粗人,不懂女孩子家的心思啦。不过大家现在都急着要货,你就好心点帮帮忙,别再让公孙少东难做人了吧!」 「公孙少东」这四个字如雷一般,「轰隆」的震醒了白如晴的理智。 好不容易回神的她顾不得应该在伙计面前保持端庄形象,随即慌乱的站起身来,向门外张望。 「你……你……是说公孙少东来了吗?」 自从那一晚公孙子阳撂下狠话之后,白如晴好担心他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四周,要求她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的脑袋到现在还是空空的,根本没有办法想到未来的事情。 「白师父,你还好吧?我没说公孙少东会来啊!」 倒是白如晴的失态让小伙计吃了一大惊。 「喔,那就好。」她缓缓的吐出一口闷在胸腔之间的气,慢慢的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只是,当她看见小伙计手上拿的那一块花布时,再度受到惊吓的从座椅上跳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谁做的?这种废品怎么不拿去扔掉?」 这些应该是白如晴知道答案的一连串问题让小伙计傻了眼。 「呃……白师父,这是你做的啊!」仿佛一个爆裂的火球还炸不够,小伙计继续投下震撼弹。「你最近做的东西……都长这个怪样儿啊!」 「什么?!」 看着小伙计无比确定的表情,她呆了好久。下一刻的反应便是把小伙计手中失败的作品接过来,好好的审视一番。 白如晴不敢相信,一向要求自己甚为严厉的她,竟然会浪费珍贵的绸布和染料,做出这种连入门学徒都瞧不起的鬼东西。最让她苦恼的是,她连什么时候做出这种东西都不知道。 「白师父,你还好吧?」 白如晴震惊的表情让小伙计开始害怕——她的心跳会在下一瞬间随时停止。 突然间,她的右眼皮不受使唤的剧烈跳动,这种不好的预感让她担心马上就会有令她心惊胆战的坏事发生。 捏紧拳头,白如晴克制着想要从染布房逃跑的冲动。 「如晴,你在吗?」 完了!一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从染布房的窗外传来,白如晴后悔没有遵照自己的第六感行动——先跑了再说! 「公孙少东。」没有闪避的余地,白如晴依礼向他福身,但是被吓得惨白的小脸却不敢看他。 「你最近是不是心神不宁?要不然做出来的成品怎么……嗯……有失白师父的风范啊?」公孙子阳佯装担心的问着,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清楚白如晴之所以会如此失常的原因。 一听到他明知故问的鬼问题,白如晴暗忖——要不是染布房里有这么多人,她简直想要直接把公孙子阳那张等着看笑话的脸丢进染料锅煮一煮算了。 「谢谢少东关心,如晴会立即改进。」白如晴虽然心中暗骂,但是表面上依然是有礼的回覆着。 「这么吧,需要我找白老师父来指点你,好让你恢复往日的水准吗?」 「不需要!」白如晴紧张的大喊。 公孙子阳简单的就用这一句话让白如晴完全放弃武装,她终于抬起原本埋藏在胸前的小脸,脸上明显有着被惊吓过后的慌乱,那是怎么装也装不出来的。 她的手足无措莫名其妙的逗得他乐不可支,他发现现在的游戏是愈来愈好玩了。 他握有的筹码很充足,充足到不只可以让白如晴在他的面前卸下面具,甚至还能当众放弃平日矜持的假象而激动的跳脚! 果然,公孙子阳相当满意的环视整个染布房里,因为白如晴的呐喊而呆愣的伙计们。 没有打算放过这个总是缩在龟壳里的小女人,公孙子阳走到她身后,用最暧昧的声音轻轻的在她耳边呢喃—— 「那么,你打算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白如晴不可置信的回头望向这个打算把她逼进死胡同的坏蛋,她闻言马上捂住耳朵跳开,退到他触摸不到的地方。 他具有杀伤力的威胁令她颤抖,她真的还没有准备好要如何回报他的「救命之恩」。 「呃……我……我……」 「你怎样?」公孙子阳噙着笑向她走来,一副就是准备收网的态势。 正当白如晴被逼得考虑需不需要跳窗逃逸时,老管家从外面冲进来大呼小叫,暂时解救了她的困境。 「少东!白师父!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啊!快到大厅去吧,有大事儿发生啦!」 老管家紧张的表情,加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样儿,仿佛真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发生了。 「唉!」懊恼着自己完美的布局被打乱,公孙子阳只能无奈的轻叹收手,让白如晴躲过这一次的逼供。 他轻轻的摇头,丝毫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掩饰他原本的意图。 「呼……」白如晴释然的顺了一口梗在胸中的闷气,她第一次这么想要跪着感谢老管家老是鸡猫子鬼叫的大喉咙。 她终于能撇开与他对视的眼,让备受惊吓的小心脏恢复一点点的生命力。 「少东,白师父啊,别磨蹭了,快去吧!」 快要急疯的老管家根本没发现弥漫在这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感觉,只是加紧催促。 大事当前,公孙子阳只得敛起笑脸,准备全心面对老管家口中的「大事儿」。 「好,我们走吧。」 老管家的焦急让公孙子阳只能命令自己先放下儿女情长,率先转身走出染布房。 却不知道这一走,即将让他和白如晴走进另一个更大的风暴之中。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如晴的脚还没走进大厅里,就看见焦急的白老师父手上紧紧捏着一块绸布等在厅口,一望见她的身影,劈头就骂—— 「我不是再三警告过你,开发新商品时要千万小心!你现在给我捅出什么大纰漏啊?你……」 白老师父气得青筋尽现,口气凶恶得不得了。再加上他看见公孙子阳和白如晴居然是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女儿不听话让白老师父气得更加火爆。 「呃?」被骂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白如晴讶然停步,看向满脸怒气的父亲。 倒是公孙子阳眼明手快,一个跨步便挡在白如晴的身前,一副就是准备要替她挡风遮雨的英勇模样。 因为看见白老师父巴不得他们两人赶快分开的眼神,公孙子阳更加确定他先前的推论。 不用白如晴告诉他,她必须在他面前戴上面具、保持距离的原因,他现在就了然于心。 但是,他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老师父,先不要生气。一切的对错都等我们先弄清楚来龙去脉再说吧!」 他老神在在,沉稳的态势稳住了动荡不安的局面。 白老师父的一张脸扭皱起来,他蹙起眉头,还是没有隐藏住明显高昂的怒气,袖子一甩,高声的吩咐:「如晴,你给我进来!」 白老师父平日待人虽然严肃,却从来没有这样怒气冲天的对着女儿大吼过,而被这样对待的白如晴随即红了眼眶,小碎步的跟在白老师父的身后,走进了大厅。 白如晴的委屈明明白白的看在公孙子阳的眼里,看见自己心爱的小女人被人恶声恶气的摆臭脸,他握紧拳头,忍着不向那个让白如晴哭泣的人挥拳——即使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公孙子阳随着白如晴忧郁的表情倏的眉间收紧,跟着两人的脚步一起踱进了金纺世家的议事大厅。 当他们一走进大厅里,着实被里头严肃的气氛和庞大的阵仗给吓坏了。 坐在上座的人当然是公孙老爷,但是四周围聚的人——有金纺世家的分行管事、有几个店铺里的小伙计。大家的表情十分凝重,尤其是那些小伙计的脸上更是写满了戒慎小心。 公孙子阳看见这难得的场面,心里很清楚,真的有大事发生了。 而随着白老师父走进厅门的白如晴,马上就得到众人的注目。只是这许多的目光有着不同的意义,有的是怀疑、有的是不平、有的是气愤。 但是最令她感到忐忑不安的,却是公孙老爷一瞬也不瞬的直视目光——那种直挺挺、只针对她一个人的意味儿。 「老爷万福。」白如晴礼貌性的向公孙老爷请安,心里面却早就七上八下,希望能有一个人说明今天大家聚集的原因。 「如晴,你认得这块绸布吗?」 公孙老爷手上拿着一块白底紫花的绸缎向她询问,而这一切正如白如晴所愿,公孙老爷没有花太多的时间便进入正题。 「呃……我瞧瞧。」 白如晴定下心神仔细看着公孙老爷手中的绸缎,可是她看得愈仔细,眼底的不知所以愈是明显的显露出来。 公孙子阳当然也看见了父亲手上的绸布,他也认得这块东西——这是他跟白如晴在染布房里一起染出来的失败新款布花,可是它怎么会在父亲的手里呢? 「我知道啊,它是我做出来然后又淘汰掉的新花色。怎么了吗?有任何不妥吗?老爷?」 「是啊,爹。如晴做这块绸布的时候我也在场,它怎么会在这儿呢?是谁交给你的啊?」 公孙子阳实在不明白,一块被他们淘汰掉的绸布,怎么会变成今天大家讨论的焦点? 公孙老爷审视的目光没有任何起伏,却也没有离开过白如晴精致的小脸上。 「嗯,我手上拿的是玉绣庄刚推出的新样式。而且根据玉绣庄的人告诉店铺里的小伙计,他们说这是你亲自交给李小姐,并且授意由玉绣庄生产的。有这回事吗?」 这些从公孙老爷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是那样的铿锵有力,在一瞬间就让大厅里所有的人将谴责的目光投注到白如晴娇小的身上。 尤其是那几个亲耳听见玉绣庄的人说话的伙计,更是恨恨的看了白如晴好几眼。 「爹,别听他们瞎说。这是我和如晴一起淘汰的劣质晶,怎么会变成玉绣庄的新产品?」 事到如今,白如晴终于知道父亲之所以暴怒的原因为何,她居然被玉绣庄的李小姐栽赃嫁祸了。 玉绣庄……李小姐……这些从不曾在她生活里扮演重要角色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颠覆了她的生活?这样无谓的恶意陷害让白如晴吓白了脸,几乎要大声尖叫。 「我……我……交给李小姐?不可能!我那天做坏了,就把它留在染布房啊!」她抓紧手中的绢子,坚定的说出自己当天晚上发生的事实。 白如晴一边强调,脑海里也渐渐浮出记忆中有关玉绣庄李小姐的种种…… 那个李小姐……不就是自己曾经在公孙子阳面前救过她两次的娇美人儿吗?她看起来对公孙子阳是那样的痴情,望着公孙子阳的眼眸又是如此的含情脉脉,她怎么会做出伤害金纺世家名誉的事呢? 「可是李小姐还说因为你怕蚕儿,不想再待在金纺世家里与蚕儿同住一个屋檐下,所以才会以高价把金纺世家即将推出的新款透露给玉绣庄知道,好揽多一点钱离开金纺世家。」公孙老爷不疾不徐的说出更让白如晴震撼的谣言。 「不可能!不是我!」 一听到这样不实的指控,白如晴原本已经站不稳的脚步几乎要摇摇欲坠了。滚烫的泪花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简直不敢相信玉绣庄的李小姐会这样含血喷人。 「不可能是如晴!那晚是我和如晴一起离开染布房的,我们都没有带走那块绸布啊!」公孙子阳愤怒的大喊,急切的想要证明白如晴的无辜。「而且如晴也做出了新的款式推出上市,怎么样都不像是玉绣庄李小姐所说的那样啊!」 白如晴浑身的血液还在冰冻,无法回应任何外界的问题时,公孙子阳已经一个箭步冲到白如晴身前,用自己高挺的身子为她挡去其他人议论纷纷的眼光。 当大家都还在为绸布的下落纷纷扰扰,只有白老师父因为听见两人曾经在染布房里单独相处的事实,更加气红了一张老脸。 「爹,你要相信我。」 打从公孙子阳一听见陷害白如晴的人,居然是一向仰慕他的玉绣庄李小姐时,整个人瞬间被莫名的火气袭上。他早该知道那个不知检点的李小姐会是那种包藏祸心的蛇蝎美女。 如果他当初不让如晴收了她绣的荷包,今天事情一定不会变得这么夸张而令人愤怒。 「我也是这么想,但是……」公孙老爷沉着的轻轻颔了首,表示对儿子的认同。 「这次如晴新设计出来的款式和玉绣庄所推出的……的确是有很大的相似处。虽然我们的做工比较精细,花色也比较透明而不俗。可是普通的老百姓谁会发现?他们只要一看见这块绸布长得跟金纺世家的新花色差不多,但是价钱却不到二分之一时,当然会选择买玉绣庄的东西啊!」公孙老爷说出这个金钱至上的事实。 「所以……我们现在的损失很多吗?」白如晴小心翼翼的问着这个恐怖至极的问题。 「还在评估。不过帐房的管事估计,影响会愈来愈大。」公孙老爷在商言商,中肯的说出结论。 然而这句话却抽去了白如晴身上所有的血液,她的脸倏的惨白,莫名的罪恶感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看见心爱的小女人在大厅被莫须有的罪名公审,那种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委屈,让公孙子阳的一把怒火烧得更加炙热。 「爹,你千万不能轻信玉绣庄刻意分裂金纺世家的谣言!」他铿锵有力的说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狠戾仿佛真的想马上到玉绣庄去找人讨个公道。 公孙老爷安抚性的摆摆手,轻轻的点了个头,表示认同儿子的看法。 「我懂。但是两家产品相像的事实摆在眼前,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方法证明如晴是无辜的啊!」 公孙子阳一听父亲的建议,原本怒气冲天的脑袋终于找回一丝理智。的确,为了金纺世家的名誉着想,更为了上千位为金纺世家工作的员工们着想, 当家的头头们是有义务要保卫金纺世家、洗清白如晴的嫌疑,来保住公孙家几代以来开拓的人脉与生意。 「是啊!」他同意的点了点头,暗自在心里思考着能够帮忙洗刷如晴冤屈的方法。 正当大厅的议论暂时告一段落,众人们都随着公孙老爷的话,开始思考解决方法的当儿,白老师父却是紧皱着一双浓眉,虎虎生风的大步走来。 他一手推开公孙子阳的身体,一手将他背后哭得梨花带泪的白如晴抓到公孙老爷面前。 「既然他们说如晴怕蚕儿,不愿跟蚕儿同处在一个屋檐之下。那明儿个我就开始让如晴到蚕室里和丝娘们一起工作,养蚕、拣茧、缫丝、织布,一样都不许少。」 白老师父愤慨的决定简直把白如晴吓掉了半条命。 「爹,我……我……」白如晴被吓傻的脑袋瓜子已经找不到完整的字句。 「白老师父!」公孙子阳闻言震了震,他怀疑的盯着白老师父,不懂他怎么能硬得下心肠,说出这种残害骨肉的狠话? 因为他太清楚白如晴有多害怕那种软绵绵的小东西。想当然尔,白老师父也一定心知肚明。 所以,如果现在依照白老师父的方法去证明白如晴的清白,那出不了三天,金纺世家就等着出人命吧! 回过神来,公孙子阳开始焦急万分的帮白如晴说情。因为整个大厅里,怕是只有他才敢在暴跳如雷的白老师父面前违抗他的意思吧! 公孙子阳飞奔到公孙老爷跟前,与白老师父对视,势在必得的气势一副就是捍卫心爱人儿的模样。 「白老师父,如晴是打样师父,这些工作本就不在她的范畴之内啊!你这样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吗?」 「不管,既然人家把箭头指向如晴,而且相继推出的绸布花色又做得如此相像,那她就必须扛起解释清楚的责任。」白老师父狠戾的坚持,保卫金纺世家的决心清楚可见。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如晴的清白,金纺世家上上下下的员工又会怎么看待她呢?」 「正是因为我相信,所以我才更需要如晴不顾一切的解释清楚。」 两人带着杀气的眼神隔空互相对望,各自坚持的立场都有着强烈的意志支撑着。 他们激烈的雄辩让大厅里所有人都看儍了眼。 「爹……公孙少东……」 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如晴,实在不愿意看到在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僵持不下的局面。 她用手中的绢子擦去脸上奔流的泪水,沙哑的嗓音缓缓流泄着:「我……我不当打样师父了,我去做丝娘。你们别……别再说了。」 「好,有担当,这才是我的女儿。」白老师父得意的大喊,声音里有着战胜的骄傲。 「不行。」公孙子阳气得直跳脚,他不允许白如晴居然要委屈自己当作自清的证据。 可惜这两个固执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妥协而各退一步,依旧是箭拔弩张的叫嚣着。 「白老师父,如晴是你的女儿,你本就应该相信她,怎么会用这种烂方法证明玉绣庄的李小姐说的话是假的呢?」 「那就请少东想一个更好的方法,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平息谣言。」 「够了,都不要吵。」公孙老爷终于受不了左右手的争吵,出来主持正义。 他揉一揉因为紧皱而酸痛的眉心,慎重的公布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推翻的决定—— 「如晴明天就去蚕室工作吧!一天就好,只要让大家看见事实,谣言就会不攻自破。还有,子阳现在就开始着手追查,究竟是谁把绸布偷出去泄密的。就这样!」 不给大家有反驳的机会,公孙老爷撂完话之后,谁的脸都不看,立刻起身走人。 「一天啊……」白老师父究竟是疼爱女儿的,所以他不再表示意见,默默的认同。 「啊!一天……」公孙子阳担心的摇头,害怕心爱的小女人会在这一天之内就吓破胆。 「……一天。」想到酷刑减成一天,白如晴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命令自己一定要镇定下去。 只是……一想到蚕室里那成千上万蠕动的小小蚕儿,三个人都忍不住暗骂了玉绣庄的李小姐,杀人不用刀,好狠的心肠啊! 第六章 「呜……求求你们,不要过来,不要……」 白如晴死命的拨开黏在她指间、发间的小小虫儿,却怎么也阻断不了它们绵密的攻势。 蚕室里成千上万的蚕儿都像长了翅膀一般,拚命的向白如晴蜷曲的地方蠕动。任凭她怎么闪躲、怎么把自己的身体缩到最小,那些疯狂的蚕儿都能找到细缝钻到她身上。 「不要!救我啊……子阳哥哥……」 原本在睡梦中挣扎的白如晴被自己的尖叫声吓醒,浑身冒冷汗的睁开眼睛。 环顾四周,逐渐清醒的神志确定了自己仍然待在安全的闺房里。白如晴猛然坐起身,看见枕头上的布巾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轻掩着嘴,白如晴没有忽略梦醒之前的最后一瞬她说出了什么!是的,她唯一想到的求救对象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拚命闪躲的公孙子阳。 重重的抹去脸上湿冷的汗水,白如晴像是跟自己赌气一样,即使搓痛了细嫩的小脸也不停手。 「我不怕,我才不怕那种东西。」像是要催眠自己一般,白如晴大声的跟自己说话。 但是,她却没有忽略从眼眶里慢慢流出的液体—— 那依旧是害怕与软弱的证明。 白如晴心里明白,她不能怪她爹选择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来证明一切。因为对手就是拿她的弱点开刀,而她也应该为自己没有毁坏失败品的疏忽承担责任。 只是她好担心她没有能力去承担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呜呜呜……」原本是无声的轻泣,却在无助的折磨下,哭得愈来愈声。「子阳哥哥,我好可怜……」 像是寻找亲娘的奶娃,白如晴在最脆弱的时刻,溢出口中的名字还是她最需要的那个人。 终于被释放的情感击溃了辛苦伪装的坚强,在只有自己的空间里,白如晴再也不用顾虑别人的眼光,更不用在乎对父亲的承诺,她放声大哭。 「我讨厌蚕!讨厌!讨厌!讨厌!呜呜呜……」 哭吧!白如晴允许自己大声的哭。因为过了今夜,她又必须收藏起最深、最真的恐惧,逼迫自己用成人的方式去面对接下来所有的挑战。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正当白如晴哭得声嘶力竭时,门口传来了公孙子阳急切的询问声音—— 「如晴,你在哭吗?你还好吧?」 她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傻了,原本伤心的泪水都停留在脸上乖乖不动。 听到屋里原本大鸣大放的哭声突然暂停,公孙子阳着急得顾不得男女之别,开始用力的撞门。 「如晴,你怎么了?你开门啊!不要吓我,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砰!砰!砰!」紧紧阖上的门板剧烈的摇晃着,发出的噪音很快唤醒白如晴的神志。 「天啊!他在拆门啊!」白如晴害怕的掩嘴轻呼。 担心公孙子阳再这样继续破坏门板下去,会把金纺世家所有的人都吵醒,她赶紧起身开门。 「如晴,你还好吧?」 一见到白如晴哭得红通通的双眼,公孙子阳就知道自己这一句话真是白问了。 「我………我……」白如晴凝望着公孙子阳因为她而焦急不已的脸庞,她不想说谎话骗他,更不想说实话吓他,所以她只好呆呆的看着他。 但是白如晴从不曾发生的呆滞,却让公孙子阳顾不得任何礼教的约束。他担心的捧起了她梨花带泪的小脸,想从她脸上的表情观察出白如晴心理的状况。 「怎么哭成这样?」 过分的亲密让白如睛从难过的情绪快速转变成害羞,她静静的羞红一张小脸,脑袋里根本找不到任何辞汇回答他。 而公孙子阳似乎无视于她的羞窘,还是很小心、很担心的轻声说着话—— 「怎么我一离开你的房门口,你就出事了?」 一离开?那代表他一整个晚上都守在她房门口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白如晴疑惑极了。 「你今晚……呃……都在我房门口吗?」 「是啊!」公孙子阳回答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觉得守在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房门口有何不妥。 「为什么?」白如晴不解。 「我怕你想不开。」公孙子阳看着她湿润的眼眸,毫不掩饰自己眸底的慌乱与担心。「我要守着你,确定你是安全的。」 他殷切的关心让白如晴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是啊!这就是她的子阳哥哥,永远会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让她怎么样也装不出坚强来推开他! 但是一想到自己刚才忘情哭泣的举动,让白如晴的耳根蓦然红透,她好担心,不知道公孙子阳有没有听见自己哭着呼喊他的声音? 白如晴犹豫着该不该将问题问出口,但又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会令自己连唯一的救星都不敢见了。 还好公孙子阳没看懂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继续说出的话解决了白如晴心中的疑惑。 「刚刚我终于想到办法,可以让你在蚕室里好过一点。怎么我走的时候你都没哭,一回来你就哭成这样?」 还好他没听到。白如晴偷偷的在心里呼了一口气。 倒是公孙子阳口中说的好办法,吸引了白如晴全部的注意力,她不自在的挪开了还在他掌中的小脸,用着哭音沙哑的问着:「你说的好办法是什么?」 掌心间突然冷却的温度让公孙子阳若有所失,但是他知道,现在大敌当前,绝非是儿女情长的好时机。 他很快的就让自己的情绪回到原先的备战状态,迅速地拉开白如晴的掌心,拿出藏在怀中的物品,一样一样的点清,交到白如晴手中。 「这是纱做的面罩,可以让你少呼吸到蚕室里的空气。这是耳塞,可以让你听不见一堆蚕儿啃桑叶的声音。这是手套,可以让你的手不会直接摸到蚕儿。」公孙子阳一口气说完。 不容白如晴有任何拒绝的意思,一把将她手上的东西硬塞进她的怀里。 「还有,你不要怕。我会跟你一起到蚕室工作,绝对不会让任何一只不怕死的蚕爬到你身上。」公孙子阳将这个保证说得铿锵有力,仿佛即使泰山崩于前,都不会改变他要和白如晴一起赴汤蹈火的决心。 这一句坚定的保证彻彻底底温暖了白如晴一颗因为担忧而剧寒的心。她睁着泪湿的双眸,却还是不得不问出悬在心底的一丝疑虑—— 「可是……你的身分是金纺世家的少东,这样帮我,人家会不会说闲话?」 「就是因为我的身分是少东,我在那里看着你更有说服力,不是吗?」 白如晴的委曲求全让公孙子阳皱紧了浓眉,他强烈的保护欲骤起,立刻抬起双手,环紧白如晴窄小的肩头,让她的全身都笼罩在他慑人的气息之中。 公孙子阳不变的关怀明显的写在脸上,其实一直是写在脸上。 他坚定的口吻轻易的就安抚下她的疑虑,第一次,白如晴决定要忘记父亲曾经殷殷告诫的耳提面命,照自己的意志而行。 白如晴原本忧愁的小脸上终于出现一丝丝的笑意,放任自己沉溺在公孙子阳厚实的保护里。 她点点头,软软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放心,「好,就你陪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地狱…… 这是白如晴身处在蚕室之中唯一的结论。 偌大的蚕室里,布满密密麻麻的蚕儿。在众多丝娘们努力工作的时候,还是挡不住它们疯狂啃食桑叶的沙沙声响。 白如晴无法掩饰住靠近蚕儿时那种明显的颤抖,即使连公孙子阳牢牢的守护在她身边都不可以。 当然,她脸色惨白的模样没有逃出他的眼中。 「如晴,撑得下去吗?」 借着许多桑叶的遮掩,公孙子阳紧紧的握住了白如晴正在喂食蚕儿们的冰冷小手。 白如晴困难的点点头,却发现自己肺部里可供使用的氧气实在愈来愈稀少了,少到随时都有昏厥的可能。 虽然她很小心的依照公孙子阳的交代穿上全副武装,但还是没有办法阻止软绵绵的蚕儿映入她的眼帘。 所以白如晴即使表面上很尽责的做着丝娘的工作,但依旧无法抑制从脚底慢慢窜起的鸡皮疙瘩。 已经被怪兽们吓得两脚虚软的她,当然很希望这些工作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公孙子阳代替她去完成。可是丝娘们监视窥探的眼神和絮絮叨叨的交头接耳,都明显的看在白如晴的眼底。 她知道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刻,她迫切的需要用自己的勇气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轻轻的收回被公孙子阳密密保护着的柔夷,白如晴给了公孙子阳一个感激的眼神之后,便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继续手上的工作。 看着故作坚强的心爱小女人,公孙子阳心疼得无以复加。其实他并没有忽略那些紧盯在白如晴身上、充满审视意味的眼光,他也知道就是这些无情的视线,让白如晴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稍微软弱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在痛苦的忍耐中消逝,当白如晴觉得最恐怖的情况不过如此而已时,蚕室里负责处理蚕茧的丝娘却给了她一个惊天动地的任务—— 「白师父,麻烦你到内室蚕儿结茧的格子里看看这一批五龄蚕吐丝的状况,好吗?」 丝娘吩咐白如晴的表情认真而慎重,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蓄意作弄或欺负。 但是这个消息听在白如晴的耳里,却像是一道轰天雷。 「五龄蚕」在蚕儿界里面是最巨大的吐丝要角。光是想到它们一个个白嫩壮硕的模样,白如晴的喉咙就忍不住快要发出尖叫了。 「我……我……好。」但是众人们开注的目光让白如晴只能含泪的点头,说出了大大的违心之论。 然而寸步不离白如晴的公孙子阳一听,马上就知道苗头不对。 平常的小蚕儿已经够让白如晴害怕了,更不要说那种大到足以吐丝的五龄蚕。假如让这个已经被吓破胆的小女人再去观赏蚕儿吐丝结茧的画面,怕她是 一辈子都再也走不出软型长条物对她的伤害吧! 强压下心中的愤怒与着急,公孙子阳还是决定不顾大家议论纷纷的态度,要站在白如晴身前保护她。 「这种小事我去就好了,不用劳驾白师父。」他镇定的交代完,看也不看唧唧喳喳的人群一眼,伟岸的身躯马上就转往内室走去。 没料到公孙子阳居然会做出如此明显的袒护行为,白如晴拉住他的衣袖阻止他。 「公孙少东,我来就可以了。」 她坚定的态度令他一怔。 「可是——」 「公孙少东,我真的可以。」 白如晴再一次用力的强调,但是公孙子阳却没有忽略掉那只紧抓着他衣袖的小手抖得有多厉害。厉害到足以将他的衣袖扯出个翻飞的袖花来。 虽然她的嘴巴清清楚楚的说着可以,但是她的眼神却明明白白的透露出无限的恐惧。 「可是……你……」 舍不得白如晴为了捍卫金纺世家的名誉,需要牺牲自己到这种程度,公孙子阳还是忍不住那股从胸臆之中猛然涌出的呵护念头。 「不要说了,我求你,就让我去吧!」 隔着一层面纱,白如晴悄悄靠近他,用着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苦苦哀求公孙子阳。 「只有今天。只要过了今天,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不是吗?」白如晴好无奈、好凄凉的说着。 经过昨日在议事大厅里的公审,她知道这已经是对她最宽容的刑求了。 她含泪的眼眸幽怨得让他一震,仿佛被她的话语催眠一般,不由自主的公孙子阳只能顺着白如晴的意思走。 她放开了紧握在手心的他的衣袖,一个人慢慢的走着,让她娇小的身影缓缓的走进那个名为内室的无闾地狱里…… 内室里阴风阵阵的景象让白如晴真想落荒而逃! 一只只肥软的蚕儿被隔离在各自的小小空间里,努力的吐着丝,它们奋斗的精神着实值得人类学习。 春蚕到死丝方尽啊…… 但是白如晴在佩服蚕儿伟大的精神之余,她更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看着由白转黄的肥壮长条物奋力的昂着首,从小小的口中吐出白丝将自己包围起来,她觉得这一切都残忍到极点。 大自然里怎么会有这种生物?长得丑就够了,还得用更夸张的行为让自己变形。果然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怪物啊! 正当她还对着格子恍神的当儿,那位丝娘已经走进来,交代白如晴接下来的工作。 「等一下你要检查每一个格子里面的桑蚕,如果发现有没吐丝就开始结蛹的,就得把它们挑出来丢掉,然后再放新的五龄蚕进去。」丝娘说得云淡风清,仿佛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你说……丢掉蛹,放新的蚕儿进去……这一些……都只用手吗?」白如晴听到恐怖的任务交代完毕,边提出疑问边喘气,气息极度凌乱,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当然啊!」听了白如晴提出的问题,丝娘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难道……你想用筷子夹那些五龄蚕吗?」 丝娘狐疑的看着白如晴似乎快要点头的举动,急忙阻止她的念头成真。 「别闹了,它们可是大家辛苦养出来的宝贝,不知道吃了多少桑叶才能吐丝。你要是一个不小心夹破它的肚子,我们之前的辛劳不就白费了吗?」 丝娘说得振振有辞,仿佛白如晴根本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 白如晴望着她再认真不过的表情,似乎明白自己今天注定是大劫难逃,非得跟这些白色小怪物拚个你死我活不可了, 「好,我知道了。」她垂下双肩,无力的接受这个冷酷的事实。 白如晴的妥协终于让丝娘可以放心的把她的宝贝五龄蚕交给她,她无比慎重的拍拍白如晴的肩膀,好像是要鼓励她继续勇敢下去。 「那……有问题再叫我。」 丝娘优雅的转身退场,留给白如晴起鸡皮疙瘩的空间。 「我好害怕……」白如晴喃喃的隔着一层面纱对自己诉苦。 她好希望公孙子阳再给她一个眼罩,好让她遮住双眼之后就什么都看不到,那就什么也都不会害怕了。 「可是,隔着眼罩就看不到哪个笨蛋没吐丝。」她恨恨的说着,裹着纱布手套的双手还是没有勇气把格子里面不吐丝的蚕儿拿出来。 白如晴好想夺门而出,可是只要一想到玉绣庄的李小姐是怎么样的陷害她,她就有一股气梗在喉头,那热辣的痛上不去也下不来,梗得她连呼吸都会生气。 今天,只有今天。 只要熬过今天,那么大家就不会再拿她怕蚕儿的事大作文章。公孙老爷和她爹才不会为难,子阳哥哥才不用整天为了她提心吊胆。 为了她身边的所有人,她逼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紧紧的憋住呼吸,白如晴开始一格一格的检查着格子里的生物是否有按照人类的期望进行任务。动作,仿佛想要借此洗去今天一切不愉快的记忆。 「好恐怖……」她似乎耗尽了全身的精力做洗脸这件事,用完了桶里的水,她黯然的低喃着。 甩脱不去的恐惧还一点一滴的萦绕在脑海里。 白如晴颓然的坐在井边,疲倦至极的身体找不到走回房间的力气。 「呜呜……」她把身上所有的重量都交到井墙上,满满的害怕与痛苦让她泪流满面。 白如晴其实不想哭,因为一旦掉了眼泪,就表示自己已经认输了。可是今天她好累,她再也没有办法伪装坚强,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害怕。 白如晴拚命的掉着眼泪,心里却好希望那一双大掌的主人会出现,还会再一次替她擦去眼泪。 「呜呜……子阳哥哥,我真的好怕啊!」 ***bbs.***bbs.***bbs.*** 当公孙子阳听见下工的钟声,却没在蚕室里看见白如晴时,便发疯的找遍金纺世家内外,好不容易才在这座乏人问津的井边找到她。 「如晴,你在做什么?」 看见她摇摇晃晃的身影几乎要掉下水井,公孙子阳简直吓得停止呼吸。 「没人怪你,你别想不开做傻事啊!」 公孙子阳一个箭步向前,他的大掌一把捞起她的身体,将她不稳的身子密密实实拥在怀中。 「你吓死我了,如晴,你吓死我了……」 似乎要找到如晴继续活着的证据,依然紧张兮兮的公孙子阳只隔着一个鼻尖的距离,仔仔细细的审视白如晴的外表。 然而在他呵护的眼神下,她的情况简直就是狼狈不堪…… 白如晴的脸被冻得微微泛红,眼睛里的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奔流,可爱小巧的鼻尖甚至有一些该死的青紫,额前的头发尽湿,服帖的黏在脸上,不时还有几滴水珠滑下。她的前襟和衣袖都湿了,一阵风吹来,让白如晴冷得直打哆嗦。 「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公孙子阳好心疼、好心疼的问着。 白如晴看着公孙子阳充满慌乱与不舍的表情,她好高兴!在这个地方终究是有人在乎她的。 而且那个人就是她的子阳哥哥。 为了不让公孙子阳担心到发疯,她故作坚强的摇摇头,云淡风清的回答:「我只是想洗把脸。」 然而她的委屈与假装,在他的面前无所遁藏。 公孙子阳皱着眉,拥着她的双臂更加用力。 「如晴,我相信你一定是清白的。所以答应我,不要再拿蚕儿吓自己,当成是唯一证明清白的方法好吗?」 「蚕儿!」 公孙子阳提到的那种怪物如雷贯耳,震得白如晴腹部一阵翻腾,一整天累积在心里的反胃感突然涌上。 她蓦的推开公孙子阳的怀抱,立刻跑到旁边,抱着水桶大吐特吐,「呕……呕……」 她明显对特定事物的抗拒让公孙子阳担心极了,他蹲在白如晴身后,不轻不重的拍打着她的背部,希望可以让她好过一点。 终于溃堤的恐惧让白如晴掏心掏肺的吐着,直到呕出胃里所有的酸水才停止。 过于激动的情绪使得瘦弱的身子晕头转向,看着她毫无重力的身躯,公孙子阳赶紧把她搂进怀里,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胳臂上,好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 「我……我……谢谢你。」白如晴虚软的靠着他,发白的嘴唇软软的说出她的感谢。 「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下吧!」 看着心爱的人儿被折磨至此,公孙子阳的心仿佛狠狠的被人划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望向她紧闭的双眼,他轻轻的用衣袖拂去她脸上的薄汗。 有了最信任的人在身边,白如晴闭着眼睛,流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一边紧抓着公孙子阳的衣襟,一边伤心的呢喃:「为什么是我?为什要害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白如晴终于解放的悲痛让公孙子阳好舍不得,他紧紧捉着她因为用力而泛白的小手,双唇轻轻的吻去她脸上所有伤心与不满的眼泪。 他温柔的靠近她的耳朵,柔柔的安慰着她,「嘘……一切都会过去,我保护你,不要哭。」公孙子阳用低沉而安定的嗓音,好坚定、好坚定的抚慰着已经慌乱不已的白如晴,「如晴,相信我!我一定会让那个姓李的坏胚子亲自到你面前磕头认错。」 一听见公孙子阳异于一般情绪的激动语气,白如晴愕然的止住眼泪,抬头看向那个说得信誓旦旦的男人。却发现……虽然他握着她的双手如此温柔,安慰她的口气如此和缓,但是…… 公孙子阳绷紧的下颚和燃烧怒火的眼神,在在显示出——他是真的会要李小姐向她磕头认错! 第七章 阴风惨惨的大厅里,公孙子阳紧紧皱着一双剑眉,审视着帐房总管刚刚呈上来的帐本。而里面愈来愈走下坡的数字,让他铁青了面色。 「少东,这个月的业绩……是我待在金纺世家以来看过最差的啊!」老总管频频叹气,老脸上写的都是不可置信的惋惜。 「可是玉绣庄模仿的布花应该只有一种,怎么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呢?」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帐本,低低呢喃的声音好迷惘,仿佛需要强而有力的答案来解救他。 但是无奈的老总管只能继续哀声叹气,丝毫没有办法替公孙子阳找到答案。 正当大厅陷入一片令人恐慌的寂静时,专门在店铺负责铺货的伙计小李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大声吆喝着—— 「少东,少东,不好了……」 小李已经紧张得忘记了应守的分际礼仪,喳呼着就到了公孙子阳的面前。 「玉绣庄现在不止模仿我们这一季推出的新式布花,他们居然还卑鄙到连以前的旧款式都学个干净彻底,每个原本跟我们铺货的店家都转而跟他们要货了!少东啊!你说这气不气人?!」 心直口快的小李噼哩咱啦像连珠炮一般,把最新同时也是最糟的状况,一古脑儿都告诉了原本就忧心忡忡的公孙子阳。 公孙子阳一听完,伟岸的身躯震了一震。 他简直不敢相信,金纺世家顶着御赐的牌区纵横了丝绸界数代,现在玉绣庄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攻击他们。 帐房总管从未看过公孙子阳如此震撼不已的表情,无力的拍了拍额头,忍不住说了小李一句,「你也没查证这是不是事实,就跑来说鬼话,当心是敌人设下的另一个圈套啊!」 「谁说我没查证?我今儿个就起了大早,到苏州城的店铺去晃荡,没想到还真的让我看见了许多店家都在摆玉绣庄做出来的仿货,真是气死爷爷我了!」小李说得咬牙切齿,音量几乎弥漫整个大厅。 「这……这……」 人证物证确在,如今老总管想要自欺欺人都没有办法了。 「少东啊……这件事要告诉老爷吧?」 老总管再也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只希望在商场上一向老练的公孙老爷能够力挽狂澜了。 「先不要惊动他老人家,让我去和那些店铺的老板们谈谈再说。」公孙子阳摆摆手,阻止老总管的举动。 一听到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金纺世家少东居然要亲自出门跟那些小店面的人说话,老总管的眼眶马上就红了。 「不要啊……再怎么样你都是金纺世家的少东,这个颜面我们丢不得啊!不如让老夫代替你跑这一趟吧!」 老总管像爷爷呵护小孙子一般,让公孙子阳受伤的心终于获得了一丝温暖,他上前拍了拍老人家微驼的背。 「谢谢你。不过,这一趟如果是你出门的话,就失去了查探市场的真正意义了。」他淡淡笑着,可惜有礼的微笑里都是抹不去的烦恼和忧愁。 小李难过的看着他最尊敬的公孙少东居然要纡尊降贵的搞生意,止不住烦躁的心情,开始碎碎念:「唉!如果白师父打样的时候小心一点儿就好了,事情也不会这么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这一句话却像是触动了公孙子阳最猛暴的地雷区,他倏的敛起神色,严厉的吩咐着小李:「这明明是玉绣庄小人,关白师父啥事?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知道了吗?」 从没见过公孙子阳如此冷然的神色,小李拚命的点着头。 他严肃的顿了顿,继续的交代下去,「还有,我希望在场的人都要替我守住秘密,不要让白师父知道这件事。」 正当大家都准备跟着小李一起点头时,一条轻柔而哀伤的嗓音从门外意外的飘进—— 「来不及,我都听到了。」 白如晴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进大厅,看见大家惊讶的表情,她难过得又开始哽咽起来。 「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原来事情已经这么严重……」 舍不得白如晴再受到更多的打击,公孙子阳急急忙忙走向她,希望能缓和她激动的情绪。 「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去跟那些老板说清楚之后,一切就会没事的。」 「没有这么简单的。」 白如晴根本不相信公孙子阳这种纯粹安慰的话,「商场如战场」,她很清楚他们今天如果输了一步,以后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是难以弥补的。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清清楚楚的说出她听到消息后做出的决定—— 「我要跟你一起去,让我向老板们解释,保证金纺世家的货品是玉绣庄所比不上的。」 白如晴认真的态度,令公孙子阳找不到借口挡掉她。 「你……可是……不好吧……」公孙子阳为难的说着,他并不希望眼前的小女人受到其他人的刁难。 「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的。而且我真的想用我自己的力量为金纺世家做些什么,而不是每天关在染布房里愁眉苦脸。事情一天没有结束,我就一天不开心啊!」咬了咬早就没有血色的嘴唇,白如晴说出最令她在意的一个重点,「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金纺世家里有人再因为我的问题,而心里不舒坦了,金纺世家的上下需要团结,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啊!,」 她信誓旦旦的坚决心意终于令公孙子阳动摇了,不过白如晴的最后一句话,却让老总管狠狠的敲了小李一记爆栗子。 不管周遭的变化如何,他依旧只关心着她。 「那么,你要答应我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他们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尽管让我处理就好。」他还是担心的叮咛着。 「不会的,生意人哪个不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总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白如晴试着给他信心。 她很清楚,这件事情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能解决啊! ***bbs.***bbs.***bbs.*** 当白如晴和公孙子阳相偕走到平常铺货最多的「万丝坊」时,直接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丝绸制品,但是它们只有一个共通点——统统都是模仿自金纺世家的仿冒品。 而最近这一块让白如晴受尽怀疑,吃足苦头的新款紫色绸布,更是无比嚣张的高挂在店门口,只为了招揽在街上来来去去的顾客。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情况已经恶化到这种程度,说这群乱卖东西的老板目无王法,简直是再贴切不过了。 其实万丝坊的刘老板一看见公孙子阳的身影,原本就想要赶紧躲起来,却又怕被店里的伙计嘲笑,只能缓步向他们走来。 「真是稀客啊!少东,喝杯茶,休息一下吧!」刘老板涎着一张笑脸,没忽略他们审视的眼神。 公孙子阳心中累积的愤怒正一点一滴的飙起,他冷下脸,淡淡的说:「刘老板客气了,我并不是要来讨杯茶喝,只是有事情想要请教你。」 「请教不敢,少东有话直说吧!」知道自己今天躲不过这一劫了,刘老板也干脆硬起头皮。 「这些货是来自玉绣庄的吧!」公孙子阳的大手明确的指向架上琳琅满目的绸缎。 「是的。」刘老板认命的点头。 没看到他应有的愧疚神色,公孙子阳气得继续开炮,「你知道你架子上摆的东西是劣质的仿冒品吗?」他毫不客气的指出,「这些绸缎的光泽不够,面料上的花色更是有不均匀的地方。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你卖的不是真正的好东西啊!」 被这么当众羞辱指责,刘老板的火气也开始上扬。 「但是明眼人有几个?真正能穿得起金纺世家衣料的人家非富即贵,普通人家谁买得起?现在我摆上了仿冒品,不过是让那些爱美的女孩子找到更能满足自己的方法,大家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对?」 「你放的是金纺世家的仿冒品,就是不对。」 发现多年来的合作伙伴居然是这种利令智昏的小奸商,公孙子阳火大的开始吼起来:「想想我们合作过这么多年,哪一次你遇到难关时,不是金纺世家撑着你,让你熬过去的?现下你就这么收了玉绣庄的货,这么做对得起我们吗?」 刘老板一听见两家过去的情谊,态度也渐渐的和缓下来,他无奈的摊摊手。「少东,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是生意人,生意人就是要赚钱的啊!」 一听见这个不算解释的理由,公孙子阳又打算训人时,白如晴的小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希望他交给她来处理。 公孙子阳虽是愤怒满腔,但是一思及她可能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便后退了一步,还是很有默契的把接下来的发言权交给了白如晴。 只见她盈盈上前,满脸笑意,有礼貌的先向刘老板打了招呼,「刘老板你好,我是金纺世家的打样师父。我想,少东很珍惜你这位好朋友,所以刚刚过于心直口快,如果他说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容我先向你赔个礼。」 果然,白如晴的政策生效,现下换刘老板不好意思了。 「别这么说,大家好商量……好商量……」 白如晴继续迷人的微笑着,「其实大家做生意也不过是为了挣一口饭吃,不需要说得这么严肃,是吧?」 刘老板一看见有美女这么懂事的替他找台阶,马上点头如捣蒜。「你说得没错啊!」 「所以我们的关系就像是鱼帮水、水帮鱼,大家都别跟钱过不去,一切好商量,对吧?」 「对对。」 「那我有个建议,希望刘老板参考。」白如晴笑着,替自己的说法铺设了一条完美的道路。 「请说!」 其实不只是刘老板,连公孙子阳都很好奇,白如晴会说出什么建议,让刘老板改变心意。 「既然刘老板这里的客源这么多,店面这么大,那么你应该愿意再摆上金纺世家出产的正货,供人挑选吧?这么一来,你不但掌握了想买便宜货的顾客,连以前来这里光顾的主顾也不会流失,这不是一举两得嘛!」白如晴不疾不徐,带着美丽的微笑迅速催眠了刘老板的神志。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好方法?」重重的敲了自己硬邦邦脑袋瓜子一下,刘老板马上笑着接受了白如晴的提议。「你说得对,千千万万不能跟钱过不去啊!」 「刘老板真是聪明人啊!」 看着两人似乎逐渐热稔的谈话内容,公孙子阳佩服的望向仅仅用了几句话,就改变局面的白如晴。看见她谈笑风生的与刘老板拉关系,方才的火药味儿似乎都在她的理智劝说之下灰飞烟灭了。 白如晴的灵敏反应与聪慧,着实让公孙子阳吃了一惊,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小女人的脑袋里居然有如此百转干回的缜密心思。果然,她是唯一有资格让他喜欢了这么久的小女人啊! 不要跟钱过不去。白如晴的这一句至理名言,触动了公孙子阳脑袋里的一个念头,既然刘老板等人图的不外乎是钱财,那么他就再多放些诱饵,让他离不开金纺世家。 「嗯哼!」公孙子阳咳了咳,适时的插入了两人融洽的话题里,「刘老板也是老生意人了。这么吧!我就先叫伙计把绸缎送来,你把东西卖出去之后我再收钱,互相给个方便,你说好不好?」 一听见有可以延迟交货款的福利,刘老板笑得嘴都阖不拢了。 「还是公孙少东阔气,不像玉绣庄小家子气得要死。货一送来就急着要钱,真是没格调!」 「好说,好说。」公孙子阳虚伪的陪苦笑脸,听见刘老板这么说玉绣庄的铺货状况,他更加确定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错。「那就不打扰刘老板发财了,我们有事先走。」 一旦达到挽回铺货店家的目的之后,公孙子阳信心满满,急着要到下一个苏州城里的店面继续他的反攻大业。 果然,在他和白如晴的利诱之下,摆上了玉绣庄货物的店家马上就愿意再摆上金纺世家的绸缎。 一切进行得出奇顺利,纵使他们忙到月上枝头,所有的店家都关门打烊了,两人还是依然精力旺盛,随便在路边找个石阶坐下,互相讨论着明日的行程。 不过在讨论明日要寻访的店家之前,公孙子阳终于想起来要问白如晴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晴,你为什么都会建议店家们把金纺世家的东西和玉绣庄的摆在一起啊?」 看见他疑惑的表情,白如晴了然的笑着,「只要他们把金纺世家的正货摆上,大家马上就会知道物品的优劣之分。当然也就愿意花多一点钱买真正的好东西啦!」 「原来如此。」公孙子阳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小女人的心机可真的是比自己想的还要深呢! 但是,如此一来,他更好奇了!他好想知道,这么聪慧的一个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要把他的爱情推得这么远? 他若有所思的眼神盯得白如晴开始全身发毛,她从头到脚的细胞都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 人在面临求生的关卡时,是没有机会花太多时间思考的。公孙子阳莫名其妙的凝视,让白如晴紧张的扭紧了手上的绢帕,她别开视线,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想要逃走。 「啊……」 就在猛然站起的一瞬间,想要逃跑的白如晴却不小心一拐,扭伤了右脚的脚踝。 「好痛!」 突然涌起的刺痛感痛彻心肺,白如晴马上蹲下,用力的捂住已经红肿的脚踝,咬着嘴唇,不让疼痛的呻吟逸出口中。 「怎么了?」 看见明显的不舒服写在她苍白的小睑上,公孙子阳不顾所谓的男女之分,立刻弯下腰来,撩起她的裙摆,审视她的伤势。 公孙子阳逾矩的行为却令白如晴忘记了脚上的伤痛,慌张的从他的手中把脚抽回来。 「少东,这里是大街上啊!」她紧张的抱着自己的脚,开始小心翼翼的东张西望。 等到确定了没有人看见公孙子阳刚刚表演拉裙子的那一幕,才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白如晴这样推拒他的举动,却是让公孙子阳大大的不开心。 「为什么我不能关心你的伤势?」板着一张脸,公孙子阳为他失去的福利严正抗议着。 他深深觉得,他才是最有资格关心她的那个人。 然而他奇怪的坚持,却让白如晴哑然失笑,「你在说什么啊?这里是姑苏城的大街上耶!你方才的举动要是被人看见了传出去,你要如何在这儿的商场上立足啊?」 「大街?街上都没人儿了,哪里算是大街啊?」公孙子阳挥舞着大掌,让白如晴看清现在真的是四下无人的事实。 「你……你……没个正经。」 她很明白,公孙子阳是打从心底关心她的伤势,但是被父亲彻底洗脑过的理智又提醒着她,不可以太靠近他。 她的内心其实非常需要公孙子阳的呵护,因此她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拒绝。 面对他似是而非的理论,她也只能心口不一的支支吾吾。 「不要多说了,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可以自己走回去吧!」看见白如晴似乎放弃反驳的表情,公孙子阳终于可以放心的观察她拐伤的足踝。 「嗯!」再也没有任何反驳的借口,白如晴闷声的点点头,终究还是向命运屈服了。 他一手搭肩,一手扶腰,带着白如晴微弯的身躯,一跛一跛的走到最近的石阶上缓缓坐下,然后小心的将她的脚捧在掌心,慢慢的将她的鞋袜除去。 公孙子阳的动作轻柔,放慢手上的速度,不让任何外在的事物加重她的痛楚。 然而他这种过分亲密的举动,直接让白如晴红透了一张小脸。 看见他的长指一寸一寸的褪去她的袜子时,白如晴的全身仿佛经过了电击般而颤抖着……她裸露的小脚在他的掌间毫无保留的呈现……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公孙子阳专心的看着大掌上的白玉,为了她的小巧盈润而赞叹不已。但是很可惜…… 当公孙子阳看见雪白脚踝上的红肿时,备加呵护的心都因为感同身受而拧在一起。 他皱着眉,轻轻的替她的伤处吹气。曾经也跌伤过的他很清楚白如晴花了多少力气才能忍住痛楚。 「很痛吧?」公孙子阳抬头,哑声问着始终不发一语的白如晴。 她不敢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羞透的红晕,只是低着头,默默的点着螓首。 所以她没有发现他眼底的柔情万缕,更没有亲眼目睹他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关怀和疼爱。 僵持在两人之间的暧昧如此凝重,不知道是她的脚暖了他的手,还是他的手暖了她的心? 直到公孙子阳发现深夜的凉风已经让白如晴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才勉强自己打破了这美好的静默—— 「我背你回去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替她套上鞋袜。 「可是……可是……」她抬起依然晕红的小脸蛋儿,试图阻止这种招摇过市的亲昵。 「可是……你走不回去的啊!」公孙子阳淡淡的微笑着,关心的态度里有着温柔与坚决。「更何况街上都没人,自然没有人会来帮我们,也不会有人看见啊!」他具体的点出事实。 其实刚刚为了不让受伤的右脚受力,白如晴只能用左脚支撑身体的重量。 但是过分依赖一只脚的结果,就是让她开始摇摇晃晃。 知道自己摇晃的身子根本无法说服公孙子阳自己有走回去的本钱,白如晴只好很没有骨气的妥协。 「呃……我……好……好吧!」 「乖!这才是我的乖如晴。」 赞许的拍了拍她紧紧交握住的双手,公孙子阳熟练的在她面前弯下腰来,似乎是在欢迎她上座。 迫于无奈,白如晴只能跟尴尬的现实妥协,硬起心肠的她干脆豁出去,牙一咬,整个人就趴上了公孙子阳宽阔的后背。 相当满意于白如晴配合的举动,公孙子阳不忘回头,带着笑意继续吩咐: 「把手圈紧我的脖子,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让白如晴痛楚的脚踝似乎得到了一丝舒缓。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子阳哥哥也这样照顾过她。 把红透的脸整个深深埋在公孙子阳的背上,白如晴二照他的叮咛去做。 深怕他如果再回头,就一定会见到她又羞又喜的怪表情。 毫不费力的背起她轻盈的身躯,公孙子阳稳稳的踩着回到金纺世家的脚步。 她静静的趴在他的背上,耳朵里聆听他稳定的心跳声,鼻子里闻的是专属于他的那股干净舒服的气味儿。 白如晴贪心的享受着这曾经属于她的一切,她骗不了自己——其实她好怀念…… 白嫩的双手安分的圈着他的脖子,但是却紧得能感受到他喉间的滚动。 她芳香柔和的鼻息就在他的耳后拂动,轻而易举的挑动了公孙子阳那一颗早就为她而蠢蠢欲动的心…… 「如晴。」 「少东。」 熟悉的默契让两人打破夜里的沉默,同时开口。 「嗯……你先说吧!」她乐于享受这样的亲密,所以静静的趴在他的背上,将发言权交给他。 徐徐的晚风吹着,吹起了公孙子阳记忆中的儿时梦…… 「记不记得以前我常常这样背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你?」 说起过去的糗态,白如睛把头埋得更深了。 「嗯……」她轻轻的应声,没有否认记忆里的甜蜜。 感谢上天!终于让小女人拾回了足以触动内心的记忆! 公孙子阳笑容朗朗的继续问:「那……记不记得我第一天带你去染布房,你就把整张脸染得花花绿绿的?」 「嗯!嗯……哈哈哈……」一想起那张让她和父亲都永生难忘的大花脸,白如晴开怀的笑了。 胸腔的颤抖随着肌肤的接触,轻易的就传到了公孙子阳雀跃的心中。 「所以你也应该记得要报答我『救命之恩』的事儿吧?」 趁着花前月下、花好月圆的大好时机,公孙子阳不放弃这个可以更进一步逼小女人回应他的好机会。 「救命之恩」这四个字轻易的就炸开了刚才累积的欢乐。白如晴很没用的咬了咬唇,一会儿之后就决定了用逃避的方式解决问题。 「呼……呼……」 霎时间,枕在他背上的白如晴安静了,空气中只剩下浓重的鼻息声。 只可惜这个胆小的小家伙还是不敢诚实的面对自己已经即将满满溢出的情感,白如晴选择了装睡的蠢方法,用打呼的声响代替回答。 这样近乎孩童的举措,让他诧异的暂停了一下脚步…… 终于搞懂白如晴仍然在闪躲他的心思,公孙子阳无奈的摇头轻笑。 他缓缓的对着夜风吐出誓言。这柔情万干的话语像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白如晴听的一般—— 「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们——公孙子阳和白如晴两个人,这一辈子是决计要纠缠到底,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永远……永远吗?这两个字听在白如晴的耳里,眼睛忍不住滚下又悲又喜的泪花。 真的谢谢你,子阳哥哥!有你这一句话,如晴这一生……已经值得了! 第八章 流年不利……真是大大的流年不利啊…… 公孙子阳看着金纺世家富丽堂皇的大门,第一次考虑要去请个风水师来卜一卜家运,看他们是不是摆设出了纰漏? 要不然……怎么会衰事连连啊?! 原本应该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公孙子阳的心情却被一个坏女人破坏殆尽。 公孙子阳实在没有办法止住此刻无奈摇头的举动,他的人虽然是站在店铺里,看着大家忙进忙出的补货,但是一颗心却早已经放空许久,许久了。 手中捧着公孙老爷一早亲手交给他的恐怖书信,他的耳里还回响着刚才爹亲殷殷的嘱咐—— 「仔细想一想,去赴约不但可以帮我们找到帮凶,还可以厘清真相,何乐而不为呢?反正约期还有两天,你就考虑考虑吧!」 想着亲爹沉重的表情,公孙子阳就忍不住在心底狠狠的咒骂着李小姐。 他继续摇头的举动,因为他实在不明白玉绣庄的李坏蛋怎么可以这么有胆识的直接写信给他爹,约他到玉绣庄去喝茶? 这举动摆明了是在挑衅! 更摆明了即将开场的绝对是一场鸿门宴! 当他还犹豫着要不要去挑战自我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他今日的折磨可以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此时,金纺世家敞开的大门居然走进一个应当不会在此时出现,却又会令全体人员颤抖的大人物。 一向亲自为皇后娘娘挑选布料的赵公公,居然带着一张严肃得不得了的表情出现了。 贵客临门,公孙子阳自然得重新找回清醒的头脑,亲自接待赵公公,丝毫不敢有所怠慢。 「赵公公大驾光临金纺世家,有失远迎,请恕罪。」他快步上前,打躬作揖的请赵公公上座,并挥手示意伙计们端茶待客。 倒是一脸凝重的赵公公不像以往那样,优闲的用着长者的关心跟公孙子阳先话话家常,反而一坐下来就开门见山的说出今日突然造访的目的。 「少东不忙了,老夫今儿个来是特别替皇后娘娘传话的。」 一听见赵公公抬出皇后娘娘的名号,公孙子阳立刻坐正,凝神倾听赵公公接下来的话。 「皇后娘娘已经听说了玉绣庄卖金纺世家仿货的事儿……」 公孙子阳一听这消息怔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就传到皇宫内苑。不过,他还是逼迫自己得体的反应—— 「惊动皇后娘娘是金纺世家的不对,我们会尽快处理这件事。」 「不是尽快,是马上。」赵公公花白的眉头紧紧皱着,沉着细嗓子继续交代,「皇后娘娘可不希望看见穿在她身上的绸缎花样儿,随随便便的就出现在平民百姓身上,这样子她会很、不,高、兴。」说到最后,赵公公还不忘加重语气,强调皇后娘娘对此事的重视。 公孙子阳自然了解触怒皇家的严重性,更不要说皇后娘娘才是金纺世家最重要的广告招牌。 如果她一个不开心,不愿意再穿金纺世家的丝织品了。那么他们挂在门口的那块匾额,就等着长灰尘吧! 「是,我懂了。」公孙子阳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应诺,表达他对这句话的深深在意。 看见他有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赵公公赞许的点了点头,「那么事情就交给你办了,相信金纺世家是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的。」 觉得自己的任务已了,赵公公轻啜了一口刚刚奉上的热茶,便起身准备告辞。 「皇后娘娘还在等着老夫的回音呢!老夫不久留了。」 「是,谢谢公公指点,请公公慢走。」 按照往例,公孙子阳识相的在赵公公宽大的衣袖里塞了几张大额银票,当作是谢礼。 而赵公公有默契的望着公孙子阳笑了一下,没多说什么,挥一挥衣袖示意不要公孙子阳等人列队送客,赵公公带着自己的人马迅速的离开了金纺世家的大厅。 然而就在目送着他们背影的当儿,一个借刀杀人的完美计画已经俏俏的在公孙子阳的心中慢慢成形…… 「真是一石两鸟……不,是一石三鸟啊!」 皇后娘娘的存在给了公孙子阳极佳的灵感,让他终于想到解决一切麻烦事情的办法,他似乎看见了原本灰暗的人生总算是露出了一线曙光。 「怎么办?事情这么严重,要不要跟老爷说啊?」赵公公一走,老总管简直快要急出一缸子汗了。 「皇后耶!如果她生气了,会不会把我们全都抓去砍头啊?」初出茅庐的小伙计开始飙泪,他实在不希望自己美好的生命就此葬送。 一思及此,众人们开始围着公孙子阳焦急的打转。 「少东,要找老爷吗?」 「少东,要不要我们派人把姑苏城里的仿冒品统统买回来销毁啊?」 当伙计们和总管都因为赵公公的来访开始紧张兮兮、慌张跳脚的时候,只有公孙子阳仍然老神在在的杵在门口,露出怪怪的笑容。 「不急,不急……大家等着办喜事儿吧!」 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让闹烘烘的大厅顿时一片寂静。 「喜事儿?应该是丧事吧!」老总管扁着嘴,终于因为公孙子阳彻底的不对劲,而流下了珍贵的男儿泪。 ***bbs.***bbs.***bbs.*** 从小到大生活一帆风顺的公孙子阳从来没有遇过这么多的波折与挑战,更不要说是这样一连串的麻烦。 但是现在,应该沮丧万分的他却莫名其妙的充满了战斗力,对于他构想的计画充满着无限的信心与希望。 领着老总管和几名小伙计,公孙子阳打开了仓库的大门,审视着里面精致的丝绸、缎料现货。 「总管,麻烦你把每一种货都搜个十匹出来,叫小李他们分类打包。记得要用最美的木匣子装起来,三天后统统装箱上车。」公孙子阳慎重的吩咐着。 「装箱上车?少东啊,你要去哪儿啊?」 老总管狐疑的望着公孙子阳自信满满的侧脸,他不明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应该留在金纺世家领兵作战的少东要到哪儿去? 「去帮皇后娘娘暖寿啊!」他笑得理所当然。 「皇后娘娘?可是现在距离她的生辰还有三个多月啊!」 年轻人打的迷糊仗,他是愈来愈不懂了。 「所以我才说是暖寿,不是祝寿啊!」他轻快的拍着老总管微驼的背,解决疑惑解得很过瘾。 「少东啊……在玉绣庄拚命乱来的时候,你还有心情去找皇后娘娘啊?不怕她看见你,一个不开心,呃……就让你回不了家了?」 老总管好担心、好担心,仿佛头上交错的白发又因为公孙子阳的莽撞而多了好几根。 「不会的,皇后是明理的人。而且我就是要玉绣庄的李大小姐在这个节骨眼上知道,我们金纺世家才是真正有靠山的大人物!」 他眯着眼浅浅的微笑,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到来。 ***bbs.***bbs.***bbs.*** 深夜子时,穿着单薄的襦衣,白如晴克制不住发抖的身子,却还是硬守在公孙子阳的房门外。 「子阳哥哥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她伸长了脖子望向长廊的那一头,好害怕这间房间的主人不会再回来。 夜深露重,寒冷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但是白如晴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的心比较冷?还是叶子上冷凝的白霜冻人一些? 她的脑海里还不时回想着刚刚白老师父怒气冲冲的画面—— 「你瞧!要不是你的疏忽,怎么会惹出这一堆麻烦来?现在玉绣庄的李小姐摆明了找上门来,皇后身边的赵公公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得明明白白。我待在金纺世家这么久了,就从来没见过金纺世家遇过这么多罗唆事儿!」 白老师父说出的消息比火球炸得更响,炸得白如晴近来更加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 「爹,我……我……可是我们已经去跟店家商量过了啊!」 她一直以为事情正往好的方向走;没想到后续的发展才是让人措手不及。 「商量?你去找皇后商量吧!」白老师父愤怒的拍桌恐吓。「如晴,从现在开始,我不准你再去找公孙少东了。除了惹麻烦,你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的话说得绝决而无情,彻底冻伤了白如晴的心。 「是,我知道了。」 虽然她表面上是答应了白老师父无理的要求,但是她心底却没有任何的犹豫。她一定要找到公孙子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问得清清楚楚。 问清楚之后,白如晴要告诉他——她一定会尽所有的能力帮助他,只要能渡过这次的难关,她才不在乎外界是怎么看她…… 不在乎……她是爹口中的麻烦鬼。 不在乎……她是大家心中的小偷。 此时此刻的白如晴再三鼓励自己,只要公孙子阳还愿意接受她的力量,那么就算是拚到最后一口气,她都愿意努力下去。 所以她不畏寒风刺骨,依然坚守岗位。 直到她看见熟悉的伟岸身影出现在长廊的另一头,白如晴激动得忘记了所有爹亲的吩咐,直直的就朝着他飞奔而去。 「少东,我爹说的都是真的吗?玉绣庄的李小姐还是找上了你吗?」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公孙子阳的衣袖,直视着他的迷蒙双眼里,都是满满的害怕与疑惑。 「你都知道了吧!」 没有直接回答白如晴的疑问,他沉默的享受着她浓浓的关怀。 是的,他就是贪心的要他喜爱的女人这么关心他,纵使他现在的状况已经如此复杂。 然而他的无言,却让白如晴几乎急出一泡泡的眼泪。 「少东,事情真的很严重了是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需不需要我去跟皇后娘娘请罪?我……」 她紧张兮兮的近乎自言自语,可是她这副终于放下矜持的真实模样,却让公孙子阳心情大好,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少东,你还好吧?」白如晴简直快被公孙子阳反常的反应吓傻了。 「没什么!一切都在控制之中,你别乱听别人说的话。」公孙子阳轻轻的拍着白如晴的肩膀,柔声安抚她,这才发现小女人被冻得发红的鼻头,和微微颤抖的身子。「你很冷吧?我送你回房吧!」 不想在事情解决之前还生出更多的是非,公孙子阳当下就决定——要把这个会让他意乱情迷的心旰宝贝放回最安全的地方。 「不要。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跟你在这儿耗一整夜。」 白如晴吃了秤砣铁了心,她抓着公孙子阳的手劲儿更用力,摆明了就是硬要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看见她此时为他而执着的固执,公孙子阳突然好想探知她的内心世界,是不是……跟她表面上的刻意保持距离有很大的差异? 如果是,那么就注定他稳赢了,这个一石三鸟的计画铁定成功。 如果不是,公孙子阳对着自己冷笑,那他绑也要把她绑进礼堂…… 凝视着白如晴认真的眼神,他缓缓的吐出连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设:「如晴,假如皇后娘娘要我留在宫里当太监赔罪,你怎么办?」 他很坏心的瞎掰出这个根本不可能成真的噩梦,考验她的真心。 果然,这一个惨绝人寰的问题,成功的让早就乱了方寸的白如晴立刻红了眼眶。 「那我会一辈子留在金纺世家,替你看顾所有属于公孙家的一切。」 她没有丝毫考虑,斩钉截铁的说出足以让公孙子阳乐得飞上天的贴心好答案。 他扁扁嘴,敛去笑意,继续下一个考验白如晴的尖锐问题—— 「如果玉绣庄的李小姐做出任何过分的要求,你说……我应该配合吗?」 过分的要求?! 这五个字彻底的让白如情自哀伤中清醒。 如果连一向神通广大的公孙子阳都无法解决玉绣庄带来的麻烦,那么金纺世家的未来真的要毁在她手上吗? 「我……我……」她嗫嚅着无法回答,梗在喉头的酸意终于呛出了源源不绝的眼泪。 「别哭!我不是要你哭的。」 她显而易见的罪恶感,几乎要让公孙子阳自责的咬掉自己的舌头。 将白如晴紧抓着他的手反握,公孙子阳趁着小女人还伤心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最扎实的拥抱。 「可是,我……」没有拒绝这温暖的怀抱,因为此时此刻的她确实需要。 「放心吧!刚刚的话都是逗着你玩儿的,金纺世家几代累积下来的财富与人脉,不是小小的玉绣庄撼动得了的。」他谨慎的解释,就怕怀中的小女人再度落泪。 「但是……前几天的情形真的很糟啊!」 她还是好担心……好担心…… 「别怕!金纺世家和我,你都信不过吗?」 「我当然信得过。可——」 「那就好了。」公孙子阳静默着,示意话题的结束。 这样的夜晚里,他只想紧紧拥着难得乖颐的小女人,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他的鼻子轻靠着她的耳后,轻轻的呼吸着她的气息,准备将这股香味儿带在身上,陪着他一起上战场。 「啊……」 他愈来愈贴近的举动让她的小脸蓦的窜红,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想推开他热烫的身子,而且熊熊在她身上蔓延燃烧的不只是红潮,还有……怎么挡也挡不住的情潮。 她好犹豫……希望他和她可以就这样一直相拥下去,但是现实的距离又让她不得不学着推开他。 她喜欢着他,但又不能承认她喜欢他…… 天底下难道真的没有尽如人意的事儿吗? 他们安静的拥抱,找寻到彼此的依靠,没有人愿意打破这得来不易的缠绵。 然而逐渐寒冷的深夜,却残忍的提醒着兀自沉醉在爱情里的两人——明天就是公孙子阳要上玉绣庄做客的大日子。 也是很多让人怀疑的事儿必须要一次底定的大日子! 第九章 从公孙子阳走进玉绣庄的那一刻起,李大小姐痴迷的眼神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俊帅迷人、却又满是不耐烦的脸上。 已经被盯得满肚子火,公孙子阳终于按捺不下满腹的怒火,沉声的问出心里的问题—— 「我想,李小姐如此大费周章的请我来喝这一杯茶,应该不是只想看我而已吧!」他丝毫不客气的点出今日相见的主题。 「嗯……喝茶,对啊!」满心倾慕的对象就这么坐在她的面前,李小姐始终拿不出全副的精神仔细聆听他的话语,回答得根本心不在焉。 但是这种类似拖延的举动,却真正的让公孙子阳失去了耐性,他浓眉一皱,没好气的指出重点—— 「请李小姐说明目的,如果没有别的事,请恕在下要回去忙了。」 「当然有事。」 听到他撂下的重话,李小姐的神志终于清醒过来,恢复到在玉绣庄里一贯的干练。 「我是想跟公孙少东讨论一下,以后姑苏城里丝制品的流量分配——」 「你要说的是玉绣庄仿冒金纺世家的产品一事吧?」 公孙子阳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可以把自己做的丑事这么云淡风清的简单带过,所以他决定要一针见血的一次挖出真相,痛个过瘾。 「呵呵……明眼人面前不说暗话。那好,我想玉绣庄的确是给金纺世家带来了威胁,是吧?」李小姐掩嘴轻笑,不在乎自己的行径有多么小人。 「是。不过我更想知道,是谁帮你把那块最新的紫花绸布给弄来的?」 这才是公孙子阳最想知道的答案,他一定要把陷害白如晴的元凶给揪出来,还给小女人清白。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李小姐仿佛在说一个什么天大的秘密,乘机偷偷的靠近公孙子阳的身边,用细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着:「『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我可是买了好几个小贼,在金纺世家里埋伏了好几天,才偷到这个最能打击你们士气的好东西呢!」 买来的小贼?! 他看着她笑起来更加刺眼的表情,简直快要没有办法忍耐下去。 他实在很痛心自己心爱的小女人居然因为这个女人的坏心眼,而吃了这么多苦头,简单说起来,害白如晴被蚕儿吓到吐的罪魁祸首,应该是自己吧!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愈想愈生气,等不及想离开这个令他全身发火的鬼地方,公孙子阳只能用更快速的简洁问话来缩短这一切。 李小姐媚眼儿一飘,倒是有点讶异公孙子阳如此直接。 「既然你这么爽气,我也不罗唆。我要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可以透过联姻关系,让玉绣庄和金纺世家合并。」 一想到公孙子阳可能妥协,她笑得更加开怀。 「联姻?如果我不要呢?」他表现出明显的不屑。 「很简单,那么玉绣庄会继续仿冒金纺世家的全部产品,直到掏空你们所有的根基为止。」她笑得胸有成竹、笑得势在必得。 「所以……你是摆明了要跟皇后娘娘作对罗?」 看着李小姐愈见猖狂的嘴脸,公孙子阳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性,直接拿出准备好的撒手锏。 「皇后娘娘……」李小姐娇躯一震,没想到金纺世家的后面竟有这么硬的靠山。「这关皇后娘娘什么事?只要大家为了赚钱,还是会继续跟我们玉绣庄进货的。」 她还是不死心的继续硬撑着最后一口气。 「昨天皇宫里来了人,说皇后娘娘很不高兴有人仿冒她身上穿戴的衣物、饰品。那么你说,在大家都知道是玉绣庄出产仿冒品的状况之下,谁会愿意为了赚点小钱或保住玉绣庄,而得罪皇后娘娘?甚至……最后落了个死无全尸呢?」他说得振振有辞、仿若尊贵的皇后娘娘就在眼前。 「你……你……骗人……」李小姐听着听着,原本得意的脸色逐渐苍白,只能抓紧手绢,借此找到依靠。 「我明天就要押货上京,给皇后娘娘暖寿了,是不是骗人你很清楚。还是要我面见皇后娘娘的时候,顺便告诉她惹她不开心的元凶是谁,请她下一道懿旨,让玉绣庄关门大吉啊?」 终于扳回局势,公孙子阳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飞扬得意。 「这……这……不是真的。」她被吓得方寸全乱,抓着手绢的十指开始不受控制的拚命发抖。 李小姐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想要逼迫公孙子阳乖乖就范的计谋,却成了迫害玉绣庄的推手。 一想到爹亲辛苦创立的玉绣庄可能就这么毁在她手中,阵阵刺骨的寒意迅速的凝结了李小姐的心。 这真的离她原本布局的一切差太多……太多了…… 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连咬出血了都还感觉不到疼痛。 但是公孙子阳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把白如晴折磨得如此痛苦的女人,他要一刀一刀的凌迟她,好替白如晴出一口气。 公孙子阳的音调低沉,充满威胁性的继续说着:「呵呵……李小姐,现在城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些风风雨雨,我看只有你还不明白吧!我想,在皇后娘娘的懿旨颁布之前,你只能自求多福罗!」 话一说完,公孙子阳潇洒的甩袖转身,准备要离开这个被他彻底击败的敌人。 「等一下。」 李小姐快一步的拉住公孙子阳的衣袖,处在垂死边缘的她不能就这样让这最后的希望走开。 「有什么方法可以不让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出『玉绣庄』这三个字?」她一反刚才的狂妄与嚣张,谦卑的询问着公孙子阳。 其实她已经被吓得几乎要腿软了,此刻的李小姐只能拉下身段,充满期盼的看着他冷然的脸色,希望自己还能挽回玉绣庄的一线生机。 「我说什么你都照做?」 「我都做。」强烈的求生欲望让李小姐回答得毫不犹豫,点头如捣蒜。 公孙子阳望着这个终于放弃挣扎,自动滚进网里的猎物,冷冷地笑着。 「很简单。我要你在我替皇后娘娘暖寿回府之后,就去跟白如晴磕、头、认、错。」 ***bbs.***bbs.***bbs.*** 打从公孙子阳一早上了轿子,往玉绣庄的方向而去,白如晴张望的身影就没在金纺世家这偌大的金色匾额下离开过。 说她是望穿秋水,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白如晴根本不想进去屋里,她随意的在门槛边的一个小角落坐下,打算就这么等着公孙子阳回来。 姑苏城里的人声鼎沸、人影交错,都进不了白如晴期盼的心底,在她的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有关公孙子阳的曾经…… 她没忘记,当公孙子阳第一次被大家叫作少东,开始掌管金纺世家时,她的心里面那种复杂的感情。 她替他高兴,却替自己难过。 她高兴着子阳哥哥终于不用再像个伙计一样,学着每个绸缎做成的工作。 但是他却注定跳脱了与她同一个平面的生活。 所以她难过。 但是她的子阳哥哥都没变,还是一样的疼爱她、呵护她。直到……她爹要她保证,不再接近公孙子阳为止。 可是到今天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突然不太记得,自己为什么要跟他保持距离的原因…… 她伤心,他比她更痛苦。 他面临困境,她比他更忧虑。 他们明明是这样真心的关心着彼此,为什么她的亲爹却不能明白他们已经被彻底压抑的感情…… 「你怎么坐在这儿哭呢?」 白如晴自言自语的世界里闯进了公孙子阳的声音。他弯下腰,与哭红眼的她四目相对。 「你回来了。」看见了心里的那个人,白如晴终于破涕为笑。 轻轻的扶起白如晴因为长期吹风而显得有些发冷的身子,公孙子阳心疼的表情是怎么样也掩饰不了的。 「玉绣庄的李小姐怎么说?」拂开微乱的长发,对于这个首要敌人的要求,白如晴等不及要听了。 他直视着她焦急又慌乱的眼神,第一百次教自己一定要坚强。 该来的还是要来,不是吗? 公孙子阳不着痕迹的拧了一下眉头,但是为了他们两人光辉灿烂的未来,他还是不得不选择硬下心肠来,照他的计画一步一步走下去。 「她要我娶他。」 他平铺直叙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完完全全颠覆了白如晴以他为天的小小世界。 「什么?!」忘了自己依然身处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白如晴忍不住高声惊叫,「你不是说过,任何过分的要求你都会——」 「如晴,你冷静点想一想,这是个合理的交易,而不是过分的要求。」公孙子阳硬生生的打断了小女人急着表达的反对,说出了早就在心里盘算好的一套说辞。 他紧咬着牙根,逼自己看着白如晴逐渐发白的小脸,说出言不由衷的话。 「金纺世家和玉绣庄本来做的就是差不多的生意,如果李小姐愿意帮忙打点,那对金纺世家只有好处。反正都热门熟路了,管一家和管两家……不会有太大差别。」 「所以……李小姐要成为金纺世家的少夫人了吗?」白如晴幽幽的问着,却没发现自己虚软的声音早就失去了重量。 「如果我喜欢的姑娘逦是不愿意接受我这么多年来的感情……那么,让谁当少夫人不都是一样的吗?」 他的疑问让她手足无措,她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教他放弃她,更不能断了自己对他的想望,让他就这样屈服的娶李小姐过门。如果事情真的这样发展……她一定会、心碎而死…… 刚刚……他说的「喜欢的姑娘」是指她吗? 其实白如晴根本就知道答案。但是杵在心底的那一颗石子,却是重得怎么样也无法靠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搬开。 就这样了吗?他们两人只能这样吗? 公孙子阳娶了李小姐之后,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在她哭泣的时候安慰她,在她害怕的时候保护她,更不可能在她受冤枉的时候立刻跳出来力挺她。 因为,他有了更需要他保护的人…… 「如晴,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看见她几乎绝望的无助,公孙子阳不得不狠心的保持清醒,才能继续演下去。 他非得要趁着这个干载难逢的好机会,逼出她的真心不可! 十几年了……他们就这样互相玩着躲猫猫的游戏,现在他已经失去耐性,当然也必须让游戏有个结局。 白如晴虽然有她的难处,但是公孙子阳希望她可以为了他勇敢克服。他不要这样躲躲藏藏的爱恋。她不能想要,却又装作不知道……真的喜欢他,却又得保持着让人心痒的距离…… 所以这一次……公孙子阳要定了白如晴全部的真心。 「如晴?」他再一次的勒索着她的答案。 「可是……可是……你答应过我,要她……要她……」她茫然了,迷蒙的双眼找不到公孙子阳的眼神对焦。 「要她向你磕头认错,是吗?她答应了。」 公孙子阳硬逼着自己说出这一字一句,他就是要赌这一次,赌她对他的爱。 这个答案让白如晴连鼻头都酸了,李小姐为爱豁出一切的勇气,简直教白如晴自惭形秽。 「这样吗?」她的声音像一抹幽魂。 李小姐就这么想嫁他吗?想到连向不认识的人做出这样羞辱的举动都毫不介意?那么……她呢?她怎么就这么糟糕?这么没用? 一个像子阳哥哥如此疼宠她的男人,她都没有勇气留在自己身边了,那她失去重心了以后的人生,又该如何继续啊? 一连串的问号让她逐渐发冷的身子几乎快要站不住了。白如晴咬着唇,用力的不让眼泪掉出眼眶。 「你真的……非得娶她不可?」她好心酸的问着。 「那要看你的答案了,如晴。」他低哑的说,无法将视线抽离。 看着她悲痛的忍住眼泪,公孙子阳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将她发颤的娇躯拥入怀中。 「可……你明天就要上京了……」 「上京之后,我会告诉她最后的决定。」他毫不犹豫的再加把劲。 「我……我不知道。」 终于,她还是没有守住自己溃堤的眼泪。这些冰冷的泪珠彻底的湿透了白如晴为公孙子阳早就热烫的一颗心。 他在她的面前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终究她还是逼着他非得使出最不愿意用的计策。 「想清楚,如晴。」 第一次,公孙子阳没有替白如晴抹去脸上的泪痕,就这么残忍的在她的面前转身离开。 「不要等到失去了,才为我们两个人伤心。」他背对着她,说出了最重要的一句话。 他知道他在她的心目中绝对重要,但是她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对抗反对的声浪,然后他们的情感才能真正的拨云见日、迎接曙光。 含着滚滚的泪花,白如晴看着公孙子阳独自一个人往大厅里走去的身影。 她开始想着,如果……现在跟他一起并肩走着的是李小姐…… 不! 她用力的将下唇咬出血花。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的下半生一定是生不如死。 ***bbs.***bbs.***bbs.*** 「玉绣庄的那杯茶喝得怎么样了?」 「孩儿问出来了,如晴设计出来的布花是飞贼偷走的,而李小姐知道皇后娘娘生气以后,应该也会乖乖收手吧!」公孙子阳如实禀告。 听到麻烦事终于告一段落,公孙老爷松了一口气,宽慰的看着这个一直让他引以为傲的儿子。 「很好,那只要你明天替皇后娘娘暖寿的绸缎送到之后,金纺世家应该就可以像往日一样,恢复正常的营运了吧?」公孙老爷期盼的看着他。 「嗯。」公孙子阳慎重的点头。「只是……这次上京,我有一些事儿想特别拜托爹。」 他知道公孙老爷才是这个计画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只要他答应配合他,那么接下来一连串的动作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完成。 「喔?说吧!」儿子难得的开口请托,让公孙老爷聚精会神的倾听。 「我想请爹去帮我提亲。」公孙子阳一说出这个要求,公孙老爷马上一政凝重的神色,笑得红光满面。 「你终于也想要讨媳妇儿啦!不过,媳妇儿应该是如晴这个小姑娘吧?」 早就看出儿子多年来的死心眼,公孙老爷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儿媳妇是谁。 「是啊!只不过白老师父那里……只有爹才能说得动他。」 其实公孙子阳是个明眼人,根据白老师父对白如晴的态度,他早就猜想到一二……为什么白如晴可以接近金纺世家里的所有人,唯有靠近他的时候会犹豫挣扎?他知道,因为白老师父有所忌惮。 至于忌惮的原因是什么?就要靠他英明神武的亲爹去替他解决了。 「没问题,我等会儿就去。」公孙老爷笑得阐不拢嘴,开心的应允。 看见父亲呵呵笑的模样儿,公孙子阳有预感,这个计画有了这只老狐狸的加入,绝对会大大的成功。 「还有,在我出外不在府内的这段期间,麻烦爹吩咐大家开始染红绸,准备办喜事儿。但是请你和白老师父都不要告诉大家,新娘子是谁。」他继续神秘兮兮的交代着。 「连如晴都不能说?」 公孙老爷这下子就真的不懂儿子在耍什么花招了?怎么会有人要成亲,还不让新娘子知道自己快要上花轿呢? 「就是要瞒着她。」 一想到小女人看见那一堆红通通的东西可能会受到的心灵折磨,公孙子阳就于心不忍。 可他就是要一次解决所有的疑问,让她确定,她无论如何就是爱着他。所以他只好扪着良心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 公孙子阳千回百转的心思,倒是彻底的挑起了公孙老爷久违的玩性。 「呵呵……你这个坏孩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果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看来自己以后真的不能得罪这个比自己更加老谋深算的儿子了。 爹亲明显配合的表情,终于让公孙子阳放下这一阵子以来心中沉重的包袱,愉快的笑开了…… 「因为……我要给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大惊喜。」 第十章 「农熊啊,是我。开门喔!」公孙老爷抱着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好心情的敲着白老师父的房门。 一听到救命恩人的声音,白老师父两步并作一步的冲去开门。 「老爷找我有事吗?」 「是好事儿。走,我们进去慢慢说。」公孙老爷拍拍白老师父的肩膀,示意他一起进房谈个仔细清楚。 当两人一落座,白老师父就对公孙老爷手上拿的那个酒坛好奇极了。公孙老爷平常并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找他干杯呢? 看见白老师父的眼神落在酒坛上,公孙老爷也不罗唆,马上笑着说出了拜访他最主要的目的—— 「上好的女儿红呢!一起干一杯吧!亲家。」 「亲家?!」 这两个字马上让白老师父的脑袋炸开,他慌张的站起来向公孙老爷打躬作揖。 「老爷,别折煞农熊了。」 公孙老爷早就习惯这个老顽固的拘谨,所以他自然的伸出手,拉他继续坐着。 「坐下、坐下,我是来提亲的,你可别不卖我这个面子喔!」 「提亲?!」 白老师父看着公孙老爷的嘴一张一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怎么今天听到的,都是他听不懂的话。 「是啊!我们家子阳想娶你们的如晴,怎么样?天作之合吧?」公孙老爷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女儿红的坛口。 刹那间,酒香四溢,醉人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 「这可是我珍藏的好酒,来,干一杯。先祝他们小俩口永浴爱河!」 「老爷,这万万使不得。」 白老师父总算明白公孙老爷的来意了,所以他更加紧张的阻止了公孙老爷打算举杯庆贺的举动。 「我们家如晴高攀不起金纺世家啊!」 「这是什么鬼话?」公孙老爷皱眉。 「老爷,你当初救了农熊全家,农熊已经感激不尽。现在更不能让人家说,我是要靠女儿来飞上枝头当凤凰,沾金纺世家的富贵边儿啊!」 「你说这是什么浑话?!」公孙老爷有点动怒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儿子要将提亲的重责大任交给他。 因为放眼金纺世家,大概只有他能让白老师父清醒着点头了。 「全金纺世家上下都知道,子阳有多么喜欢如晴,这跟什么当凤凰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你该不会把这个可怕的观念,也一并交代如晴了吧?」 想起这个恐怖的可能性,公孙老爷就忍不住替儿子掬一把同情的眼泪。难怪他追这个小姑娘追得这么卖力,还没看出什么大成果…… 被猜中事实,白老师父不太自然的点了点头。 「好兄弟啊,你太见外了。」 公孙老爷轻轻的捶了白老师父的胸口一拳,一个顺理成章的计画也在他脑中成型…… 「自从你进了金纺世家,我就从来没把你当外人。你这样子跟我分得这么清楚,是在说我不够照顾你罗?」 「我没有……没有……」白老师父慌张的摇头。他的口才不好,从来都不是公孙老爷的对手,现在,当然也不例外。 「没有就好。」公孙老爷假装欣慰的点着头,继续挖了一个陷阱,让老实的白老师父往下跳。「既然你刚才提到了救命之恩,这么吧……你真的想要对我报恩吗?」 「想,当然想。」白老师父不疑有他,认真的点头。 看着老兄弟几十年不变的憨厚,公孙老爷真是感动得有点想哭了。 「那好,你就把如晴嫁给我当儿媳妇儿,让她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这一份救命之恩就当完了。」 「啊……」白老师父怔愣了。 原来他想报答救命之恩并不是很难的一件事啊!那他以前内疚得要命,又不停的跟女儿耳提面命,到底算什么呢? 白老师父看着公孙老爷笑得喜气洋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和女儿的好运道。 然而老兄弟迟疑的反应,却给了公孙老爷挥洒的空间。他快速的将香味扑鼻的女儿红倒入两个杯子,趁着白老师父呆滞的时候塞入他的手中,强迫他跟自己一起干杯。 「那么这件亲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就等着当个安心丈人吧!」 白老师父僵硬的点点头,不知道如果现在笑出来,是不是合理的事? 「对了。」趁着白老师父还没被灌醉的时候,公孙老爷慎重无比的吩咐着,「先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如晴,子阳要给她一个大惊喜喔!」 ***bbs.***bbs.***bbs.*** 失落与恐惧…… 这是公孙子阳上京之后,白如晴每天都要面对的情绪。 她只要一走进染布房上工,就会看见小伙计们努力的染出一匹又一匹美丽的红色绸布。 那些绸布当然是要用在公孙子阳的婚礼上,所以它们必须红得闪亮又炫目。 而且刺眼! 但是她又逃不出金纺世家,只能看着这里内外的窗户上,开始夸张的贴上大大小小的双喜字,姑苏城里的妇女擅于手工,每一个双喜字都有它独特的造型。 更是刺眼! 只要走过议事大厅,白如晴更可以看见一对高大的龙凤喜烛,兀自杵在那里准备为新人们点亮。 刺眼中的刺眼! 如果白如晴愿意对自己诚实一点的话,那她一定会冲过去把这些在公孙子阳婚礼上要用的东西一并砸了。 只因为……她不能点头当他的新娘。 为什么自己不能当他的新娘呢? 白如晴在心底问了一千次同样的问题。 但是那个真的能回答她问题的爹亲,这几天居然跟着公孙老爷一起不见踪影。 所以她只能默默的压抑着满溢的心痛与思念,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的过着没有子阳哥哥的每一天。 她苍白的身影在金纺世家偌大的宅邸里晃荡,直到她终于撞倒了老总管手上满满的花生、红枣,才听见有人在跟她说话—— 「白师父啊!大家都在忙,你就好心点让个路吧!要不,你就到少东的书房里去看几本书解闷吧!」 老总管的话像是在白如晴干渴的心里滴下了甘露。她近乎不切实际的想着——对啊!书房。子阳哥哥会不会已经回来了,正躲在书房里准备好礼物要送我呢? 一想到公孙子阳的笑脸,白如晴便提起衣裙,飞奔到了他的书房。 没有耐性敲门等他的回应,白如晴一把便推开书房未锁的门扉。 「你回来了吗?」她大声的叫喊着,却只是失望至极的看到了一室的孤寂和冷清。 跟她一样。 没有,公孙子阳并没有在书房里。而失去了主人的书房就像失去心的她一般,黑暗而且虚浮空荡。 自从她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公孙子阳的书房过,因为她总觉得这应该是专属于他个人的天地,她无权靠近。 但是已经无处可去的白如晴在此时只能选择走进书房,希望能借着架上的书,分散一些她对公孙子阳的思念。 然而当她走近书架,看见架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时,她才知道——自己想要跟公孙子阳保持距离的念头错得有多么离谱。 雕工精美的楠木书架上,摆放着她跟公孙子阳第一次一起染成的作品,那是她以为被当成垃圾处理掉的东西,现在却被完好的放在这里。 绸布旁是她这几年来亲笔绘制布花的设计图,公孙子阳收放得很整齐,连一丝的紊乱都没有。 再来就是他过生辰时她送他的礼物,或大或小,却是一件不少。 这些贴心的收藏着实让白如晴受到了震撼,她终于彻底的明白—— 他是真的喜欢她。 因为只有对自己最珍视的人,才有可能为她这么大费周章。 更不要说公孙子阳平日是一个多么忙碌的主事者,要让他抽空小心翼翼的收着这些东西,可见他多么有心。 却又是多么的固执和傻气! 白如晴一边摸着那些充满回忆的东西,一边笑着掉眼泪。 如果公孙子阳早点把这些可以轻易击垮她心防的宝物拿出来,那么她一定更快投降,而他也不用奋斗得如此辛苦。 他们之间不可能会出现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小姐。 白如晴站在书架前,突然强烈的思念起那个总是宠着她的男人。 白如晴感动的轻抚着公孙子阳为她留下的点滴记忆,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果真保有着珍贵的一块位置。 只是她一直都不敢承认。 原来当她的身后不再有他追逐的深情目光相伴时,她也不再有人关心。 其实白如晴不过几日不见公孙子阳而已,她就已经抵挡不住思念的揪心。 她怀疑,她怎么可能有力气撑过没有他的日子? 一想到这个无法面对的事实…… 白如晴紧紧的用双手抱住自己,终于放掉全部的矜持,痛苦的哭出来,「子阳哥哥,你快回来……我真的想清楚……想清楚了……我只要你,我不会再逃避了……」 她的眼泪掉得又凶又急,根本来不及擦去。 「你快回来啊……」 她哭到不能自己,胸口是震颤的痛,四肢发冷,眼前一片昏暗。 突然,一阵虚软袭上双脚,她不由自主的蹲倒在地,她的额头抵着膝盖,将整张脸埋起来,流泪流到呼吸困难。 而此时窗外的天空是一片阴沉乌云,犹如她现在的心情。 白如晴的眼泪没有停过,正如她心中的悔恨。 她走不出回忆,更走不出这个充满公孙子阳气味的四方格里。 今夜,白如晴第一次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这么任由自己沉溺在公孙子阳的书房中。 夜里的寒冷让白如晴昏昏沉沉的哭着睡、睡着哭……直到有一个熟悉又温暖的声音将她包围,她才勉强的睁开已经哭肿的双眼。 「如晴,我回来了。」 公孙子阳不舍的将微颤又瘦弱的身躯从书架前扶起,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紊乱不已的呼吸。 「你?子阳哥哥?」 白如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影竟是她思念到极点的人,害怕这是她过度想念的幻影,冰冷的小手立刻去探了他的鼻息。 小女人看见他的第一个反应,几乎要让公孙子阳笑出声来,但是一看见她脸上真实的担忧与哀伤,他就心疼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如晴……」 有温度的呼吸让白如晴笑开了原本阴郁的小脸,「子阳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失而复得的快乐让她放下所有的束缚,白如晴欢欣的一把抱住他,栖息在他温暖的胸膛里,说什么再也不肯放开。 「你等我等很久了吗?」公孙子阳轻抚着怀中小人儿的秀发,好轻柔的问着。 这个充满感情的嗓音重新又出现在白如晴的耳边,此时此刻的她好感谢老天爷,让她还有机会听到、还有机会挽回、还有机会不让自己下半生都活在懊恼和后悔的折磨之下。 「不。」白如晴摇头,乘机在他的怀抱里磨蹭兼撒娇,顺便温习一下他熟悉的味道。「你等我等得才久。」 她终于在公孙子阳的诱导之下,用最残忍的方法看清楚现实——没有了他的陪伴,日子有多黑暗的现实。 白如晴的诚实让公孙子阳笑开了。他的小女人总算是弄懂了自己的真心跟感情,不枉费他处心积虑的精采布局。 「你想清楚了吗?」他不放心的再问一次。 因为将来不可能再出现这么好的时机,可以让他重现超级有用的「一石三鸟」之计,所以他不能再冒着风险失去她。 「我想清楚了,我只要你。」白如晴慎重的点着头。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的折磨,让她总算看明白公孙子阳在她心中的分量,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结果却很清楚。 公孙子阳对着白如晴的坚决淡笑着,却在心中默默发誓—— 他绝对不能让白如晴知道,逼迫她认清事实的情节其实是他杜撰出来的谎言,要不然…… 她绝对会让他好看。 一想起这个恐怖的可能性,公孙子阳突然全身发冷,却还是逼迫自己继续笑着。 她看着他宠溺的不变笑容,担心起早就该问起的问题—— 「那……那……你还要娶李小姐吗?」 她仰起头,忧虑的水眸很快的就升起了雾气,仿佛只要答案是肯定的,就有数不清的雨水降临。 「当然不,我有你啊!」一低头,公孙子阳密密实实的吻住了这个让他爱恋了一辈子的小女人。 他捧着她小巧的下巴,尽情的从她的红唇里索取更多只属于他的感情。他的舌尖仔细的爱抚着她的每一个柔软的角落,霸气的要将他的气息绵绵密密的烙印在上头。 然而这缠绵的吻并没有瘫痪白如晴的神志多久,压抑在她胸口满满的问题,还是让她清醒的推开他炙热的唇,勉强跟他保持了一个鼻尖的距离。 「可是老总管为什么要准备那些布置婚礼用的东西?」 她疑惑的看着公孙子阳笑得晶亮的眸子,双手却还是不忘紧紧的缠住他的颈子,让他暖热的体温熨烫着自己。 一说到这个值得大大歌功颂德的事情,公孙子阳得意的拿出珍藏在怀里的一个黄色的丝质卷轴。 「因为这个。」 「这是什么?」白如晴缓缓接过,好奇的打开来。 当她看到里面的字句时,惊讶和感动同时扰乱她的心头…… 「皇后娘娘赐婚的懿旨。」公孙子阳好骄傲的宣布。 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把皇后娘娘逗得心花怒放,才得到的奖赏。 「本宫赐婚……公孙子阳……白如晴……」白如晴喃喃的念着,手指轻轻的抚着黄色缎面上写着两人名字的墨迹,喜悦的泪水却是怎么样也停不下来了。「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了?」 拥紧怀中的卷轴,白如晴笑得像一朵带泪的艳丽牡丹,让公孙子阳禁不住看得热血沸腾了。 「可是我爹……」 欢喜过后,白如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直不同意的父亲。 「你放心,我爹已经让他点头了。现在他们正去请最好的料理师父,准备来办我们的喜筵呢!」公孙子阳说得自信满满,相当得意一切都在他的计画里面完成了。 只是被蒙在鼓里的委屈让白如晴有一些不满。 「为什么大家都瞒着我?」 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心痛,白如晴就替那些眼泪不值。 「没有瞒着,只是没提。因为大家都知道我爱你,没有人认为你不是新娘子。」他倒是振振有辞,一句话就让白如晴脸红了,乖乖闭嘴。 公孙子阳绝对不会承认——为了此刻水到渠成的成功,他花了多少的工夫在算计她。 他要自己在白如晴的心目中,永远是那个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的人。 已经受不了她接二连三的问题,一路风尘仆仆赶回家的公孙子阳,现在只想赶快拆开皇后娘娘亲赐给他的礼物。 他用一个火热的吻锁住白如晴所有的问题,然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胭脂,在白如晴晕红的粉颊前献宝似的打开。 「你看,这是皇后娘娘赏给你的贡品胭脂,现在让我帮你抹上吧!」 「啊?什么……」 趁着白如晴还在意乱情迷的状态下,公孙子阳紧盯着白如晴微醺带醉的双瞳,浪荡而挑情的用舌尖轻舔了一口红艳艳的胭脂后,便顺着她的唇型,缓慢的在她最敏感柔软的地方移动。 「子阳哥哥……你……」 突然炸开的热情让白如晴几乎招架不住,她想要阻止,但是溢出口的呢喃却更诱人放纵。 「从今以后,叫我子阳。」公孙子阳诱哄着,蓄意的让贡品胭脂在唇间散发的异国香气迷乱她所有的感官神经。 白如晴被春情焚烧,只能瘫软在公孙子阳同样热烘烘的怀中,任他处置。 他一边顺着她跳动的筋脉吮吻着她,一边拉开她衣服上的系带,爱抚她一寸寸暴露出来的柔软白嫩,然后再放纵的让自己舌尖上的上好胭脂,染红这些迷人的白皙。 公孙子阳滚烫的舌尖带着迷人的魔力,只要是白如晴身上被它碰触过的地方都是一片粉红,彻底投降。 而被珍惜着的小人儿只能带着醉人的酡红笑颜,缠缠绵绵地与公孙子阳伟岸的身躯亲密的交缠。 他爱抚着她顺从而美丽的身体,坚硬如石的怀抱不容许她闪避或退缩。 热浪侵袭了彼此所剩不多的理智,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即将来临之时,公孙子阳居然停下了侵略的脚步。 「如晴,当我的妻子好吗?」 公孙子阳在这个激情时刻,重复了那一天被拒绝的问题,因为那是他好介意、好介意的事情。 「好。」她红着脸,氤氲着一双剪水秋瞳,吐气如兰,却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他。 白如晴的坚决肯定让公孙子阳笑得眼都眯了,终于,他心爱的小女人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一生一世。 当燥热炙人的欲望彻底席卷了两人为彼此而疯狂交融的躯体时,不识相的敲门声却硬生生不要命的响起。 「少东啊,李小姐来啦,她说要来磕头认错啦!」门外,老总管的大嗓门杀风景的鬼叫着。 门内,公孙子阳高昂的分身正处在白如晴紧热的体内,突来的状况让他们都必须咬住嘴唇,才能不让羞人的呻吟声脱口而出。 他紧拥着她,但是镶嵌在她柔软中蠢蠢欲动的分身,却更狂猛的呼号着解脱的渴盼,这剧烈的疼痛让公孙子阳汗湿了一身。 「子阳……啊……」 一想到老总管就在门外,紧张不已的白如晴很想推开他,但是略略移动之后,那种又热又怪异的感觉让她四肢酥麻,更加放不开公孙子阳。 「少东?」书房里怪异的安静让老总管再次高声大叫。 白如晴方才的举动让公孙子阳简直生不如死,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喉咙里找到沙哑的声音—— 「跟她说,金纺世家在,玉绣庄就不会倒,叫她马上走。还有,到明天为止,任何人都不许来找我。」 话一说完,头晕脑胀的他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马上俯下身搂住白如晴娇美的身子,继续完成他们提早过的洞房花烛夜。 「子阳……啊……你这样……大家不就知道了……」她断断续续的娇喘着,不甚有力的呢喃抗议。 公孙子阳的大掌捧着她想要逃离的粉臀儿,嘴唇噙住她早就被吻得肿胀的殷红,在她的唇间得意的宣布—— 「知道了才好,这样我们才没有违背皇后娘娘的懿旨啊!」 「你贫嘴……啊……啊……」 公孙子阳期待已久的两人世界,此刻春情正浓…… 在金纺世家的书房里,精采好看的,可不只是死板板的书本而已啊! 【全书完】 严冬历险记 长乐 冬天的中国大陆很萧瑟,到处都是裹得像棉被一样的人。当然,即便是天上人间的苏州也不例外。 我凭着敦科书十几年来的导引,来到了苏州。怀着满腔的热情,想要好好的欣赏园林造景,品尝江南美食。可惜会刮伤耳朵的冷风不但吹得呼呼叫,应该是美丽的庭园里,也只剩下枯木在寒风中和我们一起罚站。 当然,最惨的不只这样而已—— 由于夜间的气温过低,我们住的地方主要水管因为水结冰而爆掉。我们没有水就不能洗澡,可是没水洗澡还不够可怜,没水冲马桶才是人间炼狱。第一次,我终于体会到古代人的辛苦…… 水结成了冰,自然就很难洗米、煮饭,很难洗衣服、洗头发,很难洗睑、卸妆……所以古代的女人们是怎样在冰天雪地里打扮得美美的当主妇?这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 我估计即使是传说中的西施,也不太可能一年四季都漂漂亮亮,光是冷飕飕的冬天,就让她没勇气跳下水池洗澡了。(那一座豪华的浴池可是盖在灵严山上,馆娃宫旁,保证结冰的好地方。) 想到美女不美的可能性,我的心里突然平衡起来了!嘻! 这时候,我突然幻想起——如果冬天来临,对谈情说爱的小情侣们是多大的挑战!光是脑袋里要猜那个跟你真情相拥的人身上究竟有几层癣,就快要爆笑出场,更不要说待会儿花前月下的卿卿我我…… 年轻人没克制力,一定会继续笑场的吧!(因为我就会!) 呵呵!这是我个人在面对没水的马桶时无聊的妄想。因为我实在很担心接下来的日子里,还会有多少寒冷的苦难在等着我。待惯亚热带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想像这样的生活。 除了加油,我还是只能说——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