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爱上你》 第一章 “小舅──” 殷凯臣才刚下车,一名少女往他怀里直扑而来,撞他个满怀,其力道之大,即使他人高腿长,也被迫退了几步才稳住身躯。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饱含撒娇抱怨的甜甜少女嗓音。“小舅,你可终于回来了──” 男性薄唇微微一勾,极富个性的单眼皮下,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泛起一波波笑意,注视著不停往他怀里钻的女孩。 她叫颜晓蕾,今年十五岁,生得娇俏甜美,是他姊姊的女儿,也是他疼宠在手心的宝贝外甥女。 “从你的举动看来,你真的很想我。”他伸出大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 颜晓蕾抬头仰望著眼前相貌俊雅的年轻男子,带著调皮的笑容,学他的口气道:“什么叫做‘你真的很想我’?”皱了皱挺俏的鼻头,她有点不服气地说:“我本来就很想你啊,我何必说谎?” “跟你开玩笑的。”殷凯臣以食指点了点女孩额心,难得笑得开心。“小舅也想你,否则不会一下飞机就来见你。” “骗人,其实你想的是妈妈吧?”颜晓蕾毫不客气地取笑起他来。“小舅像是还没断奶的小孩子一样呢……” “你这小鬼。”殷凯臣拿她没辙,只好任她取笑。 殷凯臣和双胞胎妹妹殷凯柔,与大姊殷凯菱的年纪相差十五岁之多。 殷夫人原本就体弱多病,生下双胞胎之后,身体状况一直没有起色,此后长年卧病在床,最后移居温哥华安心静养。 因此他们兄妹可算是由大姊一手拉拔带大的,说是她的儿女也不为过。 唯一的姊姊像是他的母亲,每每难得回国一次,他第一个想见的不是向来与自己不亲的父亲,而是姊姊,所以刚下飞机便要司机直接开到姊姊家来探望她。 “走吧,我们快点进去,妈妈见了你一定很开心,气色一定会好多了。”颜晓蕾拉著舅舅的手,迫不及待地朝屋内走去。 来到殷凯菱的房门口,他轻轻挣脱晓蕾的手。“小舅买了礼物送你,要不要回房间看看?” 颜晓蕾哪会不知道小舅的用意。她嘟著嘴抱怨:“我就知道你要跟妈妈说悄悄话,不想让我听。” “我和我的情人说悄悄话,你别当电灯泡了。” “要不是你是我舅舅,我都要怀疑你爱的是妈妈呢!” 颜晓蕾打趣说完,虽然满心不愿,但毕竟小舅很少回来,她还是乖乖听小舅的话,回房间拆礼物去了。 等晓蕾上楼,殷凯臣敲了敲房门。 叩叩。 里头没有回应,他轻轻扭开门把,推门入内。 宽敞的房间映入眼帘。室内所有装潢摆设都以素雅的米白色系组成,没有太过鲜艳的色彩,置身其中不至于有压迫感,但似乎也少了点生气,与一般医院的高级vip病房没有两样。 房内唯一的一张大床上,躺著一名美丽少妇。米白色的丝被覆盖住了荏弱的身躯,一头波浪长鬈发包围著她苍白的脸庞,原本红润的唇色已不复见,此刻连一丝血色也没有,连呼吸都是那么微弱,仿佛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她是殷凯菱,今年还不到四十岁,但遗传自母亲的孱弱体质,使她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家人都力劝她到温哥华和殷夫人一块养病,母女也好作伴,偏偏她挂记著女儿晓蕾,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台湾。 殷凯臣来到床边,缓缓坐上床沿,这个轻微的动作还是惊动了她。 殷凯菱微微睁开眼,眼前有些模糊的俊雅脸庞渐渐清晰,苍白的唇向两旁滑开,原本苍白的脸浮现淡淡的红晕。 “凯臣……” 他握住她伸来那略显冰凉的手,放在双掌之间,试著渡一些温暖给她。“姊,对不起,吵醒你了。” “扶我起来,我想好好看看你。” “不可以,病人就是要乖乖躺著。”虽然是毫不迟疑的拒绝,殷凯臣说来却轻轻柔柔的,像在对小朋友说话一样。 “真是的,我哪有生病?只是体力比较差而已……”殷凯菱责怪地横他一眼。“你真的不帮我?那我要自己起来喽──”语毕作势要起身。 “知道了。”殷凯臣只得照她的意思,将她扶起坐著,不忘拿个靠枕让她垫在腰后,然后才坐回原来的位置。 “你好像瘦了……”殷凯菱轻轻触碰他的脸。 “瘦的是你吧?都没有按时吃饭吗?陈医生有没有定时过来看你?” “有,他两、三天就过来一次,我看他的脸看得好烦。”殷凯菱说完,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见姊姊笑了,殷凯臣也跟著露出笑容。 “回去见过爸爸了吗?” 短短的一句话,让殷凯臣脸上的笑容敛去。“他应该不太想见我,我就不去打扰他。”字句中不难听出淡淡的嘲讽。 “怎么这样子说呢……”殷凯菱一脸无奈。 他们的父亲殷奎镇是典型的商场老将,旗下公司遍布海内外,人生当中所有的时间几乎都给了工作,所以和子女之间的亲子互动少之又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女相处。有时候对于孩子的安排也是殷奎镇说了算,例如将她嫁给颜家,达成他要的策略联姻;当凯臣懂事后,殷奎镇便要他和凯柔一起赴美念书、生活,没有他的允许,不准任意回台湾。 依照自己的意思决定孩子的人生,毫不在乎他们的意愿,也不曾试著倾听他们的心声,做为一个父亲,殷奎镇是失败的。 或许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赞美和认同,年幼的殷凯臣总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曾违逆过父亲。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殷奎镇的态度丝毫没变过,殷凯臣明白了,无论他再怎么努力,父亲总是视而不见,因为他要的不是一个优秀且令人骄傲的儿子,而是一个任他操控的傀儡。 因此,他对父亲的不谅解便随之而来。累积越来越多的不满,父子的隔阂与距离也越来越大,甚至在殷凯臣难得回家一趟的情况下,他也认为见不见他都不重要了。 “凯臣,爸爸一定有他的用意,你不要想太多。”她心疼地拍拍弟弟脸颊。 殷凯臣见姊姊锁起了眉头,连忙扯开嘴角一笑。“想太多的是你,我等会儿就回家去了。”言下之意是,即便他不想,回到家还是得见父亲一面。 “嗯。”她总算稍稍放宽了心,接著不忘问道:“交女朋友了没有?” “我的情人不就是你吗?”他含笑望著她。 “别淘气,我问得很认真。” “我也是认真回答的。” 简短的对话,又逗笑了她。“你喔……”笑闹过后,她拉著他的手,总算稍微显露出脆弱的一面。“这次回来会待多久?” “还不知道,得看爸想怎么安排。”殷凯臣耸耸肩,回答得有些无奈。“最近他的手下爱将不在台湾,也许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就不会这么快走了。” 殷凯菱轻扯著他的手,低声要求。“那么凯臣,待在台北的这段期间,有空都过来陪陪我,好不好?” “那有什么问题!就怕你到时候嫌我烦,巴不得我快点回去。”殷凯臣见她明明累了,却还强打起精神和自己聊天说话,他扶著她躺下。“你累了,先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 殷凯菱一躺下,一股倦意便袭来,双眼不受控制地合上。她发出微弱的声音叮咛:“不要跟爸爸吵架喔……” “嗯。”殷凯臣虚应一声,替她盖上被子,很快听见她平缓的呼吸,确认她睡著了,他这才离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来到晓蕾房间,要与她打声招呼道别,只看见满地被拆乱的礼盒,却没见到她的人。殷凯臣来到一楼,叫住正往门外走去的中年妇女。 “蒋嫂。” 蒋嫂端著托盘,上头放著两杯果汁和一些西点、小蛋糕,听闻叫唤连忙回过身来,一见是他,圆润的脸上笑咪咪的。 “少爷,好久没见到您了,真是越来越俊了。” 蒋嫂从殷凯菱小时候就开始担任照顾她的工作,殷家双胞胎出生后,蒋嫂也帮著殷凯菱一起带大弟妹;就连她嫁到颜家,也把蒋嫂一块儿带过来。蒋嫂和殷家有著密不可分的亲近关系,维系至今也三、四十年时间了。 “蒋嫂越来越年轻了。这次看到你,又比之前更瘦了,别再瘦下去了,蒋嫂就是要有点胖胖的才好看。” 殷凯臣的几句话,把蒋嫂哄得笑不拢嘴。“唉呀!少爷您真是的……” “有看见晓蕾吗?”就连一楼也不见她的身影。 “傅家小姐来了,两个女孩在凉亭里聊天呢,我正要端果汁点心过去。”傅家小姐?傅氏财团千金?就是晓蕾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位手帕交、姊妹淘?殷凯臣挑高了眉,总算意识到蒋嫂说的是谁。 “我替你端过去吧。”殷凯臣将托盘接过来。 “不用了、不用了,少爷,您做不来的──嗳──”蒋嫂再怎么呼喊,也无法从人高手长的青年手中夺回托盘,只好目送那俊挺的背影越走越远。 远远地,殷凯臣便看见凉亭里两个女孩的背影,她们坐在豪宅后的湖边,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晓蕾比手划脚地,表演得活灵活现,看来很开心。他将脚步放轻、放缓,不想惊扰了她们。 这位在外甥女晓蕾的大肆宣传下鼎鼎有名的小傅小姐,他从未有幸谋面,今日倒是刚好遇上了── 凉亭内,颜晓蕾望著好友的侧脸,心中忐忑不安。“怎么样?听了我的笑话,心情好点没?” 刚刚正在拆礼物,忙著试穿小舅送的小礼服时,小傅突然来访。她一看小傅闷闷的表情就知道她心情不好,没多说什么,拉著她到湖边坐下,劈头就猛讲冷笑话娱乐她,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好难笑。”傅亭嬅一脸正经地啐道。 “呼──幸好你觉得难笑。”晓蕾这才松了一口气。 傅亭嬅敛下眼,黑白分明的眼眸中蓄满了笑意,渐渐扩散到菱形红唇边。 她没什么朋友,十五年来唯一的好友就是晓蕾,她们认识十多年了,每回心情不好或者觉得委屈,她只会来找晓蕾。 晓蕾从不会问她到底为了什么事而心情不好,除非她主动说。但晓蕾总有办法让她摆脱坏情绪,换回好心情。 见她笑了,颜晓蕾总算有心情炫耀自己身上的新行头了。 她起身,站在傅亭嬅身边,拉著身上那件小礼服的裙摆转圈圈展示。“小傅,快看,我的新衣服怎么样?” 傅亭嬅随意地瞥了好友身上的美丽衣裳一眼,随即冷淡地哼道:“不怎么样。”她经常都是一件t恤、一件牛仔裤就打发了,对美丽的服饰实在没什么概念,晓蕾问了等于是白问。 但她不知自己和晓蕾的谈话,全都一字不漏地教身后的殷凯臣给听去。 他挑高眉。他精心挑选、送给晓蕾的礼服竟被说成“不怎么样”?难道他的眼光有这么差吗? 殷凯臣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想听听晓蕾会怎么反应。 “是吗?谢谢~~”颜晓蕾开心地扬高了嗓音,让殷凯臣更是不解了。都已经被说不怎么样了,还这么开心? 颜晓蕾紧接著问:“那发型呢?我昨天刚去沙龙修剪的喔,原来的设计师出国深造了,只好换一个,真怕抓不到我要的型。”她紧张地拨了拨一头和母亲相仿的大波浪披肩长发,期待著答案。 “土毙了。” “真的?!哇──那我以后就不用担心了,可以把头发交给她造型。下回一起去好不好?”颜晓蕾兴奋地摇晃她的手。 “不用了吧?我这种发型随便剪剪就行了。”傅亭嬅随手拨了拨她那头俏丽短发。 “天啊,allen要是知道你把他精心设计的发型说成‘随便剪剪’,他一定会难过得哭出来。”颜晓蕾不顾形象地捧著肚子直笑。 傅亭嬅见状也跟著笑了。“你千万别告诉他,否则我耳根子就很难清静了,那个娘娘腔,每次听他说话我鸡皮疙瘩全掉满地,受不了!” 颜晓蕾看著好友一身轻便的服装与发型,不禁感叹地道:“小傅,你真的不爱打扮耶!相比之下我好像显得很浪费……” “我打扮得再怎么美也没人会注意,还是免了吧,把那些钱捐给慈善团体,起码还能获得一张感谢函呢。”傅亭嬅的话中满是自嘲。 “小傅……”好友愤世嫉俗的口吻,令颜晓蕾感到忧心不已。 小傅家的情况不是外人能懂的,就连和她认识十多年的自己都未必能了解,所以她从不主动问,连安慰也不知从何做起,她能做的,就是在小傅情绪低潮的时候,想办法引开她的注意力而已。 “别说了。”这个话题,傅亭嬅自己喊停。 “嗯……”颜晓蕾突然想起一件事,亮丽的脸蛋上满是歉疚。“小傅,今年你的生日,我不能陪你过了。奶奶说她很想我,要我去看她,这一趟我可能会住上几天,所以……” “没关系,不就是过生日,没什么特别的,每年都在过,少过一次也不会怎样。”傅亭嬅耸了耸肩,说得豁达。她眉一挑,颇感兴趣地问:“倒是你那个‘传说中的小舅’出现啦?” “什么传说中……”又不是神话故事。 “是啊,跟你认识这么久,听你说过他很多次。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不是‘传说中’是什么?有够神秘。我几乎都要怀疑你舅舅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傅亭嬅直来直往,不拐弯抹角。 站在她们身后的殷凯臣快听不下去了。 这位傅家小姐似乎不太会说话,打从听见她们的对话开始,他就没听她说过一句好话,整个人像刺猬一样,稍微靠近一些,不小心就会被刺伤。但晓蕾是怎么回事,居然处处忍让她?这就是她们所谓的“友情”? 他想自己也听得够多够久了,这才端著托盘现身。 “两位小姐,口渴了吗?” “小舅?!”颜晓蕾整个傻眼。小舅来多久了? 而傅亭嬅的反应更夸张。她一听见晓蕾唤这个男子“小舅”,整个人从原本的座位上弹起,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睁得好大,里头全装满了惊愕与尴尬。 小舅?蕾蕾的小舅?这……他该不会把她所说的全听进耳里了吧?天,这下糗了…… 她尴尬地胀红脸,咬著下唇,双眼乱转,不敢看他。 殷凯臣含笑的眼眸打量著眼前这个女孩,以清晰的口吻说道:“‘传说中’的傅小姐,你好。” 眼前的这个女孩和晓蕾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晓蕾是小公主型,而这女孩呢,留著一头男孩般俐落却不失俏丽的短发,露出纤细白皙的颈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俏鼻之下是一张粉红水润的唇。 严格说起来,她并不算是美丽的,但俊秀的脸蛋上有著精致的五官,修长的身躯,穿著简单的t恤、牛仔裤加球鞋,若要说她是个花样年华的美少女,不如说是一位美少年。 “你、你好。蕾蕾,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她不敢再多看殷凯臣一眼,匆匆忙忙落荒而逃。 殷凯臣目送著那纤细的背影离去。“她就是你的好朋友?” 光看小舅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全听见了小傅说的话,连忙解释:“小舅,小傅她本来就是这样,你只要把她说的话反过来,就是她真正的意思。我已经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只是其他人听了可能就会误会了。” 误会?可她要怎么说话,基本上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大在意,晓蕾实在没有必要特地解释这么多。 “喔?”殷凯臣把一杯果汁递给她,不再继续关于傅小姐的话题。“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寒假快过完的这一天,是傅亭嬅的生日。 如同过去的这些年一样,家里总是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奶妈会亲手为她烘烤蛋糕,其他的,别说是生日派对了,连一句来自父母口中的“生日快乐”都没有。他们依旧忙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根本连关心她的时间都没有。 从小时候,她就隐约感觉自己是不受欢迎的。 爸爸对她总是冷冷淡淡的,见面时顶多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学业还顺利吗,语气疏远、客气,根本不像在对自己女儿说话,除了生疏的问候,此外一概不多谈,便又匆忙出门去了。 妈妈呢,见到她像见到陌生人一样──不,更像是看见令人厌恶至极的某种生物一样,视线连多停留在她身上一秒都不愿。渐渐地,她也害怕主动靠近妈妈,害怕看到妈妈那让她感到受伤的眼神。 她是不受欢迎的,对吧? 这些委屈,她从不敢向谁说,连向来疼爱她的外公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外公年纪大了,她不想让外公烦恼,幸好她还有晓蕾。 其实她很羡慕晓蕾的。晓蕾的妈妈很漂亮又很温柔,从前身体状况比较好的时候,还会唱歌给她和晓蕾听,或者做些点心让她们吃……这才是妈妈的样子啊,不是吗? 傅亭嬅独自一人待在房里,什么也不想做,趴在书桌上望著前方半敞的窗发呆。白色蕾丝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偶尔拂过她的脸,她也不在意。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她房里的专线。 一丝冀望的光芒从她原本黯淡的眼眸中一闪而逝,她像在期待什么似的,怀著紧张与不安,抓起话筒附在耳边。“喂?” “小嬅啊,生日快乐。”彼端传来年迈但充满精神的嗓音,是她已呈半退休状态的外公。 “外公,谢谢。”尽管心情不好,她还是装出愉悦轻快的嗓音。 “要不要回来,让外公陪你过生日啊?外公准备了礼物给你呢。”这唯一的外孙女可让他打心底疼爱著,小嬅身上有他成家的血缘,她妈妈不喜欢她,没关系,就由他这个外公来宠她。 “不了外公,我和朋友有约了。” “唉……这样啊,外公知道,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世界……” “外公……”她难得语带撒娇地制止外公继续自怨自艾下去。 “好好好,不闹你,你的礼物我派老张拿过去,你呢,就好好地玩吧,但得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危险场所千万别逗留,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外公别瞎操心了。” “那就这样,没事了。” “好,外公再见。”挂上电话后,她又瘫在桌上,整个人有气无力。 整个下午,她就待在房里,直到天色渐渐暗了,她哪里也不想去,丝毫不想移动身子。她提不起劲,今天她只想待在家。 不过就是生日嘛,这么在意做什么?生日每年不都在过吗? 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她的心情一直处在谷底,好闷、好闷。 就在傅亭嬅趴在桌上,快要睡去之际,房里的内线电话突然又响起── 她吓了一跳,连忙接起。“喂?” “小姐,有你的客人呢。”奶妈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我的客人?”傅亭嬅眉一皱,想不透会是谁来访。她没什么朋友,亲戚也大多忙著自己的事,那么会是谁? “是啊,你快点下来吧,下来就知道了。” 咦──该不会是晓蕾吧?她不是说要去加拿大看奶奶吗?难道是故意骗她的?傅亭嬅眼睛一亮,笑意占据了嘴角,迫不及待地下楼去。 来到一楼,客厅里没有颜晓蕾的身影,反倒是一个有著好看背影的男子背对著她坐在沙发上。 听闻她急促的脚步声,沙发上的男子站了起来,回过身。 傅亭嬅呆了一下,脸上的笑僵硬的挂在嘴角。 上回见到他,因为心虚而匆忙离开,这一次,她才有足够的时间好好地打量他── 俊雅的脸庞,修长的身躯,优雅的举止,嘴角挂著一抹让人感觉意味不明却又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微笑。 脑中的记忆很快地提醒她对方是谁。他是蕾蕾的小舅舅,他……怎么会来? “小姐,别发呆了,坐吧。”奶妈显得很高兴。殷少爷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外传殷奎镇把他保护得很好,不轻易让他露面呢。 “你……你怎么来了?”傅亭嬅还没自惊讶中回神。 “小姐……”奶妈紧张地扯了扯她的手,示意她注意礼貌。 殷凯臣不以为意,还是保持著一贯优雅得体的微笑,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晓蕾托我带东西过来给你。”他递给她一个丝绒小盒子。 傅亭嬅接了过来,打开盒子一看──盒子里躺著两颗小巧的美钻,是上回她和晓蕾一起逛街时看中的一对耳环。没想到晓蕾居然偷偷买下来送给她…… 这原本已经够教她感动的了,没想到殷凯臣接著说:“晚上有空吗?” 傅亭嬅把视线从璀璨夺目的美钻,往上移到殷凯臣那双好像深潭般不见底的眼眸,胸口不知怎地突然剧烈颤动了下,泛起一阵麻痒…… 见她张著水亮明眸,一脸不解的模样,殷凯臣不浪费时间,直言道:“晓蕾希望我能带你去吃个饭。”他虽然不懂晓蕾的用意,但晓蕾慎重其事地拜托自己,他刚好也有空闲,便义不容辞地答应了。 吃饭?跟他?怎么想怎么怪吧?傅亭嬅支支吾吾地想要拒绝。“呃……这……不用了,我还不饿。”其实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但这只是不想和他一起吃饭的推托之词。 殷凯臣也不勉强她,拿出手机,按下某个快速拨号键,然后把电话递给她。“你自己跟晓蕾说吧,否则她会把帐全算在我头上。再说,这是她的一番好意……” 他说的没错,这是晓蕾的好意,而且晓蕾人虽远在温哥华,却还远端遥控舅舅送来生日礼物,希望由舅舅来替代,陪她吃一顿饭,只希望在生日的夜晚她不会太孤单…… 傅亭嬅切断手机的通话,然后把电话还给他。 殷凯臣笑著把手机放回口袋。 看来,她答应了。 第二章 傅亭嬅回房间换了一套外出服装,殷凯臣则在外面等她。 谁知道才刚下楼,她就被奶妈给拦下。“小姐,你穿这样……妥当吗?”奶妈看著她的衣著,有点为难地道。 傅亭嬅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惯穿的衣物,一脸不解。“哪里不妥当?我出门不都是这样穿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可是对方是殷少爷啊,你好歹也是傅家小姐,穿成这样上餐馆,让好事的人见了,铁定要被说嘴的。”奶妈深刻体认到,真是小姐不急、急死奶妈呀! “嘴巴长在别人脸上,他们要说什么,我哪管得著?”傅亭嬅哼了哼,一点都不以为意,眼看奶妈还想继续展开劝说攻势,她连忙闪人,丢下一句:“我先出门了。”便把奶妈甩在后头。 门外,殷凯臣双手盘胸、斜倚著车身,低敛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他随即露出微笑、站直身子,替她打开车门。 他脸上的笑容真的很碍眼。 虽然他笑起来很有魅力,很迷人,但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并不是真心地想笑。笑容对他而言,好像是张面具、是个伪装,不具意义,只是一种表面功夫而已。 傅亭嬅多留意了他几眼,才坐上车。 替她关上车门,殷凯臣上了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发动引擎、上路,动作一气呵成。 “想吃什么?” 闻言,傅亭嬅侧过头看著他,发现他穿著满正式的──一身藏青色细条纹西服,搭配一件同样是细条纹的浅蓝色衬衫,领口是敞开的,隐约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有种放肆不羁的贵公子味道。比较起来,自己一身粉蓝色polo衫、牛仔裤、帆布鞋的装扮似乎真的太轻便了点…… “吃什么都可以吗?”傅亭嬅故意装出准备敲竹杠的嘴脸。 殷凯臣在开车空档分神瞥了她一眼,嘴角高高扬起。“当然可以,今天你生日,寿星最大。” 她眼中闪过恶作剧的光芒,双掌互击,发出“啪”的一声。“那真是太好了,我带路,ok?” 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听见她愉悦轻快的嗓音,他也不自觉地回道:“没问题。” 顺著她的指引,殷凯臣把车驶入一条小巷弄当中,接著开始东弯西拐的很是复杂,他几乎要怀疑这小妮子是不是故意要整他。要一部积架房车钻进小巷弄里,跟考驾照没有两样,只要技术稍微不好,车子大概会刮花吧! 可是看她一脸认真地认路,又不像是在捉弄他,殷凯臣只好要自己耐著性子任她指挥。 “咦……我记得是在这边没错啊……”傅亭嬅以食指轻轻刮了下脸颊,一脸苦恼。 “是什么不得了的大餐厅,开在这么隐密的地方?”殷凯臣语带嘲弄地问。 “你不要吵我,我正在想嘛!”她斜瞪他一眼。 不、不要吵?她的指责让殷凯臣怔了一下,接著忍不住低笑出声。 老天,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不要吵”,而且还是个小女生!真是有趣。 “啊!在那里!”傅亭嬅指著前方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兴奋地差点没从位子上站起来。 殷凯臣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大餐厅、大饭店?而是一家位在街口的路边摊,摊位甚至还是用塑胶帆布搭起来的。 “你不要看它只是一家路边摊,东西可比那些动辄几千块的上等料理还要好吃,我真怕等会儿你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了。” 傅亭嬅错误地解读他微愕的表情,以为他是在嫌弃这家小吃摊,心头顿时有些不以为然起来,可是又觉得有点得意。 其实会提议来这里,她多少也有点故意。像他这种大少爷铁定没吃过路边摊吧?可是既然他话都说在前头,餐厅任她挑选,那么现在他总该没话可说,即使硬著头皮也得跟她一块儿来了吧? 这里真有这么好吃?殷凯臣挑了挑眉,没有应声,倒是照著她的指示,把车停在摊位旁边,与她一起来到小吃摊前面。 比她提议要来这里吃饭更教他诧异的是,看来叛逆又愤世嫉俗的傅亭嬅,居然笑咪咪地和小吃摊的老板娘打招呼,亲切得像邻家女孩似的。 “嗨,老板娘。” 身材微胖,脸蛋圆润的老板娘原本正低头切小菜,听见这热情的叫唤,连忙抬头,也回以一记灿烂的笑容。“嗨,是你啊!” “是啊,想吃你的菜,所以就来了。” 老板娘一看见今天傅亭嬅身边跟著一名体面的年轻男子,不禁好奇问道:“平时都一个人,今天怎么想到带朋友一起来?”老板娘把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接著暧昧兮兮地笑著,迳自揣测道:“男朋友喔?眼光不错喔!” 面对老板娘不断对自己使的暧昧眼色,傅亭嬅突然感到一阵热潮从胸口蔓延到耳朵,连忙否认。“不是啦,他是我朋友的舅舅,是长辈。” 一旁,殷凯臣听了,表面上还是温和有礼地微笑,心里实则在嗤笑。 长辈?亏她说得出口,这小妮子对他的态度哪里像是对待一位长辈? “这样喔……”老板娘的声音听来是十足的惋惜。也对啦,配起来年纪好像差太多了…… 傅亭嬅熟练地点起菜。“老板娘,我要的照旧,两人份。” “好,马上来。” 不再耽误老板娘工作,她带著殷凯臣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殷凯臣一点也没迟疑、毫不忸怩地落坐,还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随手放在一旁的空椅上,然后解开衬衫袖口的钮扣,把袖子往上翻折,露出一双结实的手腕,模样自在闲适,似乎很快就融入了环境。 傅亭嬅斜睨著他,道:“没吃过路边摊喔?一定觉得很不卫生、很不习惯对吧?谁教你答应蕾蕾陪我吃饭,我就爱吃这个,只好劳烦你配合啦!” 殷凯臣总算知道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了。不过,她若以为光是来路边摊吃顿饭,就想看他不自在的话,那她大概要失望了。 他扯开嘴角一笑,耸了耸肩膀,还伸手从桌上放置卫生筷、汤匙和调味料的篮子里拿来筷子和汤匙,放在她面前。 “虽然没吃过,但一直想试试看,今天总算有机会了。” 傅亭嬅看不惯他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忍不住胡言乱语地恐吓他。“你不怕吃了生病吗?路边摊通常不太卫生喔,你确定你娇贵的肠胃真的受得了吗?你家应该有常备阳胃药吧?” 她的位置背对著摊位,所以不晓得身后站了个人,正听她发表高见。 殷凯臣眼神一闪,没有出言阻止傅亭嬅,就任她说个够。“你吃了都没事,可见得老板娘很注重卫生。” “我是吃了很多次,已经免疫了。倒是你,从没吃过路边摊,肠胃一定很脆弱,你准备明天请假一天吧!没关系,这是必经的过程,你就当作吃了麻辣锅吧,忍一忍就没事了。”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殷凯臣说到这里为止,然后朝傅亭嬅身后的人道:“老板娘,放著就可以了。” 傅亭嬅唰地回过头,一看老板娘手里端著两碗饭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不禁困窘起来。 “老板娘,我故意吓他的,你不要误会……”她连忙解释。 老板娘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好,那我就放这儿。”然后又回摊位前忙碌去了。 “你……你真的很恶劣,居然没跟我说老板娘在后面……”她捏了捏拳头,有股揍人的冲动。 “你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难得看见傅亭嬅吃瘪的脸,殷凯臣再也忍不住笑出声。 这小家伙未免太可爱了吧?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样开怀大笑了。 傅亭嬅本来有些气闷,但见他笑得这么乐,不知怎地,那张俊脸上开朗的笑容竟然也感染了她,使她不自觉地跟著他笑了起来。 短短时间内,笑容让原本陌生的两个人距离更近了。 笑声甫歇,傅亭嬅单手托腮,看著对面笑容不减的男子,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你之前笑得很假、很客套,虽然是在笑,可是你的眼睛里一点笑意也没有……我说不上来,但那种笑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殷凯臣正在喝水,听见她所说的,动作顿了一下,有点意外这个小女生的观察力。他一直以为自己把“教养良好的殷家第二代”扮演得很好。 他把杯子放下,态度轻松自若。“会吗?我可是很真诚地敞开心胸对待每一个人呢。” “才不是每一个人,而是那几个特定可以踏进你心里的人吧?” 殷凯臣脸上的闲适笑容已经挂不住了。他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也有点意外自己的心思为什么会让一个小了自己八岁的女孩给参透…… 有些知道他默不作声大抵是默认了,傅亭嬅也没继续死缠烂打要他承认,反而摸著肚子咕哝道:“好饿喔,今天都没吃东西。”她迫不及待地拆开筷子,等不及要大快朵颐。 “不知道刚刚是谁说她不饿?”好像怕再被她看透什么一样,殷凯臣低敛著眼,开她玩笑。 傅亭嬅胀红了脸。“得理不饶人喔你?” 这时候老板娘把餐点送上桌,笑呵呵地招呼道:“两位慢用喔。” “谢谢!”傅亭嬅一看见桌上三菜一汤的佳肴,黑白分明的眼眸顿时像黑夜里的星星一样闪耀。 其实这三菜一汤只是普通的家常菜,一道红烧狮子头、一道宫保鸡丁、一道烫高丽菜,而汤则是由排骨、萝卜熬炖的,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山珍海味,身为傅家小姐,什么美食佳肴没尝过,这简简单单的几样菜也能让她垂涎三尺? 若是蕾蕾,恐怕不会多看这些菜一眼吧? “您自个儿慢慢看,我要先开动了。”傅亭嬅也不招呼他,捧起白饭、展开攻势,吃得津津有味。 看她吃得双颊都鼓起来了,殷凯臣有种错觉,若自己再不快点开动,等下铁定连剩菜都没得吃。 而且光看她的吃相,原本不饿的自己也感到饥肠辘辘了呢!于是他也动了筷子。 傅亭嬅顿住动作,看他吃了一口菜,随即问道:“好吃吗?好吃吧!”见他连连点头,她开心地笑眯了眼。“我最喜欢的就是家常菜了,可惜……”她似乎发觉自己说了太多,沉默下来,眼神一黯,却又掩不住一脸落寞。 “可惜什么?”他观察她的表情,年轻的脸庞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悲伤,眼神也变得脆弱……这不禁让他好奇。 傅亭嬅很快地挥去不愉快,摇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快点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个年轻的女孩,心中似乎有个很重的包袱…… 殷凯臣讶异于自己的想法。曾几何时,他会对一件事、一个人如此追根究柢了?这个女孩为何能勾起他沉寂已久的好奇,像一颗小石子,意外地落入他心底的那面湖,泛开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夜色里,轻轻地震荡他的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今天……谢谢你。” 初听闻这句充满别扭的谢意,殷凯臣有点讶异。他侧过头,黑眸落在她因羞赧而微微染红的面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我……”她欲言又止,显得有些迟疑,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了,才说:“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要是蕾蕾听见我这么说,一定会骂死我的,过去这么多年,我的生日都是她陪我过,我却觉得今天特别高兴……” “你也带给我一个愉快的夜晚。” 听见他这么说,眼神对上他在黑夜中微微发亮的眼眸,傅亭嬅突然感到些许不自在。身旁他的存在感益发强烈,逼得她快要不能呼吸。 “无论如何,谢谢你,晚安。”匆忙扔下这些话,她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奔回屋里去了。 殷凯臣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那扇厚重的门后,他才缓缓收回视线,看著方向盘。 这个女孩轻易地触动了他心底的某一处,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和满足,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会和一个跟侄女一样年纪的女孩相处得这么愉快。 含著微笑,殷凯臣将车驶离,回到位于仰德大道旁的家。 驶过一处隐密的私人车道,来到高高筑起的大门,门口的保全一见到熟悉的车,很快地按下遥控,黑色镂空大门缓缓敞开,让积架车通行无阻地进入。 先是经过长长的车道,最后一个转弯,车子俐落地停进车库里。殷凯臣下了车,手里抓著西装外套,往家门走去。 正要推开门,门却由里头被拉开,年迈的老管家蓄著一把白胡子,一身长袍马褂立在门后,一见到他便恭敬唤道:“少爷。”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不是说了,不需要为我等门。”殷凯臣越过管家,往里头走去。 管家亦步亦趋地跟著,面无表情的老脸隐约流露出一丝担忧。“少爷,您回来晚了,老爷还没睡,在客厅等著您呢。” 殷凯臣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特地晚睡,就为了等他?哼,他深知自己的父亲,绝对不是那种会为了晚归的儿女等门的父亲。 他轻撇嘴角,不予置评,但还是来到客厅,看见单独坐在沙发里的父亲,也是在台湾商界占有一席之地、颇富盛名的殷奎镇。 “爸。”殷凯臣淡淡唤道。 殷奎镇虽然刚过六十大寿,但眉目清晰锐利,眉宇间和殷凯臣有几分神似,纵然已近午夜,却一丝疲态也无,皱纹爬上他严厉的脸,令这位纵横商场的老人看来更加难以亲近。 殷奎镇一抬眼,看见儿子身上的衬衫扣子没扣上,袖子胡乱挽高折起,外套则被随意拎著,随即皱眉冷哼。“看看你是什么样子。” 殷凯臣低头淡瞥一眼自己的穿著,明白父亲的意思,唇边浮现一抹兴味笑容,明知故问:“我哪里不对劲吗?” “都几点了?鬼混到现在才回来?!毕业后一回到台湾,你倒像是被囚禁了十年,迫不及待能出笼的猛兽,玩得不亦乐乎啊!”殷奎镇毫不留情地痛批,口气神态不像一个父亲,反倒像是一个上司。 “我知道了,我会收敛。”殷凯臣闭了闭眼睛,选择尊重父亲,不愿与他争论。事实上是,无论他怎么做,永远不可能获得来自父亲的认同。他早已经认清了这一点,又何必觉得难受呢……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殷奎镇利眼一扫。 殷凯臣其实是想笑的。 这个问题怎么会是问他呢?他向来只有听从的分,没有选择的权力啊,不是吗? 最后,他只是不疾不徐地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殷奎镇看著面无表情的儿子,然后把茶几上的一个牛皮纸袋扔给他。“我看你也无心念书了,既然都回来了,就留下来帮著公司吧。陈特助出国深造,我身边少了个人,你就先过来帮忙。里面的资料先看过,明天一早准时跟我出门。” “我知道了。”殷凯臣拿著牛皮纸袋转身准备上楼,脚步顿了一下,一句话还是脱口而出。“时间晚了,早点睡吧。” 他毕竟还是自己的父亲哪……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寒假结束后,傅亭嬅和颜晓蕾成为“圣心学园”高中部一年级新生,幸运的是,她们仍是同班同学。 今天有个惊喜。她们共同认识的儿时玩伴段振南,原本出国当小留学生去了,却因为太叛逆,家人怕距离太远反而难以管教,所以又回到台湾,还转学到“圣心学园”,也成了她们的同班同学。这可让傅亭嬅和颜晓蕾开心极了。 虽然段振南是个男生,但小时候都被家里的长辈当女生养,所以总是和她们一块儿玩女生的游戏,经过这么多年他再回来,也许是脱离她们魔掌多年,已经成为一个高大帅气的大男生了。 “阿南,你变好多喔。”颜晓蕾摸摸他像刺猬一样的短发,感觉很鲜。“你以前都留妹妹头的说……” “唉,往事不要再提,很瞎耶!”段振南是阳光男孩类型,却又带点痞子调调,无论什么时候,嘴巴里的口香糖总是嚼个不停。 傅亭嬅眯眼,打量了他一下。“还是这样适合你。” 段振南两手一张,做出全校男生都嫉妒的动作──手臂一边一个搭在傅亭嬅和颜晓蕾肩上,和她们窃窃私语。“两位,打个商量,小时候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否则我的身价会马上下跌,ok?” “切~~”两个女生同时挥开他的魔掌,发出不以为然的嘘声。 “好啦,别说那些,今天我们去哪里庆祝好?”颜晓蕾总算问了一个有建设性的问题。 “我很久没回来了,没意见。”阿南两手一摊,任她们处置。 “小傅,你有什么意见?”阿南没意见,可是她也不知道去哪好,所以问傅亭嬅。 傅亭嬅淡淡扫了两人一眼,突然间,心里有个小小的念头升起。“蕾蕾,去你家好了。” 阿南跟晓蕾一起愣了愣。晓蕾问:“我家?” “对啊,我们以前不是常在湖边的凉亭玩吗?现在阿南回来了,不如旧地重游,而且可以请蒋嫂做点心和饮料给我们吃……”原本是别有用意的提议,但是一想到蒋嫂的手艺,傅亭嬅倒也真的嘴馋了。 颜晓蕾听了十分赞同,她两指一弹,拍板定案。“ok!就这么决定了。” 傅亭嬅眼看提议被采用,开心地微笑。 既然要去晓蕾家,或许有机会见到他吧…… 第三章 其实傅亭嬅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想再见到殷凯臣? 也许是因为一起吃饭的那一晚,和他相处起来还算愉悦吧,毕竟她的朋友很少,在生日那天,身边没有亲朋好友的陪伴,而他刚好出现了,还陪她度过美好的一晚……应该是这样,她才会想再见到他。 不过,连续几次她找借口逗留在晓蕾家,都不见他出现,著实让她闷了好几天。起初,她虽然满心疑惑,却又不敢向晓蕾问起有关于他的行踪,以免晓蕾起疑,到后来,真的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才以试探的口吻提起── 此刻晚间近八点,颜家二楼的视听室里头,傅亭嬅、颜晓蕾和段振南都在,三个人围著茶几玩扑克牌,颜晓蕾和段振南都专注于牌局,只有傅亭嬅偶尔出神、发呆,出牌的速度硬是慢了一拍。 “小傅,换你了。”颜晓蕾催促道。 叩叩叩──段振南曲起指头敲了敲桌面。“在发什么呆啊?有这么难吗?赌注不过就是一顿饭加一场电影嘛,傅大小姐有必要如临大敌吗?出个牌磨磨蹭蹭的,真不干脆。好啦,你输了算我的,只拜托你出牌快一点。” 傅亭嬅回过神来,看见两个好友都瞅著自己看,这才意识到轮到她出牌了。有点无精打采地,她随意出了一张牌。 “老k。” “什么跟什么啊──”颜晓蕾和段振南同时瞪大眼,发出嘘声。 “有什么不对吗?”傅亭嬅挑挑眉。 段振南用食指点了点桌面上他刚刚才打出来的牌,语气激动地说:“我出五六七八九耶,你出什么老k?第一次玩牌喔?” “喔,出错了。”她知错能改,把上把牌收回。“pass。” “换我了。”颜晓蕾笑咪咪地出牌。“哈哈,阿南,我要钉你,看我的八──十二。” “真是不好意思喔,我有九、十、十一、十二、十三。”段振南摆出帅帅的痞样,跩得二五八万。 “过过过。”颜晓蕾翻翻白眼,口气很不耐烦。 “既然你们都过,接下来该出什么好呢?”段振南一手拿牌,一手摸著下巴,很认真地思考当中。 这时候,傅亭嬅却突然出声:“晓蕾,你舅……” “啊?” 面对好友投射过来的疑惑目光,傅亭嬅不知怎地心虚起来,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贯的面无表情和满不在乎。 “你舅回美国去了吗?” “短期内他不会回去了。”很快地,晓蕾又把注意力摆放在这把牌上面了。 这一瞬间,傅亭嬅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欣喜。这么说来,他并没有离开台湾,他还在这里,这代表她还有机会见到他…… “最近他在忙什么?怎么都没见到他来?”傅亭嬅有意无意地继续试探。 “我舅在忙公司的事啊,所以没空来,我外公要他留下来帮忙,所以短期内我舅哪里都不会去。”晓蕾一心二用,所以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也没留意到好友异常关心自己的舅舅。 原来是这样子……傅亭嬅嘴角一扬,微微笑了。谜底解开,她总算有精神加入好友的牌局了。 调整了下坐姿,她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问道:“现在进行到哪里了?” 结束和好友们的聚会,天空不知何时已飘起毛毛细雨,为初夏的夜晚增添了几许凉意。 站在屋檐下,颜晓蕾望著天空不断飘落的雨丝。“下雨了,我请司机送你们吧。”说完便要进屋叫人。 “不用了,送阿南就好,我先走了,拜拜。”傅亭嬅手里拿著安全帽,帅气地向好友们挥挥手,朝她心爱的重型机车走去。 段振南走上前拦下她。“小姐,下雨耶,而且你又没驾照,很危险。”雨越下越大,打得他眼睛几乎快睁不开了,这样小傅还想冒险骑车? 傅亭嬅斜睨他一眼,嗤笑一声。“我还真不知道段振南先生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守秩序呢!没驾照又怎样,本小姐技术好得很。” 她哼了哼,顺带轻轻挣脱阿南掌握著她的手,跨上宝贝爱车,安全帽一戴,很快地发动引擎。 轰隆轰隆…… 引擎发出有如野兽低沉咆哮的运转声,在雨夜中,排气管不断冒出阵阵白烟,宣告著准备就绪、蓄势待发的气势。 傅亭嬅朝好友们点头示意,接著催下油门,纤细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降雨的暗夜中── 今年十六岁的自己的确没有驾照,但,那又如何? 当初会买车的原因,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可笑的。 爸妈向来不理会她,这是她再清楚明白不过的事,偏偏还妄想著做一些离经叛道的傻事,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结果呢? 就算她未成年,没有驾照,那又怎么样?即便她因此闯祸而丢了性命,根本没人会在乎、没人会在意啊,她真傻,真的真的有够傻! 安全帽底下,向来倔强的眼眸悄悄浮现一层薄雾,红唇紧抿著。想到这里,她加快了速度…… 暗夜里,摩托车像是失速的火箭,在湿滑的路面上狂飙,有车挡路就蛇行,偶尔紧急煞车,十分惊险。 高速疾驰下,她很快地回到了傅家。 车库内,尚未熄火的引擎发出的轰隆轰隆声规律地运转著,她动作俐落地把脚架踢下。 重型摩托车稳稳地停妥后,她才把安全帽摘下,胡乱甩了甩一头短发,带著冰冷凉意的雨水自颈背的发梢一滴滴滑落。 拍了拍肩膀上的雨水,傅亭嬅走入家门。还在玄关处换鞋,便听见向来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听得见声音的家中,居然从客厅里传来阵阵说笑声,让她怔愣了下,心中浮起疑惑。 奶妈刚好迎面而来,向来慈爱的脸上除了有一丝气恼之外,还有更多的担忧。“小姐,你回来了。” “有客人?”她淡淡扬眉。 “呃……欸、欸……”奶妈讷讷回答,不自然的表情和语气全落入傅亭嬅眼中,更引起她的怀疑。 “我们家怎么可能会有客人?”傅亭嬅语带嘲弄。换上室内拖鞋,她踩上玄关准备进客厅一探究竟。 岂料,奶妈竟然侧身挡住她的去路,而且欲言又止。“小姐……” 即使站在玄关,傅亭嬅都能感受到客厅气氛的热络,而奶妈异常的举动,更让她百思不解。 “到底怎么了?” 奶妈握住她的手,仰头看著自己疼爱的小姐,眼角微微湿润了。 “小姐,我怕你难过啊……没有关系,真的没关系,小姐,你有奶妈疼就好了,有奶妈疼你就好了,知道吗?真的不要在意……” 奶妈失控的泪水一滴一滴打进她心里,震慑了她。 傅亭嬅虽然不懂奶妈的意思,但奶妈的情绪却深深影响了她。她不发一语,踩著蹒跚的步伐来到客厅。 客厅里,除了鲜少出现的父亲竟然在家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女子,一名年纪稍长,但风韵犹存,而另一名则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少女和美妇长相相似,应该是一对母女。 他们分别坐在客厅沙发上,茶几上摆满了各式甜点、饮料和酒类,搭配著欢愉的气氛,整个画面看来是这么温馨和谐,好像悬挂在美术馆中的一幅画一样,不容许他人破坏。 看到这个画面,傅亭嬅不知怎地顿住了往客厅走去的步伐,选择把自己藏身在玄关衔接客厅的石柱后头,静静观望。 面对她向来冷淡拘谨、生疏有礼的父亲居然会开怀大笑?这让傅亭嬅讶异到说不出话来…… 那眉眼间慈和温煦的线条,是她盼望了十六年却从未得到过的,然而此刻却对著别人展现。 她们……她们究竟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大的魅力让爸爸开心谈笑? 心中浮起浓浓的欣羡,却在听见里头的少女喊自己的父亲“爸爸”之际,傅亭嬅愣住了! “爸,这里真的好大,以后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少女腻在傅鹏正身边,满是小女儿娇态。 “当然可以。”傅鹏正拍拍少女的脸颊,一脸疼爱。 少女张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继续问道:“真的吗?我跟妈妈都可以吗?我可以在这里看影碟吗?” “可以,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当然可以随心所欲。”这十多年来,他让她们母女受尽了委屈,现在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疼宠她们了,就算会引起什么风波,他也不在意,反正是他“太太”亲口同意的。 “想吃什么都可以叫奶妈做吗?想去哪里都可以请司机送吗?想买什么都可以跟你说吗?” “媛媛,你真是的,别再烦爸爸了。”风韵犹存的美妇笑斥道。 “妈,人家怕这只是一场梦嘛!醒来了,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是一场空。”被唤作媛媛的少女嘟著嘴说。 “傻瓜。”美妇和傅鹏正互看一眼,笑了。 客厅外,奶妈站在傅亭嬅身后,看著她僵直的背影,忍不住心疼地拍拍她肩膀,低道:“她跟著先生二十年了,那孩子还比你大三岁。据说是你母亲同意让她们搬进来的。” 是这样的吗?那个少女是爸爸的女儿?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姊姊?而她们从今天开始要住在这里,且还是妈妈同意的? 爸妈当初是因为商业利益而结婚,婚前婚后两人都有各自的生活,各玩各的互不干涉,父亲算是玩得不太高明,才会有别的孩子。 这些例子上流社会多得是,她都能体谅,但,为什么同样都是爸爸的女儿,待遇却有如云泥之别呢? ──小姐,我怕你难过啊……没有关系,真的没关系,小姐,你有奶妈疼就好了……有奶妈疼你就好了…… 她终于明白奶妈为什么要这么说了,她终于知道了,同时她也不能控制地红了眼睛,眼眶蓄满了泪水。她必须抬起头,不断地深呼吸以平复情绪,才能不让眼泪掉下来。 “小姐……”看她倔强地忍著不哭,奶妈心疼的泪已经落下。“别难过啊,小姐,你这样……你这样子奶妈也会跟著难过……” 傅亭嬅回过头来,泪水已经夺眶而出,脸上惯有的倔强神态早已被满满的脆弱取代,让人看了十分不舍。 “小姐……小姐,这么晚了你要上哪去?小姐!”奶妈著慌低叫。自从小姐懂事后,就没再见她哭过了啊…… 傅亭嬅什么也没说,在奶妈的声声呼唤下,她连头也没回,几乎是以仓皇的姿态逃离原处,离开傅家。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出了家门之后,傅亭嬅骑著车在街道上飞快地疾驰。她无法思考,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目的地,只是不断地加快速度。 被全罩式安全帽遮掩的脸蛋,此刻已经泪湿一片,挡风镜片下,她的眼前是模糊的,脑中不断倒带播放著刚刚父亲那慈爱的表情、声音,然而那种表情却不是给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同样都是他的女儿,自己却这么不受重视?为什么!为什么! 下著雨的暗夜,情绪激动的她,连掌握龙头的手都隐隐颤抖,车身歪歪斜斜不甚平衡。突然之间,一道刺眼的车灯朝她直射而来,傅亭嬅一时无法适应那道强光,心震颤了下,直觉使然,她猛然煞车,轮胎跟著打滑── 傅亭嬅连人带车倾倒在地,迎面而来的房车见状也急踩煞车,轮胎磨擦地面,在夜里发出一阵刺耳得令人胆寒的尖锐声响,接著四周又迅速地恢复了宁静。 眼看骑著重型机车的骑士倒在离车头不到五公尺处,殷凯臣眉心都揪紧了,不禁低咒一声。 他才刚从颜家出来,眼看路上没什么车,才开得急了点,没想到就出事了。他暗怪自己不该贪快,把车停至路边后,随即开门下车来到骑士身旁。 见对方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他顾不得自己一身干净的衬衫西裤便蹲下身,单膝跪在被雨水打湿的柏油路面上,低头检视骑士的状况。 “你还好吗?先生……”虽然骑士看起来纤细瘦弱,但殷凯臣直觉对方是个男人,遂迭声叫唤。 “先生、先生……醒一醒!” 躺在地上的人微微动了下,安全帽底下发出几声闷闷的痛哼,殷凯臣没有犹豫地伸手摘下对方的安全帽。当他看清对方的脸时,整个人怔住了── 傅亭嬅? 他很快地伸手拨去遮盖住脸蛋的前发一看,没错,真的是她。 可是她怎么会在这个下雨的夜晚,独自骑著车,还骑得这么快,差点被他撞倒呢?虽然心中充满疑问,但殷凯臣并没有想太多,眼看傅亭嬅略皱著眉眨眼,他索性伸手将她扶起。 “你还好吗?” 也许是惊吓使然,傅亭嬅的脑子糊成一片,耳边听见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她眨了眨蒙眬的眼,微微转头看向他。 是她眼花了吗?眼前怎么出现了殷凯臣的脸? 她努力眨眼想要看清他,却发现眼前越是模糊,接著脸颊便湿了一片。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连她自己都分不清,直到一声轻微的啜泣逸出口,她才确定颊上的湿意不是雨…… 见她哭了,殷凯臣开始紧张,他皱起眉,眼眸中闪过自责与微微的慌乱。“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很疼吗?” 傅亭嬅只是不停地摇头,什么话也不说。 “我送你去医院。”殷凯臣准备拦腰抱起她。 她却伸出手抵在他胸前阻止他的动作,低垂颈项,一下又一下地摇头,语带哽咽。“我没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真的真的没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不知道她究竟是说给他听,或者是说给自己听?她的声音听起来却不如她所说的“没事”。 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吧?见她明明脸上写著悲伤,却努力抑制著不让情绪溃堤,让他心头没来由地一紧。 “雨越下越大了,先上我的车吧。”他扶起她,她几乎没有支撑自己的力气,所以没有任何抗拒地任他将自己安置在他的积架车上。 殷凯臣替她系上安全带,关上门后,来到她的摩托车旁,拾起滚落一边的安全帽后,把她的车挪至路旁。由于距离颜家大门不远,他吩咐门口的保全把车牵回颜家,这才上车。 傅亭嬅坐在车里,无力地任自己瘫坐在皮椅里面,她的脸向著车窗,闭上了眼,神色漠然,殷凯臣猜不透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要谈谈吗?”他淡淡地问,不急促、不强迫,完全尊重她的意见。 她沉默著不说话,依旧紧闭上眼,拒绝和他沟通。 望著她轮廓俊美的侧脸,殷凯臣低低叹了一口气。“你是来找蕾蕾的吗?我送你进去。”他放下手煞车,准备开车。 就在这时候,傅亭嬅缓缓睁开眼,用一种平缓的口气道:“你有过这种感觉吗?很像被遗弃了,不被重视,像个透明人……”说到这里,她露出苦笑,双眼迷迷蒙蒙的,无神地望著被雨丝打湿的挡风玻璃。 被遗弃?不被重视?像个透明人?他倒宁愿在父亲的眼中,自己就像个被遗弃、不被重视的透明人,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决定,不需要事事听从……如果可以选择,如果可以…… 殷凯臣停下准备开车的动作,从他低敛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思绪。 “我到底在说什么?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到底在说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无助的眸光落在他脸上。“你……有没有可以忘记不愉快的方法?” 殷凯臣转头,接受她发出求救讯号的目光。 一瞬间,眼神交缠,他似乎陷在她载满超乎年龄的悲伤眼眸中。心念一动,他露出一抹柔煦到几乎要融化她的笑容。 “有。” “那么,教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午夜的滨海公路,雨间歇,黑夜当中,只听得见海浪拍击海岸的声响,偶有车辆呼啸而过,之后,又只剩下海浪声…… 殷凯臣把车停在路旁,那儿有一处平台,平台的栏杆外头就是一整片的海,只是时值午夜的此刻,四周一片漆黑,加上曾下过雨,空气中弥漫著一层白雾,仅有一盏微弱的路灯勉强照亮此处。 “要不要下来走走?”殷凯臣转头问她。 “嗯。”傅亭嬅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她也不等候他,迳自走向平台末端的围栏边。海风迎面吹来,伴随著白色雾气,寒意欺身,她双手盘胸,抵御一些寒意。 后头的殷凯臣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弯身进车里拿出自己的外套,踩著无声的步伐来到她身后,替她披上。 一阵暖意袭来,傅亭嬅转头一看,是他,一瞬间胸口涨满了不知名的情感,熨烫著她原本冰冷的心。 看见他平静无波的黑眸,她忽然无法控制情绪,激动起来,眼前一片湿意,根本看不清楚他的脸庞。或许是觉得这样动不动便落泪的自己很没用,她别开脸,不让他看见自己这一面。 殷凯臣怎会看不出这小女生的心思。她想保有尊严,他也就顺著她的意思,两手插进口袋,面向海边,任海风吹拂过他的头发,这种舒服的感觉,使他缓缓闭上眼。 来到这里的一路上,他们没有交谈,他专心开车,她则望著窗外失神。 其实,殷凯臣有点不太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决定留下来、进入公司之后,他一直是忙碌的。父亲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每天由早到晚,他面对的都是一些陈年资料、报表,务必要他在最短时间内熟悉公司运作。 正因如此,他对姊姊失约了,本来说好每天都要过去看她,但实在力不从心,好不容易今天提早把分内的工作做完,才到颜家看姊姊,没想到一出颜家大门就差点撞上她。 坦白说,这些日子以来,他每天几乎睡不满八个小时,今天应该可以早点回家休息的,却因为看见她哭泣而彷徨的脸,放心不下,所以带著她来到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你说的要忘掉不愉快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殷凯臣张开眼睛,直视著前方黑漆漆的海面,淡淡说道:“每当我心情不好,就喜欢看海,望著好像没有边际的海平面,心胸会开阔不少。走过这么多地方,我对这里印象最深刻,也最喜欢来这里。” “真的有用吗?看著宽阔的海洋,我的心情真的就能得到平静吗?”傅亭嬅抓紧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喃喃自语。 “啊──”殷凯臣突然用尽丹田的力量朝海面大吼。 傅亭嬅停止思考,瞠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眸,呆愣地望著他。他、他疯了吗?做什么叫得这么大声? “把不开心的事统统喊出来,很有效,要不要试试看?” 他回过头来看她,嘴角、眉梢往上扬起,看起来多了几分稚气,少了平时中规中矩、正经八百的模样,这样的他让她感觉亲近不少。 见她犹豫著放不开,他扬唇一笑。 “像我这样……”他把两手圈在唇边,朝海面大声嚷嚷:“该死的工作、该死的公司,统统滚到一边去吧──” 喊完之后,他笑得异常灿烂,像天边的星,几乎炫惑了她的眼。 “来,就像这样……” 他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像他刚刚一样圈在她唇边,耐心地诱哄:“来,把不开心统统喊出来,你可以的。” 他的眼神如此炽热又如此坚定,慢慢温暖了她的身体、她的心。傅亭嬅微微一笑,照著他指导的方式,大叫:“为什么你们不爱我?!” 才刚喊出这一句,她便低泣出声。她含著眼泪看见他鼓励的目光,又再接再厉地道:“我也是你们的女儿,为什么你们不爱我?爸!妈!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 喊到后来,她再也克制不了地痛哭出声,任由殷凯臣把她拥在怀中,她一遍又一遍地泣诉著。“他们都讨厌我,他们眼里都看不到我,既然这样,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为什么生下我,又要这样对我呢……我只是……只是想得到一点点爱,只要这样就够了啊!这样……就够了……” 殷凯臣忽然明白了,他和她是同样的人;同样得不到父母的关爱,努力伪装自己、保护自己,又在心底偷偷地盼望父母的一个眼神或一个笑容。 这一瞬间,他的心中产生了一股对她的疼惜。也许因为他明白她的感受,他也曾经受过希望的煎熬,不断地表现优异、顺从父亲,只想得到来自父亲的一声赞美,但,从来都没有过。 他们的生命始终不放弃希望,但永远只能得到失望,如此同病相怜…… 那一晚,他不断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低声重复著── “我懂,我都懂……” 第四章 殷凯菱过世了。 她像是被坏心巫婆施了咒语因而长眠的睡美人,走得很安详。也许是她在世时做病魔折腾了几十年,老天不忍她就连离开人世都得受尽折磨,所以让她沉睡,在睡梦中结束短短的一生。 傅亭嬅在隔天接到消息,顾不得课上到一半,老师还在讲台上教课,脸色一沉,胡乱把笔和课本统统塞进书包里,在老师的臭脸下直接起身走人。 “小傅!” 傅亭嬅闻声回头──原来是阿南。 他反手把书包甩上肩,直接朝她走来,撇撇嘴,哼道:“真不够意思,跷课也不约我。” “你以为我是去玩的吗?”她冷眼睨他。 “顺路载我一起去。”段振南怎么会不知道她跷课要去哪。 “我可是无照驾驶喔,段少爷不怕我摔掉你那条宝贵性命?”她轻扯嘴角嘲谑地道,暗示著上回在晓蕾家,当她要骑车离开时,这位放荡不羁、向来把规矩当放屁的段振南是怎么意图阻止她的。 “走吧。”段振南道。现在可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 傅亭嬅戴上安全帽,等阿南上了后座,油门一催,骑乘爱车来到颜家大宅探望颜晓蕾。 宅子的庭院里,草皮树木依旧翠绿,百花盛开,没因女主人的逝去而有所改变,但是整间宅第的气氛却是一片沉静而哀伤,让她确确实实感受到,总是带著慈爱微笑的阿姨真的已经不在了。 傅亭嬅把车停妥,拿下安全帽后,与身旁一脸严肃的段振南互看一眼,两人一起朝颜家门口走去。 蒋嫂开门,一见到他们,眼眶又红了,语带哽咽地唤道:“小傅小姐、阿南少爷……” “蒋嫂……”阿南拍拍蒋嫂的背,以示安慰。 “小姐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晚没睡,不吃也不喝……”蒋嫂担心又难过,眼泪扑簌簌直掉。 傅亭嬅把蒋嫂留给阿南安慰,自己来到颜晓蕾的房间。 她轻轻推开半掩的门,晓蕾一身素服,披散著长发坐在床上,双臂环绕著曲起的腿,哭睡的双眼直望著某个方向出神,连她到来都不晓得…… 傅亭嬅缓缓坐在床沿,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陪著晓蕾。 她不禁想著,殷凯臣人呢? 以前常常从晓蕾口中听到她的舅舅有多喜欢她妈妈,因为殷凯臣是由姊姊一手带大的,对他而言,姊姊不只是“姊姊”,更像是他的母亲,他总爱戏谑地说姊姊是他的情人,而如今,这个之于他如此重要的女人却已经撒手人圜、离开人世…… 他一定不好受。 想到他的难过,如针扎般的刺痛在胸口弥漫开来,傅亭嬅感觉心揪紧了、被扯痛了,有股想要见他的强烈冲动。 “小傅……”颜晓蕾总算发现到好友的到来,眼圈马上红了。因为一整夜没有进食,没有开口,她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像是砂纸磨擦的声音。 “乖──”傅亭嬅没有多说什么。她把颜晓蕾的头压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任由好友尽情宣泄。 “妈妈走了……”颜晓蕾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感觉到自己颈项间一阵湿热,傅亭嬅轻轻吸吸鼻子,眨去眼中的薄泪,一手拍著晓蕾的肩。“你要想啊,阿姨不用再受病痛折磨,算是解脱了,她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么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颜晓蕾轻轻点了点头,用浓重的鼻音说道:“小傅你说的没错,一点也没错,妈妈喜欢看我笑,最喜欢看我笑了,所以我应该要多笑,妈妈才能放心地走……”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是这样子。”傅亭嬅感觉自己颈间原本激烈的气息渐渐转为平稳,晓蕾的身躯也渐渐放松,她知道晓蕾睡著了。 让晓蕾躺好,拉来丝被盖在她身上,傅亭嬅低叹了口气,踏过敞开的落地窗,来到阳台,看著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她的胸口一阵沉闷。 收回原本仰望著天空的明眸,傅亭嬅低首望著院里翠绿的草皮、盛开的花朵、随风摇曳的柳树、平静无波的湖水,和她们最爱逗留的凉亭…… 突然之间,凉亭中一抹背对她的孤寂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 傅亭嬅猛然转身下楼,快步经过客厅,连阿南的叫唤都没使她留步,最后她气喘吁吁地在凉亭外停下脚步。 殷凯臣背对著她,坐在由大理石制成的石椅上,他身上的白衬衫和原本该服贴在颈背上的柔软黑发都被风吹动,看来更添几分萧瑟。不知为何,他寂寥的背影竟让她胸口没来由地一窒。 傅亭嬅缓缓来到他身后,犹豫了会儿,一手轻轻碰触他的肩膀,用著从没有过的低哑嗓音轻道:“你还好吗?” 殷凯臣慢慢地抬起头,看见她眉宇间的担忧,略扯嘴角,强颜欢笑。“嗯,我没事。” 没事?是吗?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所说的“没事”。 虽然认识不久,但每次见到殷凯臣,他总是一身笔挺西服,柔软的黑发修剪得宜,整个人看来神清气爽,举手投足间慢条斯理、不疾不徐,不管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或者微笑的样子,都像是图画中优雅的法国贵族。 可是现在的他…… 黑发被风吹得凌乱,原本舒朗的眉心此刻却微微敛起,黑眸不再像是璀璨流转的黑钻,眼角带著一点不属于他年龄的沧桑,向来光洁的下颚,看得出点点胡渣,身上的衬衫略绉,已不复优雅贵公子形象。 “我……不会说安慰的话。”傅亭嬅语带艰涩。 “我知道。”他只是淡淡笑了笑。 “可是……我可以让你依靠。”说著这话,她不著痕迹地红了耳朵。 殷凯臣垂眸一笑。“我没脆弱到需要依靠谁。” “别说谎了。”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他眉间轻抚著,嗓音比平时低哑许多。“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像个永远不败的战士。” 他怔愣地望著眼前的倔强少女,想要做些什么,或者如往常那样以微笑打发她、取笑她人小鬼大,对一个长辈说话口气这么满,但是他发不出声音。他的喉咙哽咽,不只是因为悲伤,也因为他发觉自己确实一直在扮演一个永远不败的战士,以自身训练有素的优雅、冷静抵挡外界的一切。 可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女孩的面前,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的心底漆黑而冰冷,身躯失去力气,他想卸下穿戴在身上的沉重盔甲、放下手中的剑,就这么倒下来…… 傅亭嬅知道他不再拒绝,于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与他肩并肩。“你一定整晚没睡吧?累了吗?” “不累。” “胡说。”她再次斥责。“过来。”伸手拉他。 他的眸中满是不解。 傅亭嬅忍住不断往脸上冒的热气,要他把头靠在自己肩膀上。为了掩饰她的扭捏与羞态,还故意说道:“刚刚晓蕾也是躺在这里睡著的,现在换你了。”刻意强调,显示这并不是对他才有的特别待遇。 虽说是被强迫枕著她的肩膀,但是殷凯臣一沾上她的肩,仿佛忽然碰触到这个世界上最柔软、最温暖的东西,像春天清晨的阳光、夏天午后带有湿气的草地、冬雪一般的金鱼草,让他原本僵直的身躯渐渐放松下来。接著,一股属于少女的气息窜入鼻间。那不是种花朵或水果般香甜、适合女性的味道,而是令人联想到清爽、干净、舒服等字眼的淡淡香味。 在他呼吸间,她的味道逐渐在体内蔓延、扩散…… “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因为有她在身旁,原本冰冷的身躯逐渐恢复温暖,也被一股暖流给涨满。殷凯臣感觉自己坚固如城堡的心房,有个角落微微地崩塌了。 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他顺著意念,慢慢闭上眼。 他……真的累了…… 耳边传来规律徐缓的呼吸,傅亭嬅猜想,他应该睡著了。还说不累呢…… 她转过头想证实自己的猜测,粉唇却不经意吻上了他的颊,她著实吓了一跳,整个人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没动,就任自己的唇贴著他温热的脸颊。傅亭嬅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就吹拂在他脸上,自己的唇正贴在他的皮肤上,温温热热的,有一种骚动正升起,像有只蝴蝶在她的胃里飞舞,但是她对这份感觉已不陌生。 她静静地望著他。 当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当自己看著这样的他,她的心中隐隐作痛,只想替他分担一切…… 这一刻,傅亭嬅清楚地知道,对自己而言,他不是长辈,从来都不是。尽管他长自己八岁,又是晓蕾的舅舅,但是,从初识他开始,她就不把他当长辈看待了── 现在,坐在这个凉亭里的他和她,是一个悲伤的男人,和一个喜欢他的女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该上班的上班,该上课的上课,一切逐渐步上轨道。 在这个温煦的周三午后,原本该在学校上课的人,此刻却在殷家所属的办公大楼内某间办公室里头,而且还坐在办公桌前,用一双炽热坦荡的眼神望著办公桌后头的人。 今天对她而言,可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因为她终于确定自己的心意,也决定要把这份感觉亲口告诉他。 只是……从她一进门,他招呼她稍坐一下,要人送上她喜爱的饮料后,到现在过了半个小时,他却还是埋首办公,根本甩都不甩她一下。 有点赌气,有些气闷地,她朝他扔下一颗威力不小的炸弹── “我喜欢你。” 原本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专心办公的俊雅男子闻言一怔。 “我喜欢你,殷凯臣。” 他缓缓抬头看著眼前的少女,难得略微不知所措地叫著她的名字:“小嬅……”突如其来的告白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傅亭嬅趴在偌大的办公桌上,两手托腮,与他面对面、眼对眼。 “我喜欢你,殷凯臣,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告白的口吻丝毫不扭捏,反而落落大方,但一字一句却坚定无比。 看见他略怔的神情,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顽皮的光芒,双颊染上淡淡红晕。 难得见她展露出属于这年纪该有的少女羞态,殷凯臣轻轻挑起一道眉,嘴角略往上扬,原本专注于公文上的睿智双眼转柔,望著自己正前方的少女,没有开口回应,只是选择微笑以对。 坦白说,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女孩如此热情而毫无保留地示爱,他的确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他一直默不作声,只是用一双像黑钻般的眼睛认真又专注地瞅著她……这是代表什么? 他沉静的态度使得傅亭嬅有些急躁起来,无法继续维持刚刚那种闲散的姿势,整个人僵直站立著,双手垂在身侧握拳低叫:“我说我喜欢你,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到后来,她简直有些恼羞成怒了。 见状,殷凯臣敛目而笑,低沉的笑声不断自他胸腔间传来。“听见了,傅家小姐,你说得够大声了,我并没有耳背。”他听得一清二楚。 “既然听见了,为什么都不说话呢?你这样……你这样……”她气恼地皱了下眉,懊恼低语:“你这样叫我怎么继续面对你?” “那么傅家小姐觉得我该说些什么呢?”殷凯臣语带宠溺。他发现,她嗔怒的模样几乎让他移不开视线。 认识小嬅至今一年多,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愤世嫉俗、只会逞强,不懂得表达自己的叛逆少女了。 现在这个在自己面前红著脸的女孩,会哭、会笑、会撒娇、会害羞,还很容易发脾气,也许这些面貌只会在他面前展现,但他真的十分乐见她的转变。 这些日子以来,和小嬅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越来越亲匿,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陪伴彼此度过难熬的时间。 当她受父亲冷落而情绪低潮,因为他的开导,她才渐渐看开,不再时时拘泥其中,学会开心过日子;而他三个月之前遭逢丧姊之痛,身心俱疲之际,却换成是她在身旁安慰、陪伴,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一切,都让他们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越来越分不开…… 其实他弄不太清楚自己对小嬅是什么感觉,若说是爱情的话,她还太小,教他没办法将她视为恋爱对象。真要勉强找个理由的话,大概就是她令人疼惜的身世吧! 与她同病相怜的自己,最懂得她心中的感受,他只想对她好,填补她心中的空洞,也不愿再见到那个因为父不疼、母不爱而伤心的傅亭嬅。他永远忘不了那个在夜晚的海边痛哭失声的女孩,如果可以,他不愿再看见那样的她。 “你……你起码该说些诸如──好,我接受,我愿意和你试著交往看看,或者──呃……我拒绝,因为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我、我是说,起码、你起码该说些话啊!”傅亭嬅焦躁地在办公桌前踱来踱去。 殷凯臣扔下手中的笔,高大的身躯向后靠在椅背,右手肘抵住皮椅的扶手,修长的指头轻轻抚著下颚,眼中满是兴味。 “我──” 他才起了个单音,傅亭嬅便煞住步伐,整个人直挺挺地站著,连呼吸都放得好轻,屏息以待。 “我并不想拒绝。” 她柔美的脸蛋顿时散发出耀眼光彩,几乎迷惑了他的眼。“可是……” “可是什么?”她心急催促。 他勾起嘴角一笑。“可是也不能接受。” “为什么?”傅亭嬅激动地问。 “你还太小,而且……你是蕾蕾的好朋友。”殷凯臣平缓沉稳地说。他真的无法想像自己和一个与外甥女同年龄的女孩恋爱,何况,除了自己心境调适的问题之外,他们还要面对外界的质疑与揣测,那也会伤害这个年轻女孩。 “就算我是蕾蕾的好友又怎么样?这跟我爱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懂!而且,我已经快十七岁了!”她直截了当地表白,不自觉地释放出深埋在内心其实热情如火的性格。 “你还没成年哪,小姐。”殷凯臣浅笑著摇摇头,几乎要叹气了。 “我总会成年吧!”她又露出惯有的倔强神情了。想用这个理由打发她吗?她又不是三岁小孩,才没这么好哄! 她执拗的模样,让殷凯臣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瞅著她许久许久,才暗叹一口气,安抚地道:“那就等你成年再说吧。”现下,也只能使出缓兵之计了,否则这位固执的傅家小姐不知道要拗到何时才肯善罢干休。 傅亭嬅开心得想要跳起来大喊大叫,但她没有,她用尽最大的力气抑制住狂喜的情绪,但脸上的欣喜之色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这可是你说的,等我十八岁,我们就在一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才刚回应了傅亭嬅没有多久,殷凯臣便离开了。 在殷奎镇的指示下,他离开公司、离开殷家,离开了台北,飞往洛杉矶,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台湾,没有人知道。 傅亭嬅十七岁的生日,依旧是颜晓蕾陪著她过,她却开心不起来。 自从十五岁那年认识殷凯臣,而他受当时远在温哥华的晓蕾所托,陪自己度过十六岁生日。然而十七岁生日,因为殷凯臣在遥远的异国,无法回来,他除了请人送了礼物,也没忘记亲自拨电话给她,向她说声“生日快乐”。 在殷凯臣离开后不到半年,晓蕾有天突然对她说,家里多了陌生人,是一对来自日本的母子。 当初晓蕾的父母也是因为商业利益而结合的,然而晓蕾的父亲颜镇业在结婚之前已经有一位要好的日本女友北川雅子,但碍于父亲的命令,他不得不背弃女友,娶了殷凯菱,生下颜晓蕾。 北川雅子在颜镇业婚后没有多久,也另嫁他人,并生下儿子关野零。 原本已经各有家庭了,但就在殷凯菱过世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颜镇业与刚离婚的北川雅子重逢,并且决定携手一生。颜镇业很快地将他们母子俩接至台湾家中同住,颜晓蕾因此不谅解,成天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晓蕾的感受,傅亭嬅自认十分能体会。她家里的情况,其实和晓蕾家相去不远,也许生在这种家庭,比一般人还有更高的机率面对这种事吧! 一早,傅亭嬅把书包随意甩在肩后,下楼准备上学。 如往常一般,在她刚踏至一楼时,带著一丝讨好的招呼声随即响起── “早安,亭嬅,你起来了?要不要吃早餐?要西式或中式呢?” 傅亭嬅顿住脚步,略微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平静无波地看著站在饭厅门口的美妇。 她叫施美清,也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姊姊傅亭媛的母亲。 她略略眯起眼,审视著施美清脸上那抹越来越尴尬的不自然笑容。 在傅亭嬅清冷的目光下,施美清的笑脸都僵掉了。 她真的很难相处、很难伺候,面对闯入她家庭的她们母女,她既不愤怒,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反应,却绝对不会与她们多说一句话,说好听一点是彼此相敬如宾,说难听一点,是她根本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施美清暗暗捏了捏拳头,心中暗忖:难不成她真当自己是傅家小姐吗?哼! 傅亭嬅看了她不自然的面部表情好一会儿,接著垂眸,面无表情,声音也同样清冷地道:“不了,谢谢。”然后便步出家门。 就是这样,面对施美清和傅亭媛,她就是这样冷冷淡淡,拘谨有礼,界线分明,绝对不会口出恶言,也根本不把她们母女放在心上──这些都是殷凯臣教她的,她都照做了,果然如他所言,自己好过了一些。 想起那个自己生平第一次在意、第一次喜爱的男子,她笑了。 傅亭嬅骑著爱车到校,在门口不远处驻守的教官谴责的目光之下,有如闯入无人之境,嚣张又狂妄地催紧油门,准备和往常一样狂飙进校门── 反了反了。教官皱紧了眉。 能够在“圣心学园”就读的学生都有些家世背景,不是家财万贯的少爷,就是家有恒产的千金,个个是政商名流之后,全都很难伺候,不仅眼高于顶,还目中无人,全都被宠坏了。 看看这位高中部的女同学,成何体统?还没拿到驾照就骑著价值百万元的重型机车四处趴趴走,该穿的及膝百褶裙制服也被一件破旧的牛仔裤取代,更别提她脚上那双帆布鞋──统统不合校规! 但是……他也拿她没辙,唉……这个教官当得还真是窝囊啊! 教官摇摇头,选择视而不见,继续和陆续步行进入校门的同学点头打招呼。“早,早,同学早……” 就在傅亭嬅快要飙进校门的那一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俏丽身影,安全帽底下的粉嫩红唇上扬成绝美的弧度。 没有迟疑,她直接朝对方疾驰而去,而那抹俏丽的身影却不闪也不躲,就站在原地微笑回望。 在众人的惊呼下,傅亭嬅猛然煞车,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吱── 仅仅只差十公分,重型机车的轮胎就会碰撞上前方那双白皙细致的修长小腿。 傅亭嬅摘下安全帽,露出了颇具中性美的清秀脸庞,一阵微风吹拂而来,吹开她及耳的棕色发丝,露出细致耳清垂上的银质耳环,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犹如它的主人一般…… “早安。”颜晓蕾一手搭著傅亭嬅的肩膀,眼睛同时打量起她身上的穿著──一件没塞进裤腰的白色衬衫,一条破旧二手牛仔裤,脚上一双allstar黑色帆布鞋,一身率性的装扮让她看来劲酷有型,却又不损她宛若翩翩美少年的俊美外型,模样足以迷倒一堆男生女生。 小傅真的很另类,就读“圣心学园”的学生,都是含著金汤匙出生,哪一个不是由家里的司机接送?更别说小傅还是个女生,却老是飙著重型机车出现,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凭著和晓蕾相识近二十年的交情,傅亭嬅一眼就看出颜晓蕾眼底的不愉快。 她凝眸思索了下,反手将安全帽套在好友头上,细致的下颚一扬,潇洒地道:“上车。” 颜晓蕾依言跨上后座。 当她的双手刚搂上小傅纤细的腰时,傅亭嬅将车头一旋,在教官错愕又不解的复杂目光下,朝校门的反方向狂飙离去。 “小傅,要去哪里?”颜晓蕾打开安全帽的面罩,逆著风,吃力地问。 “既然你心情不好,咱们就别上课了,我带你去散散心吧!”语毕,她又加快速度,机车引擎发出咆哮声,随即远飏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型机车停妥在滨海公路某处的观景台。 观景台的前方是一片海景,碧海连著蓝天,早晨的朝阳温煦地洒落,形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看看海吧,这样心情会好一点。”瞥了好友一眼,傅亭嬅的视线落在蔚蓝的海面,神情显得若有所思。 曾经有个人,总在她心情欠佳时,不分昼夜地开著跑车带她来看海……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心情不好时便会来这处他最喜欢的海边看海;看著翻腾的海浪,原本心中翻腾不休的怒气便会渐渐平抚。 那个人和她约定过,一旦等她满十八岁,就要和她在一起。 就快了,她满心期盼的那一天,就快要来了…… 虽然他远在地球的另一端,但她相信这样的等待一定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傅亭嬅的双颊不禁浮现淡淡红晕,难得显现出属于少女的娇羞。 就这样,两个女孩面对著翻腾的海洋,各怀心事。 “唉~~”一直到颜晓蕾垂下双肩低声叹气,这才打破沉默。 傅亭嬅转头面对她,问:“回家后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她没猜错,应该和晓蕾家的日本母子有关。 颜晓蕾皱起眉心,双手紧握著,口吻一下子变得激动又愤慨。 “小傅,你知道吗?我受不了那个女人对我示好的恶心模样,我都已经表明绝对不会接受她了,她还是不死心,谁不知道她只是戴著虚伪的面具!想要我接纳她?门儿都没有!” 傅亭嬅双手环胸,认真倾听。 末了,她开口了。“也许她是真心想要你接受她的。我倒觉得她很有诚意,你要不要先摒弃成见,试著接受她看看?” “小傅!”颜晓蕾瞪大美眸,不敢置信地问:“你要我接受她?那我妈妈怎么办?我妈妈算什么?” 傅亭嬅侧过脸,认真地看了一脸愤恨的好友一眼,淡淡地说:“颜伯母毕竟已经走了。我并不是要你别悼念她,但也别深陷在过去而离不开。蕾蕾,人都要往前看的,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你不能只是留恋过去,懂吗?当然,要你在短时间内接受你家有新的女主人可能很困难,可是你也不要为了排斥而排斥她,也许她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女人,否则颜伯伯也不会打算娶她。你不是说颜伯伯和她还没办理结婚手续吗?这就代表他们很尊重你的感觉,所以,蕾蕾,你要不要试著以平静的态度去面对她看看?” 好友的一番话,让颜晓蕾沉静下来。 小傅说的都没错,她也不能否认,北川雅子对待自己极好,不时嘘寒问暖,不管她怎么蓄意招惹,北川雅子依旧面带微笑。 可是……可是她心里总有个声音不断说著:颜晓蕾,如果你接受北川雅子,那就是背叛妈妈! 正因如此,她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想法呀! 傅亭嬅淡淡叹气,十分无奈。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这种事,我也帮不上忙。可是,无论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小傅……”颜晓蕾感动地低喃。“谢谢你。”她真的感觉好多了。 “无聊!”傅亭嬅嗤了声。 颜晓蕾朝她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两个女生相视而笑。 第五章 盛夏的傍晚时分。 今天是颜家男主人颜镇业的四十七岁生日,在久别重逢的初恋情人北川雅子的策划之下,颜家上上下下──除了颜晓蕾以外──都动了起来,为了男主人的生日宴会忙碌著。 平日翠绿光洁的草坪上,摆上了一张张以白色桌巾覆盖的长桌,桌面上摆满了各式佳肴和美酒;庭院中绑上了各种颜色的气球,随风飘扬飞舞。没有炫目的灯光,仅是以淡淡的晕黄灯泡照亮整个庭园,波光荡漾的泳池倒映著此刻热闹的场景,搭配小型管弦乐队所演凑的音乐,气氛十足温馨。 一辆又一辆的豪华轿车陆陆续续到来,其中一部黑色私家轿车在门口保全的指引下缓缓驶入颜宅。 车里的后座,俊雅男子略抿著唇,睿智眼眸淡淡扫视窗外忙碌不休的工作人员和温馨的摆设布置。 想必姊夫打算藉著今天这个场合,公开颜家的新任女主人吧?所以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举办生日宴会。 姊姊毕竟已经过世了,对于姊夫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便与旧情人双宿双飞,他无话可说,也没有意见,只要别让蕾蕾受到一丝委屈就好。 但是── 睿智眼眸转为锐利。 若是有人敢伤害蕾蕾一分一毫,他绝对不轻易饶恕! 司机稳稳地踩下煞车,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从后视镜中飞快瞟了主子一眼。此刻的他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心中的想法。 不敢再多迟疑,司机赶紧下车开门,弯著身,敬畏地道:“少爷,到了。” 男子低首看表。“九点过来接我。”接著长腿跨出车外。 “是,我知道了。”司机目送主子踩著闲散的步伐离开后,这才将车驶离。 刚踏进颜家门,里里外外忙上忙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凯臣少爷怎么来了?小姐不是说少爷在美国吗?” “就是啊!好巧不巧地又选在今天来,欸,这下子可麻烦了,场面应该会很尴尬……” “唉,自从一年前夫人过世后,凯臣少爷就没再来过了,今天总算又见到他了。”话刚说完,脸就悄悄地红了。 凯臣少爷不仅长得英俊好看、待人又亲切,不会因为她们是下人就看不起,有时还会与她们谈笑,颜宅里有不少女性员工都偷偷倾慕他。夫人过世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凯臣少爷呢! 殷凯臣噙著微笑,以眼神和她们打过招呼后,便上楼去了。来到外甥女晓蕾的房里,却没见到她的人影,这时刚好听见连接阳台的落地窗外传来她在闹别扭的声音── “干么换衣服?我根本不想参加这场恶心的派对!” 接著是蒋嫂的声音。“唉,小姐,你可是先生的掌上明珠,先生的生日宴会你不出席,岂不是说不过去吗?若被有心人士刻意炒作,那先生的面子多挂不住,你说对吧?” “他都不管我怎么想了,我又何必顾全他?” “今天凯臣少爷会来啊,你不是许久没见到他了?” 知道舅舅会来,颜晓蕾的声音变得轻快许多,心急地追问道:“小舅会来?那小阿姨呢,来不来?”她也许久没见到小阿姨殷凯柔了,小阿姨到底在忙什么呢? 殷凯臣突然出声。“你小阿姨去德国进修两个月,所以不能来,虽然她也挺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女人可以把姊夫迷得团团转。” 颜晓蕾循声望去,一见到站在房门口的年轻男子,漂亮的脸蛋瞬间绽放出灿烂笑容,连忙朝男子飞奔而去。 “小舅!”她扑进了一堵结实的胸膛,紧抱著他的腰不放。 “蕾蕾,好久不见。”殷凯臣爱怜地揉揉外甥女的发顶,嗓音转为轻柔宠溺。 “是好久不见呀!小舅你都不回来看我,害我一个人好闷、好无聊。”颜晓蕾噘著粉色唇瓣抱怨道。 “小嬅呢?不是有她陪著你吗?”提起这个名字,殷凯臣低敛的深沉眼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彩,语带试探。 “是没错呀!但我还是想你!”颜晓蕾巴著他撒娇。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殷凯臣笑了笑,伸手搭著她的肩,把她住房里带。“怎么还不换衣服呢?” “我不想下去。”颜晓蕾坐在床铺上,闷闷地回答。 殷凯臣弯下高大身躯,双手撑膝,湛亮的双眼与她平视。“走吧,和小舅一起下去,好吗?” “不要!”她甩头答道。 “小舅当你的男伴喔,应该够称头了吧?”他眨眨眼,莞尔一笑。“我们一起去看看,看你爸爸在这场合打算怎么做,好吗?” 颜晓蕾困惑地看著自己的舅舅,发现即便与他眼对眼,她仍旧猜不透舅舅的想法。迟疑了会儿,她才缓缓点头。 “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这才乖。” 目送晓蕾进入更衣室,殷凯臣走至阳台,双手平撑著围栏,俯望底下庭院,心中若有所思。 他这次就是因为听闻姊夫打算娶进新任女主人,才特地回国的,为了怕蕾蕾受委屈,他会做出一些决定,但也要蕾蕾愿意才行。 只要时机成熟,他会问问蕾蕾的意见。 现在,就先观察看看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晚间近八点,颜家的草坪上早已经贵客云集,颜镇业和北川雅子一同穿梭在场中,两人脸上的笑容十分甜蜜,相视的眸光难舍难分,好像这场生日宴会是他们的婚宴一样。 可是,当一身笔挺手工西服的殷凯臣挽著一身粉蓝小礼服的颜晓蕾出现在场边时,原本喧闹的场面有短短几秒钟的中断,聚集在宴会男女主人身上的视线,统统转移到他们身上,众人莫不在心中赞叹著。 殷家成员男的俊、女的美,这是上流社会众所皆知的事,而颜家千金遗传到夫人的绝世美貌,加上身后有财富傲人的殷家和颜家撑腰,说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女也不为过。 仿佛已经十分习惯受到注视了,殷凯臣神态自若地带著晓蕾来到场边,无视于众人欣羡与好奇的目光,含笑问:“想吃什么吗?” “我不饿。”颜晓蕾摇摇头。 “好吧,如果觉得饿了就得吃一些,嗯?” “嗯。” 宴会又恢复了原有的热闹,与殷凯臣熟识的达官贵人陆续过来和他寒暄畅谈,颜晓蕾见状便独自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以一双大眼环视热闹云集的场内,下意识地找寻某个俊美身影…… 某位从小就和殷凯臣熟识的企业家第二代,走过来的同时递了一杯香槟给他。“殷少,好久不见,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看情况,目前还不确定。”殷凯臣啜饮一口香槟。在殷奎镇的主导下,今年他转入集团旗下的食品公司,所以才会转调洛杉矶。 “最近一年丰功伟业不少喔!”他半开玩笑地道。 听说殷凯臣远从日本把得过全日本冠军的首席寿司师傅重金挖角至洛杉矶,在当地开了一家五星级高消费的日式料理专门店,开幕短短半年,已经吸引无数政商名流、影视名人上门消费,在美西地区引起寿司风暴,目前持续加温当中。 “我倒觉得我一事无成呢!”殷凯臣懒洋洋地说,语气半真半假。毕竟,无论他的表现在众人眼中有多么亮眼,父亲也从来不给一分赞美。 第二代听了不禁挖挖耳朵。“我听错没有?你这叫一事无成?存心要我们无地自容是吧?” “好说。”殷凯臣朝他举杯示意。 殷凯臣无心于谈话,双眸注视著场上。 专心盯场的他,没注意到自己身后那鬼鬼祟祟的两女一男。他们用手肘你推我挤的,其中的男人被他身旁的一对母女给硬推上前,不小心撞到了殷凯臣,使得他回眸察看── “殷、殷先生,你好。” 殷凯臣略略眯眼,不到三秒钟时间便认出眼前的男人是何方神圣。 他的嘴角若有似无地轻扬起,保持著有礼的态度与距离,回道:“你好,傅先生。”是小嬅的爸爸傅鹏正。 傅鹏正讶异于殷凯臣居然记得自己,一时忘了接话,引来后面那对母女的不满。施美清暗暗捏了他一把,示意他回神。 “啊,殷先生,忘了介绍,这是内人,施美清;而这位是我女儿,傅亭媛。”傅鹏正把女儿推至中间,让殷凯臣瞧个仔细。 “你们好。”殷凯臣微微一笑,眸光落在傅亭媛脸上。 原来她就是小嬅的异母姊姊。想起那个总是能让他心慌意乱、又让他开心的少女,他的眸光瞬间不自觉地温柔了。 傅亭媛遗传自母亲姣美的面貌,加上爸妈已经结婚了,她成了公开的傅家大小姐,态度更是任性妄为,骄傲的她向来不把主动献殷勤的男人看在眼里,但是这个殷凯臣却教她红了娇颜。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 之前,她曾见过他送傅亭嬅回家,当时就对高大俊逸的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几次下来她早已经芳心暗许,但苦于没有机会相识。 今天和爸妈一起来到颜伯伯寿宴,好不容易见到了他,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弃这个可以亲近他的太好机会。 “殷先生你好。” 知道他如黑钻般的眼眸正落在自己身上,傅亭媛娇羞地不敢直视他,只得把头低垂,紧张到双手捏紧身上那套白色小礼服的裙摆。 施美清在一旁扇风,鼓吹道:“叫殷大哥吧,才不会太生疏!” “殷……大哥。”傅亭媛很配合母亲。一喊完,粉脸整个胀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冲似的。 殷凯臣还是露出一贯的迷人笑容,像看戏似的,对眼前的情况不置可否。 他没有多说什么,环顾场内的视线落在独自躲在角落的晓蕾身上,略抿了下唇,他礼貌性地道:“抱歉,我还有事。”便离开原地。 望著他离去的俊挺背影,傅亭媛的灵魂好像跟著他走了,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直瞅著他的身影。 傅鹏正忍不住抱怨:“都是你,这样太冒昧了!”意图也太明显了。 “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哪,你能说我做错了吗?”施美清振振有词地说。 “你……唉……”傅鹏正说不过她,索性求耳根清静。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叹气甩头走开。 施美清握著女儿的手替她打气。“媛媛,没关系,妈妈支持你。” “谢谢妈。” 之前见过殷凯臣送傅亭嬅回家,虽然当时只是惊鸿一瞥,但当下便觉得这名俊雅男子气势不凡,开的是好车,穿的是质感极佳的手工西服,一打听之下得知他是台湾商界龙头殷奎镇的公子,也是傅亭嬅好友颜晓蕾的亲舅舅,并且和傅亭嬅感情深厚、来往密切。 这让她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丈夫女儿都不反对,那么……施美清看向身旁的女儿。 媛媛看著殷凯臣的视线是这么炽热……这样也好,起码媛媛自己也愿意,而不是被逼迫的,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许多。施美清心中暗忖。 这是一场赌局,她……豁出去了。 晚间九点整,殷凯臣已经看见司机在门口等待了,刚好晓蕾说她累了想回房休息,殷凯臣便隔著遥远的距离向姊夫颜镇业点头示意,准备离开。 不期然地,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殷先生,我想跟你谈谈。”施美清鼓足了勇气说。 殷凯臣挑了挑眉,难以参透的黑眸扫过她隐隐抽动的嘴角,显示她的情绪十分忐忑不安。 “有事吗?” “我……希望你能够娶我的女儿。” 闻言,殷凯臣扬高了眉,纵使感到惊讶,却还是轻扯嘴角一笑。“抱歉,请问是我听错了吗?” “你没听错。”施美清把腰挺直,深吸了口气,道:“我希望你能够娶我的女儿,傅亭媛。” “你从哪一点相信我会答应这么唐突的要求?”殷凯臣双手插口袋,语气充满兴味。 施美清顿了顿,接著左右张望了下,然后凑近殷凯臣身边,用著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了一串话。 只见殷凯臣俊雅的脸庞瞬间紧绷,黑眸转深,薄唇紧抿,原本气定神闲的表情瞬间消失。尽管他已经尽量压抑住,但还是被施美清看出他受到了莫大的影响,心下不禁有些得意。 他很快地收敛心神,含笑问道:“这跟我有何关系?” 为免坏事,她努力藏起得意之色,平静地续道:“你也知道我们亭嬅的烈性子,这事万一让她知道了,照她叛逆火爆的个性,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也没人能保证啊……” 殷凯臣垂眸沉思,施美清也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眸,黑眼底闪过一抹异样复杂的锐利目光。“好,我答应。”他淡睨施美清一眼,越过她朝原本的路线离去。 他……他答应了…… 当殷凯臣上了车,离开颜宅后,施美清差点站不住脚,她赶紧蹲下,但苍白的脸上有著掩不住的强烈喜悦。 虽说傅家在商界有些地位,但近几年来各项投资失利,资金吃紧,前途堪虞,什么时候“傅氏财团”会崩溃瓦解没有人知道,为了将来,她必须好好安排,找一张稳固的长期饭票。 既然他答应了,这么一来,她们就不需要担心未来了,毕竟殷家财大势大,只要媛媛成了殷家少奶奶,她和镇业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圣心学园”的学生餐厅里,傅亭嬅和颜晓蕾同桌共进早餐,因此得知殷凯臣回台北的消息。 傅亭嬅当下内心雀跃不已,只想立刻飞奔去找他,但因为晓蕾最近为了感情的事烦恼不已,她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冲动,留下来和晓蕾聊聊。 原来晓蕾恋爱了,她爱上的对象,竟然是后母北川雅子的儿子──关野零。 俊美的他就像个尊贵又冷漠的王子,虽然身上流著日本血统,却能够说一口漂亮的中文。 他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边际分明,绝对不逾越界线,他可以说是成熟懂事,但却少了他这个年纪的高中男生该有的毛躁。 谁猜想得到,起初对他反感的晓蕾,不断挑衅池、不断竖起身上的刺螫伤他,最后却爱上他…… 唉,所以说,感情这种事,有谁能说得准呢? 开导了晓蕾一番,要她努力追求所爱,但是万一到最后依旧得不到回应,就得甘心放弃。 晓蕾听进去了,她也就不再迟疑地离开学校,守在殷家大门外,等著殷凯臣的出现。 傅亭嬅侧身坐在爱车上,俊秀脸蛋染上浅浅红晕,满心期盼。 从衬衫敞开的领口拉出一条银质项炼,项炼的坠子是两枚银戒,她把戒指放在眼前端详,戒指表面带著刻痕造型,没有多余的缀饰,简单大方。 这对戒指是她某次陪蕾蕾去逛珠宝专柜看中的,为了怕好友起疑,她硬是忍下想当场买单的冲动,等到独自一人时,便赶紧回店内把它们买下。事隔近一年,终于能够把戒指送出去了。 因为太专注地看著手里的男女对戒,她忍不住微微笑了,连有人靠近身边都不晓得。 “怎么一大清早在这里笑得像个傻瓜?” 她倏地转头,一见到那熟悉的俊雅脸庞,灿烂的笑意从脸上绽放。她毫不迟疑地一把搂住对方高大的身躯,把脸埋在那充满男性清新气息的胸膛,低低叫著:“我好想你……” 殷凯臣低头看著怀中纤弱的身子,眼中一片复杂。 好不容易,她从当初那个愤世嫉俗的叛逆少女,变成了现下眼前这个开心时会大叫大笑,伤心时会宣泄情绪的平凡少女,他所下的这个决定,会不会又将她推回原来的世界里呢? 他真的不想看见她悲伤的眼神、她的眼泪,多想她能永远这样开心地笑著…… 但他恐怕是做不到了。他注定要夺走这个女孩美丽的笑容,因为对她残忍,总比让她知道“那件事”要来得仁慈。为了紧紧守护那个秘密,他愿意化身为魔鬼── “你怎么不说话?”傅亭嬅盈盈笑著,抬头看他。 “没什么。”他耸耸肩,有了新发现,大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笑道:“头发长了,比较不像小男生了。” 傅亭嬅摸摸自己快要及肩的头发,有点困窘。“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懂事以后我就没留过长发了……” 瞧她紧张到略微湿润的眼眸,像是期待他赞美的小女孩,殷凯臣心中涨满了柔情,毫不吝惜地赞道:“很好看。” “谢谢。”她羞赧道谢,然后才想到要问:“你怎么出来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本来要等他出来,给他一个惊喜的。 性格下颚朝身后的保全一点,殷凯臣没好气地道:“他们不会说吗?” “他们还记得我?”她以前是曾来殷家玩过没错,但自从殷凯臣到洛杉矶之后就没再来了。 “大名鼎鼎的傅家小姐,有谁不认识?”他斜睨著她。 “说的好像我做尽了什么坏事,是十大通缉要犯一样。”她伸出拳头捶了他一下。 他莞尔一笑,享受与她之间亲密的互动,心底有一种凄怆的感觉。或许这种机会不再有了,之后,恐怕她恨他都来不及了…… 傅亭嬅想起来一件事,连忙解下颈项间的银炼,把串在银炼中的男戒拿了下来,再把项炼戴回去。 “这个……”她把戒指放在他眼前。“送给你。” 然后不由分说地抓起他左手,直接套在无名指上,十分满意地笑著说:“尺寸刚刚好,是我自己挑的,我真佩服我自己。” 看著指间多出来的戒指,殷凯臣微微一怔。 “这──” 傅亭嬅伸手捂住他的唇,神色有些紧张。 “不许拒绝!这个……这个……就当作……当作是我们的约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十八岁,我们就要在一起,你不会再离开我,这个就是约定的‘证据’,你可不许反悔!你看──”她现出自己的项炼。“我的在这里,我会好好守护它,你也是!” 他顿时感觉到指间沉重无比。 曾经,他允诺过,一旦等她成年,他们就要在一起。可是……这一回,他势必要辜负她了。 当她知道他订婚的对象,竟然是和她水火不容的异母姊姊…… “走!”她牵著他的手摇晃,打断他的思绪。 他有些恍惚。“去哪?” “我们去约会啊!” 看著她一脸企盼的模样,殷凯臣再怎么样都无法拒绝,倒像想抓住一些什么似的,他反过来紧紧握著她纤白的手,笑得异常温柔。“好,你想去哪?” “去海边,去你最爱的那个海边。” “走吧。”他垂眸,牵著她的手,一起离开。 第六章 一部重型机车飙上早晨的滨海公路,在弯曲的道路上,前方的骑士丝毫没有减速,教同路上的车辆驾驶看得心惊胆战。 重型机车骑士是傅亭嬅,而坐在摩托车后座的是殷凯臣。 只见他一身笔挺的西服,却配上一顶临时买来的安全帽,双手不知道该摆哪里才好的模样,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突然间,一个急速转弯,逼得一路上忍气吞声的他忍不住低叫:“小、小心点!” 傅亭嬅安全帽底下的红唇高高扬起,她笑著安抚道:“放心啦!本小姐技术一流,不会摔掉殷少爷的娇贵性命。” 是这样的吗?殷凯臣无奈又生气。 他居然会答应她的提议,舍弃轿车不开,和她一起飙车?若是被父亲瞧见,他看他再也不用回台湾了。 他忍不住把安全帽面罩推开,凑近她耳边,逆著风道:“你平常都这样骑车吗?太危险了,答应我,不要玩命。” “可以,我答应你。”傅亭嬅略微转头轻瞥他一眼,然后带著心满意足的笑容说:“可是我觉得,如果我们就一起出车祸死了也没关系,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说完,自己还大声笑了。 这些话听在殷凯臣耳中,像颗石头压在他心上,他的心直直坠落。 这个女孩的满腔热情只倾注于他,她将自己的眼泪,笑容、快乐、痛苦全交给他收藏,他却不得不辜负她…… 以后,再也看不见──或许是再也不能看──她笑容洋溢的脸,她看著他的时候热情中又骄傲又羞怯的神色,她倚在心爱的重型机车旁那潇洒率性的姿态…… 殷凯臣觉得喉咙深处仿佛被什么给梗塞住了,她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可是他笑不出来。 没听见回应,傅亭嬅狐疑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殷凯臣似真似假地回道:“因为我在考虑你刚刚说的话,看看你值不值得让我跟你一起死。” “这还需要考虑?可恶!”傅亭嬅忿忿不平地低嚷。“因为是你,本小姐才肯和你一起死欸!” “我真是荣幸之至。”这句是真心话。 “算你有自知之明。”傅亭嬅心满意足地轻笑。如果可以和他就这么一直到世界的尽头,那该有多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又来到熟悉的海边。把车停在观景台上,傅亭嬅摘下安全帽,笑看殷凯臣拿下安全帽后那一头凌乱的黑发。 “大少爷,你一定没坐过机车吧?很颠簸喔?”她调侃道。 瞧她一副看笑话的样子,殷凯臣斜睨她一眼,嗤道:“本少爷在骑摩托车的时候,你还在学ㄅㄆㄇ呢!” “什么啊!”傅亭嬅鼓起双颊,瞪大眼眸,一脸不甘心,紧接著不甘示弱地嘲笑他道:“可见得你真的是个老头子。” “是老头子又如何?偏偏有个还未成年的美少女喜欢老头子。”殷凯臣哼了哼,一脸傲慢。 “可恶……”傅亭嬅这下子无话可说了,连脸都红了。 殷凯臣把安全帽放好,连同她的,之后朝她伸出手。“走。” “去哪?我们不是都在这边看海吗?”纵使有疑问,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交给他,任那双大大的手掌牢牢地握住她的手。 他带著傅亭嬅绕过观景台,走下木头阶梯,来到底下的沙滩。“这理来了这么多次,还没有下去踩过沙滩,不是有点可惜吗?你──在做什么?” 傅亭嬅顿住脱鞋袜的动作。“就是要赤脚踩沙滩才有那种感觉啊!”右脚脱完,她继续脱左脚。“你也脱鞋啊,很舒服喔,太阳还不大,没把沙滩晒热,现在温温的,踩上去很舒服。” 对于她的热情邀约,殷凯臣敬谢不敏。“还是不了。” “拜托,哪有人来海边,还穿著小牛皮制的皮鞋?”傅亭嬅双手抱胸,不以为然地瞟他几眼。“哎呀!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殷凯臣,比起我来,你比较像个女人。” “说我像女人?”殷凯臣挑挑眉,先是脱去西装外套往沙滩上一扔,接著开始脱皮鞋、袜子。 “这样才对。”傅亭嬅灿灿一笑,然后与他肩并肩,看前方的海面染上一层金黄,闪耀得让人睁不开眼。 “你不在的时候,我常常自己一个人来,蕾蕾心情不好,我也带她来。每当我独自一人来这里,望著大海,想著你就在海的另一瑞,就感觉离你好近、好近……现在你在我身边,反而觉得不太踏实呢。” 没听见他应声,她抿抿唇,转头看去── 殷凯臣闭著眼睛,神情沉静,不知在冥想什么。 她没有打扰他,却学他闭上眼,任心思沉淀…… “傅亭嬅!”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之间,耳边传来他的声音。一睁眼,他却不在身边,而是在──海里面。 她瞠大眼。他站在水深及腰的地方,面对自己,背对著海,强大的风从海面上吹来,拨乱了他柔软的黑色发丝,黑发遮去了他的眼睛,她只能够看见他淡淡扬起的唇,隔著些许距离,显得缥缈又梦幻…… “你在做什么?”她低喊。 “敢不敢跟我一起走进海里?” 她走近几步,把被吹乱的发塞进耳后。“你说什么?!” “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进海里?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殷凯臣依旧微微笑著,眼眸比天上的太阳还明亮炫目,在凌乱的发丝间闪耀。 傅亭嬅一怔。 他就站在海里,为什么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呢?明明近在咫尺啊,为什么还有一种他随时会消失的错觉? 也许是阳光越来越刺眼,她眨了眨眼,想看清他一些,却发现他越来越模糊了。没来由地,一股心慌猛然袭来,她的双脚似乎有自己的意念,举步朝他走去,一步又一步── 冰冷的海水一波波打来,淹没她的脚踝、小腿、膝盖……直到她站在殷凯臣身边,海水已经过腰了,她迫不及待地伸手,与他伸出的手紧紧交握,深怕他真的凭空消失。 “我当然敢。”她仰起头,期待他奖赏。 紧握著她的手,殷凯臣像在暗示什么似的说:“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你相信我。” 傅亭嬅扬起嘴角,毫不迟疑地点头。 他低头望著这个已经进驻他心房的女孩,他的心被她脸庞上坚定、果决的神色狠狠地撞击了下,原本牵著她的手改而捧住她两边脸颊,他细细地掠过她的眉、眼、鼻、唇,接著视线便移不开了。某种强烈,不可抵挡的意念与欲望驱使著,他缓缓低下头,吻住她微启的唇── 阳光炽热,海水冰冷,紧紧贴近的他们,心跳同时失控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六月过去,暑假到来。 整整两个月的假期,傅亭嬅哪里也没去,因为殷凯臣还留在台北。为了他,她心甘情愿留在家里,只想多争取和他相处的一分一秒,毕竟他什么时候会离开、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根本没有人知道。 她几乎是有空就跑去找他,有时在他办公室,有时在他家里,两处都任她进出自如,像是出入家里厨房一样自在。 假期当中,正巧殷凯臣的妹妹殷凯柔回国,几次碰面,她和傅亭嬅熟稔了起来,傅亭嬅最爱缠著她问殷凯臣从小到大的事。她对殷凯臣的过去有一种饥渴,那些连殷凯柔都觉得无趣的小事,只要事关殷凯臣,她都听得津津有味。 关于哥哥和小嬅之间流窜的亲匿感,殷凯柔其实颇为诧异。她想像不到自己的哥哥竟然会和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在一起。 但是从哥哥和小嬅相处时流露出来的神情、笑容,那分明是一个恋爱中的男子才会有的模样。 真是想不到啊……只能说爱情真伟大。 殷家客厅里,难得在家的殷凯柔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刚从楼梯走下来的殷凯臣。 他一身正式服装,头发梳理整齐,此刻正调整领带,准备出门。 殷凯柔的眸光转为不解。 明明在恋爱中的殷凯臣,却要和另一个女人订婚,而且那个女人,居然还是小嬅同父异母的姊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过问。”殷凯臣只是简短地这么说。 既然他会这么说,代表他不想谈,殷凯柔也就没继续问下去了。 殷凯柔眨了眨和双胞胎哥哥相似的眼。“小嬅知道了会怎么样?” 殷凯臣下颚一紧,一声不吭,转头离开,把妹妹的疑问抛在脑后。 因为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答案……可是他宁愿不去探索答案,只要当个坏人。 由他来当坏人,伤透她的心,总好过让她承受那个可怕的事实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开学日即将到来的这一天。 傅亭嬅在房里发呆,手里把玩著脖子上的项炼,脑中回忆起盛夏的海边,她和殷凯臣的那个吻…… 脸颊略红,她的心跳不能控制地加快了。 那天的激吻过后,她躲在殷凯臣宽厚的怀抱之中,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窝在他怀里,她感觉自己像找到了避风港,一个温暖厚实又稳固的家,多想缩成小小的,被他藏在心里,四处随他走。 她对著镜子里头反映出来的自己傻笑著,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死去。 然而这一切,却被一阵划破宁静的电话声给摧毁了── 傅亭嬅拿起话筒,才刚贴近耳边,就听到一则让她呆若木鸡的消息。 “小傅!你有在听吗?”电话彼端,段振南察觉到傅亭嬅异常的沉默,遂连连叫了她好几声。 “有……我在听……”傅亭嬅喃喃回道,而她握著话筒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们不是约好了吗?不是约好等她一满十八岁,他们就要在一起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背弃了这个约定、将要另娶他人?而且他的对象,居然是她的异母姊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她脑袋糊成一片,根本无法思考呢? 傅亭嬅握著话筒,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僵直。 窗外原本就乌云密布的天气,竟在此时传来几记闷雷,伴随著一道道闪电不断劈下,转眼间便降下倾盆大雨,好比此刻她布满乌云的心境…… “很不可思议对吧?谁想得到,蕾蕾她舅舅居然会和你姊姊订婚,这么说来,你们就从好朋友变成好亲戚了耶!”段振南不停啧啧称奇。 刚刚他从老爸那里听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通知小傅,因为他知道小傅根本不关心她姊姊的任何事。果然,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傅亭嬅还是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脑袋一片空白,脑海不断重复播放著一个画面──炽热炎阳的午后,殷凯臣站在海里,回过头来笑望著自己,他的头发被海风吹乱了,遮去了眼眸,让她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进海里?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难道……那天她听错了吗?或者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只是她所作的一场梦? 不,不可能,那天身体浸在海水里面的感受依然这么深刻,他牵著自己的手是这么紧、这么温热,如此真切,怎么可能只是梦境一场? ──我只希望你能相信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相信我。 到现在她还不懂,他要自己相信的,究竟是什么?她只觉得当初所听见的,对照现在还真是讽刺……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傅亭嬅一直不说话,让段振南觉得自己好像太不懂得察言观色了。小傅本来就不喜欢她那个姊姊,知道傅亭媛要结婚,她好像不必太高兴。 就在段振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傅亭嬅才缓缓吐出一句:“阿南,我累了,见面再聊吧。”不让阿南有说话的机会,她挂了电话之后,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阿南刚刚在跟她开玩笑吧?一定不是真的吧?怎么可能是真的! 她答应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选择相信他呀!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然后很快地振作起来,连忙拨出一组再熟悉不过的号码,直接拨进殷凯臣在台湾的办公室── 电话响了许久,久到傅亭嬅都快停止呼吸了,才被对方接起。她握紧话筒,连忙喊道:“殷凯臣,我──” “您好,抱歉,殷先生不在。”电话那端,传来冷静沉着的女音,听来是秘书。 傅亭嬅心里一急。“不在?他去哪里?” 这支专线号码只有和殷先生亲近的人才会拨打,所以秘书也不吝于告知殷凯臣的去向。 “殷先生正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将搭傍晚的飞机回洛杉矶。” 傅亭嬅几乎在秘书说完最后一个字,便把电话扔下,抓起车钥匙就奔出家门,匆匆套上安全帽,发动引擎,顾不得越来越大的雨势,往机场方向狂飙而去。 他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留给她一个大谜团,然后说走就走呢? 不可以,他不可以就这么离开,如果他走了,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 想到这里,傅亭嬅越来越急,几乎是以失控的速度在蜿蜒而潮湿的道路行驶,雨滴扑打在她身上,也不觉得痛。 她并没有注意,刚刚和自己会车的黑色宾士轿车很快地掉头,紧紧跟在她车后,往同个方向前进。 傅亭嬅专注于路况上,视线模糊了,不知究竟是因为雨还是泪,她焦急、心慌,更有一种被抛下的浓重失落感在胸坎间迅速蔓延。 也许是天注定,当傅亭嬅来到机场,一摘下安全帽,正好殷凯臣从车上下来,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上了。 殷凯臣一怔,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相较于有司机撑伞的殷凯臣,傅亭嬅早已经全身湿透,俊美的脸蛋上也一片湿润,雨水和泪水全混在一块儿。 她极为缓慢地走上前来,眼眸充满了血丝,已经不复以往黑白分明、灵活生动的模样,她用一种沉静但又带著哀伤的眼神静静地望著他。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流露出这种表情的她……殷凯臣的手,一下紧握,一下松开,几乎是用尽全身的自制力才能够不将她拥入怀中。 俩俩相望许久,殷凯臣遣走司机,不顾自己,手里拿著伞,替她遮去越来越大的雨势,之后才低沉开口。 “我……要回去了。”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她听若未闻地问,强颜欢笑的模样教人看了不舍。 “说我订婚的事吗?”他淡淡地问。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传进她耳里,还让她追来这里。 傅亭嬅马上红了眼眶。“那不是真的,对吧?” 冰凉的雨水滑进殷凯臣眼里,他望进她绝望的眼,坚定回答。“的确是真的。” “为什么……”她呆了、傻了,从他嘴里亲口证实,比经由阿南转述时,还要让她痛彻心肺…… “我爱她,她爱我,就这么简单。”他简简单单地陈述。 “可是……可是我们约定过了,要在一起的,不是吗?”他们明明说好了啊!为什么他却违背了约定呢?傅亭嬅不懂,也无法思考。 殷凯臣伸出手,捏了捏她脸颊,强迫自己以一种轻浮的态度说道:“你该跟同年纪的男孩在一起才对,对我而言,你太小了。” “我们明明约定过……你忘了吗?”傅亭嬅绝望的眼定在他胸口。多想看穿他的心,这样她才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当真了吗?”殷凯臣轻扯嘴角,模样玩世不恭。“我没想到你会当真──” 他话尾刚落,一记凶猛的拳头便凭空挥来,快、狠、准地正中他脸颊。 “你该死的在说什么屁话!”出拳的人是段振南。 刚刚他跟小傅通完电话,觉得她不对劲,反正就住在附近,想去看看她。可是刚出门没多久就看见小傅的身影,他便要司机一路跟著过来,没想到听见小傅和殷凯臣的对话,也忍不住出手揍了殷凯臣…… 虽然他不明白小傅和殷凯臣之间有什么纠葛,但从对话和互动看来,他们的关系不太单纯。 傅亭嬅没有阻止阿南,现在的她眼前看不见任何东西,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脑袋嗡嗡直叫,根本无法思考。 殷凯臣受了那一拳,麻痹伴随著一阵灼热感迅速在脸上蔓延开来,原本手中的伞掉落在一边,雨水兜头淋下,他们却不闪躲。 他缓缓将头转正,看见自己面前这个浑身张扬著怒气的大男孩,正以一种捍卫的姿态挡在小嬅面前,宛如保护著什么重要的人一样。 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不悦,殷凯臣舔了下嘴角,尝到血腥味,他淡淡挑眉。“你是哪位?” “我?”阿南指著自己,面对他一脸不屑。“我叫段振南,是她死党,看不过去你过分的嘴脸才动手,怎样?要打架吗?” 殷凯臣撇嘴冷笑。“我不跟孩子动手。” “我倒很乐意奉陪大人。”段振南冷哼一声。“看在你是蕾蕾舅舅的分上,到此为止。” “那真是万分感谢。”殷凯臣阴郁著眼,看了段振南身后已然失神的人儿一眼,将湿发拨开后,掉头转身走开。离去前,他轻轻淡淡抛下一句:“行侠仗义的王子,那就劳烦你送公主回家了。你们……很适合。” 殷凯臣忍住回头的冲动,自制地踩著从容步伐进入机场大厅,最后消失在自动门后。 就这样了吧? 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你──言犹在耳,他却让她伤心泪流,也许还会被她恨上一辈子,这真是他要的结果吗? 第七章 傅亭嬅消失了两个月。 包括好友颜晓蕾和段振南在内,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够联络上她。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像当初消失时一样地突然现身,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周围的人却能感受到她变了。 从前,虽然她不是个热情的人,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漠疏离,尤其是她冰冷的眼神,教人难以靠近,甚至有些愤世嫉俗。 来自好友的邀约,她全都婉拒,一心封闭自己。 对身边的朋友,她不至于冷漠不理睬,但晓蕾他们还是希望她能够开心起来。可是无论怎么打探,她却只字不提,而知情的段振南也保持沉默,没把机场事件说出来,帮著傅亭嬅隐瞒到底。 但是段振南发觉,自己对小傅产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也许是那天在大雨滂沱中,小傅悲伤的眼神震慑了他,才会让他不顾后果,出拳揍了殷凯臣。 他忘不了那天的雨,和那个悲伤苍白的小傅。 这份心情他没和任何人提起。在小傅失踪的时间里,他暗地里打听,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像凭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刻意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 幸好,最后她还是自己回来了。 傅亭嬅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很久。时光匆匆地过,转眼间寒暑假过去,他们即将要毕业了。 然而这个时候,颜晓蕾却突然在破晓时分,拎著简单的行李,一脸憔悴又狼狈地出现在傅家。 经由奶妈通报,傅亭嬅匆匆起床,迅速梳洗过后,来到一楼客厅,只见颜晓蕾坐在沙发上出神,就连她已经来到面前都不知道。 傅亭嬅缓缓落坐在好友的对面,凝眸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颜晓蕾幽幽回神,一见到好友,眼中迅速浮现淡淡泪光。 她抿了抿唇,想藉此抿去心中的哀愁,而后面带微笑、小小声地说:“小傅,我……昨晚和他在一起……” 那个“他”,傅亭嬅不用问也知道是关野零,但,蕾蕾所谓的“在一起”……该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在一起”吧? “颜晓蕾,你刚刚说了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 傅亭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这实在太令她惊讶了,她已无法冷静,不禁以少有的尖锐语调悍声问道。 颜晓蕾窝在傅家的沙发上,两腿曲起以双臂环绕,下巴抵住双膝,大眼下挂著淡淡黑眼圈,使她看来虚弱又落寞。但她的嘴角却挂著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很甜蜜的样子,与外表呈现极大的反差。 “我说,昨晚我跟他在一起……”她的笑意加深,一手端起前方茶几上的杯子,那是管家特地为她现榨的蔬果汁。 “我真怀疑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傅亭嬅紧锁双眉,难忍忧心忡忡。 “为什么笑不出来?小傅,我并不后悔。”颜晓蕾一派豁达状。 “看得出来。”傅亭嬅语带嘲弄地道。 “事实上是我主动的,小傅。”颜晓蕾垂下眼帘注视著杯里的绿色果汁,说得清楚明白。 “颜晓蕾!你疯了?你在他心中可能永远都比不过另一个女人,你知道吗?而你居然还愿意献身?献身后就走人,躲到我这里……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傅亭嬅直言不讳。 小傅很少会连名带姓叫自己,所以她知道──小傅是真的动气了! 她也知道,小傅说的是事实,她都知道…… 这番话像针一般扎入颜晓蕾胸口,让她因疼痛而微微瑟缩。 颜晓蕾对著她的眼,轻声说道:“我想,既然我无法拥有他很久很久,那我自私地拥有他一晚也好……至少是一晚呀!小傅,你可以骂我呆子、傻子都没关系,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好友这一番傻气的话,教傅亭嬅眼眶泛红。 为了不让晓蕾发现自己的失态,她撇开头轻斥:“白痴!” “谢谢你的夸奖。” “你果然不聪明,居然把我的批评当成赞美,真怀疑像我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怎么会和一个猪头作朋友?” “一定是你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报应就是这辈子认识你?”傅亭嬅笑瞅著她。 “答对了!”两人相视一笑。 玩闹过后,傅亭嬅神色转回凝重。 “那……昨晚,你们有没有做任何避孕措施?” 正要坐回沙发上的颜晓蕾一愣。 没有!完全没有! 若不是小傅提起,她压根儿没想到这一点…… “不会吧……” 见好友茫然无助的表情,傅亭嬅单手抚额,整个人无力的向后瘫倒在沙发上,一副天要塌下来的绝望模样。 “小傅,怎么办?我真的没想这么多!我……”颜晓蕾此刻才知道要慌。 “老天!蕾蕾你健康教育都白上了!”傅亭嬅声色俱厉地斥责。 她烦躁地站起身,在铺著昂贵地毯的地板上来回踱步。“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白痴似的献身举动而有了孩子该怎么办?孩子的爸还可能不要他!你真是笨到无可救药、蠢到不行!” 颜晓蕾两手捧著发疼的头,紧闭著眼,低叫:“我知道、我知道!”她求救似的望著傅亭嬅。“小傅,怎么办?救我!” 傅亭嬅严厉地瞪著她好一会儿,才呼出一口气,两手摊开。“我听过有种东西叫‘事后避孕药’。” “上药局买?”颜晓蕾傻傻问道。 傅亭嬅略微激动地叫道:“不,你疯了吗?巴不得让人知道‘镇业集团’的大小姐干了什么好事?” “对喔……那怎么办?我头好痛!”颜晓蕾瘫在沙发里哀嚎。 “交给我吧!我有办法。”傅亭嬅咬著指甲,喃喃说道:“事到如今,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怎么做?”颜晓蕾著急地问。 “嗳,反正交给我就对了!”傅亭嬅挥手赶她。“你先到我房间休息一下,晚点我把东西拿回来会叫醒你,快去!” “好吧!我也有些累……”颜晓蕾不禁胀红脸。忆起昨晚的火热激情,以及那拥抱过自己的结实胸膛和臂膀……脸蛋更是火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她低垂著头,两手揉弄裙摆,局促地道谢:“小傅,谢谢你,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亭嬅难得笑了,斥道:“三八!我们什么交情?快去休息吧!” “嗯。”颜晓蕾笑开怀,乖乖上楼。 目送颜晓蕾上楼的身影离开视线,傅亭嬅才拿出由管家分类保管好、装有各式名片的本子,认真地翻找── “有了。” 她拨出一组号码,对方很快地接起。 “你好,我是殷凯柔。”百分百充满女人味的嗓音在电话那端响起。 傅亭嬅踌躇了会儿,才一鼓作气地出声。“我是傅亭嬅。”殷凯柔是蕾蕾的视阿姨,殷凯臣的双胞胎妹妹,也是一位医生。 突然间一阵静默,让傅亭嬅差点要挂上电话。但有求于人,不得不开口寒暄、套套交情。 正当她要说话,殷凯柔却突然笑出声。“是你啊,小嬅,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傅亭嬅说得有些感伤。自从殷凯臣和傅亭媛订婚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任何一个殷家人了。 “小嬅,突然找上我,有什么事吗?”电话那端,殷凯柔一只手在桌面上点了点,表情若有所思。 傅亭嬅也不迟疑,直接开口表明目的。“凯柔姊,有件事要麻烦你,这是我拨电话给你的主要原因。” “我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殷凯柔刻意语带嘲弄。 傅亭嬅知道她在闹自己,可是她现在没有玩闹的心情,便道:“凯柔姊,一句话,你帮不帮我?不帮就算了,我不勉强。” “你都说成这样了,我还能不帮吗?但我斗胆请问是什么棘手的事,才能劳烦傅大小姐亲自拨电话来呢?”电话彼端的殷凯柔高高挑起眉。 傅亭嬅沉默了会儿,才低声吐出话来…… 殷凯柔是医生,要这种药找她准没错! 惊讶使然,殷凯柔停顿了一会儿,道:“我可以过问原因吗?” “不行!”她断然拒绝。 “嗯哼,ok,那我不过问就是了。你哪时候要?”如果是小嬅本身需要的,想必有人会抓狂呀…… “马上。” “马上?”殷凯柔嘴角露出兴味笑意。“ok,过来我家拿吧!” “不要!”冲口而出后,傅亭嬅才发现自己的口气有著令她羞愧的惶恐。她撇唇,连忙又道:“凯柔姊,不能去你医院拿吗?” “傅大小姐,不好吧?要是传开了,你对傅先生、傅太太都不好交代,对吗?”殷凯柔不愧长了傅亭嬅几岁,简单的几句话,就轻易说服了傅亭嬅。 “好吧!那就这样了,我马上过去,拜拜。” 挂掉电话后,她咬著下唇、皱著眉心,一双明眸望著二楼的方向。 虽然打死她都不愿意跟殷家的人有任何牵扯,尤其是“那个人”;但为了蕾蕾,她就算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得硬著头皮上殷家一趟了。 但愿她不会这么倒楣遇到“那个人”……但愿…… 不如找阿南一起去壮壮胆吧!就这么决定了。 电话另一端,殷凯柔露出诡谲笑容。 小嬅答应过来家里一趟,真是个轻率的决定。小嬅可能不知道,行踪不定的殷凯臣,现在人就在台湾啊! 这下子有趣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和段振南一起骑著重型机车来到殷家大宅,傅亭嬅下了车,将安全帽卸下,甩了甩一头及肩的长发,眼眸中闪烁著些许抗拒。 站在久违而熟悉的殷家大门前,傅亭嬅有一瞬间差点站不住脚,身体摇摇晃晃的,引来段振南的连声惊呼。“小心、小心……” 他连忙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我没事……”她喃喃说道。 “你是怎么了?”阿南皱起浓黑的眉,有点担忧。“就要你吃完早餐再来,你偏不。”语带责怪之下,其实他心里头有点不愉快。小傅都已经和那个人断绝联络这么久了,为什么还要来殷家? “我没事。”傅亭嬅再次保证。她把安全帽递给阿南。“阿南,你一定要待在这里,直到我出来,知道吗?” 阿南抱著她递来的安全帽,听出她话中的不安,遂似真似假地嘲弄道:“怎么了?里头是地狱不成?” “地狱都比这里好吧!”傅亭嬅嗤道。 “你很少露出这种表情。”阿南若有所思地道。 她略怔,有些心慌。“什么表情?” “该怎么说呢……”阿南审视她好一会儿,才做出结论。“对了!就是‘害怕’的表情。” 被看穿的傅亭嬅胀红了脸,别过头冷哼。“笑话!我傅亭嬅不曾害怕过什么,你看错了。” “是吗?”阿南挑了挑眉,没穷追猛打。 “当然是。”要进入殷家大门前,她不忘回头再一次叮咛。“记住,你一定要待在这里等我出来。” 阿南见她像还没断奶的娃儿,像依赖母亲一样依赖自己,心中滑过一道暖流。他带著微笑,伸手拍拍她的头,话中带话地安抚道:“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会一直等你。” 听见他的保证,傅亭嬅这才露出笑容,放心往殷家大门走去。 见她走来,殷家一名面生的警卫马上迎上前来,虽然疑惑却还是礼貌性地问道:“请问小姐要找谁?” “殷凯柔。”傅亭嬅面无表情地回答。 警卫恍然大悟。“您是傅小姐?” “是。”看来殷凯柔知会过了。 “请跟我来。”警卫殷勤地领著她进入大门。 在走入大门之前,傅亭嬅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一再告诉自己──没事的,只是进去拿个东西,一会儿就出来了,而且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在哪个城市,但绝对不会在台湾,所以,没事的── 况且,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即便里头是地狱、是火海,为了蕾蕾,她也得走一遭。蕾蕾脱轨的行为,绝对不能让殷家人知道。 做好心理建设,她这才踏入殷家大门。 望著庭院中的一草一木,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有多久不曾踏入这里了?自从……她眼神微黯,心中厌恶起自己居然如此轻易记起那件事。 殷家一如她印象中的,没有改变多少,几名正在庭院中打扫的老佣人看见她来,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她没有多作停留,也没有停步寒暄,仅仅以淡淡微笑当作是招呼,加快脚步踏入殷家主屋。 “傅小姐,小姐在二楼书房等您。”警卫只送她到门口,为她开门请她进入之后便先行离去。 走进屋里,傅亭嬅忽然觉得一股不安涌上来。 她满心只想快点从殷凯柔那里拿到东西,根本不想逗留,越是待在这个曾经有过这么多回忆的地方,她越是感觉无法呼吸,脑袋像被什么压迫似的,仿佛就快要爆炸了。 十分厌恶这种感觉,她很快地朝二楼而去。书房的门半掩,她很自然地推门而入,书房里头布满藏书,书架一排一排站立著,像个小型的图书馆,却没见到里头有半个人。 略带疑惑地蹙眉,傅亭嬅走过一排又一排的书柜,四处找寻殷凯柔。“凯柔姊,你在哪里?” 没人开口应声。 “凯柔姊?”这次她稍微放大了音量。 “东西是你自己要的吗?” 凭空扔下的一句话,熟悉的低沉磁嗓,近得仿佛就在她耳边。傅亭嬅心下一抽,转过身去,不期然看见一张她始终不曾忘记的俊雅脸庞。 倏地瞠大了眼,她不敢置信,那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见她受到惊吓,殷凯臣扬起嘴角,虽然笑著,但却一点温度也没有,连眼神也阴郁得宛若风雨欲来般。 “见到未来姊夫,怎么这种表情?不打个招呼吗?” 傅亭嬅心里狠狠一颤。 姊夫?他居然还敢说是她的姊夫? 傅亭嬅捏紧拳头,强迫自己不许颤抖,可是她突然发现要开口好难,喉咙好像被什么给梗住了一样。 她咽下口水,艰涩开口。“凯柔姊呢?我是来找她的。”她刻意强调,不许自己轻易受他影响,然而因为他的出现而心跳加快,却是不争的事实。 殷凯臣不回答她的问题,他眯著眼,教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以前的殷凯臣不会有这种表情。他总是面带微笑,尽管笑得并不真诚,但是可以让人没有防备地靠近。然而,现在的他,眯著一双察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像蒙上了一片乌云似的,淡淡扯开的嘴角,挂著一抹冷淡讥诮的笑。他曾经像个十八世纪的法国贵族,此刻却像一头以得体的衣著伪装的野兽。 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傅亭嬅没时间察觉自己竟然有些关心他,因为他正将两手插进口袋,步步朝她逼近。强烈的压迫感袭来,阴影逐渐笼罩了她,她节节后退,最后整个背部贴在墙面上,已经退无可退。 他离自己好近、好近,以往让她感觉到温暖的胸膛,清淡而好闻的男性气息依旧,瞬间便教她记起,从前自己有多么喜爱窝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仿佛什么都不需要担心了…… 该死的,怎么会想起从前的事呢? 傅亭嬅闭了闭眼,心下有些憎恶起自己。 “东西……是你要的吗?” 一睁开眼,才发现他竟近在咫尺,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与他的交融在一起。有些困难地吞咽口水,傅亭嬅避开了他让人心慌的呼吸,力持冷静而冷淡地说:“这不关你的事吧?” 殷凯臣眼神一黯。“姊夫关心你不为过吧?” 姊夫?又是姊夫! 傅亭嬅情绪激动,胸口起伏不定。她怒视他幽暗的瞳眸,反唇相稽。“你现在做的事,是身为姊夫应该做的吗?” 殷凯臣没理会她说的话,反而略低下头,与她眼对眼。“事后避孕药?是你自己需要的吗?是外头那个家伙要你来拿的吗?你跟他发生了什么事吗?否则为什么需要这种东西?” 傅亭嬅呼吸一窒。 他……他在这里多久了?为什么知道是阿南陪她过来的?难不成……难不成从她还没来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吗? “怎么不说话?默认了吗?”他的气息变得粗重,似乎极力在克制从心底焚烧而上的愤怒。 她的眼神转为冰冷。“从你背叛我的那天起,你就没有资格干涉我的事情了,姊、夫。”她刻意强调那刺耳的称呼。天知道要说出那两个字,必须用去她多少的力气。 殷凯臣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几乎要贴上她的唇,危险地低语:“如果我说我非干涉不可呢?” 傅亭嬅不禁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今天我要跟谁接吻、要跟谁上床,那都是我的事。也许你该祝福我才──” 她话未说完,便被殷凯臣突如其来的吻给打断了。 “唔……”傅亭嬅惊喘出声,用尽所有的力气推打他的胸膛,想要把他推离,不许自己受他影响。 殷凯臣几乎是惩罚性地不断掠夺她甜美的唇,以男人天生的力量,将她压制得无法动弹。 下一秒,仿佛火焰一般的舌,硬是突破她紧闭的唇,成功进犯,逼她唤醒从前的甜蜜记忆…… 她真的和那个小子发生了什么事吗?光是想到她上门来,却是要找凯柔拿那种东西,一股愤怒就不断自胸口焚烧而上。 那把火就像头愤怒的野兽,吞噬了惯有的自制与冷静,他必须隐忍著,静静等待她上门,却看见她和别人搂搂抱抱的亲密模样── 该死的,他竟然会去吃一个小伙子的醋?! 殷凯臣搂著她的手臂越收越紧,教她快不能呼吸。 傅亭嬅觉得好悲哀,无论自己有多恨他,无论他怎么羞辱,自己却还是臣服在他的亲吻之下,她想抗拒、想逃离,却逃不了自己心中的渴望,迷失在他所制造的惊涛骇浪里。 过往的感情张开了一张密密的网,把她紧紧地缠住,难道她真的挣脱不开吗…… 殷凯臣离开她的唇,却依然眷恋地轻啄粉嫩的脸颊、耳畔,最后在纤细的颈项留下一枚血红色的烙印。 拉开一些距离,见她红著娇颜,紧闭双眼,被吻肿的唇红似火,还不停轻喘著,高大的身躯倏地紧绷。 傅亭嬅要自己必须冷静、冷淡地面对他,尽管……尽管刚刚她有多么投入在这个吻当中,都不能再任他摆布了,否则……最后受伤的一定是自己。 她才缓缓睁开眼,一抬眸,却不期然撞进他复杂难解的眼眸中。 他眼中写满了她无法解读、无法参透的秘密…… 就在傅亭嬅不由地观察的时候,殷凯臣却敛眼将情绪抹去,右手拇指轻揉著她脖子上清晰可见的吻痕,接著低笑出声:“怎么样?你觉得我和他比起来,有什么不同吗?” 傅亭嬅听了,一股羞愤涨满了全身,她扬起发颤的手,毫不犹豫地挥手打偏他的脸,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 殷凯臣面无表情,偏著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傅亭嬅握紧拳头,用一种厌恶至极的语气说道:“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你!” 扔下话,她不愿再多看他一眼,随即转身离去。 她的脚步仓促匆忙,在准备穿越一楼客厅夺门而出之际,却被叫住── “小嬅!”殷凯柔看她胀红了脸,眸中有著淡淡泪光,心中明白刚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傅亭嬅根本不敢直视殷凯柔。“还有事吗?” 殷凯柔看见她脖子上的印记,心中有些了然。“这个,你要的东西。”然后把一只白色药袋递给她。 “谢谢。”看著白色药袋,傅亭嬅才记起自己这趟来的目的,她迅速接过,然后匆忙告辞。“凯柔姊,我先走了。” 目送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殷凯柔不禁抬头往二楼看去。 她真的不懂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在想什么? 明明放不下这个女孩,却又要去招惹其他的女人,到底用意是什么,她到现在都还猜不透。但是她希望他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要造成两败俱伤。 第八章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划破宁静早晨的同时,傅亭嬅从床上翻身坐起,一手按著狂跳不止的胸口,频频喘息。 原来……是梦…… 太真实了,不管是彼此交错的呼吸,柔软炽热的亲吻,都太过真实了,好可怕,幸好,幸好只是一场梦…… 她连作了好几个深呼吸来稳定情绪,这才接起手机。“喂?” 话筒传来几声轻笑。“我就知道你又睡过头了,还不快点起来,我记得你第一堂课是九点,再不起来,怪老头一定会当掉你。下来吧,我已经久候你多时了。” 是阿南。傅亭嬅揉了揉额侧。“我一会儿就下去。” 收了线,她又坐在床上发呆了一分钟,这才下床。 小麦色的脚掌踩在米白波斯地毯上,一路进了浴室,傅亭嬅站在洗手台前,望著镜子里的自己。 已经两年了…… 时间就这么地过去了,原本及肩的棕色头发长了,早已过了叛逆年纪的自己,也不再染发了,现在看起来果真像个清纯的女大学生。她不再飙车,心爱的重型机车转手送给阿南。 也许是叛逆期已过,也许是彻底明白无论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离经叛道,多么特立独行,父母亲依旧不会在意,也不会投以关爱的眼光,她放弃了,也学会不在意。 这段时间经历了不少事情。她和阿南上了同一所国内大学,而蕾蕾早在高中毕业后就飞到巴黎投靠殷凯臣,在当地继续升学。 想起那个远在地球另一端的男人,傅亭嬅心里不能克制地起了波澜。 这些日子以来,她和他并非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毕竟他已经和傅亭媛订婚了,偶尔回国和未婚妻小聚,总会来到傅宅坐坐,或者留下用餐。 每每在家中见到他,虽然与他没有互动,而且隔著一定的安全距离,她却依然不能控制自己心跳会瞬间加快的事实;尤其,当他偶尔投来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眼神,她更是浑身颤抖,只想逃离现场。 而且,目睹傅亭媛挨坐在他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羞答答的娇羞模样,她还是不好受,心仿佛被野兽的尖牙利齿不断撕扯著,痛得她想落泪。 她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绝对不要再为了那个人而落泪,也绝对不许自己对他还有依恋,所以只能装作视而不见,好保有一些尊严。 傅亭嬅对著镜子里面的自己露出苦涩的笑。 居然梦到和他接吻…… 她甩了甩头,决心不去想。现在她不该把心思放在他身上,还是快点刷牙洗脸,换个衣服出门吧,免得因缺席而被当。 换上一身简便衣物,拎起装著书本资料和笔袋的包包,傅亭嬅越过一楼客厅,准备出门。 “亭嬅。” 叫唤声使她停下脚步,略回过头,她面无表情,也不应声。 施美清坐在沙发里,一身华贵衣裳,头发高高绾起,一副贵妇人的雍容模样。手上翻阅报纸的动作未停,连眼皮也没掀,她慵懒地道:“今天家里有客人,记得早点回来。” 傅亭嬅背脊一僵,没有应声,也不吭声,迳自离开家门。 奶妈正在车库旁扫地,看见小姐出门来,便陪著她往大门走去。“小姐,你有没有按时吃早餐?看你都不长肉,奶妈真担心。是不是奶妈做的饭你不喜欢,所以都不在家里吃?” 傅亭嬅露出微笑,伸手搭著奶妈胖胖的肩膀。“你想太多了,你做的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只是……你知道的,我不想跟某些人一起用餐,我怕会消化不良。”所以她几乎不在家里用餐。 “在外头吃不干净又不卫生,而且……看看你,一定都没按时吃饭,才这么瘦。”奶妈不住抱怨。 “我知道了,好奶妈,我会把自己养胖一点,最好跟奶妈一样圆滚滚的,你说好不好?” “哎呀!呵呵呵,跟奶妈一样,小姐就没人要了啦!”傅亭嬅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奶妈乐开怀。 拥著从小照顾自己的老人家,傅亭嬅是满心的感激。她不禁问道:“奶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打算搬回外公家,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当然!”奶妈毫不犹豫地说。“我已经受够那对趾高气昂的母女了,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那就好。”她难得露出撒娇的面貌,把头靠在奶妈肩膀上。 “小姐,阿南少爷在等你了,可别让他久等了。”奶妈笑著拍拍肩膀上女孩软嫩的脸颊,放低了声音补充道:“小姐,阿南少爷人长得俊,待你又好,家世也足以和你匹配,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啊。” 她可还没老到眼花的地步,阿南少爷对小姐有多好,从每天接送小姐上学、不时嘘寒问暖就可以看得出来,只是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竟然还不接受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对象。 “你在说什么啊?”傅亭嬅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老人家。 “欸,奶妈实话实说哪……” “我要出门了。”她不让奶妈有叨念的机会,很快地闪出大门,隔著黑色镂空大门对奶妈挥挥手,示意她快点进去。 “啧啧啧!看来有人被当定了。” 背后传来声响,傅亭嬅回头,斜睨著那个斜倚在重型机车旁,酷劲十足的段振南。“那就得看你的技术有没有好到让我安全上垒。” 段振南浑身一凛,把手中她专属的安全帽往她头上一罩,接著戴上自己的安全帽,长腿跨过机车坐垫,发动引擎。 “上车。” 傅亭嬅依言坐在他身后,重型机车像火箭一样冲了出去。 一路上,段振南专心飙车,傅亭嬅也不出声干扰他,却透过安全帽的透明面罩望著阿南的背影,从宽厚的背部来到安全帽的下缘,黑色柔软的发梢服贴著他的颈背,隐隐被风吹动…… 其实阿南对她的心意,她怎么会不懂? 可是阿南之于她,就只是一个不分性别的好朋友而已,绝对不可能产生异性情感;如果……如果她心中不曾有人进驻,也许会被阿南打动,但……那个人深植在心中,即使被伤得透彻,心底却仍清楚地明白,他的影子依旧在,正因如此,她无法接受阿南。 其实阿南也很卑鄙,他从不点破,也不给她压力,只是在一旁陪伴,教她无法开口拒绝。他什么都不提,什么都不说,她就无法打破这层保护罩,要他别继续下去。 唉……傻阿南,我根本不能回应你的感情啊…… 一路怀著心事,直到阿南把车停在系大楼前。 傅亭嬅把安全帽摘下,甩了甩头发,然后把安全帽交还给他。“谢了。”然后转身踏上阶梯。 段振南跟了上去。“我送你进教室。” 傅亭嬅挑眉斜睇他。“有必要这样吗?” “我坚持。”他露出迷人笑脸,教她无法拒绝。 笑话,学校里觊觎小傅的色狼这么多,他总是得扮演捍卫者的角色,让大家明白她身边早已经有人死死地卡住位置,其他人休想靠近一步。 在心底叹了口气,傅亭嬅根本拿他没辙,只好随他。 段振南走在她身边,身高高出她半个头,男的俊、女的美,两人看来速配又登对;在他们并肩走向教室的一路上,不管男生女生纷纷投来包含了爱慕、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来到教室门口,傅亭嬅见段振南紧跟著自己,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南,你可以先去上课了,免得反而是你被当。” 看了下时间,他耸肩。“好吧。下午上完课我来接你,我发现一家新开的小店,我们去吃吃看。”面对教室里众女孩爱慕的目光,他大方地露出帅气笑容,朝她们眨了眨眼后才心甘情愿地离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晚间,傅家饭厅里头,傅鹏正坐在首位,正对面是太太施美清,右手边则是殷凯臣和傅亭媛。 椭圆形的白色餐桌上,铺著干净的桌巾,在天花板正中央吊挂的水晶灯照耀下,各式佳肴看来美味可口,酒杯里直冒气泡的金黄色香槟,引人想要多喝几口。 “凯臣啊,多吃一点,别客气。”施美清热络地招呼。 一旁傅鹏正忙著帮腔,意欲把气氛炒热。“是啊,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媛媛,多挟点菜给凯臣啊。” “谢谢。”殷凯臣面带微笑,垂眸用餐。 傅亭媛转过头,一脸娇羞地望著自己身旁的男人,不管是他的举动,或者谈吐总是这样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用餐时细嚼慢咽,就连手持刀叉用餐、饮酒的模样都如此优雅迷人。 两年过去了,至今她仍不敢相信自己会成为这个出色男子的未婚妻,感觉只像是作了一场梦似的,但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真的,不是作梦。 她每见殷凯臣一次,爱慕就更多一分,时间并未消磨她的热情,反而细火慢炖,一天一天地增温、燃烧。对她而言,殷凯臣的外貌、教养、气质、人品,都是无可挑剔,随著日子过去,只会更加完美。 所以,尽管是母亲使了些手段,才让他成为自己的未婚夫,那也不要紧,不管过程,只论结果,只要他最后是属于她的,其他都可以不在乎。 傅亭媛面带幸福笑容,继续享用餐点。 晚餐过后,众人移驾至客厅,傅鹏正要人开了一瓶红酒供殷凯臣品尝,就是希望他能停留久些,让彼此更熟络一点。 “那个……凯臣啊,”几杯红酒下肚,傅鹏正有些酒酣耳热,半眯著眼,藉酒壮胆提出要求。“转眼间两年都过去了,你……你和我们媛媛的婚事,是不是该办一办了?” 殷凯臣举杯啜饮的动作顿了下,很快地回神,含笑答道:“也好。” 一旁的施美清母女互看一眼,满脸惊喜,好像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似的,只差没互相击掌庆贺。 “那……我就差人去办了,哈哈哈,哈哈哈,来……”傅鹏正乐得笑开怀,朝他举杯,很快地,一杯红酒又见底了。 施美清朝女儿使了个眼色,于是傅亭媛随著母亲起身回二楼自己房间,把客厅留给即将成为岳父和女婿的两个男人。 一进入房间,母女俩就紧紧握著双手,相仿的面容上有著掩不住的狂喜。 “媛媛,你听见了吗?他也同意将婚事办一办哪!” “听见了,我听见了,我不是在作梦吧?妈,不是吧?!”傅亭媛胀红了脸,脑中已经幻想起自己穿著美丽的白纱,和一身笔挺西服的殷凯臣相偕走上红毯的画面,这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会因为过多的欣喜而死去。 “不是梦,是真实的,他真的亲口说好。”施美清拉著女儿在床沿坐下。“现在你只要乖乖等著准备当殷家少奶奶就好,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烦恼,婚礼的筹备事宜就交给妈妈。” “嗯,谢谢妈。”傅亭媛感激地抱著母亲。 “只要你嫁入殷家,就等于一辈子荣华富贵享用不完了,也许还能请他帮助你爸爸的公司,也许‘傅氏’能够起死回生也不一定!你看看,这两年他在巴黎发展得多好!” “这么说来,嫁人后,我也要到巴黎去?” “那是当然的啊!傻媛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今天嫁了个王子,当然跟著王子啦!”施美清开心地眯著眼直笑。 母女俩就在房里说说笑笑,一起编织著美好的未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时间近午夜,傅家上上下下已经一片静悄悄了。 早先就上楼的傅家母女一直都没下楼来,而坐在自己对面的傅鹏正早已经喝醉,躺在沙发上睡著了。 点亮晕黄灯光的客厅里,殷凯臣仍旧安然坐著。 他的双腿优雅地交叠,修长的指间夹著装有红酒的高脚杯,垂眸望著杯里暗红色的酒液,正耐心等待某个人出现。 她还是不断地逃避他。 每次来到傅家,能见到她的机会总是少之又少的。 然而,每回好不容易见了面,她总是迫不及待地逃走,仿佛他是什么噬人的猛兽一样。 几次下来,她仿佛身上装了雷达,只要他稍微一靠近,就能收到消息,接著便退到不会见面的安全距离之外,躲得远远的…… 他明白自己该对她死心,该与她保持安全距离,但他真的做不到。 有时候刻意躲藏起来,隔著远远的距离观望,见她轻锁蛾眉,不复笑容,原本见著她的喜悦也跟著消失了。 殷凯臣看了一眼墙上的复古壁钟,长针短针交叠在数字十二之上。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稍微拉整身上的衣物。淡淡瞥了熟睡中的傅鹏正一眼,他决定离开了。 轰隆轰隆轰隆…… 引擎的低吼声由远而近,最后在傅家大宅门外静止。 傅亭嬅自后座下来,看了下表,忍不住抡起粉拳捶了前座骑士的肩膀一下。“迟到一分钟。就跟你说我是灰姑娘,十二点前要到家。” 段振南无辜地挑挑眉。“不过一分钟也要计较?好啦,看在我带你去吃了这么棒的晚餐分上,别计较那区区一分钟咩!” “我明天一早还有课,你还故意把我的时间拖晚,若是害我明天早上爬不起来,你就死定了。”傅亭嬅没好气地道。 “没办法,我舍不得让你回家啊。”他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傅亭嬅装作没听到这句有些暧昧的话,开口催促道:“快点回家吧,否则段妈妈会担心。” “我可以把这句话解读为你也担心我太晚回家吗?”段振南瞅著她,黑眸闪闪发亮。 “我要进去了。”傅亭嬅懒得理他,转身要走。 段振南连忙跳下车一把拉住她,忍不住抱怨:“真绝情。”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唇在她额心轻触了下,然后飞快上车,笑著挥手。“拜拜,我先走了,明天早上再过来。” 傅亭嬅愣在原地,一手按著刚刚被阿南吻过的地方,望著他呼啸离去的方向,不由地在心里叹气。 阿南应该值得更好的女孩才对…… 正准备转身进家门,忽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她脚步一顿,迟疑了会儿,还是回头察看。 这一看,却教她愣得更严重了──今天早上才梦到他,晚上他就出现了,未免太巧了吧? 眼看对方踩著闲适的步伐朝自己走来,她却浑身僵硬,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殷凯臣把两手插进口袋,才能够忍住想伸手抹去她额间被亲吻过的痕迹。他朝刚刚段振南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面对著她,眼中闪过两簇小火光,撇嘴一笑。“看来童话故事是骗人的,尽管过了十二点,灰姑娘还是有痴心王子护送回家。” 好听的低沉磁嗓传进傅亭嬅耳中,让她回过神来。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进门。 “每天都玩到这个时候才回家吗?现在治安败坏,不怕突然有什么意外吗?”殷凯臣的声音自她背后传来。 傅亭嬅头也不回地反唇相稽道:“你还是去关心你的未婚妻吧,至于我,就不劳你费心了。”她走进大门,要保全把门关上,走向主屋的路上,她叫自己不许轻易受他影响。 “晚安。”门外传来声音。 傅亭嬅停下脚步,迟疑著转身,隔著镂空大门与他对望,发现他的眼眸深沉得宛若今晚的夜空。 他微微一笑,是记忆中那种温柔的笑容。接著,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里。 站在原地,傅亭嬅咬著下唇,心思受他影响而波动。 他为什么老是这样?彼此已经没有关系了,但每回见面,他总轻易能撩拨她的情绪。 唉,看来今晚别想睡个好觉了…… 第九章 信义区某家刚开幕一年的顶级私人俱乐部,设备一流、气氛讲究,能够加入的会员大多有著一定的个人成就和社会地位。 想要加入这家私人俱乐部可不简单。入会门槛极高,入会方式是由俱乐部方面评估审核过后,寄发邀请函,能收到入会邀请的都不是普通人物。 俱乐部内的游泳池位于地下一楼,此刻约莫上午八时,前来晨泳的会员三三两两,傅亭嬅也在其中。 她坐在池边的躺椅上,身上穿著白色浴袍,手里拿著一杯鲜果汁,她把吸管咬在嘴里,望著波动的池水发呆。 自从在家门口遇见殷凯臣之后,她已经一个礼拜都睡不好了。 她的失眠症似乎有周期性的,每次见了他之后,一定有一段时间睡不安稳,情况时好时坏。 之所以会来这里,也是想著既然睡不好,就早点起来运动,也许藉著肢体的活动,可以让她的脑子停摆,不要再不停回想那晚隔著门看见的那抹笑容。 可是来到俱乐部之后,泳衣都换上了,她却意兴阑珊,选择坐在旁边看人游泳,一边发呆,想的还是与他有关的事。 想著他为什么等在那里,用意是什么? 可是她又不得不浇自己一盆冷水──也许他只是刚好在傅家用完餐准备离去,恰巧碰面,而不是他刻意等待。唉…… 想得烦了,傅亭嬅把装有鲜果汁的玻璃杯往旁边的小圆桌上重重一放,拿来硅胶泳帽、蛙镜分别戴上,脱下浴袍,在一旁专设淋浴的莲蓬头下冲过澡后,跃入游泳池中。 她来回游著,一会儿蛙式、一会儿自由式,好像打算累死自己,好让脑子里不再浮现那张可恶的俊脸。 不知道游了多久,她才停止,背靠在池边不断喘息。 可恶……傅亭嬅有些挫败地低咒。无论她再怎么拚命累死自己,却还是摆脱不掉深烙在脑海中的他的脸。 她陷在自身情绪当中,没发现到周围的泳客像是约好了一样全都离开了,偌大的空间里就只剩下她。 想得烦了,她又钻回水中,继续划动纤长肢体,就连有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水中朝她逐渐逼近都没察觉到。 忽然之间,原本摆动著的双腿突然被一只火热大掌给攫住,傅亭嬅一个吃惊,原本悠游自在的节奏突然被打断,让她硬是喝了好几口水,整张脸皱在一起,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咳咳咳……咳咳……”好不容易,双手攀扶到一堵温热结实的墙,她顾不了太多,两手紧抱著对方不放,因呛到而狂咳不止。 到底……到底是谁在恶作剧?太过分了! 傅亭嬅正准备寻找罪魁祸首,但她头顶上却传来熟悉的磁嗓,语带戏谑地道:“姿势看起来不错,像只美人鱼,但技术似乎不怎么好。” 她浑身一震,倏地抬头。 “你……”太过震惊,她根本忘了自己此刻还挂在人家胸膛上。“你怎么会在这里?!” 殷凯臣享受著她难得的柔顺,温热大掌稳稳环抱著她腰际,语气中带著一丝闷笑。“我算是这里的出资者,出现在这里不为过吧?” 傅亭嬅呆住。“什么……” 他笑著拿开她的蛙镜,见她眼圈旁边被蛙镜勒出痕迹,轻柔地为她按摩著肌肤,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深。“还满意这里吗?” 傅亭嬅伸手挥开他抚弄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的憎恶。“如果我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我根本不会踏进来。” “真伤人……”殷凯臣淡撇嘴角。“曾经你是这么爱黏著我,现在却巴不得远离我──” “住口!”傅亭嬅忿忿低喊。 “我哪里说错了吗?”他含笑问,眼里流转著隐晦的情感。 “我该走了。”她推开身前那堵胸膛,却发现自己根本被牢牢锁住,不是她想离开就能离开的。有点恼怒地仰首,她低斥:“放开我!” 殷凯臣见她恼红了双颊,顿时心念一动,低下头便吻上了她粉嫩的唇── “你还是这么甜美。” “无耻!”傅亭嬅气极,反手便往他脸上挥去,却在半空中被攫住手腕。 “打我是要付出代价的。”殷凯臣的嗓音又降低几度,饱含著未知的危险,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傅亭嬅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以深恶痛绝的语气,再次重申:“殷大少爷听不懂国语吗?我说,放、开、我。” 殷凯臣深深瞅著她,好一会儿才松开她,两手像投降似的举高。“如你所愿。” 她瞪著他,咽下口水,接著眼一闭,翻身上岸准备走开。 “我要结婚了。” 殷凯臣远远扔来一句,成功让她僵住步伐,立在原地。 他……刚刚说什么?他要结婚了? 傅亭嬅耳边嗡嗡叫著,好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飞舞,教她听不见更多其他的声音,脑海中一再重复著他所说的── 我要结婚了…… 她这么惊讶做什么呢?殷凯臣都已经订婚了,接下来当然就是结婚啊,这是正常程序,她为什么要这么吃惊? 傅亭嬅厌恶自己再度轻易被他影响,这次,她选择听而不闻,再次迈开步伐。 殷凯臣以矫健的身手,如影随形来到她身后,以愉悦的口气说道:“希望你能来参加,蕾蕾也会来,你是蕾蕾的好朋友,一起来吧。下周六上午十一点,我再告诉你地点。” 蕾蕾的朋友? 她之于他,现在就只是“蕾蕾的好朋友”吗? 为什么不是呢……她本来就是蕾蕾的好朋友,而他是蕾蕾的舅舅、她未来的姊夫,他们本该保持这样的关系,再也没有别的了,那她的心为什么还这么痛。痛得眼底要泛出泪光呢?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伤人?难道她看起来像坚固到无法摧毁的城堡吗?她也会难过、也会心痛啊…… 一直得不到她的回应,殷凯臣又说:“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祝福。”这句是真心的。如果她能够给他祝福,他就当一切都结束了,心甘情愿地与她姊姊结婚。 傅亭嬅闭了闭眼,在心里练习了好多好多遍,这才开口。“那么……祝福你,希望你幸福。” “你会来,对吧?”他出声,再次使她停步。 “很抱歉。”她头也没回,随意搬出名目拒绝。“下周六我有事,和朋友约好了要去度假,谢谢你的邀请,我无法前去,但还是祝你幸福。我有事先──” 殷凯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在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的时候,将她压在一旁的石柱上,原本俊脸上的闲适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阴鸷的眼,和紧绷的表情,看来像极了被惹怒的撒旦。 “你要和谁去度假?!那天送你回家的人吗?就你们两个去吗?” 傅亭嬅被压制著,胸口不断起伏,情绪不稳地大喊:“不要你管!”然后开始不断挣扎。他弄痛她了! “我偏要管!”殷凯臣难得蛮横地道。他低下头,语含威胁:“你不说,我就要吻你了……” 他逐渐逼近的脸庞,终于逼出了傅亭嬅隐藏了好久、好久的眼泪,好似蓄满水量的水库瞬间泄洪,泪水汩汩滑落。 她推拒著他的胸膛,哭著冲口而出:“殷凯臣,你不能在狠狠推开我之后,又一再靠近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我说服自己彻底对你死心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招惹我?!你即将结婚了,我也想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啊,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到最后,她已然泣不成声。 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哭著哀求他放了她? 小嬅说的没错,他是即将结婚的人了,身分还是她的姊夫,不能够肆无忌惮地一再靠近、一再挑惹,他会这么做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不被她忘记…… 是他太过自私,怕她就此忘了他,希望自己被牢牢记住,明明不能拥有她,却不希望她被别人所拥有。 自私的是他,错的也是他,小嬅何其无辜? 傅亭嬅一声又一声的哭喊,重重震慑了殷凯臣的心。 “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情绪起伏过大之下,她的双腿几乎虚软,必须靠著他的手臂支撑,才有办法站立。 看著她在自己眼前崩溃,殷凯臣深刻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绝望。 他凝眸,不舍地看著她哭红的脸,忍不住亲吻著她的眼角,盼望能止住溃堤的泪水。 一遍又一遍地,他在她耳边重复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这样对你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知道殷凯臣和傅亭媛即将结婚的事之后,傅亭嬅便搬回外公家。对于她的决定,不只是施美清和傅亭媛松了一口气,最开心的莫过于她的外公,直说搬回来好,可以陪陪他这个老人家。 那天……她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在哭泣,也能感受到殷凯臣抱著她的手在隐隐颤抖,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最后阿南出现在眼前,他拉著她,任由她在怀中痛哭,然后再送她回家。 这样……算是彻底了断了吧? 他结婚了,会带著傅亭媛至巴黎同住;而她呢,也搬离傅家,回母亲娘家和外公同住,这么说来,他们之间就像是平行的轨道,不会再有交集了。 也好……这样也好…… 傅亭嬅坐在校园里头,距离系大楼不远处的凉亭里发呆。午后微风徐徐吹来,舒适宜人,她却无法静下心享受。 再过三天,就是他结婚的日子,那天她该做什么好呢?那天她必须是忙碌的,才能够不在意他即将结婚的事实。 蕾蕾回台湾了,和当初伤她甚深、后来却苦等她两年的关野零复合,还打电话来,问她是否会参加婚礼。想当然耳,傅亭嬅说不。 那么那天……去看看海吧…… 不!傅亭嬅摇摇头。看海,会让她想起他。 那么……去游泳? 不,不可以,她也会想起那天在泳池所发生的事。 傅亭嬅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不禁落在更远更远的篮球场。 场上,许多人来回奔跑著,就为了追那一颗球,她多么像那些人,不断地追逐殷凯臣,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没忘记自己曾经劝过蕾蕾,遇到所爱该去争取,但若最后还是无望,就不能再纠缠对方,这些话,她现在必须回送给自己。 叹了口气,她幽幽一笑,拿起包包往肩头一挂,准备回教室去。 才刚踏出凉亭,却看见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眼一眯,看见对方也认出自己,正朝这儿走来。 傅亭嬅原本想视而不见地走开,但对方偏偏开口叫住了她── “傅亭嬅!” 她充耳不闻,继续自己的步伐。 对方气恼地跺了跺脚,更大声喊道:“傅亭嬅,我叫你,你没听到吗?!”然后跑至傅亭嬅面前,娇喘吁吁地瞪她。 看著眼前这个有幸能够嫁给殷凯臣的女子,傅亭嬅眼神更冷。她无法不嫉妒,直到此刻,她承认自己真的嫉妒傅亭媛。 “有事吗?”她淡淡地问。 傅亭媛得意洋洋地看著眼下挂著黑眼圈的傅亭嬅,心中暗忖:妈妈说的果然没错,傅亭嬅对凯臣果然有感情。 哼!有感情又如何?反正殷凯臣将娶的人是她,她有办法让殷凯臣真心爱上自己! “我结婚你来不来?” 傅亭嬅扬唇冷笑。“你结婚与我何干?”她来,就是为了这个无聊的问题吗?傅亭嬅准备走开。 “傅亭嬅!”她再次喊住她,不给傅亭嬅开口的时间,她飞快地道:“既然你都不住我们家了,最好把你的东西统统都搬走,毕竟你本来就不是傅家的人,东西留在那里是增加我们的困扰。” 傅亭嬅倏地转身,黑白分明的眼眸锐利如刃。“什么叫做‘我本来就不是傅家的人’?” “这个嘛……”傅亭媛得意地扬起嘴角。 “有话快说。”不知为何,她突然心跳加快。 傅亭媛双手环胸,噘著嘴道:“哼!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先是霸占了我爸爸这么多年,我搬进家里后,又对我不理不睬,这么大牌,我真搞不懂你在骄傲什么?明明就不是爸爸亲生的,还真当自己是傅家公主吗?” 不是爸爸亲生的? 傅亭嬅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著傅亭媛。 看傅亭嬅怔愣著,她翻了翻白眼哼道:“你该不会还听不懂吧?你本来不该姓傅,你不是爸爸的女儿!”她加大音量。“听清楚,你是你妈妈一时糊涂之下的‘产物’,你外公为了找人当你父亲,就挑上我爸爸,利益交换,让你姓傅,不至于父不详。至于你爸爸是谁,恐怕只有你妈妈知道吧!” 这件事是傅家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不可以轻易说出来,不过既然傅亭嬅都已经离开傅家,她也要结婚了,不如把话一次说清楚,免得她哪天又改变心意搬回傅家,造成困扰。 反正妈妈也说过,看见傅亭嬅就讨厌,听了这些话之后,她应该就不会再踏进傅家一步了吧? 傅亭嬅一时无法承受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也无法反应,后来傅亭媛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 看著傅亭媛的脸,只感觉到她嘴巴不断开开合合,好像按下静音的电视机,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她……不是傅鹏正的女儿? 这么说来,被他冷淡对待的自己根本不需要难过,对吗?毕竟不是他的女儿,他当然也不需要付出关爱。 而她……竟因为被冷落而心伤难过,甚至变得叛逆难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根本是一则笑话! 那么……她真正的父亲到底是谁? 而母亲为什么又对她这么冷漠?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章 “外公!外公!” 傅亭嬅回到外公家,一路叫喊著奔上二楼书房。 门一推开,看见书桌后面一头白发,戴著老花眼镜看报纸的外公余国和,马上红了眼眶。 “怎么啦?”余国和拿下眼镜,眯著眼问。 她扑跪在外公身边,摇晃著外公的腿,一声急过一声地问:“外公,我爸爸是谁?我爸爸到底是谁?!” 余国和心中一凛,但长年征战商场所训练出来的定力,使他依旧面貌平和且面带微笑。 “傻瓜,不就是鹏正吗?” “外公,不要骗我,我都知道了,我不是他的女儿,他会跟妈妈结婚是有代价的!”傅亭嬅落下泪来。 余国和闻言沉下脸,冷著眼,苍老的面容上有种山雨欲来的阴沈──这个隐瞒了二十年的秘密已然被揭开了,是吗…… 小嬅的身世之谜,除了他、女儿和陪嫁过去的奶妈之外,就只有傅鹏正知悉,看来是他违背诺言,把事情揭发开来。 不遵守承诺,傅鹏正必须付出代价── 傅亭嬅无力地垂下肩膀,像只猫咪般呜咽。“外公……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你别哭,先听外公说……” “您知道吗?因为得不到父母的爱,我难过了二十年,本来想通了,可是直到今天却发现我一直得不到父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我不是他的女儿……外公,您要我怎么办?”她把头靠在余国和腿上,任泪水淌下。 余国和于心不忍,不停轻拍著她的脸颊安抚。“小嬅,大人的世界太复杂,外公不想你承受这么多……” “那就什么都告诉我吧,我总有权利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生下的吧?外公……把一切都告诉我……”她低泣哀求。 孙女的哀伤让余国和眼中也浮现淡淡泪光。 他眨了眨眼,点点头。 “好,外公把一切都告诉你。你长大了,是有权利知道……”稍做深呼吸平稳情绪,他才娓娓道来:“你妈妈曼妃是个倔强的孩子,你都不知道,你拗起来的样子,跟她一模一样。”说到这儿,余国和笑了。 “这个女儿虽然被我宠坏了,但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孩子,我所要求的她都能够达到,从来没有辜负过我的期待。然而一直朝著我所设定的目标前进的她,人生当中第一次出轨,就是和当时的英文家教发生了不寻常的关系。当我得知后,又气又急,当场大发雷霆,狠狠斥责了她一番,并且当场解雇家教。可是经过了好几个月,你母亲却告诉我,她怀孕了──也就是你。”他轻抚孙女脸颊上的斑斑泪痕,爱怜一笑。 “当时曼妃不肯拿掉孩子,已经四、五个月,拿掉孩子也不是个好计划;于是我同意她将你生下,交换条件是,她必须嫁给傅鹏正。” 傅亭嬅静静地听著,泪水渐渐止住。听到这里,她不禁问道:“既然妈妈爱他,那为什么会恨我?”这是她心中耿耿于怀的痛。 余国和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直到生下你不久,她上街时,好巧不巧遇见那个男的带著老婆小孩,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你知道你妈妈的性子,她的情绪无处发泄,就转嫁在你身上。小嬅,我替你妈妈跟你说声对不起。” “所以外公这么疼我,是为了要弥补我……”傅亭嬅幽幽地道,末了,还自嘲一笑,让人看了好心疼。 “胡说!外公疼你是因为你本来就让人想疼爱,才不是弥补什么的。”余国和轻斥她不当的想法。 傅亭嬅淡淡一笑。 也许是连续的情绪冲击,也许是哭累了,枕在外公腿上的她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她揉揉眼睛,一股倦意袭来。“外公……” “嗯?” 自己的身世之谜终于解开,她心中的禁锢似乎也跟著松开了。 她喃喃地说,已呈现半睡半醒的状态。“我想见妈妈……好久……好久……没见到妈妈了……” 她睡著了,梦里面,她开心地跑著、跳著,而妈妈在一旁带著温柔微笑望著她,叮咛她小心跑、小心跳,别摔著了…… 妈妈……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周六上午,机场大厅人声鼎沸,全都是准备搭乘飞机出国或者刚入境的旅客,每个人都带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有人进、有人出,自动门开开合合。 一部车在机场外面停住,司机绕到后座开门,一名白发的老者先下了车,接著是一名眼眸明亮的女孩。也许是心情愉悦使然,她扎在脑后的马尾也随之左右摇晃,整个人显得亮丽又俏皮。 “外公,您不用到里面送我了,我自己进去就好。”傅亭嬅婉拒老人家想送她登机的美意。 “有什么关系?外公也闲著嘛!” 余国和笑看孙女,发现她不管是脸色或眼神都亮丽许多,也许是心中的桎梏终于解开了吧!这样也好,这样的她才像个活力洋溢的二十岁大女生。 “不用了,里面人多拥挤,万一外公摔倒了怎么办?而且人多病菌多,外公身体这么虚弱,感冒了怎么办?”傅亭嬅苦口婆心地劝著。 “嗳呀!你这个不会说好听话的孩子,怎么都在诅咒外公呢?”余国和拧起白花花的眉毛。 “我本来就不懂得说甜言蜜语啊。”傅亭嬅开心地笑眯了眼。“真的不用送我了,外公。”怕老人家不听话,傅亭嬅转头吩咐司机。“徐叔叔,你快点载外公回去,不要让他乱跑。” “是,小姐。”徐叔叔很尽责地把老人家请进车子里。 余国和降下车窗,不放心地叮咛道:“如果你妈妈闹脾气不见你,记得打电话给我,我会骂骂她。” “知道了。”傅亭嬅朝外公挥挥手。“外公再见。” 在余国和依依不舍的目送下,傅亭嬅踏入机场大厅,准备办理登机手续。 今天,她要出发到纽约,去找妈妈。 见到妈妈,她有很多很多话要说,虽然这两天跟妈妈通过电话,妈妈还一再警告她不许到纽约去,如果不听话,到了纽约也不会愿意收留她,但傅亭嬅仍执意要去,也打定主意,一见到妈妈,就要给她一个深深的拥抱。 然而就在傅亭嬅准备划位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小傅!小傅──” 她愣了一下,回头循声音望去。 “阿南,我在这里。”她朝对方挥手。“你怎么知道我在机场?” “奶妈说的。马上跟我走!”段振南一见到她,拚了命地冲过来,一把扯住她的手,就要带她走。 “阿南,你做什么?我……我在划位耶!”傅亭嬅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任他拉著走。 “没时间说这么多,现在就跟我走!”段振南把安全帽往她头上一套,要她上车,接著骑车上路,往回台北的方向狂飙。 傅亭嬅推开面罩,大声质问:“阿南!不要闹了,现在回台北再赶回来,我会来不及登机,我要下车──阿南!” “不要吵!”段振南低吼一声,用更快的速度飞驰。 他到底怎么了?她要去找妈妈,这是趟神圣且意义非凡的任务,就这么被阿南给破坏掉了? 傅亭嬅又气又急,却拿眼前的情况没辙,只好任阿南一路载著自己狂飙回台北,最后停在市郊的一间教堂门口。 今天的教堂十分热闹,各色气球飞舞,祝贺用的花篮花圈从教堂内一路排到教堂外面,而一部又一部的高级轿车载来一批又一批的贵客,如此盛大排场,吸引了过路人的目光。 “你……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傅亭嬅摘下安全帽,双眼迷蒙地看著眼前喜气洋洋的画面。今天是殷凯臣的结婚之日,地点就在这间教堂,她知道,也很清楚,但是解开身世之谜后,她现在除了想见到妈妈之外,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该进去阻止。”阿南也脱下安全帽,拉著她的手腕,往里头带。 傅亭嬅挣脱他的掌握,咬著唇。“阿南你做什么?他都要结婚了,我为什么要去阻止?你想让我难堪吗?” “你……唉呀!我没时间跟你说这么多,快进去!”段振南连拖带拉,非要她进去不可。 “阿南!”傅亭嬅抓著一旁教堂的围栏,不肯就范。“我不要进去,我不要!你听见了没?!” “我可是强逼自己死心之后,才有办法叫你来阻止,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的苦心?!”段振南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除非你说出理由。” 段振南依言松开她,两手插腰,垂著双肩,一副挫败的模样。“唉……我不会讲,我去叫蕾蕾出来!”他往教堂里面冲去,像失控的火车头。 傅亭嬅透过围栏看著热闹的教堂,几名相熟的长者就在其中,吓得她赶紧蹲下身,就怕被发现行踪。 阿南疯了吗?为什么要她来这里? 她……她好不容易死心,决定在他结婚这天飞到纽约,眼不见为净,就算是躲起来疗伤也好啊!为什么还要她来? 她按著胸口,摸到某样东西,她把一条项炼从领子拉出来,看著上头的银质戒指。 早在殷凯臣背弃自己的时候,她想扔了戒指,却又做不到,只好把戒指藏在抽屉的深处。可是临去纽约之前,她整理东西时翻找到了,一时决定把它戴上,没想到……现在她居然还在这里! “小傅!”颜晓蕾穿著一身粉嫩色系的小礼服,从教堂奔出来,后头跟著阿南,和她的男朋友──一身俊挺黑色西眼的关野零。 傅亭嬅勉强扯开笑容。“嗨,蕾蕾。” “你太不够意思了!”晓蕾劈头就说。 “我?”傅亭嬅摸不著头绪。 颜晓蕾双手插腰,像在质问犯人似的。“你爱我舅舅,对吧?” 傅亭嬅当场呆住,脑中线路错乱。 蕾蕾……怎么会知道? 她茫然地看向一旁绷著脸的段振南。 段振南干脆承认。“对,我说的。”他就是太多嘴了。 “你竟然没跟我分享这个秘密……”颜晓蕾快气炸了。关野零连忙拍拍她肩膀,要她息怒。 “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傅亭嬅只能苦笑。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晓蕾还要质问这个?原本埋葬的感情都快死灰复燃了…… “谁说的!你知道吗?我舅舅跟你姊姊根本不是相爱才结婚的。” “那又如何?他们终究要结婚。”她的眼神变得落寞。 “就连我小阿姨也觉得奇怪,后来小阿姨也证实阿南所说的,你跟我小舅有暧昧关系,既然这样,我小舅干么娶傅亭媛?后来……”颜晓蕾顿了顿,像是故意要吊她胃口,卖个关子。 “后来怎么样?”傅亭嬅有些心急地接口,可是才刚说完,看见蕾蕾得意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后来,前几天我跟小阿姨去弄头发,刚好傅亭媛和她妈妈也在。她们不晓得我们在场,就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傅亭媛怕我小舅不娶她,结果你后母居然安慰她,说她们手上有你的把柄,不怕我小舅反悔。你说,是不是很奇怪?于是我小阿姨就去问小舅,小舅也不否认是因为你的关系,他才愿意娶傅亭媛,却不肯说出真正的原因……”颜晓蕾看见好友脸色忽红忽白,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不禁问:“小傅,你怎么了?” 此刻,教堂里头已经奏起结婚进行曲,乐音悠扬传来── 难道是为了保住她的身世秘密,他才娶傅亭媛吗?是这样吗? 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存心要她心怀愧疚一辈子吗? 不!他不可以! 傅亭嬅咬著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间身子一转,顾不得频频呼叫的晓蕾,和露出浅笑的阿南,往教堂里面跑去。 教堂内,红毯的另一端是一对新人,在众宾客注视下,准备交换戒指。 “殷凯臣!” 傅亭嬅在红毯末端大叫他的名字。 殷凯臣手一颤,原本属于新娘的戒指滚落在地。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宾客,与她湿润的眼眸对上,时间仿佛在这一秒钟静止了,即便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也进不了他们的耳朵。 他没看错,真的是小嬅。她为什么哭了? 就在殷凯臣怔愣的同时,傅亭嬅像个勇士般踏过红毯,朝他走来,在傅亭媛瞠目结舌之下,站定在他面前。 周围原本窃窃私语的喧嚣逐渐平息,大家像是电影院里的观众,期待著下一秒的剧情。 傅亭嬅对上他不解的眼,二话不说,右手便朝他的脸挥去,发出一个响亮的巴掌声,现场马上传来一阵抽气声。 殷凯臣偏著脸,一时之间回不了神。 “你说过,打你要付出代价是吗?” 她含泪微笑,在傅亭媛尖锐的目光下,她扶著他的两侧脸颊,踮起脚尖,几乎是以虔诚的态度吻上他的唇── 这下子现场宾客全都傻眼,一片鸦雀无声。 傅亭媛尖叫出声。“傅亭嬅,你做什么?!”今天这场婚礼,殷家家长全都没现身,这已经够教她蒙羞了,傅亭嬅此刻竟还跑来搞破坏? 坐在主婚人席上的傅鹏正和施美清急得团团转,却无法做些什么,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傅亭嬅旁若无人地吻著他僵硬的嘴角,轻轻柔柔的力量,像被羽毛轻抚过一样…… 在知道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之后,她没办法再压抑、再忽视对他的感情了,原本已经死寂的心再度复苏,对他的爱此时此刻如潮水般冲刷过她整个人。 殷凯臣自始至终都没有闭上眼睛,他望著眼前的女孩,脑中根本无法思考。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亲吻他? 傅亭嬅离开他的唇,微微一笑。“还满意我付出的代价吗?” “你……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傅亭媛听了简直气炸!“傅亭嬅,你要不要脸?!今天是我的婚礼,你──你居然做出如此羞耻的事──” 傅亭嬅压根儿不理会,她仰首看著殷凯臣,一字一句认真地道:“我很坚强,不需要你来保护我,还为了我而出卖你的一生,我不允许。” 殷凯臣艰涩地唤道:“小嬅……”看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迳自把手伸出来,带著一丝腼觍笑容,对他说道:“你……敢不敢跟我一起走入海里?” 殷凯臣愣了下,而后缓缓扬高了嘴角,毫不犹豫地反握住她的手。“当然敢。”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傅亭嬅笑得好灿烂。 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他们相视一笑,紧牵著彼此的手,不顾周遭的异样眼光,一起走出教堂,他们要携手走未来的路。 教堂门边,颜晓蕾倚偎在关野零怀里,看著这一幕,感动得泪流满面。 而段振南虽然心有不甘,但是看见小傅这么幸福的模样,看来他也只能黯然退出了。 祝你们幸福── 尾声 花莲 欧式建筑风格的民宿,前庭院占地上千坪,一大片翠绿草皮、温馨的小花园配上周围的青山绿水,整个区域环境幽静,邻近太平洋,几乎没有距离,像一处隐密的世外桃源。 清晨破晓时分,屋旁观景台的石椅上,有个男人居高临下望著脚下的太平洋,在此处观涛、等待日出。 殷凯臣身穿白色贴身背心,一件百慕达短裤,一双人字夹脚拖鞋,前所未有的休闲打扮,只因为当天匆忙离开台北,什么都没带,只好在当地采买简单的衣物。 还记得当天小嬅一看见他换上便服,忍不住喷笑出声的可爱模样,他不禁扯开嘴角笑了。 小嬅前来阻止婚礼,而他逃离婚礼,真是疯狂又大胆的举动,难怪隔天各大报的头条都是他们,斗大的标题写著: 傅氏千金抢婚! 殷氏少东逃婚! 亲姊妹反目全为他?! 大幅照片是小嬅吻他的画面,底下还有分图解说,偌大的篇幅,比总统大选还要夸张,短短几天内他们便成了全台湾家喻户晓的人物。 但过没几天,新闻热潮一过,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人生,不就是这样吗? 就在他观望海景出神之际,却听见不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喊── “殷凯臣、殷凯臣!” 他连忙起身奔回屋里,就看见傅亭嬅坐在床上,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掉眼泪,他急得直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傅亭嬅一把紧紧抱住他,闭眼低喊:“我以为……你不见了。” 殷凯臣低笑出声,修长指尖滑过她的发丝,安抚道:“作恶梦了对吗?别怕,我一直都在,哪里都没去。我们说好不再分开啊!” 傅亭嬅反手抱紧他,拚命点头。“嗯,我们说好了!”她破涕为笑。“好讨厌喔,我变得好爱哭。” “没关系,我就爱你这个样子。”他轻弹她鼻子,一脸宠溺,低下头就要亲她,却被她挡住。 “我还没刷牙。”她捂著嘴巴逃进浴室。 “有什么关系……”他轻撇嘴角笑得邪气。“那天没洗澡都──” “殷凯臣你住嘴!” 浴室传来辛辣的回嘴,让殷凯臣倒在床上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笑够了,他才走进浴室,目光在镜中与她交会,两人会心一笑,幸福甜蜜洋溢周身…… 傅亭嬅刷牙洗脸,殷凯臣在一旁拿起刮胡泡沫抹在唇边,拿刮刀准备刮胡子,完全是新婚夫妻的模样。 她见了,连忙夺下他手中的刮胡刀,一脸新奇。“我帮你刮!”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别吧?”他的表情害怕。 “来嘛!”她勾勾手指,抛抛媚眼。 “不好吧?”他努力挣扎。 “过、来!”她脸色一沉,他乖乖就范。 傅亭嬅喜孜孜地来到他面前,却突然被抱起,惹来惊呼。“啊……” 原来殷凯臣为了配合她的身高,将她抱至一旁的衣物柜上,让她坐著慢慢玩。 傅亭嬅小心翼翼地帮他刮胡子,但他炽热的眼眸却直盯著自己瞧,让她浑身不自在,忍不住低叫:“不要这样看我啦!” “有什么关系?长这么漂亮,让人家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他还有心情谈笑,殊不知── “啊!”傅亭嬅接著惨叫。 殷凯臣皱了下眉。见血了,她划破了他的脸。 有点歉疚、有些心急,傅亭嬅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然后就要跳下柜子拿面纸帮他拭血。 殷凯臣拦抱住她的腰,不让她轻举妄动。“没关系,小伤口而已。” 忽然之间,傅亭嬅只是看著他,眼眶莫名湿润。“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都说了不要紧。”他拍拍她脸颊。 “不只是因为刮伤你的脸……”她摇摇头,一副泫然欲泣。 他皱眉。“不然呢?” “都是因为爱上你,害你得背负这么多,什么都不能说,还瞒著我……”傅亭嬅趴在他肩头,大哭特哭起来。 “唉,宝贝,帮帮忙,别再哭了,想闹水灾吗?”殷凯臣无奈极了,但因为宠爱著她,又不得不安慰她。 “为了惩罚我不懂你的心,罚我一辈子爱死你!”她孩子气地道。 “非常乐意!”殷凯臣要她打勾勾。“一言为定?” 傅亭嬅笑得很甜蜜、很幸福,小指与他勾在一起。 “一言为定。” 【全书完】 后记 夏天就该泡在泳池里面 暑假一到,阿洛的侄女,美少女vivi报名好几项才艺课程,一个礼拜的时间统统分配得刚刚好,其中之一的游泳课,地点就在阿洛家附近某家技术学院附设的温水游泳池,于是阿洛和洛妈便担任起vivi的保镖,一周之中有两、三天都会陪她去上游泳课。 还不太会游泳的阿洛每次到了池里,都在一旁泡泡水,没二十分钟就溜到spa区去冲水,一点都没达到运动的目的,连vivi都在教练的指导下很快地学上手了,还反过来教阿洛怎么换气。幸好阿洛在浮板的鼎力相助下,终于学会游泳啦~~(高举双手欢呼) 现在阿洛可以游个三百米不成问题,还因为勤游泳,连阿洛出了名的扁屁股都因此而变翘了,真是意外的收获呀! 除了学会游泳外,今年阿洛还学会捐血。 阿洛从小就怕打针,幸好因为对某些药物过敏,医生北北早就叮咛过阿洛,最好不要感冒发烧,因为阿洛对退烧针也会过敏,如此一来,阿洛就有光明正大不打针的理由了,连洛妈都拿我没辙,哈哈哈…… 不过呢,由于阿洛今年犯太岁,运势极差,去年底在杂志上看见一篇报导,要犯太岁的人今年可以去捐血,以见红来免去血光之灾。 好吧,阿洛承认自己真的很怕痛、怕打针,但更怕死,只好呼朋引伴一起去捐血中心报到。 第一次捐血,老实说,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怎的,阿洛觉得还真的是很痛,针头比一般打针的针头还粗,但是想到捐血的好处──可以帮助人、又可以替自己免去血光之灾,这一切都值得啦。 只是王小七真的太没用了,明明是个热血壮汉,却从来没有捐过血,人家工作人员问他:“捐五百好不好?以你的体重,五百ok啦!” 结果怕死的王小七根本不理对方,只顾著转头问我:“欸,你要捐多少啦?我要跟你捐一样就好。” 工作人员还不断鼓吹:“先生,可以啦,你的体重可以……” 而王小七依旧很怕死地追问我:“你到底要捐多少?两百五吗?那我也两百五就好了。” 厚,到底在怕什么? 阿洛跟蔡阿萍真的看不下去了,于是替他决定:“五百就五百,没在怕的,顶多你捐完血晕倒,我们会让你睡在路边休息,晚上十点再回去接你。” 最后,王小七果然壮烈牺牲,硬是捐了五百西西。 只见他捐完血,眼泛泪光说:“你叫护士要把我的血保存好喔,那很珍贵,是龙血耶!”因为他属龙(晕)。 而阿洛在捐血中心两位双胞胎小兄弟的加油声下,也献出第一次。 另外一位跟阿洛一样犯太岁的好朋友晓莉,听到阿洛去捐血避血光,便跟阿洛相约去捐血,结果晓莉血也捐了,还是因为开车打瞌睡而出事,幸好最后只受皮肉伤,一切安好,但还是吓死阿洛了。晓莉啊,希望你的脚早日康复喔,等你身体养好,我们再一起挽起袖子捐血去吧! 接著第二次捐血,洛妈陪在旁边,不时皱眉劝退阿洛:“不要啦,女生不要捐血啦,自己血都不够了还捐,厚……” 结果阿洛还是很豪迈地推高袖子,只见一旁陪捐的洛妈根本不忍卒睹她宝贝女儿壮烈捐血的模样,啊有没有这么夸张? 虽然今年犯太岁,但阿洛还是要去玩。 写稿期间,我那亲爱的小编不时打电话来关切,听到阿洛拍胸脯保证说:“我一定如期交完,因为我要去玩。” 谁知道小编听了竟冷冷地道:“你说的话,我会自动打三折。还有,想去玩?哼,我看你在梦里去玩比较快。” 阿洛听了真是大受打击,只能握著话筒,语带颤抖地指控:“你你你……好过分,太过分了,我要把你说的话公诸于世,写在后记里面!” 岂料,阿编竟哼道:“写写写,拜托你一定要写,光是看编辑所说的话,就知道这个作者顽劣到什么程度。” 啊!好好好,我败了我败了(在地上打滚)。人家哪是顽劣,是真的进度很慢很慢、慢到像乌龟在爬而已嘛! 好啦,废话一堆,是该来聊聊这本书了。 《对不起爱上你》和《让我重新爱上你》是系列作。(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在同书系,这个要问小编啦,连书名都是小编热情赞助的呢) 其实殷凯臣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蔷薇系列也出现过,只是当时没有适合他的故事可写,也就一直没将他扶正,但因为阿洛还挺喜欢他的,就让他当上颜晓蕾的舅舅,谁知道写著写著,竟然就产生了这个故事。 不过,还是停顿了两年才让殷凯臣和傅亭嬅修成正果,我果然是超级大乌龟。 经过两年,当初的一些设定有更动过,至于更动了哪里,阿洛还是别点明好了,免得原本没发现的读者反而发现了,嘿嘿…… 刚开始写这个故事,阿洛写得好痛苦,一直抓不到感觉,也有部分原因是太久没接触这类比较灰暗、抒情的题材,后来经小编提醒,阿洛才有如被打通任督二脉,越写越顺也越快(小编冷冷挑眉),新作终于和大家见面了。 在写男女主角的时候,阿洛真的想打自己的脑袋,搞不懂我怎么会想出这个故事,男女主角的身世会不会太可怜了?而且人物关系还挺复杂的,不过阿洛已经尽量处理得让大家看得懂了喔。 嗯……说了这么多,还是希望你们会喜欢这个故事喔。如果有任何批评指教,都可以告诉阿洛喔! 那么,我们就下本书再见喽,不会让你们等太久的,拜拜~~ 祝大家双十节放假快乐!阿洛也去放大假喽! 美人鱼沈阿洛20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