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亦重》 前言 你有没有过过一种情况? 当一件事明明是错误的,但绝大部分的人都说它是对的时候,你是不是开始质疑起自己的立场? 甚至开始跟着那绝大部分的人一样,认为那件事是对的? 如果某天清晨,你一觉醒来,身旁那个深爱你而你也深爱的人,突然告诉你,你只是误闯他房间的陌生人,他的深爱另有其人时,你该怎么办? 又如果连身边所有认识他也认识你的人,也对你说你只是误闯他房间的陌生人,并非他的最爱时,你又该怎么办? 是努力证明自己?还是放弃立场、放弃他,让自己成为大家口中那个误闯的陌生人? 楔子 视心研究大楼六楼会议厅 这是个可容纳三百人座位的多媒体研讨会议厅。 在这个研讨会议厅内,配置了七十二寸萤幕、投影机、录放影机、dvd播放机、实物投影机、麦克风,以及多部电脑。 偌大的场地里,台下坐满了研究员们,而台上的七十二寸萤幕播放的是这次的实验影片。 一名年约六十岁、头发已近全白的老人就坐在台上的七十二寸萤幕旁。他身着白袍,戴了副复古的圆框眼镜,体型略胖,手中还拄着拐杖。 透过厚厚的镜片,老人眼神犀利地扫过台下每一位正专心盯着台上七十二寸萤幕的研究员们。最后,他的眼神落定坐在会场正中央的那名男子身上。 那名男子有着一双幽深的黑眸,鼻梁俊美挺直,两道眉毛浓密飞扬,深邃的五官像是鬼斧神工般。但这样外型优秀的男子,脸上却带着森冷的表情。 当萤幕上出现一名长相清丽的女子身影时,他全身上下的器官似乎都呈现了罢工的状态,仿佛只剩下心脏还在跳动。因为他确确实实感受到来自他心上那阵扎扎实实的痛,一阵强过一阵,疼到他龇牙咧嘴、敛眼攒眉。 画面中的女子站在台北车站大厅内,睁着一双圆圆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着,那表情看来似乎是迷了路,又像是无法决定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一个转身,她欲往地下一楼的楼梯走去,却撞上一个从那端楼梯上来急着走出车站的旅客。 “匡啷!”她手中紧握住的东西就这样掉落地面。那是条红线,上面还系了个玉坠子。 红线上的玉坠子首当其冲地和地面碰撞,那破裂的声音在这人来人往的车站大厅,竟是格外清脆响亮。 女子先是呆愣住,而后着急地蹲下身子。只见她拾起红线和碎成两块的玉坠,无视于身边来往旅客的好奇张望,直接坐在地板上,试图拼好那个玉坠。 碎了……碎了……被打碎了……那可是她的思念,可是她的仅存,可是她的所有啊……要是拼不完整,她要怎么证明她是他的最爱? 她小心翼翼地将两块碎玉拼好,才发现还缺了一小角,真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角,不细看根本不会察觉。但这是跟在她身边近二十年的东西,她不能接受这玉坠有任何损伤,即使是那么小的缺角,她还是要想办法找回。 她挪动身子,趴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细细摸索着地板……她摸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硬物,拾起一看,是小石子。她不放弃又继续在地板上摸索,直到一旁的路人看不过去,出声欲阻止她。 “小姐,那个没办法补啦!碎了就碎了,再买就好哇!”一名中年妇人见她模样狼狈,好心地告知她。 再买就好?这是世上唯一的一个,再珍贵的玉都抵不上,她上哪儿去买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玉坠? 对了对了,就算这玉坠碎了,她还有其他方式可以证明他的最爱是她呀! 她紧握手中的碎玉,急急地站起身,抓着眼前妇人的手臂,声音有些焦急,“阿姨,你昨天有没有看电视新闻?有一则婚礼的报导你有没有看到?就是国内很有名的视心研究室的成立者,也就是国科会特约研究人员向震谭他儿子的婚礼啊!很多政商名流都有参加那场婚宴,电视台也出动好多sng车现场连线,你有看到对不对?”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婚礼?”妇人想了想,“好像是有瞄到一点点……” 她闻言,迷惘的神情总算有了一丝希望,她欣喜地微笑着,更贴近妇人,“那阿姨,你看看我。请你仔细看一看,我是婚礼的新娘对不对?” 妇人上下打量着她……虽然长得很清秀,但是她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啊?不然怎么会有这种言行? 得不到回应,她一脸焦躁,“阿姨,你认出我没?我是那个新娘子啊!” “我不认识你。”妇人的眼神流露着惊吓,似乎真把她当疯子看了。挥开她的手,妇人急忙逃离。 妇人确实是有瞄到那则新闻,但新娘覆着头纱,根本瞧不见长相啊! 见妇人跑离,她失望地垂下双肩,片刻后,她又不放弃地抓住经过她身边的旅客,问着相同的问题:“请问,你有没有看昨天的电视新闻?你认得出我是婚礼的新娘吗……”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她一连抓了十几个旅客,全部给她“你是疯子”的眼神。 即使没人愿意停下来好好回应她,总是惊吓地逃开,但她仍旧在车站大厅内询问着每个经过的旅客。 眼见画面中那名女子的行为,男子眉头深锁,接着,他把右手伸进衬衫衣领内,掏出了挂在他颈上那一条和萤幕中女子一模一样的红线。不同的是,女子手中那红线上的白玉坠是上半圆,而他的白玉坠是下半圆。 男子幽深的眸光落在玉坠上,心口还在翻绞着,他痛啊! 第一章 圣凯萨琳之家 这是个专门收容被遗弃、或是双亲早逝的孩童的育幼院。原本只是个单纯的教会,后来一位荷兰籍修女——童永惠,借了教会一角,创立了它。 院所大部分的基金都来自于各界捐款,于是在经费有限的情况下,这里的院童一旦满了十八岁,有谋生能力时,就必须靠自己的能力打理自己的生活。 一连下了十多天的梅雨,总算在这日的清晨暂时停歇了。 天空蓝得发亮,云朵片片白净,露珠在院前庭园的花花草草上调皮地滚动,在阳光的折射下,还能见到它们闪烁着晶莹的光亮。早晨清新的空气总是让人感觉通体舒畅,就连泥土气味都自然得教人沉醉。 “咿呀!”育幼院的木门被打开来,穿着一袭素色过膝长袍、包覆着头巾的特丽莎修女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经过庭院,来到了锻造大门外。门口早已站了一名年约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她的手中还牵了个抱着洋娃娃的小女孩。 女人和符丽莎修女低语交谈着。特丽莎时而露出慈爱的眼神,时而摸摸小女孩的头。 “好好好,我了解了,就放心把她交给我们吧!”特丽莎修女对女人说。然后,她自女人手中牵过小女孩的手,一起走进锻造大门内。 这个育幼院目前共收养了十九名院童,加上小女孩,正好是二十位。通常用餐时间,餐厅会摆上三张大圆桌,院童分别坐在两张大圆桌,另一张圆桌则为院内所有修女、保育员等相关工作人员所使用。 今日的餐桌上,摆的是中式早餐,厨房妈妈早已将稀饭一碗一碗盛好,放在餐桌上待凉。每个孩童的餐盘也依照分量分好配菜。一阵祷告声后,孩童们开始唏哩呼噜喝起稀饭。 特丽莎修女牵着小女孩走进餐厅,然后在童永惠修女前停了下来。只见特丽莎修女弯着身,在永惠修女耳旁说了几句话,然后永惠修女站起身,牵着小女孩走到大家眼前。 “来,现在停下手中的动作,听永惠妈妈这边。”这里的院童因为没有父母,所以他们把院里所有的修女和保育员都当自己的妈妈。也因此他们习惯在每位修女或是保育员的名字后面加上“妈妈”两字。 这里的孩子被教育得很好,话才一说完,原本唏哩呼噜的吞稀饭声,和夹菜所发出的碗盘碰撞声瞬间停顿。院童们睁着好奇的双眼,乖乖地看着前方的永惠妈妈,还有她牵着的小女孩。 “这是我们院里的新朋友,从今天开始,她要加入你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以后她就是我们这个家庭的成员之一,大家都要好好照顾她,好不好?”永惠修女说。 “好——”院童们整齐的回应。 点点头,永惠修女满意这个答复。接着,她弯下身,和小女孩形成一般高的情况。 “来,你告诉永惠妈妈,你叫什么名字?”永惠修女开口问。 小女孩只是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怯怯地回望。她的右手食指还不停地卷着手中洋娃娃的头发。 “你记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永惠修女再度开口。她知道这样的孩子心里会不安和恐惧,所以耐性和亲和力是循循诱导的最佳方式。 不说话,小女孩继续用右手食指扭卷着怀中洋娃娃的头发。 “不记得吗?那……永惠妈妈帮你想一个好听的名字……”来到这里的院童若是忘了自己的名字,或是一出生就被丢弃,根本还来不及拥有名字的,她就会为他们命名。至于姓氏,则是统一和她一样——姓童。 “深深,我叫季深深。季节的季,水很深的深。”记得,她当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你叫季深深啊……深深……深涿……”永惠修女拍揉小女孩的头。“你有个很好听的名字。”然后,永惠修女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念道:“主的恩德远比海深,不管往后你有什么样的人生、是个怎样的人,弛都会待你如同儿女般,护佑你平安长大。也盼你长大后,能用你深深的爱去关怀所有人……” 小女孩看看永惠修女,又看看手中的洋娃娃。她继续用手指卷绕洋娃娃的头发,不答话。也许是对永惠修女的话没意见,也或许是怕生。 再摸摸她的头,永惠修女站起身,她梭巡一圈坐在餐厅内的所有孩童,然后眼神落定在左边数来的第一张餐桌、坐在正中间位子的那个小男孩身上。 “昊昊,这里就属你最年长,我把深深交给你,往后你要好好爱护她,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懂吗?”永惠修女对着那位名叫昊昊的男孩说。接着,她又朝他招招手。“来,深深还小,你来带她到你身旁的座位坐下。” 昊昊是这个育幼院的院童中,唯一一个一出生就被遗弃的孩子。出生两天的他被丢在育幼院大门口,是永惠修女发现了他,也收留他。 当时的他身上除了脖子上戴了一条红绳随意绕成的项炼以外,什么都没。 永惠修女发现红绳上系了个圆形的白玉坠子,翻到后方,上面刻着两个字——殷昊。 她猜测,那应该是他的名字。也许父母亲养不起,只能藉由丢在育幼院的方式让他存活下来,却又割舍不下亲情,所以才留了项炼给他,将来可以以物认人。也因为那条项炼的关系,永惠修女并未为他另取名字。 昊昊从小就懂事、乖巧,甚至有着超越他那个年龄该有的思考。他喜欢阅读、喜欢画画、喜欢唱歌……他喜欢的事物多半是静态,和一般喜欢弹珠、喜欢玩具枪、喜欢机器人的小男生不太一样。 永惠修女总说他过分冷静,像个小大人.却也因为这样的原因,让他成了这个育幼院最能让大家放心的一个孩子,也因此,大人们习惯把事情交代给他。 握住深深的手,昊昊带领她往餐桌方向前进。 掌心里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圆圆的、肥肥的,像棉花糖。相较于自己大大的、厚厚的、有些粗粗的手,他喜欢她的。将棉花糖包覆在手心里,很舒服。 为她添碗稀饭,再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些小菜放进饭碗里。一小块豆腐乳、几片脆瓜、一片菜脯蛋、一匙鱼松、一匙上豆面筋……嗯,营养满满,这样她的小小手就能继续肥肥圆圆软软。 将饭碗推到她面前,他问:“可以自己吃吗?” 昊昊说话向来这样,简单明了,只说重点,不拖泥带水。十一岁的小男孩,却显得老气横秋。 食指卷绕洋娃娃的头发,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啊转的,一会儿看看昊昊,一会儿又看看那碗被小菜堆得像山一样高的稀饭。 她当然可以自己吃啊,她可是很厉害的喔!可是……她不喜欢吃脆瓜那种硬硬的东西。 昊昊见她不开口,以为她年纪小,还没能学会自己动手吃饭。端起她面前那碗被他塞得整碗都是小菜的稀饭,拿了根汤匙,他舀起半汤匙滑滑的米粒配上一片脆瓜,送到她嘴边。 “啊——”昊昊的嘴巴张得圆圆大大。 而这方,真正该开口吃饭的人却紧闭着嘴。 “啊——”不放弃,他再试一次。 嘴唇还是紧闭,并咬着牙。 “啊——”这次,他的嘴巴张得更大更圆。 死命咬牙、死命闭着嘴,外加皱着两道细小的眉。她讨厌吃硬硬的脆瓜啦! “啊——唉……”叹了一口气,昊昊无力地放下汤碗。侧过脸,他摸摸她白白嫩嫩又软软的脸颊。“你不想吃吗?” 手指卷卷洋娃娃的头发,她只是看他一眼,不做回应。 “不吃饭会长不大喔,长不大身体就没有抵抗力,这样很容易生病的。如果生了病,要去医院打针,会很可怜、很可怜、很可怜喔!”他把不吃饭的下场说得凄惨无比,就为了诱哄她乖乖吃饭。 “我没说我不吃呀!”手指依旧卷绕洋娃娃的头发,构不着地的白胖双腿挂在椅上摇啊摇的,她一脸优闲。 “啊?”那她干嘛不张口啊? “我不喜欢吃硬硬的东西。”指指脆瓜,小胖脸堆起嫌恶。 锵!原来如此,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啊”了老半天,她却一点也不捧场的原因了。 他端起那碗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饭碗,挑出脆瓜。“这样可以了吗?” “嗯,可以!”点点头,她笑咪咪。 手握住汤匙,把第一口稀饭送进嘴里。接着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十分钟不到,那碗堆得像小山高的稀饭已经见底。十分钟吃完一碗稀饭对大人来说不希罕,但对小小孩来说,她算得上是神速了。 “哇!深深,你好厉害耶,一下子就把稀饭吃光光了。”同桌的六岁女孩林怡君带着羡慕的眼神。为什么羡慕?因为她的稀饭已经吃了二十多分钟,却还有半碗。好可怜! “嘿……”被称赞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她可得意呢! “你几岁了?”林怡君勉强又吞了一口稀饭。 “我今年已经“是睡”了喔!”伸出四根白胖手指,还用上“已经”,好像“是睡”是一件多么伟大、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是四岁!”一旁的昊昊出声纠正她的发音。 “还不是都一样!”眼神瞟了瞟那出声纠正她的多嘴老男生,眯起眼儿哼哼两声后,决定不理他,完全忘了刚刚是谁挑去她碗里的脆瓜。 她转头问林怡君:“那你几睡?” “我六岁!” “你六睡,我是睡,那你比我大。”她还是坚持她是“是睡”,而不是老男生说的“四岁”。 “所以我说你很厉害呀,一下子就把稀饭吃完了。”刚刚那口稀饭还在嘴里,林怡君含糊不清地说着. “嘿嘿……”又是一阵得意的笑容。 一旁的昊昊低头默默吃稀饭,但不忘把她们的对话听进耳里。 吃饭速度快慢和年纪大小,真的有直接的关联性吗?通常小孩吃饭是真的很龟毛没错,但她也没必要得意成那副模样吧? 再看一眼她得意到几乎忘了自己是谁的小胖脸,一笑,他觉得小孩真的很天真、很可爱。一个是羡慕人家吃饭吃得快,另一个则是得意自己吃饭速度比别人快。 小孩?对,没错,在他眼里,不论是恰君还是深深,都只是小孩。但他显然忘了自己也不过才十一岁,又没比人家大多少! 坐在另一桌的永惠修女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注意着这张餐桌的情况。 看着殷昊同深深说了一大堆话,再看他为她添稀饭,然后又见怡君和深深已打成一片……她知道深深已可以接受这里的环境,还有这里的院童。 勾起笑容,她就知道殷昊是个值得信任的孩子。往后深深跟着他,应该很快就能适应院里的生活。 她双手举放在胸前,轻声念着祷文:“主啊,我们祖先的上帝,感谢祢的怜悯,愿祢荣耀的圣名,永远受人尊重与敬仰……” 夜里,这一场雨下得又粗又快又急,还不时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打醒了睡梦中的深深。 她最害怕打雷,所以在这个夜深大家都好眠的育幼院里,只有她被这场雷雨惊醒。但即使害怕,却也没见她哭,没见她吵闹。 静静地坐起身,食指卷绕洋娃娃的发,好像这样能稍稍安定她的心情。然后两条小胖腿跨出小床,肥脚掌在地板上磨呀蹭呀。几十秒后,终于让她蹭到了她的拖鞋。 套上拖鞋,抱紧洋娃娃,她在黑暗中找到了房门口。脚跟用力往上一抬,她勾着了门把,轻轻向右一转,走道上昏黄的灯光随即窜进房里。 偷偷摸摸踏出房门,脚跟再度往上用力一抬,勾着门把的右手轻轻向左转,然后整个房间随着她离开的身影,又回复到原来的黑暗。 这条走道上共有六间寝室,左右两旁分别有三间,每间寝室里有两张上下铺的木床,所以一个寝室里可以睡四个院童。 她站在走道上,看了一眼每间寝室的房门。老男生会睡在哪一间呢? “轰隆!”屋外又响起雷声,她想也不多想地凭着直觉,抬起脚就往左边最后一个房间跑去。 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又关上门后,她咧嘴一笑,脸上净是得意。 瞧!眼前那张床上的那坨身影,不就是老男生咩!虽然黑暗中她看不清床上那人的长相,不过她就是知道床上的物体是老男生,因为这个房里有他的味道。 他的味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嗯……就是老男生才有的味道呀! 抱着洋娃娃,她弯着身子,鬼鬼祟祟地朝床上那坨物体前进,还不时停下脚步注意那物体有没有醒来。终于在历经一番辛苦,只差没有膝盖着地、匐匍前进之后,她顺利盗床成功。 轻轻掀开盖住那物体的薄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上床尾,然后躲进薄被里。接着,再以毛毛虫的蠕动方式慢慢往上蠕,蠕呀蠕呀蠕,她从床尾蠕到床头。 翻过身,找着了最舒服的位置,她准备再度入睡。 “啊——”打了个呵欠,好累好累耶!经过刚刚那一番千山万水、千辛万苦的“折腾”后,她真的好累耶! 阖上打完呵欠的嘴巴,抱紧洋娃娃,上眼皮沉重地直往下眼皮压去。就在上眼皮即将接触到下眼皮时,她发现眼前距离她不到两公分处,有两粒圆圆的“灯光”。 上眼皮猛然弹回原位,她先是错愕地睁大双眼,但随即又换上一脸谄媚的表情,“嘿……你好啊!” 你……你好?殷昊啼笑皆非。 其实早在她一转动他的门把时,他就醒了。他一向浅眠,即使是同房其他床上的院童翻个身,他都会被扰醒。加上考虑到他的年纪已近青春期,多多少少会有尴尬的情绪反应,所以也不大方便再和他人同房,于是特丽莎修女安排他一个人睡一间寝室。 当他一发现他的房门被打开时,他就知道是她。很奇妙的是,他没翻身过去看清来人,也没听见她的声音,可他却能确定闯进他房里的就是她——那个很容意就得意,喜爱用食指卷绕洋娃娃头发的“是睡”小娃。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见老男生只是用着一双晶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却不回她话,她只好继续往下说。 “这么晚了,你不也还没睡?”殷昊看看眼前的小娃,他实在怀疑她真的只有“是睡”? “啊!”顿了顿,她的脑袋开始寻找一套好说辞。然后,她伸出右手拍拍他的左肩。“那是因为我听到雷声,担心你会害怕,所以特地跑来陪你睡。没办法呀,谁教我早上那碗稀饭是你装的,我不能对你见死不救。”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是你害怕雷声,所以睡不着吧?还真是名副其实的“恶人无胆”! “喔,那我应该要谢谢你啰?”殷昊憋笑着。 “嘿,不要客气啦。那我现在开始陪你睡觉吧!”又打了个呵欠,挪挪身子,她在他怀里找到温暖,然后右手横过他的身子,右脚也直接横在他的腰上,一点都不像是女生睡觉的姿势。 虽然是夏季,但下了雨的夜晚还是带着凉意.殷昊拉开薄被,将被子重新覆在自己和怀中“是睡小娃”的身上。 打了个呵欠,他也是困意连连。正当阖上双眼,打算好好睡觉时,怀中的“是睡小娃”突然不安分起来。她把头探出来一点,再用脚把被子往下踢一点,接着,她用很正经的表情看着他,然后…… “喂,你说,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叫作‘盖棉被纯聊天’啊?”拨拨散在脸颊的乱发,她一脸认真。 “盖棉被纯聊天”这句话的震撼力,让殷昊的表情像是看到鬼一样,他的嘴巴张得好大好大,只差没把下巴也震到地上滚。 “你说啦!”深深皱着两道眉,这可是很严肃的问题耶! “这个问题嘛……”天啊,谁来救救他呀?这小娃真的只有四岁?“算……算是……”他困难地回答。 “嘻,那我们干脆就聊天聊个够吧!”外面雷声一直响,她实在不敢睡,虽然有老男生和她一起睡,可是雷声还是很可怕。 “聊天?”现在都几点了,她要聊天?而且还要聊个够?“你想聊什么?”聊就聊吧,反正床上突然多了个“陪睡”的客人,他大概也很难再有好的睡眠品质。 “嗯……”她想了想,很努力地想。“我看……你说故事给我听好了。”她想起以往她要是睡不着时,妈妈都会说故事给她听。 “说故事啊……”原来她睡觉时要听床边故事?所以尚未进来育幼院之前的她,应该是个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里疼的小公主吧?!“好吧,我就来说个故事。” 虽然现在的他很困,虽然他对于她偶尔从天外飞来、让人难以招架的言论颇感无言,但他就是没办法拒绝她。 “嗯……来说‘放羊的小孩’好了。从前从前,有一个放羊的小孩,他很喜欢说谎。有一天,他在山上放羊的时候,突然觉得很无聊,就朝着山下喊:‘狼来了!狼来了!’然后,山下的大人们……”说着说着,他呵欠不断,声音愈来愈小。 而躺在他怀里的四岁小娃,也早已经睡得沉沉稳稳。 在这个夜晚之后,食髓知味的她竟然在每个夜晚趁着大家都睡着时,又抱着洋娃娃偷偷摸摸跑到他房里和他“盖棉被纯聊天”,吵着要他说故事给她听,她才肯乖乖睡觉。 第二晚,他为她说了个“三只小猪与大野狼”的故事;第三晚,他说了个“七只小羊与大野狼”的故事;第四晚,他说的是“小红帽与大野狼”的故事,不过这个故事未说完,她却开始埋怨,“哎哟,怎么听来听去都是大野狼啊?它为什么要轧这么多部呢?很缺钱吗?” 殷昊无言又无力,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野狼在童话故事书里的出现次数会这么频繁。更让他无奈的是,后来不管他说什么故事,她不是嫌他净说些老掉牙、没创意的故事,就是破坏整个故事的美感。 她说睡美人一定有口臭,所以才会在经过一百年以后,好不容易有王子愿意吻醒她,而这个王子会吻睡美人,其实是因为王子的口臭比睡美人更可怕。 她说灰姑娘有香港脚,所以她穿过的玻璃鞋没人敢穿,王子才会顺利找到她,然后和她结婚。 她说天鹅小姐和鸭子先生一定有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奸……喔,坚定的感情,所以后来才会生出丑小鸭。 她说、她说、她说…… 就这样,每个深夜他总是被她吵醒,接着,他带着浓浓的困意为她说床边故事,然后她开始天马行空地把美好的童话变成可怕的童话,直到两人沉沉睡去为止。 一个个夜晚,一个个故事,建立起一个四岁小娃与十一岁老男生“盖棉被纯聊天”的深厚情谊。 第二章 四年后 十五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青春期的变化将殷昊的身高拉到一百七十五公分。硕长的身子、俊秀的长相,加上优异的成绩,让他成为校园中的风云人物。 每次的期中考,他总是全年级第一,作文、演讲……等等的比赛就像是特别为他量身订作的,只有他有办法坐上第一名的位子.他的风采让全校老师赞许,让女同学们爱慕。 上完了学校的假日加强班课程,他拎着背包,踏进圣凯萨琳之家。头上的太阳毒辣辣,在他的额上、背上晒出薄薄汗水,却无损他干净秀气的外表,反倒为他增添了些许成熟味,有大男孩的模样了。 他经过锻造大门,踩过前方庭园,经过教会,绕着育院幼旁的小径,走到后方的菜园。 这菜园原是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后来在厨房妈妈的构思下,决定把它整理成菜园。 这菜园里架了丝瓜藤。丝瓜藤下种了一些小白菜、青江菜、地瓜、辣椒、番茄、葱、九层塔……等等。 这里的院童每天都得来帮忙浇水、拔拔杂草。天气要是热了,他们也喜欢搬张凳子,坐在丝瓜藤下吹吹风、消消暑气。 长手长脚的他略弯下身子,走进丝瓜藤架下。 哈,远远地,他就瞧见他想见的那个小人儿蹲在那端忙碌着。 四年了,四年的时间把他的心紧紧地系在她身上。纵然她现在也不过才八岁,却足以左右他的情绪。她笑,他跟着快乐;她哭,他亦不好受。 四年来,每个夜晚她总是趁着大家熟睡时,偷偷摸进他房里,偷偷爬上他的床,偷偷与他共眠。一开始他只觉得她可爱,抱着香香软软的她睡觉似乎还不赖,后来他渐渐习惯拥她而眠,却也慢慢发现他苦了自己。 男生嘛,生理构造毕竟不同于女生,加上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对异性难免存有好奇心。有时盯着她白嫩可爱的苹果脸,会有一种想把她揉进自己骨子里的念头。 不过,也仅是偶尔想想而已,他不是变态,当然不会对一个八岁的孩子动手。再说,他面对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更不可能做出伤害她的事。 于是,他时常在她睡沉后,偷偷翻身下床去睡地板,隔日清晨她尚未清醒时,再起来将她抱回她的寝室,以免被修女们或是其他院童发现他俩同睡一床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很宠她,宠得有些过火,不过无妨,他就是喜欢宠她的感觉。十五岁谈喜欢似乎早了点,对象还是个八岁的孩子,这种事讲出去十成十会被大家论定他是变态。但他就是喜欢她,喜欢到早已决定要等待她长大。 “深深!”走到她身后,他看着她那双沾满泥土的胖手。 弯身拨土的胖身子闻声,一个转首,抬睑仰望他,“老头子,你回来啦!”她笑得双眼弯弯,直盯背光的他。 老头子愈来愈好看喔,像现在他的身后有着一圈光,看起来像王子呢! “是呀,我下课回来了。”他也笑得双眼弯弯。这深深喔。真是被他宠坏了,从一开始的老男生,到后来她干脆喊他老头子,怎么样也不肯喊一声他的名。 “你又在种什么了?”殷昊蹲下身来,与她同个高度。 “木瓜。” “木瓜?”木瓜种在丝瓜藤下……好像怪怪的,将来要真长成木瓜树,不就和丝瓜藤打架? “对啊,午饭的水果是木瓜啊,我觉得好好吃,就去厨房垃圾桶里把木瓜籽找出来种,这样以后就有免费的木瓜可以吃。”小肥手压压土后,拿起一旁的洒水器,在埋着木瓜籽的那片土壤上淋水。 殷昊瞧她一脸认真,低声笑了笑。这个深深啊,实在笨得可爱,老以为只要把食物的壳啊、籽啊埋进土里,就会长出那种食物来。 像有一回,她吃了虾子后,竟然把所有的虾壳全数收集起来,拿到这里埋。问她为什么要埋虾壳?她说把虾壳种进土里,以后就会长出虾子。当下,笑坏了他。 后来,为了不让被她埋在土里的虾壳腐烂发臭,他偷偷趁她没注意时,把所有的虾壳翻出来丢掉。此后,他就时常为她善后这类的事情。她埋,他翻出来。 “笑什么笑?”圆目一瞪,很不满。“等木瓜长出来,你就不要吃。” “好好好,我不笑。”止住笑意,揉揉她的头。然后站起身,也一道把她拉起。他拍拍她发上、衣上不小心沾染的泥土,“走吧,太阳大,别晒太久,免得中暑。” 不介意她双手的土,他牵着她,慢慢在丝瓜藤下走着。 “深深……”殷昊又唤她的名。他喜欢她的名,有事没事就爱喊着。 “老头子……”嘿嘿,要喊大家一起喊。 “有没有想过长大后离开这里时,要怎么办?”他后来听永惠妈妈说她的双亲死于一场车祸意外,社会局的社工才会把成为孤儿的她送来这里。 “啊?”她抬起疑惑的小脸。 “你听不懂啊?没关系。”八岁的孩子大概不会想这么远吧?“我换个方式问好了。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啊,深深喜欢老头子喔,很喜欢、很喜欢,天下无敌的喜欢。”她答得毫不迟疑。 “那你长大后,当我的新娘子好不好?我会买一片很大的空地给你,你想种什么都可以喔!”天下无敌?她的答案让他暗自窃喜。所谓“打铁要趁热”,他开始诱哄她。 “真的吗?我想种什么都可以吗?”小脸发亮。 “真的,我不骗你.” “好哇好哇,长大以后,我要当你的新娘子。” “那我们打勾勾啰!”哈哈,拐到了,他乐得嘴唇都快咧到后脑去啦! “嗯嗯嗯,打勾勾。”伸出胖指头,和他的修长手指勾了勾,外加拇指互印。“深深是老头子的新娘子喔!” “对对对,深深是老头子的新娘子。”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半圆状的玉坠,坠子上绑了条红棉绳。他转过她的身子,略弯身,将红棉绳套进她脖子。 “这是什么?”拉起脖子上的红线,小脸写满困惑。 “给你的信物,戴上它,你就只能是我的新娘子。”那玉坠自小就戴在他身上,前阵子不小心摔了它,很巧地,它碎成两块,正好一人留一半。刻有“殷”字的上半圆给她,刻有“昊”字的下半圆他留着。“你要记得,你是殷昊的新娘子喔!” “嗯!”她用力点点头,“深深记得了!” “你不喊我的名没关系,但一定要记住殷昊,不要光记着老头子。”他叮嘱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他常有一种即将与她分离的错觉,所以他必须先和她约定好,也必须让她记得他的名。万一真有一天不小心分开了,至少她身上有他的信物,至少她记得他的名,这样她便不至于忘了他。 不是对她没信心,而是她实在还太小啊,他真的没把握她的记忆不会随着时间的洪流慢慢淡去。当然,他现在的行为只是预防而已,因为他深信,他们不会有分离的一天。 视心研究大楼 季深深拿起手中抄写着地址的订单,再看了看大楼外的门牌号码。 没错!就是这里没错! 揉揉订单,塞进牛仔裤口袋,一个旋身,她走到停在大楼门口外的机车。双手戴起工作手套,她自机车上搬下了一个开着兰花的盆栽,走到大楼里的电梯前。 哈,真幸运,电梯刚好自楼上下来。 当门一往两侧推开时,她双脚随即踏进,然后腾出一只手,按了一旁上头有着数字的按键。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兰花盆,双眼盯着一路往上的鹅黄色灯光。 虽然自小在育幼院时就喜欢花花草草,但考量到现实生活问题,所以她选择念外文系。大学毕业后,她靠着大学时期兼家教和在语言补习班教课赚来的钱,开了一家小花店。 她在花店后方整理出一个小房间,平日就住在花店后面,偶尔休假时,再回育幼院去帮帮忙。 虽然以前那些修女妈妈们有的已不在人世.有的回自己的国家,现在的修女都不是她熟悉的,但她毕竟是育幼院养大的孩子,所以回去走走看看也是应该。 这样的生活还不赖,虽然花店生意没有想象中好,但她只有一个人,没什么多余负担,所以靠花店养活自己倒也没什么困难。只不过,她偶尔会在一个人的夜里想起另一个人,那个说好要娶她当他新娘子的人。 老头子啊老头子,你在哪里? 她八岁那年,收了他的信物,可就在那三天后,他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却再也没回过育幼院。 大家忙着找他,问学校,校方确定他有参加典礼,还代表毕业生致词。问他同学,他们说典礼一结束,当大家要去聚餐庆祝时,他就嚷着要回育幼院,不参加聚餐了。 在那一个多星期后,育幼院才有他的消息。 永惠妈妈说他在参加完毕业典礼回育幼院的途中发生车祸,肇事者将他送医后得知他是孤儿,见他也乖巧,于是决定领养他。 自他被领养后,这些年来,她没再见过他,他也不曾回来找她。 刚开始是很想念他的,尤其一到夜里,没了他的体温和他那说了百遍她却听不腻的童话故事,她很难入睡。不过时间一久,慢慢也就习惯没了他的生活。只是偶尔仍会想起,想他在何处?想他好不好?想他怎么不回来看看她? “当”地一声,电梯门开了,她瞄了一旁显示楼层的鹅黄色灯光,那灯光停在数字“7”的按键上。一怔!唔,今天怎么突然想到老头子?她不是很久没想起他了? 摇摇头,摇清楚脑袋。那个没心没肺没肝没胃没胆没肠没脑的老头子,根本就忘了她,她干嘛要记着他呀?害她差点张牙恨咬眼前晃动的兰花! 哎呀!不能咬、不能咬,要咬坏了等等恐怕收不到钱。 她双臂略一使力,抱稳手中那可以为她赚来钞票的兰花盆栽,脚步稳稳地踏出电梯。依着方才看过的那张便条纸上的资料,她走到长廊尽头的一扇门前,放下盆栽,伸手轻敲两下。 “请进。”门后的声音来自于男人,听起来年纪应该不老。 转动门把,抱起兰花盆,她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有个男人在她眼前那张办公桌埋首看着资料,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感觉应该只大上她几岁,还算年轻啦! “你好,我是花店小妹,来送兰花盆栽的。”她觑了眼仍低首的男人。 “摆在那张桌上就好。”男人手中拿着一本资料夹,头也没抬,只举着手示意她将盆栽放在沙发旁的小圆玻璃桌上。 深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再回首看他一眼。 那资料夹里大概是美女清凉照吧?也露了三点吧?否则他怎会看资料看得这么入神,连头也不抬? 就她印象中,能看书、看资料看得如此认真的人,她也就只认识老头子那一个啊! 咦?!她干嘛又想起那个没心没肺没肝没胃没胆没肠没脑的人呀!恨恨地咬咬牙,她抱着兰花盆栽走到那张小圆桌,将之摆上。 身后那仍坐在办公皮椅上的男人微抬视线,凝睇她的背影。半晌,又低垂视线,盯着手中那份资料。 季深深,二十五岁,a大学应用外文系毕业。 四岁时,双亲逝于一场车祸意外,之后被圣凯萨琳之家收容, 并在此育幼院结识长她七岁的殷昊老头子。两人情投意合,盖棉被 纯聊天多年后,她八岁时,与当时十五岁的殷吴老头子互许终生。 高中时,开始有异性对她发出哔哔哔动感思春光波,她便以她 早皈依佛门,目前带发修行,不适合红尘情爱为由,误打误撞彻底 挡住动感思春光波的光害,再也无人对她心存不轨。 目前开了一家小花店,并任职该花店气质店长,还身兼活泼店 员小妹、优雅接电话小妹、好体力送花小妹……等数职。 男人的黑眸在看完整篇资料时,闪过一丝趣意。 在圣凯萨琳之家成长的孩子跑去皈依佛门,还带发修行?这……不通啊! 手中这份季深深的资料是林凡给他的,一个他身边最信任的好友。 据林凡说,为了得到她的个人资料,他可是连续光顾她的花店足足一个月之久。先是以扫墓为由,每天花点钱买束菊花和她培养感情,最后才告诉她他是杂志社记者,正在酝酿一篇各行业成功人士的特别介绍,需要她的个人简介以便他报导。 于是,季深深就这么交出一篇个人资料给林凡,还不忘天真地要求林凡若是杂志出版时,一定要通知她。 唉!林凡啊林凡,用这种恶劣方式骗取女生的个人资料,好像不道德了点? 不道德?他念头一转,比起林凡,他接下来要对季深深这个女生所做的事……似乎更恶质百倍。 她自己写的个人简介透露出她该是个有趣的人,而八岁便与长她七岁的男孩互订终身……这会不会荒唐了点?应该只是办家家酒而已吧? 她二十五岁,那么长她七岁的男孩,现在也已是三十二岁的成熟男人了……咦?!跟他同龄? 他挑挑眉,视线略往上移,定在她的照片上。 这照片不知道是多久以前拍的,看来泛黄老旧。她扎着两串长辫,对着镜头傻笑,圆圆的双颊透着浅浅的小梨窝,很可爱。 那圆圆脸……他又瞄一眼那还在忙着摆放兰花盆栽的背影。这么纤瘦的背影,和照片中的圆圆脸真是同一人? 他不明白父亲为何会挑上她来当实验对象?也不懂为什么非要他来主导这场实验?不过身为这研究室的一员,又是研究室负责人的儿子,他岂能随性?自然是父亲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先生,这兰花摆这样可以吗?”放好盆栽,深深转过身子盯着还是低首的他。 “我看看……”阖上资料夹,退出椅子。长腿一跨,几个大步后,他人已在她眼前。 自他抬脸开始,深深只剩下看着他向她走来的能力。他他他……他会不会长得太像老头子了?等等,还是看一下订单上的资料好了。 伸手进牛仔裤口袋翻翻翻,翻出揉烂的订单,摊开细看—— 玎购人: 送货时间:九十五年四月二日 送货地址:台北市视心研究大楼七楼办公室(电梯达七楼后, 长廊尽头那一间)。 品种:蝴蝶兰 数量:一盆 哎呀,订购人竟然是空白?! 不是她的错啊,虽然花店所有事都是她一人包办,订单当然也是她亲笔写下的,但只要有送货地址,有人能收货付她款就好,她才不管是哪只阿猫阿狗订的花咧! 不过……如果有订购人资料的话,可能会更完美吧?万一花送到了,人家不收,那她要找谁收钱啊?所以以后一定要记得问订购者的姓名和电话……她暗自忖度着。 “嗯,放这样就可以了。”男人看一眼兰花后,将视线锁在她脸上。“这花怎么照顾?” “啊?”不是她在讲,他真的好像老头子啊!哎呀,可恶!她今天怎么老是想起那个没心没肺没肝没胃没胆没肠没脑的人? 细细端视眼前这男人的脸……老头子好像没他高,也好像没他成熟……她就说嘛,今天干嘛老是想起老头子,还把这男人看成老头子? 唔唔唔,八成是没睡鲍。这是她的想法,但她没想到时间可以拉长一个人的身高,而岁月可以在一个人的脸上留下痕迹。 男人噙着一丝笑意,这女孩还真是……可爱,不做作的可爱,和照片中一样可爱,不过眼前的她看来清瘦许多,也比照片少些稚气。 由下巴往上,他双眼慢慢扫过她整张脸。那唇现在张成圆状,不怎么诱人;鼻子小巧直挺,还算漂亮;双颊有着淡淡的红晕,很青春的气息:双眼圆圆大大,不似琼瑶小说笔下女主角那种水汪汪,反倒是多了一丝慧黠顽皮.像是…… 蓦地,心脏一阵紧缩,像是挨拳似地痛了一下。怎么……怎么会这样?他方才看着她的眼,想起……想起什么?他好像想到什么,心却痛了一下,乱了他的思考。他……到底想到什么? “咦?”她发现他带笑的脸突然皱了皱。 “我是问……这兰花怎么照顾?”真的见鬼!他敢说在今天之前他真的不认识她,但为什么她那双眼睛却给他一股熟悉感? “这简单!蝴蝶兰耐旱也耐阴,一星期浇一次水就可以,而且适合摆在不太有日照的室内。” “这么容易啊……那我应该可以把它照顾得很好才是。” “可以的、可以的!”她一面说,一面从口袋里拿出原子笔,再把皱皱的订单和原子笔一起递给他。“先生,不好意思,要请你先付款,然后在这上面签名。” “多少钱?”接过皱皱的订单,那上面的字……还真丑,真不像女孩子的字迹。 “一百八十元。”拉开嘴,露出甜甜的笑容。 “这么便宜?” “对对对,就这么便宜,薄利多销、薄利多销!嘿嘿!”又一次咧嘴,堆起商人式的谄媚笑容。“往后先生若还有需要花,再请多多关照。” “会的,从今以后,我们会有很多互相关照的机会。”他语气平淡,转身走到办公桌前,略弯身,在皱皱的订单上签了……他很不熟的名字。 欸,差一点他就签错名字! 旋身,他从皮夹里拿出两张百元钞票,和签上名的订单一同递给她。“二十元就不用找了。” “谢谢!那我走了!”接过钞票和订单,转身往大门方向走去,但心里仍是为他上一句话困惑着。 从今以后,我们会有很多互相关照的机会……他意思是往后会常常向她订花吗?狐疑地瞄向手中那张签有他名字的订单,在见到那鬼画符以外的字迹时,双眼登时瞠大。 殷殷殷……殷昊?这名字就算打死她,她也忘不掉。虽然老爱喊那人老头子,可她从没忘过他有个好听的名字——殷昊。 是同名同姓吧?还是她看错了?把订单高举……那个字是“旻”,是“旻”,是“旻”! “对,一定是我看错了,是殷旻不是殷昊啦!”她催眠着自己。 “你没看错,是殷‘昊’”身后的男人出声,还加重“昊”字的语气。 闻言,她僵住。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侧首偷偷觑他一眼,却被逮个正着。她发现他的视线定在她脸上,索性干脆地转身面对他,和他你看我,我看你。 “你喊那么大声,我不可能没听见。”像是读到她眼中的疑惑,他又主动回答。 “咦?有很大声吗?”她偏头回想方才自己是否真的喊得很大声,然后又说:“那你和我一个朋友同姓同名。” 同姓同名?亏她想得出来。“深深……”男人眸光复杂地睇着她,“你记得我的名,为什么记不得我的人?” “你……”深深瞠大双眸,“你怎么知道我的名?” “我叫殷昊,我不仅记得你的名,还记得你的人,你难道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吗?”男人轻抚她的颊,温煦地笑笑。 深深恶狠狠地瞪着他。难怪,难怪刚才一见到他的脸,她就想起老头子,原来真的是他!那他刚刚干嘛不说啊?故弄玄虚! 可恶!可恶!可恶!多年来没有他的消息,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相遇,就算遇上了也可以平静面对,没想到现在心里却如浪涌,一阵又一阵。 原来,不是他不在她心上,而是她刻意不去想啊!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不想知道。对不起,花已送到,我得回去了。”她闷闷地开口,不甘愿心里有他。 “深深!”伸手一拉,他把她拉到胸前,这才发现她长得不大只。“你一点都不想念我吗?” “不、想!”瞪他。 “可是……我很想你。” 瞪瞪瞪,她又瞪他。想她?那他为什么不曾回育幼院看看她? “我一回台湾,就急着到育幼院找你。修女们告诉我你开了家花店,我才想到用订花的方式和你碰面.” 瞪瞪瞪。还是瞪他,一双美目快瞪出火光啦! 他凭什么要她长大后嫁他,却又在那之后消失多年?他又凭什么在消失后,现在又冒出来说他很想她? “深深,这些年来你好吗?”男人察觉她的目光凶狠……怕是一头难驯服的小母老虎。 瞪瞪瞪,她拚命瞪。须臾,她旋过身子,往大门方向走去。“少了你,我依旧很好。”离去前,她丢下这句。 男人闻言,眯起眼,先是看一眼她离开的背影,然后低笑出声。 “笑什么?”见深深离开,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从办公室旁的另一扇门走出。 “没什么,觉得这女孩挺有趣的。” “是吗?之前和她磨了一个月,我怎么都没发觉?”林凡走到办公桌前方的沙发,往下一坐。“你该不会是对她动情了?” “我?怎么可能?今天不过第一次见她。再说,这不过是个实验,我只是在完成父亲交代的事,证明他的理论罢了。”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燃了它。 “亦辰,你不觉得怪吗?”林凡盯着他口中那个名叫亦辰的男人,而这男人五分钟前才对着那花店女孩说他是殷昊。 “怪?”向亦辰微扬眉。 “是啊,以往这种实验都由底下的研究员去做,为什么这次博士非要你来完成?” “嗯……”向亦辰沉吟了一会儿,“也许是难度高了点,也或许是我父亲想考验我的能力吧!” “是这样吗?”林凡偏头忖度,老觉得有哪儿不对。“若说是巧合,那也真的太巧了点……” “嗯?什么东西太巧?” “你和那个殷昊啊,你不觉得你们巧合之处也太多了吧?” “例如?” “例如你们同年纪,例如你和他都曾发生过车祸,例如教授说你和他容貌相似……会不会巧合得太诡异了?” 吐出一口烟圈,向亦辰哈哈大笑,“就因为我和那个殷昊有着多处巧合,我的身分才显得真实,不被怀疑啊!我想,这也是我父亲执意要我加入这个实验的最大原因吧!” 沉吟了一会儿,“也对,或许真如你所说。不过……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老觉得这其中有着怪异,却又找不出到底怪在哪里。”林凡双眉微拧。 怪异啊……向亦辰把整个计画,还有方才与季深深的互动仔细想了一遍。 怪吗?是有点。怪就怪在他老觉得季深深那双眼,他好像在哪见过? 到底是在哪见过? 第三章 “轰隆隆……”天空响了几声雷,偶尔夹杂几道白光。 季深深身着工作围裙,正在包装着客人订购的花束。听见雷响的她抬起眼,望了望玻璃门外的天空。灰黑的云层看来厚重,怕是要下雨了。 依以往的经验来说,下雨天的生意多半会受影响,大概是大家都懒得在雨天出门吧! 无奈地望天叹口气,正想要收回视线时,不期然与外头那道身影的双眸相遇。四目相接,心跳莫名加快,她有些气恼。 那次送完兰花盆栽后,第二天起,他每日必来她这小花店。一开始他会试着和她说话,但她不回应就是不回应,经过一天,两天、三天……无论他说什么,她就是不理会。之后,他不曾再踏进店里,只是默默站在店门外。 他到底想做什么?莫名其妙不见,又莫名其妙蹦出来,真的是……莫名其妙得很彻底!瞪他一眼,她又低首包装着花束。 “哗啦哗啦……”骤雨急下,伴着雷声,她又抬脸望着窗外那不断自天空而降的雨水。 哇!好大的雨,一定有来不及撑伞或穿戴雨具的路人。咦?说到路人……那个刚刚还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呢? 她放下手中的玫瑰花,走到玻璃大门前。透过擦得干净的玻璃,视线在雨中寻找他的身影。 这么大的雨,他回去了吧?是啦,他一定回去了啦!这么大的雨,他不回去是要等着被雨淋喔?他又不是笨蛋,怎么可能留着让雨打? 收回视线,转身欲往里头走,眼尾余光却从玻璃上看见自己带着失望的脸。失望?停下脚步,转正自己的身子,她对着玻璃细看自己的表情……真的耶,她的脸上真的写着失望。 哎呀,他离开她该高兴才是的,失什么望啊!对着玻璃,伸出双手的食指,把自己的唇角往上挤。嘿,就是这个开心的表情才适合她! 突地,一张好看的男性脸孔出现在她眼前,与她脸对脸、眼对眼、嘴对嘴。她盯着他,须臾,她发现贴近鼻端的玻璃慢慢泛起白雾。她知道那是他的气息,这才发现他们贴得相当近,若不是中间隔着玻璃,怕是要吻上了吧?! 说到吻……她看看他的唇。 唔,唇形还不错看,不知道吻起来是什么感觉……哎呀,不是啦,她怎么会想到那里去?蓦地,双颊抹上两朵红云。 摸摸自己发烫的小脸,恶瞪他一眼,转身往里头走去。她气啊,恼啊! 慢吞吞回到工作桌前,双手捧起刚才尚未完成的花束,继续她的工作。 “叮当!叮当!”风铃声响起,即使头不抬,她也知道进来的人是谁。 “你在找我吧?”向亦辰在她眼前站定,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她。 用力剪去一截玫瑰花的长梗。 “看雨这么大,怕我淋湿?”唇畔勾起笑意,直盯她发臭的脸。 她又剪剪剪。 “你可以大方请我进来,我很乐意的啊!”他隐忍笑意。小母虎的脸真的奇臭无比,怕是拿去腌在香水里三天三夜也还是臭吧! 她再剪剪剪。 看着她手中那被摧残得很可怜的玫瑰花,他哈哈大笑,“你确定要再剪下去?客人不会有意见吗?” 手中的花的确被她弄得很狼狈。往旁边一扔,她又从另一旁拿起一枝。正欲拿起剪刀修剪时,一只大掌覆了上来。 “别跟花过不去,这可是你的生计来源。要出气,理该找我这个当事人。”他拿的是美国耶鲁大学心理哲学系博士学位,即便她不说话,他也能从她的表情和行为来判断她在想什么。 言下之意是……“你要让我剪?”没被他握住的那只手拚命挥舞着剪刀,“喀擦喀擦”响! “你……”他原意不是要她剪……剪他啊!帅脸顿时发青。 瞧见他好比绿巨人的脸色,她才意识到她的举动似乎让他误解了。握着剪刀的那只手赶忙收于背后,再从他掌中抽回另一只手。 她尴尬解释:“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说……你说可以找你出气,我本来在剪花,听你这样一讲,就直觉拿着剪刀对……对着你。但我想的真的和你想的不一样啦!” 他听了老半天,终于弄懂她在说什么。随即“喔”了很长一声,然后贼贼地说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明白他意指什么,小脸瞬间涨红,“当然……当然不知道!” “你不是说你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样?这表示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不?” 瞪瞪瞪!小时候的他宠她宠得紧,不管什么事总给足她面子,怎么长大后的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再这样瞪下去,她就算没被气死,也会先瞎掉。 “哈哈!”爽朗一笑,随即向前一步,先是把手伸到她背后,抽走那个极有可能酿成命案的凶器,再张臂拥住她。 她未料他有此举动,全身僵化,呆若木鸡。 “深深,你气我是吗?”她的身子有着淡淡的花香,自然的香气……很对他的味。 她身体僵着,连脑袋也跟着糊掉。他这样拥着她,她没办法思考啊!虽说小时候同床共眠,也不是没抱过,但那时的他和这时的他完全不一样啊! 她隐约感觉到贴着她的那副身躯是厚实健壮的,不似小时候那种柔软。她鼻端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淡淡烟草味,很好闻。他们真的贴得好近啊,近到她都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了。瞬间,好像有一种电流从他身上窜进她骨子里,那感觉有点麻,心跳慢慢乱了拍子。 “当时我出了车祸,昏迷好久,醒来后我曾有短暂的失忆现象。送我去医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说他没有子女,查过资料后知道我是孤儿,所以他想收我当养子,两人相依为命。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就认了他当爸爸,跟他到美国去接受更好的治疗。”他依着计画,说着精辨的剧情。 “失忆……”当听到“失忆”两字时,她有短暂的恍神。“所以……你忘了我?” “是的,曾经……我是忘了你的。”他察觉她小小的身子轻轻一颤,“不过拜现今医学科技发达所赐,我一面在美念书,一面进行治疗,大学毕业前,就已恢复我的记忆。当我一想起你时,真想马上飞回台湾,但我养父有他的坚持,他希望我能完成所有学业后再回国。他的恩情我不能忘,所以我只好等到拿到博士学位后,才回台湾来。” “所以你不是故意不回育幼院看我?” “不是。” “你也不是忘了我们的约定?” “不是。” “那……是我误会你了?” “是啊!” “喔。” 喔?他傻眼。“就这样?” “啊?”她仰首看他,小脸尽是疑惑。 “你现在知道是误会,那么是不是该表示点什么?”向亦辰诱导着。 “我……”深深偏头想了想,“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她没弄清状况就不理他,是她不对。 “我不要这种表示。”俊目带笑。 “不然你要什么?”误会解开后,不就是道歉吗? “我啊……我要你履行当年与我的约定啊!”他看见她瞠大眼瞪他,哈哈大笑道:“我当然不会要你马上成为我的新娘子,但至少我们该从男女朋友先做起吧?” “男女朋友……”眨眨清灵大眼,“男女朋友都做些什么事?”她一脸认真。 “你不知道?”他诧异。 “不知道。”摇摇头。没谈过恋爱,她怎么知道面对对方时该做什么事?难道要像她在育幼院时最好的朋友林怡君那样,一天到晚和她男朋友吵架?若是这样,她才不要谈恋爱,直接跳过这个步骤,当他新娘子就好。 “你……不会没谈过恋爱吧?”他双手自她身上松开,小心翼翼地开口。 “没!” “为什么?”她虽不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之貌,却也算得上美丽,这样的女人没谈过恋爱,绝不是因为没人追求。 对啊,为什么?她为什么不恋爱?又不是没人要。 仔细想想,以往有男人对她示好时,她总是推说她已婚,所以她的潜意识里……“因为你啊!既然约定好成为你的新娘,那又怎么可以和其他男人谈恋爱?” 闻言,他瞪着她。她不恋爱是因为那个殷昊?这个讯息让他不太爽快,像是被打翻了一坛醋。只不过,他知道要研究别人的心理,却忘了细想自己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 有机会的话,他真想亲眼见见那个叫殷昊的男人。那个男人究竟有何魔力,可以让当时年仅八岁的小女孩,苦守着听来比较像是办家家酒的承诺? “没想到你这么重承诺、这么执着。”他语带讽刺,让她听了心生疑惑。 “这样不好吗?”她问。 “好啊,怎会不好?”俊眸抹过淡淡的冷意,他唇畔带笑,“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正式的男女朋友了。既然是男女朋友,就该有约会。” “今天这样不算约会?”他……刚刚抱了她耶! 他瞧瞧她身上还带有几片叶子的工作围裙,再看一眼自己被打了半湿的衣物……这是哪门子的约会? “不算。”他爽朗笑笑,因为她的反应证明她到目前为止,真的没有过男人……不过,他在开心什么? “怎样才算约会?”在餐厅共进晚餐,气质优雅地切着牛排,你含情脉脉盯着我,我含情脉脉望着你,盯来望去欲语还休这样吗?她做不来这种事,好矫情又好做作! 还是像电视连续剧男女主角在海边约会那样的画面?两人在沙滩慢跑着,跑啊跑,女主角突然加快脚步,接着转身对着男主角嚷着:“来啊!来啊!来抓我啊!快来啊!抓不到!抓不到!呵呵呵……”两人开始你追我跑……若他提出这种约会,那还是跳过约会,直接结婚算了! “看是要去看电影啊,还是逛街,或是去郊区走走也行。” “唔……还好没提起海边。”她暗吁了一口气,吐吐舌,小声说着。 “怎么了?”即使她的音量压下了,他还是听见她的话。他盯着她古怪的表情,问:“你不喜欢海边?” “不,我喜欢海边。只是……”深深观他一眼,才慢吞吞地开口把刚才闪过她脑袋的画面叙述一次。 他脑袋跟着她的描述慢慢勾出同样的画面后……他瞪向她。她真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破坏了在海边约会可能会有的美感,但随即他又哈哈大笑。季深深啊季深深,他在心底不断念着她的名……真是有趣的女孩。 “那我更应该带你去海边约会才是的。”经她一说,他还真想看看她漫步在沙滩上,要他追着她跑的画面。 缩缩颈肩,小时候认识的老头子没现在这么痞啊! 见她苦着脸,他哈哈大笑两声后,说道:“我看,我们回育幼院去看看好了。一来,我回台湾后还没找到时间回去,干脆藉这机会与你一道前往;二来……就当我们去寻找小时候共有的记忆。你说好不?” 仰脸看他,见他一脸认真,她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好,我们去寻找我们共有的那段记忆。” 她的顺从倒教向亦辰意外。初次碰面时,以为她是头难驯服的小母虎,可没想到再怎么虎,一旦遇上爱情,还是乖得像只猫啊! 他好像又嫉妒起那个名叫殷昊的男人了。 “殷昊,育幼院出了点事,我先过来了,你不用去花店接我。”拿着手机的季深深在向亦辰的手机里留言。 她拨了好几通电话给他,他却没接听,只好在语音信箱留话。 今天是她和他的第一次正式约会,但就在半小时前,林怡君打电话向她求救,说是有几个小流氓闯入育幼院,要收保护费。 什么跟什么啊,台湾的治安已经这么糟糕了吗?连收容孤儿的育幼院也要缴保护费?官员们一天到晚只知道互揭对手的疮疤,连哪位立委戴假发也能吵翻天,却没有一个官员重视人民的安全! 盯着眼前那扇平日总是上锁、现在却大开的锻造大门,季深深知道大概是恰君口中那些小流氓的杰作。她深吸一口气后,带着慷慨就义的表情,勇敢地踏进圣凯萨琳之家。 经过前庭和教会,她人尚在育幼院门外,就听见里头嚷嚷的声音。 一踏进育幼院的门,她登时傻掉。 一名男人身着花衬衫,颈上戴着像是庙宇里头神像挂着的黄金项炼,宽大的西装裤腰带上晾着一串大钥匙,他手持刀子架在一名修女的颈上。 另一名男人理着平头,穿着汗衫露出两条刺青的肥手臂,底下配一条高腰紧身牛仔裤,双脚套着夜市卖一双十元的拖鞋,他一手各抓一名院童。 还有一名看来应该是头儿的男人,嚼着槟榔,亮着红光闪闪的牙,大声对着林怡君吼:“你什么时候把钱拿出来,我们就什么时候放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我们真的没有钱,这里收容的都是孤儿,院里的开销全靠热心人士的资助。”林恰君的身子微微抖着。 林怡君后来念幼儿教育相关科系,毕业后就顺其自然留在育幼院担任保育员。虽然她比深深年长几岁,可个性向来温吞胆小,遇上这种恶人时,自是无力招架。 “那就把你们收到的资助拿出来换人啊!”红牙男人吐了一口槟榔汁,一只脚抖啊抖的。 “哪有流氓像你们这样的?收保护费收到育幼院来?”深深手心微冒汗,却还是咬牙出声。 听见身后的声音,红牙男人慢慢转头,“呸”一声,又吐了口槟榔汁。“啊不然要去哪里收?妓院喔?”他上下打量着深深,露出淫笑,“小姐,你长得不错嘛,如果抓你去接客,应该比收保护费好赚!” 听到“接客”两字,在场的林怡君、修女们和懂得这两字意思的院童,同时发出抽气声。 “这位先生,你好心放过他们吧,他们都是可怜的孩子啊!只要你愿意放过他们,主会原谅你们今天的过错。你们要相信主,它是爱世人的。阿门!”被刀子架住颈子的修女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并默默祷告着。 “阿门?妈的!我也爱世人,有钱的世人!所以现在只要把钱交出来,就放了你们。哈哈哈!”红牙男人笑得嚣张。信什么主?信钱才能得永生啦! “你们要钱,我有。”突地,一道男性嗓音出现在门口。 这声音……深深转首,“殷昊?你……”只见向亦辰铁青着脸走来,在触及她的视线时,给她一抹要她安心的笑容。 红牙男人见他双手空空,间道:“你有钱?在哪?我要看到钱才放人!” 向亦辰走到深深身旁,他偷偷握住她的手,“你们先放人!” “我把人放了,你还会给我钱?你当我是白痴啊?!”红牙男人又吐出一口红色汁液。 “我钱放在车上,你们先把人放了,我带你们去拿钱。”他发现她掌心微湿,大掌加重力道紧握住她的。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人?”红牙男人双手环胸,一只脚又抖啊抖的。 “你怕什么?我只有一个人,你们有三个,骗了你我会不知道我有什么下场吗?”向亦辰见那红牙男人像在思考着可行性,他偷偷侧首用着极小的音量在深深耳畔说道:“等等我一喊跑,你就马上往前跑,不要回头。嗯?” 深深看他一眼,瞧见他眼底的光芒时,微微颔首。她不确定他待会儿想做的事是不是如她所想,但可以确定的是——她信任他! “好,我先放人。”红牙男人用眼神示意另外那两人放人,接着又回头对着向亦辰发狠说道:“不要说我没事先警告你,你最好不要要花样,要是没让我拿到钱,不只你有事,我还会回来这里。” “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和他们的安危来开玩笑。”他握住她的手又紧了紧,暗示她准备了。“不过,为了确保你们不会拿了钱后又回头来找他们麻烦,所以想麻烦三位先跟我出这扇门,让他们把门窗锁上。” 红牙男人想了想,“好!”他眼神一瞟,要另外两人跟着走。 待三人走到向亦辰身旁时,他握着深深的手,与那三个流氓往门外走去。 “门窗都上锁了没?”一走出育幼院门口,他便朝着里头问。 “都锁了。”怡君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那……我带你们去拿钱吧!”他牵着深深,领着那三人往大门方向走。 绕着小径,经过前院,出了锻造大门后,他趁那三人不注意时,大喊:“跑!”随即,他拉着她拚命往前奔。 “他妈的!快追!”红牙男人吐了口红色汁液,率着两个小弟在他们身后追着。 “快跑,不要回头!”向亦辰一边往前奔,一边不忘提醒身旁的小人儿。 “好……好刺激喔!”深深喘着回答。被流氓追耶,这是在电影情节才看得到的。 但……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为什么殷昊会那么早就到育幼院?还有那三个流氓为什么一见到殷昊,变得那么好妥协?他们可以架着孩子和修女,等到钱到手再放人的呀!电视电影不都这么演的?哪有歹徒会乖到让被害人锁门? “刺激?小姐,我们在逃命耶!”若不是现在这个时间不适合,否则他还真想哈哈大笑几声。 季深深果真与一般女孩不同……愈与她接触,愈发现她的特别。 “呵,我没被流氓追过嘛!”她偷偷望了身后一眼,发现那三人还紧追着,连忙吐吐舌,快步向前跑。 “都说不要回头看了,万一被追上,那可是不好玩的。”他瞪她一眼。 “不要让他们跑了,快点追!”红牙男人又大喊着。 深深一听见身后的声音,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啊啊啊,他们快追上了!” “笨蛋!不要一直回头看啦!快跑!”向亦辰紧抓她的手,又加大脚步。 “哈哈哈!真的好刺激喔……”她被他拉着往前奔,长发甩啊甩,很可爱。 不理身旁那个笑得灿烂的笨女人,向亦辰双眼直视前方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发现一条巷道,转个弯,他把她拉进小巷内。 这巷道极小,仅能容下一人经过,所以他们只能背贴墙,面对面喘息着。 向亦辰悄悄探头出去,见那三人在远处徘徊,他略放心地缩回颈子。 一对上那张还在笑的小脸,他瞪她一眼。这才发现她的发丝在颊边散乱着,双颊因为奔跑而抹上红晕,而笑意也让她的一双大眼看来更璀璨晶亮…… 也许平日的她个性男孩子气了些,可现在的她却散发着小女人的性感魅力。 视线往下移,那带笑的红唇如草莓果冻般迷人可口……他双眸抹过光,眼神一黯,旋即低首,炙热的薄唇覆上她的。 深深未料他有此举动,带笑的双唇根本来不及闭上,因而让他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滑溜的舌窜入她口中,细细尝着她的甜美。须臾,他发现她毫无反应,这才想起她提过她未曾有过男朋友,可想而知她的不反应怕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吧? 想起这是她的初吻,胸臆间像是被注入一股清流,他喟叹一声,加深这个吻,引诱她的丁香小舌与他的追逐纠缠,相濡以沫。 他捧起她的脸,虔诚地尝遍她口中每一处香甜……她竟是如此对了他的味,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不该啊,她不过是他的实验对象,等时候一到,他们就会分道扬镳,再无关连的啊! 向亦辰暗恼着,万般不舍地结束这个吻。 看着她被他吻得有些肿胀的红唇,他竟有丝罪恶感。 罪恶感?脑袋闪过一道锐利的白光,像是在提示他什么、警告他什么。 难不成他对她……动心了? 瞪着那张引诱他犯罪、却又勾起他罪恶感的红唇,想也不想地,他再度低首封住那红唇。 这次像是带着惩罚性质,罚她让他心迷意乱,他粗暴地啃咬那张红唇。 不能动心、不能动心、他不能对她动心啊…… 第四章 深夜。细薄的雨丝从深蓝到近黑的天空中落下,男人修长的双腿加快速度,溅起的水珠在他的黑皮鞋上追逐、滑落,又被溅起。 他踩过两条街后,停在一家小酒馆前。拍去肩上的雨珠,拨了拨微湿的黑发,他踏进店里。 他一路走到吧台,在熟悉的位子坐下。 “今天想喝什么?”吧台前的酒保一见是他,热情地招呼着。 “嗯……”向亦辰的手指在桌上敲啊敲,“你推荐吧!”他是这家小酒馆的老顾客,和店内的员工多半熟识。偶尔想不出要点什么东西时,他就由着他们做。 “那……”酒保看了看他的神色,“就给你kamikize吧!” 向亦辰微微颔首,表示没意见后,随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 酒保熟练地把一盎司的伏特加、二分之一盎司的甜柚酒,和二分之一的莱姆汁kamikaze混合。之后倒入酒杯,再加上两块小冰块和一片柠檬片。 “这kamikaze又名水晶之恋,酒色晶莹青亮,入口滑润。伏特加虽然辛辣,但柠蒙汁和莱姆汁可以中和辛辣的涩味。”酒保在递上酒杯前,对着眼前那个抽闷烟的男人说。 捻熄烟屁股,向亦辰伸手接过酒杯。 “要抹盐吗?”酒保问。 “不了,这样就好。” 举杯至唇畔,才要喝下第一口时,酒保又开口:“心情不佳的时候,来杯kamilkaze可以让你短暂地忘记恼人的一切。” 放下酒杯,向亦辰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你从哪儿看出我心情不佳了?” 酒保皮皮地笑着:“哎呀,谁不知道你是心理学博士,跟你认识久了,多少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情好坏。这叫……耳濡目染。哈哈!” 向亦辰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哎呀,这酒不是这样喝的,要一口一口慢慢尝。”酒保一边嚷嚷,另一边双手也在吧台下忙着。 向亦辰不发一语,又点燃一根烟。 “呐,这杯我请客,不过你要慢慢尝,别一口喝光呀!”酒保再度送上一杯kamikaze。 吸了一口烟后,向亦辰伸手接过酒杯。 他的心情表露得这么明显吗?连酒保都看得出来。 举高杯子,轻轻摇晃,接着啜了一口。他盯着杯内的液体,叹口气。是啊,他真的是心情不好啊,否则他哪会在这种下雨的大半夜跑出来喝酒? 上次吻了季深深之后,他几乎每个夜里都梦见她。梦里,她哭着问他为什么要骗她?然后画面就跳到两个小孩子,一女一男,女孩子大约四、五岁,男孩子看起来就年长许多。 那小女孩总是坐在丝瓜藤下挖土,而那男孩则是陪在她身旁,与她说笑交谈。接着,当小女孩起身时,男孩就会为她拍去身上的泥土,帮她整理服装仪容。看起来,男孩很疼爱小女孩。 当两人手牵手走出丝瓜园,直到他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后,季深深带泪的脸又出现……他一直反复作着同样的梦,而当他清醒时,才发现自己已是全身冷汗,甚至心口还微微泛着疼痛。 为什么他会梦见她?为什么会有那两个小孩子?为什么自遇上她开始,他的心口便时常叫疼?为什么那两个小孩子让他觉得熟悉? 好多为什么挤进他的脑海,而他这个拿心理哲学系博士学位的人,却是一个为什么也解不开。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林凡拍拍他的肩,随即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方才接到向亦辰邀约到这家酒馆喝酒的电话时,他大概猜到他心情沉闷。现在见到人,果真如他所想。 向亦辰侧过身子,看了身旁好友一眼后,又回过身子,双眼盯着酒杯。“林凡,你有没有遇过同样的梦境不断反复出现在你梦里的情况?” 林凡想了想,“没有。”接着他对吧台前的酒保说:“给我一杯和他一样的。” “如果让你碰上这样的情况,你会怎么办?”向亦辰的手指来回地抚着杯缘。 睨着好友带着严肃的侧脸,林凡认真回道:“那得看是什么样的梦。” 举起杯子,轻啜一口微辣的液体后,向亦辰又盯着杯子瞧,像在思忖着什么。须臾,他沉沉吐一口气后,说道:“最近几乎每晚都梦见季深深,梦见她哭着指责我。”接着,他把梦里出现的情况完整地述说一次。 接过酒保递上的kamikaze后,林凡淡淡地开口:“梦境其实是潜意识的投射,也就是睡眠中的一种精神活动。” 喝下一口酒,他又道:“前阵子,有个大脑活动研究专家发表了一段言论。他认为梦是大脑处理我们在清醒时不断涌入大脑里的信息,所引起的精神现象。他把这个现象比喻成电脑的运作,认为大脑在我们意识清醒的时候,就像一台连线的电脑一样,会接收四面八方传来的信息。 “大脑会分类处理有用的信息,至于没用的则是扔弃在资源回收桶。睡眠时,大脑就像电源没切断、但又在离线状态下的电脑,搜寻文件后,再根据新的数据自动删除和修改储存的资料,很多梦就是这样子产生的。” “你是想告诉我,季深深对我的大脑而言,是属于有用的信息?”垂目,向亦辰低声问道。 林凡笑笑,“这该问你呀!” “我不知道,只是最近心口常发痛,尤其是自那个梦境清醒时更为明显。” “佛洛依德不是认为,人类不会无缘无故作梦,而且他还强调大多数的梦都是有意义的吗?” “是呀!他分析众多有关梦的例子后,还做了结论。” “那就由你来说说他的结论吧,也算是让你复习一下当年学校所学的东西。”林凡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他认为我们作的梦通常来自三方面。一是近日的体验,包含一些平时我们不会注意的琐事。二是我们的远年记忆,有些甚至是幼儿时期的体验。三是来自我们心里的愿望,也就是一些在我们意识清醒时,受客观因素影响而不得不压抑起来的愿望……”说到这里,胸口一窒,他知道为什么林凡要他复习佛洛依德的理论了。 在那个吻进行的当下,他明白自己舍不得离开她的唇全因对她动了心,只是那时他拚命压抑自己,强逼自己不能对她起喜爱之心。所以他心里极渴望爱她,却又因她是实验对象而不能爱她,于是他才会夜夜被那样的梦境灼痛了心? 思及此,握着酒杯的手加重了力道。想爱她,却又不能爱,这该如何是好? 爱了她,他还能继续对她做着欺骗的行为?爱了她,他岂不坏了研究室的规矩?爱了她,他在她面前就得恢复向亦辰的身分,她能接受吗? 心烦呐! 握起酒杯,将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他语气艰难地对着身旁的好友开口:“林凡,帮我个忙。” “请说。” “请你再度用杂志社记者的身分去接近她,但这次是和她成为朋友,可以交心的那种朋友,可以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顿了顿,“因为我知道她终会被我伤害,她身边没什么朋友,如果你能成为她的朋友,也许在我伤了她以后,至少你还能以朋友的身分去安慰她。” 闻言,林凡有些恼怒。“所以我成了她的朋友,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伤害她?”他虽为研究室的成员之一,但他向来不出卖自己的感情,用欺骗一个人的感情来换取一次成功的实验成果,他做不来。 打一开始,他就不赞同现在这个实验,但碍于自己也是研究员,迫于无奈,也只能配合所有的计画。 俊目抹过一道复杂的光芒,片刻,向亦辰哑着嗓音说:“林凡,拜托你了。” 见好友郁郁的神情,林凡语气平复了些,“看来,你真的爱惨她了。” 爱惨?是吗?他当真爱惨了季深深? 不对啊,他和她正式认识时间尚不满一个月,这么短暂的时间,何来“爱惨”这般浓烈的感情?但若非对她极喜爱,又为什么每每梦见她带泪的脸,他的心口便止不住疼意? 季深深,季深深…… 深深啊深深,我发现自己似乎正在深深地爱上你,可也知道自己正慢慢地推着你,推你将我从你心底深深拔除啊! 吞下最后一口面包,喝下最后一口牛奶,季深深将杯盘清洗后,走到外面打开花店大门。 今早天气很好,阳光细洒下来,落在她颊上,让她小脸像是沾上金粉般明亮。深吸一口气,她张眼四处望……他还是没来。 旋过身,她慢吞吞地往店内走去,小脸上有着明显的失落。 上次那个吻之后,他就不曾找过她,像是从人间蒸发一样。算算时间,她也有两个星期之久没见到他了吧?! 想他吗?是啊,她很想他。 想他的气息、想他整个人、想他的一切。 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他的吻来得好快,炽热又猛烈,让她的嘴里满是他的味道,久久不散。 伸手轻抚自己的唇办,那日的吻还记忆犹新,她的唇畔、她的嘴里,仿佛还残留他的气味,教她深深迷恋。 喟叹一声,她转首看向门外……依旧没有他的身影,她认命地穿起围裙,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叮当!叮当!”身后传来熟悉的风铃声。 这么早……是他吧? 心一喜,她迅速转过身子。来者背着光,朝她走来。 看了看他的脸,她依旧勾着弯弯的唇角,但掩饰不了失望。 “小老板娘,这么多日不见我,你想我吗?”林凡见她一张小脸从原本的笑咪咪,再到见着他时露出些许的失望表情,他有些莞尔。 他应该长得不丑吧?甚至还算是好看呀,没必要因为没见到她想见的人,就拿张笑得有些勉强的脸对他吧?! “想啊,想杂志什么时候出刊呀!我难得认识记者,也难得有记者愿意介绍我这家花店,我当然想你……们家的杂志。”咧嘴,她顽皮笑笑。 这个大记者先前常来买花,她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 “今天也是要菊花吗?”对于常客的需求或喜好,她多半记得清清楚楚,这也算是服务业该有的一种贴心举动吧! “不,今天不买花.” “咦?那……不会是还要我再写些什么麻烦的个人简介给你报导吧?” “也不是,我是来跟你说抱歉的。”林凡定定地望着眼前这无心机的女孩。 “抱歉?为什么?”她偏头思考,疑惑着。 “因为我辞掉杂志社的工作了,所以我写的那篇各行业成功人士的专题报导不会刊出。当然,也包括你的那一部分。” “辞掉了?为什么?待遇不好吗?还是离家太远?还是老板对你不好?还是和同事不合?还是你有什么苦衷?还是……咦?你该不会是爱上大哥的女人,结果被抓到,所以现在人家找上门来寻仇,你才辞职准备落跑吧?” 一连多个“还是”,连苦衷、爱上大哥女人都跑出来,林凡有些瞠目结舌。他盯着一脸认真的她,轻咳两声憋住笑意,“都不是,是因为理念不合。” “理念不合啊……也是,如果上面交代的事你并不想做,或是你做的事不被认同的话,那也很痛苦.”还好,她做的是自己喜爱的工作,感谢主的恩赐啊! 他忖度着她的话。他现在称不上痛苦,但总还是于心不忍,尤其是面对这样真诚的季深深。倘若他都于心不忍了,也难怪向亦辰会要他想办法来成为季深深可以交心的朋友了。 亦辰若不是研究室负责人的儿子,或许还能选择拒绝继续这个实验,只是他身分毕竟不同,怕也是有心却无力改变啊! “嗯,因为做起事来绑手绑脚的,总觉得无法好好展现我的实力,所以我就辞掉了。” “你……喜欢这份工作吗?” “还挺喜欢的。” “那辞掉它,你会难过吧?”深深小心翼翼地问。 失去一份喜爱的工作应该会很难过,所以她落在他脸上的眼神是带着同情的。 瞧她的表情,好像他是被丢弃的流浪动物般可怜,他差点失笑。“嗯,是有些难过。”她是好心的女孩,却过上他和向亦辰这样只会算计她的恶人! “没关系,我们来祷告吧!” “祷告?” “是啊,很有用喔!”她小脸发亮,认真无比。“来,跟我做。”她双手抱拳轻抵下巴。 无宗教信仰的林凡拒绝不了她的好心,只好跟着她做一样的动作。 见他双手已抱拳抵在下颚,她接着说:“最亲爱的主,请增添我的信心,在此刻及以后,赐福我的努力与工作,诚心所愿。” 要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是别扭,但他仍一字不漏地跟着她念完。 “好了,祷告完成。”深深笑咪咪,很满意他的表现。“从现在开始,你有新工作了,恭喜你!” “嗯?”林凡不明所以。真有这么神?才祷告完马上就能得到新工作? “我决定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来帮我的忙。好不?” “呃……你是说……”不是要他来这花店上班吧? 她搔搔太阳穴,嘿嘿笑两声,“虽然我这花店生意还好而已,但有时我要送货,有时还要跑银行……哎呀,反正时常要出门。每当我出去办事,店门就得先锁上,其实也有些不方便啦!如果你能来店里帮我,这样我出门时,就有人顾店啦!所以我的意思是……你来我这花店上班,就算是帮我一个忙。” 他盯着她不像是说笑的笑脸,片刻后,才慢吞吞开口:“我是花痴。” “啊?” “我意思是……我对花完全不懂,简直到了白痴的地步。” “没关系啦,我会教你啊!” “你确定要雇用我?”如果来这里上班,等于是每日都和她相处在一起,这么一来,要和她成为好朋友就容易多了。所以……他该答应才是。 “确定、确定、确定,”她一连说了三个确定,好像这样才能表示她的真诚。 “好,我就来帮你。不过得先说好,要我这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照顾这些柔嫩的花草,不如就把送货这种比较费力的事交给我做吧!” “好,一言为定。”她双眼笑弯成两道新月。 见她欣喜,他不免感到疑惑,“虽然先前常来买花,但我们也算不上朋友,为什么你要这么帮我?” 她偏头想了想,笑道:“因为我的名字呀!以前在育幼院时,修女妈妈说过我有一个好名字,她还说主的恩德远比海深,不管往后我有什么样的人生、是个怎样的人,主都会待我如同儿女般,护佑我平安长大.所以她希望我长大后,也能用我深深的爱去关怀所有人……” 闻言,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而后轻叹一声,“你真是善良。”难怪向亦辰会爱上她! “哈哈!”她淘气地大笑,“才不,我其实是一个不太守规矩的人。这样不能算善良啦!”就因为不太守规矩,当年才会每到夜晚大家都熟睡时,趁黑偷偷“摸”进老头子的房里与他共眠,也才会和他有了约定。 说到老头子,她双眼又不受控制地往玻璃门外看去……他还是没出现。 “在等人?”林凡顺着她的目光,了然于心,却不能说破。 “啊?”回过神来,她忙着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今天天氧……还不错!” 林凡盯着她急于否认、但看来显得笨拙的可爱表情,有些失神。如果……如果那年他唯一的妹妹和他深爱的女人没有同时在他面前死去的话,那妹妹也该自大学毕业,而他与此生的挚爱也该结婚生子了吧! 面对季深深,他脑袋常会不由自主地浮现“不要伤害她”的想法,难道是因为他太思念和她一样善良可爱的妹妹与挚爱? “咦?”深深见他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她狐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垂目,林凡轻叹一声,再重新抬眼看她时,他做了一个决定。“深深……嗯,我可以这么喊你吗?” “可以啊,这本来就是我的名字嘛!” “我想……”他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有个感情和我很好的妹妹,她相当善良可爱,就同你一样,但是……她因为意外而早早离开这个人世,我每次见到你,总是想起她。所以……所以你不反对的话,我就把你当妹妹看待?” “好啊,那以后我就喊你大哥!”她明白失去亲人的痛,因为她也失去过。 虽然那时的她不过四岁,不太懂得死亡的痛,但这些年下来,至少她也体验了没有亲人的孤单。 “走吧,大哥,就让小妹我带你认识一下这里所有的花。”她孩子气地勾起他的手。“这是玫瑰,我想你一定认识。” “嗯,这我知道。” “这个是百合。” “嗯。” “这是满天星。” “嗯。” “这是海芋。” “海芋……好,我记住了。” “这是郁金香。” “嗯。” “这是康乃馨。” “喔,就是母亲节要送的那个。”他难得遇到一个他“比较”认识的花,回应的话就比较多了点……嗯,只有多一点点啦! “对,母亲节前这种花卖得最好。还有啊……”她拉着刚认的“大哥”,就待在她这小小的花店里,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把他教会认识店里所有的花。 深深终于愿意相信他的话—— 果然,她这个大哥就如他自己所说的,对花完全不懂,简直到了……咳咳,白痴的地步。 嘘,白痴……可不是她说的喔! 第五章 “好哇好哇,长大以后,我要当你的新娘子。” “那我们打勾勾啰!” “嗯嗯嗯,打勾勾。” “这是什么?” “给你的信物,戴上它,你就只能是我的新娘子。” “我要当你的新娘子……” “你是我的新娘子……打勾勾……”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梦里不断质问的声音又让心口一阵阵紧缩,而这次不只心口难受,连头都疼痛万分,逼得向亦辰从梦中惊醒。 他汗湿地坐起身,拧着两道浓眉,双手不停地揉着发疼的太阳穴。 他不明白为什么梦里老是出现那两个孩子?他想看清他们的模样,但他们的脸总是模糊不清。他更不懂为什么每当这个梦境出现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的心痛,这次甚至还引发头疼? 下了床,他走到阳台外,试图让凉爽的夜风吹开他心中的纠结。 十多日未见到深深,不知道她想不想他?第一次约会之后,就完全不找女主角,他这个男主角还真是失败。 那个没恋爱经验的傻深深,会不会以为恋爱就是要这样久久才见一次面?也所以这些天来,她才没主动找上他?她自小就是聪明的,但关于爱情,他相信她是迟钝的。 她自小就是聪明的? 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浮出这么一句话?他最近才认识她的呀! 沉思许久,不得其解,但想起她,他的唇畔仍是勾起,像一弯小船缓缓滑在被泼了蜜的海洋上。 想见她啊,好想见她。但每每欲前往她的花店找她时,又害怕这场实验后,他会输掉自己的心。 哈!爱情真是个鬼玩意,有人长跑十年后分手,有人一见钟情闪电结婚。那么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喜欢上她……这情况在爱情复杂的世界里,也算合理吧?! 抬眼,静谧的夜空中挂着几颗小星子,一闪一闪亮晶晶,就像深深那对爱笑、灵活的眼睛。偶尔那对美目还会很没气质地送他两枚大白眼。哈哈! 去见她吧,去见她吧,去见她吧…… 心里不断冒出这样的声音,让他忽略不掉对她的思念。 思忖许久后,向亦辰用力地吐出一口气。一个转身,他走回房里,换了件衬衫和牛仔裤后,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门外跑。 才一踏出房门,他便遇上刚回来正要上楼来的父亲。 “这么晚了还要出门?”戴副复古圆框眼镜,发色已近全白,身材略胖的向震谭正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踩着上楼的阶梯。 他是向亦辰的父亲,年过六十,一生致力于发展本土社会心理学的方法论与经验研究,曾获得美国国务院傅尔布莱特研究奖金、美国心理学基金会学报奖金,国家科学委员会杰出研究奖、教育部实验手册奖。 他便是视心研究室的成立者,目前是研究室的负责人。他还是国科会特约研究人员,也是国际心理学家协会会员,大家都称呼他“向博士”。 其兴趣主要在人类知觉与认知科学的研究,现在手中在进行的是真实与非真实知觉现象之区辨研究,也就是向亦辰对季深深所做的这个实验。 “嗯……”向亦辰上前去搀扶自己的父亲,“头痛,出去买个止痛药。”他搀着父亲,两人一同走到向震谭的房门口。 向震谭进房门前,想到什么似地转过身子。他盯着儿子问:“和季深深进展得怎么样了?”他这个研究实验从十几年前就开始计画,也暗中进行着,当然得随时注意。 在父亲提到深深的名字时,向亦辰心脏怦跳了下。其实他是要出门去找深深的,但不愿在父亲面前提起,以免让他看出什么。所以当父亲提到他不想提的事情时,一时之间他是有些心虚的。 “嗯……算是不错。”稳住心神,他稳重回应。 “让她爱上你了吗?” “我想……应该快了。”先让她爱上他,付出她的感情和信任后,他再否认她……他突然觉得父亲这样的研究有够残忍。为什么他先前会答应加入这样的实验? 目光凌厉地看向儿子一眼,向震谭语带严肃:“要快一点,想尽办法让她爱上你。你该知道我很期待这个实验的结果,可别让我失望!” “请放心,我不会教您失望的。”向父亲道过晚安后,向亦辰把玩着车钥匙,慢慢走下楼。 关于父亲,他是尊重的。自有记忆开始,父亲便不断告诉他孝顺的重要性,所以父亲的话他不敢不从。尤其见父亲慢慢白了发,他更不可能去违抗他的话。 虽说如此,但他知道他和父亲在心灵上其实是疏离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母亲,只记得他曾问超父亲关于妈妈的事,当时父亲的反应是冷冷扫他一眼,并要他往后不得提起相关的事。 他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就连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也没印象。问父亲为什么家里找不到他小时候的照片?那时父亲是这么说的:“你小时候不喜欢拍照片。” 一个没有母亲也没有童年记忆的孩子,存在的只有父亲,也因此无论父亲要他做什么,他几乎没意见。 但这次,他是不是错了?他是不是该退出这个实验? 沉沉地吐一口气,他顺着阶梯加快脚步,一路走到地下室的车库。一切就……顺其自然吧!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又何必自寻烦恼? 打开车门,他发动了引擎,慢慢将车子滑出车库,投入夜色中。 向亦辰将车停靠一旁,人倚在车门外,盯着对面那间花店的招牌——“深深花坊”。 啧,还真是没什么创意。不过,倒也是挺好听的。 没想到深深这两字适合人名,也很适合当店名,尤其是花店。 花店啊花店,他想起她给林凡的那张个人简介资料,唇畔勾起一丝趣意。 要去见那个可爱的小女人吗? 看看已拉下铁门的花店,这个时间她早该睡了,又何必吵醒她?明日白天再来找她应该比较好。但……就是好想见她一面呀! 他双手环胸倚着车门,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明天再来。 正当他欲转身开车门时,一辆车突然停在花店前。车门一开,先走出一个女人,跟着驾驶座的男人也步出。 他一眼就认出那辆车的主人,也认出一前一后从车里走出的男女。 只是这么晚的时间,那辆车的主人出现在这里做什么?又为什么是和她一同回来? 他看了看马路两端,确定无来车后,一口气跑到对街。 “深深!”他喊了正在打开玻璃大门的她。 季深深和那辆车的主人同时间转身看着他。 “殷昊?”深深瞠大圆眼,有些讶异。 而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则是淡淡扫了向亦辰一眼。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他上前揉揉她的头顶。 他知道她身边有那个男人在,她必定是安全的,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时间那个男人怎么还会在她这里?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身旁的男人一眼。 如果告诉殷昊她患了感冒,他会担心吧?但不说,他会不会误会带她上医院打点滴的大哥? “她感冒了,一整天都在发烧,也没吃什么东西,我带她去医院打点滴。”林凡淡淡开口,还别具深意地看了向亦辰一眼。 “你是……”向亦辰递出疑惑的眼神。 “他是我大哥。”深深出声解释,“我们不是亲生兄妹,只是因为聊得来,他又比我年长,所以就认我当妹妹。” 向亦辰点点头,一副“我明白”的表情。前两天,他确实是有听林凡提起认她当妹妹这件事。 两个明明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但在季深深面前,却只能很有默契地假装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你好,我是殷昊,谢谢你照顾深深。”向亦辰礼貌性地朝林凡伸出手。 “林凡,深深的大哥。”林凡也递出手,与他的交握。“我听深深提过你,既然你来了,她就麻烦你照顾了。”交握的两只大掌传递着仅有他俩才知的友谊。 “别说麻烦,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松开手,向亦辰望着自己的好友。“医生有没有说要特别注意什么?” “体温。要再有发烧现象,过三十八度半,你记得给她吃这包黄色的药丸,另外这个是三餐饭后和睡前吃的。”林凡把手中那包大药袋交给他。“还有要记得,别让她吃乳制品,冰的东西也不可以吃。” “所以牛奶不能喝?”接过药袋,向亦辰问道。 “思,喝了怕会拉肚子。”侧过脸,他看了深深一眼,“还有,感冒的人要多休息、多喝开水,不要熬夜,也不要吹风。” 拉拉杂杂交代一堆后,他对着好友颔颔首,然后开着车子离去。 向亦辰一手拿着那包看起来很吓人的大药袋,一手牵起季深深的手,为她开了门,一同走进花店后方那个属于她的私人空间。 一踏进她的房间,灯才一开,她就被拉进一道厚实温暖的胸膛,沉笃规律的心跳声在她耳畔“咚咚咚”地响着。正欲开口要他先松开她,好让她抽张面纸擤净鼻水时,他火热的唇覆了上来. “唔……”深深瞠大眼想看着他,他却像是早料到她的反应一般,伸手覆着她的双眼,强迫她闭上。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他好像特别喜欢用这种“突然”的方式吻她,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就被吻去了。 在他之前她虽没有接吻经验,可是她从电视、电影里,也看过不少男女主角拥吻的镜头啊!人家都是在灯光美、气氛佳的状况下,女主角慢慢闭上眼后,男主角才开始温柔亲吻的。 哪像他!第一次在逃命时吻她,这次更是在她感冒发烧时吻她…… 说到感冒发烧……啊啊啊,她现在在感冒耶,他怎么可以吻她? 深深开始挣扎,用手推他,甚至拍打他的胸膛,可他却文风不动,毫无松开她的迹象。 察觉怀中那女人的动作,向亦辰拥住她的双臂稍稍加重了力道,让她没机会再在他怀里像只毛毛虫似地钻来钻去。 他是那么疯狂地想念她,尤其刚才在门外一看见她时,他就很想这么吻她了。若不是林凡也在,他真的会在当场就吻她。 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渴了很久的旅者,极需要她美好的滋润。加上想起出门前父亲的那一番话,更刺激他让他如狂风扫落叶般地掠夺她如樱的唇。 直至她气息不稳、双腿发软,伸手攀住他的双肩时,他才勉为其难地结束。 深深枕在他胸前喘息着,大力吸几口新鲜空气后,仰脸瞪视他。 “我感冒耶!”瞪着他情意缱绻的眼神,她竟然有些无措,双颊抹上两片红。 “我知道。”凝睇她的粉颊和微肿的红唇,他又想亲她了。 “那你还亲?!”她瞠大一双美眸。 “为什么不能?” “你会被我传染啊,我嘴巴里一定都是细菌。”想起电视剧里的灯光美,气氛佳,偏偏她是细菌多、鼻水多……噢,好挫败! “我没那么容易就被你传染。”他带着趣意地盯着她的小苦脸。 “你刚刚这样亲又那样亲,还亲那么久,细菌一定在我们两个嘴巴里跑来跑去。” “嗯……也是。”他点头表示同意,“不过男女朋友本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当然有病……也就一起病吧!” 有病一起病?这是哪门子的怪理论啊? “我一直流鼻水,鼻腔和喉咙又相通,我今天一整天都觉得好像有吃到自己的鼻水。”她是想告诉他,她的嘴巴里可能有她鼻水的味道……啊啊啊,灯光美、气氛佳离她愈来愈远了。 闻言,向亦辰挑挑眉,然后故意抿抿嘴,“经你这么一说,味道好像是有点不对……但我不是很确定那是不是你的鼻水味,所以我们再试一次好了。”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他又低首欲覆上她的。 深深察觉他的企图,挥开他的大掌,双手捂住自己的口鼻,跳离他三步远。摆明了把他当色狼看! “哈哈,我逗你的啦!”上前跨一步,一伸手,又再度把她拉进自己怀里。明明是一个很美妙的拥吻,硬是被她破坏了美感,真是……不过,他就爱她这份真、这份钝。 瞪瞪瞪,一双美目直往他脸上瞪去。“你和小时候不一样!” “是吗?”听到她口中的“小时候”三字,让他顿时心虚。 “你小时候很像大人,说起话来老气横秋,不会这么爱逗人的。”她只是随意提起,并无他意,但听在向亦辰耳里,却比较像是“她对他起了疑心”。 “人的个性会随时间,空间而有所改变。”他找了个合理的解释,“而且我曾经失去过记忆,还在美国待过好长一段时间,难免会有些改变。你……不喜欢这样的我?” 见他一脸认真,深深淘气地扮了个鬼脸,笑道:“我随口说说而已……” 俊目冷冷扫过她,发现她脸上红晕未褪,才想起她正生病着。“又发烧吗?”伸手探向她的额,温度是有点高。 “应该是没有啦,感冒体温都会比较高一点,别担心!”她也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还好嘛, “去坐好,我帮你倒水,先吃包药再说。”拿起大药袋,他环视了整个室内,在一角的小圆桌上看到水壶和温水瓶。 倒了杯温水,亲自看她吃了药,又扶着她上了床,他才放心坐在床沿。 “正在交往的男女朋友是不是要常在一起?”背靠着枕头的她突然问道。 “是啊。”他答复后,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随即找了个借口,“我前两个星期比较忙,又临时回美国办一些事,所以没来找你。”他又伸手探向她的额。 “是这样啊……我还在想是不是我比较贪心,所以才会想要常常见到你。” “你想我?” “嗯,当然想啊!”想就想,不想就不想,对于直性子的她,自然不觉得这种话有什么难以启口的。 “我也很想你。”她的真心话让他一双俊目染上笑意。“但现在,你该休息了,这样感冒才好得快。” “你要回去了吗?” “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留在这里陪你,免得你又发烧时没人照顾。”他指了指地板,“我就睡这里陪你。” 她看看他的长手长脚,再看看自己这张小床……不管他睡哪里,都像很委屈他耶!不过,床铺毕竟柔软又暖和些,所以…… “你上来,我们一起睡吧!”拍拍身旁那个小得可怜的空位,她很单纯地邀约。 向亦辰先是瞪着她,在发现她脸上天真的表情时,他明白她不是“那个”意思。 “又要像小时候一样,盖棉被纯聊天?”不经思考地,这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但一出口,他便马上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和她哪来的小时候?为什么他会那么自然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他想想想,用力想,想到隐约感觉心口又要缩在一起时,猛然想起她的个人简介上有提到“盖棉被纯聊天”这句话。 原来……原来是因为他早知道她和殷昊有一段盖棉被纯聊天的情谊啊! “对对对,就是盖棉被纯聊天,没想到你还记得。”她笑得双眼弯弯。 “当然记得啊!”他淡淡带过,然后脱了鞋,爬上床躺在她身侧,轻拥住她。 “小时候,我都在深夜偷偷摸进你房里,再偷偷爬上你的床。”她像在回忆过去。“我每个晚上都听你说一些我早会背的童话故事,那时候觉得你说的故事好难听喔!可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嫌难听却每个晚上都要听你说故事。”想起儿时趣事,被拥在他怀里的她满脸笑容。 “怎么个难听法?”他挑挑眉。童话故事不都一样?还分好听与难听? “嗯……”她仰脸看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那我学你说故事,你就知道有多难听了。” “也好,我还真没听过床边故事呢!” “嗯,那我开始说了喔!从前从前,有一个放羊的小孩,他很喜欢说谎……”她刻意压低嗓音,用着存于她记忆中,他那慢吞吞的步调说着故事。 结束放羊的小孩,他意犹未尽,要她再说第二个故事。他从没想到躺在床上听着心爱的人说故事,是这么幸福呵! “从前从前,有三只小猪。有一天大野狼……从前从前,有七只小羊。大野狼在小羊的妈妈出门后……从前从前,有个小红帽,在前往探视她奶奶的途中,遇上大野狼……” 她接着又连说了三个故事,直到他出声制止。 “等等,为什么童话故事会出现那么多大野狼?它会不会轧太多部啊?” “哈哈!”她爽朗笑笑。“我小时候也这样问过你。” “你问过我?” “是啊,你忘了吗?” “是有些记不清了。”他微蹙双眉。为什么她小时候问过殷昊的话,会由现在的他口中说出? “那不说大野狼的故事,改说灰姑娘好了。”她没察觉他的异样,迳自继续说着灰姑娘的故事,直至说到王子拿着玻璃鞋四处寻找适合的主人时…… “其实灰姑娘有香港脚,那双鞋根本没人敢穿,所以王子最后才能顺利找到她。”他想也不想地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开口。 闻言,深深仰脸盯着他好看的下颚。“啊,这话也是我小时候对你说过的……原来你都记得,刚刚还骗我说你记不清了。”她欣喜于他竟能把小时候她说过的话记得如此清楚。 “小时候?”垂下视线,凝睇她闪着晶灿光芒的俏颜,“你是说,我刚刚那些话也是你小时候说过的?”额角浮现青筋,隐约开始泛疼。 他的心口自刚才便开始紧缩,他刻意去忽略那异样的感受,可他的太阳穴附近已开始向外散发疼意,让他不得不去探究原因。 他生病了吗?是心脏出了问题?还是脑部有什么异状? “嗯,我小时候有这么对你说过,想不到你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说过的话被记得,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特别是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深深沉浸在这样的愉悦感受里,始终没察觉他的异样。 怎么了?为什么他今晚会一直说出她和殷昊小时候的对话?他不可能会知道的呀!又为什么一提到“小时候”这三宇,他心绞痛、头疼欲裂? 他是真的生病了,还是遗失什么他该知道的? 向亦辰愈想去解开其中原因,他愈是往迷雾里走,怎么看也看不清、解也解不开这团纠结的疑惑呀! 第六章 偌大的会议厅里,台下坐了约上百个人员,他们全都身着一件白长袍,看起来似是医生打扮。 这些人员里,有的是医院的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有的是心理研究者,有的则是报章杂志的心理学专栏作家。但不管职业为何,他们共有的一个身分就是这个视心研究室的成员。当然,也包含向亦辰与林凡在内。 “我认为人都有一种‘依附’的本能性需求,而人的依附性是一种演化的结果。所以没有爱,人就会活得很空虚。”向震谭手拿麦克风,站在台上发表着自己研究出的理论。 “什么是依附?就是与生俱来要跟某一特定对象在一起的一种心理需求。举例来说,我们第一个依附的对象是自己的母亲,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地就会跟母亲分离。成长之后,因为生活图的扩大,就会发展出家人以外的关系,像是情人。这时候我们对母亲的依附,就会转变成对异性的恋爱需求。” 他严肃地扫了底下一眼,很满意成员们的认真。 于是,他又继续说道:“说到恋爱,究竟什么是爱?在心理学上,有很多爱的理论。至于我个人认为,两个人的情感关系有三个成分。第一个是亲近感,也就是跟对方在一起时会有相知相惜的温暖感觉;第二个是性的吸引力,也就是想要有肌肤之亲的欲念;第三个是认定,也就是承诺。举例来说:我认定了他,决定跟他在一起后,就再也不想跟其他人在一起。综合以上这三种成分才是爱。”话至此,向震谭稍作停顿。 一旁助理送上一杯热茶,他喝了几口后,清清喉咙,又抓起麦克风。 “亦辰!”他凌厉的双目停在儿子脸上。 “是,博士。”向亦辰站起身,微颔首。 纵然眼前这老人是他父亲,但在工作场合里,他和一般成员一样,都得喊他博士。 “季深深跟你在一起时,她有没有透露出对你有相知相惜的感觉?”这实验是公开的,当然也就无所谓现场还有众多成员。 “嗯,有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有些厌恶这种像是把深深当成物品在研究的场面。 “很好。那你们可有亲密行为了?” 抬眼直视自己的父亲.哪有自己的爸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儿子这种问题的? “回答我!”向震谭的语气严厉。 “没有。”俊脸微红,有些不满。但不满不是来自父亲这样质问他,而是心疼深深的清白被这么公开讨论。 “没有啊……那总该有接吻、拥抱这种亲密举动吧?”这种连年轻人听了都害羞不已的话题,由向震谭这上了年纪的老人嘴里说出,竟是如此平淡自然。 “是……的,有。”他双手在两侧紧握成拳。 “那很好,她同意那些行为,这就表示你对她有性的吸引力。” 俊美的脸上有几条青筋跳动着,他快要吐血了。若依这种理论判断他对深深是具有性吸引力的,那么他该高兴才是,但也别是这种场面啊! “关于第三个成分——认定、承诺,我想这就不用问你了。季深深就是因为当年和殷昊有着承诺,所以才会这么快速地认定你这个冒名的男人。”向震谭很满意这样的进展,但速度仍嫌太慢,拖太久时间了,需要再加把劲。“我看,你找到适当时机就向她求婚,我们才好进行下一步。” “求婚?!”这早在研究计画中,当初接下这工作时,他便已知道最后必须和实验对象结婚。只是那时的他无所谓,但现在的他却犹豫了。因为他一旦娶了深深,就表示将要失去她。 失去……他无法想象失去她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他更无法想象她知晓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后,她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心口又莫名其妙地痛起来,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幸福……支离破碎;他仿佛看见她的心……千疮百孔。 “这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的?还有疑问吗?”向震谭目光犀利地扫过儿子的脸,隐隐约约,他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些不一样。难道……他想起什么了? 大腿双侧的掌心握拳又放,再握拳又放,深吸几口气后,他艰难地开口:“不,没有疑问。” 这是整个研究室的实验,很多成员们正等待着成果,于是,他牙一咬,还是决定依着研究计画走。 “很好。”向震谭得到满意答复后,将视线调到另一名女研究员脸上。“慧兰,你得在他们婚礼前,搬进我的住处。” “是,我知道了。”一名看来成熟性感的女人站起身,恭敬地颔首。 一切都这么订下,现在,就等婚礼后。 向震谭相信,那成果绝对可以将他的研究之路推向另一个高峰。 市立医院内,挂号区排了好几列长长的人潮。 林凡站在服务台外,查询着最新月份的各科医生看诊时段资料。 “咳咳……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深深给传染了,这几日,他总觉得喉咙奇痒无比,昨夜甚至开始咳嗽、流鼻水。 早上到花店上班时,深深见他咳个不停,抽面纸、擦鼻水的动作也没停过,她硬是逼着他喝下一杯伏冒热饮,还套句广告用词:“热热喝,快快好。” 不过很显然地,热热暍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因为他非但没有快快好,到了中午时,还开始发烧。 深深见他高烧不退,硬要他到医院看诊拿药,于是他就出现在这里了。他这人身子一向强壮,极少感冒,就算不幸感冒,多半也是任它自然痊愈,他没在看医生的。 但为了不让那个他真当她是妹妹在疼惜的深深担心,他摸摸鼻子,还是来了医院.只不过现在问题来了,他很少进出医院,根本没有熟识的医生,所以他正在烦恼着到底该挂哪一个医生的门诊呢? 医生都一样,但总还是有医术和医德之差呀,若不慎选医生,万一过上了没医德、医术又不怎样的两光医生,那可会害惨了自己! 感冒应该要挂……对,耳鼻喉科。他查了查今日看诊的医生,从中选定一个他觉得顺眼的名字。 他从皮夹拿出健保卡,准备往挂号区排队时,眼尾处扫到一道看来很熟悉的身影。白发、一副复古圆框眼镜、微胖、手拄拐杖……是向博士?他来医院做什么?难道他也感冒了? 林凡跟上前,欲与向震谭打招呼,却见他一脸神神秘秘,直往医院大厅最深处走去。 他看起来……似是怕有人得知他行踪的模样。 林凡狐疑地尾随,直至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 向雳谭敲了敲门,随即门开了,他走进门内。 林凡不明白为什么向震谭来医院却不挂号看病,倒跑到这里来?他抬眼看了看门上的名牌—— 神经外科主任 方士均 神经外科?博士来这里干嘛? 他轻声走上前,才发现门未完全紧闭,还留有一小道门缝。虽然这门缝极小,但还能将门后的声音尽收耳里,而且关于里面的动静,虽不是太清楚,也大略能看见。 交谈声从里头传了出来,他赶紧侧着脸,将耳朵轻贴门板旁的墙。 他明白这样偷听的行为不对,但……刚才向雳谭的表情真的不太对…… “士均,我看亦辰最近好像常头痛,是不是当年的后遗症所影响?”他认出这是向雳谭的声音。 “头痛啊……除了这个症状外,他有没有想起什么?”这陌生的声音该是名牌上那个叫方士均的人所拥有的。 “我就是担心他是不是想起什么,所以才急着来找你。” 门外的林凡微眯双眼。 博士到底怕亦辰想起什么?而这又跟这个方士均有什么关系? “喔?怎么说?” “昨天晚上,我经过他房间时,听到他在讲电话。他对对方说,他最近时常会莫名其妙说出殷昊小时候说过的话。” “你知不知道和他通电话的是谁?” “这我不清楚。” 林凡的双眸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昨晚和亦辰通电话的人,就是他。想起昨夜亦辰的话,再对照现在门后的交谈内容……事情似乎有些诡谲。 “嗯……他有可能在慢慢恢复他的记忆。” “恢复记忆?这怎么可以?!”向震谭的语气听来相当震惊,“当年你不是说,他得开刀才能恢复记忆吗?” “是呀,一般来说,像他那种特异体质的人,的确是需要手术治疗。但有可能他受了什么刺激,所以会想起一些片段;也有可能是体质突然改变,身体自动吸收原先残留在脑中的血块,因而让他恢复了片段记忆。”方士均叹口气,“我当年不是就提醒过你,别做这样的实验吗?万一哪天他全部想起来,你这些年来的计画,不就白费力气?” 等等!什么恢复记忆?他们的意思是……亦辰丧失过记忆?可失去记忆的不是殷昊吗? 林凡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他来回抚着下颚,反复思考刚才那番对话。 他明明记得,当初向震谭要他们进行这个实验时,有大略介绍殷昊和深深的背景。向震谭说殷昊发生车祸后丧失记忆,被当时车祸肇事者带到美国去治疗,直到现在人都还在美国。 就因为殷昊的记忆至今尚未恢复,不可能回台和深深相认,所以向震谭才敢要亦辰冒殷昊之名接近深深,好进行这个实验。 而向震谭选定由亦辰冒殷昊之名,全因亦辰是在美国念书的,也出过车祸,甚至长得神似殷昊,这和在美国接受治疗、也同样出过车祸的殷昊有着诸多巧合之处。就因为有太多巧合,所以由亦辰假冒殷昊,较不易被察觉。 但……不对呀,由这种种迹象看来……天啊,该不会亦辰其实就是…… 可能吗?亦辰有可能就是殷昊吗? 不可能呀,殷昊是孤儿,而亦辰是向震谭的亲生儿子…… 啧,好像还是有些不合常理。 向震谭说亦辰和殷昊长相神似,可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怎么可能长得像?再说,话都是向震谭说的,他和亦辰从来都没见过殷昊的照片…… 思及此,他皱起两道浓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门外的林凡思索着这一团混乱,而门内也沉默了好一会儿。 良久、良久之后—— “不行,我得赶在他恢复记忆前,尽快让他和季深深那丫头结婚!”向震谭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你确定还是要这样做?”方士均的语气听来很无奈,“好歹他也算是你养大的,你要这么残忍对他?” “残忍?当年我决定养他,就是为了今日这个实验。我辛苦研究、计画了这么多年,怎么能在最后这一刻放弃?再说他能有今天这一切,不都是我给他的?他回绩我一点也是合理合情。” “你对他难道毫无父子之情?” 向雳谭沉默了一会儿后,从口袋中拿出一条看似项炼的物品,他选择不回答方士均的问题。 “事情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你就再帮我一个忙。这个东西请你帮我保管,只是暂时性的,等整个实验研究完成后,我再找你拿回。”他把手中物品交给方士均。 “这是?”方士均将手中物品拿高,仔细研究着。 “这是他当年挂在身上的项炼,现在的情况放我这边不太妥当,要是哪天被他发现,我很难解释。” 门外的林凡从细小的门缝里望去,他看见方士均手中拿着一条红线做成的项炼,上头有个半圆形的玉坠……奸眼熟啊,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仔细想了想,脑中划过一道白光—— 是深深!他在深深的颈上有看过一样的项炼,只是玉坠的形状好像是相反的? 他脑袋里似乎慢慢地拼凑出什么,但又像是缺了一角的拼图一样不完整。他得想办法把那一角找出来,才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假日午后,夏末余韵未了,炙热的金阳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凉爽的秋风迎面而来,散去不少热气。 道路两旁的台湾乐树,由浓绿慢慢披上卵黄色彩,风若吹起,星状的金黄小花朵随风点点如雪花飘落,在地面形成一片黄金花海,为整个街道增色不少.初秋的气息在这夏末蠢蠢欲动。 向亦辰握住季深深的手,慢慢散步在铺着红砖的人行道上。 这一个星期,他们每天晚上都约会,逛街、看电影、喝咖啡、数星星……这些男女约会会做的事情,他全带她尝试一回。 见她开心,他便有好心情,世上的幸福大概就是如此。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时间就此停住,不再往前走,那么,他与她便能这么一直幸福下去。 但是,时间不可能为他停留,面对父亲近日给予的压力,就算身处幸福中,他还是难掩沉痛的心情。 “昊?”深深知道自己算不上浪漫、柔顺,若再喊他“老头子”,似乎更显出她的不够女人味.所以为了他,深深慢慢地会流露出小女人的态度。 “嗯?” “你……嗯……”她侧首看了看他微蹙的眉头,犹豫着该不该开口? 等不到下文,他侧过脸,柔声问:“怎么啦?” “你被什么事困扰了吗?”她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要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贪心? “怎么这么问?”他温煦地笑笑。 “因为这几天常见你失神啊!” “有吗?”他讶异于她的敏感.她一直都很粗线条呀! “嗯。”她抽回在他掌中的手,踩着地上的小黄花,“其实……嗯……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啦!哈哈!”她忙着干笑两声,但左胸好像有一点点酸。 向亦辰停下脚步,凝睇着那仍往前走去的纤细背影。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舍不得她,他便得面临父子撕破脸的情况;硬着头皮继续照着父亲的计画走,她承受得住吗? 紧闭双眼,再次睁开时,大脚往前跨几步,他拉住她的手,一个使力,将她拥进怀里。 “咦?”才一仰起脸,她便跌进他那盈满柔情的黑眸中。 “我没事。只是在想……”他盯着她那微启的红唇,喉头一紧,好像又需要她的滋润了。“在想……你……你爱我吗?” 他的眼神……好像跳动着火光,害她双颊也开始浮现热意。“爱。”微颔首,她细声回应。 “为什么?” “啊?!”抬眸,她疑惑地望着他。 “为什么爱我?” “因为你是你啊!”爱一个人需要原因吗?她不懂,她只知道她想跟他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她这样的心思应该是出于爱他,没错吧? “那如果……我不是我呢?”他含笑问,心却隐隐作疼。 “你不是你?”她困惑了。 “是啊,如果我不是殷昊,不是你的老头子,你还爱我吗?” 闻言,她哈哈大笑,“但你是殷昊啊!” 见她淘气的笑脸,他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亲一口她饱满的额头后,他又问:“你送花到我办公室时,一眼就认出我是那个与你分别多年的殷昊吗?” 她偏头想了想,“不算一眼认出。其实我们重遇之前,我是有些气你的,气你就这么莫名其妙消失、气你不回育幼院看我,所以我常要自己别去想你,而我也真的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想起你。可是那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一到你办公室楼下时,你的影像就突然在我脑袋浮现。进到你办公室之后,见着你的长相,我吓了一跳。” “嗯……我长得很糟糕吗?糟到把你吓到?”他浅笑问。 “不是。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你长得好像殷昊,但我不确定你究竟是不是。后来看到订单上你的签名时,就百分之百确定你是了。” “你意思是……我现在的长相和你小时候认识的殷昊很像?”他摸摸自己的脸颊。虽然早就听父亲提过他和殷昊相貌神似,但从她口中听到,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当然呀,现在的你和小时候的你不都同一人?哈哈!”她只觉得他的问题很有趣。 “呃……是,是同一人。”闻言,才惊觉自己差点泄漏了什么。“所以,我的长相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想起贴有她以前旧照的那份个人简介。她……倒是变得比较多。 “嗯,你真的没什么变耶,连怡君也这么说。”她双手攀住他的肩,脚跟离地,细看他的脸。 若真要说他的长相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他眼尾处多了几道细纹。但这细纹并不让他看起来变老,反倒显得他的成熟与……迷人。 唔,他笑起来时是真的很迷人,会让她很想把他……咳咳,扑倒。 想到她扑倒他的昼面……咳,她红了脸,乖乖放下置于他肩上的双手,脚跟归于地面,登时矮了他一截。噢,对对对,他还有一点和小时候不一样,就是他长高了。 “怡君?”见她把他当树干在攀,向亦辰扶住她细细的腰身。欸,有这么夸张吗?但偏偏他就爱极了她这样可爱的举动啊! “咦?你忘了她呀?!”她双手背于后,脸颊还是红通通,像挂着两颗红苹果。“她是我在育幼院最要好的朋友啊!那天我们约在育幼院约会时,才见过她的。” 他回想那日在育幼院的情况……“喔,大概是因为当时太担心那三个流氓会伤到大家,所以没怎么注意到她。”这借口还不错,她应该不会怀疑。 “也是,那个时候我也是只担心大家的安危。不过怡君真厉害,竟然还能注意到你的长相。她后来有打电话给我,问我你是不是真给那三个流氓一笔钱?然后她就提到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她还说她一见到你,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滚。哈哈!”想起怡君形容他长相没变的语气时,她爽朗大笑。 他和那个殷昊真有这么像啊……又摸摸脸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的长相变化很大,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你要怎么认我?就认殷昊这名字吗?” “当然不,万一这世上还有好多人也叫殷昊,那要怎么认呀?!”顿了顿,深深从衣领内拉出一条红线,上头有着半圆形的玉坠。“用这个认啊!你忘啦?那时你说,要是哪天我们分开了,就用这个玉坠认人。我的是上半圆,有个殷字,你的是下半圆,是昊字。”她翻过玉坠,秀出刻字部分。 他伸手接过……怎么没听父亲提过,她和殷昊有信物之约?是父亲忘了提,还是关于他们的过去,父亲并未查得一清二楚? 他肯定在今日之前,他不知道有这玉坠的存在,当然不可能见过,可为什么他会有股熟悉感? “没想到你还保存得这么好,但我的……在那年车祸中遗失了。”他在殷字上方来回抚着,找了个最安全的说辞。 “遗失了啊……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又在一起啦!”她笑咪咪。能在一起就好了嘛,有没有信物对她来说,真的不是那么重要。 就快……就快不在一起了……咽下喉头的苦涩,亦辰笑着把项炼套回她白皙的颈项上,“是呀,我们在一起了。” 这时,一阵秋风吹起,树上的小黄花缓缓飘落,在半空中旋啊转啊,煞是美丽,其中几朵还顽皮地落在她的发上。 他抬手,轻轻为她拨去小黄花,再顺顺她的长发,带茧的指腹像蜂采花蜜一样,停在她如樱的红唇上,轻轻摩挲着。 “闭上眼。”他柔声哄着。 “为什么?”这样她会看不见好看的他。 也许是最近每日约会的关系,她变得好爱好爱看着他,好贪好贪他身上的味道。原来恋爱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啊! “你看过人家亲嘴时不闭眼的吗?”醇厚嗓音自他唇间逸开,带着趣意。 亲嘴?闭眼?“你……你是说……你现在想……咳咳……”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见她一脸震惊,他低笑几声。 “这是大马路耶,而且现在还是大白天的!”眼一瞪,她哇哇叫着。 “站在大马路上就不能亲嘴?大白天就不能亲嘴?这谁告诉你的?”双眼含笑,亦辰也学她哇哇叫着。 “电视、电影都这么演的。男女主角接吻时,都是在四下无人的地方,而且发生机会都在晚上居多喔!” “以后少看电视和电影,那都是骗人的。”忍住笑意,他又哄,“乖,听话,闭上眼。” 咳咳,为什么她会有种掉进大野狼设下的陷阱的错觉? “你不把握,以后……没这机会啰!”他压下痛觉,璀璨的星眸中只有满满情意,瞧不出他左胸其实早已翻涌着剧疼! 即将失去她的感觉就这么痛了,那真失去时,他还活得了吗? “咦?”深深困惑地瞧着他的表情,“为什么以后没机会?” 拍揉她的头,他唇畔带笑,“笨蛋!因为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胆子,在大白天的大马路上吻你啊!”话落,他大掌落在她眼上,轻覆着。然后低首,炙热的唇封住她的。 他不停地吻着,由轻而重、从浅而深,像是要把她的味道刻上心头一样。 他一手紧拥她的腰身,一手仍轻覆于她的眼皮之上。 他吻着吻着,尝着尝着,然后轻喟一声,眼角处有些湿润。 他怀里的她自他嘴中尝到浓浓的情意,双眼终于闭上。她轻踮起双脚,伸出细白的双臂勾在他颈后,心满意足地回应他,甚至学着他的方式回吻他…… 哎呀!她开始想着,有空时一定要写信去电视台,建议那些编剧们改改剧情。因为……大白天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也是可以这么接吻的嘛! 第七章 t大校门口的对街,有个男人倚在车门上,静静注视着校门口的情况。 昨日在医院,听见向震谭与那位神经外科主任方士均的对话后,他一直觉得向亦辰的身分可疑,在等待向震谭离开后,他随后进入方士均的办公室,直接要方士均交出那条玉坠红绳项炼。 从他们的对话中,他发现方士均应该还算是个有道德良知的人,岂料方士均坚持不交出那个或许可以证明亦辰身分的坠子。 不交也行,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离开医院后,他动用一点关系,查到了方上均的个人背景。 方士均的妻子早逝,他身边仅有独生女一名亲人。既然从老的上面查不到什么,那就从小的身上来查。 林凡看了看手中女子的照片……那女孩模样清丽,甜甜的笑容让人看了很舒服。不过,对于心湖如同死海的他而言,无论哪种女人,都无法让他多看一眼。 他记住照片中女孩的长相,随后将照片收进衬衫的口袋。 校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并不多,小猫两三只,大概是都还在教室里听课的关系。 他宛若一尊雕像,维持同一个姿势,动也不动地盯着校门口。偶尔才见他眯起眼,专注地睇着从校门里走出的学生。 他站在那里等了约莫三个小时后,见到五个女同学一路说说笑笑地走出来。他又眯起眼,臆测那五名女学生在班上大概是个小团体……啧,他微勾唇畔,觉得自己真是无聊至极,干嘛去研究人家是不是在搞小团体? 站直身子,决定先回车内拿瓶碛泉水喝时,蓦地,那五个女同学中身着橘色上衣的女孩转过脸来。 他再度眯起眼……是她了,方若海。 他朝车道两方看了看,确定无车后,迈开长腿。几个大步后,人已在五名女学生面前定下。 “方若海小姐?”林凡对着橘衣女孩颔颔首。 “哇!帅哥!”一旁红衣女孩双眸瞪大如牛眼,她哇啦哇啦嚷嚷着:“方若海,你哪时认识这么帅的男人啦?” 方若海抬眼瞧了瞧眼前的男人……晤,真的是个帅哥。不过……好像老了点。“我不认识他!”仔细瞧他几眼后,她下了这个定论。 “方小姐,我是令尊的朋友,有事想请你帮忙。”林凡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爸爸的朋友?她再次打量着他……虽然看起来是比她老了很多,但也没老到会和爸爸那种年纪的人成为朋友啊! 看出她脸上的迟疑,林凡决定直接说明原因。“方小姐,我知道突然找上你是唐突了点,但目前确实是只有你能帮上这个忙。坦白说,其实我不是令尊的朋友,而是令尊友人的儿子的朋友。” 这人讲话都这样吗?令尊来、令尊去的,她觉得耳朵好难过。 “如果方便的话,我把整件事情详细说一次,你再决定要不要帮忙?”林凡微倾身向前,盯着她发愣的脸。 俊脸突然靠近自己,方若海这才注意到他的双眼好迷人,像黑钻般紧紧攫住她的目光。 她像是被磁石吸住般,再也离不开那双俊眸。 片刻,她顺从地点点头,“好,你说吧!能帮的……我一定不拒绝。” “谢谢。”林凡很意外可以这么顺利,他含笑问道:“私下聊好吗?” 笑容一出现,让他看来更为俊美。 “好。”呜呜,她拒绝不了啊! 她一应允,林凡随即带领她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与她详谈。 至于留在原地的四名女同学则是瞠目结舌,完全无法相信方若海这么随便就跟一个陌生男人离开。 长得帅……好像真的很了不起! 哎哟、哎哟、哎哎哟!结婚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别说婚礼前要挑选婚纱公司,还有挑礼服、拍照、选照片、选喜饼、婚戒……等烦琐的事要做。婚礼当天,化妆、迎娶、宴客……也真够让人累得只想赶紧结束这样的仪式。 褪去白纱礼服,已沐浴过的季深深呆坐在梳妆镜前。她伸手捏捏自己的脸颊,再对镜子里的自己扮个鬼脸。还好还好,捏下去还有痛觉,这就表示她并没有因为今日一整天堆着笑,而造成颜面神经失调,否则她定要殷昊负责。 早说了公证就好的嘛,偏偏殷昊坚持要给她一个盛大隆重的婚礼。结果……还真是好盛大又好隆重的婚礼啊! 她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干脆就答应一个男人的求婚,虽然她在八岁那年允了他,长大后要当他的新娘。可在重遇他之前,她是真的没想过婚姻这等事。 两个星期前她答应殷昊的求婚,接着见了他的养父,然后订下婚期后,开始一连串的忙碌工作。 她不知道殷昊的养父究竟有什么势力,竟然可以在短短的两星期内,就让婚纱公司处理好他们的婚纱照。据她所知,从拍照到选照片、再到制成相本,最起码也要花上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甚至更久。 直到今日婚礼上,她在宾客中见到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像是立法院院长、某党主席、几位县市长、立季……等等,她才明白婚纱照这种事在殷昊养父眼里,不过是小小事一件。也难怪这场婚礼会办得如此盛大隆重。 想起五星级饭店的婚礼现场,她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粉色玫瑰花布满每个角落,长长的红地毯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放置一个扎满气球的拱门。还有一个小型的室内乐团,在现场演奏着结婚进行曲。 除此之外,还有好多新闻媒体记者抢着拍摄她和殷昊的画画……她觉得自己真像个公主。 一个双亲早逝的孤女可以得到这样的婚礼,就算是作梦都嫌奢求。所以殷昊的养父是喜欢她的吧?不然怎会允许殷昊用这样的方式来宠她? 殷昊的养父……唔,她好像应该改口喊公公才是。 公公看来好严肃,不像是好相处的人,可是她知道公公是好人,否则怎会让殷昊保留原姓原名,而不是跟着他姓向?遗好殷昊后来没改掉姓,不然就会变成向昊……好难听! 顽皮地扮扮鬼脸,她拿起吹风机,吹整那沐浴后仍湿着的长发。 她一手举高吹风机,一手拨着发,从镜子里看着自己。专注地吹了几十秒的发之后,视线被镜子里她身后的大床给吸引。 唔,听说今儿个是新婚之夜…… 转身盯着那张大床……蓦地,她红了脸。 想起前天,怡君跑到花店找她,说是要指点她迷津。她愣了好久,不明白怡君要指点她什么。直到怡君开口后,她差点尖叫着逃出自己的花店…… 原来怡君口里的指点迷津,就是要指点她新婚之夜……那个……咳,夫妻间该有的“仪式”。 怡君知道殷昊是她的第一个男朋友,也知道她对爱情这等事迟钝得要命,所以特地抽空到花店去“指点”她。 她被强迫听完怡君的“谆谆教悔”后,虽未能全数理解,但也大概知道等一下她和殷昊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嘛,就是关灯,然后被他扑倒,接着就是那样那样,又这样这样……咳……真的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哎呀!她是在害羞什么?又不是没和他同床过。反正牙一咬,忍一忍就过去了,被他吃掉总比被她不爱的人吃掉好嘛! 吹风机的声音还在耳边嗡嗡响,她红着脸,将视线调回镜子里,这才从镜子里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洗完澡、站在浴室门口从镜子里盯着她看的殷昊。 他双目灼灿地凝睇着她,勾着一道带有趣意又带些暧昧的笑容。 啊啊啊,他不会是发现她刚刚在想象他扑倒她的画面吧? “那个……咳,你洗好了?”缩缩颈子,深深尴尬地看着镜子里的他,讷讷开口。 “嗯,洗好很久了。”瞧她一脸心虚,方才又看见她直盯床铺瞧,他随便猜也知道她大概在想什么.只不过,他这个不太懂男女情爱的小妻子,怎么会去想那件事呢? 小妻子?莫名其妙地,他的脑中就是划过这三个字。 也是啦,他与她相差有七岁之多,喊她小妻子也合理,总不能喊小老婆吧?! 小妻子、小妻子……哈,如果可以,他真想这么喊她,可偏偏过了今夜,她不再是他的妻了。 敛下双眼,调整心情后,再度抬眼凝注镜子里的她,他朝她的方向走去。 “咦?”手中的吹风机被他拿走,深深仰起困惑的脸。 “等你自己吹干不知道还要多久,干脆我帮你。”他找个借口好表现他这为人丈夫的温柔,因为过了今晚,就算他想再对她温柔,怕是她也会避他如魍魉鬼魅吧! 他一手拿着吹风机,迅速移动着,一手拨散她的发,还不时用拨发的那只手轻轻在她头皮上按摩。 她舒服的轻眯起眼,懒洋洋地像只猫,直想发出喵呜声,最好还能就这样睡着。 直到发丝八分干后,他关了吹风机,她才缓缓睁开眼。 “累了?”他下颚抵在她肩上,双臂从背后向前环住她,目光紧锁住镜里那张带着倦意的脸。 “是有点。”眼皮沉重得又快掉下来。 “想睡了?”他看见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黑影,她是真累了。 “嗯。”小脑袋瓜连点好几下,她真的很想睡。 “好吧,我抱你上床。”伸出大掌,纤腰一搂就要抱起她。 听到“上床”两字的她,眼皮就像窗帘一样,“唰”地一声迅速拉开。她瞠大双眸地看着他,“我好累了耶!” “我知道,所以才要抱你上床啊!”在她的轻呼声中,他真的打横抱起她。 “那……不可以改天吗?”她紧搂住他的颈子,讷讷开口。 “什么改天?”大脚往前一跨,往床的方向走去。 “就……就是那个……那个啊……”她又红了一张脸。完了,就算没有颜面神经失调,也不必让她一整晚都在脸红嘛! “哪个啊?”俯首看她,发现她满脸红光可比关公,他才明白她说的那个是哪个。“喔……你是说那个啊……”他故意拉长语调。 他这小妻子是把他当色狼吗?老想到那里去。 “对对对,就是那个那个!”瞧他的模样,应该是明白她的意思了。“虽然怡君前天有对我面授相关课程,但是……我其实还没怎么懂,也有点紧张,所以我想……” 将她放置床沿,见她又羞又慌地招了一堆,他顿时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倒是很想听听那个林怡君到底是面授她哪些“课程”,让她整晚都以为他会对她怎么样。 “怡君说了什么?”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窘迫的脸。 “啊?”他不会是要她把怡君的“指点”,全部说给他听吧? “你不是说怡君有面授你相关课程,但你还不怎么懂吗?你把不怎么懂的部分说来听听,我可以仔细为你解释一次。”他略弯下身,亲匿地在她耳畔说道。 发现她颊上红晕更为深沉,他实在怀疑她脸皮里面是不是藏了个火炉?哪有人这么会脸红的! 他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感觉有些煽情。深深侧过脸,想告诉他别这么闹她,却在眼神对上他时,双唇也刷过他的。 呃,她不是故意要吻他的,不小心、不小心、不小心,真的是不小心。 她讶异自己这么“神准”,不过是要面对他跟他说话而已,嘴唇却碰到他的。以前上篮球课时,投篮有这么准就好了。 虽然不是没和他吻过,但总是他主动、她承受,像现在这样她先往他的唇贴上去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呢! 她双手向后撑在床铺上,欲将身子也往后退,好离开他的唇时,他的双臂却紧拥住她,加深了这个吻。 他半垂的双眸悄悄注视着她仍是红着的俏颜。一想起这可能是他们此生最后一个吻,他难掩心痛地闭上眼,更为热情地掠夺她的甜美。 深深在他口中尝到淡淡的酒香,她知道宴客时,他帮她挡了不少酒。她不爱酒味,但在他嘴中尝到,却让她沉醉不已。究竟是酒醉人?还是浓情醉人?抑或是他的深吻醉人? 她无法思考,只知道鼻端萦绕的全是他好闻的气味。是酒醉人也好,是浓情醉人也好,是这个吻醉人也好,反正她是心醉于他了啊…… 良久、良久,久到深深以为就要醉倒在他怀中时,他松开了她。 他轻抵她的额,略调整有些紊乱的呼吸后,在她唇畔笑说:“原来怡君的面授课程,就是要你主动吻我啊……” “不……不是啦!”用力瞪他一眼。他明知道她是不小心碰到他的唇的。 “哈哈!”他笑着将她的头压进他胸口。 她可有感受到他胸下的心脏跳得有多快?每跳一下,他的痛就多一点。过了今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曾经为她这么痛过,她只会恨他吧? 亦辰紧紧拥住她,感受她确实在他生命停留过,即便不甘愿,但他知道与她这短暂的交会,也够他怀念一辈子了。 捧起她的脸,他亲亲她的额、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然后在她唇上一印后,柔声说:“睡吧,今晚我不会碰你。” “咦?”怎么和怡君说的不同? “嘿,难不成你很期待?”他咧嘴,刻意暧昧地笑着。 “呃……也不是这样说啦!”她搔搔太阳穴,有些尴尬。“是怡君说新婚之夜就是要……嗯……没事没事,我先睡了,晚安!”她淘气地朝他扮个鬼脸后,钻进被窝,再讲下去,她怀疑她脸上的血管会沸腾到爆开来. 将她可爱的动作收尽眼底,他微勾唇角,也跟着上床,躺在她身侧。然后伸出大掌,从她背后环住她的腰,将她锁在怀中。 片刻…… “深深……”他盯着她的背,轻喊她。 “嗯?” “抱我睡,好吗?”一种即将失去的感觉笼罩着他,他焦躁的心亟需她的安慰。 深深没出声回应,直接以动作表示。只见她翻过身子,钻进他怀里,一手轻抵他胸前,一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 这感觉……像是回到育幼院那些每个与他相拥而眠的夜晚。 她勾着甜甜的笑容,在他温暖笃实的心跳声伴随下,很快就进入美梦。 亦辰低垂双目,凝睇她的睡容……她真以为他不想碰她吗? 想啊,怎会不想?想得心都发痛。他毕竟是个男人,面对自己喜爱的女人,怎可能不想碰?但他不能啊! 在这一连串对她的欺瞒后,真相大白时,他至少要留住她的清白。伤了她的心,他最起码也要保住她人的完整。 或许清白这等事在现在这个年代不算什么,可他就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碰地,那会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人。 他就这样盯着她的睡颜,直到东方泛起一抹白,他才轻轻起身,离开这个让他心痛近一整夜时间的房间。 离去前,他又眷恋地看了她一眼。 新婚夜……哈哈哈,好个新婚夜,好到他恨死了! 第八章 秋阳从白色蕾丝的窗帘探进,细细碎碎洒在床单上。不一会儿的时间,那金黄色的光芒已移到床上熟睡人儿的脸上。 阳光有些刺眼,睡梦中的季深深下意识地往旁边躲,这才发现好像少了什么。她伸手探向昨夜陪她入睡的热源……不见了? 眼皮弹开,她看了看身旁的空位……殷昊他人呢? 不优雅地打了个呵欠,然后下床进浴室,简单梳洗后,换上粉色及膝小洋装。她不爱这种打扮,却因为嫁作人妇,而且公公看来还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好穿着以往她爱的牛仔裤,在这大屋子里到处跑吧? 就算不为自己好,她也要帮殷昊做点面子,别让人说他娶了个不懂事的老婆。 在穿衣镜前细细检查着自己的仪容,才觉得满意欲转身踏出房门时,却从镜子里发现床头柜上那幅四十寸婚纱照好像不太对…… 她往床铺走近,站在床沿,仰首盯着照片。 背景对的、衣服对的、新郎对的……咦?新娘子的脸为什么不是她? 她揉揉眼,再细看一回。背景和昨天那幅一样,新郎和新娘身上的礼服也和昨天那幅里的相同,两人的姿势也和昨天那幅中的新人一样,殷昊的脸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殷昊……但为什么新娘子的脸不是她的? 她闭眼、睁眼,再闭眼、睁眼……新娘的脸真的是别人,不是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婚纱公司拿错?不对、不对,拿错也不是这种错法! 是她记错?不是、不是,再怎样她也不会把自己的脸记错! 是……那是哪里出了错? 一股不安登时在她心头乱窜,她随即旋过身子,跑出房门,直接往一楼方向。 殷昊呢?她要找他,她知道他一定知道原因! 对对对,他现在是她丈夫了,她有事就是该找他! 她跑过长廊,顺着阶梯下楼,直到她踩下最后一阶,瞧见大厅旁那餐桌上正在共进早餐的三人时,她呆傻在楼梯口。 向亦辰身旁坐了个看来成熟性感的女人,年纪该是与他差不多……他们看起来好相衬啊! 不对、不对,她和他昨日刚完婚,要论相衬也该是她这个妻子呀! “好吃吗?”向亦辰侧首,轻贴性感女人的耳畔,柔声问。 “嗯,好吃。面包烤得刚刚好,我很喜欢。”女人甜甜笑着,像新婚中的妻子。然后嘟起红唇,在向亦辰的唇上“啵”了一下。“谢谢老公!” 老公?!什么老公? 盯着这一幕的季深深倒抽一口气,她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她的老公会用那样亲匿的态度对另一个女人?为什么那个女人喊他老公?为什么那个该是她老公的人,会让另一个女人亲他的嘴? 听见抽气声的向雳谭从报纸中抬脸,他冷淡地看一眼季深深后,疑惑地开口,“你……”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不是昨天婚礼上那个伴娘吗?怎么还在这里?” 伴娘?!她睁着圆眼盯着眼前这个刚成为她公公的老人。他是年纪大了,所以认错媳妇? “爸——”正当她想告诉公公,他认错人时,性感女人打断她的话。 “深深,昨晚睡得好吗?酒醒了没?”性感女人走近她,勾住她的手臂,一副亲匿模样。 “你是……”她疑惑地盯着性感女人的侧脸。这女人……真的好漂亮! “呵!”性感女人掩嘴笑笑,“你还在醉呀?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吴慧兰啊!” 吴慧兰?别说她没听过这名字,她身边根本也没什么最要好的朋友,若真要算,也只有林怡君一人.这个吴慧兰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来来来,照你这情况看来,你一定也醉到认不出他是谁,对吧?”吴慧兰领着深深走到向亦辰眼前。“认出来了吗?他是我老公向亦辰。你之前见到他时,还嚷着他好帅的呀!” 季深深古怪地看着吴慧兰。 眼前这人明明是殷昊,是昨日和她结婚的殷昊,不是她说的向什么!现在醉的人到底是谁呀? “小姐,我想醉的人是你。我并不认识你,也不是你朋友,这男人名叫殷昊,我昨天才嫁给他而已,他是我老公!”深深走到向亦辰身旁,凝睇着他,期待他能有所回应。 向亦辰目光复杂,只是静静地回望她。 半晌,一旁的向震谭发出轻咳声后,他才带着冰冷的语调开口:“季小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向亦辰,你好友吴慧兰的新婚夫婿。”话落,他站起身,走到吴慧兰身旁,搂住她的腰。 季深深瞪视着他的举动,而后,仿佛想到什么似地哈哈大笑,“昊,今天不是愚人节,不要开这种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玩!” “开玩笑的是你吧?季小姐。”匆地,向震谭拍桌大吼。“你昨夜闹洞房闹不够,还醉倒在新房,现在醒了,还要继续闹?我是念在你是慧兰的好友,所以才让你留下过夜,但你也该适可而止,别再乱了。” “爸……我是深深啊,昨天婚礼上,你还——” “够了,我不是你爸,我的儿媳妇是她,慧兰。”向震谭拉过吴慧兰,推到深深面前,“凭我的地位,我的媳妇该是慧兰这种懂事、大方、美丽的,而不是你这种只会醉酒闹事的小女孩。” 深深瞪大眼看着眼前那一老一女,不懂为什么一旁的殷昊始终不出声?“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侧过身子,蹙眉对他。 “季小姐,我很感谢昨日你的帮忙,但是我们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向亦辰顿了顿,敛下眼,瞳仁中抹过痛楚。轻咳几声掩饰情绪后,再度抬眼面对她那张受伤的小脸。“我让司机送你,你请回吧!”语落,他沉重地落坐餐椅上,不再看她。 “我们怎么会一点关系都没?我们昨天不是刚结婚?床头上不是还摆着我们的婚纱……”婚纱照?她想起她刚才看到的照片,新娘的脸确实不是她,而是……吴慧兰…… 不对、不对,全部都不对,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睡了一觉后,醒来却已人事皆非? 他说他不是殷昊,不是她新婚夫婿;公公说她不是他媳妇,她只是婚礼伴娘;那个吴慧兰说她们是好朋友,可是她在今天之前真的没见过那个吴慧兰呀! 她摇摇头,试图让思路更清晰,猛然想起了信物。 她从衣领中拉出红绳,拿起玉坠逼近向亦辰,“殷昊,这是信物,你给我的信物。你说等我长大后要我当你的新娘,你说要是我们分开了,就用这信物认人……”用信物认人啊……他上次说他的玉坠在车祸中遗失了……现在就连这玉坠,也无法证明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了吗? 她松手,玉坠乖乖躺回她的颈项。 忽地,深深伸手去扯他的衬衫,“一定有、一定有,你身上一定有和我一样的玉坠。”她扯落两颗扣子,露出他小麦色的胸膛。她一看,他颈上没有红绳,胸上也见不到玉坠悬躺在上头…… “深深!”吴慧兰走近,一把抓起季深深的手腕,“你别太过分了,他是我老公,你怎么可以这样剥他衣服?你不想要我们这份友谊了吗?” 深深挥开手腕上的手,转首瞪视着,“我从来就不认识你,哪来的友谊?你到底对他们父子俩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变得像是不认识我似的?”她向前逼近吴慧兰,直到一道黑影迅速靠向前,拉过吴慧兰护在身后。 深深瞪着那道黑影,“殷昊,你……要护她?” “够了,季小姐,你还是回去吧!”向亦辰冷漠地看她一眼,随即旋过身拥着吴慧兰,“还有,我是向亦辰,请你别再喊错!” “我没喊错!关于你的一切,我怎么可能记错?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把你放在这里,一直一直放在这里。”她走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左胸口。“你是殷昊,是那个我从小就放在心里的殷昊。我不会忘,更不可能喊错你的名、认错你的人!殷昊,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吗?”她软化,几近乞求。 向亦辰蹙着眉,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瞳仁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和……后悔。对,他后悔了,后悔当初没事干嘛答应父亲来进行这样的实验?他要不答应,今日也不会爱上深深,搞得自己难受,也把她伤得这么深。 深深啊深深,这样的名字该拥有男人深深的爱,而不是深深的伤害啊! 他目光沉沉地睇望她一眼后,转过脸颊,不再看她。然后,冷冰冰地开口:“季小姐,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是向亦辰,方向的向、亦然的亦、星辰的辰。慧兰是我的新婚妻子,你是她的好友,也是婚礼上的伴娘。除此之外,我和你真的没有交集,只能算是陌生人……你还是请回吧!” “不是!你的新婚妻子是我,季深深。”她走到他眼前,对上他闪躲的眼。“你看清楚啊,我是深深。”她揪住他的衣角。 他眼角瞥见揪住他衣角的那只小手,心泛着疼。他收回视线闭了闭眼后,对着空气喊:“王妈!” 不知从哪个角落,奔出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女人。“先生?” “送季小姐。”话落的同时,季深深突然跑到王妈身前。 “阿姨,你认得我吗?昨晚婚宴后,是你帮我脱礼服的。”当季深深瞧见王妈时,双眼一亮,心喜不已。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也只有眼前这个王妈可以为她证明,她真的是昨日婚礼的新娘。 王妈上下打量着她,良久后,迸出让季深深几乎崩溃的话,“小姐,我不认识你啊,我只是个帮佣,怎么可能认识先生的朋友?” 闻言,深深发亮的双眼登时黯下,她低垂螓首,任长发散落在颊边,教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蓦地,她伸手至颈边,抓住系在红绳上的玉坠,用力一扯,扯断了那条红线。白皙的颈项慢慢渗出点点的血珠。 她的力道之猛,让在场四人见了都倒抽一口气。一定很痛啊! 向亦辰盯着她的颈子,脸色发青,难看至极! 她举高抓着玉坠的手臂,隔着王妈对向亦辰问道:“这个……是不是不算数了?”她声音极轻,轻到像是已万念俱灰. 他的眸光在半空中与她的交会,凝睇甚久后,仍是不发一语。 深深笑了笑,很甜美的一个笑容后,随即九十度鞠躬,对着在场的人说:“我走了,请你们一定要过得幸福!”抬起脸时,她又看了他一眼。 然后,她握着玉坠,踩着轻快的步伐往大门移动。 她没掉泪,没大声叫骂,倒是让向震谭意外。女人不都爱一哭二闹三上吊? 现场看似恢复平静,其实只有她自己听到心掉到地上的声音。 而那头的向亦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凝睇她的背影,痛恨自己的……丧心病狂! 自屋里踏出,抓着玉坠的季深深抬眼看了看晴空。 大白天的,她应该不是在作梦;她没有喝酒的习惯,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醉到迷迷糊糊,连自己的老公都认错。 她侧过身子,再看一眼身后的大宅。 没错啊,她昨天确实嫁到这里来,嫁给一个名叫殷昊的男人呀! 但为什么……为什么那屋里的人都像是与她不熟似的? 和佣人不熟,没错;和公公也算不上熟悉,没错;和那个名叫吴慧兰的更称不上熟,这也没错……可是,为什么殷昊也一副与她不熟,甚至当她在疯言疯语?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难道今天之前所发生的事,都只是她的梦境?所以一觉醒来,她也该梦醒,然后离开? 倘若真是梦,与殷昊那一幕幕的画面,为什么又显得这么真实?又为什么她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心脏痛到好像快死掉? 梦境也可以这么真实?还是……还是她得了幻想症? 停停停停,连幻想症都出来?她没必要把自己想得这般不堪吧? 她紧握玉坠,一边毫无目标地往前走,一边仍不放弃地思索。 会不会真是殷昊后悔与她结婚,所以才找个女人,合演了一场戏,好让她有自知之明地离开? 她走啊走啊走,她想啊想啊想,几度还因为未注意前方路况,差点被车辆撞上。 她恍恍惚惚,一路走到台北火车站大厅,直到撞上一名路过的旅客,手中的玉坠掉到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才拉回她的思绪。 她看见玉坠碎了,急忙趴跪在地上找着其他的碎玉。 一名妇人看不过去喊了她,她猛然抬眼时,发现妇人后方的墙上有个很大的广告萤幕,一个念头划过脑海。 她抓着妇人的手,睑上神情是焦急又带些期待,她问:“阿姨,你昨天有没有看电视新闻?有一则婚礼的报导你有没有看到?就是国内很有名的视心研究室的成立者,也就是国科会特约研究人员向震谭他养子的婚礼啊!很多政商名流都有参加那场婚宴,电视台也出动好多sng车现场连线,你有看到对不对?” 妇人像是见到疯子一样地避开她,她不放弃又陆续抓了几十个路过的旅客,问着重复的问题,但大家全将她当成疯子似地逃开她身旁。 她问到好疲累,问到哑了声音……不管怎么样,好歹也给她一个让她信服的答案啊! 深深不想放弃,可是又累到只能蹲下身子,把脸埋在双膝间。她睁着大眼,紧抓着碎了的玉坠,无助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蓦然间,一双黑皮鞋映入眼帘,她仰起脸。 一见到那张俯首、带着忧心神情望着她的俊颜时,失焦的双眸有了温度。“大哥……”她站起身,猛地扑进林凡的怀里。“你去哪里了?这些天都不见你……”她紧抱着林凡,没掉泪,可浓浓的鼻音还是泄漏了她的伤心。 林凡轻拍她的背……他已经尽快赶回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那日和方若海谈完后,她很爽快答应帮忙,还想了个他不怎么赞同,但还是硬着头皮去做的方法——绑架她! 对,方若海那小妮子竟然这么告诉他:“你绑架我,我爸为了救我,一定会交出那个玉坠。” 于是,看似他绑架方若海,其实是方若海跟着他回他住处,赖在他那里不走。然后,方士均真的以为女儿被绑架而乖乖交出玉坠。 他带着玉坠先跑了一趟美国,证实他的臆测。回台后又去了一趟圣凯萨琳之家,找齐他要的资料后往向家出发;岂料他到达时,见到的是深深失魂落魄地从向宅走出的画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偷偷跟在她身后。 “我去美国,早上刚回台湾,没想到你结婚了。”他去美国一事未惊动任何人,就连向亦辰都不知情。 “是啊,我结婚了。本来是要让你牵着我走红毯的,可是我找不到你。”她没亲没戚,只想得到让林凡牵她走红毯。 “对不起,我应该要留下联络方式的。”他走得匆忙,除了方若海,没人知道他去了美国,也没人知道怎么与他联络。 “呵呵,不要道歉啦,因为婚姻……好像无效耶!”深深尽量说得轻松,却仍是掩饰不了心伤。轻松不到三秒钟,她语气变得沉重无比。“大哥……” “我在。” “你会不会同时爱上两个女生?” “我……我不知道。你呢?”林凡不停轻拍她的背,像哄小孩。 “不会。”其实她想问林凡:为什么殷昊娶了她之后,身边又出现另一个自称是他妻子的女人? “为什么?”他感觉到胸口温温热热的,是她的泪? “因为我只有一颗心啊,只能装得下一个人。”如果爱一个人,最后都得承受这么大的心碎,那当初为什么要爱呢? “你……哭了?” “咦?”自他怀里抬起脸,伸手摸摸脸颊,“呵,我很少哭的。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关不住眼泪?哎呀,呵呵……”她搔搔太阳穴,又想掩饰她的伤心。 见她强颜欢笑,他又道歉:“对不起。” “咦?大哥,赶不上我的婚礼真的没关系啊,不要一直道歉啦!” “不是。我是为我没来得及阻止你们的婚礼而道歉。” “啊?” “其实……亦辰是我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们都是研究室的成员。打从我扮杂志社记者出现在你身边开始,你所遇上的事都是我们事先计画过的。” 闻言,她登时觉得自己头上那片天好像开始闪电打雷,狠狠地震撼了她。“所以……所以我最近遇上的事,都是设计过的?连昨日的婚礼,还有刚刚我在那个屋子里所遇上的事?” 林凡轻轻颔首,“是的,最近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可以说几乎都是我们设计的,包括育幼院那三个流氓,也是我们找人演出的。” 喔……难怪当时她会觉得那三个流氓怪怪的,原来这一切都是做戏啊!“那……他到底是向亦辰?还是殷昊?为什么今天以前他是殷昊,但现在又变成向亦辰?他的长相明明就和我认识的殷昊神似啊!” 林凡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说:“殷昊就是向亦辰,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深深瞪大眼。今天大家是怎么了?嫌她日子过得太平顺,所以老说些让她听不懂的话? “我去美国就是为了这件事。”她的震惊在他的意料中,但他却也没给她时间消化,便开始娓娓道出他调查到的事实。 原来向雳谭年轻时,美国康乃尔大学曾聘请他到美国任教。他出国那一日,在前往机场的路上,乘坐的车辆撞倒一位刚参加完毕业典礼的国三学生,那学生便是当年的殷昊。 当时的殷昊因撞击到脑部,导致硬脑膜下腔形成血块,但血块并不大,会慢慢被身体吸收,所以是不必动手术的。虽说如此,但毕竟是伤及脑部,或多或少还是会造成一些后遗症。像是头痛、头晕、行动迟缓,还有发生在殷昊身上的失忆。 这类的失忆其实并不可怕,只要等到血块被身体吸收后,便能慢慢恢复正常。但若是遇上特殊体质的患者,因为无法了解的病因,使得这些血块不能被身体吸收,慢慢地血肿就会溶解成血水。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些血水会愈来愈多,多到甚至压迫到大脑。这种时候就需靠手术才能医好患者。 很不巧地,殷昊的体质就属特异,所以他脑中的血块后来无法被自己的身体吸收。 向震谭曾经试着联络殷昊的家属,进而得知他其实是个孤儿。 向震谭不曾娶妻,膝下无子无女,他见自己和殷昊也算有缘分,打算收养他。于是联络上育幼院的特丽莎修女,表明想领养殷昊,并从当年还在育幼院服务的特丽莎修女口中,了解殷昊的一切。 当了解殷昊的一切时,向震谭脑中兴起了实验的念头。 殷昊的主治医生方士均是他的好友,透过方士均,他知道有种药物可以抑制殷昊脑中的血水变多,使其不压迫到大脑,不对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却又能让他继续失忆着。 向震谭带着失忆的殷昊前往美国,并在当地透过关系,改变了殷昊的身分,让他成了向亦辰,也让他重新展开新名字的新生活。直到向亦辰在美国的学业完成后,父子俩才回到台湾。 林凡查到了当年的出入境资料,确定殷昊是被向雳谭带离台湾的。加上他到美国找到特丽莎修女,证实殷昊是向震谭所领养,这就更加确定向亦辰其实就是殷昊的事实。 还有,向震谭美国住处的管家也证实向雳谭从未娶过妻,当然也不会有子女。这又是一个证明向亦辰不是向雳谭亲生儿子的有力证据,也等于直接证实向亦辰是养子。 听完林凡的述说,季深深捂着嘴,无法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事。“可是……可是殷昊本来不就是向震谭的养子吗?” “那也是骗你的。”林凡沉沉地看她一眼,又说:“他一直以为他是向亦辰,是向震谭的亲生儿子。至于在你面前说他是养子,那是为了实验、为了取信于你而编的谎言。” “什么实验?”天哪!为什么她会过上这么错综复杂的事? “什么实验已经不重要了。原先我也以为向震谭的目标是你,要研究的对象也是你,但现在想来我才发现,他最终的目标是亦辰……不,应该叫他殷昊。” “我……我不懂。” “向震谭先让殷昊变成向亦辰,还让他不对自己的身分起疑。然后再让他用向亦辰的身分,假冒他原来的自己去欺骗你。”林凡沉重地叹口气,“我想……向震谭到最后一定会告诉殷昊这一切,让他知道自己其实才是被实验的那个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不知道这样有可能逼疯殷昊吗?”深深难掩激动的情绪。 “我想,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证实,记忆是可以被压抑的。”林凡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往下说:“殷昊当年车祸的主治医生方士均告诉我,他除了用药物控制殷昊脑内的血水,不影响生命但又让他持续失忆以外,其实他和向震谭还试着去压抑殷昊车祸前的记忆。” “记忆……可以被压抑?”莫名地,她的心突然绞着、痛着。殷昊、殷昊、殷昊,当他知道自己遇上这样的事时,他可以承受吗? “我不知道,但他们确实在殷昊身上实验过,看起来好像也成功了。其实脑袋里的血水只会影响到部分记忆,并不至于让病患失去所有的记忆,所以他们才会用压抑的方式,让殷昊忘了过去所有的事情。” “他们……究竟是怎么压抑他的记忆的?” “殷昊发生车祸时,曾经昏迷很久,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不断在他耳边说着他的过去有多苦,要他忘了那段记忆。除此之外,还灌入新的记忆给他。他们告诉他,他的名字叫向亦辰,他的父亲是向震谭……每天每天重复在他耳畔说着这些话,直到他清醒。” “所以他醒来后,只记得自己是向亦辰,父亲是向震谭?” “对!他车祸前的记忆被脑中血水压迫而暂时遗忘,但车祸后的记忆全是他昏迷那段时间,被强迫记入的。” “他……好可怜!”她无法想象自己要是没了记忆,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这些年来,全靠他们给他的记忆在过日子?” “是啊,他还曾经问过我,为什么他对自己小时候的生活完全没印象?当时的我还以为是他记忆力不好,根本不知道他真的失忆。” 深深想象殷昊问林凡那句话的画面,她眼眶一热,心痛至极。“大哥,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林凡怔了怔,随后含笑地张开双臂,拥她入怀,“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她偷偷在他衣上抹去两颗泪。 “怪我……也加入这样的实验、怪我骗了你、怪我没能好好——” “不怪不怪!”她在他怀里摇摇头,“要不是你,我还真的要以为我患上幻想症。”想起刚才在向家遇到的那些情况,她仍是心有余悸。 “你……真善良。”他宠爱地揉揉她的发。 若不是知道自己心如死海,不会对这样的女孩动心,否则他真会怀疑现在他们这样互拥的画面,会不会太不适宜? “我才不善良。刚刚在向家,我还对那个叫吴慧兰的女生大吼呢!”她仰起脸,终于有了笑容。 “才大吼而已呀……你没给她几拳算她走运!”她笑,他也跟着愉快起来。 “咦?对耶,我是该给她几拳才是的。”她转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又回到那个如阳光般亮丽的季深深。 见她小脸透着光彩,林凡笑了笑后,突然蹙眉,“那么……你会怪亦辰……呃,我是说殷昊吗?”喊了好几年的亦辰,突然改口总是不习惯。 “不怪。”她答得迅速又肯定。 “还愿意和他在一起?” 她偏头想了想,片刻后带着失落的神情开口:“愿意。但是……他爱我吗?这些日子他与我在一起是怀有目的的,不是出于真心,那么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对他而言应该不重要。” “谁说他不是出于真心?” “嗯?”她狐疑地看了看林凡。 “他爱惨你了。因为发现自己爱上你,所以他很痛苦,一边是他以为的亲情,一边是他不能爱却爱上的女人,他夹在中间比任何人都难受。” “你……你是说他真的喜欢我?” “是啊,明知你是实验对象不能爱,却还是爱了。” 深深惊喜,心底像是有道加了蜜的河水缓缓流过。但她的惊喜马上又被后来的念头给扑灭。“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亲情……” “是没错,但这不是他的问题。他被压抑着过去的记忆,脑里只有自己的父亲,当然到了最后,他会选择亲情。” 是啊,他是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她怎能怨他?“他……他会好吗?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 “会,他一定会恢复,只要我把这一切让他知道,我相信他是有机会会因为受到这样的刺激而想起过去的。就算想不起来,也还能动手术引出他脑中的血水。”关于这问题,他已问过方士均,而方士均也因为方若海还待在他那里,而保证绝对会医好殷昊的失忆问题。 想起方若海……他眉头又出现褶痕。 须臾,他甩甩头,暂时不去想那个有点麻烦的女人。 他又说:“现在你知道他是爱你的,那么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两个相爱的人本该在一起,无论如何,他会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好友和眼前这个视为妹妹的女孩继续在一起。 “嗯……”深深偏过螓首,想了好久好久之后才回道:“如果他恢复记忆的话,我愿意。” 是的,如果殷昊可以恢复记忆,可以用殷昊的身分爱她,那么她为何不能再爱他? 殷昊、殷昊,他可是她深爱的人啊…… 第九章 办公室内,两名长相同等俊逸的男人各有心思。 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表情森冷,他恶狠狠地瞪着办公桌上那份资料;而旁倚墙而立的男人则是双手环在胸前,平淡无波的脸上瞧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所以……我是殷昊?”向亦辰依旧瞪视着桌面上的资料。 “嗯。”林凡淡淡的语气。 “所以……你这两个星期不见人影,就是去调查这件事?” “嗯。” “所以……我丧失我的记忆?” “嗯。” “所以……我喊了十几年的父亲其实是假的?” “嗯。” “所以……该死的我丧心病狂伤害的女人,是我从小就宠着的那一个?” “是啊。”林凡眯了眯眼,依旧平淡的表情。 向亦辰无法相信上天竟然开了他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你确定这些资料无误?” 林凡笑了笑,移动身子走到办公桌旁,“若没九成的把握,我不会让你知道这件事。但也很抱歉,我查不到你亲生父母的资料。” 向亦辰沉痛地闭了闭眼,怎会料想得到自己才是这个实验的最大牺牲者。为了这样一个变态的研究实验,他遗失记忆、他不记得自己,他甚至还伤害他爱的女人……这样的人生,怕是连屁都不如! 报应吗?报应他伤害了深深,所以他自己也得尝到这样被设计的滋味? 林凡从口袋中拿出那个玉坠,“向震谭怕你发现这个,所以交给方士均保管。现在,我帮你要回来了。” 向亦辰接过玉坠,看了看上头的“昊”字……原来这东西是属于他的,他真是殷昊,不是向亦辰啊! “我带着这玉坠到美国找特丽莎修女,她证实这东西是殷昊自小就戴在身上的,她也证实殷昊是被向震谭所领养。”林凡从桌面上的那堆资料中,抽出一份。“我回台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育幼院去要当年你被领养的资料。证据不会骗人,这上面的资料确实是你。” 向亦辰瞥了一眼林凡手中的资料,冷冷地说道:“这些资料我全看过了。” “那你还怀疑什么?” “我不是怀疑,只是……很难接受。” “很难接受你原来就是殷昊?” “我……”向亦辰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一切这么突然,一时之间我确实很难消化。我现在连我自己究竟是谁,都不能确定了。难道我的身分只能靠别人的嘴来认定?”他自嘲,带些无助。 “也是,换成是我,恐怕也难以接受。”林凡叹口气,“你不必靠别人的嘴来认定你的身分,你可以靠自己的心去感觉。” “心?” “是啊。忘了吗?你前些时候不是还嚷着,你对季深深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你不是说自从遇上她开始,你的脑海中便时常出现以往不曾有过的画面,甚至还时常梦见她?你不是说你出过车祸,醒来后只知道自己是向亦辰,却对车祸前的生活毫无印象?你试着把这些连贯在一起,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被压抑的记忆总会有苏醒的时候。 经林凡这么一提,向亦辰想起自己对于季深深的那份熟悉感,还有先前那个不断反复的梦境;:是因为遗落的记忆慢慢回来了吗? “她……还好吗?”想起深深,仍是痛恨自己。 “她打算离开台北。”林凡平静地说道。 “离开台北?她要去哪里?” 林凡不发一语,只是微笑着。 恢复记忆吧!一旦回到殷昊,他自然会主动告诉他季深深的去处。 这是例行性的研究会议,在完成一个实验后,向震谭便会召集所有研究室的成员,在此会议厅进行检讨报告。 向雳谭微扬灰白的眉毛,盯着底下的成员们,略显得意地开口:“这次的实验可说是相当成功,当然要感谢向亦辰、林凡、吴慧兰这三位优秀成员的全力参与.辛苦了!”他示意底下的成员们给予三人掌声。 吴慧兰表情与台上的老人差不多,净是得意;至于两位相貌不凡的男人则是不带表情,冷淡以对。 “现在,我们来看一段画面。一边看,我一边解说。”向震谭要一旁的助理开始播放影片。 随即,七十二寸的萤幕里,出现了季深深的身影。 画面中,季深深站在台北车站大厅,遇见路过的旅客便问:“请问,你有没有看昨天的电视新闻?你认得出我是婚礼的新娘吗……” “这影片是我让助理跟拍来的。我们可以见到季深深已经开始不信任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包括那场婚礼,所以她才会出现这种举动,试图要他人来证明她是婚礼当天的新娘。在心理学上,她这种行为就是……”向震谭不停说着他的理论、他的研究心得。 他并且打算在看完这段影片后,便要当众宣布向亦辰的身世,这么一来,这个实验才算是真正圆满落幕。 底下的向亦辰见到季深深出现在萤幕上时,俊眸便再也离不开那画面。他见着她的无助,她的惊慌、她的不安…… 他垂下黑眸,将手伸进衬衫衣领内,掏出了挂在他颈上那一条和深深手中一模一样的红绳。不同的是,深深手中那红线上的白玉坠是上半圆,他的白玉坠是下半圆。 听说,人生本来就只是个半圆,来这世上是要寻找另一个半圆,当两个半圆遇上时,人生才得以完整。 他已遇上他生命中的半圆,却还没让它完整圆满。但……会的,他终究会让他的生命圆圆满满。 思及此,他突然站起身,将颈上的红绳解下,握在手中。 “你干什么?”还在台上滔滔不绝发表理论的向震谭见状,厉声问道。 向亦辰抓着红绳举起手,那白玉坠在半空中摇晃,他相信这么做,台上的人必定明白他已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对着台上的人笑了笑,开口说道:“博士,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我决定退出这个研究室,从现在起,我不再是这里的成员。” 见台上的人震惊不已的表情,他突然有种快感。转身离开前,他又丢下这么一句意味深远的话,“其实,我比较喜欢殷昊的身分。”话落,他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 而一旁的林凡只是对着台上的人微笑颔首,不发一语地跟着离开。 这两个男人在一踏出会议室的大门时,同时涌现一股莫名的解脱感。他们相视而笑,心底顿时舒坦轻松。 会议室内,乌云笼罩;会议室外,晴空万里。 半年后 五个月前,台中市区一个僻静的巷道内,多了一家新开的小花店。 老板娘看来年纪轻轻,一头长及腰际的黑发有时披在背上,有时会用筷子或铅笔盘成发髻。她穿着随性,喜欢牛仔裤配上短t,极简单的打扮,但很贴近她良善可爱的个性。她脾气算好,但生起气来也是“恰北北”。 听说她是一个人从台北搬下来的,原因无人知晓。虽然她和邻居们感情良好,但只要一问到她以前的生活,她一概笑着摇头说她忘了。所以大家都在谣传,她患了失忆症。 她多少听过类似的谣言,但无所谓,反正她能继续开小花店,继续和她喜爱的花花草草生活在一起,她就满足了。 花店才开张五个月,不过生意很好,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可她一人做得心甘情愿,也没想过应征个帮手。 偶尔左邻右舍的婆婆妈妈们会来她的店里找她聊天,所以她从不觉自己一人来到这陌生的环境会太孤单。 春末初夏的天气已有些炎热。站在店门口的她仰脸看一眼晴空后,转身走进室内。 她随意从笔筒里抽了一枝未削过的铅笔,一只手把长发抓起,另一只手拿着铅笔绕了长发几圈后,反插进头发,固定成发髻。 她弯身抱起刚送来的玫瑰花,套上防水手套后,拿起工具,开始除去长梗上的尖刺。 她低垂着脸,专心手上的工作,就连门口处的风铃轻轻响起,她仍是低首。 “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把手中那枝玫瑰花的尖刺去除干净后,她脱去手套,这才抬超那张带笑的脸。 “我要买花。”一个蓄着三分平头的男人站在她眼前。 那男人身形顽长,面貌俊美,一如她记忆中一样。只是他以往及肩的黑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么短? “先生,你有想要哪种花吗?”她眼睛发酸,但仍偏头笑问。 眼前男人盯着她的目光异常灼热,勾起了她心底的某根情弦。她得极力压下那份骚动的情绪.才不至于让那情弦绷得过紧。 “我……”男人凝睇那张他日夜思念的笑颜,呼吸略显紊乱。 刚才进这花店前,他已在对街注意店内的情况有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客人,不会有其他人打扰到他和她时,他才鼓着勇气踏进来。 当他在门口看见低首专心工作的她时,终于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原来比想象中还要深厚浓烈,因为他竟然……他竟然在看见她时,眼角莫名湿润。 “咦?你是要送人吗?”见他不语,只是用着一双足以融化一块冰的炙热双眸紧盯着她,她只好开口提问。 “是的,我要送人。”他的视线紧随她的小脸,“但不知道该送她什么花?”他知道自小她就爱花花草草,却从没问过她最爱的到底是哪种花。 “那简单呀,你告诉我他和你的关系,我再帮你挑选。”她还是笑脸迎人。 “她吗?”他温柔低笑,“她是一个我深爱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妻子。” 啊,原来他要送花的对象是“她”,而不是“他”呀!她真笨,早该想到男人只会买花送女人。 “先生结婚了啊……恭喜恭喜!”她笑咪咪,教人瞧不见她最真实的情绪。 可恶!王八蛋!结婚就结婚,为什么要跟她说?他怕她缠他吗?如果她会缠他,就不会一个人跑到中部来! 她在心底气得牙痒痒,也气得……心酸酸。 “不,我还没结,所以我想买束花向她求婚。”现在的他已接受过手术,过往的事他一件不漏地想起。 错过她一次,他不会再错过第二次。而今日的他是以殷昊的身分来的。 “这样啊……”深深微低首,深呼吸几口气,好抹去心底那份酸意。再次抬眼时,她含笑的双目弯得像新月。“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 “我只知道她喜欢花,却不知道她最喜欢哪一种。”他语带遗憾,痛恨自己对她的了解原来不够彻底。 “没关系,那就送最常见到,但也最容易打动女人的红玫瑰,好吗?”自他口里听到另一个女人,心头是这般刺痛啊! “好,你喜欢就好。”一双俊目还是离不开她。 她微颔首,走到装着红玫瑰的圆水桶前,弯下身来挑着花,没去细想他那句“你喜欢就好”的真正含意。 他跟随她,停在她身侧静静睇着她。 片刻后,他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要跟她求婚了,才想起我一直不曾对她说过那三个字。听说女人家很爱听那三个字,我是不知道她爱不爱听,只是我总认为爱一个人不能只靠说那三个字就可以,行动还比较实际些。不过若不对她说出那三个字,也许她会质疑我对她的感情。” 深深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像是那些话与她无关似的。是嘛,他要对哪个女人说那三个字都与她无关啊! 她挑了十一枝花朵大小适中、看来鲜艳欲滴的红玫瑰。站直身子后,她笑咪咪地把花捧到他眼前,“十一朵红玫瑰的花语是一生一世,愿你与她相爱一生一世。我去包装一下,等等就好喔!”踏出脚,越过他的身子时,手臂不期然地被他拉住。 “十一朵红玫瑰是一生一世,那‘我爱你’需要几朵?”殷昊低沉的嗓音像醇酒浓厚,好听得不得了,她心脏卜通卜通跳,差点就被迷惑。 唉!好没有志气,还以为分离这半年,她对他的情感会稀释些,未料他一出现,她还是轻易就被他勾起极力隐藏的情绪。 “三朵。”她依旧笑眼弯弯,仿佛只有不停地笑着,她才能保持自在的神情来面对他。 “好,那就给我三朵就好。”他松开抓住她手臂的大掌。 她闻言,把手上那其中的八朵玫瑰放回圆水桶内,拿着三朵红玫瑰走到工作桌前,开始进行包装。 她自放置包装纸的架上分别抽出粉色皱纹纸和酒红色皱纹纸,粉色在上、酒红色在下重叠着。她将三朵红玫瑰搭配上茉莉叶、桔梗、粉色金鱼草,修修剪剪后,几个俐落的动作已成一束精美的花束。最后,再系上一个粉橘色蕾丝布的蝴蝶结花。 “喏,好了。”她将花束捧到他面前。 “多少钱?”他接过花束。 轻摇螓首,“不用,求婚是好事,送你就好,希望你顺利!”哇哇哇,她突然好佩服自己可以这么大方耶!是因为已经痛过,所以对于他,即使仍有深厚的情意,却也无所求? “那……我该怎么报答你?”俊眸对上她的,温柔含笑。 “报……报答?不用啦,一束花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她呆了呆,随即笑着摆摆手。 “无功不受禄啊!”殷昊突然向前倾身,气息落在她耳畔,“我用一辈子来报答你,好吗?” “你……你说什么?”深深瞠着圆眸,张圆了嘴。 “我说……”离开她耳畔,他的眼又对上她的,“我说我爱你,再嫁我一次,好吗?这次嫁的是真的殷昊,小时候和你约定的那个老头子殷昊。我买了一栋新屋,前面有块好大的空地,等着女主人使用。”他实现小时候给过的承诺。 “你……”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不是跟林凡说,只要我找回我的记忆,你就愿意再次接受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短发,“知道为什么我头发这么短吗?” 她还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因为医生要把我脑袋里的血水引流出来,需要在我脑上钻两个洞,所以头发要剃掉。”他低下头,指了指头皮上那还隐约可见的术后疤痕。“怕我这疤痕吓着你,只好等头发长一点时,再来找你。” 她又不在乎那个。 “深深,你气我这么久才来,是吗?”殷昊放下花束,张臂拥住她。 她柔软的身子一贴上他时,他满足地喟叹一声。 “你让我等这么久,害我以为你没去动手术,害我以为你不想恢复与我的那段儿时记忆……”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原谅他了,只要他可以完全恢复殷昊的身分,她便愿意与他重新开始.只是她没料到,他让她等了半年。 半年的时间或许不算长,但对爱情中的男女而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半年不见的日子,有多难受呀! “你哭了?”察觉胸前的温热,他抬起她的脸。 “有吗?”摸摸自己的脸颊,“真的耶,我竟然没发现。”她笑笑。上次掉泪是什么时候?好像也是半年前嘛!她不爱哭的呀,可是她竟为他哭过两回。哎呀,她当真爱惨他呢! “对不起!我人来晚了,但是对你的情意一直都在,不会退席。”他吻着她的发丝。 “你不是要向别人求婚了?”从他一进门的举止行为,她以为这半年内他爱上别人。 “笨蛋,你口中的别人还能有谁?” “咦?” “我刚才不是跟你求婚了?” “咦?所以那个‘别人’指的是我?” “‘别人’是你说的,我从头到尾都没讲过我要向别人求婚这种话。” 偏头细想,好像是耶!他是没说过“别人”这两个字。“所以花是要送我的?” “当然。”微勾唇角,看着她多变的表情。 是嘛,这才是他记忆中那个藏不住心事的季深深啊!她刚才是误会他要娶别人,所以才刻意表现得那么平淡无波,好掩饰真正的情绪吗? 她侧过脸,看着那束花……所以“我爱你”也是要对她说的啰? 思及此,她双颊染上嫣红,有意无意地开口:“其实女人真的喜欢听那三个字,虽然行动很重要,但口头上的承诺也很重要呀!” 他睇着她带有羞意的小脸,低声轻笑。自小疼她、宠她,知她、懂她,他怎会不懂她的暗示呢? “我爱你。”他在她耳畔轻声说道,然后低首封住她的唇。 行动很重要,口头承诺也很重要……他同时一起来,够看重她了吧! 尾声 又是新婚之夜。 短短一年内,深深结了两次婚,还是跟同一个长相的男人。 忆起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事,她真觉得自己像是作了一场梦。连续剧的剧情也许都没她遇上的事精采。 她轻叹一口气,转首盯着浴室门。门后,是她那正在洗澡的丈夫……咳咳,上次新婚之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次应该“有事”发生吧? 半年前怡君的指点,她仍记忆犹新,不过没有派上用场,今夜总会用上了吧?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浴室,耳朵贴着门板,细听里面的声音。水声哗啦哗啦,他还在洗啊…… 上次她没能成为他真正的妻子,这次她已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不会再有上次的情况发生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今晚她要主动扑倒他。 怡君有说,其实女人也可以主动一点啊,反正都结婚了,还怕什么呀! 是嘛是嘛,她现在是他的妻,她主动一点又有何不可?虽然她没扑倒男人的经验,但凡事都有第一次的,所以……对对对,不用怕! 深深红着脸,欲走回大床等待时,冷不防地,浴室门被打开,她硬生生跌进一堵温热的胸膛。 “深深?你……”小妻子投怀送抱是美事,但……她刚才在浴室门口干嘛? “咦?”自他胸怀抬起脸,才发现他没穿上衣。“啊啊啊,你没穿衣服!”她忙着用双手捂住脸,却又偷偷从指缝间欣赏眼前的春色。哇!她老公的胸膛原来这么厚实啊,难怪每次枕在他胸上,就是舒服。 “你穿衣服洗澡吗?”拉下她脸上的双手,瞧她小脸涨红,他带着趣意的笑容牵着她走出浴室。 她慢吞吞地走在他身侧,一双眼儿不时偷瞄他的背。 他每向前走动一步,背上残留的水珠就会顺着他的身体线条滑下,直到被系在他腰上的毛巾给吸收……咳,不是她自夸,她老公的身材真好,好到她羡慕起那些水珠来了。 没听见她应声,殷昊好奇地侧过脸……瞧,她的眼神像什么?像看见一只大肥鱼的猫儿。 他轻咳出声,“林怡君那女人是又教你什么了?” 他的小妻子好像开始懂得欣赏男人了,全是怡君教她的吗?这算是好事,不过……他得找机会教育她,告诉她现在这种眼神只适用在他身上,不能用在别的男人身上! “啊?!”她像贼儿一样慌乱地收回视线,“没没没,她没教我什么啦!” “这样啊……”他牵着她走到大床旁,轻压她肩头,让她坐在床沿,然后自己也跟着落坐在她身旁。“那我教你好了。” “咦?你说什么?”她是打算今晚她要主动的,但现在的情况……怎么主导权好像在他手上? “教你新婚之夜该做的事啊!这种事还是该由我这个老公来教才对!”他目光灼热地笑睇她困惑的小脸。 半晌,他伸手捧住她的双颊,亲亲她的额、亲亲她的眼、亲亲她的鼻端、亲亲她的嘴…… “等等等!”她双手抵在他胸前,“我们……我们要洞房了吗?” 洞房?!他愣了愣,现在都什么年代啦!须臾,他隐忍着笑意,“嗯,我们要洞房了。” “那……要先关灯吧?”她指指床边桌上的欧式精致立灯。 “你刚才不是想看我的身体?关了就什么都看不到喔!”亲亲亲,他又轻啄了她的嘴。 “呃……话是这样说没错啦,但是啊……” “但是啊……你的话好多!怡君没教你这种时候不要说话吗?”他额抵着她的,带着男性洗面乳的好闻气味喷在她鼻端。 “是有啦,她还教我要用力叫!”她对上他的星眸。为什么他洗完澡后会这么迷人呢?害她双眼一直想往他身上看去。 用力叫?如果是“那个”意思的话,怡君说得也没错,但是……可恶!是谁让她这样污染他单纯的小妻子的?亏她还是育幼院的保育员! “咳……嗯咳!你以后少跟怡君在一起。” “咦?”深深瞠圆眼,不懂他突然的怒气是从哪来的? “以后这种事要不懂问我就好,别听她的。”再聊下去就天亮啦!“现在,闭上眼。” 她依他,乖乖闭上眼,但那张嘴还是没停着,“要开始了吗?”卜通卜通,心脏跳得好快! “嗯。”他低首覆上她的嘴,正要好好享用时,那小嘴又在他唇畔忙起来。 “不是要先脱衣服?”他没穿上衣,可她有啊! “没有硬性规定要先脱衣服。”青筋跳动,他耐性快被他的小妻子磨光了。 “喔……”发觉胸前一凉,“耶……咦咦咦?你怎么在脱我衣服?” 不理她、不理她、不理她,他决定不再理会她现在的每一个问题。反正做了之后,往后她就再不会有这种奇奇怪怪又杀风景的问题了。 亲亲亲,他拚命亲她,亲到她满心都是他,再无心思去想着是该先脱衣?还是要先亲嘴? 王子与公主婚后幸福美满的生活,就从今夜开始了…… 后记 【绿巨人的眼泪 猫朵】 你慢慢靠近无声无息风平浪静潜藏着陷阱 我步步为营在你的领域里担心突来的致命一击 爱既然已粉碎又何必再拖累连最后一滴泪在风申摇摇欲坠 我忍住了伤悲配合你安排的骗局看着你留下鳄鱼的眼泪 你说不得已身不由己所有决定听命于天意 是我不小心闯入你的禁地和自己玩着危险游戏 爱既然已粉碎又何必再拖累连最后一滴泪在风申摇摇欲坠 我忍住了伤悲配合你安排的骗局看着你留下鳄鱼的眼泪 是真心的忏悔是假面的慈悲我看清了真伪已不能全身而退 你迂回的包围还不如解决的干脆何必再浪费鳄鱼的眼泪 我失去呼吸断了思绪你的嘴角有一抹笑意 (歌名:鳄鱼的眼泪曲:庄景云词:楼南蔚唱:林志炫) 终于结束了这一个变态的故事。 有看图说故事,当然也有看歌词说故事。当你(你)看到这样的一篇歌词时,脑袋里会有什么样的故事情节产生呢?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当下就决定要写个骗局的故事,而且还是不得已的骗局。可是决定要写是一回事,写不写得出来又是一回事,于是这故事就在我写不出来的情况下,安安静静地躺在电脑里的某个资料夹的某个小角落。 前阵子在某电影台看到“绿巨人浩克”,这是我第二次看。即便是第二次,有些画面还是让我莫名感动。我下由得想,如果我的爱人和绿巨人一样,我要怎么办?(嗯咳!好吧,我承认我很无聊,没事幻想绿巨人是我爱人。) 电影看着看着,突然发现好像有很多研究家的行为都颇为古怪,老爱做一些奇特的实验,而且就算拿自家人来实验,他们也无所谓。至少,我在很多电影都看过类似的情节。 就这样,脑袋莫名其妙出现“鳄鱼的眼泪”这首歌,也莫名其妙想把歌词和“绿巨人浩克”这样的情节融合在一起。于是,研究者的身分就被我带入小说。 但毕竟我写的是爱情小说,不是科幻小说,男主角当然不会出现“变身”的情况,所以我只让男主角“变身分”。 虽然只变身分,却也是让我写得好想哭。男主角一会儿是殷昊,一会儿是向亦辰,我写得颇担心,就怕大家看不懂哪时的他是殷昊,哪时的他又是向亦辰,可偏偏他们是同一人啊!(汗) 第一次写这种“一人饰两角”的故事,希望大家会喜欢。另外,有没有人发现接下来是谁的故事? 嘿嘿,嘿嘿嘿!这是秘密。xd 介绍完故事的灵感,接着依惯例聊些猫的私事。(羞) 今天来聊画好了。 在学音乐之前,我是先学画画的,不过我没有绘画细胞,画出来的东西永远和眼睛看到的不一样,于是家人放弃栽培我成为画家。 虽然我没有画画天分,可是我喜欢乱画是真的,有事没事就会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画一堆自己看得懂别人却都看不懂的东西。(泪) 最近想学电脑绘图,像是lllutration和photoshop。别怀疑,我是电脑白痴,白痴到连photoshop都不会,所以想去上课。 问了几家电脑教育中心相关课程,其中一家恰好有开新班,指导老师还很有名气喔,刚刚好也是“禾马出版社”的绘者之一。有这样的好机会,我当然很想报名啊! 但是但是但是……天不从猫愿,老师开课的时间正好也是我上课的时间,所以无缘上到。(好恨啊……) 目前,我还是没去报名,因为问了之后才知道这种课程一次为时三小时,对于我这只时间已不太够用的猫来说,要再找出三小时上电绘,真的有困难。 不过我不会放弃,只要一找到时间,一定要报名的啦!届时,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学习,学习把猴子画得像猴子、把猫咪画得像猫咪(相信我,把猴子画得像猴子、把猫咪画得像猫咪是我多年的心愿),然后,往后的后记就会都是整页的猴子和猫咪。 若真有这么一天,我想,编编大人收到我的后记时,大概会哭,只有我会笑,哈哈。(被殴) 在写这篇后记的前几天,《我爱梅子绿》这本书出版上市,而在写这篇后记的前几个小时,我收到了书,整个人兴奋到不行,因为封面太美啦,和小说内容情境很搭。 把书放在电脑旁的书柜里,一边写这篇后记,仍不忘一边侧首过去看看书的封面,然后就这样一直傻笑到现在。 能拥有这样一本美美的书,当然要感谢编辑大人、美编大人,还有绘者庆光大人。谢谢你们,辛苦了,往后也请多多指教。(鞠躬) 嗯……这篇后记有点长了,所以就先聊到这里。若是对我这只猫的作品有任何想法意见,可以上我的部落格留话给我喔! 网址:http://blog.yam/cat427 噢,差点忘了说。《情深亦重》里,有出现女主角感冒,男主角还吻她的画面.猫猫在这里要慎重提醒大家,这种行为不要学喔,我的男主角有练过,所以才没有被传染。哈!嗯咳!其实是……不卫生又不浪漫啦! 最后,祝福大家一切都很美好。(笑)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