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听不到》 我自首 单炜晴 如果有看了《假面御宅男》的读者们,我先自首,姚展筠明明是在十月生下相良陆斗,而封飒月又大他三个月,照理来说应该是七月生,要不然牵强一点六月也还说得过去,怎么可能生日会是在三月呢? 总之,那不过是为了剧情需要,所以非常抱歉,不要来质问我为什么!(奔) 最近写稿写到脑子有点“趴带”。(请用台语解读,不懂的人去问父母) 先举个生活实例。 单懒人家有两间厕所,两间的供水是同一条管线,所以如果两方同时用水,水流就会变得很小,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我家一样,因为房子住了十年,这种观念早就根深蒂固。话说有一天,单懒人在厨房压饮水机的热水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嗯,我在用热水,不知道弟弟会不会没有热水? 噗!懂意思吗? 因为那个观念使然,我在压热水的同时,我弟在洗澡,所以我便忘了自己是在压热水,还以为是在另一间厕所里开水来用。 相同意思的实例也发生在小说里。 那是当我写到第九章,封飒月、宗宫海翔和相良春日三人在阳台时的场景,现在让我们来还原案发现场。 当书上市之后,读者应该会看到以下这样! 懒得搭理他,相良春日连忙问道:“对呀,飒月姐,你和哥哥什么时候结婚?” “这……我们没讨论过这个问题。”搔搔头,封飒月尴尬的笑了笑。 “啥?到现在还没讨论?”会不会太久了点? 但当时,我一时闪神,写成了这样—— 懒得搭理他,相良春日连忙问道:“对呀,飒月姐,你和哥哥什么时候结婚?” “呃,我们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对呀!都到第九章还没讨论。 “啥?到现在还没讨论?”会不会太久了点? 看出端倪了吗? 没错!那不过是我心中闪过的os,我却很顺的把它敲出来,真是写到快发疯了。(之后疯狂的按delete键) 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用了毕生最大的心力——应该说是我写小说的“毕生”,只花了六天,至于什么原因,实在难以启齿,不如到我的报台去看吧!(大笑) 因为那时在跟时间挑战——这篇序也是在那个时候完成的,让我老是神游太虚的心思不知怎么的晃到了《达文西密码》上,还记得单懒人看完那本书的时候,一直狂叫:“啊!有被骗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我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而是时间观念的差别。 《达文西密码》整本故事几乎发生在一个晚上,这让我想到,有时候言情小说的时间观念非常的牵强,(我自己觉得啦,没有嫌弃别人作品的意思,毕竟我也会用这种步数)例如,不过才说了几句话,却告诉读者一个小时过去了,但《达文西密码》里却用了五、六百页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情经过。 这么说好了,如果写小说里的时间经过足以和现实相比的1:lo来浓缩的话,那《达文西密码》就是以和现实相比的l00:1来扩张。 但是因为文章的性质不同,所以不能说哪一个好、哪一个坏,只是单懒人的一点心得而已。 写完稿子的隔天,单懒人和久违的朋友杀到一中疯狂逛街,那天气象报告说冷锋南下,我穿着丝袜和质料很薄的短裤,所以我和朋友开玩笑的说我下半身简直全裸,冷得“皮皮挫”,还好没有感冒,平安的回家了。 很高兴第二本书也顺利的孵出来了,接下来要写谁?老实说,我要好好问一下小编,有关她信里告诉我的意思,不知道跟我猜想的一不一样?如果不一样,就要找别人开刀了。(大笑) 那么,快点翻开下一页吧! 有问题请来信:[emailprotected] 另外,这里也找得到我:http://mypaper.pchome.tw/news/nowishearon ps.:解释一下这本书里好像该出现却没出现的莉塔。 我很想用一句简单的话带过:“以后会写到她的故事,到时候咱们再解释。” 这样不知道可不可以?(逃) (死了半个小时后,再度乖乖爬回电脑前) 总之,大家就把莉塔想成是蔚诗阳的干女儿吧!以后蔚诗阳的故事出来了,或是莉塔的故事出来。大家就知道了。 希望这样的解释……各位看官还满意。(干笑+再逃) 楔子 她讨厌男生。 “男人这种生物呀,只要还能走,就一定会往有女人的方向走。”这是她母亲说的。 “嗯,那要怎么办呢?”才七岁的她天真的问。 “打断他的腿。”母亲的表情再认真不过。 于是她知道有脚会走的男人都不可靠。 “男人呀,只要有嘴,就一定会说些甜言蜜语诱惑女人。”然后她的母亲又这么说。 “那该如何?”十岁的她又问。 “毒哑他的喉咙,让他不能说话。”母亲这么说时,眼里闪着“为民除害”的光芒。 然后她学会不听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男人,只要看得见,都会像色老头一样盯着年轻女孩不放。”某天,母亲又突然有感而发。 “所以?”十四岁的她只好再问。 “戳瞎他的双眼为上策。”母亲的语气只能用义愤填膺来形容。 所以她了解男人多半带着有色的眼光。 “哼!只要下半身能动,他们就像只全年发情的公狗,到处找母狗交配。”母亲已经一副看破红尘的感觉。 “是喔。”已经十七岁的她连反问的动力都没有。 “所以,只好那么做了。”母亲用手比出剪刀的形状,眼神狠戾。 最后,她终于清楚男人的存在就是一种罪恶,上帝利用亚当的肋骨创造夏娃根本是个错误,应该让这世界只有女人的存在,无性生殖主义至上,男人都该沦为女人的阶下囚,高跟鞋底下苟延残喘的蚂蚁! 但是,有一点她一直不能理解,那就是说这些话的女人,也就是她的母亲,不正是个婚姻生活幸福美满,有个疼她、宠她到骨子里的老公,她的亲生老爸吗? 算了!总之,她讨厌男生。 第一章 燥热的七月。 台湾的夏季夜晚无风,只能用闷热不已来形容。 无聊的礼拜六,已经三十岁却还是没有男朋友的日子就是这样,到了周末连个朋友都找不着,因为大家都忙着和男朋友或女朋友共度。 西方诗人科索说:“站在街角却谁也不等也是一种力量。” 问题是,到了她这个年纪站在街角,如果有人认错人的话,都会让她一阵窃喜,毕竟女人过了三十就像是坐云霄飞车俯冲而下,不同点只在找不到升起的那一段轨道。 曾经她也很讨厌男人,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始终停留在原地的恋爱经验,终于让她开始正视男人这种生物的存在和重要性。十七岁以前,对于男人,她嗤之以鼻。二十五岁以前,她终于开始想谈一场恋爱。二十五岁之后,她怀疑男人没有原因的对她敬而远之。 眼看着从小玩到大的表弟和堂弟、堂妹们陆续步入礼堂,她却落得连伴娘都不能当的下场,简直令她欲哭无泪. “唉,热啊!” 封飒月看着天花板翻来覆去,周末八点的这时候根本不会有人拿来睡觉。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热到懒得动的她慢吞吞的翻了个身,伸长手臂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寻找手机。 “喂。”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她的堂弟,同时身兼她的上司封苍征的声音。 再翻身,她换用右手摸寻可能在床头柜上的扇子,“有事?” 封苍征沉静了一会儿,“你在做什么?” “勉强要说的话,我正在数天花板上的蚊子,看它们什么时候会热昏过去。”封飒月讪笑的说,手上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编着。 “我跟士泉在酒吧,你要来吗?” 封士泉也是她的堂弟之一。 “不了,你们年轻人的玩意儿,我老了玩不动。”唉,她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 “海翔也在。”封苍征继续说服她。 封飒月终于提起一点精神,“海翔来台湾了?怎么没有来找我?” 宗宫海翔是她唯一的表弟,小时候她特别喜欢听他弹钢琴。 “他刚下飞机就被我逮过来。”封士泉抢走封苍征的手机,吊儿郎当的说. 热气似乎有点散去,她揽起的眉也放松了点,“你在的话,千旭不会也在吧?” 封千旭是封士泉的弟弟,当然也是她的堂弟。 在一拖拉库的堂弟和堂妹中,她是最年长的,封士泉、封千旭和他们的妹妹封江花是她大伯伯的孩子,封苍征则是她二伯伯的儿子,而宗宫海翔是她姑姑的儿子,虽然住在不同国家,但小时候他们常利用寒假和暑假玩在一起。 等到年纪大了后,对企业管理有兴趣的封苍征继承了大伯伯的公司,并且将总公司移回台湾,而对自己父亲公司没兴趣的封士泉和封千旭则在各自的领域有所发展,封江花刚满二十,还是大学生,是所有堂弟和堂妹中年纪最小的,宗宫海翔则是在建筑设计方面崭露头角。 而她这个最老的堂姐则是堂弟的秘书,说起来这个职位或许多少攀点裙带关系,但是事后她以自己的努力证明工作能力不输给任何人,没想到这一待就是八年,连她都快忘记当初只是想暂时找份工作糊口,之后再朝自己所学的会计方面发展的愿望。 “千旭?那小子忙得很,美国现在最红的街舞老师,想上他的课的人早就排到台湾来了,他自己却没办法来台湾开班授课。”说到弟弟,封士泉也只能大叹他的舞蹈细胞过人,不过年仅二十三岁就积极的发展事业。 “那你呢?没事不在美国把马子,来台湾做什么?”封士泉轻佻的行事风格,他们都很清楚。 “汉堡薯条我已经吃腻了,偶尔也想吃吃臭豆腐。” 对他的论调,封飒月向来是听听就好,免得气死自己。 “呿!叫海翔来听电话。” “喂。”电话那头换成宗宫海翔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 “怎么连你也来台湾?” “把马子。”沉默半晌,他祭出一个封士泉式的回答。 “你确定不是来被把?”封飒月只能这么问。 “不,是来把人。”宗宫海翔的语气认真。 她甚至能想象得出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表情,以及说出这话时整个人看起来是多么的……空虚。 没错,如果看到他的眼神,大部分的人都会用空洞形容,并不是他的幼年受过什么样的精神创伤,而是他这个人本来就是这样。 “喔,好吧。”封飒月轻笑出声,毕竟用那种可有可无却又好像很认真的语气说这种话,就是宗宫海翔厉害且搞笑的地方。 冷面笑匠,指的就是他这种人。 “那我要挂电话了,前面走来一个正到让人受不了的妹,不多说,我要上了。”还是那副没精神的空虚语调,宗宫海翔说完迳自收线。 封飒月看了手机一眼,下一刻清脆的笑声在室内回荡。 如果他真的会去把妹,她的头给他! 将手机扔回床头柜上,封飒月翻身坐起,搔搔一头长及腰部的大波浪鬈发,盯着大约五步距离的浴室,考虑着要不要冲个凉再回来睡,但闷热的空气却让她只是用想的,懒得站起来走过去。 “唉,如果家里有自动前进步道就好。”决定了!她明年夏天前,一定要在家里规划一条动线完美的自动步道。 她再度倒回床上。 假如冷气不要坏掉的话,她一定可以有个好眠。 “噢,热呀……” 她真希望能立刻热晕。 “如果是今天的话,我非常愿意加班……”至少办公室里还有冷气可以吹。 无神的注视大开的窗户,却连一阵清凉的夜风都没有。 晕过去,快晕过去…… 封飒月暗暗的祈祷自己在下一秒能不顾一切的晕倒。 “嗯,希望明天会下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黑暗中有声响。 “唔……”好吵。 昏睡中,封飒月往左一翻,顺手拉高薄被盖住头顶,阻隔外界的杂音。 声音持续不断的透过大开的窗户传人。 有没有过那种在快醒来时,却还不愿意醒过来,所以听到声音便在脑海里催眠自己没听到,或是死命的要自己千万别恢复知觉,因为根本还没睡饱的经验? 而她现在正是处在这种状态。 “唔……啊!是小提琴声!”她终于受不了,边用力坐起身边大吼,证实自己猜测无误,又虚软的倒下,瞥了眼墙上的钟。 晚上十一点。 很好,也就是说她现在打电话报警是合理的。 深夜,暑气多少有些消退,但耳边持续的悠扬提琴声没停过,多少助长了她心中的暑气。 利落的翻身下床,封飒月快步来到窗边,往外瞧。 向来无光的隔壁窗户泛着淡淡的晕黄,从没打开过的窗户如今敞开的角度就像是欢迎大家参观一般,照房间的摆设来看应该是卧房,房内站着一个身材硕长瘦高的男子,肩上架着一把纯黑色的小提琴,婉转动听的琴音在他纤长的十根手指头配合下流泄而出。 看来很目中无人,不是吗? “这种时间拉小提琴,他是怕大家作噩梦醒不过来吗?”双手环抱在胸前,她盯着隔壁那户邻居。 她记得隔壁房子过子老旧,又因为屋主不愿重建,始终租不出去,要不然位于这种黄金地段,屋主光收房租就可以收到手软。 正好住在正对隔壁独栋房屋的公寓二楼,她房间的窗户一开就对着隔壁的窗,相差不过一公尺多的距离,真要说,的确是个没有隐私的距离,之前确定隔壁没人,所以她都打开窗户透气,如今有人搬进来,以后她要小心点。 “原来租出去了。”冷着眼,她真的考虑要打电话给警察,说他制造噪音。 侧耳聆听,曲调很熟悉,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 嗯,好像是五月天的“听不到”。 真是个怪人,用小提琴这种古典乐曲使用的乐器,却拉出五月天那种摇滚曲风的音乐,如果说他拉些没听过的交响曲什么的,说不定还可以促进她睡眠咧! 虽然很怪,却不是现在的重点所在。 “喂。”封飒月用彼此间隔距离加上不会被小提琴声掩盖的音量,朝隔壁那扇同样大开的窗内的男子喊道。 浸淫在小提琴世界中的男人连头都没有回。 “喂!”稍微加大音量,她再度叫唤,这次还轻拍窗子,希望能引起男人的注意。 真是奇怪,今天附近住户都不在吗?怎么没人想要制止他?封飒月暗付,却没放弃要男人停下琴声的念头。 男人依然故我。 一次可以当作没听见,两次就…… 双眼微眯,封飒月随手揉了团纸球,测量距离后,往前一扔。 咚! “宾果!正中红心。” 男人终于有反应,小提琴声停下,缓缓转身面对她。 咦?高中生? 这是看清楚对方的脸孔后,封飒月心中出现的os,但随即又想到这附近的房租不是高中生付得起的,要不是他的爸妈非常有钱,就是他们全家搬到隔壁。 “现在很晚了,你要拉小提琴的话,明天请早。”封飒月清脆悦耳的嗓音在半空中缭绕,顺利传入隔壁的屋内。 有着一张娃娃脸的男子冲着她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呃?他笑什么? “你为什么笑?”未经大脑思考的话脱口而出。 男人还是对她猛笑,半句话也不吭。 糟糕,不会是个怪人吧?! “总之,就这样。”单身女子独自居住在外,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快速合上窗户,封飒月一转身,便看到一旁穿衣镜中反射出的自己。 长发披散杂乱,一边的背心肩带滑落,差点春光外泄,脸上还有趴睡的红色印子,她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糟到不能再糟的模样,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她怎么死最快活,她绝对二话不说照做。 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床,用薄被将自己团团包住,她完全忘了两个小时前还拼命喊热的话,现在她只想藉此还忘刚才那段难堪的记忆。 她知道他笑什么了! 良久,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唔……真想就这样热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么说来,你见到她了。” 隔了一扇窗户,隔壁的房间还亮着灯,桌上的电脑萤幕出现一张表情空洞的脸。 “嗯。”适才和封飒月在窗边对看的男人淡淡地点了下头。 “她认出你了吗?”宗宫海翔透过视讯和他对话。 “没有,但是她的穿著我很满意,所以原谅她暂时忘记我。”男人说话的声音有股飘忽的腔调。 在这种让人不禁赞叹冷气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具便利性的伟大发明的天气里,她刚才的穿著可真是比冷气还要清凉上好几倍。 “啊,看到什么养眼的镜头了吗?我看我也搬到飒月的隔壁好了。”面无表情的说着调侃的话语,宗宫海翔努力让自己的嘴形看起来清晰可辨。 “你在做脸部扩张运动吗?”男人使出一记回马枪。 “我只是出于关注残障同胞的爱心。”唯一一号的表情不变,宗宫海翔还是没有停止“脸部扩张”运动。 “多事。”男人笑嗤,回敬道:“那我是不是应该靠近萤幕一点?” “我只瞎了一只眼,不是一双。” “嗯哼。”这点他便无法跟宗宫海翔比,毕竟他是聋了一对耳。 耳聋的程度可以分成六级,而他已经属于第六级的极度聋,意指纯音听觉丧失大于九十分贝,残余听力一般不能利用,即使是在他耳边大喊,他都没反应。 遗传性耳聋,但他并不是一出生便听不见,而是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丧失听觉能力,先天性耳聋的确包含在遗传性耳聋内,但遗传性耳聋不等于先天性耳聋,遗传性耳聋还囊括各年龄阶段发生的听力损失,他便是属于后者。 他从十岁开始学习小提琴,那时他的听力还是正常,听得见任何声音,直到他十三岁后听力渐渐丧失,到现在已经属于会影响说话能力的极度聋,跟他很熟,知道内情的朋友都会为了体谅他阅读别人唇语的辛苦,而放慢说话速度,或做出清晰的嘴形,但他不喜欢这样,他只是听不见,有些不方便,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就像从小到大的好友宗宫海翔说的,他自尊心太强,常常为此而拒绝别人善意的帮忙,但在他眼里,不管是善意或是同情都是相同的,他不需要别人将他当成特别的个体,只要把他视为一个普通人就可以。 比如小提琴,他不也可以拉得像普通人,甚至因此扬名国际吗? “我突然想到,要是飒月一直认不出你呢?” 宗宫海翔淡漠的声音响起,要不是他仍看着萤幕,一定不会知道他在讲话。 “会的,她会认出我。”他抓不准字音的话,要是不熟的人绝对听不清楚。 “好吧!那你努力,我要先睡了。”如同往常,自顾自结束对话的总是宗宫海翔。 将笔记型电脑的萤幕合上,相良陆斗来到窗边,注视着那扇稍早关上的窗。 因为父母认识,是朋友的关系,从小他便跟着封家的孩子一起玩到大,其中封飒月和宗宫海翔跟他最为熟识。 他母亲的娘家就在封飒月母亲的娘家隔壁,听说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常和封飒月玩在一起,她稍长他三个月,所以大人们总会要他喊她一声姐姐,但是他每次都拒绝,从没有一次听话过,因为他从小就很喜欢隔壁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所以他才不要叫她姐姐咧! 他也一直以为封飒月会喜欢他,直到十岁那年的暑假,她当着他的面说讨厌他,比起像个过动儿老爱欺负她的他,她更喜欢像个小绅士般静静弹着钢琴的宗宫海翔。 像个小绅士?他那根本就是无精打采、面无表情好不好? 长大后的他会这么想,但那时候他还小,被她这么一说,可真的是青天霹雳,于是还称不上成熟的思考模式告诉他,只要像宗宫海翔一样学会乐器演奏,封飒月就会喜欢他,结果呢?他苦练多年后的现在,宗宫海翔早就不再弹钢琴,转战建筑设计,反倒是他玩出了兴趣,一学便没停过。 生性叛逆又喜欢跟别人不同的他选择了小提琴,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拉过古典乐曲,那时候教他乐器的是宗宫海翔的父亲宗宫响,身为作曲家的他,见他不愿演奏制式的乐谱,开始替他谱些简单的曲子让他练习,间接的他对作曲也产生莫大的兴趣,所以现在他除了偶尔会应邀在盛大的场合演奏外,其它时间都是谱谱曲,自娱娱人,并没有因为耳聋而产生不便。 事实证明,就算听不见,他还是活得很好。 于是,这段等了三十年的暗恋,他现在要来准备采收果实了。 嘴角上扬的弧度显示出他的好心情,星眸映照着子夜的星空,互相辉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清晨六点,小提琴的声音准时响起。 再度历经了一次睡不饱却被迫清醒的感觉,她抓起手机确认时间后,简直想哭泣。 她是叫他明天请早没错,但也不用这么早吧?! 天知道她昨天为了克服心里的羞愧戚,花了多久的时间才睡着,隔壁的邻居到底知不知道有些人没睡满十个小时会死呀! 如果她现在手上有可以遥控杀死人的卫星,她绝对会顺应心中杀人的愿望,按下红色的按钮,发射远在臭氧层外的追杀机器,第一个目标就是他那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小提琴。毁了它以后,就会有美好的睡眠品质。 瘫在床上,她的耳朵又自动辨识出歌曲的名称。 “今天是‘知足’吗?”欸,他还真爱五月天的歌。 “大早就拉些有的没的歌,真是让人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喂!现在才六点,普通人应该要有的常识,你到底有没有呀?!住宅区内严禁噪音,你懂不懂?就算你没有公德心,礼义廉耻中的羞耻心你总该要有吧!”封飒月噼哩啪啦祭出一长串咒骂。 如同昨晚,那名男子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封飒月气疯了,随手拿起昨晚没吃完的苹果用力往他的头一扔。 不知道是没扔准,还是被他闪过了,苹果摔落在地上,虽没打到他,但还是发挥了效用,至少他放下小提琴,研究那颗苹果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边啦!”见他左右张望,就是没往后看,封飒月没好气的出声。 男人此时正好往后看,一拾眼便看见封飒月满脸抑郁的伫立在窗边,双手如昨晚一般抱在胸前,直瞪着他。 暗自试了几次,确定可以发出正确的声音他才开口,“早安。” “你也知道很早,那就麻烦你吃过早餐以后,确定大家都出门了,再拉小提琴!”太阳穴隐隐抽动着,怕自己一不小心怒骂出声,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我已经吃过了。”娃娃脸上有着浅浅的微笑,这次他的语音有些上扬。 只不过盛怒中的封飒月没有注意到。 笑笑笑,他到底看不看得懂别人的脸色?她难道像是敦亲睦邻的好脸色?没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是一副怎生的晚娘面孔,他居然还嘻皮笑脸的回答他吃过了! “是吗?我还没吃过,因为我根本还没睡饱!”发觉自己的好教养完全崩溃,她也懒得跟看不懂脸色的人客气,直接狂吼。 原来她是因为还没吃饱,脾气才会那么大。他这么解释她一大早的火气。 始终维持着笑容,他热心的问:“那要不要来我家吃?” 谁在跟他说早餐的问题?! “我是叫你不要白目到一大早就拉小提琴!我还在睡觉!”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听不懂,跟疯子说理,说不清。 “吵到你了?”要是不吵醒她.就没意义了。 “废话!”不然她看起来像是感谢他叫她起床吗? “对不起,不过我习惯在这个时间拉小提琴,因为特别有感觉。” 翻了个大白眼,封飒月察觉自己的怒火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有增加的趋势。 “那就请你爸妈将你的房间改建成隔音设备超专业的音乐教室,你要在里面开班授课或是三更半夜敲锣打鼓都没关系。”明明是跟文明人在交谈,她却觉得越来越累。 “喔。”她说话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解读她的唇语,只好随口应答。 没错,她还不知道他失聪的事实,而他也不打算在她认出他之前告诉她。 他们有多久没见面了?大概快二十年了吧!从他十岁的那个暑假之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面,所以她会认不出他也算情有可原。 “真是的,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难沟通吗?” 高中生?她刚刚说高中生吗? “高中生……是指我?”心中有条紧绷的线濒临断掉的边缘,他小心翼翼的确认。 “难道我看起来像高中生?”高中生的老师还差不多。 绷紧的线断裂,他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我不是高中生。” 呃……他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喔,大学生吗?”气焰削弱,封飒月仔细观察他突然变化的脸色。 嗯……怎么觉得他有点眼熟? “也不是。”他现在的笑容可以用冰冷来形容了。 老天,目前是可以热死人的夏季不是吗?她怎么觉得有点冷? “难道是国中生?”不会吧!她看走眼到这种程度? 国中生?她瞎了不成? “你真会猜,可是为什么就是没有正确答案呢?”他慢慢的步向窗边,视线锐利到让她觉得刺眼。 好熟的脸,却是不太熟悉的表情。 印象中这张脸应该是带着非常阳光的笑容才对,她脑海中慢慢拼凑出那遥远的记忆原形,那个小时候如梦魇股存在的脸庞逐渐清晰,不管是在什么场合、什么季节,不论是穿着汗衫或围着围巾,他都笑得很开怀,因为他是…… “相良陆斗!”冷漠的双眼终于渗出一丝丝温暖,他的笑容恢复成她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好久不见,飒月。”他缓缓的说。 “啊……” 清晨六点多,一声惨叫划破天际,乌云开始聚集。 嗯,今天会下雨。 第二章 “要好好相处哟。” 大人们总爱把一堆孩子凑在一起,不管他们是否看彼此顺眼,都要他们相亲相爱一起玩。 她最讨厌这样了! 就是因为爸妈的那句“要好好相处”,害她老被隔壁姚阿姨家的男孩子欺负,原以为这个暑假爸妈会像往常一样带她到英国或美国和堂弟、堂妹玩,再不然到日本去和表弟玩,都强过留在台湾面对隔壁那个她最讨厌的男生。 她不讨厌姚阿姨和相良叔叔,硬要说的话,她只讨厌那个男孩!相良陆斗。 那个明明小她三个月,却老爱将她瞧得扁扁的,不把她当一回事,连姐姐都不肯叫她一声的男孩,虽然她也不是真的很期待他叫她姐姐,但他老爱欺负她,小时候她一头长发每天梳得美美的,他却每次爱弄乱她的发型,到最后她干脆剪去一头三千烦恼丝,但接着他又找到更多奇奇怪怪作弄她的方式,这样要她如何不讨厌这个男孩? 所以她决定求爸爸带她去找堂弟、堂妹玩。 “你想去找士泉他们?” “嗯。”已经十岁,是个要撒娇也很微妙的年纪,而早熟的封飒月向来对撒娇不在行,所以她很担心爸爸会拒绝。 “可是再过两三天海翔要来台湾耶。”正忙着工作的封北辰轻拍女儿的头,婉转的拒绝她。 “海翔要来?”封飒月原本淡然的脸孔出现一丝光彩。 她住在日本的表弟宗宫海翔,因为他父亲宗宫响是个作曲家,所以他从小就学了很多乐器,她最喜欢海翔弹钢琴时的模样,看起来就像童话里的王子。 没错!跟隔壁那个野孩子完全不同。 听说姑丈和相良叔叔是很好的朋友,以前在一起工作过,真不晓得为什么姑丈的儿子海翔和相良叔叔家的那只野猴子会差那么多。 “而且他一整个暑假都要住在我们家。”边画着设计图,封北辰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女儿身上。 “真的?!”封飒月露出大大的笑容。 “真的。”回应女儿的笑,要是手边有相机,他肯定会对着越大越少笑的女儿猛拍。 “那我要叫妈妈帮我把钢琴擦干净。”封飒月露出甜甜的笑,很快就溜去找不知在哪里的母亲。 叮咚。 “飒月,去开门。”在厨房忙碌的蔚诗阳探出头,出声制止了封飒月的脚步。 “喔。”不得已,她只好先去应门。 叮咚。 门外没耐性的人又按了一次电铃。 “来……”封飒月拉开门,在看清楚门外的来人后,她想都没想,立刻摔上门。 砰! 吓人的关门声让蔚诗阳和封北辰纷纷探出头来。 “怎么了?”封北辰问. “没事。”故作镇定,封飒月摇摇头。 “是谁呀?”暂时完成手边工作的蔚诗阳走出厨房,朝大门走来。 “送……送报纸的!”说谎毕竟不是封飒月的强项,她开始结巴。 夫妻俩对看一眼。晚上七点,会是送晚报的吗? “宝贝,我们家没有订晚报。”封北辰也开始好奇是谁让女儿这么亟欲隐瞒。 “喔,我说错了,是……是猫。”少有说谎的经验,她连临时掰的谎言需要合理都不知道. “猫会按我们家电铃呀?那妈妈还真想看看是什么品种的猫这么聪明。”蔚诗阳绕过女儿,准备打开门。 封飒月的速度更快,挡在母亲和门之间,“不行!” 蔚诗阳微笑的轻唤:“老公。” 几步来到门前,抱起女儿,封北辰暗笑不已,低声道:“抱歉啦,宝贝。” 不管怎么样,吃饭前,老婆最大,而且他也想看看来人是谁。 蔚诗阳打开门。 “不……”封飒月声音绝望的大喊。 “咦?海翔?你不是再两天才要来吗?”蔚诗阳的声音宣告来者的身分. “妈妈说没事,要我早点来。”门外传来宗宫海翔的声音。 啥?海翔? 被妈妈的身影挡住,封飒月看不见站在门口的人是谁。 “也好,飒月在等你呢。”蔚诗阳说。 “舅舅。”宗宫海翔朝封北辰点点头,面无表情的程度比封飒月更上一层楼。 “爸,让我下来。”封飒月挣扎着要下去。 双脚方落地,宗宫海翔便站在她面前,封飒月一个箭步冲向门口。 她刚刚明明是看到那个讨人厌的猴子! 站在门外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后,封飒月才关上门。 或许是她看错了。 封北辰和宗宫海翔则率先踏入客厅。 “飒月,你在干嘛?”不解女儿的举动,还留在门边的蔚诗阳问。 “不,没什么。”没看见讨人厌的野猴子,封飒月的心情终于好转。 但是,好景不常…… “哎呀,陆斗,你也来啦!”封北辰语带惊讶。 砰! 正好走进客厅,封飒月扎实的摔了一大跤。 “老天!飒月,你没事吧?”跟在她后头的蔚诗阳赶紧将她扶起。 “因为飒月一看到我就把门关上,我只好从落地窗进来。”长得一副娃娃脸的相良陆斗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露出可爱的笑容。 “是这样吗?飒月?”封北辰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这个爱在大人面前装乖的骗子!封飒月恶狠狠地瞪着他。 “不,我只是太高兴看到他,所以一不小心把门关上……”封飒月口是心非的说,“我还可以再来啰?”相良陆斗满脸期待和兴奋。 在场所有的人将目光投向封飒月,等待她的回答。 “嗯……” 下次他来,她一定偷跑出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恨十岁的暑假! 整个暑假她和海翔都陪着相良陆斗到处跑,一下抓青蛙,一下绕着整个小镇乱窜,她虽然不认为自己是个淑女,但玩得像个疯婆子一样也不是她所希望的,她只想在家里听听海翔弹钢琴,静静的看本书,吃妈妈烤的饼干点心,而不是跟那只野猴子上山下海的发疯。 这一天,相良陆斗说要到海边的堤防上钓鱼,所以他们先到附近的空地去挖蚯蚓。 日头赤炎炎,戴着帽子、手拿铲子的封飒月看着好像快冒烟的地面,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陪那个好动的相良陆斗,明明大家都在家里吹冷气睡午觉,她却要在这里晒太阳挖蚯蚓,只为了他老大想钓鱼! “封飒月!别偷懒。”发现封飒月呆呆的站在一旁,相良陆斗马上大声喝斥。 神游太虚的她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紧抓着铲子开始狂挖。 相良陆斗这才满意的蹲下身,继续自己的动作。 十分钟后,夏天的太阳一点减弱热度的迹象都没有。 “海翔,我们回家好不好?”封飒月一向不喜欢户外活动,悄悄移到宗宫海翔身边,低声询问。 “你想回家?可是陆斗说想钓鱼。”总是没有表情的脸对上她。 “可是好热,我不喜欢钓鱼。”她快热昏了,钓鱼什么的她才不管咧! 将挖到的蚯蚓装进桶子,宗宫海翔开口,“那你先回去好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一双鞋子出现在他们眼前,蹲在一起的封飒月和宗宫海翔抬起头,相良陆斗怒气冲天的看着他们。 他在生气? 凭什么?他们陪他来这里晒太阳,他还生气? “我不玩了!”向来好脾气的封飒月丢下手中的铲子,火大的站起身。 “你说什么?”攒起眉峰,那张娃娃脸浮现不敢置信。 一旦说出口,烧到心口的怒气便压抑不了,封飒月大吼:“我不想抓蚯蚓,不想钓鱼!” “那你想干嘛?”搔搔头,相良陆斗一脸不解。 他一直以为她很喜欢这些游戏,所以才会每天拉着他们东奔西跑,怕他们会玩腻旧的游戏,天知道他每天晚上睡前都在思考明天要带他们见识什么样的新东西,什么样的新游戏,结果她居然跟他说她不喜欢钓鱼?要不然她想玩什么? “我想看书,想待在家里听海翔弹琴!”什么都好,就是不想跟他一起玩! 她没办法和他好好相处,因为他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什么好玩,就强迫他们一定要接受。 “这样吗?好呀,今天去听海翔弹钢琴。”相良陆斗很干脆,开始收拾带来的工具,顺便将桶内的蚯蚓放回土壤中。 啥?就这样?他这么简单就说好? 傻傻的看着宗宫海翔同样将挖到的蚯蚓放生,她的怒气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发泄。 “走呀。”朝她伸出手,相良陆斗唤道。 封飒月愣愣地伸出手。 “笨!不是说你!”相良陆斗敲了下宗宫海翔的头,因为他早封飒月一步牵起他的手。 “我以为……”摸摸被敲痛的地方,面无表情的宗宫海翔淡淡地开口。 这一幕让封飒月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最后三个人手牵手一起回到封家,蔚诗阳和封北辰都外出工作,所以家里只剩他们三个小孩,封飒月端出果汁和饼干放在桌上,然后拿了一本书坐在自己最爱的位子上,宗宫海翔被相良陆斗拱到钢琴前,很快的,满室充满悠扬的琴声,和……相良陆斗嘎吱嘎吱吃饼干的噪音。 原想出声制止他,但念头一转,封飒月决定看在他今天那么好说话的份上,暂时原谅他。 登登登登…… 美妙的琴声。 嘎吱嘎吱…… 无止尽的饼干咀嚼声。 太阳穴微微抽动,封飒月告诉自己只要像平常一样忍耐就好。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两道声音怎么样就是无法融合在一起。 砰! 最后,封飒月实在忍不住了,用力放下书本,“相良陆斗,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细嚼慢咽,吃东西不可以发出声音呀?” “咦?有吗?”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相良陆斗继续咬着饼干。 眼看他丝毫不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封飒月忿忿起身,右手的食指直指着他的眉心,怒喊道:“你就是这样才不够成熟!” 如同往常,只要一碰到他,她的火气就可以和外面的太阳媲美。 “成熟?”他才十岁,跟成熟这个字眼还没熟到那种程度。 “幼稚!你要是像海翔一样就好了。”没错!他永远不可能成熟,只不过比她小三个月,看起来却像她刚念小学的弟弟,长得那么可爱,怎么可能会成熟?! “像海翔一样?你是说弹钢琴吗?”她喜欢那种男生吗? 翻了个白眼,封飒月无力的说:“如果学琴能够让你有气质一点,那你就拼命的学吧!” 咚。 相良陆斗手上的饼干掉落在地上,满是饼干的嘴巴却怎么也合不上。 “飒月,你说得太过分了。”合上琴盖,宗宫海翔淡然的说。 从来不表示任何意见的宗宫海翔居然会帮相良陆斗?封飒月也知道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但被当众说穿的感觉很不好,让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总之,我最讨厌陆斗了!” 十岁那年的暑假,在她这么大喊过后,再也没见过相良陆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最讨厌陆斗了! “啊?!”从昏迷的梦中骤然清醒,封飒月眨眨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晦暗的天花板。 这里……是她家,现在的家。 细白的手摸摸布满薄汗的额头,她回想起昏倒前所发生的事。 相良陆斗,她小时候最讨厌的男生。 以前她家隔壁的姚阿姨远渡重洋嫁给了日本人,生了个中日混血的小男孩,那就是相良陆斗。 说起她和相良陆斗以及宗宫海翔的渊源,只能用既复杂又简单来形容。 她的父亲封北辰和宗宫海翔的母亲封希羽是姐弟,她的母亲蔚诗阳则和相良陆斗的母亲姚展筠是邻居也是好朋友,后来姚阿姨嫁到日本去,她的老公相良陆实和宗宫海翔的父亲宗宫响是朋友也是工作伙伴,这一圈一圈兜来兜去,总之,他们三个从小就认识。 宗宫海翔比她小,所以论辈分是她的表弟,因为家住日本的关系,在她七岁之前不是她和相良陆斗去找他玩,就是他来台湾玩,但那并不表示因为这些复杂的关系,她就喜欢相良陆斗。 七岁以前,相良陆斗都住在台湾的外婆家,也就是她家隔壁。 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只是或许生活在典型的乡下小镇,大家总跟着大人在田野问光着脚玩耍,野性特别重也没有人管的相良陆斗很快的成为附近一带的孩子王,每天屁股后面总有一堆孩子跟着跑。 她是个不爱动的孩子,说好听点是文静,其实就是个内向怕羞的孩子,但是她一点都下羡慕那些在外面跑跑跳跳同年纪的小孩,因为除了不爱动,洁癖也是她的个人特色之一,所以她从不在乎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看书就是她最大的兴趣。 偏偏那个讨人厌的混血儿邻居就是爱找她麻烦! 她不出门,他便带着一打小朋友每天出现在她家门口对着她的房间大喊,要她出来玩,如果她还是不肯出来,他便会按电铃要她妈妈放行,然后加上他总共十三个孩子在她家玩耍。 有没有搞错?那是她家耶!她连奢求一丁点的安静都不行吗? 最后她妥协了,只要他们一叫,她再不想也会出门,跟着他们上天下地,乱跑乱闹,有时候放风筝,有时候玩捉迷藏,其它的孩子完全以相良陆斗马首是瞻,只有她非常不合群,当他们抓青蛙的时候,她站在不会被弄脏衣服的地方观看,钓鱼的时候,她的钓竿上连鱼饵都没有,因为她不想为了抓蚯蚓弄脏双手。 发现这种情况,相良陆斗开始特别跟在她身边,说好听点是帮她,事实上是监视她到底有没有乖乖配合大家的行动。 她最讨厌人家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她有参与就好,不代表需要勉强自己去做那些不爱做的事吧! 而其它同年龄的男生看到这种情况,对她也没有好感,常常会趁相良陆斗没注意的时候欺负她,那就是她七岁前的悲惨童年。 至此之后,她恨死那些臭男生了! 七岁那年的春天,相良陆斗离开了。 姚阿姨和相良叔叔决定让他回日本读小学,刚听到这个消息,她表面上不做任何回应,一回到自己的房间便高兴得大叫跳跃,再也不用看到他,是件振奋人心的事。 谁知道小学一年级的暑假,那个可恶的臭男生回来了,还带着她的表弟宗宫海翔,从那一直到她十岁,那段噩梦般的生活没解脱过。 这就是为什么要忘了相良陆斗这个人对她而言是那么轻易的事,毕竟那个总是欺负她、逼迫她。让她怎么样都看不顺眼的男生,就这么消失在她面前,再也没出现,她高兴都来不及了,记那么清楚干嘛? 但是他为什么在消失了二十年后又突然出现? “醒了。” 才想着,相良陆斗的脸出现在她黑润的瞳孔中。 心一颤,她动作敏捷的跳起,往后弹坐,“你怎么会在我家?!” 没听清楚她说的话,但她跳超过床沿的身躯他可没漏看,快速伸手一拉将她带离开床沿,正巧拉进他的怀中。 娇躯在怀,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唉,他真的很喜欢她。 他不知道有记忆的年纪应该是什么时候,但他清楚的记得三岁时第一次见到她的画面。 那张圆圆的苹果脸,两颊总是透着红润,她可爱的模样当下让才三岁的他了解到喜欢一样“东西”是什么感觉,所以他才会一直缠着她。 原以为她应该也会喜欢他,却一直到十岁才从她口中听到讨厌和拒绝。 那真是令他难过的一段记忆。 之后他发誓若不能学好小提琴就不去见她,却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听力丧失的这项事实,让他见她的时间变得遥遥无期,他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明明他一直都能得到她的消息,也知道她住在哪里,却总是感觉她离他好远。 而深知他心意的封家兄弟也暗中替他挡掉封飒月所有可能的桃花,让如今已经迈入三十大关的她,除了大学时期曾谈过两个星期的短暂恋爱,之后再也没交过男朋友。 说起来,这里头其实也有他的私心。 因为他明知道封家兄弟为了和他多年的情谊替他这么做,却还是故意忽略她也会寂寞,以前封苍征还没结婚时,可以在周休二日和封飒月约出来见个面,排遣她独自一人的孤寂,可是现在他已有妻子,就算他肯在假日邀约封飒月到他家玩,恐怕封飒月都会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而不愿前去。 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他在工作上也有些成就,于是在他和封家兄弟的秘密计画下,搬到封飒月现在住屋的隔壁。 其实打从封飒月搬进这里之后,他同时就要封家兄弟替他买下隔壁的房子,所有的内部装潢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完成,只等他搬进去。 如今,他搬进来了,对于窗户能看到的风景更是超级满意。 “要抱到什么时候?”被他抱住不放,封飒月闷闷的声音由他的胸前传出。 胸膛传来的震动感让他低下头,正好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来不及解读,他连忙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想要我砍断你的手吗?”掀掀嘴皮子,封飒月没给他好脸色。 “那么久没见面,给我一个重逢的拥抱不行吗?”暂时还不想被她发现他听不见,他花了好大的心力去想象以前说这些字的声调。 “如果你不说这是个重逢的拥抱的话,我会以为你想抱上一辈子。”她差点就认为需要拿刀子砍断他的双手,才能挣脱这个“重逢的拥抱”。 他露出皮皮的笑容,“抱上一辈子也不错。” “更正,我应该直接砍死你。”虽然也露出笑,但是她的笑容很狠。 “嗯?什么?”听不见声音就是有这样的麻烦,有时光是用看的,并无法完整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 通常他都是用眼睛看,加上百分之二十的猜测,然后回话。 “总之,放开你的手。”她的食指和拇指在他的腰间掐起一块肉,用行动和言语表达出她强烈希望他放手。 噢,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特别凶狠。 “我以为你是成熟的大人。”很干脆的放开双臂,他轻轻揉着被她捏痛的地方。 “你不也还是跟个孩子一样。”在她看来,他才没差咧! 否则他不会这样对她又搂又抱的,就好像他们这二十年的空白时间是她的一场美梦,而他们未曾分开过,一切才会那么的熟悉。 “如果你指的是我的脸,我会让你笑不出来哟。”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又出现在他脸上。 他知道自己娃娃脸,但那是遗传自母亲,他没办法改变dna,只好换他命令别人不能嘲笑他的脸。 哦喔,看来他很不喜欢别人说他的脸的是非。 “放心,我没那么肤浅,我看的是你随着时间越见腐败却长不大的内在。”她会怕他?怎么可能?! “呵,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的嘴上功夫越来越厉害,是封阿姨教的吗?”想她以前就能拐弯抹角的骂人,二十年不见,她的功力只增不减呀! “好说,我妈常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糟糕,他发现越来越不能解读她所说的话,是因为她说话的速度太快?还是平时和他说话的人速度太慢,养成他在无形中依赖别人放慢说话速度的坏习惯? 铃铃铃钤…… 一阵铃声响起,不是她的手机。 瞥了眼放在他身后小桌上的手机,不用想也知道是相良陆斗的。 钤铃铃铃…… 在他房里二十四小时开着的笔记型电脑,是他取代手机的通讯用具,虽然现在已有视讯电话,但萤幕的清晰度还是比不上电脑,常让他看不清楚对方说些什么,所以他在家都是用笔记型电脑和别人联络。 但现在是在她家,平时他的手机会用震动加铃声让他知道有人打电话给他,只不过他方才将手机拿出来放在桌上,忘了放回口袋里,完全听不见此刻大声作响的铃声,他还沉浸在解读她说的话里。 攒起眉,封飒月不懂,他为什么不接手机? “喂,你的手机响了。” 提醒他的同时,封飒月正好弯下腰去捡掉落地面的枕头,以至于相良陆斗并没有看到她说话。 拾起枕头,发现他并没有接起电话的意思,还愣愣的看着她动作。 “喂!我说你的手机响了。”她沉不住气,朝他大吼。 只见他眉也不皱,迟疑了一秒钟,才转身去接手机。 封飒月不以为意,想等到他挂断手机再叫他回去。 “嗯……嗯……” 在他讲手机的期间,她顺手折起棉被,脑子突然闪过刚才他那细微的迟疑表情,淡淡的疑惑在她心中升起。 为什么手机响了那么久他都不接? 边想着,她一不小心撞到一旁的花瓶摆饰。 砰! 花瓶倒地,应声碎裂。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要叫他小心,抬起头,只见他像是没听见任何声音,完全没反应,还在讲手机。 他没听见吗? 初时的疑惑变成怀疑,她小心的避开满地的花瓶碎片,来到他背后,用不小的音量说:“不要踩到玻璃了。” 背对着她的相良陆斗还是没反应。 难道…… 她一把抢下他的手机,附耳细听,手机那一端根本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对着没有人的手机说什么话? 下一秒,封飒月对上被发现之后满脸尴尬的他,用前所未有的超大音量质问:“相良陆斗,你怎么了?!” 一时之间,他只能傻笑带过。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第三章 雨下了一整天。 好好的星期假日,气象局发布陆上台风警报,虽然扫兴,但至少带来了一丝消除暑气的凉意。 “你们有开冷气吗?我觉得好冷。”宗宫海翔坐在封飒月和相良陆斗之间,吃着自己带来的蛋糕,对封飒月制造出来的低气压有戚而发。 台风带来的冷意,完全比不上她所散发出来的寒意。 “我想你直接穿件大衣会比较快。”相良陆斗的语调忽高忽低,抓不到一个音准。 封飒月只是看着,没打算插话。 “何不打开暖气呢?”见端坐在一旁的封飒月选择默不做声,宗宫海翔只好自己接下这难接的话题,谁教起头的人是他! 冷眼睇视他们哥俩好一搭一唱,封飒月在沉默半个小时后,才慢慢开口。 “所以,你是完全听不见了。” 这不是问句,是她一个小时前得到的最新情报,促使她在说这话时不自觉的放慢速度。 原本微笑的娃娃脸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收敛,“不用特别说清楚,没关系。” 他最不想要她的同情。 “我只是不想同样的话重复两次。”她才不是同情他,只是基于保护弱势团体的关系。 “噗!”宗宫海翔依旧面无表情,用手掩住不小心逸出笑声的唇瓣,只剩下空洞的眼神。 “很好笑?”相且陆斗没有漏看他的一举一动,虽然听不见,还是依照多年的经验判断他突然捂住嘴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不要藉机岔开话题。”封飒月早看穿他们那一点小伎俩。 被她严厉的语气吓住,在场的两位男士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是宗宫海翔先发言。 “那,我先走了。” 快速判断情势后,宗宫海翔知道封飒月现在正处于怒气的当头,要做客的话,还是改天再来好了。 “海翔!”相良陆斗解读完他的嘴形后,只来得及对脚底抹油跑得飞快的宗宫海翔的背影呼唤。 这个时候就溜得很快,把他一个人抛弃在这里面对她。 封飒月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打从一个小时前她得知这个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就只有她被蒙在鼓里的消息后,由宗宫海翔的嘴里也听到了不少他最近的消息,例如,他虽然聋了,却还是继续拉小提琴,甚至在国际间享有一定的知名度,只是她从不关心这类新闻,所以才会对现在的他完全不了解。 他已经听不见了。 在她对他的离去喜不自胜的时候,他却为了她的一句话拼命练习小提琴,只为了将最好的琴声献给她,甚至在他失去听力后也下放弃小提琴,这样的他……简直就是个大笨蛋! 他难道听不懂那只不过是当时情况下的一句怒气宣泄词吗? 干嘛因为她随口说说的话就努力成这样? 所以她就说他根本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否则不会连她说那些话的真正意义都听不出来。 “你……家人还好吗?”想问的话太多,到最后她只能先从这种不痛不痒的问题开始。 耸耸肩,他给了个同样不痛不痒的回答:“不错。”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一定是在想她并没有要求他这么做,别以为他这样做就会感动她,她便会跟他说声对不起,以前种种是她的错……之类的。 对呀!因为封飒月是个认为面子比什么都重要的女人。 从小就是这样,发现自己做错事的时候,她绝对比任何人都气自己,却嘴硬得要命,无法低声下气说声抱歉,只好想尽办法补偿对方。 这就是他喜欢上酌女人。 呵!可是她大概不会知道他根本不想要她的道歉或是愧疚,因为当他发现的时候,自己早照着她的话做,对于她说过的话就像命令刻在脑子里,然后自动自发的释放出讯息,身体像是有意识般行动了起来。 其实他很清楚,做那些事是因为不想被她看轻,希望能让她开心。 这就是他认为喜欢一个人该做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她再度开口,依然绕着家人这个话题打转。 “很久没看到春日,她现在怎样?”相良春日是相良陆斗的妹妹,以前有段时间也曾经玩在一起,之后便没再见过。 “你们没见过吗?她住在台湾。”他喝了口她端出来的水果茶,润润喉咙。 “咦?是吗?我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 说到这儿,封飒月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原因,或许是因为对于他的离去太过高兴,而下意识排斥任何可能会得到他的消息的管道,之后她忘了他的存在,到最后便没有人想再跟她谈起他的事,连带的他家人的近况她也不清楚,毕竟提到他的家人,势必也会提到他。 “现在我也搬到台湾,过几天她会来看我,你想见她吗?”其实他是随便说说,不过如果她想见他妹的话,他绝对会要妹妹冒着风雨,今天就赶过来。 “嗯,有机会的话,见个面也无妨。”老实说,她根本连相良春日长什么样子,是圆是扁,都不记得。 会问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是不希望两个人独处一室的气氛太尴尬,况且他们是真的很久不见,彼此的生活圈没有交集,当然也就没有共同的话题。 问完了问题后,懒得再绞尽脑汁想话题的封飒月考虑把他赶回他自己的家,就关系上来说,他们现在的确可以算是陌生人。 “你会做菜吗?”看出她的打算,他故作不解地跳开话题。 “嗯?”正在思考理由把他赶出去,封飒月并没有很认真听他说话。 “你今天会煮晚餐吗?可不可以接济我一餐?” “接济?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听不见,不是手脚不方便吧!”她直言不讳。 她是在暗示他自己煮来吃吗? 露出苦笑,他的娃娃脸上尽是无奈,“我对做菜没什么心得,况且今天有台风,不方便出去吃。” 所以他在请求她做饭给他吃吗? 掐着下巴,对于他的要求,她的大脑尚在审核。 “不方便?”他脸上有着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后又露出粉饰太平的笑容,“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想我该回去了。” 呿!他是故意演给她看的吗?休想她会留住他。 相良陆斗说到做到,毫不磨蹭的站起身,往窗台走去。 搞什么?他是在说真的吗? 觑了眼他的动作,封飒月不禁开口,“你要去哪里?” 背对着她往前走,相良陆斗看不见她在说话。 慢半拍的想起他听不见的事实,她终究还不习惯。 封飒月走到他身后,一手搭上他的肩。 相良陆斗吓了好大一跳,回头见是她,忍不住脱口,“我不习惯别人从我背后叫我。” 此时才惊觉自己太没有将他当成聋哑人士的警觉,她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所以不清楚他们的感受,仔细想想,如果是她处在一个听不见的世界里,有人突然拍她的背,她一定会破口大骂,而他却只是用一贯的语气告诉她。 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她难得先低头,“对不起。” 他又是一惊,这次是因为她少见的认错。 “还有事吗?”不想让她的难堪持续太久,他没多做回应,换了个话题。 “你要干嘛?” “回去呀。”搔搔头,他不解她为何这么问。 封飒月指了指位于反方向的大门,“大门在那。” “喔,我刚刚就是从窗户过来的。”不然她以为她昏倒后,他要如何从大门踏进她家? “现在你可以从大门离开。”有没有搞错,他居然想从窗户爬过去? “不用了,走这里比较快。”况且他也没带钥匙,无法进入他家的门。 说罢,相良陆斗冒着风雨,很快的从窗子跃进他家。 封飒月淡淡地看着,发现他在外面不过几秒的时间,已经被雨淋成落汤鸡,再看看天空乌云满布,又是雨又是风的,这种天气要出去真的很困难。 “喂。”她轻喊一声,声音被风声和雨声盖过了也无所谓,因为她朝他挥了挥手。 眼角余光瞄到她的动作,相良陆斗抬起头。 “晚上从正门来吃饭。”知道不需要用喊的,她学宗宫海翔做出正确的嘴形。 在看见他了解她话里的意思后露出的笑容,封飒月关上了窗,连窗帘一并拉起。 她居然会邀请他,真是见鬼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星期一,昨日的台风以很快的速度扫过境,今日已经不复见昨日的狂风暴雨,金黄色的阳光照耀未干的柏油路面,属于柏油路面的气味混合着早晨的清新空气,味道真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早上八点,刚起床的封飒月拉开窗帘,对于窗外的天气不满意到了极点。 “台湾不欢迎未达放假标准的贫弱台风,不会改道或增强呀!” 星期假日平白无故被当成台风假放掉有什么意义?台湾施行周休二日,难道台风不懂? 目光再度飘向发光发热的艳阳。 “是呀,它不懂。”自嘲的讪笑几声,封飒月正要离开窗户时,耳尖的听见隔壁邻居家有水壶烧开的哔哔声。 他……在烧水吗? 打开窗户,封飒月从隔壁紧闭的窗户玻璃偷觑里面的情形。 没看到他的身影,是去关瓦斯了吗? 哔…… 声音没有停,封飒月等了几秒钟,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推隔壁的窗户,窗户似乎上锁了,打不开,而他家里持续传出的哔哔声没停过。 “该死,他到底在干嘛?”伸长手臂猛敲窗户,却是徒劳无功,她现在只祈祷他会看见。 在浴室沐浴完毕的相良陆斗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毛巾遮住重点部位,一出来便看见她满脸怒气,狂敲着他家的窗户。 呃……发生什么事? 相良陆斗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封飒月快速钻进他的房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在他家乱闯,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吗?”他紧跟在她身后。 方才有一瞬间他的确怀疑自己该不该开窗,以她气怒的表情,说不定会把他当沙包打。 她走进厨房,关上瓦斯,回头狠狠的瞪他一眼。 “你不知道自己在烧水吗?” 他可能差点就酿成火灾,知不知道? 相良陆斗这才想起自己进浴室前曾将水壶放上瓦斯炉,也带了计时器进浴室,提醒自己烧水的时间。 “可能是因为水声太大,所以我没听到计时器的声音。”他随口说道。 “喔,这么说来,也是因为水声让你没听见水壶烧开的声音啰?”封飒月满脸笑容的问。 “对,对。”他连连点头。 听他在乱说! “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解释你突然间又听得到声音了吗?”真是个天兵,又听不见声音,带个计时器有什么意义? 哦喔,他怎么会忘了自己听不见?! “哈哈……”他只能逸出干笑。 其实带计时器进浴室是提醒他记得“看”,没想到他忘了。 “我们那栋公寓有三户家庭,总共五个孩子、六个大人和三个老人家,你家右边是一栋新式大厦,里面有更多家庭,如果你不想背负引起火灾造成这么多家庭家破人亡的罪名,下次烧水的时候最好用你脑袋的一小块区域记住这件事。”封飒月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就是要他小心自己的安全,今天要不是她刚好听到,或许现在正前往公司路上的她会接到她家失火的消息。 而元凶这是这个健忘的老兄。 “呃……”他无话反驳,“你说得对,我去收拾。” 是他一直把独自一人生活看得太过简单,之前他和父母住在一起,就算他们都有工作,不能随时在家,家里还是会有一个专门负责打扫家事的管家,严格说起来,他并不需要亲自烧水什么的,才会让他把独居这件事看得简单。 原来,他连一个人住的资格都没有。 看他蹲在地上,落寞的擦拭溢出的水滴,封飒月感到一阵不忍。 她确实是说得严厉了点,但那也是因为她担心他才会这样说,要是面对漠不关心的陌生人,她何必讲那么多…… 咦? 咦?咦? 等等,倒带一下。 她刚刚想到哪?对他太过严厉?不对,再后面的那句,她担心他?对!就是这句! 老天!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会担心他?她担心的应该是她家或是其它住户,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她没忘记小时候他是多么恶霸,强迫她做了那么多不喜欢的户外活动,又像个野孩子没气质的欺负她,那些林林总总只能相加不能相减的恶形恶状,她怎么可能会还忘?更别说原谅他! 昨晚肯请他吃饭就不错了。 “总之,你自己保重!”气冲冲的扔下话,也不管他听见了没,封飒月依照来的方式回到自己家。 待相良陆斗擦完地板站起身,早就不见她的踪影。 搔搔头,他不解地低喃:“她什么时候回去的?” 至于封飒月那些没说出口的想法,他根本不知道。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一大早迟了几分钟进公司的封飒月冷凝着脸,将咖啡杯重重的放在封苍征的文件上。 脸部线条向来刚毅的封苍征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知道这个秘书堂姐从来不替他泡咖啡,但是每当她泡咖啡给他喝,肯定是有事要问他,他还记得上次她这么做是因为他母亲要她帮忙探他的口风,他开始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她?今天她又是为了哪件事而来? 拿起咖啡杯浅尝了一口,个中滋味只有他知道。 “现在是办公时间,我以为公事公办是我们的共识。” 微微一笑,她站在他面前一动也不动,“我是为公事而来没错。” “喔?”他等着她的下文。 “我今天迟到了。” “所以?”又喝了一口咖啡,他不解地问。 “你不问我为什么迟到?”还是笑着,但仔细看,可以发现她的笑容有点勉强。 “为什么?”他顺应她的话问下去。 封飒月挑眉,想看他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因为我的新邻居。” 封苍征脸色不变,轻啜那苦到不行的咖啡,心里明白堂姐是为了谁而来。 怪不得这咖啡那么苦。 上次她为了套他的话,泡出来的咖啡是甜到不行,看来她泡的咖啡的味道是依照她来的目的而有所不同的。 “喔,你说的那间一直租不出去的房子终于有人租了吗?” 还装傻! “是啊,我的邻居其实你也认识,或者可以说熟到不行。”顿了顿,她懒得再和他打哑谜,直接明白的说了,“相良陆斗,我想你没忘记吧?!” 忘?怎么可能?他们一直都保持联络,想挡去封飒月桃花的这个工作也都是因为有他的帮忙,要不是跟他有联络,如何告诉他封飒月的近况?! “嗯,海翔的朋友。”事到如今,他只能这样说。 毕竟他也是有妻小要养的,不能在这里被堂姐砍死。 “少装了!你老实说,相良陆斗是什么时候和你搭上线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哪里?” “那只是个巧合吧!”不该说什么时候搭上线,是他们一直都在线上。 “真是个天大的巧合呀!不得不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呢。”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之间的诡计。 “那你为什么不说是海翔?”他反问。 “我昨天已经问过他了。”封飒月毫不在意的回答。 唔,原来宗宫海翔昨天已经阵亡了吗?不知道他有没有出卖他? “那你想怎样?”懒得再骗她,封苍征摊开双手。 这个问题显然问倒她了。 想怎么样? 她也没想过呀!只是直觉就知道一定是他们在搞鬼,加上一早那些扰乱她心思的想法,全都让她很不舒服,来公司的路上就在计画一定要找他兴师问罪,至于之后要干嘛,她还真没想那么多。 “在你想到怎样之前,我想问你,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帮陆斗,让他住在你隔壁吗?” “我怎么会知道?!”她冷嗤一声。 咦?他还没说吗? “当然是因为有熟人住在他附近,才能就近照顾他。”话锋一转,他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你是说他听不见的事?”如果是这点,她承认他确实是需要熟人帮忙。 “原来你知道了。” “昨天就是要海翔来我家解释这件事。”她已经懒得责怪他们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她。 封苍征微微颔首,“我知道你以前或许很讨厌他,但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看在他是个需要人帮忙的家伙,先放下成见,好好和他相处吧!” 睐了他一眼,封飒月义正词严的说:“第一,不是或许,是真的很讨厌他。第二,我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对他的讨厌。” 唉,看来相良陆斗未来要走的是条既长又陡峭险峻的山路。 “但是基于关照弱势同胞的观念,我可以……稍微帮他。”封飒月没发现自己的表情有明显的妥协,嘴硬的说。 但封苍征看到了,“那就麻烦你了。” 呵,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不一定。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下班回家前,封飒月先绕到大卖场去补足家里缺少的日用品,在入口处正好看到相良陆斗早她一步进去的身影。 她举起手,原想叫住他,却猛然收势。 她老是记不住他听不见的事实。 我喜欢海浪拍打的声音。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说过的话。 虽然讨厌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一大群小朋友一起玩时,她总是走在最后面,因为大家都不喜欢不合群的她,简单的说,她被排挤,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发现,总会在她落单时来到她身边,和她肩并着肩走,自然其它孩子就会围绕在他附近,这大概是她唯一会觉得他还不错的时候。 七岁那年的某个夏日,他独自来找她,说要去海边,然后不等她回答,拉着她便往他们住的镇上最近的堤防跑去,夕阳余晖染红了波光粼粼的大海,他们只是坐在堤防上静静的听着海浪拍打上岸的声响,在那时他告诉她喜欢海浪的声音,隔天他就离开了。 海浪的声音,他再也听不见了吧! 摇摇头,她告诉自己,“说不定他早忘记自己曾这么说过。” 迟了几步的距离,她赶紧跟上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打招呼。 印象中,都是他跑来找她说话,要她主动和他开口,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推着购物车,封飒月悄悄的跟着他后头,观察他的举动。 隆隆隆…… 地面一阵震动,是运货车经过的声音和所发出的震动,往旁边一闪,封飒月想起他的存在。 “糟了,他听不见。” 正想冲出去把他往旁边推,怎知刚好和他四目相交,愣了愣,反而是他拉了她一把,将她拉离运货车行经的路线。 “真巧,你也来买东西。”待运货车经过后,他朝她微笑。 她没回答他的话,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有运货车?” “喔,因为地上会震动,我有感觉到。”失去听觉后,他才发现有很多细微的变动都跟声音有差不多的功用。 “嗯。”原来如此。 她会这么问,难道是因为…… “你刚刚跟着我吗?” 被发现了,封飒月脸皮薄得泛起淡淡红晕,立刻撇清,“我只是正好看到你。” 相良陆斗但笑不语。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一说谎就会脸红。 “既然都遇到了,就一起逛吧!”她重新推动购物车,边说边拿起架上的东西,放进购物车里。 看出她不自在的举动是出自于不好意思,他主动接替推车的工作。 “走吧!” 或许在没注意的时候,他们之间是有些改变的。 “走快点啦!”封飒月站在距离他好几步的前方,不满的回头斥道。 嗯,非常细微的改变。 第四章 很快的,一个星期过去。 看着餐桌对面吃得津津有味,且一吃就是一个星期的相良陆斗,封飒月回想着自己是否曾答应他让他在她家白吃白喝。 不会煮饭?外面的食物太油、太腻,吃不习惯? “其实只是挑嘴而已吧。”她喃喃自语。 “你不吃吗?”解决了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他的主意打到她面前摆了许久却没啥减少的食物上。 这家伙! “厨房的锅子里还有。”她不想跟他因为食物引发一场唇枪舌剑。 他用纸巾抹了抹嘴角,端起盘子,意犹未尽的朝厨房前进,准备吃第二碗。 还记得礼拜一他端来一大锅无法辨识的食物后,为了不让他食物中毒,她只好天天收留他吃晚餐,现在想起来,或许那锅失败作品不过是他用来换取晚餐的小伎俩。 “你在想什么?”他边舀咖哩边问。 蹙起眉,她隐约发现他的声音有些不同。 “没,如果你吃完,就快点回家。”封飒月挥舞汤匙赶人。 话是这么说,等到晚餐过后,她还是端出一盘削好的水果放在客厅桌上,给那个坐在沙发上看日本台的男人嗑。 明明每天都会叫他回去,可是他却一天比一天晚离开。 他在家一定是那种大少爷,什么事都有人服侍,虽然她家也不缺钱,但是她从小只要能自己完成的事,她爸妈都会要她事必躬亲,跟他这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大少爷不同。 真不晓得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台湾! 朝他挥挥手,吸引他的注意力后,她才开口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在日本做了什么坏事待不下去,才来台湾的?” “怎么说?”他挑眉反问。 “不然你来台湾做什么?” “学习独立。” 他的答案一听就知道是随口掰的。 学习人间疾苦还比较说得过去。 “那你觉得你学到了吗?”知道他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嘲弄,她在脸部表情上多下了点功夫。 摆摆手,他根本不在乎,“尚在摸索中。” “学到老吧你。”若要说他学会什么,大概就是如何让人收留他吃晚餐。 这时,电视节目正好播放到海边的画面。 紧盯着萤幕,他有感而发,“好久没回小镇了,不知道有什么改变?” “没什么变,只是大人变成老人,小孩变成大人,然后又冒出更多小小孩。”那个小镇就是那样,不会变了,在其它乡镇担心青年人口外移的现在,他们住的小镇仍然朝气蓬勃。 “那海边的堤防还在吗?”他回想起小时候钓鱼的最佳场所,也是小孩最常流连玩耍的场所之一,说起来那里可能占他小时候大半的记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假如你是说政府花了大把钞票堆起来,却无法发挥应有效用的消波块的话,是的,连九二一大地震都无法使它移位。”封飒月恶毒的评论。 “如果哪天我打开电视,看到凯达格兰大道上有抗议游行,在游行的队伍中发现你,我绝对不会惊讶。”他笑谴。 “你不知道言论自由和暴动抗争是现在纳税义务人仅剩的微薄权利吗?”封飒月皮笑肉不笑的反驳。 “听完你这番言论,我非常相信。”还暴动抗争咧!她难道不知道镇暴警察是做什么用的? 轻哼一声,她不做任何回应。 相良陆斗将视线移向电视萤幕,看着那片广阔的海洋,不经意的说:“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好了。” 封飒月又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 “喔,我忘了,因为台风来时小镇会淹水,为了以防海水倒灌,所以堤防加高,现在已经看不到大海了。” 以上纯属虚构,回忆起他说喜欢海浪的声音,不想让无法听见同样声音的他触景伤情,所以她才编派这样的谎言,想让他打消回去的念头。 “没关系,我只是想去看看。”不知道她千回百转的心思,相良陆斗如是说到。 无法劝退他,她情急的喊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那样。” 她在阻止他回去吗? “小镇发生了什么巨变吗?”他或许很久没回去,不过不表示宗宫海翔或是他的家人也没回去,他们总会带消息给他。 而就他所知,小镇根本没什么改变,不是吗? “是没什么……” 怪了,他想回去是他家的事,如果他因为听不见海浪声而感到难过,也与她无关,她替他操什么心? “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回去?” 跟他一起去? “你那么想听海浪的声音吗?”她用再认真不过的表情和语气问。 相良陆斗愣住,一时无法反应。 听海浪的声音?她在说什么? “你忘记我已经听不见了吗?”就算想听,也只能搜寻回忆里那片段的声音,就如同她的声音,他再想听,也永远听不见了。 有时他会很懊悔,在自己快要失去所有听力之前,为什么不回来见她一面?听听她长大后的声音和以前有什么不同,然后将之永远刻画在他脑子里,形成一个不会忘却的音轨。 “我是问你想不想听。”希望跟做不做得到是两回事。 盯着她认真的脸庞,他缓缓出声,“已经不想了。” “你骗人,如果你真的不想听,不会笑得那么难看、那么无奈。”封飒月当场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他当她是瞎子吗?还是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别人看不出来? 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封飒月恶狠狠地瞪着他。 “我最讨厌有人不敢承认自己心里所想的期望,倘若有一天你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到时候你就会后悔为什么当初连承认自己的愿望的勇气都没有!” 她在关心他。 从以前就是这样,因为不擅长表达,她将所有的关心化为锋利的言词,才会老是让人误会她说那些话时真正的用意,说穿了,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关心别人,虽然笨拙,却显得很可爱。 这就是他如此喜欢她的原因,别扭得可爱。 “所以我应该老实承认?”蓦地,他露出诡谲的笑容。 一阵头皮发麻,她不确定那是因为他的笑容而起,“当……当然。” 他以前不会出现这样的笑容,灿烂到不行的阳光笑容才是他的注册商标,看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有所成长,跟以前不一样。 突然发觉自己和他的距离太过接近,封飒月直觉的往后退,却被他不知何时环上她腰际的手臂给制止。 “放开我啦!”她用手拉开彼此的距离。 相良陆斗适时的选择忽略,更往前靠近她,“什么?我听不见。” 装傻! “快、放、开、我!”她持续往后退,连带用手使劲的拍打他的手臂。 女性直觉告诉她,这个距离不妙,如果都已经有所感觉却不挣扎,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那怎么行?!我正要坦承我的心思呢。”他拒绝。 “我会听你说,只要你放开我!”她只好继续挣扎。 他怎么能放开她?如果就这么放开她,她一定会跌个倒栽葱。 相良陆斗叹了口气,决定结束她的挣扎,缓缓开口,“我喜欢你。” “嗄?”脑子里的神经接不上线,她完全傻住。 “喔,不,都过了二十几年……”掐着下巴,他偏头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是‘我爱你’才对。” 轰! 结果她还是因为昏倒而整个人往后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都过了二十几年…… 应该是我爱你才对…… 我爱你才对…… 我爱你…… “见鬼啦!” 夜半的一声惊叫,让人丝毫不怀疑她说的话。 忘了是第几次从床上弹起,封飒月拿起早就放在一旁的毛巾擦拭满头冷汗。 那个从小最爱欺负她的野猴子说喜欢她……喔,不对,是喜欢的最高级,那三个字这几天疯狂的出现在她的梦里,当然也包含那时候说这话的他,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天天出现,每次都让她从梦中惊醒。 “对呀,这或许只是个噩梦……”她边擦汗边自我催眠,“哈哈,原来是个梦呀!怪不得。” “不对哟,这不是梦。”相良陆斗飘忽的声音轻轻响起。 “喝!”封飒月往后一蹬,黝黑又圆亮的眼睛瞪视着夜半里的不速之客。“你怎么会在这里引” 这不是她的房间吗? 黑暗中,他无法辨识她的嘴形。 “还好吗?”坐在床沿,相良陆斗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封苍征告诉他,这几天她的精神状况不是很好,上班时常常恍神,大错是没有,但小错不断,他也注意到她的黑眼圈每天都有加深的趋势,所以他才想来看看。 不过她小姐也忒是大胆,住在台湾这种治安不甚理想的地方,她的窗户居然一推就开,是认为在这一任警政署长的英明带领下,台湾已经迈入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良好社会风气时代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察觉他亮灼灼的双眼在黑暗中眯起,注视着她的嘴形,封飒月扭开床头的小灯,照亮彼此的脸。 “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她又问了一次。 他指着大开的窗户,“我从窗户过来的。” “我不是问你怎么过来,是问你为什么过来。”他在跟她打哑谜吗? “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他没说谎,是真的因为担心她才过来的。 “你这么晚过来我家,我才担心呢!” 还说咧!他就是她担心的祸源! 墙上挂钟的长针指着十二,短针不偏不倚的指向二。 凌晨两点,如果有人入侵一个单身女子的家,还是个年轻力壮的大男人,到底谁会比较担心? 封飒月暗暗考虑着,是不是该把他踢下床? “你最近没睡好。”大拇指来回触摸她颜色较深的眼窝,他的眼里有着没有说出口的关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她的眼神改变了? 是从他说了“我爱你”这三个字之后吗?不,不是,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他从来就没有改变对她的态度,或是看她的眼神,他从没变过,一如她记忆里的那个十岁前的相良陆斗。 难怪他说会二十多年,听他们的父母说过,他们是从还在襁褓时就认识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 “啥?”她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得相良陆斗一愣。 “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我的?”本来她也被自己的问题吓了一跳,但是既然间出口了,就没必要害怕、隐藏。 况且告白的人是他不是她,她不需要紧张。 “你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是从几岁开始?”他突然岔开话题。 “大概幼稚园吧,很模糊就是了。”大部分是对幼稚园里游乐器材的记忆,至于玩了些什么,她也记不得。 “我是三岁,在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回忆就是你。”自那之后他喜欢她整整二十七年的时间,超过他三十年岁月的三分之二生命,可是他无法停止这份对她的爱恋。 “喔。”封飒月淡淡的应了声。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毕竟到了三十岁还小姑独处的寂寞女人心,可能因为有人给她多一点的关注就沦陷其中。 咦?等等。 “那你以前为什么老爱欺负我?”有人会欺负自己喜欢的女生吗? 他什么时候欺负她来着? “我哪有!”他即刻反驳。 “哪没有?拿其中一次来说,你不就把抓来的青蛙丢在我头上!”虽然从小是生长在那种乡下地方,也不见得一定会喜欢青蛙这种看起来不讨喜的生物。 把青蛙丢在她头上?他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你最好不要说没有,因为有照片为证。”看出他想反驳,封飒月眯起眼,威胁他仔细想清楚,否则就要搬出证据定他死罪。 “可以稍微提醒一下吗?”他好声好气的请求。 那是他们很小时候的事了,依她的记忆判断,季节应该是和目前一样的夏天,在那一大片小孩子玩耍的树林里有水塘,每到这个季节,有树荫又有水的树林成了降暑气最好的去处,水塘里除了小鱼之外,还有蝌蚪和青蛙,某一天他心血来潮。说要去抓青蛙烤来吃,真不知道这种荒谬的提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孩子附议。 总而言之,他们就是抓了青蛙,而他不知道为何原因,突然将青蛙丢在她头上,让她气得好多天不和他说话。 封飒月约略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一脸“你别想赖。我有证据”的表情觑着他。 “喔,那一次呀!”抓抓头,他总算有印象。 抓起枕头搁在怀中,她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没话说了吧?” 要例子,还多的是咧! “那是误会。”他轻易的带过。 她发出讪笑,“恕我驽钝,不明白误会在哪。” 他最好有个能说服她的好理由。 “你不是怕青蛙,所以蹲在一旁都没动吗?”所以他就想等抓到青蛙后,一定要第一个拿给她看,谁知道他叫她时,没抓好,手一滑让青蛙跳到她的头上,才会造成今天这种误会。 至于为什么会有照片,还不是多事的小孩带来相机,不小心按下快门。 听了相良陆斗的解释,她还是半信半疑,“那你老是弄乱我的发型又怎么说?” 就是因为他老爱对她的头发乱来,在她十岁之前,根本不敢留长头发。 “那只是因为我……”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变得嗫嚅。 凑向他,她追问道:“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你的头发,摸起来很滑、很顺,每次看到,我都会不自觉的伸手去摸,等到回神的时候,才发现你的头发已经被我弄乱了。”相良陆斗说这些话时神情很不自在,脸也撇向其它地方,不敢看她。 他真的敢发誓自己从未欺负过她,只是小男孩的心思不就是那样,喜欢逗弄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却说不出“喜欢”这两个字,才会被对方误会,而他算是比较衰,被误会到现在,二十几年了,才从对方的口中听到自己被讨厌的理由。 他在害羞! 未曾看过相良陆斗这种表情,让封飒月感到新奇。 “听你说得好像真的是误会。” 仔细回想,好像真如他所说的,在她不是很清晰的印象中,好像也有过他帮助她的画面,只不过比她“好像被欺负”的记忆来得少就是了。 他连忙点头,“没错,是误会。” “却让人无法原谅。”开玩笑,因为喜欢而被逗弄,她想没有女人会高兴。 “咦?”他一惊。 “要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我会因为多年的误会解开,跟你来个happyending?”如果是的话,那他多想了。 咦?咦?咦?难道她不喜欢他?虽然十岁那年她对他说过讨厌之类的话语,但他一直认为是那时候的自己吃饼干的声音太大声,她才会在情急之下脱口说出那些话,初时的确是对他造成打击,但之后他也没放在心上,难道是他搞错了? “你一直都很讨厌我?”他问得小心翼翼。 “不然你以为我很喜欢你?” “是啊!”他老实的点点头,脸上丝毫没有半点愧色。 封飒月险些从床上滑落床下。 “是什么原因让你有这样的误会?”跟他欺负她的这个误会比起来,他认为她喜欢他这才是最大的误会。 “我以为是事实。”他淡然的回答,难得没有露出笑容。 “算了,反正那是小时候的事。”她不想老调重弹,误打误撞解开多年的心结,她有股松了口气的感觉,暂时就先这样吧! “我有个疑问.”他话锋一转。 有些困意,封飒月打了个呵欠,揉揉眼,“什么?” “最近让你从梦中惊醒的原因是什么?” 来的时候怕吵醒她,所以他没开灯,只能凭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依稀感觉到她在梦呓,却看下清楚她说了什么。 他还真敢问!罪魁祸首就是他! “我爱你。”她没好气的开口。 “嗄?”她是说…… 发现他喜上眉梢,她赶紧澄清,“我是说你的告白。” “嗄?”他又是一愣,但明显的有些降温。 “你要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你,突然被自己认为这一生中最讨厌的人告白,有谁会高兴?”尤其这个人现在还是她的邻居,闲着没事会自己开窗过来她家闲晃。 对于她作噩梦的原因,他有诸多揣测,例如,生活上的压力,或工作不顺遂之类的,没想到竟是因为他的告白。 说不傻眼是骗人的。 “梦的内容是什么?”这么说来也许有点犯贱,但听到她说梦里有他,还是让他有点窃喜。 “还不就是你说那三个字时的表情。”一想到她就皮皮挫。 唉,她居然将这种梦当噩梦,当真那么讨厌他? 不过没关系,往好的方面想,或许会因为这种梦而让她每天都听到他对她说“我爱你”,搞不好哪天她就真的爱上他了. “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还满高兴的。”封飒月冷嘲。 她要是那么轻易就能陷入爱河中,还会到三十岁都没人理会?就是因为她是个游泳健将,才会老是在爱河里以飞快的速度游到岸边,冷眼旁观那些还在河里挣扎或是惨遭灭顶的人。 “你想太多了。”话虽然这么说,他的嘴角却不可抑制的上扬。 算了,随便他要怎么说. “解开了你心中的疑惑,你还不回去吗?明天可不是星期假日,我跟不用早起的你不同。” 孰料相良陆斗自动自发的挤到床上,占据了大半的位置。 “你这是要我去睡你家的意思吗?”感觉自己只要挪动半分都会掉到床下,封飒月尽力捍卫仅剩的领土。 “不用,我们可以一起睡。”他咧开大大的笑容,侧身躺在她小小的单人床上。 他凭什么认为他们两个大人可以挤在这么小一张床上,而且相安无事? 瞌睡虫侵袭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些,她深邃的双眼睐着他半晌,突然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拇指很快的按下三个号码。 “警察局吗?我家有个……”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便被他夺去。 啧!早知道就该背对着他打电话。 “这么晚打扰值班警察的小睡时间,是会遭天谴的。”相良陆斗检查手机萤幕,发现她不是做做样子,还真的打了,不禁傻眼。 “那你就该知道这么晚的时间还开这种玩笑,是会被明天一大早要起床上班的我诅咒的。”皮笑肉不笑的抢回手机,她随时准备再按下那三个号码。 耸耸肩,他皮皮地说:“我没开玩笑,所以你的诅咒不会生效。” “如果你是说真的,感谢你提醒我该去日本的神社钉稻草人。”该费的力她绝对不会客气。 她的头上看起来有冒烟的趋势,看来火气不小。 “何必为了我跑那么远!” 也许他该告诉她冷静这两个字的解释。 “你本身是没这个价值,但钉完稻草人的结果很值得。”封飒月用更恶毒的言词评判。 “你这几年都在台湾受什么样的毒舌教育?”看到她就觉得台湾的教育体制备受考验。 “国民应受之义务教育,即国小六年、国中三年,加上多余的高中三年和大学四年,附带一提,还有幼稚图的中班和大班。”大脑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她的口条也明晰了然。 “你不说,我会以为你受的是官僚养成教育。”讲话方式和立法院那些委员一样咄咄逼人。 官僚说话有她行吗?哼! “总之,你最好快点滚回去。”她边说边伸长手臂,用食指指着窗户,如果将句中的“你”替换成“小黄”,感觉就像在教狗儿回狗屋一样。 “哈,我先睡了。”翻个身,他很懂得什么时间该装聋。 啥?什么? “给我起来!” 封飒月用力推他,想把他推下床,却意外的发现他看起来瘦弱,其实还满有料的。 良久,怎样都撼动不了他半分的她坐在床的另一边,气息微喘的瞪着他宽厚的背影,耳朵还听见他传来的阵阵鼾声。 他真的睡着了。 无奈的觑着时钟,凌晨三点了。 “唔,算了!”大叹一声,她宣告放弃,倒回床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在脑袋快要被睡魔掌控之前,她在心底替自己找了个借口:就当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起午睡好了。 第五章 “封姐,四线有人找你。” 正在处理满桌子要呈到封苍征面前的文件,封飒月抬头朝对方一笑,很快的接起电话。 “喂,我是封飒月。” “飒月姐,好久不见,我是春日。”电话那头是相良陆斗的妹妹相良春日。 “喔,小空呀。”边翻阅文件,封飒月边分神和她对话。 小空是相良春日小时候的绰号,因为受到相良陆斗和宗宫海翔两人名字的影响,春日的日刚好指的是太阳,所以硬扯上天空,相良陆斗为了凑足“陆海空”合体三战士,从小就被他们戏称小空。 “哎哟,那是好久以前的绰号,飒月姐,拜托你别再这么叫了。”想到绰号的由来,相良春日的语气有着讨饶和无奈。 “难道海翔和你哥不是这么叫?”她笑着反问。 相良春日沉默了一会儿,更加无力的说:“是这么叫啊……” “那就对啦!怎么?有事吗?” “啊,对,你等等,我哥有话跟你说。”差点忘记打电话的目的,相良春日将话筒交给在一旁等待的哥哥。 他找她? 封飒月直觉的想挂断电话。 “别挂电话。”那飘忽不定的嗓音正电话挂上的前一刻响起。 呿!晚了一步。 将话筒放回耳边,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听不见的人讲电话。 “你什么都不用说,听我讲就好。”像是知道她的困扰,他一开始便这么说明。 “喔。”明知他听不见,她还是惯性的回答。 这就是丧失听力的困扰吧!就算他想得到别人的回应,也无从得知,尤其是在讲电话这种见不到面的沟通方式上,对他而言更是一条极大的鸿沟。 “今天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他指的是她家。 “嗯。”她心不在焉的回答。 反正是春日要带他出去吧!所以她并没有很担心。 “那个……嗯……” “哪个?”什么时候开始,他讲话会扭扭捏捏的? “欸……晚上八点,假如你有空的话,可以到台北国家演奏厅来看一下。”虽然听不到,他却很有默契的答话。 “台北国家演奏厅?”他是在说什么? “我把票放在桌子上,就这样。”他一口气说完,迅速挂断电话。 莫名其妙的看着话筒,她还是没搞懂他想传达的意思是啥。 挂上电话,某个后进的小秘书立刻忙里偷闲的开口询问:“是约会吗?” “什么约会?”封飒月一头雾水。 “今天是礼拜五,有人打电话给你,不是约会是什么?”另一名年轻秘书笑得很暧昧,却适时的提醒她今天是礼拜五。 礼拜五呀…… 目前秘书办公室里唯一单身的人就是她,所以礼拜五通常她都会替别人加班,反正留在家里也没事。 “咦?那今天就不能找封姐代班啰!”有人这么说。 看吧!她是头号代班打手。 “没关系,七点前可以。”人家是去谈恋爱,她又不是,迟到一点也没关系,况且她也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去。 “那太好了!封姐,今天可以帮我代班吗?我晚上有事。” “上个礼拜你也是拜托封姐,这个礼拜该换人了吧!” “就是呀,我最近刚交男朋友,是很重要的时间点,封姐,帮我代班啦。” 霎时间,整个秘书办公室为了谁能找封飒月代班而闹得沸沸扬扬。 “总之,你们得到结论之后,再跟我说。”她的声音被其它人盖过。 “在吵什么?”封苍征正好经过秘书办公室,看到一团混乱的样子,眉头立刻打结。 “没什么,一点小事罢了。”没人发现封苍征的存在,于是封飒月只好自己回答. 一点小事可以吵成这样?如果是大事,不就开打了? “你来得正好,这些文件我原本要抱上去给你,现在你自己拿吧!” 因为不想让别人对她利用家族背景进入公司这点再有抨击,封飒月坚持在秘书办公室工作,也是想让其它人看到她是真的有在做事,而不是坐在座位上擦擦指甲油、化妆补粉的花瓶秘书. “你今天晚上有事吗?”看都没看那些文件一眼,封苍征问。 其实他是突然想到相良陆斗有要求他,一定要让她今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本来还吵得不可开交的秘书们立刻安静下来,竖起耳朵等着听内幕。 已经结婚的总裁居然在礼拜五公然询问其它女人晚上有没有空?那女人还是他的堂姐?这种外遇加乱伦的关系不就像什么“天下第n味”里演的那样精彩吗? “要准备帮她们其中一个人代班。” 封苍征淡淡的扫了秘书办公室里的其它成员一眼。 “喔,我突然觉得我今天应该可以加班。”马上有人自动撤销前言。 “对呀!反正让男朋友等一下也没关系。” “有加班费可以领,我提倡公司自由加班的风气。”也有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加班是让我更能了解自己的不二法门。” “我以替公司加班为荣。” 最后大伙的视线落在唯一还没说话的那个秘书身上。 年资最浅的小秘书被所有人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不太确定的开口,“呃……加班万岁!” 众人差点跌倒。 “咳、咳。”封苍征清清喉咙,“那你今天晚上是有空了。” 将他淡然却带着威胁其它人的视线看在眼里,封飒月失笑的附和,“看来是有空了。” “那晚上八点在国家演奏厅!” 封飒月挑眉,“到底国家演奏厅今晚的表演是什么?刚刚相良也有打电话给我,叫我有空的话要去。” “啥?他打过电话了?”呿!那还教他说。 “嗯。”她表情专注的直盯着他,等着他回答她的问题。 “他没说?”唉,他讨厌当中间人。 “嗯哼。”封飒月颔首。 “那等你去了以后就知道。”既然他老兄没说,他就不讲了。 说完,他抱起待处理的文件,飞快离开。 看他快步冲进电梯,拼命按关门键,封飒月满腹疑问。 “搞什么?神秘兮兮的?” “封姐,你不知道?”某个小秘书好奇的问。 封飒月摇首,“你们知道?” 众人对看一眼,很有默契的开口,“不知道。” 总裁大人都说不知道了,就算她们知道,也得说不知道!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今天是相良陆斗来到台湾举办的唯一一场售票演奏会,也是他短期内的最后一场公演。 打从他开始练习小提琴,并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会靠着拉小提琴生活,纯粹是为了她,没想到多年后的现在他是个国际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年收入还可以挤进全美富豪排行榜,真是见鬼了! 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在公众场合的表演他很少会演奏古典乐曲,当然也不是流行歌曲,他有自己的一套表演方式,就像他叛逆的个性,他演奏自己作的曲子,但大部分是摇滚乐曲,所以在他的演奏会上除了他的小提琴外,另外还有他自己的乐团。 外界称他的曲风为古典摇滚,而听他演奏的年龄层也以青年居多。 以上,都是封飒月从入场的个人简介看来的资讯。 “我以为小提琴只是他的兴趣。”她想起宗宫海翔曾跟她说过相良陆斗现在小有名声,但她完全没想到今晚演奏的人是他。 在门口遇见封苍征,他带着他的妻子南绮一起出现,封飒月很自然的跟着他们行动。 “靠兴趣赚钱很不错,不是吗?”封苍征不以为意的反问。 “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今天演奏的人是他?” 这个堂弟很会在她拐弯抹角的话里挑漏洞钻。 “飒月,你不知道吗?”南绮问。 “在我发挥我的好奇心时,没有人愿意告诉我答案。”她这番话是针对封苍征说的。 “现在你知道了。”他辩解。 封飒月斜觑着他,“是啊,没想到替我解答的是一份人人都拿得到的简介。” “飒月,我真的很佩服你,怎么可以想到这种讽刺人于无形的言词?!”南绮脸上漾着崇拜。 这算是称赞吗?封飒月险些滑倒。 “因为她家最厚的书不是辞海,而是一本名为如何用言语杀死敌人于无形的大百科。”小心的将有身孕的妻子拉到身边,他可不想肚子里的孩子染上封飒月这种说话的习惯。 “有这本书吗?”她也想买来看。 “作者的名字是封飒月。”封苍征为妻子解惑。 “你还真是抬举我了,堂弟。”她脸上的笑意没有传达到眼里。 “好说。”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进入演奏厅,相良陆斗给她的票和封苍征夫妇在不同的位子,于是她独自一人来到距离舞台不会太远,但也不需要抬头的座位。 舞台正中央的位置有个隆起的踏台。 那是他表演时站立的地方吧! 心中有点莫名的酸楚,好像是从她发现他和她有着舞台上到她坐的位子这段距离开始,不是遥不可及,却也无法缩短,是他们都长大了,还是因为二十年的空白让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只留下童年的影子?老实说,她不喜欢这段距离,因为那代表了一个她不认识的他。 呿!怪异的情绪! 就在封飒月坐在座位上胡思乱想的时候,后台的相良陆斗同样坐立难安。 “有吗?她有来吗?” “哎哟,等等开演不就知道了吗?”相良春日在后台帮他,拒绝再从布幕后偷看属于封飒月的指定席上有没有人。 “不然打电话问好了。”他掏出手机,交给相良春日。 “进入演奏厅要关手机的。” “放心吧!飒月有来。”一直在后台的宗宫海翔面无表情的说。 “真的吗?我去看看。”相良陆斗跳起来,准备自己去偷窥。 宗宫海翔开口阻止,“拉住他,小空。” 相良春日照办,然后确定不会被哥哥发现,才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 “我乱说的。”所以才不能让他去偷看。 他只不过是想要让相良陆斗别那么紧张,但是现在看来,情况好像更糟。 相良陆斗感觉自己从没这么紧张过,“怎么办?她有来。” “嗯,顶多拉错几个音、跟不上曲子的节拍,最差就是在飒月面前出糗而已。”宗宫海翔不知是要安慰他还是落井下石。 听到这些话,反而让相良陆斗渐渐平静下来。 没错,他怎么能自乱阵脚?今天就是要将他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她看。 “准备好了吗?还有三分钟开场。”忙碌的工作人员进到后台提醒他。 “那我也要到台前去了。”简直就像是来乱的,宗宫海翔扰乱他的注意力后才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宗宫海翔的座位附好在封飒月的隔壁。 “原来你有来。”还真被他蒙到了。 “今天没加班。”她说得好像是来打发时间。 难得的,宗宫海翔露齿一笑,“就算是这样也好,陆斗会很高兴的。” “我又不是为了让他高兴才来。”她小小声的反驳。 没多久,灯光暗下,演奏会即将开始。 当灯光再度亮起,相良陆斗拉下第一个音时,终于看见了她。 一瞬间他不禁庆幸自己是听不见,而不是看不见,虽然听不到她现在的声音令他感到惋惜,但是如果无法看清她的模样,会让他更难过吧! 她绝对不会知道喜欢一个人那么久是什么样的感觉,总是托人捎来她的消息,每一件关于她的事情他都放在心里珍藏,虽然他从未参与过她的生日,却总不忘要送上一份礼物,即使必须以别人的名义送,当他在她的房间里发现自己送的礼物被她好好的收藏时,那种激动还是难以言喻的。 封飒月的目光无法离开他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如此不同子以前的他,那个野孩子真的不见了,虽然他还是会有孩子气的时候,但现在的他却散发出一股成熟的男人味。 “他很紧张。” “怎么说?”在宗宫海翔看来,相良陆斗今天的表现可是超乎水准。 “小时候的习惯,”封飒月指着眉毛的位置,“只要他一紧张,其中一边的眉毛就会挑得老高,你看不出来吗?” 宗宫海翔照她说的观察,还是没什么感觉。 “或许只有你发现吧!” “是这样吗?”多看了台上的他几眼,她不禁怀疑是否只有自己这么认为。 “其实你比自己所想的更了解他,对吧?”收回目光,他转头看着她。 封飒月不自在的撇开眼,“哪有?!” “那些连我们这种跟他相处了那么久的朋友都没发现的小习惯,你却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对他很了解,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很会观察别人。”她嘴硬的反驳。 “那我问你,你知道我紧张时会有什么反应吗?” 屏住呼吸,她回答不出来。 “承认吧!其实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他。”这话由老是摆出一张扑克脸的宗宫海翔嘴里说出来更具说服力。 封飒月首次陷入无法反驳的沉默。 有很多事,她必须重新思考才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在经历过昨晚的演奏会后,因为是邻居,相良陆斗搭封飒月的车回去,一路上她什么话都没说,不论他说什么话题,都只得到她应诺的单音,到了隔天,情况还是不变。 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只好四处询问,却没人能解答他的疑问。 叩叩。 沉不住气,一大早他就去敲她家的门。 没多久,封飒月拉开门,上下看了他一眼,“有事?” “可以进去吗?”故意忽视她冷淡的态度,他这么要求。 封飒月没说话,关上门。 相良陆斗宛若被一道雷当头劈下,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喀啦。 门打开了。 他完全傻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进来吧!”见他没反应,封飒月开口。 回过神来,他赶紧踏进她家,免得她再度当着他的面关门。 “你怎么了?”一进到屋里,他立刻问。 “啥?”她满脸疑问。 “我想知道,是不是我昨天做错了什么?”他受不了她什么都不说,却拿一副冰冷的态度面对他。 啥?他做错事,干她屁事?! “欸,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抓抓头,她一头雾水。 “你从昨晚开始就不太和我说话,不是吗?难道是因为我昨天表演得很差?” 所以他就在想应该再等一阵子,等他的表演更加纯熟后,再邀请她来看的,结果宗宫海翔跟他说,都已经等了二十年了,还要再等多久?这么一说的确是搔到他的痒处,他当下拨了通电话给她,提出邀约。 “喔,不是啦!”伸手将头发往后梳,她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相良陆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们认识的时间里,她给他的笑容屈指可数,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如此对自己笑,足以让他再次感谢上天只是让他听不见,而非看不到。 “我是在想海翔说过的话,可能是太专注于思考,所以才会给你那种感觉。” 注意力稍微从她的笑容转移,他忍不住问道:“他说了什么?” 承认吧!其实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他。 宗宫海翔说过的话在她心里引起很大的回响,于是她开始回想起以前相处过的时间,昨晚她甚至翻出儿时的相本,寻找他的身影,才发现不需要太过仔细的探索,便可以找到许多他们的合照,也许是一大群人,但只要有她的照片,几乎都可以找到他的存在。 看着看着,过往的记忆如流水般不停宣泄而出.她想起那时候她不愿因为挖蚯蚓而弄脏衣服,他会悄悄地将自己挖到的蚯蚓分给她一半,或者更多;每当他回过头找不到她时,绝对会在人群中清出一条通往她的道路;甚至就连他要走了,都只找她一个人话别,即便他可能知道她并不喜欢他,却还是那么做。 每张照片都有它的故事。 一直到昨晚,她才真正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上帝利用亚当的肋骨创造了夏娃,那表示只有夏娃才是他的真命天女,这么一想,她有点知道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无法谈一场恋爱的原因,除了她过于理性的看待一切之外,就是她始终没有找到那个最有感觉的人,换句话说,应该就是真命天子吧! “他说其实我很喜欢你。” 他整个人呆住了。 要不是知道他是耳聋,他这副模样会让她怀疑他是瞎子。 “哈啰。”封飒月在他面前挥手。 她今天给他的惊吓实在是多到让他无法负荷,老处在怔愣的状态。 “那你得到结论了吗?” 要是有面镜子,他会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是多么的惶恐不安,却又迫切的渴望知道答案。 封飒月兴起作弄他的念头。 “嗯,好像有点头绪了。”她故意这么说。 他看着她的眼神在问:然后呢? “可是感觉又不是那么的强烈。”这会儿,她又皱眉叹息。 相良陆斗只觉得心里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却又莫可奈何。 他的头因为她的回答而失落低垂,看得封飒月有些不忍. “不过……”她又起了个头,语尾拉得很长。 只见他像只听到主人的声音的忠狗,再一次用期待的眼光瞥向她。 不过怎样? 喜欢? 或不喜欢? 他可以听到心脏的跳动声,一声声都在诉说忐忑不安的心情,这大概是他仅剩的听觉。 决定他恋情结果的,就只有她接下来的回答。 “你知道吗?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她的话锋忽地转向。 “别忘了,我只小你三个月。”意指他跟她同年。 封飒月蹙起漂亮的眉头,神色不悦,“但是我人生中谈过的恋爱居然只有两个星期,你说奇怪不奇怪?” 哦喔,他听得出她的语气有多愤慨。 “嗯,是很奇怪。”嘘,装傻是最正确的选择。 “国中的时候,我可以说是因为发禁害我交不到男朋友,高中也可以归咎在为了考好大学而放弃机会,到了大学,勉强有人向我告白,却只撑了两个星期!”这些经历她都可以当作是流水逝去般忘记。 但是—— “我也知道大学生过了大一这段保鲜时期之后,就是过期的烂苹果,所以我对大学也没什么过分的期待,真正恐怖的却是我出社会之后居然半点异性缘都没有,进入大伯的公司后,每个秘书都有人约、有人追,只有我总是枯坐在一边当壁花,公司有尾牙、酒会或是其它活动,我的身边甚至连已婚的秃头肥油经理阶级的男人都不敢坐,我难道长得很丑?还是有什么我自己不知道的隐疾?”找到机会可以大吐苦水,封飒月一开口便停不下来。 她的隐疾就是他。 “嗯,真奇怪。”瞧她如此气愤,还是闭上嘴巴,什么都别说比较好。 “我也曾经自我审视过是哪里出了问题。” “嗯。”她的问题就是有一票帮他忙的兄弟。 “是服装品味不好?” “嗯。”她天生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还是有口臭,别人不敢靠近?” “嗯。”他是没闻到。 “所有可能的原因我都一一参考别人的意见,也做了很多更正。” “嗯。”要是没有封苍征的暗中阻挡,她绝对会是公司里最受欢迎的人。 “到最后,我甚至不排斥婚外情。” “咦?”那可不行! “结果还是惨败。” “嗯。”没关系,只要她点头,他会用更多的爱补偿她。 讲到口干舌燥,封飒月替自己倒了一杯水,润润喉咙,继续说:“于是我告诉自己,应该看开了,有些人就是没有异性缘,不谈恋爱也没关系,反正恋爱的死期就是婚姻,我又不想结婚。” “你不想结婚?”那是要一辈子同居吗? “嗯啊。”说穿了,她只是想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她曾经很讨厌男生,但大部分是讨厌他的成分居多,等到进入青春期,对异性开始产生好奇后,她也会想交男朋友,只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她或许等进入更年期都还交不到。 看她回答得干脆,相良陆斗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说来可笑,但他的愿望真的是娶她,可是她居然说她不想结婚,他连求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判死刑,真是令他哭笑不得呀! “啊,离题了。”封飒月注意到自己说了一堆,却越来越远离重点。 “嗯?”他们这段谈话有主题吗?连相良陆斗都有点怀疑。 “所以我是要说,如果人天生注定要与某人相遇的话……”白玉般的纤手抓了抓黑发,平时的气焰完全不复见。 也许是因为她方才那一长串问答让他忘了紧张,此刻他静静地等着。 这下换她紧张了,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地开口,“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 第六章 日子以飞快的速度前进,让她想起某部卡通的主角曾说过:“光阴似炮弹。”在这个科技快速进步的年代,光阴不只似炮弹,更像阿姆斯壮登上月球时乘坐的阿波罗十一号宇宙飞船,带领人们一刻也不停留的前进。 转眼间,时节进入冬季,是早晨起床有办法呵出白色雾气的寒冷季节。 一大早,封飒月站在洗衣机前,将要洗的衣物分类。 “内衣,用手洗;四角内裤,他的;外套,他的;衬衫,我的……” 当她好不容易分类完毕,才惊讶的发现他们两个根本处于同居的状态。 离开阳台,回到卧房里,那个不知何时自己搬进她家的男人还在睡觉。 “啧!有没有搞错?”轻斥一声,封飒月慢慢的晃出卧房,去整理其它地方。 自从那天她一时发神经说了那些话之后,先不说他有多高兴,从行为上就可以看出来,接连几天他连走路都会东碰西撞,要叫他的话,挥手是绝对没反应的,非得狠狠的揍他几拳,如果一下注意,他便会露出傻笑,神游太虚……总之,他完全处于飘飘然的状态。 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一句话可以给他那么大的影响。 两个小时后,她将室内大致打扫过一次,泡了咖啡,随便弄了两人份的早餐,而相良陆斗还没醒。 “都快要十点了,还不起来……” 绕回床边,封飒月本想一脚将他踹到床下,最后忍不住蹲下身躯,靠近他睡得深沉的脸庞,静静的端详。 在她身边的男女,不管老的少的,都生得一张漂亮的脸蛋,也许是从小生长在这种环境的开系,所以对于好看,她有自己不同的定义,而他则不列入她定义内的帅哥,不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他就是生得一张好像永远不会老的娃娃脸,皮肤像女人一样吹弹可破、白皙细致,连一点毛细孔都看不见。 他根本就停留在小孩子的阶段! 想她在青春期也会因为冒痘子而烦恼,如果鼻子正中央长了颗超级大痘痘,上学就要遮遮掩掩的不敢见人,她敢打赌,他一定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视线由他宽高的前额移向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染上阳光的颜色。 她的睫毛也不短,但是女人似乎总爱在眼睛部位加东加西的,平时上班她也会上点淡妆,所以在睫毛这方面她绝对不输他. 接着是直挺的鼻梁. 封飒月从一旁柜子的抽屉里拿出镜子,对照他们的鼻子,看谁输了这回合。 “嗯,好吧!算平手好了……” 就这样玩了好一会儿,躺在床上的相良陆斗始终没有清醒的意思,封飒月深邃的眼睛骨碌碌一转,用手掐起一撮发尾,露出皮皮的笑容,拿发尾搔弄着他的鼻尖。 睡梦中的他皱了皱眉,然后伸手挥拍鼻尖。 “这样都醒不过来?”这下换她蹙眉,手边的动作没停止,打算看他能忍多久。 又是几个挥拍,最后他干脆翻身。 可恶…… 碰到他脾气就不好的封飒月,在破口大骂之前,仿佛听见自己有根神经断掉的声音。 “相良陆斗!” 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唉,听不见就是赖床的最佳理由。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就毋需再忍! 于是封飒月很干脆的甩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 “噢!”睡美男终于醒过来,抚着被打红的脸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你打我?” 其实不用问,这个家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而已,除了她,还会有谁? “谁教你欠打。”跟他相处了几个月,封飒月逐渐习惯放慢速度、咬字清楚的说话方式。 “我不过是在睡觉……”他一脸委屈,只敢嗫嚅的反驳. “就是因为你在睡觉才欠打,都已经十点了还不起床,是想睡到上天堂是不是?”真是火大,要是她不说明的话,看起来就像她在欺负他。 “这么晚了?”搔搔头,打了个呵欠,他恢复轻松的神色。 啧!他跟小时候一样会变脸。 “还说咧!”达到目的后,她率先离开房间。 相良陆斗又坐了一会儿,实在很想倒回床上继续睡。 见他没出现,她出现在门口,对他下命令,“快去刷牙洗脸。” 女王下令,身为骑士的他只好领命照办。 十分钟后,相良陆斗终于在餐桌前坐定,二话不说,先灌了一大口咖啡提神醒脑,免得脑子里的瞌睡虫像是根深蒂固,拔不起,也抛不去。 唔,好像很久没那么晚起床了。 “你今天不用上班?” 睨着他,封飒月撇嘴道:“今天是礼拜六。” 他真是睡傻了, “礼拜六?”嗯,印象中今天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穿他的疑问,她告诉他今天的日期,“十二月十九日。” “喔……”算了,可能是他多想。 封飒月无言的在心中翻了个超大的白眼。 前几天他们在看电视时正好看到动物星球频道播放的国王企鹅特辑,她随口说了声好可爱,接着他迳自决定礼拜六要去木栅动物园,现在居然忘了? “真想敲醒他。”封飒月喃喃低语。 本来她是没有很想去,但那天她跟封苍征说了这件事后,他告诉她第一次约会的相关事宜,反倒让她有点期待。 难道现在要她自己说出来?可是那样又显得她好像很想去。 其实相良陆斗没忘,只是为了刚刚被甩巴掌回报的小小复仇。 “那我们要开车去吗?”边吃着她煮的培根蛋,他边露出得逞的微笑。 封飒月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不,你坐捷运,我开车。”他可以说她心眼小,没关系,因为大家都知道。 呿,这样就不爽! “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坐捷运那种大众交通工具?”她爱面子,牙尖嘴利,但他可是老奸巨猾界的第一把交椅,耍心机是他的专长,狡狯则是他最爱的称赞词。 她当然不放心。 “没关系,我知道你舍不得,所以我追在车子后面跑好了。”相较于她忽青忽白的脸色,他显得气定神闲。 想当然耳,最后妥协的人还是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假日,公众场合便和人山人海画上等号,即便是动物园这种地方也一样。 “唉,台湾人真的没地方去了。” 左边看过来,有一群死小孩乱跑乱跳。右边看过去,是老人观光团的欧巴桑七嘴八舌的高分贝嗓音。正前方是…… “咦?” 本来站在她前面的相良陆斗呢? 才想跟他说,人那么多,要他别乱跑的,转眼间他就消失了。 封飒月焦急的环顾四周,那张超好认的娃娃脸在人群中失去踪迹,广播他又听不到,如果就站在原地等他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只好去找他了。”握紧手中的票根,封飒月的眼里除了坚定,隐隐透露出担忧。 下定决心后,她正要迈出步伐,被人由背后轻拍肩膀。 “飒月。” “陆斗!” 因为担心而燃起怒火的封飒月还以为是相良陆斗,回头就要给他一阵臭骂…… “咦?闻人……是你呀!” 闻人宇的父亲闻人御皇是和她爸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说起来,他们也算从小就认识。 “你一个人?”闻人宇发现没有人陪在她身旁。 封飒月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我朋友……男朋友走失了。” “男朋友?”闻人宇脸上闪过异样的神情。“怎么会走失?你男朋友是三岁的孩子吗?” 呿!虽然知道他只是在挖苦她,她还是不喜欢听到别人说相良陆斗的坏话。 “好吧,走散。”翻了翻白眼,封飒月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她没时间陪他抬杠,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相良陆斗。 “这里靠近大门,我想他应该没走远。”听出她的不悦,闻人宇没有再挑她的语病,“要不要透过广播寻人?” “不……没关系,我在附近找找看好了。”就算是认识的朋友,也没必要将相良陆斗的不便到处宣传。 察觉她是说真的,闻人宇开口,“你等我一下。” 她实在很想告诉他救人……呃,不,寻人的黄金时段就是在发现他不见之后的十分钟内,这当然是她乱说的,但是她真的没时间和他闲话家常。 “我只等你十秒钟。”封飒月给了他时限,然后继续注意周遭的面孔。 十秒钟后,闻人宇和一起来的朋友们解释了情形,说要帮她找相良陆斗。 “有什么特征吗?” 她直觉的回答:“娃娃脸,叫他没反应。” “啥?”闻人宇面露惊讶。娃娃脸是个很大的范围,而第二个特征更诡异,叫他没反应?那算什么特征? 对他的疑问,封飒月没时间解释,“总之,如果你看到一个娃娃脸的男人,记住,千万别由背后叫他。就这样,十分钟后,我们这里见。” 说罢,封飒月已经往大门的右边找去。 闻人宇搔搔头,对于她给的特征一知半解,不过也只好先找再说了。 “不好意思,请问你有看到一个大约一百八十公分高,长得一张娃娃脸的男人吗?”封飒月沿路询问路人。 要是他听得见,她绝对会大喊他的名宇。 以前从来不认为台湾人很高,怎么今天放眼望去,全是一些超过一百八的男生?虽然从背影就看得出来不是相良陆斗,但这样人群混杂,要找到人真的很难,尤其还有一堆不往下看就不会注意到的小鬼头,不停的东奔西跑,她有好几次差点被他们撞到,要不是看到他们的父母就在不远处,她一定往他们的后脑勺敲下去。 呿!那些父母以为撞到人以后只要负责说对不起,别人就会大人大量的不跟小孩子计较,有没有想过放任小孩在公众场合追逐奔跑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对不起,小姐,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封飒月边问还要边闪避那些跑来跑去的孩子。 “你是说相良陆斗吗?如果是他的话,我刚刚有在门口附近跟他拿签名哟,他说他在等人,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走了没。”年轻小姐很热心的告诉她,要拿签名要快。 原来还在门口! “谢谢你。”封飒月忽忙道谢,脚跟一转,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最后,她果真在大门附近看到他的背影。 “飒月!”正好也返回门口准备和她会合的闻人宇,迎面叫住她。 “谢谢你,我找到了。”封飒月经过他面前,脚步没停下。 “咦?”找到了?人在哪? 闻人宇回头,看她挑了另一条路多绕了一圈,从另一个方向迎向大门口那个背影劲瘦的男人。 “刚才直接从这里过去不就好了?”闻人宇不解。 封飒月看到他还站在哪里,连忙朝他挥手要他过来。 “我朋友,闻人宇。”她替他们互相介绍,“他是相良陆斗。” “你好。”相良陆斗率先伸出手。 “久闻大名。”和封飒月认识的时间不短,闻人宇多少听过相良陆斗这个人,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飒月跟你说过我?”相良陆斗有些好奇她怎么形容他。 “就在刚刚,她说你是她的男朋友。” “真的?”相良陆斗将视线转到她身上。 平时要听她这么说的机率可是很小呢! 没有因为他的问题而感到害羞,她坦然承认,“难道不是?” 想取笑她?门都没有! 相良陆斗露出打从心底欢愉喜悦的笑容。 你说得都是。他在心里悄声道。 “好了,你们不会是来这里打情骂俏的吧!要不要逛呀?”闻人宇嘲笑他们。 “我哪有跟他打情骂俏!”这点她可要否认。 “总之,快走吧!” 封飒月牵起相良陆斗的手,紧紧握住。 “如果这样你还能走丢,下次到公众场合时,我考虑在你的脖子上套条狗炼。” “这是威胁吗?”她的关心总要经过一番包装后才能说出口。 “你说呢?”她挑眉。 就算是威胁,他也乐于听命。 他给她的回答是加重力道,回握她的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在动物图内的餐厅用餐。 独留两个男士占位子,封飒月去点餐。 “你听不到,对吧?”趁她不在,闻人宇有很多话想跟相良陆斗说。 觑了他一眼,相良陆斗淡淡的开口,“我以为你知道。” “飒月没跟我说。”是他自己观察出来的。 例如,明明在可以听见声音的范围内有小孩哭闹,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不在视线范围所及要叫他,封飒月一定会拍拍他的手臂,最明显的一点是她说话的时候速度放得很慢,而且嘴形做得非常清楚,这点恐怕连正音班的老师都该跟她学习。 林林总总的线索拼凑下来,他才敢猜测他失聪。 不得不说,要是不仔细看,他根本就像普通人。 相良陆斗垂首,隐藏会心一笑,“也对,她认为没必要告诉别人的事,不会乱说。”别人指的自然是闻人宇。 他刻意将他们的关系划分开来,身为动物都会有直觉,不管是第六感或是野性的直觉都一样,而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也喜欢封飒月,否则一般人听见是情侣约会,不会白目到跟着走。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很喜欢飒月。”明人眼前不说暗话,闻人宇也懒得和他拐弯抹角。 挑起一边眉头,相良陆斗等着他的下文。 “我们两家是世交,我们的父亲是好朋友,所以我跟飒月也算青梅竹马,为了和她有更多的相处时间。我拜托父亲让我和她读同一所学校,除了大学科系不同,不能同班外,一直到高中我们都是同班同学。” “喔?” “不过我从没想过要告白,因为我很清楚飒月只是把我当朋友。” 封飒月的男人缘很糟,也许是长得太漂亮,没人敢追她,所以他也从不觉得非告白不可,毕竟她从未属于任何一个男人,但是今天突然听见她说有男朋友,除了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外,其中一个原因便是醋意。 “是吗?”不,依她之前那么想谈恋爱的程度来看,要是他告白的话,肯定马上成功,或许他们两个现在的立场会对调也说不定。 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她现在是他相良陆斗的女朋友,因此他不必告诉他这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飒月真的很喜欢你。” 直到确定相良陆斗是个聋子,他才搞懂为什么封飒月明明很急着找他,却在找到他时还特别绕了一大段路,从正面走向他。 “你不喜欢别人从背后叫你,对吧!”闻人宇突然这么说。 “嗯。” “你知道飒月为了叫你,会特别绕路从你面前出现吗?” 相良陆斗沉默半晌,颔首承认,“知道。” 那个关心别人,却老爱用迂回曲折方式的女人,为了怕他发现她特别绕路从他正面出现的体贴,总会绕好大一圈,她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既然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装傻。 “那为什么不告诉她?”或许封飒月不觉得怎样,但是他总该有点表示,要她别老是多走那些冤枉路。 “因为她是为了不想让我知道,才故意绕那么大圈的。” 他当然也会心疼她,但是更清楚依她的个性不会希望被发现。 闻人宇说不出话,他了解他的意思。 “呿!结果到头来你们两个都是傻子。”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全心全意的顾及别人的感受,而不在乎自己多付出的辛劳。 相良陆斗轻笑,没有多说什么。 “看来是半点胜算都没有了。”闻人宇长叹一声。 因为他看到封飒月对相良陆斗笑得很美,连他都没见过她那么笑,那时他就知道,这一辈子她只会对相良陆斗露出那样的笑容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飒月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几乎是从出生就跟她在一起。”虽然中间空白了二十年。 “你是要我别肖想飒月吗?”呵,原来他也在吃他的醋呀! “只是告诉你,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身为男人,总要适时的捍卫自己的领土,免得被人抢走,还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我本来就没要跟你抢。”反正也抢不赢。 是这样吗?逛动物园时,闻人宇明明一逮到机会就插进他和飒月之间,当他是死人没反应吗? “我只是提醒你们,在公众场合还是保持适当距离比较好。”虽然没有要同他抢人的意思,但稍稍作弄一下可以让他心里舒坦一点。 果然不能轻敌。相良陆斗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告诉飒月,我有事先定一步。”留在这里看他们浓情蜜意还是会心痛呀! 说完,闻人宇起身离开。 “对了。”相良陆斗叫住他。 闻人宇回头,“什么?” “以后别再叫她飒月。”娃娃脸上露出寒意逼人的冷笑。 谁都可以唤她的名,但只要是对她有企图的人,他都不欢迎。 闻人宇邪气一笑,毕起手对着朝他们走过来的封飒月挥了挥,“飒月,我先走了。” 呿!回马枪! “闻人怎么走了?”将餐点放在桌上,封飒月在相良陆斗对面落座。 “他说赶着回去上厕所,外面的公厕他不习惯。”他故意这么说。 这是报他那记回马枪的仇. “咦?是这样吗?”以前闻人宇明明没有那么龟毛的呀! “嗯。”相良陆斗更加恶意的补充,“他说为了不让你觉得他很逊,他都装作无所谓,所以你千万别去问他,挑起他的痛处。” “啊?其实这也没什么,每个人的习惯不一样。”封飒月不忘将嘴里的食物吞下去才说话。 “男人高傲的自尊作祟。” 耸耸肩,她不做任何表示。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她看他们有说有笑的。 “也没什么,讨论一些男人的话题罢了。” “男人的话题?”他跟刚认识的闻人宇谈论男人的话题? “嗯。”他咬了口汉堡,“你到高中都跟他同班?” 同样喜欢她的男人参与了他不知道的她的过往,确实让他有点不爽。 “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交。”封飒月说出跟闻人宇一样的答案。 “我怎么不知道封叔叔有个姓闻人的好朋友?”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有闻人宇这家伙的存在,大概连封苍征他们都不知道吧! 封飒月偏头想了一下,“因为生活圈不同的关系吧!” 不可能她的朋友全都认识,总会有不同圈圈的朋友呀! “我以为你从小都是跟苍征他们玩在一起。”不认识的她,他果然还是会吃味。 封飒月淡淡的觑了他一眼,“苍征也有他的生活圈呀!否则去哪里找到南绮这个老婆?” 何况封苍征他们只占了她在学期间的寒假和暑假那段日子,事实上比她和她同学朋友相处的时间更少,要不是因为现在她和封苍征共事,大概见面的时间会更少吧! “那倒也是……”唉,真想不到他会这么在意。 “怎么?你好像突然对生活圈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他是对那个不认识的她很好奇。 “说点你高中的事来听吧。”反正都起头了,就顺势问下去。 封飒月满脸嫌恶,“台湾的学生生活超级苦闷的,还是说你的吧!” 就算对漫画不是很有兴趣,多少都会听过日本学生多彩多姿的校园生活,她还曾经认为或许她到日本就能交得到男朋友了。 “当学生还不就是那样,用力的玩就是学生的本分呀!”学生时代呀,离他好远了。 “有没有收到很多情书?情人节的时候,女生真的会送男生巧克力吗?”封飒月兴致勃勃地问。 日本给她的印象就是情人节和圣诞节这类缤纷的节日。 “现在很少人写情书了吧!但是女生会想尽办法得到喜欢的男生的个人资料。”他就曾经看过要调查他资料的纸条传经他手上,老实说,感觉很不好。 想了解一个人的话,知道他的身高、体重、手机号码就行了吗? 他可不这么认为。 “难道男生不会想要喜欢的女生的资料?”瞧他说得很不屑女生会这样做,她就不相信没有男生会这样。 “男生都是用第一手资料。”他神秘一笑。 “第一手资料?是什么?”她不解的睁大双眼。 呃……其实他说的话带点颜色,谁知道她会那么认真的问。 “不,没什么。”他都忘了她没经验。“咦?干嘛不说?”吊人胃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说。“真的没什么。”相良陆斗的态度变得正经。嗯,这么说来,他还没吻过她呢! 第七章 自从意识到他还未一亲芳泽起,相良陆斗常常盯着她发呆。 正确一点来说,是盯着她的嘴唇发呆。 然后在历经了三天,连她的唇纹有几条都数得出来的仔细观察后,他真的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 就是今天,不管怎样,他一定要亲到她! 在一旁看他突如其来的冲劲十足,封飒月凉凉的说:“喂,你快烧起来了。” “啊?喔。”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起身,一副气势万千、双手握紧在前、看着远方的样子,相良陆斗搔搔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坐回椅子上。 电视频道转了一圈,找不到自己想看的节目,他坐到封飒月旁边。 “你在做什么?” 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她看也没看他一眼,“快年底了,工作特别多。” “要我帮你吗?” “你会吗?”别来吵她就好。 “不会。”他指的又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目不转睛的盯着文件,她连挥手赶他都嫌麻烦,“那就滚远一点。” 他在她心中的地位肯定很低。 “对你而言,男朋友是什么?”他心血来潮的问。 “这个问题等我不忙了再讨论。”翻阅手中的文件,她没忘记回答他就不错了。 啧!她这几天都很忙,忙到没时间和他聊天,连吃饭都搬到电脑前,宁愿陪那堆文件,也不陪他,使得他没电视看也没事做,只好在她身边晃来晃去,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但是她似乎决定实行彻底忽略他的政策,短时间内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至少在她忙完之前。 挑了挑眉,他有点赌气的说:“我认为女朋友就是要能听我说话,不用时常陪在我身边,没关系,但也不能一整天都不理我吧!” “我一整天起码有八个小时和你睡在一起,够了吧!”她工作起来一丝不苟,连回的话都很冷血。 怎么会够?!睡觉又没讲话,难道两个人要在梦中相遇,然后才开始谈情说爱? “难道我们必须靠梦话来聊天?”娃娃脸上出现负气的神情。 他只是无聊吧! “好吧,你要聊什么?”封飒月终于停下手边的工作,抬头问道。 “我想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想交男朋友?” 老实说,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热中两人世界,他不禁怀疑她交男朋友的动机。 “好奇。”她想了解大家说的春心荡漾是什么感觉。 他一双剑眉不可置信的挑高,“就这样?” “不然咧?”她反问. “对你而言,一个人跟两个人有什么差别?” “如果我一个人的话,就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睡觉,什么都是我自己来。”她稍作停顿,“两个人,吃饭有人陪,走路有人牵,工作有人想,发呆有人靠,睡觉有人抱,一切变成两个人的事。” 他悄悄松了口气,原本听她说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把他吓个半死,瞧她说得那么顺,真怀疑她会不会说完就做出有谈恋爱跟一个人没什么差别的结论。 “嗯嗯。” “其实仔细想想,这一切不过就是因为两个人在一起而被迫养成的习惯。” 相良陆斗从椅子上滑下。 “怎么了?”封飒月拉他一把。 “没,我应该要早点习惯你的语出惊人。”爬回椅子上,他苦笑。 “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否则又怎么会说她跟小时候没差。 “还好。” “还有什么事要说吗?”如果今天不将该处理完的文件弄好,明天会赶不上开会。 脑子转得飞快,他重新开了个话题,“之前我看过一个节目,主持人说女人谈了恋爱就会得小脑萎缩症。” “那是不够理智的女人。”她冷嗤一声。 “呃……”他感觉到她想结束对话的心愿。 唉,是他开的话题不对吗? “没事了吧?” 说完,封飒月又埋首工作里。 相良陆斗欲言又止,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颓然的回到沙发上瘫倒。 一时之间,客厅里只剩她敲键盘的声音. 呜……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开始,她只关心工作,不在乎他了?听说感情疏离的前兆就是男女其中一方态度冷却……不就是他们现在的情况吗? “啊,对了。”她用食指点点下巴,“前天姚阿姨有打电话来。” 她的话成功的阻止了他的胡思乱想。 “我妈?说了什么?” “嗯……说了什么呢?”好像是不太重要的话,她没印象。 “快要过新年,要我回家吗?”他猜测。 “喔,好像有提到,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啧!她就是想不起来。 她记得一开始姚阿姨和她闲话家常……很长一段,接着又说了什么? “不是重要的事就算了。”反正没差。 他在沙发上翻来滚去,无聊到极点。 突然,他的肩膀传来几个轻拍,封飒月蹲在沙发旁,一脸笑意。 “我想起来了。” “喔?”他不感兴趣。 “姚阿姨叫我问你什么时候结婚,都老大不小了,早超过适婚年龄,等你头秃肚肥,看还会不会有女人要嫁你,以上。”她一口气说完。 他母亲根本就是变相的问她嘛! “那你怎么说?” “好。” “啥?!”相良陆斗惊坐起身。 她说好是答应要嫁给他吗? “我告诉姚阿姨,好,我会告诉你。”那时候她正好忙得半死,所以只做了简短的回复。 “啊?喔……”原来是他会错意。 “记得打通电话跟你妈说。” 说完,她站起身,又要回到工作岗位上。 想也没想,他拉住她的手。 她黑亮的星眸盯着他,“嗯?” “呃……”他发誓,这真的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拉住她。 看着他满脸懊恼,她却完全不知道是因为哪一桩事情。 “怎么?” 啊!不管了! “吻我。”他顺应自己的愿望提出要求。 他在她身旁绕过来晃过去,每天盯着她瞧,谁知道她已经练到无我的境界,一坐下来,工作就不会停,天知道他只是想讨个吻…… 封飒月二话不说,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相良陆斗傻眼,整个人怔愣住了。 “不,我不是要你亲在脸上。”如果是脸颊,岂不是跟平时的晚安吻一样。 “不然呢?”额头吗? 长叹一声,他无奈的说:“我们交往到现在多久了?” 食指轻点太阳穴,她偏头数了一下。 “快满五个月了。” 五个月。 没错,快要五个月,除了她上班的时间外,他们几乎朝夕相处在一起,这样的进展出乎意料之外的……慢, “有哪对正常的情侣在交往五个月后还只是吻脸颊的?” “不知道。”她又没谈过恋爱。 他今晚真的很奇怪,一下问她谈恋爱的心得,一下又嫌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够多,现在居然还问她这种怪问题,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让我告诉你吧!如果以龟兔赛跑的故事做比较,我们的进展速度就是媲美连出场机会都没有的蜗牛。”他难得用非常认真的表情说着非常不认真的话语。 “那是因为龟兔赛跑里面没有蜗牛的戏分吧!”封飒月吐他槽。 “不!是因为蜗牛跑太慢了,镜头才没有照到它。”他坚持自己的论调。 “照你这么说,小红帽里说不定也出现了蜗牛的踪迹。”听他在胡扯,如果她只有三岁,会笑哈哈的拍手问他接下去的故事发展,问题是,她现在已经三十岁,不是三岁! “总之,我要说的是,我们的进展实在太慢了。”也是他该反应的时候。 眼见他一脸孩子气的吵闹,她认真的看待他说的问题。 他这是…… “欲求不满吗?”没有经过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相良陆斗失神,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难道我猜对了?” 他的脸老实不客气的涨红。 哈!他脸红了,真可爱。 封飒月露出了然的贼笑,“原来是这样。” “不过是个吻,不能用欲求不满来形容!”他欲盖弥彰的大吼,心虚不已。 “是吗?”尾音拖得长长的,她摆明不相信他。 “总之,你到底要不要吻我?”他火大的喊道,大有“你敢说不试试看”的气势。 听说男人当完兵出来,连母猪都会觉得性感,原来欲求不满真的会让男人发疯,此时,她眼前就是个活生生、血淋淋的实例。 封飒月也是个行动派,被别人激一下就非要反咬对方一口,于是她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瞄准目标,狠狠的给他亲下去…… 砰! “噢!”相良陆斗捂着被撞破皮的嘴唇,痛得哀号。 他们的第一个吻,尝到了彼此的血腥味。 噢!糗爆了! “哼!”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遮掩窘境,她把头撇开,同时舔了舔唇上的血渍。 女人抿唇的动作很性感,即便做这个动作的女人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个不经意的反射动作,都会让男人看傻了眼. 至少他就傻了。完全沉浸在她漫不经心的行为中。 “我要工作了,别吵我。”无法解除困窘,她决定来个相应不理,踩着火大的步伐回到电脑前,假装忙碌的翻阅文件,事实上,她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装忙?这个害羞的女人。 露出了然的笑,相良陆斗踏着不同于她的轻快步伐来到她身后。 完全没有办法专心,她全身上下的毛细孔像是为了感觉他而存在,当他走到她身后时,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早知道方才就别做那种蠢事了! 相良陆斗的食指点点她的肩。 她假装没感觉,对照资料,敲打键盘,却频频出错,猛按delete键。 “飒月。”这只小鸵鸟,以为把头藏起来就没事了吗? 听不见、听不见,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这时候她会希望自己是个聋子。 他高高挑起一边眉头,“封飒月。” 没听到、没听到,她什么都没听到。她继续催眠自己. 很好,她要装傻,他也有反制的方法。 娃娃脸勾勒出邪气的笑容,背对着他的可怜虫没看到,还在心里对自己下重度催眠,下一秒整个人从椅子上被提起,相良陆斗抱着她轻轻松松的往卧房走去。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她惊慌的大吼。 听不见,他真的听不见。相良陆斗看也不看她一眼,彻底实行她适才的策略。 “相良陆斗!”白嫩的小手再度爬上他的衣领,紧紧纠缠,她差点把他勒死。 当卧房的门关上,他要吻几个都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我们去海边吧!” 某天,他心血来潮,这么告诉她。 海边,指的就是他们小时候的那片海。 于是他们从台北搭火车一路直奔台中的靠海小镇,越接近故乡,风里夹带的咸味就越清晰可闻。 最后,他们连家都还没回去,就先跳上堤防。 “还是跟以前一样。”二十年没回来了。 “是没什么变。”只不过长大了,视线高度变得不同,以前要爬好长一段石阶才能上到堤防来,现在只需要三两步。 “不知道你说的加高堤防在哪?我真想看看。”他故意取笑她。 白了他一眼,封飒月在堤防上坐下,耳边传来阵阵的海浪拍打声。 “告诉我,海浪是什么声音?”相良陆斗在她身边落坐,看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冬阳洒在海面,海水闪闪发光。 心一惊,她沉默不语。 海浪的声音该如何形容? 这个问题就像问蓝色是什么颜色,别人只会回答:你亲眼看过就知道。那么,教她如何告诉他:你亲耳听过就知道? “这是个强人所难的问题吧。”他主动开口替她解除困窘。 她的嘴开了又合,好半天才硬挤出声音,“我只是一时想不到状声词。”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还是这么问了,因为你正在担心我什么时候会问出这问题。”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被牵着走。 “上次我就知道你很担心我说要来看海,只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说过喜欢海浪的声音。”在得知她小时候是讨厌他的,他根本不敢奢求她会记得他说过的话。 “呃……”那只是凑巧想起。 “其实打从我听不见后,就不曾问过别人和声音有关的问题。”是不想让别人困扰,也是不想提起自己失聪的事。 失去就当作没有了,反正不过是听不见,又不是行动不便,比起来他还能跑、能跳、能看得很远,他唯有百分之一的不正常。 “听不见会让你觉得自卑吗?”她的问题很尖锐。 “不会。”只是有遗憾。 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冬日的海边海风有点大,封飒月把一头长发扎在脑后,但随风飘扬的发丝轻轻拍打他的面容,有点痒。 这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小镇,有许许多多的回忆和好多好多重要的人,只不过当岁月踏过这片土地,世事也经过不少变化,曾经和他们有关联的人可能逝去,或者离开这里,到现在连他们自己都不属于这里。 “叔叔,你们是外来客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头问。 相良陆斗和封飒月相视一笑。 以前他们也曾经这样问过不认识的外地人,现在反倒被如此询问。 都三十年了,“外来客”这个词儿还存在。 封飒月摇摇头,“我们以前住过这里。” 小男孩招来更多同伴,不一会儿他们身边围满了孩子。 “以前?多久以前?”有人这么问。 “嗯……在你们都还没出生的时候。”相良陆斗摇头晃脑的回答。 “我今年七岁,那是八年前啰。”有个小女孩扳着手指,计算他说的时间点. 如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海风中,封飒月忍俊不住,“不,是在更久之前。” 小孩子的童言童语真的很天真。 “你们以前住在哪里?” 这个问题引起孩子们的热烈讨论,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在自己家附近的空屋。 “咦?对了,不知道奥马特还在不在?” 奥马特是以前她母亲的娘家,最后几个外国叔叔结婚也纷纷离开家中,然后她舅舅在国外当职业赛车选手,奥马特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就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在,或许房子早就卖给别人了。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相良陆斗提议。 他外婆家也在外婆过世后售出,所以他母亲常说在台湾她只剩亲人,没有娘家了。 站起身,封飒月拍拍屁股的灰尘,拉起他。 “走吧。” 在前往奥马特旧址的路上,跟以前很不一样。 新的建筑,新的街景,连门牌都是新的。 以往他们还是小孩时,走在路上都会和整条街的叔叔伯伯、阿姨伯母打招呼,一把年纪还在卖豆浆的林爷爷,这个时间总会推着他的小摊子往回家的路上前进,七嘴八舌挂的叶阿姨和陈奶奶都会给他们糖吃,乘机从他们身上打探附近的八卦消息,好消磨时间,但是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原本回去的路,变成前往的路,那些打招呼的人,有大半长眠在这块土地下.连心情都有点感伤。 “欸,王伯伯的杂货店还在耶!”封飒月发现熟悉的杂货店,赶紧拉着相良陆斗往那儿跑去。 旧式的杂货店里仿佛还停留在过去,时间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大概只有那越来越昏暗的老电灯泡,和泛黄的日历。 “王伯伯还是没有撕日历呀。”盯着上面的日期,还是小时候看到的民国七十二年九月十七日。 互看一眼,他们异口同声—— “哈!九星连珠日!” 然后不可抑制的大笑。 小时候王伯伯老爱跟他们说那些有的没有的传说故事,长大以后回想起来,那时虽然半信半疑,却是个美好的回忆,大伙从家里搬来小板凳,咬着棒冰,听着王伯伯精彩绝伦的科幻故事,仍令他们回味无穷。 “是谁呀?”年迈的嗓音出现在这有着历史味道的杂货店,一点都不突兀。 难道是…… “王伯伯?”封飒月往里面站了一步,想要看清楚在柜台后的人。 几经风霜的沧桑面容出现在她面前,戴着老花眼镜的老人眯起眼,同样想看清楚她是谁。 “你是?”人老了,脑袋也不中用。 虽然对方的脸上布满了年老的刻痕,封飒月还是认出了他。 “王伯伯,是我啦,封飒月,蔚诗阳的女儿。”释出善意的笑容,她试图唤回老人的记忆。 推高老花眼镜,老人又看了一会儿,“哦喔,奥马特家的孩子,记得、记得,前阵子那个玩车的男孩才回来过,还带着一窝小萝卜头,郝妈妈也知道。” 王伯伯说的大概是她那个在国外开赛车的舅舅吧! “郝妈妈?是一巷一号的郝妈妈吗?” “不然这村头还有谁姓郝?”王伯伯反问。 “哈哈,说得也是。”搔搔头,封飒月的伶牙俐齿完全无法发挥。 “站在那边的男人是谁?你老公吗?”注意到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相良陆斗,王伯伯一脸暧昧的问。 她挥挥手否认。“是姚婆婆家的混血儿,相良陆斗啦!” “喔,陆斗呀,过来我看看,好久没看到你了呢!”王伯伯朝他招招手。 相良陆斗慢慢的踱过去。 “王伯伯,好久不见。” “想你们小时候我都有抱过,那个时候大家都说被我抱过的孩子都很健康,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我的神之手果然名不虚传。” 人虽老,王伯伯还是跟以前一样健谈,逮到机会就拉着他们东南西北的乱扯。 “你们回来找人吗?” “不是,只是回来看看.”提议回来,所以理所当然是他回答。 王伯伯颔首,“这里跟以前不一样啰,听说过一阵子要盖休闲旅馆,以前卖豆浆的林爷爷,你们还记得吗?他走了之后,后代的子孙回来吵着要如何分他的遗产,但他只留了那栋房子,最后好像说是要打掉房子,然后将地卖掉。” “这样吗?”封飒月的语气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相良陆斗想起小时候她很喜欢林爷爷做的豆浆,常常会跑到林爷爷家去偷偷跟他要隔天准备卖出的新鲜豆浆。 又和王伯伯抬杠了一阵子,他们才前往奥马特的旧址。 “就是这里了。” 以前她住过的地方,如今奥马特的招牌还在,只是铁门深锁,看起来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反观隔壁他外婆家就不一样了,以前是小超市的店铺已经改建为住家,连门牌号码都不同,那里完全不复见他们记忆中的模样。 “没什么变。”连他这个离开二十年的人都看得出来,奥马特维持得跟从前没差别。 “大概是舅舅有回来过,奥马特也还没被卖掉的关系。”进不去,封飒月只是在屋外绕了一圈,拿着数位相机拍些照片,回去当纪念。 “伯母也不住这里了?”他指的是她母亲。 “嗯,我爸妈目前住在苏格兰。”在她大学毕业后,父母就移民苏格兰了。 两个人又到处晃了晃,最后来到林爷爷的旧家。 封飒月一见到那爬满藤蔓的铁皮屋,便无法克制的拼命拍照。 这里很快就会变成另一个回忆了。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很感伤?”悄悄站定她身后,相良陆斗不用想都了解她现在的感受。 心很酸……很酸。 “我们已经是外来客了。”缓缓的转身,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少了那些他们记忆中的事物景象,抹不去的只剩下他们的记忆。 “至少还留有回忆呀,你不就在为自己的回忆增添新的光彩吗?”拿起她手中的相机,他笑说。 对啊!还有回忆。因为他的笑容,她得以放松心情。 “帮我跟林爷爷家照张相。” 封飒月挑了个好位置。 “一、二、三。” 闪光灯亮起,又是一个令人回味不已的甜美记亿。 第八章 最近封飒月常常拿着录音器到处录音。 海的声音,小鸟的叫声,车水马龙的人潮声,甚至连她讨厌的建筑工地声都有录下。 自从上次由海边回来后,她就录音器不离身,到哪都开着录音器,回到家后再将录下的声音上传到电脑,烧成一片片的光盘片,然后编号。 很快的,她的抽屉再也负荷不了一天一片的光盘量,于是她买来cd盒,一次就装满了三盒。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相良陆斗看着她书桌上多出来的东西,每天都有增加的趋势。 “啊?喔,没什么。”一派无所谓的样子,她做记号做得可认真了。 这哪里像没什么?! “光盘里是什么?a片吗?” 封飒月冲着他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了下他的头。 “a你的头啦!” 没事烧a片干嘛?她又不是打算改行当a片中盘商。 痛得龇牙咧嘴,他轻轻揉着头顶,“那是什么内容,需要隐瞒?” 是她自己一副“我在说谎”的模样,他当然会怀疑。 什么内容?还不就是一堆“声音”嘛! 近来和相良陆斗说话时,她发现他的声音越来越飘忽不清,甚至开始出现气音,情况跟四个月之前差很多,且每下愈况。 很无助,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帮他,只好装作不知道,假装没这回事。 然后她开始想要替他留住声音,留住他对声音的印象,因为听不到才忘却是什么声音,如果能让他再次听到就好了,基于这样的想法,她到处搜集声音,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听见。 壮声词。 这三个字在她最烦恼的时候跃进她的脑里。 没错,只要知道怎么形容声音的壮声词就好了,所以她一方面编辑每天搜集来的声音,一方面为每个声音寻找适合的状声词,逐一记录下来。 “你真的想知道?”封飒月突然以再认真不过的严肃表情问. 到底是什么内容,可以让她瞬间变脸? “……嗯。”他犹疑的点了点头。 “其实里面的内容是……举发不法勾当的证据光盘,详细记载了关于现在政商界的丑闻和金钱往来纪录,大概就这样。” 相良陆斗愣了愣。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要吗?” “嗄?”搔搔头,她尴尬的笑了笑,“看得出来哟。” 还真的咧! “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也不勉强。”他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却站在她身后没有离开的意思。 反正她不说,他可以自己观察。 “那可以请你离开一下,等我处理好你再过来吗?”封飒月下逐客令。 “呿!搞什么神秘!”相良陆斗被赶出卧房。 背对着他,封飒月心底一惊,从没听过他的声音像刚刚那样不稳,他可能没感觉他说话就像外国人在唱中文歌一样,忽高忽低,咬字也不清楚。 手边的工作停顿半晌,她抹去脸上不小心滑落的泪水,然后继续整理今天搜集到的声音。 她不能哭,如果哭了,就会被他发现。 反正他听不见,不会知道自己的声音变成怎样,只要她不说,其它人不说就好,没必要…… “让他知道……” 手背早就被管不住的泪水染湿,她倏地站起身,东西也没收,飞快的跑向厕所。 眼泪流太多,眼睛一下就肿得跟金鱼眼一样,要是被发现就惨了! 封飒月前脚刚离开,相良陆斗后脚跟着踏进来。 “飒月,要不要吃水果?” 没在书桌前看到她,他转了一圈。 “咦?人咧?” 浴室的门没有合拢,透露出光线。 脚跟一旋,相良陆斗朝浴室的方向前进,悄悄的透过门缝往浴室内窥视。 本来他只是想吓吓她,不料却正好看见她用湿毛巾敷在红肿的眼睛上,思量了一会儿,他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的带上门,不着痕迹的回到客厅。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凝滞在他的四周,电视节目再也引不起他的兴趣,他只是愣愣的坐在沙发上,想着她哭泣的理由一定和他有关,或许她开始感到疲倦,认为他是个麻烦、累赘。 他一直认为自己只是比别人不方便,从不觉得听不见对他来说是不幸。 所以他没想过这样的他可能无法带给她幸福,只会给她痛苦,在她眼里是怎么看他的?当他是个可怜虫而同情他吗?到现在他才惊觉,她未曾没说过爱他,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的住在一起,是因为她说了好像要跟他交往的话,但事实上她从没给过他承诺,虽然她承认他是她的男朋友,却连喜欢也吝于启齿。 如果她厌倦了他,怎么办? 这个认知所带来的恐惧感像蚂蚁看到甜食般迅速侵袭他的内心,连呼吸都感觉困难,光只是想到她会讨厌他,就让他喘不过气,如果这不是猜想呢?如果她现在走出来这么跟他说呢? “陆斗?” 才想着,封飒月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啊?”缓缓回神。他为自己心中的猜测感封顾忌。 经过冷敷后,完全不见红肿的双眼直盯着他,细微的担心浮现在她的眼底。 “你没事吧?” “没……没事呀。”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松,暗自臆测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真的?你在冒冷汗耶。”封飒月抽出面纸,替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他这才发觉自己想事情想到冷汗直流,连手都微微颤抖。 “不,没关系。夏天是热流汗,冬天当然就流冷汗啦。”他讲着不好笑的笑话,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 “你傻啦!冬天流汗的话,代表你可能在发烧。”封飒月的掌心贴上他的额头,确定他的体温没有过高。“还是吃坏肚子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家厕所在哪里,憋到现在。” “放心,我健康得可以出去跑台北市一圈。” 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好吧,你去跑给我看。” 真的假的?!那只是夸饰法罢了。 “本来没事,跑完可能要驾鹤西归了。”他可不想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而害死自己。 封飒月耸耸肩,“反正我也只是开玩笑。” 这一点都不好笑,好吗?他刚刚差点当真。 他眉头微蹙,撇嘴,“真是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那也是你先起的头。”她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平时习惯的吵嘴,他们还能维持多久?他真怕这是她给的假象,海市蜃楼般的幻影,总要在最靠近的时候才能清醒,所以清醒后的失望更大。 两人拌嘴许久,直到想不出话可接才停下来。 “忙完了?”他坐在最习惯的位子上,揽过她的身躯。 “差不多。”她也很自然地依偎进他右侧的怀抱。 冬天,还是抱在一起最温暖。 没有多余的交谈,他们盯着电视萤幕……发呆。 突然,封飒月抬头看着他,“你有在看吗?” 睁着眼睛都快睡着的相良陆斗打了个大呵欠,“没有。” “那我们坐在这里干嘛?”老实说,她也想睡了。 “喔,那要睡觉了吗?” 她偏头,“你想睡了吗?” 想……“不想。” 她一脸就是在等他吐出这个答案的表情,于是他再想睡都会说不想。 “那我们来聊天。”她开心的宣布自己想做的事。 聊天?刚刚不就要了很久的白烂吗?现在还有什么好聊的?还是……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思绪又回到一开始他所想的,相良陆斗霎时坐立难安。 封飒月奇怪的觑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来了!他暗叫一声,实在不想听她要说什么。 “突然有点困了,我们还是睡觉吧!”他故意打了个超大的呵欠,装出想睡的样子。 “可是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耶。” 她特别强调“重要”两个字,非但没有让他好奇她要说的内容,反而使他的脸色变得凝重。 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不干脆告诉他是好事还是坏事?! 封飒月见他没说话,自顾自的开口,“我刚刚突然想到的,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日子?没工作时,他从不看日历。 “我生日?” “我生日都还没到,怎么可能是你生日?”她白了他一眼。 “那你生日?”他记得还没到。 “认真想。”想也知道他在乱猜。 “总不可能是谁的忌日吧……”他的脸色惨淡。 她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今天是情人节啦!” “情人节?今天已经二月十四日啰!”都已经二月啦!他还以为现在还在一月初咧! 其实她也是在网路上看到的,算起来比他早半个小时知道而已. “嗯哼。”他低调的反应让她有些不满。 “所以呢?”他反问。 在日本,二月十四日这个情人节都是女生送礼物,所以他不太注意这个日子。 “情人节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吗?”男女交往最重要的日子,怎么他一脸茫然的感觉? “喔,所以你要送我礼物?”呼,原来是这样,害他紧张了一下。 “不是你送我吗?”在台湾,不管是中国情人节还是西洋情人节,甚至是这几年才开始过的白色情人节,都是男生送礼物居多。 “是这样吗?”哦喔,文化差异的冲击。 “算了,我早料到你没有准备。”她故作不在乎,但语气还是有点失落。 毕竟这是她有男朋友以来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虽然她也忘了,不过想起来后,还是会有些期待。 他当然听得出来,要是今天真的没什么表示的话,可能会有几天都没饭吃也不一定。 “在日本,二月十四日是女生送礼物给男生。”他赶紧解释。 封飒月埋怨地看着他,“但这里是台湾呀……” “是我的错,不过白色情人节我已经有计画啦!” “真的?”她面露朝待。 “真的。”当然是临时掰的。 “那……今天应该是我要送你礼物……”糟糕,这样看来,好像是她比较理亏。 “就是呀!”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指他现在的嚣张行径吧! 封飒月跪坐在沙发上,认真的思考。 糟糕,她完全当真了。 “呃,那个……”还是随便给她找个台阶下好了。 “我想到了!”封飒月击掌,满脸兴奋。 “喔?”算了,如果她想到的话,听听看也无妨. 她突然正襟危坐,看着他,很认真的开口,“一直没机会说,其实我很爱你。” 相良陆斗的下巴掉了下来。 就在稍早,他还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听她说,现在他真想跳起来大吼大叫,告诉全世界的人他有多快乐! “嘿!”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封飒月在他眼前挥挥手,十分钟过去,她打了个呵欠,先睡觉去了。 谁教他一直在笑! 情人节那天晚上,相良陆斗傻笑了好久,就连睡梦中也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啪嗒啪嗒。 封飒月快速的敲着电脑键盘,这次却不是为了工作。 啪嗒啪嗒。 她敲入关键字,很快的萤幕上跳出了几百万个搜寻结果,从第一个开始点选,她寻找着自己所要查询的相关资料。 萤幕的白光连同网页的内容反射在她的眼镜上,她快速的浏览网页,没几分钟,下方工作列就被几十个网页占满空间,而她还没找到自己最想要的资料。 十分钟后,相良陆斗从浴室出来,看到她紧盯着电脑萤幕。 “你快贴到萤幕上了。”他态度从容的提醒。 “喔。”封飒月拉开了与电脑的距离。 他晃到衣帽间,穿好衣服出来,又见她的脸贴向萤幕,这次他也懒得用说的,直接走过去,将她的椅子往后拉。 “嗄!”她吓了一跳,以为椅子往后倒,赶紧向前稳住,接着转头,“是你!想吓死我呀?!” 差点以为自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没有原因死子椅子向后栽的可怜女人,她甚至连报纸的标题都想好了,电脑椅下的女亡魂,呃……虽然比较像鬼故事的书名啦! “太靠近了。”他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下。 “用说的就好啦……”看了他一眼,封飒月一边将椅子拉回电脑前,一边咕哝道。 他的头发淌下的水滴,正好滴在她的脸上。 “去吹头发。”她头也不回的说,间隔三秒后又回头,“相良陆斗,去把头发吹干。” 躺在床上的相良陆斗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他讨厌吹风机的声音,即便听不到,但他就是不喜欢用吹风机吹干头发。 封飒月挑眉,和他相处了那么久,当然晓得他那一点小小的心思,于是她拿起放在电暖炉前烘干的大浴巾,走到床边坐下,替他擦拭滴着水的发梢。 “嗯……”他像只大猫咪发出舒服的叹息。 就是知道她绝对受不了有人弄脏或弄湿她的床,吃定她会替他擦头发,他才安心装死。 啪! 她大力的拍了下他的头。 “噢!”他睁开眼,不解她为何打他。 “懒虫。”她冷哼一声,双眼却流露出温柔。 有时反而是她自己享受为他服务的感觉,因为不需要言语的时候,她才能率性的表达出自己的心意。所以每当他们冷战的时候,就是她最生气的时候,哈! 清楚她只是嘴上说说,他痞痞地答腔:“很舒服呀!” “下次为了节省时间,我拿吹风机帮你。”这家伙看准她不是真的想发脾气,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就让我湿着头发睡觉吧!”要他用吹风机?杀了他还比较容易! 柔嫩的手圈住他的颈项,“或许扭断你的脖子,让你以后不用洗头比较快,你觉得咧?” 觉得?不知道,他只觉得她笑得好甜。 怪不得三十六计中有美人计这一项,以美女做为诱饵,魅惑敌人受骗上当,光看她的笑容,不用诱惑,他也会自动投降。 “那样的话,我连澡都不用洗了吧?”那是谋杀,牵扯到法律问题。 听完他的话后,她默不做声,表情凝重的松开了手。 相良陆斗翻身坐起,“怎么了?” 他说话已经是气音和飘忽的语音掺半了,原本他只是听不见,如果连话都不能说,该怎么办? “飒月?”他轻唤。 她稍微回过神来,“啥?” “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 “喔,不,没什么。”不想让他知道这难以接受的事实,她用笑容带过。 “你反应那么大,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他执意要她的答案,直觉告诉他,只有和他有关的事才会让她出现那样的表情。 “真的没什么……”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相良陆斗没再说什么,双手抱胸,固执的看着她。 今天她要是不说,他们就不睡觉! 他固执,她又何尝不是,但要是两个人真的针锋相对,绝对有互看到隔天早上的潜力,要是明天是周休假日她就奉陪到底,偏偏明天她还要上班,没那心情和体力陪他互瞪。 “你……学手语好不好?”她终于将考虑了很久的事情说出来。 这几天她都在搜集和手语有开的资料,除了上网查之外,她也到有教授手语课程的训练班去试听了几堂课,有几家训练班的课她觉得不错,接待人员和指导人员亲切和善,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很有耐心,在学会之前,他们会反复的指导。 相良陆斗的脸色垮了下来。 “我会说话。”他可不是哑巴。 “极度聋的影响你应该很清楚,说不定哪天你就不会说话了,到时候难道要用写字来告诉我们你想表达的意思吗?”封飒月耐心的劝导他。 学手语并不是为了其它人,而是为了他自己,或许走在路上会手语的人不多,但在他遇到麻烦时,只要碰到一个,那就够了。 他表情冷凝,“到死之前,我都会说话。” “如果你只想活到三十几岁的话,那不学也没关系!”封飒月也动怒了。 “等我活到四十岁,还是会用嘴巴告诉你:我还活着。”相较于她形子外的脾气,他的怒火显得内敛却冰冷。 “如果不行呢?”如果他明天就不会说话了呢? “没问题。”说不出是自信还是自我催眠,他的回答没有犹豫。 她无奈的摇摇头,“你拿什么保证?” 就是因为这不是他说可以就能保证的事,所以她才要早一步替他设想未来的规划,不能说话的替代方式,假如他说:“没问题,我就算手写的,也不要学手语。”她或许会比较放心,那代表了他可以接受将来有一天自己在聋了以后,也无法说话的事实。 她的问题问倒他。 拿什么保证?不知道,他从没想过。 这不是拿人格或是自尊就可以担保的事情,就像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明天不会死于天灾人祸,他的确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有那么一天,毕竟他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现在唯一能让他听见的,只剩自己的心跳。 “我知道你觉得学手语就代表承认自己连说话这项能力都放弃,但能完整的向别人表达自己的意思,才是说话最重要的功用,不是吗?有一天……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真的不能说话,那用手语能表达你的意思,不就跟说话一样吗?只不过你的手代替了你的嘴而已。” 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不会开口,比任何人都希望能一直听他用声音诉说有多爱她,若不是情势所逼,打死她都不可能说出要他去学手语的话。 “我以为……我不会因为失聪而放弃做为一个人应有的权利,如今我却被迫做出违逆我自己所想的选择,我不知道接下来我还得放弃什么。” 或许是因为他的发音不像以前那么标准,那种缥缈的感觉让她特别鼻酸。 她应该是最支持他的人才对,如今却逼他做出不乐意的选择,如果她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就好,那她便可以无视他的感受要求他去做,此时此刻,心软是她最不需要、最想割舍的东西。 “那……”一开口,便是一阵灼烧感刺痛喉咙,不过她装作没事,强压下那股心酸的冲动,“那不是放弃,而是一种战略。” 如果他听得见,便会知道她的声音和他一样沙哑。 “战……略?” “没错,当前进却无法带来任何好处,反而受到伤害的话,那就以退为进吧!只是战略上寻求另一种赢得胜利的方法,我们没必要因勉强前进而弄得浑身是伤。”其实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 现在,她必须说服他。 “是这样吗?” “战争的最高指标不就是获胜吗?那么,又何必在乎过程呢?”封飒月顿了下,“学手语并不代表就是放弃说话的能力,只是让你多了一项与人沟通的方法,那不就是你赢别人的地方吗?” 唉,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很扯,要是他不赞同她的论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觉得她说的话很扯,不过,他感受到她的用心,就像她所说的,学手语不一定要放弃说话,应该说是让他多了一个沟通的管道。 “可是会手语的人毕竟不多。”他如此说道。 听出他的妥协,封飒月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没关系,可以逼其它人学。” 其它人,指的就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啦。 “有时候我真欣赏你这股女王般的气势。”也许是年纪最长,她的话通常封苍征他们那些堂弟和堂妹都会听,但不包括宗宫海翔那个自有步调的表弟就是了。 “嘿嘿,好说,反正他们都不笨,学东西很快,这是让他们尝试新的事物。”封飒月自有一套说法。 相良陆斗挑眉,看着她好不得意的笑容,只有一个感觉…… “唉,被你说服了。” “哎呀,学手语又不会吃亏,要知道,将来职场上要的不只是第二语言,还会要求第三、第四语言咧!”太开心了,她开始胡乱瞎扯。 “我会中日英三种语言还不够?”哼,一下子就得意起来。 “那就多学一种呀!总会给你碰到用手语才会沟通的生意人吧!”虽然对方可能会带个发言人。“那又如何?我又不是商人,不做生意。”他提出最重要的一点。 “又不是只有商人会碰到聋哑人士。”她马上反驳。真是伶牙俐齿的女人。 “啊,算了、算了,反正说不过你。”他懒得在言语上争输赢。 “嘻嘻。”听到他认输,她更乐得像要飞上天。 “睡觉吧!”劳心劳力的对话后,他需要养足精神。 封飒月关掉电脑后,窝进他的怀里,发出满足的喟叹。 “陆斗。”她轻声喊道。黑暗中,他听不见她说话。于是她抓起他的手掌,在上面写了三个字。好不容易看懂的相良陆斗笑了,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窗外的北风呼呼吹,窗内的暖意却满满的…… 第九章 三月十二日这天是封飒月的生曰。 相良陆斗在他家为她办了个小小的生日派对,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 香槟、蛋糕和三十一岁的蜡烛。 “又是一个新关卡的开始。”宗宫海翔一副棺材板的脸孔,永远和说出来的话不相搭。 封飒月挑起一边眉头,“听你说这话,真是令人不快。” “恭喜你实践三十岁处女之路。”于是宗宫海翔换了个说法。 “有时候我真想拿冲锋枪朝你扫射。”她嘴上这么说,却又觉得他说的话很好笑。 “那我只好……”宗宫海翔慢吞吞的开口,却动作迅速的躲到站在他旁边的封苍征身后,“拿苍征当挡箭牌了。” “什么挡箭牌?”没参与他们谈话的封苍征一头雾水。 封飒月摇摇食指,纠正他,“是防弹衣才对。” “那我要把苍征穿在身上啰!”空洞的眼神,宗宫海翔尝试“把封苍征穿在身上”。 “真是够了,不要乱扯别人下水。”感觉自己被他们联手当白痴耍,封苍征出声制止。 再不阻止,他们只会越来越离谱。 “喂,三十一岁的老寿星,快过来。”封士泉对着他们三人大喊。 封飒月满脸微笑的上前,经过封士泉旁边时,狠狠的打了他一下。 “年轻了不起,也不想想自己再四年就要跟我同年了。” “堂姐,我想你有点搞错啰,再四年我是三十岁,不是三十一,而且四年后你是三十五,我怎么样都跟你有四到五岁的微小差距呀!”就这微小差距,注定他永远比她年轻,谁叫她要先出生。 她又是一拳打在他头上,“没吹蜡烛前,我都是三十岁!” “噢!好痛!”封士泉抱着头,闪到一边去。 “那你是决定今天不吹蜡烛了吗?”宗宫海翔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插进他们的对话。 “这样的话,哥哥不就不能表演他准备很久的小提琴演奏?”相良春日语气困扰的问。 众人的目光看向她,她则看向相良陆斗。 没有听见妹妹说什么,他完全不了解情况。 早在一个星期前,他便为了给她惊喜而展开练习,几乎每天都在相良春日家待到很晚,当然,表演的曲目保密到家,不给她任何可能事先知道的机会。 “……我要吹啦!” 于是最靠近开关的南绮帮忙熄灯。 封飒月双手交握在胸前,认真的许愿。 三分钟过去了。 “你还没许完愿呀?”封士泉忍不住问。 “你懂什么?许愿是要专心一意的。”封飒月驳斥。 “你专心的时间未免太长了。” “我想等这讨人厌的蜡烛融化后再吹。”她闭着眼睛回答。 利用别人生日许愿的宗宫海翔同样闭着眼,“等到那个时候,我们也不用吃蛋糕了。” “偷用别人生日愿望额度的人没资格说话。” 不用睁开眼,她也知道宗宫海翔在做什么。 “总之,快吹蜡烛吧!蜡油在滴了。”封苍征出声打圆场。 封飒月在心里快速的念了愿望三次,然后吹熄烛火。 南绮按下开关,灯又照亮满室。 宗宫海翔充当司仪,拿着切蛋糕的刀子当麦克风,说:“那么接下来就请听相良陆斗带来的曲目——听不到,小提琴版。” 站在客厅正中央,从头到尾一语不发的相良陆斗,手握着那把纯黑色的小提琴,悠扬的琴声流泄而出。 最近为了记住歌词甚少说话的他,轻启唇瓣,用不甚完美的音准唱出最完美的歌曲! “夜,黑夜,寂寞的夜里,气,生气,对自己生气,软弱的电话,又打给你,想,听你,那边的空气,有,什么,精彩的话题,你还是温柔,给我婉转的距离…… “我的声音在笑,泪在飘,电话那头的你可知道,世界若是那么大,为何我要忘你,无处逃,我的声音在笑,泪在飘,电话那头的你可知道,世界若是那么小,为何我的真心,你听不到…… “会,很会,伪装我自己,你,不该,背我的秘密,沉重都给我,微笑给你,奔,狂奔,空旷的感情,走,暴走,暴走的伤心,透明的叹息,最后还是我的秘密…… “听不到听不到我的执着,扑通扑通一直在跳,直到你有一天能够明了,我做得到,我做得到……”(作词:阿信) 曲毕。 众人抚掌。 封飒月脸上始终挂着浅笑。 他们之间有着一段距离,他上前,主动缩短。 她微微抬头,望进他黑润的瞳孔。 他缓缓的露出笑容,把准备了好久的那句台词送给她—— “生日快乐。” 他以为自己完整的说出口,却只是气音。 周围的空气仿佛冻结。 每个人都露出怔愣的表情。 只有她脸色不变,嘴角上扬。 “谢谢。”她用力的抱住他. 宗宫海翔最先从惊愣中回过神来,赶紧拍手。 其它人立刻跟进。 于是没有人告诉他,他终于不会发声了。 “照相啦!要照相!”封士泉起哄,想要化解因方才发生的事而显得有点低落的气氛。 封飒月离开他的怀抱,找到搁在桌上的数位相机。 “哎呀,没电了。你们先吃蛋糕?我去找备用电池。” “快点来哟。”南绮朝她轻喊,看得出大伙都有点恍神。 “嗯。”封飒月笑着点点头,跑回卧房。 门一合上,她叹了一口轻到不能再轻的气息。 然后,地上出现一滴水滴……汇集成一摊水。 “终于……” 很久以前封苍征就曾跟她说过,如果是在学习语言的年纪就极度聋,那便会影响语言能力,虽然相良陆斗是过了那个阶段才进入极度聋,却不能保证不会受到影响。 他不是还能说话吗?那时候的她这么问。 人是很健忘的动物,就像你虽然有汽车驾照,一阵子没开便会忘记开车的方法一样,陆斗二十五岁的时候完全失去听力。那时候的他说话和平常人没什么差别,不过相信你也发现他现在说话的声音飘忽不定,陆斗他渐渐在还忘说话的方法…… 那是封苍征告诉她的。 大约三个月前她就开始发现他音不准的问题越来越严重,没想到只不过是一阵子减少说话的时数,便会让他忘记说话的能力。 人真的很健忘,如果不持续练习的话,就连原本属于自己所及的能力范围都会还失。 现在想起来,那时封苍征是在提醒她事情的严重性吧!只是不知道过往他从完全失去听力到现在有多大的差别,让她忽略了这件事情有多迫切,等她终于知道要正视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糟糕!不能哭的!她用手拼命扇。 她抬起头,努力瞠大眼,不想让盈眶的泪水滴下来,却有更多更多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她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哭声逸出唇畔,不能让外面的人,尤其是他,发现她在哭。 卧房外,气氛还是轻快,却和初时有点不一样。 宗宫海翔主动在老友身边坐下。 “我听飒月说你开始学手语了。” 之前他曾说过,不管怎样,他这辈子都要用嘴巴说话,所以绝对不学手语,看来封飒月让他妥协了。 “嗯。”手中握着香槟,相良陆斗应允。 “因为你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了吗?”宗宫海翔一针见血的戳破其它人亟欲隐瞒他的事。 “我不知道……我会这么告诉你。”也是他唯一的答案。 相良陆斗现在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多数是气音。 “你明明知道。”宗宫海翔说得毫不留情。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刚才是那么认真的凝视着她,她脸上有什么情绪一闪,他都能捕捉到,她会隐瞒他也知道,所以他就算知道,也得说不知道。 “但我不能说。”他的眼里有着浓浓的哀伤。 宗宫海翔首次说不出话。 “就像我现在明明知道她在房里泣不成声,还是什么都不能说,否则便会辜负她不想让我知道而强逼自己假装没事,什么都没变的体贴,因为我是那么的清楚她的用心,我才这么做。”他永远无法拥抱哭泣的她,当她合上门扉的同时,就已经将他拒绝在外,他只能隔着一扇门板感觉她因心疼他而落下的泪水。 “为什么不相信飒月很坚强?”宗宫海翔心想,如果是飒月,一定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相良陆斗露出苦笑,“就因为她很坚强,所以在我看不见的时候,她会完全崩溃。” 他从没见过相良陆斗这么笑,即使是在知道自己即将听不见的事实,他都只是平静的接受,不问为什么,如今他居然露出这种手足无措,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有时候我真恨我自己不是看不见,不然她就不需要在我面前露出那种体贴的微笑,她不用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才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连哭泣都得小心翼翼的躲在一旁。” 但是他又矛盾的感谢上天让他看得见她,一颦一笑,每个眼波流转,他在怨恨的同时,却又感到庆幸。 一直在旁听他们对话的封士泉开口,“你知道吗?要是我是你,我会二话不说,开门进去给飒月一个温暖的拥抱。”没有人喜欢独自哭泣,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相良陆斗陷入沉思。 “可是你不是我。”良久,他这么回答。 卧房的门开了,封飒月从房里走出来。 “抱歉,找了一下。” 虽然很淡,不过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那来照相吧!”一开始提议照相的封士泉从她手上接过数位相机。 大家排排坐,封飒月和相良陆斗很自然的被推到中间。 “跟我说,七。”拿着相机却硬要在相片里出现的封士泉,对准所有的人后,按下快门。 这是她三十一岁的生日。 而他……终于不会说话。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吃了蛋糕后,相良春日把封飒月拉到阳台。 “生日快乐,这个给你。”她递给她一张md。 “谢谢。”封飒月接过,“这是什么?” “是哥哥这几天在我家练唱时,我偷录的。”其实她也发现相良陆斗说话时气音增加,所以才想录下他的声音。 封飒月盯着手中的md。 “其实在这首歌出来之前,哥哥就已经听不到了,所以这首歌他是凭曲谱来唱的,才会唱成那样。”相良春日解释。 封飒月默不做声。 “如何?有感动到想哭吗?”相良春日笑问. “你知道吗?我常想,人为什么会感动到哭?为什么会喜极而泣?”封飒月的目光变得深远,注视着只有几颗星子的夜空。 她期待有一颗流星划过,现在她有非常想要实现的愿望。 她的眼神迷蒙,对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包含在内的意思。 “高兴不是应该笑吗?不论是浅笑,微笑,各种笑容的最高级应该是大笑吧!”封飒月顿了下,“最后我才知道,会喜极而泣是因为高兴到了极点,反而难过得落下眼泪,举例来说,就跟我们笑到不可抑制会肚子疼的意思相同。” 相良春日静静地看着她坚毅的侧脸,等她说完。 “但是,我不能在他面前喜极而泣。” 封飒月拉回视线,看着相良春日,眼神里充满无比的认真。 “没有人哭的时候脸上不会流露难过的表情,正因为他听不见,只能看见我用忧伤的表情在流泪,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哭,这样一来,他势必会感到自责,认为是他失嗯的关系。 “所以在他面前,我只能有很难过、很难过的哭泣,和很快乐,很快乐的笑容,不会有很快乐的泪水,认识他之后,我的快乐最高级只到不可抑制的大笑,如此而已。”她缓缓的说完,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说穿了,你们都在为彼此担心、体贴,却从未向对方说明。”宗宫海翔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嗄?!” 两个女人同时吓了一跳。 他不知从何时开始,蹲在一旁听她们谈话。 “看来你的道德观念还要再建造才行。”没有人告诉他,偷听别人说话是不道德的行为吗? 宗宫海翔站起身,拍拍灰尘,“我以为我们两个差不多。” “那你今天总该知道我们差很多了吧!”封飒月冷嗤一声。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他话锋一转。 “啥?”话题未免也跳得太快了吧! 结婚,她听不懂吗?好,那换个说词。 “就是演奏结婚进行曲,由小舅舅牵着你走过红毯,然后互相发誓说我愿意的那个仪式。” “难道你觉得这个说法有比结婚两个字好懂吗?”相良春日差点被他打败。 “我一开始的确是说结婚呀!”是她们听不懂,他才解释的。 懒得搭理他。相良春日连忙问道:“对呀,飒月姐,你和哥哥什么时候结婚?” “呃……我们没讨论过这个问题。”搔搔头,封飒月尴尬的笑了笑. “啥?到现在还没讨论?”会不会太久了点? “那现在去说就好啦。”虽然面无表情,但这的确是宗宫海翔最轻快的语调。 封飒月紧蹙眉头,“咦?” 他是要她主动去求婚吗? 那可不行,她虽然说过不想结婚的话,但如果真要步入礼堂,携手共度一生,那绝对要由男方主动求婚,这是女人在婚前最后的浪漫呀! “笨,今天是你的生日。”宗宫海翔如是说。 啧!他居然骂她笨! “所以?”好吧,她是真的不懂他的意思,所以暂时不跟他计较。 “去许愿。” “刚才不是许过了?你这个偷使用我愿望的坏蛋,要是害我的愿望不能实现的话,我就用战车把你家轰了。” “放心,我家是用防核弹的坚固合金建造,普通的子弹根本伤不了分毫。” 每次听他们的对话,都有种听军事演习的感觉。相良春日暗付。 “重点不是这个吧!”她只好出声点醒这两个军事战斗迷。 “总之,你只要许愿让他跟你求婚,不就成了?!”只要她一开口,相良陆斗说不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已经许完了!”真是。生眼睛没看过那么番的人。 “我是要你跟他许。”她的理解力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差? 封飒月翻了个白眼,“那还不等于是我主动开口.” “要不然你要传纸条给他也可以。”他立刻提供第二个方法。 谁在跟他说这个?!她的意思是,不用提醒,他自己就该想到。 “这年头谁还这么扭扭捏捏?多的是女人主动提结婚。” “我思想保守,可以吧!”封飒月怒声反驳。 她就是想要他自己主动想到,主动提起,这样不行吗?“在吵什么?”相良陆斗忽然出现在阳台。 宗宫海翔维持一贯说话的步调,却抢在她前头开口,“我跟飒月打赌,赌她敢不敢跟你求婚。” “谁跟你赌了?!”封飒月抢白。 “这么说,你不敢啰?”趁她在气头上,思虑不够清楚,宗宫海翔故意激地。 “谁说我不敢!”果然,她立刻上当。 “那你向陆斗求婚呀!”宗宫海翔给她最后一击。 封飒月气疯了,当下对着相良陆斗脱口而出,“说你愿意娶我!” 相良陆斗也傻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她说什么。 “什么时候?”宗宫海翔又在一旁补充。 “现在!”她气得扯头发大吼。 “那么大家都听见了吧!如果没听见,我有录下来。”封士泉贼兮兮的笑说,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 “我一直以为会是相良向飒月求婚呢!恭喜两位。”南绮轻笑。 揽着老婆的肩,封苍征同意她说的话,“是啊,想不到是飒月向陆斗求婚。” “总之,要恭喜你们啰!”相良春日拿着数位相机,猛拍两位主角。 封飒月看看所有的人,再看看他。 相良陆斗笑得很开心,“我愿意。” 婚事,拍案敲定。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醒了吗?” “这孩子,都要结婚了,还在睡!” “总之,先把她抬进新娘休息室吧!” 睡梦中,她听到好多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七嘴八舌的,然后有一副温暖胸膛的主人将她抱起,换了个位置让她睡觉。 接着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她脸上滑来滑去,她动手挥赶,却怎么也赶不走那不知名的东西,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之后,终于有人抓着她的衣领,对着她的耳朵大喊—— “封飒月!快起床!” “啊!” 封飒月从睡梦中惊醒,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母亲那张好像没有随着时间改变的脸庞。 “喔,妈,是你啊,” 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别说是淑女,她看起来一点气质都没有。 “你这懒虫,婚礼都快开始了,还在睡!是想被抬进礼堂吗?”要不是她已经上好妆,蔚诗阳肯定赏她两巴掌,让她提神醒脑。 “啥?婚礼?谁的呀?” 她从长椅上下来,搔搔头发又抓抓痒,除了脸以外,整个人只能用迈还形容。 “谁?我还想问你咧!” 这个女儿要结婚也不通知一声,说结就结! “问我?”深邃的眼睛转了一圈,“谁呀?” 她怎么不知道最近又有人红鸾星动? “不就是你吗?” 你妈?难道是…… “妈,我怎么不知道你和爸离婚了?!”这下子她的瞌睡虫完全散去。 “我想离婚,你爸还不肯咧!”她这女儿现在是装什么傻?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跟两个男人结婚,在法律上犯了重婚罪哟。”以为母亲不知道,她好心的提醒。 蔚诗阳赏了她一记爆栗,“你娘八百年前就已经结婚啦!现在要结婚的人是你!” 抚着被揍的地方,封飒月傻笑道:“喔,原来不是娘你要结婚呀……”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 “我要结婚?!”这比得知她娘犯下重婚罪还更令她惊讶。 怎么她睡一觉起来就天地变色,是非颠倒?大家说的都是中文,她却听不懂他们说的意思,满脸问号。 “海翔打电话给我,说你们决定得很突然,连喜帖都来不及印,要我们今天出席婚礼,一大早还是陆斗把你扛过来的。”也不知道他们小两口急什么,又没人反对,结个婚还像火烧屁股一样忽忙。 “娘,你是不是苏格兰住久了,连中文的文法都不会用?”结婚?她今天要结婚,怎么她本人完全下清楚,还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闲感? “不要再让我重复一次。”蔚诗阳皮笑肉不笑的说。 老实说,她也觉得娘亲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么是真的了? 前一晚被逼着求婚的经过霎时历历在目,所有的人欢笑恭喜的画面,她发现自己被老套的激将法耍得团团转…… 整件事突然兜起来,而主导这一切的主嫌就是—— “宗宫海翔……” 第十章 青天高高,白云飘飘,太阳当空在微笑。 小鸟在笑,宾客在笑,新娘封飒月的脸很臭,一点都不快乐。 因为她知道自己被设计了,狠狠的瞪着坐在面前的宗宫海翔。 “你这样看我,会让我以为你是想嫁给我。”没有死到临头的自知之明,宗宫海翔还是一脸满不在乎,事实上他一直都是这个表情。 “想嫁给你?我现在想来一场军事演习啦!” 这个兔崽子!她以为昨天他只是故意闹他们,她也决定当那是一场整人游戏,怎知八个小时后她端坐在椅子上,身旁还有人替她梳头发整理门面,顺便告知她,她是今天的新娘,不用操心,因为有人已经替她打理好一切。 有人?如果是指眼前这个王八蛋,她就先撕了他的嘴。 “是这样吗?虽然我也早就料到……”宗宫海翔的眼神仍是空洞,却在下一刻由背后拿出一把漆弹枪,“还好我有准备。” 封飒月挑眉,“那我的呢?” “喏。”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三十元的玩具手枪,是那种装水还可看到水位在哪里的绿色透明水枪。 她盯着手中的廉价水枪,“这简直就像镇暴警察对上拿着玩具刀的激进抗议民众,超级不公平。” “人,生来就不是站在平等的出发点上。”他将子弹上膛。 “这句话去跟制定中华民国宪法第七条的人说。”呿!至少也要装水呀! 新娘休息室里的一窝工作人员看傻了眼,只有新娘的亲属团早就见怪不怪。 “给我住手!” 两道女声同时爆出,下一秒两个闹事者同时被狠狠的揍了一拳。 “噢!” “噢。” 他们也是异口同声的发出痛吟,不过语气不一样。 “妈,别忘了你只有我这个女儿耶!”她妈揍人越来越不手下留情了。 “就是因为只有你一个,不揍你揍谁?!”蔚诗阳瞠大眼反问。 “怎么这样说!”封飒月不悦地嘟起唇。 宗宫海翔在一旁见了,依样画葫芦。 “妈,别忘了你只有我这个儿子。” 封希羽露出天下太平的甜笑,“真好,要是没有你的话,我铁定无法享受教育自己孩子的个中乐趣。” “说得也是。”宗宫海翔受教的颔首. 从没看过这样的母子和母女。在场的工作人员同时闪过这样的心声。 “封阿姨,该让飒月姐换上新娘礼服了。”相良春日赶紧出声打圆场。 “也是。”蔚诗阳一把将封飒月推向更衣问。 那一瞬间,她有种被推入火坑的错觉,突然冒出一句话,“真的要结婚吗?” 众人顿住手边的工作。 “快点!婚礼要开始了。” 不知道谁这么喊,所有的人又当没听见新娘说的话,继续手边的工作。 不一会儿,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取代刚才邋里邋遢的疯婆子。 “哇,飒月姐好漂亮。”相良春日将捧花交给她。 来帮忙的南绮也笑说:“相良一定会被你迷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封飒月终于露出笑容。 “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三十一岁的新娘。”就是有人不识相。 又是哪个人多嘴?!所有的人暗暗咒骂。 新嫁娘的笑容有一丝龟裂。 “是要我撕烂你的嘴吗?”封飒月掐起宗宫海翔的上下唇,直直往外扯。 “我错了……”他口齿不清的求饶. 礼堂那边传来音乐声。 “糟了!结婚进行曲开始了!” 封飒月被所有的人赶鸭子上架地推出新娘休息室,等在门外的是从小宠她的父亲。 封北辰满脸欣慰的笑容,朝她伸出手,“我的好宝贝。” 有股哽咽直冲她的喉头,让她不能言语。 她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今天就要嫁做人妇,戴着白手套的手勾住父亲从小牵着她的手,然后她在红毯的尽头看见那个即将托付终身的男人,他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待父亲把她的手交到他的手中,她看见从来不曾流泪的父亲眼眶蓄着泪水。 “我把她交给你了。”封北辰低声道。 霎时,换她泪眼婆娑。 相良陆斗笑而不答,脸上的神情像是在告诉他:我以一生保证她的幸福。 唔,她快憋不住眼泪了……不能哭,今天应该是快乐的日子,不能哭! 他转头,正好看到她偷偷擦拭泪水。 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连这个时刻她都不敢哭出声,她一定是怕他误会她不想嫁给他,所以才会笑得那么开心吧! 为什么不相信飒月很坚强? 宗宫海翔说过的话突然闪过他的脑海。 是啊,她很坚强,坚强到连哭泣都不想让他看见,但他还是想在她哭泣的时候给她温暖的拥抱,让她依靠。 “不好意思,神父,可以请你等一下吗?”他扬手要所有的声音都暂停,虽然他听不见,却不想让任何声响盖过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封飒月一脸疑惑。 “我从小就认识你。” “我知道。”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我认识的封飒月是个快乐的时候会大笑,生气时会用恐怖言语拐弯抹角骂人,关心人却因为不好意思而用很多恶毒的话包装,总是想很多,很体贴人的可爱女人。 “我知道你会因为不想吓到我而不从背后叫我,绕远路从我正面出现,为了不想让我知道我不会说话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然后躲起来暗自因心疼我而哭泣,我喜欢那么坚强的你,但是我必须说,我想要分享的不只是你的快乐,还有你的痛苦难过——因为是你、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我都能接受,就像你毫无怨言的接受我的一切一样。” 他想告诉她,就像她知道他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他也知道她为他做的所有贴心举动。 毕竟他们是如此的为对方着想,没道理因此而将对方推拒在心门外,永远保留一块不能被对方跨入的禁地,被宗宫海翔那么一说后,他的确有些想不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们在原地打转。 因为互相体谅,而不敢向对方说明所筑起的围篱,现在他要打破。 他那双拉小提琴的细长手指抚上她的两颊,拭去流不停的泪珠。 “从今以后,不管是喜极而泣也好,放声大哭也没关系,我陪你。” 封飒月泣不成声. 她以为只有在背对着他哭泣的时候,才会为了下惊动他,小心不哭出声,原来喜极而泣的更高级是泣不成声。 “所以,如果你想哭的话,随时转身,我就在这里等你。” 即便他是用那气音多过于飘忽音准的声音在说话,她还是一字不漏,听得很清楚,如果不是非常努力,他根本连每个字怎么念都快忘光了。 “我不会哭。”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用力抹去泪痕。 相良陆斗觉得落寞。他以为她会懂…… “因为接下来我们要过的是快快乐乐的日子,没有哭泣的必要。”绽放出连当空微笑的太阳都比不过的笑靥,她愉快的宣布。 “并不是结婚就代表happyending,离婚率持续向上攀升,屡屡刷新纪录呀。”那个超不识相的人又插嘴。 砰! “呵呵,没事,你们继续。”封希羽掩唇娇笑。 宗宫海翔就倒在她脚边,抱着被揍痛的腹部闷哼。 呼,差点就要驾鹤西归了。 中断的婚礼继续下去。 “耶和华上帝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圣坛上的神父开始念起那一长串的证婚词。 “我本来还以为你不来了。”只知道神父在碎碎念的相良陆斗,提起刚才她迟了些出现在红毯另一端时。他有多紧张。 “我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结婚,迟到是应该的。”没闹不来就不错了。 “我明明要海翔去叫你起床……” “就是因为你叫他来,我才会迟到。”要是没看到他,他们就不会乱闹,也不会浪费时间。 “毕竟他是今天的总召集人,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做。”虽然他也有参与打电话通知亲友参加婚礼的行列,但聪明的话,就不该告诉她。 “我跟他还因为这件事差点大打出手。”要不是有人阻止,这里早变成漆弹射击场。 “你这么不想在今天结婚?”早料到她会不开心,但他不希望她带着一丁点不愿意的心情结婚。 她是不希望求婚的人是她自己! “哼!”这种话她说不出口。 “现在办不也挺好的,刚好大家都在。”相良陆斗安慰道,试着让她开心点。 “有总召集人在,还怕大家不来吗?”谁知道他是怎么有办法在今天办一场完整的婚礼的? 有时候,他真的像个弥漫着谜团的人。 “也对。”大至礼堂的使用权,小至新娘耳朵上要戴什么耳环,都是宗宫海翔替他们张罗的. “咳、咳。”有人对新人们越说越大声发出抗议。 “喂,该说我愿意了。”宗宫海翔插嘴。 “啊?” 新人们对看一眼。 相良陆斗发现神父用疑问的眼神盯着他。 “不好意思,再说一次好吗?” 上了年纪的神父将手中的圣经翻到最前面,喝口水,打算从头开始。 霎时间,痛苦的哀叹声响起。 那么一长串,再念一次,他们都要昏倒了。 “喔,不用了,最后一句就可以。”封飒月赶紧拦阻。 神父瞥了她一眼:将圣经翻回最后。 “那么……你愿意承认接受她为你的妻子吗?” “我愿意。”相良陆斗回答。 “你愿意承认接受他为你的老公吗?” “我愿意。”封飒月回答。 “你们是夫妻了。”神父宣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婚礼进行中,有人吹口哨,人人脸上洋溢着笑。 戒指还没交换,捧花还没扔,他们该仿的仪式都还没完成。 咻! 一团红红的液体滴落在封飒月的婚纱裙上,阻止了他们接下来的动作。 她眯眼细看。 是漆。 抬起头,以宗宫海翔为首,所有的亲朋好友都穿上防护装备,人人手执漆弹枪,对着他们,简直就像恐怖分子大闹婚礼。 “接下来是余兴节目,追杀新娘。”宗宫海翔戴上日本乌鸦天狗的面具,那是他母亲的收藏品之一。 “啊?”现在是怎么回事? 听见她的疑问词,宗宫海翔又拉下面具。 “我来解释一下,你的防护装备和武器都藏起来了,在你找到之前,是我们追杀新娘的游戏。” 所以找到之前她得任由他们追杀啰?有没有天理呀?!那么多人追她一个穿着不方便行动的礼服,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你听到了吗?”眼睛注视着前方蠢蠢欲动的人们,封飒月呆呆的问。 没看到她说话,但早已培养出默契,相良陆斗早知道她会这么问。 “对了,因为这是追杀新娘的游戏,所以陆斗,你可以选择要帮她,还是跟我们同队。”封士泉手上还有一套防护装备和武器,“选择跟我们同队,这个就给你。” 剧情急转直下,不过想也知道是宗宫海翔主导。 说不定对他而言,他们的婚礼是其次,这次大闹才是他主要的目的。 “你怎么说?”封飒月问。 相良陆斗垂首看着她,“我怎么可能会抛下你不管呢?!” “是吗?”要是她,一定二话不说,选择弃暗投明。 “我加入你们那边。”下一刻,他干脆的放弃她。 就知道。 同一时间,封飒月抓起阻碍行动的裙摆,疯狂的往前跑。 开玩笑,玩捉迷藏,她从来没输过,更别说是她在行的漆弹射击游戏。 “目标新娘,大家冲呀!”没精神的语气,宗宫海翔一声令下,参与的人全部追在封飒月身后跑。 青天白云,太阳当空照。 热血的青年朋友们在草地上追逐……用漆弹枪追逐。 一直到太阳快要西下,封飒月才找到被藏起来的防护装备和武器,因为上头用一张超大的纸写着: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她小心翼翼的靠上去,以防这是个骗局。 “放心吧!留守的人是我。”相良陆斗由暗处出现. “你留守?”那就更可疑了。 此刻的他早已脱下新郎装扮,换上轻松的t恤牛仔裤。 “大家都回去啦!” “什么?”可恶!那她躲得那么辛苦,是被要着玩的?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海翔,自顾自的结束活动是他的长项呀!”走到她面前,相良陆斗用手指替她拨开凌乱的发丝。 虽然清楚宗宫海翔只是闹着玩,但看到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还是让他有点生气。 “那我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嗅到阴谋的味道,该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不知道,去看看吧!” 他们走回圣坛,在那里找到一个万花筒。 “我努力那么久,就为了这个鬼东西?”说不失望是骗人的。 好歹宗宫海翔也拿一整套防护装备来换,她会比较高兴,至少下次他们去玩生存游戏的时候,她可以拿来用。 “等等。”他记得刚才宗宫海翔拿了个盒子给他。 看着他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她凑向前。 “是什么?” “海翔给我的。” “呿!他给你的东西比给我的还好。”她小小的埋怨一下。 相良陆斗笑了笑,打开包装。 “手电筒?” 他拿着手电筒把玩了一会儿,猜不透宗宫海翔的用意。 “算了,我们都忘记海翔送礼是依照自己的兴趣,而不是实用性或别人的希望。”耸耸肩,封飒月转动万花筒。 “是这样吗?”可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是因为他说:“到时候可以派上用场。”所以他才会有这种感觉吗?还是他想太多了? “咦?”奇怪…… “陆斗,手电筒借我一下。”她继续转动万花筒,腾出一只手跟他拿手电筒。 “怎么了吗?”他将手电筒交给她。 “我在想……”她打开手电筒的开关,对着万花筒照,“会不会是这样用?” 刹那间,墙壁上投射出一张他们小时候的照片。 “是我们。” 照片是在他们熟睡的时候拍的。 “回想起来,那个年纪的我们要是醒着的话,是不可能这么和平的。”相良陆斗看着照片,有些出神。 “是啊!”封飒月继续转动万花筒。 是他们到东京迪斯尼乐园玩的照片。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带着我和海翔乱跑,差点迷路咧!” “明明是你说要看米奇,我才会带着你们去找的。”相良陆斗没好气的说。 怎么小时候他替她做的事,都会被她误解成不好的方向? 然后又出现了许许多多他或她在各个时期的生活照,有他在体育祭赛跑的照片,她国中刚入学时的香菇头,他认真的拉着小提琴,她考上理想的大学,他的成人礼,她穿着学士服毕业,他的第一场公开演奏会,她梳包头一身上班族装扮……一直到昨晚她生日时的照片。 “想不到他也能送出这样有意义的礼物。”封飒月有感而发的说。 “我只感觉原来自己被跟拍了那么多年。”相良陆斗打了个寒颤。 虽然看到很多他没看过有关她的照片,但也出现不少连他都没见过有关他自己的照片,不是被跟拍是什么? “老实说,我也这么觉得。”她搓搓自己的手臂,同样感觉有点冷。 不过,他们都感受到他的心意了。 收起东西,相良陆斗牵着封飒月往外走。 “对了,礼服怎么办?”看着自己身上花花绿绿的礼服,不知道送还婚纱店,人家还要不要?! “海翔买下来了。”他顿了下,“他说这是送给你的结婚纪念回忆之一。” “之一?难道还有其它的?”她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宗宫海翔的语病。“不知道……可能是指这个吧!”他晃了晃手电筒和万花筒。偏着头,她压下心中的异样戚,“可能吧……”直到回到家,这对新人才了解到什么叫做“回忆之一”。那绝对是他们这一生最恐怖的回亿。至于是什么?嘘,不能告诉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洞房花烛夜。稍作喘息之后,封飒月趴在相良陆斗的胸膛上。 “怎么了?”感觉到她的视线,他睁开眼。 “突然想到海翔说的,我真的到了三十岁都还是处女。” “所以?”他没说出自己其实很满意这点。 “那天我看了一本杂志,上面写到,现在的男人怕的不是豪放女,而是处女,让我很sad。”时代在变迁,思想观念也在改变。 以前宗宫海翔就曾说过,她一定到很老都还是处女,年轻的时候她还敢信心满满的告诉他不可能,等到她二十五岁之后,她回答不可能都只是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 而现在她必须承认,自己的确到三十岁都还是处女的事实。 “那只是某部分人的想法吧!”他就很高兴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反正她以后也不可能有第二个。 “是这样吗?”可是…… “但杂志上还写说,没有经验的女人比较难搞。” 唉,下次她看杂志之前,他一定要先检查内容。 “你觉得咧?” “什么?” “我很难搞吗?” 会有女人这样说自己的吗?他暗付。 “我觉得你用的词不太好。” “谁在跟你说这个!”轻拍他的胸膛,她娇嗔。 长臂环上她的腰肢,略微使劲,让她感觉得到他的迫切需要。 “这样你说呢?”要不是顾忌她是第一次,他也不需要忍得那么辛苦,就这点上来说,处女的确是不太好“搞”。 封飒月涨红了脸,嗫嚅的应了声:“喔……” “睡吧。”拍拍她的背,相良陆斗哄她睡觉。 “嗯……”激烈运动后,她也累了,“唱歌给我听好不好?” 她需要催眠曲。 “唱什么?”他的掌心沉稳的拍抚着她的背。 “都可以。”双手撑着下巴,她微眯着眼。 “嗯……我想想……那唱‘四次我爱你’?” “嗯!”扬起可爱的笑容,她轻轻点了下头。 “不过我有稍微改编歌词。” 封飒月好奇的瞠大眼。 “想把你抱在我怀里,就这样下让你离去,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不做什么也没关系……” 封飒月眨眨眼,缓缓趴在他的胸膛上。 “不结婚当然不行,因为我要的只有你,虽然只是张纸而已,我会锁在保险箱里……”用已经只剩气音的声音唱着,他临时改编,所以有点不顺畅。 但她还是边听边笑。 “有句话,我一定要,连续四次讲给你听……” 沉稳的震动透过他的胸膛传来,她轻启唇瓣,缓缓的附和着他—— “那就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在他们紧贴的唇间。 四次我爱你的意思,并不是只想说四次,而是会一直说给她听。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夜半,等着她睡着的相良陆斗,悄悄张开眼。 在黑暗中摸索出今天婚礼上来不及交换的戒指,拉起她的手,他将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然后在她耳边悄声道—— “老婆,我爱你。” 尾声 又是一个盛夏的夜晚。 “爸!拜托你下次不要用手语偷骂我同学好不好?” 相良陆斗那张娃娃脸似乎不会老,他满脸无辜的看着儿子,双手在半空中比画。是他们先在我背后说我坏话! “那你也不能问候人家母亲呀!”相良诚同样跟他比手画脚,但为了加强语气,他边比边说。 “老公,你又问候别人的母亲了?”在一旁听到父子俩对话的封飒月,眉头不悦的蹙起。 我没有哟。相良陆斗赶紧撇清。 “他明明就有!我同学说他经过爸身边的时候,正好转头看他,才会发现他在偷骂人。”已经习惯用手语交谈的相良诚,就连跟母亲交谈时都会加上手语。 咦? 等等。 封飒月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你同学看得懂手语?” “他们常看我在比,都会问我呀!况且爸比的可是全世界通用的‘手语’。” 要不是他同学也用同样的手语问候他母亲,他哪会那么清楚?! “什么意思?”封飒月听得一头雾水。 “你自己问爸。”相良诚显然不愿意自己比出那个手势。 封飒月转头,面对那个吃水果看电视装死的老公,笑道:“所以那个手势是什么呢?老公。” 啥?我忘了。相良陆斗做出健忘的表情。 “少来!那种手势要等投胎了以后才忘得了!”相良诚马上反驳。 “别乱说!”封飒月制止儿子的快言快语,“你爸只是到了可能得老年痴呆症的年纪,要体谅他。” 喂喂,我看得懂你们在说什么。相良陆斗要他们别太超过。 “那么那个手语到底是什么呢?”封飒月笑吟吟地问。 他撇开头,吹口哨。 封飒月和相良诚对看一眼,没再说什么。 十分钟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水果看新闻。 相良诚突然开口,“爸,你右手中指上是什么?” 相良陆斗反射性的伸出中指,想看看儿子说的是什么。 “妈,现在你知道爸到底比什么了吧!”相良诚立刻大声嚷道。 啧!奸诈狡猾的小鬼头!相良陆斗这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老公。”封飒月甜甜的唤道。 呃……什么事?他感觉到背部有冷汗流下。 “也许我们该好好谈谈关于手语的言论道德这个问题了……” 夜还很长,他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谈。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