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妻》 冤家 丹菁 这部(冤家),若眼够尖的看倌,肯定能从当中看出一些端倪。 呵呵……(冤家)可以说是(抢亲记)的姐妹作。 其实这两部两本成套的小套书,基本上四本是可以串成为一系列的,只是总觉得主角们之间的感情有些不太能以此分别,所以将之切割成两套。 故事是切割了,也觉得比较好下笔。 一套是以青梅竹马为主轴,一套则是以冤家为主轴。(很像废话) 说是冤家,其实一开始是打算要取名为天敌,但是很怕看倌们误会,以为是现代版,所以才又改名为冤家。 反正,对丹菁而言,意思都差不多。 只是不知道改天会不会突然生出一套系列名为天敌? 嗯!我可以确定的是,近期之内绝对不会有。 因为丹菁近来偏爱古装,所以大致上应该会以古装为主。 希望各位也会喜欢我笔下所写的古人们。 闲聊就到此告一段落吧。 咱们下回见啰! 前言 「这一回,妳们两个总算没有推托之辞了吧?」 「不嫁。」 厅堂中,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位忙着玩弄发梢,一位忙着对账本,却又不约而同地回话。 傅林难以置信地瞪着两个女儿,心在泣血。 「妳们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这太没道德了,他这做爹的可没这样教她们。「先前妳们说过,只要摇光先出阁,妳们便会出阁的,如今摇光都已经出阁了,妳们竟然……」 呜呜,养女不教,父之过啊! 「摇光哪里是出阁?她是被抢了。」傅珏凰头也不抬地道。 「可不是?」傅廷凤帮腔着。 「谁说的?她也算是正正经经地出阁了!」傅林瞪大眼,面对始终不买他帐的女儿们,有点快要呕血。 「哪里算是正正经经的?」傅珏凰睇着手中的账本,轻轻地翻过一页,连眼都不抬。「她不过是教你给逮了回来,结果发现她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所以被你很恼火地下嫁给阮师傅。」 「不过,可真想不到阮师傅那人居然敢抢亲,就算要抢也该抢我和珏凰,怎会瞧上摇光?」傅廷凤勾起唇,笑得魅惑众生,一双潋滟的杏眼彷若快要掐出水似的。「唉,不知道他们暗通款曲多久了,也不知会咱们一声,让咱们也可以帮上一点忙啊,何必要用抢的这种手段,把爹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事怎么能帮?」傅珏凰毫不苟同地抬眼睇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细长眸子,添了些许妩媚和倔气。 「怎不能帮?」 「大姐,这可于礼不容,怎么帮?」 「哎呀,妳这脑袋就是这么死。」 「怎能这么说?一个姑娘家的名节兹事体大,岂能胡来?」她微蹙起眉。 「不能胡来也胡来了,虽把脸皮子给丢尽,但也顺理成章地成了亲,说不准肚子里头都有娃娃了。」傅廷凤笑得放肆,秀色脸庞绽着狂放不羁的光彩。 「大姐,全都是妳在她面前说些不正经的事,才会教她的行为有所偏差。」 「怎能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她不是冤极了?傅廷凤瞪向向来不给她台阶下的妹妹。 「长姐如母。」 「妳也是姐姐啊。」烂摊子别老推到她头上行不行? 「妳以为她学了妳那些惊世骇俗的行为,还听得进我的伦理道德吗?」傅珏凰细长眸子一瞇,盛气凌人地问。 见状,傅廷凤不由得扁了扁嘴,瞇起眼思量片刻,正打算再同她论一回理,眼角余光却瞥见老爹不知何时已经昏倒在地。 「爹。」她忙走向他。 傅珏凰见状也忙跟上,蹲在父亲的身旁。「爹,你没事吧?」 「我有事……」傅林乏力地低吟一声。「我这个爹……老了、不中用了,女儿也不听我的话,径自论起理来,压根儿不管我这个爹……」话落,嘴里还咳出两口血。 「爹!」 两人惊诧地瞪着他,傅廷凤连忙点住他的周身大穴,傅珏凰则赶紧掐脉诊断。 「我不行了……」傅林一手摀在胸口,另一只手则往自个儿腰间掐了几把。 「珏凰?」傅廷凤抬眼睇着熟谙医术的妹妹,却见她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向来生龙活虎的爹。 「呜呜,如今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妳们俩了,爹多想要亲眼瞧妳们两个穿上喜服,风风光光地出阁;不但可以让爹不再为妳们的下半辈子担忧,还可以替爹挣回一点面子。」 闻言,傅廷凤不由得微瞇起眼。 怪了,她总觉得不太对劲,不只是爹的样子怪,就连方才咳出来的血都让她有种怪透的感觉。她的指尖沾点血,以指尖摩挲,总觉得这血黏腻得不寻常。 「大姐,我还是先差人唤大夫来吧。」傅珏凰蹙紧柳眉。 「我看……」这老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傅廷凤不解。 「我不行了,我真的快要不行了……」傅林乏力的哀声不断。「哪怕是只看一眼,只要在我临终之前能瞧见妳们披喜服出阁,我死而无憾哪!」 闻言,傅廷凤眉挑得更高,总算将所有的不对劲全都凑在一块儿,原来爹是要逼婚,真亏爹想得出这么蹩脚的法子,实在是难为爹了;只是,她到底该不该将这事儿给戳破? 要是戳破了,想必珏凰定会二话不说就走人,往后要再跟她谈亲事这档事,只怕是难上加难。所谓长姐如母,她自然也得要多多关心她,毕竟她的年岁也不小了,若老是耗在府里不出阁也不妥,再者,臧府的两个兄弟条件也不差啊! 「大姐?」傅珏凰不由得推了推她。 「珏凰,咱们不如这么着吧。」傅廷凤不着痕迹地低叹一声。 「怎么着?」傅珏凰微挑眼睇着她。 「既然爹都病成这样,不管怎么说,也得一圆爹的心愿,所以说,咱们也只好乖乖出阁,不过就算是出了阁,厂子咱们也定要抓在手里不可,妳说是不?」傅廷凤笑得很媚,见妹子略微思忖了会儿,有些为难地点头,她不禁又道:「咱们不如就当个孝女,顺了爹的意出阁吧。」 「但是……」她也知道爹的心愿是什么,但要她在这种情况下出阁,她实在不想……倘若不是方才掐了爹的脉,还真以为他是在装病逼婚。。 「这么着吧。」傅廷凤将她拖到一旁,临走前不忘踢了老爹始终掐在腰上的手。「我猜,妳不想出阁的原因八成是因为臧彧炎吧!」 「也可以算是。」她扁着嘴。 这门亲事不知道在多久前便定下的,那时便说好了,臧家大哥迎娶大姐,而臧彧炎便同她配成对。可是那人当了官,不过是个小小的市舶司使,却不正经得很;如果真要她嫁给他,她大概会日日都不得安宁。 再者,对方始终认为她傅府是高攀了权贵……啐,他臧府哪里算得上是权贵来着? 臧夜爻说好听点是一介商人,但却是从事牙行买卖,天晓得他到底拿了什么东西卖到西域去?但,他还是比臧彧炎好上一些,毕竟他至少还知道要打理自个儿的商行,岂会像那人? 听说他夜夜笙歌,逗留红绡帐里,为人相当不正经,在市舶司里也只会替他大哥打通关,真不知道他当的是什么官! 说穿了,大伙儿还不都是从卧龙坡下山来的?说什么招安得官,依她看,分明是买官吧! 想到往后得要同他日夜对看,她便觉得头疼得很。 「那就这么着吧。」不想嫁,终究得嫁,既然要嫁,自然得挑个顺眼的。 傅廷凤噙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妳有什么法子?」睇着她鬼祟的笑脸,傅珏凰不由得挑高眉。 原本是希冀能将臧彧炎推给摇光的,谁知道爹硬是将摇光配给花定魁,最后还遭阮师傅杀来抢亲,落到门户不光彩的地步。如今,摇光已配给了阮师傅,还有谁能替她挡那不正经的男人? 傅廷凤凑在她耳边,很小声地细诉她的计谋。 闻言,傅珏凰不由得蹙紧眉头。 「成吗?」要是到时候出了岔子,那傅府岂不是要再添一笔不光彩的事?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想赖都赖不掉。」她信心十足地道。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想赖都赖不掉。」 好听的嗓音流泻在城东臧府书房里,兄弟俩关紧书房门,谈着将要影响两人极深的婚事。 「成吗?」坐在案前的男人沉吟着,好似不怎么放在心上,彷佛要成亲的人根本不是他。 臧彧炎胸有成竹地露出一口白牙,俊若潘安的面容上满是笑意。「绝对没问题,大哥,这一回就听我的吧,横竖你也不爱与那放浪性子的傅家大千金周旋,那就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臧夜爻总算是自账本里抬眼,不发一语地睇着他,刚毅的下巴微缩,整张脸更显寒騺。 「难不成大哥真想要那惊世骇俗的傅廷凤?」大哥的反应倒令他有点意外。 傅家三姐妹长相皆不俗,身段亦不差,却始终不是城内男子青睐的对象。老么前些日子出阁,却搞得满城风雨,教傅老爷子面子挂不住;如今将搁了一阵子的亲事拿出来提,分明就是要去晦气,顺便再搏回一些面子。 然而剩下的二位傅家千金,可是杭州城里的风云人物。 话说大千金傅廷凤,执掌傅记织造厂,弄得有声有色,可谓为当朝女商人,可行事作风却教人退避三舍;只因她个性放荡不羁、悖德逆礼,压根儿不把礼教放在眼里,乃伤风败俗之辈。 而二千金傅珏凰也没好到哪里去,虽说将傅记车坊和丝造厂打理得相当好,然作风强硬果断,说一不二的铁娘子作风,常将底下一干人整得灰头土脸;不管怎么说,总觉得是依理过头,没了人情,显得淡漠而清冷。 而他最怕的就是傅珏凰这等女子,还记得在卧龙坡上,曾与她有数面之缘,然每回见着,她总没给过他好脸色,就连前阵子在街上遇着,她也故意别开眼,来个不理不睬,俨然将他看作陌生人,教他心寒不已。 好歹两家也是有几分交情的世交,可在杭州的这几年,不曾见她过府一叙。 若是真娶了这女人,真不知道他们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如果可以,他不想迎她为妻,一来他不想折磨自个儿,二来是不愿耽误了她。 所以,他才想了个好法子。 嗯,不能算是太好的法子,毕竟有些不入流,但有什么办法呢? 这亲事是非结不可,要不就得要瞧傅老爷子天天上门哭诉,既是迟早要结,他自然也有自个儿的想法。 只是,得要知会大哥一声,要他首肯才成。 「大哥?」瞧他依旧不发一语,臧彧炎有点急了。 臧夜爻冷眼瞅着他,将他的心思皆看入眸底,漫不经心地淡应着:「由着你吧。」话落,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再打扰他。 傅家乃是杭州首富,尽管这些年少往来,但傅老爷子与爹娘有着极深的交情,因此当年才会替儿女们定下亲事。 看在傅老爷子的份上,更看在傅老爷子身后的人脉和金脉,要他娶谁都无妨。 「那就……」包在他身上吧! 绝对万无一失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多日之后--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不约而同地由臧府的滨东楼和西苑响起,尽管已教前院热闹的丝竹声掩盖过,但依稀听得出惨叫声出自于一男一女口中。 第一章 「啊--」傅廷凤难以置信地尖叫着。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子?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她买通了小厮和媒人,特地将自己和珏凰换过,照道理她该嫁的是臧家老二,怎么眼前的人竟是沉闷如木头的他? 臧夜爻挑起浓眉,高深莫测的黑眸直瞅着她,数种想法在脑袋里头飞掠而过,虽说一时之间推敲不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彧炎的计划失败了。 好个万无一失哪……眼前这阵仗该要他如何是好? 方才见彧炎已经醉醺醺地回房去了,说不准他连那正等着他的新嫁娘究竟是谁都没瞧清楚,便直接将生米煮成了熟饭;照眼前这情况看来,他倒不如三缄其口,省得惹出事端。 「犯得着这般惊讶吗?」眼前这女人那副活见鬼的模样,着实令他不悦。 傅廷凤强拉回心神,睇着他好整以暇地坐在圆桌前独自呷酒,不禁傻愣地眨了眨眼。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为什么她的相公会变成他? 不可能的,她的计划犹如天罗地网般缜密,岂可能出问题? 「要不要过来吃点东西?一整天搅和下去,妳不是只喝了一点茶吗?」臧夜爻瞧了她一眼,俊尔却显阴柔的脸噙着一贯的淡漠。 傅廷凤不由得挑起眉,有些意外。 还想得到招呼她呢…… 瞧他平静得很,压根儿没教她方才的举止给吓到,双眼仍然如她记忆中那般深沉内敛,一样的淡漠。 「我们……要一道用膳?」她顶着沉重的凤冠,缓步走到他身旁。 「妳不饿?」他反问,视线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 「饿是饿了,只是……」她还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她缓缓落座,见他漫不经心似地夹着几样简单小菜嚼着,从头到尾都没有仔细瞧她一眼,简直是漠视她到了极点。 可依旧是记忆里的他哪! 「不吃?」他递了双象牙筷给她。 「吃。」她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为何不吃? 全都怪爹,也不知道在使什么性子,只因摇光的婚事砸得他颜面无光,便拿她和珏凰的婚事开刀。未到三更便叫她起床,睡得胡里胡涂地就教人给从头到脚打扮好,顶着十来斤重的凤冠,脚踩着三吋锦鞋,过门拜堂之后,教人牵着走着,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虽说她没有裹小脚,走起路来不成问题,但天晓得,一日都未沾水进食的她,早已饿得快要破口大骂了,要不是谨记着新嫁娘身分,难保她不会口出秽语。 如今在喜房坐了好半晌,总算等到他进房,在喝上一口交杯酒之前,她自然也要先裹腹一番。 再说,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怎么着? 已经没有回头路,珏凤八成也教臧家老二给吞了,她只好顺着眼前的路走了;要不,她还能如何? 见招拆招,能把时间拖长就拖长,要是珏凰能够跑来……唉唉,怎么可能?她现下肯定是在臧家老二的喜房里,她哪有法子跑来?就算跑来了,似乎也无济于事了! 唉,真是教人头疼! 这不是她计划的状况,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她倒还不打紧,横竖就是出阁,嫁给谁似乎也不怎么重要。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珏凰定是恨死她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臧夜爻侧眼睇着傅廷凤不失优雅地夹菜入口,细瞧着她浓密长睫微掩潋滟的美眸,不由得有着短暂的失神。 「你不吃?」发觉他停下筷子,她不禁抬眼望向他。 他不发一语,状似随意地夹了口菜送进口里,才发觉自己夹的是蜜饯,直酸进他的骨子里。 「其实,这亲事你大概也不想要吧。」她轻勾笑意,夹颗蜜汁榛果咀着。 「并不会。」他回神道。 「哦?」她颇富兴味地斜睨他一眼。 撇开两人屡次在街上的匆匆一瞥不算,他们俩真正坐下面对面闲聊的次数,好像打自下卧龙坡之后便没有过。 真没想到,两人再一次闲聊,竟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其实迎娶妳并无损失,甚至还如虎添翼,所以我无所谓。」臧夜爻说得平淡,压根儿没将亲事放在心上。 只是,他依旧想不通,为何他迎娶的人会是她? 「哼哼,说的倒是不无道理。」她冷笑道。 好样的,他随即想到商利上头;不过,他说的倒也是实话,毕竟两家联姻,为的不就是那一桩。 「要不呢?」他淡道,压根儿不以为意。 她斜睨他一眼,径自倒了杯酒浅呷着,她可以想象往后的日子有多无趣了。 虽说她并没有期待婚后的生活跟他能多有趣,但好歹也别拿简短言词和冷脸对着她? 好歹两家有些交情,怎么现在他们两人会变成这样? 「咱们先把话说开吧。」 「什么话?」 「咱们往后的生活。」她一口饮尽杯中物,又倒上一杯,眼角瞥见他的杯子是空的,不禁浅笑轻问:「你要不要也来一些?」 「也好。」 闻言,她随即替他倒上一杯,脸上布满笑意。「唉,夜爻,咱们有多久没这般喝酒闲聊了?」 「不记得。」他拿起酒杯,凑在唇边轻啜着。 哼!什么时候不叫他一声大哥,反倒是直呼起他的名字? 而她叫得理所当然,他可是听得浑身不自在,明知道今儿个是两人的大婚之日,可千料万料,也没料到会在这当头听见她唤他一声夜爻。 彧炎那家伙真不知道是怎么办事的,到头来他娶的还是她? 罢了,娶谁都一样,他要的是傅府的财势以扩展他臧府的地盘。 「你非得要这般冷情吗?」呷完杯中物,她不禁摇起头,突觉头重得紧,喃喃怨道:「喂,你能不能先帮我把凤冠取下?我觉得我已经快要被这顶凤冠给压死了。」 这行头有十来斤重吧?重死人了啦! 「这要从哪里拿下?」瞧她凑过头来,他不自觉地往旁移了些,闪避她身上袭人的香气。 「后头有绳结。」她指了指自己的颈项,连忙动手拉开前头的绳结。「你瞧见了没有?」 他瞅着她雪白的颈项,手轻颤的缓缓拉下绳结;而随着她解开绳结,凤冠随即松动,他眼捷手快地替她取下搁在一旁。 「哇,舒服多了。」她不禁快活地动起筋骨。「老天啊,简直是折磨人,要不是有练过几年功,还怕不把我给压死?」 真不知道寻常姑娘出嫁时所戴的凤冠,是否也如爹准备的这一顶重? 他拿起酒杯没有搭腔,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浅啜着,深沉的眸子从头到尾始终都盯着桌上的菜肴。 「你倒是轻松,只戴着冠帽。」她抬眼看着他,蓦地媚笑。 「你还不取下吗?」 眼角余光瞥见她精雕细琢的美颜正对自己漾着倾人笑意,臧夜爻不由得别过脸,酒杯不离口负气地道:「我待会儿再拿下。」 「要拿就现下拿,干嘛这样婆婆妈妈的?」 话落,她立即动手拉扯冠帽下头的缨绳,动作利落得根本来不及教他反应,冠帽随即被她取下丢到一旁。 「妳……」他微拧起眉睇着她。 「不觉得舒服多了?」傅廷凤一径地笑着,水眸透着一股妩媚风情。 他径自饮着酒,不语。 傅廷凤倒也不以为意,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然后又斟满一杯,再夹了口菜送入口中。 「咱们就先来谈正题吧!咱们这亲事是结了,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的夫婿,我就是你的娘子,咱们以夫妻相称,我自然会遵循夫妻之道;不过有几件事,我得要先同你商量。」 「什么事?」 「第一……」她的纤手直探向他,一把捧住他的脸,盯着他略微错愕的脸,不由得噗哧笑出声。「你……呵呵呵……」 听着她银铃般的笑声,他却压根儿也笑不出来。 「妳到底想说什么?」臧夜爻咬着牙,声音透着一股不悦。 这丫头就这样巴上他的脸,她可真是懂得夫妻之道! 「你呀,能不能别老是拿斜眼瞧我?我长得丑吗?非得要你拿眼角余光偷觑我不可?」 她依旧笑着,可几杯黄汤下肚,晕红了她的双颊,水眸闪动着教人怦然心动的光痕。 他依旧不语,放任她捧着自己的脸。 「咱们已经拜堂成亲,往后是夫妻了,就算你讨厌瞧见我,也不要每每见着我都摆上冷脸。」她可是很受伤的。 「我没说我讨厌妳。」他咕哝地道。 「你说什么?」音量陡地提高。 「我说妳醉了。」 「哪这么快?」她才喝几杯呢!「对了,我还没说完,我要说……」 顿了下,她突然松开手,拉扯着襟口,利落地褪下大红喜服,只余一件轻薄中衣,玲珑的曲线尽收他眼底。 「哇!舒服多了,真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鬼天气,怎么会闷成这样,热得我头昏脑胀。」 她不断地拉扯着中衣襟口,眼看手一扯、襟口一松,丝毫未察觉大片的雪脂凝肤尽入他的眼,令他喉头蓦地收紧。 「你不热吗?」她媚眼瞟向他。 「不热。」他粗嗄地道,径自饮尽杯中酒。 这丫头到底是在搞什么鬼?挑诱他?不需要这般刻意吧! 今儿个是洞房花烛夜,就算她不主动挑诱他,他也是要定她了……他是要定她了吗? 先前经彧炎提议,他直认为和他成亲之人该是珏凰,岂料突然变成她,倒教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这才是咱们卧龙坡上饮酒作乐的气魄!」见他一口饮尽杯中物,她随即主动为他斟满,邀他对饮。 他冷眼睇着她一杯接着一杯的狂饮狠态,不由得摇了摇头。 还没喝交杯酒呢,她该不会都忘了吧? 「对了,我话还没说完,我说到哪儿了?」她又倒上一杯,边思忖着,又拿着酒杯凑到唇边。「我想起来了,我是要同你说,既然咱们已经成亲,如此一来,往后要是托你转售,是不是可以再便宜个一成?」 「不成,公私岂能混在一块儿?」他想也没想地道。 傅廷凤一口呷尽酒,瞇起漂亮的眸子睇着他。「喂,据我所知,你也经营了一些买卖,不是吗?」 「那又怎么着?」 「你仗着自己经营的是牙行,同人大量买货,再转手卖出,这一出一进的利润教你给哄抬了好几倍,你该是赚了不少吧?」她只手托腮瞧着他说,另一手把玩着青瓷杯。 「如何?」 「看着我。」见他小口啜饮着酒,目不斜视地瞪着前方窗台,她随即故技重施,一把将他的脸给转了过来。「我不是说了,同我说话时,要瞧着我的吗?」 又不是不认识,干嘛摆出这般淡漠的态度,是想怎么样呢? 好歹往后就是夫妻了,就算心里对她有几分不满意,也不需要表现得这般明显吧。 「妳到底要我说什么?」臧夜爻浓眉不由得拧起,轻轻地扳开她贴在他脸上的手。 「我要说的是,你仗着彧炎是市舶司使,给了你不少方便,让你这牙行可以单方面操盘买卖,从中削了不少暴利,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连我傅记商行都不放过?咱们都已经是一家人了。」 一买一卖,两造商人若有大批买卖要进行,定要经牙行调节,而牙行可从中赚得商货一部分的利润底价。 可牙行看上的不只是这一丁点的利润底价,还包括海外贸易,将一些精致手艺品托人卖到西域,再从西域换回各式香料珍品,再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转卖到京城,交到一干达官贵人手里,这一来一往赚得可狠了。 但是,他总可以不赚她的吧。 毕竟,他已经赚得不少了,压根儿不差傅记所托售的这一部分,有时候她忍不住也想要转行,学他开起牙行;只可惜,她缺了门道。 但他不同,他有门路更有人脉,所以枝节细末,他全都摸得一清二楚;如今她嫁给他了,但他不见得愿意为她铺路。 「我说了,公是公,私是私,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听她说的一家人,偏偏他还没有真实感。 她扁嘴瞪他一眼,又斟了杯酒。 「你就非得要分得这般清楚不可?」真是的,一点情面都说不得,这人还真是固执。 「分得清楚,才好着手。」 「啐!又是你的大道理。」她浅啜着酒,嘴里咕哝着。「咱们又不是不认识,就算谈不上是青梅竹马,但好歹也是老街坊,犯得着咬得这么紧,一点情面都不给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傅廷凤不由得猛搧着,纳闷今儿个到底是什么天气,怎会闷成这样? 「妳喝醉了。」听她把话都含在嘴里说,含糊得听不真切,臧夜爻不着痕迹地低叹口气。 他抬眼望向她微泛雾气的眸子,心弦莫名的勾动。 「我不过喝了几杯罢了。」怎么醉得了她? 拿来酒壶,她随即又倒上一杯,顺手替他未满的杯子再斟满。「来,咱们干杯哦,不要老是舔着,真不像是个男人;我可不记得咱们卧龙坡上,有像你这般孬种的。」 「妳在胡说什么?」他哑声骂道,见她硬是把酒杯塞进手里,没好气地抬眼睨她,却不知她何时已凑到眼前。 「喝。」她半瞇起潋滟的水眸。 「妳醉了。」 「我没醉,我还有事没同你说完。」啧!老说她醉了,这杭州街坊只要识得她的人都晓得,她可是不易醉;她会不断地灌酒,还不是为了应付待会儿的洞房,要不然她才不会喝得这般凶哩! 当然,她要醉,他自然就不能太清醒,要不他肯定会将她的事全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若没将他灌醉,至少也不能让他脑袋太清楚。 「妳到底要同我说什么?」臧夜爻不耐地低吼,眼见她逼近,他不着痕迹地闪过。 这女人身上浓郁的胭脂味呛得他鼻子都快要歪了,连带他的心神也都乱了,她根本不需要这般挑诱他。 「我要同你说,就算是成亲,傅记织造厂仍是在我手上,大部分的生意还是得由我去处理;换而言之,我大抵一天待在府里的时间不会太长,我想你应该不会太在意吧?」 「妳说这是什么话?」臧夜爻微瞇起眼。「妳是我的妻子,却还要继续抛头露面?」 「欸,你才说的是什么话?」她不由得再逼近他一些,柔软的身躯几乎快要贴上他的身子。「我也是一代商贾,请问你说的是哪门子笑话?」 「妳是个女人。」他低嗄道,嗅闻到她身上极呛的胭脂味,揉合着她口中的酒香,窜进他的四肢百骸,不禁催得他有些心旌摇动;就不知是酒意催发,还是她精致秀丽的五官所致。 横竖,这女人轻易地挑起了他的火热,浓烈得教他情不自禁也难以理解的欲念。 这酒该不会有问题吧? 「我是个女人,但我也是个商贾,你千万别把我给瞧扁了。」她瞇起眼,那模样柔媚百生,令人蚀骨销魂。 他嗅闻着从她口中不断逸出的酒气,蓦地-- 「啊--」她瞠目瞪着他逼近的脸,微启的唇遭火焚般烫得刺麻,一路烫进她的心口。「等等,我们还没喝交杯酒……」 别……别吓她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可别突然就…… 瞪着他灿若星火的黑眸,毫不掩饰的情欲布在清冷的俊容上,瞧得她心口怦跳,震得魂魄都快要散掉了。 臧夜爻粗喘着气,拿起搁在桌上的酒壶,以口就壶喝上一大口,旋即注入她口里,张口封舌缠绕着她。 微辣的酒裹着热,烫着她的唇、烧着她的舌,她像是教烈焰焚透烧裂,一块块地碎落进散,落在旖旎春光里…… 第二章 听着一阵窸窣的穿衣声,没多久脚步声远离床边,门板一开一合,躺在床?上、掩在罗幔之后的傅廷凤倏地睁开眼。 好粗暴的人哪! 若说她是被雷给劈中了,那真是再贴切不过。 傅廷凤挣扎地坐起身子,倚在床柱边,忙拉起被子盖住雪脂凝肤上头点点的红痕,清丽的美颜难得地布满羞色。 这人明明就是冰冷得很,可昨儿个却像是浑身着了火般,一扑上她,就像只恶狼般,几乎要将她拆吃入腹…… 一想到这里,双颊涨红烧烫得教她发热,不禁微恼地敛下眼。 不该是这样的,为何她明明扭转了乾坤,到最后竟是如此结局? 尽管她非查个明白不可,然而查清楚了又如何? 生米已煮成熟饭,就算知道事情究竟是如何,也于事无补了。 算了,成亲不就是这样,迟早要袒裎相见,清白给了他亦是天经地义;说穿了,给了谁不都是一样? 成亲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傅廷凤乏力地叹了一口气,掀开罗幔,裹着丝被下床,脚尖一落地,随即往衣柜走。她记得爹替她准备了不少新衣裳,应该已经放进柜子里了吧。 她拉开衣柜找着衣裳,蓦地听见身后的门板推开的声音,她一回头,惊见是他,赶忙单手扣住丝被,整个人几乎要跌进衣柜里。 「你……」她震慑得说不出话。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一声不响又走进来? 臧夜爻眼眸如炬,直锁住那双露出被子外头的腿。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探,惊觉他竟瞪着自个儿的腿,忙拉起被子将双腿裹紧,如临大敌般地戒慎戒惧瞧着他。 他微拧起眉。「妳在做什么?」话一出口,才发觉喉头紧缩得很,干涩有些难过。 「我在找我的衣裳。」她没好气地啐他一口,粉颜涨红,几欲恼羞成怒。 问那是什么浑话?没瞧见她站在衣柜前吗?他不是瞧见了她这丝被底下不着寸缕,既是知道,他为何还站在这里? 「不在这儿。」他硬逼自己拉回视线。 「咦?」 「我已经差人去帮妳取来了。」 她微蹙起眉,没再多说什么,想要再走回床榻,却见他就站在一旁,她有些不自在地开口:「你还站在这儿干嘛?」 明知道她待会儿就要更衣,他不会打算赖在这儿不走吧? 「妳……」顿了顿,他淡声道:「妳不再歇会儿?」 昨儿个那么折腾下来,他以为她应该会睡到晌午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竟会对仍是处子之身的她恁地予取予求。 倏地,一双潋滟水眸凝怒地瞪着他。 「我说了,我今儿个要上织造厂。」歇什么歇?她……她才没那般娇弱。 「我说了允许妳去了吗?」 「喂……」别玩了,昨儿个她不都已经口头告知他了吗?因为他是她的相公,所以她特别给面子地告知一声,谁知道他竟……「我不管你允不允许,昨儿个告诉你,是知会你,并不是要得到你的允许。」 她才出阁头一天,难不成他打算要将她踩在脚下? 「这儿是臧府,守的是我的规矩。」他依旧冷冷地道,索性在圆桌旁坐下,敛眼看着满桌狼藉,不禁又回想到昨儿个的荒唐,喉头一紧,直恼自个儿怎会如此不经事,三番两次老是将念头想到那件事去。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你有你的规矩,难道我就没有我的原则吗?」怎么她才嫁人,就风云变色了? 她不再是她,只能天天窝在这喜房里头? 别傻了,那岂不是要闷死她!一刀给她,她还觉得爽快些。 「妳别忘了,妳已经嫁进臧府,算是臧家人,往后守的自然是臧府的规矩。」他微恼的低斥,气的是在这当头他还转移不了想入非非的心神。 她横眉竖眼地瞪向他。「你是何时变得这般迂腐混蛋的?」她双手扠在腰上,气不过的咆哮:「在卧龙坡的时候,有谁会这般整人的?不就是出嫁罢了,搞得好像我是你的东西,你出钱买我了吗?你买得起吗?」 呸,就算他想买,她还不想卖哩! 「这儿不是卧龙坡!」臧夜爻恼火地抬眼怒视她,却见她双手扠在腰上,浑然不觉被子已敞开,酥胸半露,春光乍现。「妳……」这算是在诱惑他吗? 「我什么我?就算这儿不是卧龙坡,可我的性子依旧没变!」她难得发火的,但若是逼得她发火,她可是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只是,他到底在干嘛?瞧她瞧得眼都直了? 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探,惊见被子滑落大半,胴体俨然半裸在他面前,她不由得惊声尖叫。 「叫什么?该瞧的……昨儿个不都已经瞧光了?」他哑声道,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已是暗潮汹涌。 「你……」太太太混蛋了,气得她骂不出话来。 见她双手抱住丝被,努力裹住躯体,一张粉颜羞红得像是快要着火,他不禁微露玩味。 「要是我将妳的衣裳都给丢了,妳不就哪儿都不能去?」 瞧他笑得有几分兴味的嘴脸,一把火轰上傅廷凤的脑门。 「你要是有本事把我的衣裳全给丢了,我就有胆量光着身子走出去!」 「妳敢!」 「你大可以试试!」 两人隔空对峙,四目交接之际几乎快要擦出火花,两人僵持不动,谁也没有先开口,放任时间无言地在四目厮杀间流逝。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爷儿?」 一阵脚步声传来,小丫鬟喊声出口后随即噤若寒蝉,不知道该拿眼前的阵仗如何是好。 「东西取来了?」臧夜爻调开眼,不愿再盯着已让他心猿意马的丽颜。 「是,就搁在外头,要现下搬进来吗?」小丫鬟傻眼看着只裹着被子的夫人。 「不,妳先取出一套帮夫人穿上。」 「是。」 见小丫鬟走到外头,臧夜爻缓缓地走到门口,挡去外头的视线。外头有一干搬来奁匣的家丁,他可不愿让任何人瞧见她现下的模样;她既已成他的妻子,她的一切皆是属于他的,谁也不能窥见。 「穿好衣裳,我会差人送来早饭。」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今儿个一整天都待在房里,但她怎肯? 「我有我的作法,就算是你也别想要阻拦我!」笑话,他以为他是谁?皇帝老子她都不瞧在眼里,他算哪根葱啊? 「妳最好别惹火我。」他咬牙咆哮。 「你才别惹我!」 「泼妇。」 「你!」见他拂袖离去,她追上几步,却碍于衣衫不整只好止步,怒瞪着他的背影咆道:「你这个混蛋!」 他是个混蛋,居然想控制她的自由,他想都别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衣裳……肯定是珏凰的。 一身襦衫配上罗裙,将她全身包得密不透风,天晓得她已经热出一身汗了。 这分明是珏凰的衣裳,而她的衣裳呢? 她的衣裳是送到哪里去了? 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傅廷凤走在街上,潋滟的美眸微微瞇起,边走边思付着。 当初的决定是她嫁给臧二,珏凰嫁给臧大,照道理说,珏凰的衣裳该是会送到臧大的院落;可,若是奁匣没送错地方,就表示偷天换日这一招成功了,那为何她是嫁给了臧大? 唉!如今再想这些问题,显然已于事无补,毕竟她早已教他吃干抹净了。 顶着毒辣大太阳走在街上,她的粉颜密布碎汗,两颊亦飘上嫣红。 可恶,这事儿有什么好羞的,她一点都不羞,她是恼,恼他的混蛋性子;打她一进门,他便想要将她给压得死死的。 别想,想将她傅廷凤当作一般寻常姑娘看待,门都没有! 不过是派了几个软脚虾守在门前,以为真挡得住她? 啐!卧龙坡上的姑娘,有谁是不懂武的?他真是愈活愈回去了……不对,最可恶的是他竟然教人守在门前,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居然甫成亲便打算要软禁她,他存的是什么心思啊?以为他真困得住她吗? 她想要上哪儿便上哪儿,谁也不能束缚她;要是他不知好歹地想要控制她,她大不了头一回,直接回娘家去。 她倨傲地想着,走没几步,不禁停下脚步,紧拧起眉头,浑身的不舒服,她的腰、她的腿、她的…… 混蛋,那混蛋真是太混蛋了!竟敢对她那般胡来,竟然毫不留情,完全没想过她仍是未经人事。 下流的男人,上哪里学来这么多整人的把戏? 亏他一脸冷漠,瞧起来就像是个拥着软玉温香而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谁知道他根本就是个下流胚子。 她微恼地在心头骂他个几回,觉得心里舒服了些,只是这太阳可真是毒啊,刺得她快晕了;得先找个地方避避不可,要不她真要昏倒在大街上了。 抬眼左看右探了一会儿,她随即拐进巷子里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大小姐。」 「掌柜的,先来壶凉茶吧!」 傅廷凤才踏进茶楼,年轻的掌柜随即卑躬屈膝地迎上来;她随意地摆了摆手,便踏过穿堂厅,在后头人工湖泊边的亭子坐下。 这茶楼是她闲来无事弄来玩的,这亭子是她专用的位子,绝对不对外开放,只因这整座宅子教她瞧得最顺眼的,就是这人工湖泊,当然也因为这里迎风面,坐在这儿最为凉快。 「马上送来。」掌柜立刻吩咐下去,却仍站在一旁。「今儿个是大小姐大喜头一日,怎么……」 「怎么?」她挑眉斜睨他。「大喜头一日,本小姐就不得外出?华都,你何时也变得这般迂腐了?」 「大小姐,不是迂腐,而是于礼不合。」 「你哪时哪只眼瞧见我的所作所为于礼有合?」她没好气地啐他一口。「姑娘我要是不开心,待会儿我就回家去。」 最好是差人送个口讯告诉那混蛋,她要回娘家待个几天,他要是瞧不顺眼,就休妻吧! 只是,爹肯让她回娘家吗? 她倒不如到珏凰开设的那家客栈住个几天吧。 「大小姐,未到归宁之时,若是回傅府,恐怕……」 「于礼不合,是不?」她斜瞪他一眼,顺手取下他腰间的纸扇扬风。「唉,今儿个究竟是怎么了,好似火烧城一股,一点凉意都没有?」 老天爷好歹可怜一下她昨儿个教人欺负了,也该下场及时雨,怎会是艳阳高照,热得她头昏脑胀? 「小姐,妳的气色不佳,是不是昨儿个……」华都轻声试探着。 她回头收起纸扇,往他头上拍下。「你是想到哪件事了?不要在那儿胡思乱想,去替我唤织造厂的总管来。」粉颊烫着红晕,她赶忙转移话题,掩饰藏在心里的羞赧。 「今儿个不上织造厂?」 「你不是说于礼不合?」话不是他说的吗?这会儿倒问起她这主子。「我要你替我传口讯,你反倒是同我聊起了?敢情是这茶楼生意太冷清了?」 「一点都不冷清。」这时跑堂送来茶水,他连忙接过搁在乱花雨石桌上,替她斟上一杯。「是小的瞧见大小姐来了,放下手头上的事。」 「说得好似我这主子相当不近人情,一踏进这儿便要劳驾你这掌柜的来伺候。」她二话不说地举杯饮下,一股带着清新润泽的甘醇滑进喉头,清凉沁透到四肢,算是替她解了火。 还是华都贴心,知晓在里头放上些许冰块,替她消消暑。 「不,是小的自愿要伺候的。」华都轻勾笑意。「大小姐难得来上一回,自然得要由我亲自服侍。」 「得了,先去替我唤人,我能出来的时间不多。」 就算她心有不满,但已嫁作人妇,不管如何,终究得要以夫家为主,反正今天也不是真有什么要紧事非处理不可,就当她是上茶楼偷点闲空。 「小的知道了。」华都恭敬退下。 她趴在石桌上头,双手团抱住壶身,感觉些许凉意穿透壶身传递到她手中。 唉!她好倦啊……不及晌午,她便想要会周公去了。 都怪他昨儿个压根儿不留情,将她折腾得几乎一夜末眠!弄得她宁可找个地方歇息,也不要在那间充满他气息的喜房歇着;彷若真在那里歇着,她便是向他示弱,她便是输了。 啐,她怎能输给那卑鄙的混蛋? 在此同时-- 「姑爷?」刚离开亭子的华都,抬眼见到来人,不禁呆愣。 来者敛眼瞪着亭子里的傅廷凤,眉头狠狠地拧起。 第三章 匆忙的脚步声从木板回廊传来,蓦地停住。 「妳能不能轻脚些,小声一点?笨手笨脚的,待会儿把夫人吵醒,我看妳要怎么陪罪?」 「是、是……」 「回一声就好,妳回那么多声是想将夫人吵醒吗?」声音蓦地提高,顿了一会儿,随即又拔嗓喊道:「后头的动作快一些,别想要在这当头打混,差活还多得很!」 熟寐中的傅廷凤被扰得醒来,张开惺忪的眸子,四处张望了一下,瞬间瞇起漂亮的杏眸。 这儿不是茶楼,是她的喜房!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倏地,她翻坐起身,拉开遮掩住床榻的罗幔,瞪向外头,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真是见鬼了。」她不是在茶楼吗?怎么会睡在这儿? 就算她在茶楼里睡着,华都也应该是把她抱进后头院落休息,怎会将她送回这里呢? 那个混蛋,回头非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傅廷凤心里暗骂着,却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愈来愈接近。 「动作快点,把膳食拿进去便赶紧出来,同我一道到前院去,前头还忙着,人手严重不足,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要上哪儿调借人手。夫人也真是的,爷儿要她别出门,她硬是要出门,害我还要将一部分的人手调到这儿守着,她要是乖一些,咱们就不需要这般大费周章了……啊,夫人,妳醒了?」 大嘴巴总管贾亦晴大声嚷嚷着,轻声开了门,原是猛抱怨的俊秀脸庞立即谄媚地勾起笑意,后头跟进一群小丫鬟,手里各自捧着食盘。 「是啊!」傅廷凤没好气地答道。 哼!他那张脸变得可是挺快的,要不是她这做主子熟识他的性子,真要被他给骗了。 「醒了也好,夫人也该用膳了。」贾亦晴干笑着,以眼示意丫鬟们将食盘上的膳食摆下。 她瞪着一桌的佳肴。「你家主子呢?」这些不会是要给她一个人吃的吧? 「爷儿在前院涛和厅忙着。」 「忙什么?」 「忙着接待一干商贾,算是替他们洗尘。」见所有的菜肴全都摆定,他摆手斥退一干丫鬟,只留下一个,随即又道:「夫人,请妳这回一定要待在房里用膳,若没什么事,别再跑到外头,到时候又要爷儿去接妳回来,还得加派人手守在门前,如此的劳师动众,实是……」 砰的一声!走到圆桌前的傅廷凤一脚拐到一旁的椅子,抬眼笑睇着他,「你方才说什么?」这个奴才,跟他的主子如出一辙,令人生厌得很。 「呃……」贾亦晴敛眼瞅着她腿边的椅子,很怕待会儿躺在那儿的是自己。 「是你主子接我回来的?」她瞇起眼逼近他。 敢情是华都那好小子通风报信?他好大的胆子,要他去唤织造厂总管,他倒是找上臧夜爻。 「呃……」她也算是主子,他是该回答她的问话,但若是这般轻易地被她逼供,他这总管形象不就要破灭了? 「还不快说?」她咬牙低咆一声。 「是爷儿回府拿样东西,见守在喜房前的人全都昏倒在地,随即外出寻妳的下落。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着爷儿抱妳回府,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形象不重要,命比较重要。 谁都知道傅家大千金有一身好武艺,不一定能要人命,但肯定可以整得他命在旦夕。 「他抱我回来?」她拔尖问道。 「是啊。」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偷偷地往旁边退到安全距离,就怕她一时不爽,便要拿他开刀。 「坐马车回来?」她瞇眼轻问。 「嗯……」贾亦晴沉思了会儿。「不,好像是徒步。」 「徒步?」她一愣,喃喃自语地道:「那不就是教街坊全都瞧见了?」 如果照他所说的话,不是华都通风报信,而是他循线找着她的? 「夫人,前头正忙着,我得去招呼了,妳先行用膳吧!」随意交代一声,不管她允不允,贾亦晴决定先跑了再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门一开,傅廷凤回神探去,便瞧见几名看似练家子的家丁守在门前。 他又打算软禁她? 臧夜爻到底在想什么?为何老是三番两次要软禁她?难不成前头有什么不能教她看见的事? 不就是要接待几位商贾,有什么不能让她瞧的? 敛眼思忖了会儿,她随即往大门走。 「夫人。」 门前的几位家丁赶紧拿木棍对着她,好似她只要踏出一步,他们便打算将她乱棒打死。 有没有搞错?她好歹也是主子,犯不着这样对她吧! 「滚!」可恶,这根本不是要软禁她,是想要她的命吧! 居然叫看守的家丁手持木棍对付她,虽说木棍不是刀剑,但依旧伤得了人的,更何况她不过是个软弱女子。 「夫人,爷儿说……啊!」 不等家丁说完,傅廷凤一个拳头送上,家丁随即飞向院落另一头,她回头瞪着其它人,恶声威吓道:「想死的,千万别客气,我正有一肚子不知道要往哪儿发泄的火,逼得我的拳头痒得发痛呢。」 太过分了,就算她懂武,她也是个姑娘家,居然教这一干下人武力伺候她;待会儿见着他,非同他说清楚不可,要不这种日子她要怎么生活下去! 「夫人饶命啊!」众人见状,立即跪地求饶。 她冷瞅一眼。「没用的东西!」拿着武器居然还跪地求饶,真是太教人不齿,教她想动动身手也不能! 无所谓,那就去找他开刀吧! 自从下卧龙坡之后就不曾再同他比划过,这一次,非要同他大战个几回合,打得他趴地不可! 「对了。」她走了几步又踅回。「涛和厅在哪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涛和厅 华灯初上,臧府涛和厅里丝竹声震天而出,几乎快要冲上云霄。 「你可以走了。」傅廷凤摆了摆手,要一旁的家丁先行离开。 她也不管家丁连滚带爬地离开,径自缓步接近大厅,偷偷藏身在一丛矮木后头,瞇起杏眸直看着里头,瞥见有几个金发的洋人。 「哇……」原本是打算先在外头观看一下的,可一见着里头的几个洋人,她怎能不靠近一些? 「夫人,妳怎么跑来了?」守在厅外回廊上的贾亦晴忙走向前。 「我不能来吗?」见他直挺挺地挡在面前,她不禁微瞇起眼。「你想挡我?」 会不会太不自量力了? 「我……」贾亦晴无奈地扁扁嘴。 傅廷凤纤手一探,轻松地将他推到一旁,便跨进大厅里。 「妳……」眼角瞥见来者,臧夜爻随即离座走向她,凑在她耳边低咆:「谁要妳跑到这儿来的?」 他不是加派人手看着她了吗?那群人到底在搞什么? 「我想来便来,你以为谁拦得住我?」她冷哼一声,从他身旁闪过,瞪大杏眸直瞅着一旁的洋人。 总听人说,从海另一头来的洋人,不乏有金发碧眼的人儿,如今亲眼见着,果真是不同凡响啊! 这头发是真的吗?这眸子的颜色可真是特别,就同西湖的湖水颜色一样。 臧夜爻见到她的举动,不由得恼怒。「妳在做什么?妳会说佛朗机话吗?」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将她拉到一旁。 「你就会了?」她微恼地抬眼瞪他。 怎么,她想要就近瞧一下都不成吗?小气鬼!她不过是瞧瞧罢了。 「要不呢?」 他咬牙低咆,随后挑起笑脸迎向眼前交头接耳的几名洋人,叽哩呱啦地说着,教她瞧得一愣一愣的。 哇哇……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真的懂得佛朗机话? 她是一句都听不懂,可瞧他们一来一去地对答着,好似谈得挺开心的,还挺像是一回事哩。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深不可测的男人? 「喂,你们在说什么?」怎么一个比一个笑得还开心? 瞧瞧,这洋人笑起来的模样可真是俊哪,光是外貌便和她所见的人要来得特殊许多,也莫怪她会直盯着他们瞧。 「没事……」臧夜爻瞄见她扣在他臂上的纤手,淡道:「妳在一旁坐着吧!」 「哦?」方才不是要她走了吗?怎么现下又要她留下? 「我同他们说,妳是我才迎进门的妻子。」臧夜爻拉着她坐到一旁,「妳既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就乖乖地待着就好。」 他绝不会告诉她,他们是如何赞美她的美丽。 她正想要回嘴,却见着他难得的勾起笑脸,又一句搭着一句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虽说她听不懂,但从他们的言行举止,她可以猜出他们谈得挺愉快的,算是宾主尽欢吧。 也该会挺尽兴的,毕竟眼前有舞伶又有曲倌,一旁还有乐师吹奏着教人迷醉的曲子;就算他们不爱听曲子,至少也爱瞧舞伶翩然的舞姿。 男人都是一个样子的。 她侧眼看着他同一干洋人直盯着在站在最前头的舞伶,瞧她身穿西域舞衣,几乎袒胸露乳,连一双姣美长腿也尽露在薄若蝉翼的纱裙底下。 只要那舞伶扬手抬腿,身上的衣衫随风飘摇,脚上的银铃串悦耳地发出满足的赞叹,而系在腰上的珠穗更彷若有了生命般地跳跃,教她柔若无骨的身躯更添几分妩媚挑诱,让人移不开眼。 不过,若教她穿上一样的衣裳,她可是一点也不逊于这舞伶。 真是不知足的男人,根本不知道要好生地珍惜她,连瞧都不瞧她一眼,还敢派人软禁她,现下反倒是拿一双眼下流地盯着舞伶瞧……哼!论姿色,那舞伶可是压根儿也比不上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傅廷凤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敛眼见着桌上的佳肴,顺手抄起一杯酒,豪气地一饮而尽。 蓦地,听着身旁的洋人指着她,叽叽喳喳地交头接耳。 「喂,他们在说什么?」她客套地勾起笑意,赶忙拍着身旁的臧夜爻。 尽管勾着笑意,依稀可见他深沉眸底闪过一丝恼意。 「他们在说那位舞伶真美。」他顿了顿才道。 「既然说舞伶美,那他们干嘛要盯着我瞧?」难不成这些洋人的脑袋有问题吗? 这些洋人可真是古怪。 她咧嘴干笑虚应,却见他们拿起一旁的酒瓶为她斟酒,不禁狐疑地瞅着杯里葡萄色的酒。 「这是不是他们洋人的酒?」她恍然大悟,直拉着臧夜爻问。 「是,妳别喝多,妳……」还来不及告诉她这酒有后劲,便见她仰头一口,相当利落且豪迈地呷尽。 她实在是率性得教人可憎哪! 「这酒真是好!」她赞不绝口,尽管言语不通,但她善于运用肢体,示意他们再为她斟上一杯。「好甜,像是在喝甜水一般,这真是酒吗?」 「别喝了!」臧夜爻低声斥道。「妳一个已出阁的女人这样饮酒像什么样子?』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她竟然一杯喝过一杯,根本没将他放入眼里,成何体统? 「为什么已出阁的……」她瞇眼瞪向他,突地听见一句生硬的汉语。 「美、夫人真美……」 她诧异地眨眨眼,朝对面的洋人瞧去,不由得指了指自个儿,见他们点头如捣蒜,她不禁笑媚了眼,着实开心,也恼了一旁的臧夜爻。 「比她们美?」她简单地问道,纤指比向一旁翩然起舞的舞伶,见他们又点了点头,她不禁瞇起眼笑得万分狐媚。「几位爷儿说的话可真是甜,直甜进奴家的心窝里。」 「妳在胡扯什么?」臧夜爻不由分说地抢定她手中的酒杯。「妳一个妇道人家对着相公以外的男人说这种话,妳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才想问你眼里有没有我?」一转眼,她笑得狰狞。「你居然派人守在我的房前,美其名是在保护娇妻,可实际上,你根本就是在监视我、软禁我!」 她还没找他算帐,他倒是先燃起战端。 他望着她有几分迷离失焦的眼眸,微恼地叹了口气。 又醉了!这个一点酒量都没有的女人,居然在其它男人面前露出醉态,未免太不知规矩了。 「人家不过是夸了妳几句,妳倒是要飞上天了!」他淡抹笑意,一边虚应着对面有些不知所措的商贾友人,一边凌厉地瞪着微露醉态的傅廷凤。 「人家夸我几句,难道我不能开心吗?」她猛眨着眼,蓦地发觉眼前的他变成了两个;哎呀,天底下有一个臧夜爻已经糟到不能再糟了,如今再多一个,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呃,她怎么好像有点怪怪的,她不只眼有点花,就连头都有点昏了。 臧夜爻失笑睇着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亦晴。」 「在。」贾亦晴忙从外头跑进来。臧夜爻深沉的眸子直盯着快要趴上桌的傅廷凤,「把夫人扶回滨东楼。」 「是!」唉,夫人怎么又惹事……他命苦啊! 第四章 一大清早,日头早已绽亮天际。 臧夜爻缓步走到滨东楼,才踏上楼前的石板广场,便见着地上东倒西歪地躺了好几个人。 他不禁眉头微拧,不动声色地踏进屋里。 穿过厅堂,接着拐进喜房中,见着里头没半个人,大手抚上床榻,发觉上头早巳没了半点温度,显示睡在这榻上的人已离开多时。 他忿忿地走到外头的石板广场,抬脚轻踹其中一人。 「啊……」谁呀?哪个混蛋踢他? 贾亦晴恶狠狠地抬眼,才想要破口大骂,却惊见主子那双深沉含怒的黑眸,忙道:「爷儿,你怎么来了?」 「夫人呢?」他沉声道。 「夫人?」贾亦晴愣了会儿,突地弹跳站起。「夫人她……」 天色怎会这般亮了?他到底昏了多久? 「她不见了。」他沉声替他接了话。 原以为她应该会醉个几天,至少这两天该会乖乖待在房里,谁知道平静了一天,今日一大早,她又演出失踪记。 「呃……」贾亦晴搔了搔有点乱的发,笑得几分腼腆地道:「爷儿,咱们是真的拦不住她啊!」 不是他没使劲,而是拼了老命却依旧被一拳打飞……很疼的,疼得他哭爹喊娘的,气得他想对她动粗,可一想到她贵为夫人,他心里再不愿,只好咬牙和血吞,乖乖地挨打了。 是看在她是个女人,她是主子的婆娘,他才忍的,若换作其它人……他不给点颜色瞧瞧才怪呢! 「她几时离开的?」臧夜爻压根儿不管他是否跟上了,径自往一旁的亭子走去,挑个临河的位子坐下。 滨东楼东面绕着一条人造湖泊支流,沿着支流做了不少修饰,假山小桥、亭台楼阁,而四周皆栽种着四季花卉,可以循季绽放;如今绽放得最为艳丽的,就属这水面上的莲花和岸旁的丛丛杜鹃。 匠心独具的楼阁,却少了个能同他一道赏景的佳人……那个野丫头,一大清早不知道又野到哪儿去了。 八成忘了今天是她的归宁日,亏他拨开一堆烦人杂事,想要陪她回一趟傅府,如今竟找不到人,真是讽刺! 「大概是一个时辰前。」 贾亦晴绕过地上躺得东倒西歪的人,途中教人给绊了下,不忘怀恨地送上一脚,再赶紧快步到亭子外头。 「一个时辰前?」他微挑起眉。 「那时天都还没亮。」天末亮,她上哪儿去了? 该不会是明白自己闯下大祸,所以一路逃回傅府? 哼!她也知晓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微醺的媚态。 人家不过是客套地赞了她一声,亏她笑得那般得意,不就是一声称赞罢了,有什么了得的。 若是她爱听,他倒不吝于献上几句。 「天是还没亮,但我依稀听她说,她要上织造厂去。」见主子低头思忖有些失神,贾亦晴不禁悄悄又走近一些。 「可我也说了,那么早上织造厂到底是要干啥呢?就连街上卖早食的摊贩都还没出现,她上织造厂作啥?」 「那可得要问夫人了。」贾亦晴心里直叹气。「爷儿,真不是我要说她的,而是身为当家主母,她实在是……」前一日夫人在大厅的丑态就别提了,但他一想起就想哭。 哭的是什么?哭的是颊上的这一片瘀青。 话说那一日,夫人根本早已醉得七荤八素,他奉主子命令要架她回房,谁知道不管是谁碰着她,她随即拿拳头伺候,他被打飞了不打紧,反正他是铁打的身子,岂会怕得了姑娘家的拳头。 最教人头大的是,夫人竟连那票佛朗机人也不放过,人家好心地想要扶她一把,她竟也拳头相向。 主子一时间傻了眼,那张俊脸深沉得彷佛结上一层冰。 总之,只有一个糟字,外带丢尽臧府的面子,现下就盼那些洋人别同主子一般计较;要不,若是断了这一条线,主子可就少了一条路子做买卖。 「别忘了,她可是我托媒下聘,以八人大轿迎进门的媳妇。」他淡道。 他岂会不懂他的意思? 那女人确实是教他开了眼界,可他一点都不怒,甚至还想夸她打得好。 只因,他们原本就不该踰矩对她动手动脚。 虽说他们这些洋人不懂他们的礼教,好歹双方也接洽多年,不懂个十成十,大略会懂一些;怎知他们却不知好歹,还敢当着他的面想要轻薄她,让她赏了几个拳头,算是便宜他们了。 不过,算她倒也有几分矜持,不似外头传言的那般风骚放荡,还懂得要保护自己。 这几年虽同她没太多接触,听过的传言倒是不少。 听说,她和城尾米商的少爷交情颇深。 听说,县令的儿子对她情有独钟,却教她无情的拒之千里,其主因乃是因为县令之子有张麻子脸,而她极爱漂亮脸皮的男人,县令之子的长相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 听说,她在去年营了家浚丰茶楼,还找了个有张漂亮脸皮的男人当掌柜,众人直说那男人是她豢养的小白脸,前日一见,连他也赞叹那男人长相确实是不俗,却没见着他们有不伦的举止。 听说,年前织造厂的总管年岁已大,她送了一笔不小的银两遗回乡下颐养天年,随后又聘了个新总管,那总管年轻有为,脑袋精明得很,是傅府师傅阮弃悠所推荐的。 听说,那人也和她关系匪浅。 听说听说……一堆的听说。 若不是阮弃悠前些日子抢亲,如今入赘傅府,他真要以为就连阮弃悠亦是她的人幕之宾。 这一阵子她的传言,就属她找来那二个男人替她管起茶楼、织造厂这两则,最令人津津乐道。 前日他已见着茶楼掌柜华都,或许他也该去会一会织造厂新总管米弰才是。 毕竟先前他一直以为将迎娶之人是珏凰,遂也没在这上头下什么心思,然而今儿个托那笨蛋彧炎所赐,教他迎娶了原本该迎娶之人,他自然得要多花点心思在这个甫成为他妻子的女人身上。 毕竟她的一言一行都极有可能影响他的声誉,何况她有太多的传闻,而且大多是不堪入耳的;就算他不愿意,也得拨点时间弄清楚这些传闻,若传闻是真的,他才知道应该要怎么应对。 「爷儿,你在想什么?」在一旁站得两腿有点发酸的贾亦晴,见主子恍神了,好心地唤他一声。 「我要走一趟傅记织造厂。」 去会一会那个人,顺便瞧瞧她到底在要什么把戏,再绕到傅府,让她回去见见傅老爷子,那丫头不想归宁了不成? 有什么事、什么人,会比她今儿个归宁的事还重要? 难不成……那人真与她掺上了暧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浚丰茶楼 内院人工湖泊边的亭子里热闹非凡,里头约有十来人或站或坐高声嘻笑,而对岸唱戏的花楼上也有不少人。 听闻锣鼓喧天,丝竹绕梁,热闹得教人莫不想要到这儿探个究竟,瞧瞧到底是谁好大的派头,居然叫戏角在大白天上戏,更在亭子里聚集了几位在城里有头有脸的商贾。 「爷儿……」贾亦晴侧眼偷瞄着脸已经黑了一半的主子。 「那些人有几分眼熟。」臧夜爻状似随意地淡问,一双深沉的眼眸却一眨也不眨地瞪着里头唯一的女人。 这女人惊世骇俗是真的,标新立异是真的……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她竟是这般怡然自得的周旋在这一群男人之间,别提她是个已出阁的妇人,就算她是个黄花大闺女,她也不得如此:就算她是个商贾,也不可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数个男人共处一地,甚至并肩而坐。 打自卧龙坡来的姑娘家,自然不比一般千金闺秀,行事作风上多少沾染了一些江湖儿女的豪爽不羁,但她会不会太过分了? 好歹也得要先搞清楚自己现下究竟是什么身分。 「爷儿,那里头有玉商、米商、布商,大抵都是见过的,而坐在她左边的那位是茶楼掌柜,坐在她右边的那位应该是傅记织造厂的新总管。」 贾亦晴瞇起眼,瞧个仔细之后再细说分明,他没发觉主子的脸不只黑了,简直都快要冒烟了。 「哦,那位就是米弰?」 他只瞧见了背影,可是光瞧背影,便感觉得到那男子不流俗的气息,而他的手正悄悄地攀上她的肩,她不知是没半点知觉,还是摆明了要他占她便宜,竟是一动也不动。 眉一拧,没多细想,臧夜爻忿忿地往亭子走去,大手一探,抓起那不安分的手。 「你……」男子讶然地往后看。 在场的所有人皆错愕地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唯独他面前的女人仍无动于衷,他顺着她的视线探去,见着她正瞧着湖泊对岸的花楼戏班。 「好!」她击掌叫了声好,随即又道:「华都,打赏!」 华都挑高眉头看着脸色不善的姑爷,不着痕迹地踢了她一脚。 「你踢我?」傅廷凤怒目瞪去,正要开口大骂,却见他一双眼眸暗示地直瞟向她的后面,她登时才发觉自己身后多了一大片的影子。 缓缓回头,乍见是臧夜爻,她杏眸倏地瞠大,赶忙又缓缓地饮下,露出讨好的笑。 「相公……」真是见鬼了,一大清早的,他跑来茶楼做什么?不会是专程来逮她吧? 他不是还要招待他那几个洋人朋友吗?啊,她想起来了,贾亦晴说那些洋人已经回去了。 就算他们回去了,他也不需要急着找她,他不是也挺忙的吗?尽管忙他的,压根儿不需理睬她,她很懂得打发时间的。 「妳还记得我是妳的相公?」臧夜爻似笑非笑地道,阴骛慑人的黑眸缓缓抬起,扫过亭子里头的闲杂人等。 「我们先告辞了。」识相的人纷纷抱拳离去,转眼间,亭子里头就只剩下他和她,还有华都、米弰。 华都留下倒还情有可原,而米弰……留下干什么? 彷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米弰扬笑淡道:「我还未同我家主子报告最近织造厂的大小杂事。」 「是吗?」臧夜爻隐怒的眼眸遮掩在浓密的长睫下。「依我看,晚些待我送她到傅府时,你再同她报告。」 「你要我回娘家?」闻言,傅廷凤有点意外, 她知道自己酒后梢梢乱性,不小心打了人,更不小心打伤他的洋人朋友,虽说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贾亦晴说得绘声绘影,她就当自个儿真是干下祸事了。祸既已闯,她也乖乖地自动自发闭门思过一日了,难道他还想要再追究啊?才不过是成亲头三日便要赶她回娘家,这会不会让她太没面子了? 好歹也要再撑个几天,要是这么轻易地被他给休妻,爹肯定会给她一顿骂,可她才是真正亏大的那一个。 「妳想到哪里去了?」臧夜爻难得地拢紧眉,语气微重地低咆。「我要妳回傅府,是因为妳今儿个要归宁!」 「归宁?」 「妳该不会连妳要归宁的事都不知道吧?」他瞇紧黑眸,微微俯近她一些。 傅廷凤没料到他突如其来的亲密,向来不为所动的心头有些异样地悸动着,嫩颊微透着晕红,不知道是这天候的暑气所致,还是因为逼近的他。 「那可不可以等我把这一出戏看完?因为我昨儿个闭门思过一天,在房里无聊的待了一天,今日一早便叫戏角上工,总不能一出戏没看完便走人,这太说不过去了。」她呵呵干笑,借题别开眼。 他是怎么了?她以为他该是生气的,但这样瞧来,好似没啥怒气;反正他这个人向来都是如此,没气瞧起来也像是在生气。 不对,他不怒而威的嘴脸,有啥让自己好讨论的? 教她意外的是他突来的温柔和亲近,他不是不怎么喜欢同她出现在同一个场合吗?如前一日,他就派人守在她房门前,就是不希冀她出现在涛和厅里,偏偏到最后,她还是到涛和厅去了,连带筵席也砸了,人也打了。 唉!喝酒误事,谁要他们拿什么西域酒给她尝的? 往后她再也不喝那种怪酒,害得她糗态毕露;而他,当真不气她吗?她以为唯利是图的他,会气得大骂她三天三夜的。 没想到他只字不提,甚至还提起归宁一事,他要是不说,她肯定忘了。 她怎么记得了这种事呢?她心里暗思忖着。 她的双眸依然紧盯着花楼上扮相漂亮的旦角,不忘给两声掌声,再大声称许几声好。 臧夜爻瞪大眼,瞧她双眼胶着在对岸的花楼上,不禁有些光火。 这是什么玩意儿?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她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分,居然学人拍掌叫好。 未免放肆过头了? 「难道你也想要看戏?」他的视线越过她,教她浑身不对劲地抬眼,瞧他直盯着对岸花楼,她不禁有些意外,喃喃自语地道:「我不知道你也爱看戏,既然你也想看,那么坐下吧,一旁还有位子。」 臧夜爻怒火中烧地看向她。 「妳要我坐那里?」居然将他这个夫君赶到一旁? 怎么,她就偏爱她身旁这两位看似小白脸的男人? 傅廷凤微蹙起眉,不解他为何说变脸就变脸,然而他脸上的怒气是骗不了人的。 算了,看在他高抬贵手,没同她计较那一夜的事份上,她就已经是……千谢万谢。 「那好吧!」她有点无奈地扁扁嘴,认命地往旁挪了一点距离。 「我把主位让给你总可以了吧。」 因为是他,她才肯让座的,换作他人……想都别想。哼!就算是爹,她也一样不卖面子。 臧夜爻乏力一叹。「我说了我要看戏吗?」 「要不,你到底想说什么?」 管他到底要说什么,摆明了他是没打算要看戏,她随即又如雷似电地移回主位,霸住不放。 「不管你到底想说什么,至少也要等我看完陈三五娘这出戏啊。」 臧夜爻额边青筋微现,就见他瞇起深不可测的魅眸,唤来身边的人。 「亦晴。」 「小的在……」 「把夫人带回傅府。」 「是。」贾亦晴心里直怨叹着。就知道跟着来,肯定没什么好差事。 第五章 这算是哪门子的归宁? 把她丢回娘家便闪人,这算什么相公? 亏她还以为他有心想要示好,孰知他只不过是依着礼教行事,那她归不归宁又如何? 傅廷凤暗骂着某人的恶劣行径。 她竟教他拿来当门面,说穿了,他根本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支开她,别打扰他;既然不希冀她打扰他,他就不该跑到茶楼寻她,莫名其妙的人,教她一出戏也没瞧完。 算他狠,料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绝对不会动武,只能乖乖地跟他回傅府。 话说回来,不知道珏凰的情况到底是怎么了,今天归宁竟然没瞧见她,难不成彧炎那家伙不准她归宁? 就算他不准,依珏凰的性子,她定也会回傅府一趟的。 反正都是在臧府,她是不是该去探探她? 可是她们两人都正值大喜,若在这当头见面又怕犯冲,她是不相信那些规矩,可珏凰向来奉为圭臬,若是她去探她,肯定会给她一顿骂。 再者,这当头去找她,她肯定会问她,为何她明明设下计谋,到最后她所嫁之人依旧是臧彧炎。 这么一想,她为免自找麻烦上身,还是乖乖地回自个儿院落。 瞇眼思忖一会儿,她随即走回滨东楼,大剌剌地推门而入,直扑向她渴望已久的大床。 还是早点歇着,明儿个要上一趟织造厂,说不准还得去其它地方巡视一番。不知道桐景街和织罗街,这两条街的织户到底把货赶出来了没有。 全都怪这亲事,无端地在这时候成亲,教她耽搁不少事。 从明天开始,一切照旧运作,先前囤积的杂事,她定要一鼓作气地全部处理完毕。 嗯,就这么办吧。 她猛打呵欠将身子缩进被中。 她可真是倦了,全都怪那混蛋,没事将她丢回府里,教她听老爹说了一个上午的长篇大道理,听得她浑身乏力到极点;就算在府里睡了一个下午,她依旧觉得疲惫无力。 怎么会这么乏力? 她明明睡了一个下午,而且她昨儿个关在房里,也没上哪里走动,怎会累成这样? 她合眼思忖着,突然听见脚步声接近,艰涩地张开眼,没一会儿便见着有人推门入内,看那人如此堂而皇之的模样,就算没瞧见那人长相,也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她闭上眼,打算假寐,省得还得同他一阵唇枪舌剑。 其实她不是一个喜欢跟人拼输赢的人,最不爱与人争辩,再说,这个男人极有可能要与她共度一生,倘若可以,她是打算同他和平共处一辈子,就算无情无爱也罢。 当初会决定来场偷天换日,是因为她知道他对她并无情爱,当然,她对他亦是没有,只不过是为了昔日的婚约,才缔结这门亲事。 原本以为珏凰的性子和他较配,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她成了他的妻。 既然老天这样安排,她也就认了,只要他别老是想要软禁她,其实两人也是可以好好相处的。 她舒服地闭上眼,等着入梦乡,等着那人的脚步声离去,可是好一会儿,似乎没有离去的脚步声。 怪了,他怎么还不走? 蓦地睁大眼,一张放大的俊脸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啊!」她尖叫一声,随即往床内退,背脊抵上内墙。 见她如此慌张,臧夜爻微微挑起眉。「妳是见鬼了?」 「你……」她难受地咽了口口水,顺顺气才道:「你无声无息地跑到我房里,凑得这般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拜托!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谁会猜得到一张开眼便见着他坐在床畔,一双大眼还直盯着她? 「我才想问妳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他眉头微拢,眸光仍锁在那张染上嫣红的丽颜。 「我?」傅廷凤发愣。 「妳为何独自跑回来,就连同岳丈说一声都没有?妳难道没有想过别人替妳着急吗?」臧夜爻眉头紧锁,黑沉的眸更显阴騺。 「可是……」她不是向来如此吗? 「没有可是。」他强硬地打断她的话。「往后要是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准妳去。」 「等等。」她忙抬手阻止。「你这么说,我不能认同。」 别以为趁她有几分睡意,便可以独断地决定关于她的大小事情。 「无关妳认不认同,这是妳的本分,我只是在告诉妳,身为臧府的当家主母,该要如何善尽本分。」 「这是什么浑话?」她不禁发怒。「听你这么说,好似我要做什么,都得要经过你的允许;假如你不点头,那我岂不是什么事都不用做了?我的织造厂、我的茶楼要怎么办?」 难不成在他巩固自家事业的同时,却要扼杀她的生计? 「我会帮妳打理。」臧夜爻别开眼,决心不睬心头上异样的悸动,缩回按在床榻上的掌心,低头沉思。 方才若不是她及时醒来,说不准他真要抚上她的脸。 这是怎生的情愫?以往不曾有过,为何在迎亲之后,却三番两次地扣上他的心扉?烦得他不胜其扰,却又无可奈何。 「那是我的生意,为何要交由你打理?」那可是她辛苦的成就,他倒是卑鄙地想要占为已有,他会不会说得太过于理所当然了? 「那是妳的嫁妆,就是属于妳夫家的。」 大明律法明载,女子是没有嫁妆的。 「我听你在放屁!」 「傅廷凤,妳嘴巴最好放干净一些,别像个不知好歹的泼妇!」听着她口出秽语,他不由得拢眉瞪她。 「我像个不知好歹的泼妇?那你又像什么了?你根本就是个打算要坐享其成的无赖!」居然想要夺走她辛辛苦苦经营的生意。就算要她把命给了他,她也绝对不放手自己单肩扛起的天下。 她想两人相安无事共处,他却老是莫名其妙的找碴,天晓得她多想要自由逍遥的快活日子,他偏是想要捆绑她。 就因为他是她的相公,他便可以肆无忌惮地约束她? 她都没介入、干涉他的生活,他凭什么这样待她? 「妳说什么?」他瞇起黑眸逼近她。 「我说你是……」她抿唇打算骂醒他,却见他逐步逼近,她不禁防备的睇着他。「你……想要怎样?」 「妳认为呢?」他几乎已经爬上床榻了。 他再不端出相公的架子,这个女人永远不会明白她该尽的本分到底是什么。 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会允许自己妻子到处抛头露面,甚至和一票男人待在茶楼看戏听曲! 「你最好不要,要不然……」她抬腿打算一脚将他踹下,来个下马威,谁知道腿是踹出去了,不仅没踹着他,反倒被他抓个正着。 「你……」糟,忘了他也是个练家子,每次瞧见他一副商贾模样,她倒忘了他也是出身卧龙坡。 「我是妳的相公,妳认为妳能这样待我吗?」她果真是个泼妇,竟妄想对他拳脚相向,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但是她错了,他不是能够任她放肆的人。 或许以往待在傅府,她就是这般的德行,可她现下已出阁,她就要放下以往的性情,只消专心地待在臧府里,照料这宅子便可。 「你放开啦!」可恶,这个臭无赖居然欺负她。 「想要我放开?」他挑眉,笑得邪气。 她气得粉拳紧握,大有同他痛快开打的打算。 「你再不放开我,就不要怪我。」 记得多年以前曾经同他对过几招,事隔多年后,她虽忙于生意,但也没荒废武功,可他呢? 他应该比她忙上许多,因为他忙着扩展事业,老是周旋在官宦商贾之间,搞不好连武功都荒废了,说不定和他对招,她还能够占上风。 可恶!就因为他染上满身铜臭,才会教她忘了他也是山贼出身,跟他简直是有理说不清。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臧夜爻逐渐逼近她,呵出淡淡的酒气吹拂到她脸上;傅廷凤不由得别开脸,压根儿忘了握在身侧的双拳正蓄势待发。 「你喝酒?」太过分了,骂她不该喝酒,他倒是喝得挺光明正大的。 托他的福,她现下一闻到酒味,就忍不住心底发毛。 只因酒能乱性,甭提洞房花烛夜那一事,他宴请洋人那一夜,她酒后失格动拳打人,不用他罚她,她已经决定这阵子绝对不沾酒;他却没有记取教训,竟然还敢喝酒。 若是他酒量不佳,乱性了,她岂不是要遭殃? 「陪妳爹喝了几盅。」若不是她一声不响地离开,他也不会教岳父大人一把拉住。 「你没事同他喝酒作啥?」她没好气地瞟他一眼,脑里闪过一抹灵光,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你方才去了我家?」 「妳现下才听懂。」 到底喝下酒的人是谁?他都已经说得这般明白,为何她却直到现下才听懂? 「你没事去那儿做什么?」 「我去接妳。」 「接我?」傅廷凤心头一震,不由得瞪大眼,愣了下才道:「你干嘛要去接我?」 「今天是妳归宁的日子,既是我把妳送回娘家,自然得由我去接妳回府,这不是天经地义得很?」 「哦……」原来如此!「明明就不是挺赞同这门亲事的人,也不是挺喜欢我的,怎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好?」 她喃喃自语着,却见床榻上的阴影又朝她逼近几分,猛地抬起头,竟与他四目」交接,就连唇瓣…… 「啊……」她惊吓地往后退,却结实地撞上内墙,尖叫声化为断续的呻吟。 「妳在搞什么?」臧夜爻带着几分恼意的低吼,向来不形于色的神情显得有些暧昧慌乱。 「我才想问你在干什么!」她抱着头咆哮。「你没事靠得这么近做什么?你该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吧?」 「有什么不良的企图?」他微挑起眉,低嗄着嗓音。「妳是我的娘子,这儿是咱们的喜房,这是我俩的床榻……妳说,我能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你……」一阵寒意倏地爬上背脊,她已是无路可退。「该不会……」 「嗯?」他缓缓逼近,双眸紧瞅着她,气息轻拂在她脸上。 她艰涩地咽了口口水,桀骛不驯的眸子不知该瞟向哪里。「那个……我累了,我想睡了。」别再靠近她了,她完全不知所措,忍遏不住地握紧拳头,然后…… 拳风突袭,臧夜爻轻而易举地接下,翻手一握,将她拉人怀里。 一阵天翻地覆后,她居然掉进他怀里,她惊慌地抬眼,见他近在眼前,吓得花容失色。 「谁准许妳对我拳脚相向的?」他拧紧眉,沉声怒道。 「你不离我远一点,我又岂会对你拳脚相向?」别说得好似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他吓着她,她又怎么会对他挥拳相向? 「我为何要离妳远一点?」他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脚,硬生生地将她压在床榻上。「妳该不会忘了自己的身分?还是忘了我是谁?」 「可你明明就讨厌我,何必勉强自己接近我?」她都已经使尽浑身的气劲,依旧动不了他半分。 可恶,他扮弱质商人欺骗她! 「我不记得我曾经说过这种话。」他拧了下眉头。 「你是没说过,但是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有时候话说得太白就没意思,再者,她没笨到不会察言观色。 「那是妳在胡思乱想。」他厉声驳斥。 她不以为意地放弃挣扎,无奈地道:「不管怎样都好,可以请你放开我了吗?我已经很倦了,我想要睡了,明天我还有不少事要忙,你要上哪儿睡都行,只要别再抓着我了。」看他应付这么得轻松,她不禁发恼。 哼!他藏得可真是好,教人压根儿看不出他是有功夫的。 傅廷凤这才想起洞房花烛夜时,尽管意识有点模糊,但依稀记得他褪去喜服后的精实体魄。都怪他把衣袍穿得太过宽松,都怪他身上沾满了铜臭味,才会教她忘了他习武二十年,功夫虽称不上卧龙坡第一,但要制伏她可是绰绰有余。 等她再练个三年五载再找他对招,就不信那时还赢不了他。 「妳明天什么事都没有。」 「嗄?」她乏力地张开眼。 「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准踏出房门一步。」他不容置喙地道,语气梢嫌平淡,然而字句里却透着绝不允许挑战的威严。 「你这是什么话?」发觉他扣在她手上的力道梢减,她连忙挣扎着逃出他的怀抱,张口欲大骂、话语还绕在舌尖上时,他竟张口吻她所有的嗔怒,霸道而放肆地纠缠占有。 又又……又来了,就说了,酒会乱性!他嘴里的酒好似也侵袭了她,教她也迷醉了。 「不允许妳不听我的话。」他摩挲着她的唇,低哑呢喃道。 「你说那是什么蠢话?你凭什么……啊!不要……」这个混蛋怎能这般得寸进尺?居然对她上下其手、对她肆无忌惮…… 「妳敢违逆我,下场便是如此。」 他恍神得难以自持,吐露着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的蠢话,不愿意承认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她。 第六章 要是妳胆敢踏出这里一步,妳就试试…… 这是那一日早上,他起身时说的话。 别试图拂逆我,妳很清楚妳的下场。 这是他近来每回见着她,欲离去时所说的话。 听起来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只因他夜夜都耗在她房里。 打一开始,她为了激怒他而外出,结果落得浑身酸疼的下场,而后因为织造厂有些问题不得不出门,但下场更胜先前悲壮。 所以,她决定要逃,逃到他绝对逮不着她的地方。 然而不管她怎么逃,他都能够找着她,无所不用其极地抓回她,整得她好几天下不了榻。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而她是俊杰,所以,蛰伏等待好时机。 总不能老是居于下风,被他欺侮。 偶尔也要予以反攻,不然他真会以为她是个软脚虾,以为她软得毫无招架之力、毫无反击能力;不行再这样下去,要不,她可真不敢想象往后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下去。 傅廷凤虚软地趴在滨东楼外的凉亭石桌上,没半点心情欣赏眼前的美景,只觉得浑身乏力透了,彷若浑身的气力都教那混蛋给吸走一般。 她怎能任他予取予求,夜夜放肆地在她身上寻欢? 非得想个法子不可,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但不管她怎么逃,他却都能找着她。 她不禁怀疑身边有人出卖她,要不他岂能抓住她的行踪? 偏偏她又是倔性子,真数他给逮着了,她也就大方地认了,从没想过要同他讨价还价,所以老由着他扰得她夜不成眠,弄得不睡到日上三竿,她还起不了床。这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死人家大牙? 再这样下去……呜呜,她不敢想象她会被整治得多惨。 倒不如这一阵子先缓缓,先乖乖地在这院落待上几天,教他没话说,再趁他松懈时逃跑…… 嗯,这法子是孬了一点,但不啻是个好法子。 先前就是她性子太硬,老是同他杠上,才会把自个儿逼进这般羞赧的境地;所以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就退退退,多退个几步也无妨,只要别让他再逮着机会整她就好。 不过,织造厂里有事啊…… 前些日子担心的桐景街织户果真有些问题,在这欲入秋的气候里,织造业就像进入杀伐战场,片刻不得闲,等着车坊送来的生丝和夹棉,织造出各式各样的布匹。 里头不乏刻丝、纡丝、织金、锁金、编组、染花等等的织造技术,全都配合欲使用的布料而加以织造;而眼前赶得十万火急的,就是宫里要的织金龙袍,偏偏桐景街那里的织户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居然到这当下还没交出预缴的量,真是教她心烦。 想去探探,她又被人押在这里晾着。 唉!他根本是存心害死她,可害死她对他又有何利益可言。 原本是想要找珏凰问问的,可他说了,若她不顾大喜互冲之说,硬要去找珏凰,也一样是拂逆了他。 啐!什么拂逆,他以为自己是秦始皇,居然如此专制! 是以为她只要踏出臧府,便会掀起腥风血雨不成? 甚至没理由的软禁她,并大言不惭的说:他是相公就是道理;一句话就把她给压得死死的。 不!其实不是那一句话把她给压得死死的,而是说出这句话之后所做的事把她给压得尽管有一肚子怨,也不敢吭出声。 再怎么想、怎么急,似乎都于事无补,她与其成天空想把自己逼疯,倒不如进房里多睡一会儿,省得空暇时间太多,她拿来胡思乱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傅廷凤拐进房里,正打算要一头扑进床榻时,却眼尖地发现一旁花几上头搁着一只挺精致的方正小盒子,她不禁拿起赏玩。 小盒子不过比她的掌心大些,但拿起来倒挺沉的。 乌黑剔亮的盒身边缘,极为细致地描上一层金线,上头的雕工极为精密,纹饰也相当别致,堆漆极为肥厚细腻,中间再以金线点妆为一朵朵的花样,她忍不住好奇地凑近鼻子一嗅,是桧木的味道,但里头却透着淡淡的胭脂味。 「这玩意儿先前并没瞧过,该不会是那混蛋送给我的?」她拿着漆盒走到床榻坐下,扳动小巧的锁,打开了漆盒,里头搁了一盒极为精致小巧的圆盒,她不由得想笑。 这是什么玩意儿?是京城流行的盒中盒吗? 她好奇地打开小盒,里头装的竟是脂粉。她微挑起眉,玩味地以尾指沾上一些在鼻间嗅闻,发觉这气味清淡雅致,不似京城里卖的那般浓郁窒人,但也不像是杭州城里所产的花香脂粉。 前几天都没见着这盒子,怎么今儿个突然蹦出来? 该不会是他自知理亏,晓得自个儿的举止有错,所以特地买脂粉想要送给她以示陪罪? 不过,她还真看不出他的心性有这般细腻。 说不定这是要送往西域的玩意儿……啊!这东西说不定是打西域来的,是他和洋人做买卖,拿了东西换回这脂粉,而后再请漆匠特地做了这些漆盒装起,打算要送入大内的贡品。 嗯!这般想的话,倒是挺像一回事的。 只不过要送入大内的贡品,怎会出现在这儿? 再者,要送人大内的话,也不可能只有一盒。 她那双漂亮的瞳眸溜了一圈,还是忍不住揣测着是他要送给她的。 将这东西送给她,一点都不为过。 好吧!既然他都先示弱了,她自然是大人有大量,可以原谅他小小的过错,看在这一盒脂粉的份上,她可以不同他计较。 谁要她是他的娘子,而他是她的相公! 只是,她要是猜错,这盒脂粉根本不是要送给她,而是他暂时搁在房里的,或者是要送给其它女人的;瞧着上头她尾指沾过留下的痕迹,心念一转,反正都已经印上她的指痕,就算真是大内贡品,或是要送给他人的,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这几日肯定是出不了门,但把自己打扮得顺眼,心情也会跟着好些。 念头一起,她随即拿起脂粉走至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拿起脂粉抹在清丽的面容上。 正抹着脂粉时,耳边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不由得停下手边的动作。 怪了,才过晌午,他怎会在这当头回来? 他事多繁杂,几乎每件事他都要事必躬亲,能够每晚瞧见他,已够教她错愕的,他怎可能在这当头突然跑回来? 可若不是他,又是谁能够如此堂而皇之地踏进滨东楼? 还是彧炎?只是这时候他该是在市舶司吧! 挑眉微思忖了会儿,她快速抹好脸,轻轻点上胭脂,走到外头。 哼!搞不好那混蛋是回来监视她,大概是猜她又跑出府外。 嘿嘿,今儿个偏要教他压错宝。 她心里想得得意,快步定到楼外,果真见到一抹背影伫立在亭子里。 果然如她所料,这男人真是不信她,不认为她会乖乖地待在院落里,她非要吓吓他,好出口怨气。 她轻蹬了下地,跃向数十步外的亭子,在他欲转身前,几乎足不点地的跳至他身后,纤掌覆上他的眼。 「哼!你这混蛋又想要怎么样?我可是成天待在府里,这下子你没借口使坏吧?」她乐不可支地嘲笑他。 只见那人身子一僵,沉默半晌,仍是无言以对。 「怎么?是没料到我今儿个真的没出门,说不出话来?」这一回,她算是占上风了。 「姑娘,我不懂妳的意思。」沉稳的嗓音透着一股笑意。 闻言,傅廷凤身子陡地一僵,杏眸圆瞠。 那人缓缓拉下她的手,回过身笑睇着她。「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妳定是臧兄甫过门的妻子。」 「呃……」这人是谁啊?完了、完了!认、认错人了……老天,她怎么会犯了这错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华灯初上,踏进灯影幢幢的臧府,便听见远处的丝竹乐声,臧夜爻不由得微愕了下。 唱戏? 眉头微拢,他转向前庭旁的拱门,往滨东楼走去,才走没几步,便与匆忙走来的贾亦晴遇上。 「爷儿。」见是自个儿主子,贾亦晴不管手里正端着食盘,抬眼看着他,一张俊俏的脸布满委屈。 「怎么了?」臧夜爻嫌恶地推开他可怜的脸。 「爷儿……」呜呜,救星回来了,大伙儿有救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紧拢的眉头不禁锁得更紧,臧夜爻瞅着他布满委屈的神情,不禁怒问:「难不成是夫人……」 「就是夫人。」那婆娘真是愈来愈嚣张,若说她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真是一点也没抹黑她。 「夫人怎么了?」他一把揪起他的襟口。 「爷儿?」 「我问你夫人到底是怎么了?」他恼怒低咆。 不知怎地,一整天总觉得心神不宁极了,他总想着她该不会又乱跑了,思忖着她会不会在外头犯下大错…… 混蛋,她今儿个究竟又跑哪儿去了,为何亦晴没有知会他一声? 「爷儿……」呜呜,自从主子娶妻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有事的不是夫人,是我……」 主子都没瞧见他手上端着食盘,好歹他也是府里的大总管,如今却落得端食盘的命运,这是丫鬟干的差事,是厨娘的差活,是府里任何人的差活,但绝对不会是他大总管的! 「你?」揪着贾亦晴的手一松,臧夜爻狐疑地问。 「大夫人差府里头的丫鬟厨娘全都到涛和厅去看戏,救府里的家丁去干厨娘的工作,而我……」呜呜,堂堂大总管变成婢女了。 「在涛和厅?」 同她说了不准踏出府邸一步,她却走出院落,跑到涛和厅,这分明是拐着弯挑战他的耐性。 「她怎么没待在滨东楼里?」 「爷儿不提,就连我也忘了。」他只记得夫人给他的耻辱,却忘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是爷儿的一位友人,晋南的晁爷,原本是来拜访爷儿,结果教大夫人给拖到涛和厅,说什么非要好生招呼他,便差人到浚丰茶楼借了一组戏角,在涛和厅外的石板广场上头表演起来。」 「姓晁?」臧夜爻惊道。 「好像姓晁。」身为总管,这么一丁点的小事他当然记得一清二楚,总不能教主子一问三不知。 臧夜爻不发一语地往涛和厅走去,甫踏进通厅的拱门,随即教震天价响的锣鼓声和叫好声给震慑住,阴沉的眸子顺着亮光处探去,便见着坐在主位上头的傅廷凤笑得放肆而率性,还不忘大力击掌叫好,俨然没有半点臧府当家主母的姿态,他不禁拧皱了眉头。 她要率性放肆都由她,但好歹也要顾着他的颜面,怎能在他以外的男人面前露出这般荒唐的姿态? 这儿可不是卧龙坡,她多少也得要收敛一下自个儿的性情。 臧夜爻噙怒缓步走向前,不偏不倚地走到简陋的戏台前。 正咧嘴大笑的傅廷凤蓦地一愣,眨了眨眼,潋滟的杏眸睇向他。 「夜爻,你可回来了。」一见着他,晁景予笑得有些勉强的俊脸微微扭曲,彷若再也无法忍受一般。 臧夜爻眉头一敛,厉眸直锁住傅廷凤勾搭在晁景予肩上的手。 「景予,我没想到你晚了几天才到。」他浅笑道,挥手示意后头的贾亦晴先行带戏角离开。 「是晚了几天,要不原本是打算要喝你几杯喜酒,无奈最近上京城被一些事情给拖住了。」晁景予想起身,却教半醉的傅廷凤给拖住,他有些哭笑不得。 「哦!」臧夜爻状似随意地应道,视线则直盯着傅廷凤。「廷凤,若是倦了,回房去吧!」 「不要。」她想也没想地回应,搭在晁景予身上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揪得更紧,彷佛想拿他当保命符。 开玩笑,他的脸臭得跟什么似的,黑眸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肯定又有一肚子坏水,思忖着待会儿要怎么待她,她怎能教他顺心如意? 她可乖得很,哪里也没去,他没借口再整她了。 「景予,这位是拙荆。」 「我知道……」晁景予语调无奈极了。 他试过,也很努力地想要拔回自个儿的手,然而这臧夫人的双手擒得可紧,就像是黏住了一般。 这女人!臧夜爻默不作声,额边青筋毕露。 瞧她的神态,她八成又醉了,可这一回醉了,为何还紧攀在别的男人身上? 她不是尚有矜持,知晓自个儿不该和男人太过靠近的。 他阴晦地思忖着,耳边却突地传来她刺耳的喳呼声,抬眼望去,见她不知何时跑到他身后的戏台。 「喂,戏都还没看完,怎么、怎么……」她颠着脚步,回过身,大步走向臧夜爻,别说要有点婉约,也别说要有点端庄,她连最基本的女子秀气都没有,纤手倏地往前一抓,紧揪住他的襟口。 「妳在做什么?」臧夜爻额边的青筋跳颤如蛇信,就连唇角也不自觉地抽动。 这是什么场合、什么时候,她都不会瞧瞧自己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难不成她一旦喝了酒,就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我的戏还没看完,那天被你打断没看完,没道理今天不让我看完,你赔我!那是我特地聘来的,你怎么能够随便打发走?我还都没有打赏……呜呜!」 她瞠圆杏眸,瞪着他捂住她嘴巴的手,只能不断地拿眼光猛砍他,试图张嘴咬他手心一口。 太太太不尊重她了,在这场合里、在外人面前,他竟连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 「景予,我差下人在府里整理了一间房,你住下吧!」臧夜爻紧咬着牙,硬是从牙缝挤出一点声音,回头对一旁待命的贾亦晴吼着。「给我备一桶冷水搁在房里!」 「是。」贾亦晴不问用途,立即领命离开。 臧夜爻敛眼瞪着怀里像只虫儿般死命挣扎的傅廷凤,不由得更加收紧力道,连点空隙都不给她。 这女人,他非得要她认清现状不同! 「呃,不用麻烦了,我……」晁景予瞧这阵仗,直觉他似乎不便久留。 「啊!」臧夜爻怒叫一声。 「怎么了?」晁景予微愕地站起身,见原先被臧夜爻擒住的傅廷凤已自他身边逃脱,似乎还咬了他一口。 「妳这女人!」臧夜爻怒目欲皆地瞪着她,压根儿不管虎口上正淌着血。 「谁要你抓着我不放的?」已跳开几步远的傅廷凤发觉闯了祸,拔腿打算要逃。 「景予,你自便吧。」他沉声地道。 「啊?」晁景予尚未摸清头绪,便见着臧夜爻的身影宛如箭翎般地飞射而出,不出十步之内便将傅廷凤逮住;转瞬间跃过屋顶消失在夜空中,他不禁莞尔。 唉!看这情况,他还是先走一步,改日再上门拜访。 或许,他来得不是时候…… 第七章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下流的登徒子!」 傅廷凤手脚并用的踢踹拍打,恨不得能够踹死、劈死将她扛在肩上的男人,无奈她劈得手疼、踹得鞋都掉了,他依旧文风不动,彷若她是拍打在石像上。 「臧夜爻,你别以为你吃定我,我告诉你,我傅廷凤绝对不会任你予取予求的,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啐!你以为你说了就算,你以为凡事都得要经由你作主不成?我告诉你,我……等等,你要将我扛到哪里去?」 她的尖叫声伴随着他踹门而人的巨响,她不由得乖乖地闭上嘴。 走过花厅,踏进房里时,房中已点上油灯,床榻边还搁上浴桶,里头闪动着粼粼水光。 对了,他方才差贾亦晴备水……不会吧!他想要玩什么下流把戏? 她正思忖着,感觉身下的人将她的腰扣住,想要把她往浴桶里头扔,她睁大眼,长腿一伸,跨上桶缘,趁他力道一松,顺势足下一蹬,跳往窗台。 臧夜爻一愣,旋即抬腿拐了张椅子踢向窗台。 傅廷凤直觉背后窜来一道风,立刻跃到窗台底下,感觉一阵风自头顶呼啸而过,砰的一声,连窗带框地撞飞到外头。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一脸森冷的臧夜爻。 「你要我的命啊!」她恼火地咆哮。 他有没有想过,要是她没有闪过,那实木椅子可是会结实地砸在她背上,那会死人的耶! 「不想我这么做,妳就别逃!」臧夜爻沉声恼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她双手扠腰,仗着几分酒胆,忿忿地走向他。「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想逃,你便打算要杀妻?」 「妳也知道妳是我的妻子?」他冷勾起笑,笑意不达双眸。 「我还知道你是我的相公!」她咬牙吼道。 「既是知道我是妳的相公,妳为何……」倏地,他瞇起黑眸瞧清楚她。「妳上了妆。」 她还真是不甘寂寞,就算是替他招待友人,也不需要精心打扮;还是她本来打算要出门,却在出门之际,碰巧遇着了晁景予?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现下的妆扮,是自成亲以来最为妖艳的! 他这良人不在,而她如此盛装打扮,究竟是想背着他做什么? 「我上妆不成吗?」她哪日不上妆?出门在外,自然得要弄得顺眼些,难不成这也有错?「再说我脸上的脂粉可是你送的,就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才特地抹上!」 这男人可真不是普通的可恶。 若不是看在他赠她脂粉,别想要她这样屈就,原本以为他赠送脂粉是为了要求和、为了要讨好她,而她是以和为贵,所以勉为其难地收下,且特地抹上,希冀两人之间的感情可以好些,谁知全是她一厢情愿,他全没这个意思,一切都是她的误解! 「我何时送妳脂粉了?」臧夜爻不由得一愣。 「嗄?」难道不是?「不就是你搁在花几上的那一只小盒子?」 臧夜爻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见着一只漆盒,心头一沉。「谁同妳说我是要送妳的?那是我要上贡用的珍品,是打西域来的香粉,妳竟然……」回头瞪着她的脸,他的眉头都快要打结了。 闻言,她也拧起眉。「你不是要送我的,何必摆在花几上教人误会?」这事怪得了她吗? 还不怪他自己到处乱放,现下倒是想把罪推到她身上了。 「妳还真有话狡辩!」他咬牙切齿低声咆哮。「妳知不知道这香粉每年就只有一盒,我特地搁在房里是想要防宵小,妳居然拿去用了。妳说,我要上贡的珍品要上哪儿讨去?」 居然将她比拟宵小……「我赔你不就得了!」傅廷凤怒不可遏的低吼,说个价码,她绝对付得起! 「妳赔得起吗?」 「我……」 「妳就是如此,什么事也不多想清楚,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压根儿没想到后果!这件事兹事体大,我要是落得人头落地之罪,妳也逃不了,就连妳娘家谁也别想逃!」 「如果要命,我连吭都不会吭上一声!」要嘛,就是命一条,有什么希罕,别以为她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可是,为了一只香盒就要株连九族,也未免太扯了? 「妳倒是豪气!可妳想过妳妹子?想过妳爹了没有?光是妳一个人要豪气,要赔上几条人命?老是恣意妄为,妳何时真确地把事想过?」他咆哮骂道,向来冷清的俊脸,覆上一层难以掩饰的怒火。 「我……」她无言以对地咬着下唇。 可恶,他非得要这般贬低她不可? 不过是区区一盒香粉罢了,有必要借题发挥骂她一顿吗? 她就不信一盒香粉会要人命,他肯定是诓她的,所以故意找个借口整治她,而她真要教他这般欺负到底吗? 刚才他拐起椅子踢向她时,可是半点情面都不顾,如今还要她顾什么夫妻情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傅廷凤缓步走到离臧夜爻几乎只差两步之距,瞇起眼瞪着他,四目交接之间,弥漫着诡谲的氛围,蓦地- 她耍诈地运足劲,掌风拂至他面前;而他不慌不忙的以手拆招,隐约还听见他轻哼一声,一个巧劲反转,轻易地扣上她手腕,将她拉人浴桶里。 「啊!」扑通水声伴随着她的尖叫声。 她整个人被他残忍地压入浴桶里,狼狈吞了几口水才挣扎出水面,连忙贪婪地吸了好几口气。 「你……」她瞇起泛红的眼眸。 好狠的心肠,他是真要置她于死地!她是干了什么事,他非得要痛下毒手不可? 不就是一盒香粉……难道在他的心中,她连一盒香粉都比不上? 也不想想浴桶里的水是冷的,现下快要入秋,他就不担心她会因此而染上风寒? 「清醒一点了没?」他沉声地道,上半身贴近浴桶。 「清醒什么?」她恼火地怒吼着。「我一直都很清醒!你这混蛋,没良心的混蛋,也不想想我好心帮你招待朋友,怕他无聊还特地找戏角助兴,还特地备了膳食,就怕怠忽了他;你没夸我,反倒这样对我。」 清丽的水眸快要喷出火似的怒瞪着他,眼底的水气不知是因为刚才被浸入水中,还是教他逼怒所致。 「谁要妳帮我招呼他了?」他冷声打断,魅眸微瞇起直盯着她。 在他眼里,她之所以会想要招呼人,大抵是看上晁景予颇为俊俏的脸皮;要不,天天闲晃出门的她,为何今儿个却留在府里? 千万别说她突然明白了自己身分之责,晓得要担起当家主母招呼他。 「难道身为当家主母的我,不需要招呼他?」不用招呼早说一声不就得了,他还真以为她很闲? 「妳几时有过当家主母的心思了?」他戏谑笑讽她。 「你……」她咬牙切齿,倏地掬水泼向他可恶的笑脸。「你怎么会这么讨厌?为何总是要同我针锋相对?我到底是哪里惹你讨厌,你尽管告诉我,不用拐弯抹角地整治我、耍弄我!」 「我从没说过我讨厌妳!」 「既然不讨厌,你为何老是拐着弯羞辱我?」浸湿发际的水不断自她脸上滑落,像极她正落泪泣诉着。「我告诉你,我傅廷凤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有话就直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玩弄心机城府;你心底有话,直截了当地告诉我,犯不着整我!」 「我没有什么话想说的。」望着她宛如落泪的容颜,臧夜爻忍住不舍的疼楚,硬生生地别开眼。 要他说什么? 说他不喜欢见着她浓妆艳抹地招呼他的至友?说他不想见她老爱抛头露面?还是说他想要将她软禁在滨东楼,哪里也不准她去? 这是什么心思? 他岂会不懂这是什么心思,岂会不知这情愫是何时窜起的?可他就是不愿承认,不愿承认她傅廷凤可以如此简单地牵动他的思绪! 当初彧炎提议要换妻,他没阻止……可不阻止,是想她不若想象中那般困扰自己,不是吗?然而,那日成亲拜堂时,唯有他沉痛欲绝的心跳骗不了自己,只有入洞房掀去盖头那一刻,那份失而复得的狂喜骗不了人。 不愿承认的是,他的眼始终跟随着她,不想承认的是,尽管不见她,却不时打探着她的消息;既是不愿承认,也不愿想起这份情愫,为何偏要在这当头让他难以抗拒地萌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傅廷凤见他沉默许久,不由得怒火更炽。 「你还会无话可说?你先前拐弯抹角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要我走?我走,我立即就走!」别以为她真想要留下! 「谁说了要妳走!就跟妳说了,别老是自以为是的胡思乱想!」他气恼她根本不了解他的苦。 他不肯明说的是,他满腔的妒火几欲烧毁他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 「既然不是,你为何老是要针对我?」她双脚踩在桶底,怒瞪着他。「老是限制我这不准做、限制我那不能去,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要我做什么!我知晓这门亲事你是不反对,但也不怎么赞同的;但说到底,你对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一点我心知肚明,我也尽我所能的配合你,若你仍不满意,我倒认为……等等,你现下要做什么?」 她浑身湿透地被他一把抱起,怔愣一会儿才回神,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浑身紧绷戒惧地瞪着他。 「你要做什么?」她颤声问。 现下是什么情况?她浑身湿透,正同他说个明白,他怎能如此卑鄙地欲对她痛下「毒手」? 「妳违反了规定。」他不顾她的反抗,一把将她丢上床榻。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鬼话?」她动作利落地坐起身子,桀惊不驯地直瞪着他。「我那儿也没去啊!你明知道我都待在府里接待你的朋友,你现下还想要诬赖我?」 天底下有这么离谱的事吗?好像不管怎么说,全都是她的错。 要不要她去找人证来?她相信晁景予一定还在府里,只消给她一刻钟,不!半刻钟便可,她就能证明自个儿的清白。 「我说的是,不准妳踏出这院落一步。」他俯身逼近她,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我应该没说错吧。」 「这……」傅廷凤双手抵在床榻上,逃避着他不断逼近的气息。「但他是个男人,你总不可能要我在院落里招呼他吧?这于礼不合,是你自个儿说的,你怎么可以……」 「得了,在妳的心里,有什么礼教可言?」他哼笑出声,周身散发着妖诡的气息,压着她倒进床榻里。「妳何时会管这等小事?说穿了,妳会请他到涛和厅,为的不就是因为涛和厅前的广场较大,可以差来戏角唱戏。」 「呃……」可恨!她这么一丁点心眼也教他给看穿……不对,眼前又不是谈论这事儿的时候。「你不要扯开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观感!」 这个混蛋竟又在不知不觉中转移话题,甚至随便栽赃罪名给她! 「妳是我的妻子。」他嗓音微哑地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但是……」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凉,她低头看去,他正动手帮她褪去衣裳。「喂,你要干什么?等等……我叫你等等,不要啦!喂,我要生气了,你怎么可以,啊……」 温热的唇不由分说地吻上她,霸道的舌窜人她口中,态情地挑诱着她生涩而羞怯的欲念,剎那之间,古怪的情愫烧烫着酥麻的热流,有如千军万马压境直袭而来,将她残存的理智践踏得残缺不全。 他居然又来这一招,这不是摆明吃定她! 傅廷凤心里正恼着,忽然感觉唇上的温度消失,随即传来低嗄的笑声,她迷醉地半掀染上欲念的星眸看着他,却见他笑眉弯唇。 是笑着,但却不是他平日惯噙的冷笑,好似柔情似水。 「看来,妳已经惯我的存在了。」他不自觉地对她表现温柔怜惜。 她困惑地看着他,不知怎地,直觉这男人……啊!好可恶,他明明就是这般的可恶,可她却不恼不怒,就算再教他捉弄一回,她也无所谓了。 「廷凤,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妳随意同任何人见面,不准妳随意踏出滨东楼,妳听见了没?」 「喂……」她原本还想别跟他计较,怎么转瞬间他又变得霸道不讲理了?「臧大爷,你要我有身为当家主母的心思,你要我……等等,你怎么又来了?我话都还没说完……」 她满嘴的抱怨在下一刻化为柔声低喃。 臧夜爻瞅着她羞赧娇怯的模样,不由得更加环紧了她。 不愿承认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她,就连寻遍说辞、借口所制造的占有,全都是那份不愿承认的情愫所致。 在她面前,他胆小得格外可笑,只因怕她左右了他的思绪,又怕知晓她其实是厌恶自个儿的,遂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拿他能够掌握的方式束缚她,可他明白自己要的不只是如此。 连隐藏在心底角落里、都快要被他遗忘的情愫,竟揉合着情欲觉醒,教他情难自禁地对她倾巢而出。 第八章 还不走? 窝在床上的傅廷凤悄悄地张眼,瞧着仍躺在身旁的男人,心里焦急不已,眉头不由得拧起。 都已经日上三竿,连她都醒了,他怎么还不醒? 天底下哪有人这样子?夜夜都同她窝在一间房,每日到了晌午还不离去,这样外头的人怎么说? 拜他所赐,准把她说成祸水红颜! 到时候他的生意要是出问题,岂不是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她何德何能为他背下这等罪名?又不关她的事,真正受害的人是她…… 这混蛋简直是可恶透顶,天天都找得到歪理整治她,他的用意根本是要逼她窝在房里就对了。 可要她怎么窝得住?要她像个废人似地窝在房里,睡上一整天,岂不是要她的命? 他这个人真是太不厚道,老是出些难题给她,真不知道要她怎么活! 也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哪里得罪他,非要他天天恶整她;他又不把话说清楚,只会一径地命令,偏她又惧于他的淫威,真是窝囊啊! 都已经什么时候了,他还不快滚? 要不是他睡在床沿,她岂会被堵在这里动弹不得?他不起身,她要怎么下床更衣? 他可以不想做人,但她还想要做人!该死的,不要以为她真的不敢当着他的面起床,搞不好他睡得很熟,就算她赤裸裸的身子从他眼前晃过,他也不会瞧见,再说她傅廷凤岂会是胆小鼠辈? 可若是她跨过他的身子,来不及穿衣他便醒来,那她的身子不是要教他给瞧光了? 不成,被他欺负得这么惨,连身子都给他瞧清楚,那她还有什么面子? 也不对,他是个练家子,尽管夜里不着灯火,但若是要瞧清她的身躯,应该不会太难;换言之,他老早便将她的身子看得一清二楚! 啊!尖叫声包覆在她的掌心中,一点一滴都没有逸出口,只能闷闷地锁在心底喊个千百回,甚至想要一脚将身旁的男人踢下床。 呜呜,她怎会到现下才想清楚? 这可恶的男人竟将她吃得一乾二净,还瞧得一清二楚;哪像她,她根本就不敢抬眼多瞧他一眼,而他每回总是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 要命,她吃的亏可大了,又不能跟他理论什么! 她一直假寐不敢擅动,天晓得她已经躺得浑身酸疼不已。 她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嫩颊微红、红唇紧抿,压根儿不晓得身旁的男人那一双深沉的黑眸已经瞅着她好一会儿了。 倏地,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大手占有地横过她的腰。 傅廷凤瞠圆水眸,紧抿的唇没逸出半点声响,随即又赶紧合上眼假装熟睡。 心跳如擂鼓,好似有什么东西快要窜出胸口,不成、不成,她的心跳声大得像是在打雷般,若不赶紧安抚,教他听见了,他不就知道她已经醒了吗? 说不定他会猜到,其实她每日早上很早就醒来,一直都等到他起身之后才跟着起身。 要是教他给猜中了,往后他要是故意赖在床上不起,那她要怎么办? 要是两人一辈子都过这种日子,岂不是太可怕了? 一想到这里,她眉头锁得更紧,担忧得没暇管自己为了何事而悸动不已,突地感觉额上有人轻触,她不敢抬眼,感觉身边的男人松了力道下了床榻,一阵窸窣之后,开门声关门声响起。 微微张开眼,确定房里头没有人了,她才松了口气,抬手轻触着额,他吻她的额? 这……这是怎么着? 心跳不再急促,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暖流,在心底散开蔓延。 「这么晚了,你方起床?」房外传来极为熟悉的嗓音。 珏凰?她猛抬眼,心头一震,心里没有许久不见的欣喜,反倒有些怨她来得不是时候。 怎会在这当头来?她可是不着寸缕啊! 她压根儿不管外头到底在聊些什么,快速地跳下床,赶紧拎起床榻底下的衣衫胡乱地套着。 「廷凤!」臧夜爻大剌剌地推门而入。 她回头只瞅看珏凰难以置信地别开眼,而他笑得十分可恶卑劣。 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们夫妻俩,可真是……恩爱。」傅珏凰撇了撇嘴,语气酸得很。 「呵呵呵……」坐在亭子里的傅廷凤干笑不止,除了干笑,她还能如何? 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再者这也不叫作恩爱,这只是……唉,她不想说。 「倒是妳跟彧炎呢?」她赶忙换了个话题。 「哼!」傅珏凰不屑地冷哼一声,开口道:「还能怎么着?」 「哦……」依珏凰的性子要同彧炎相处,其实可以算是一件相当残忍的事,她会有这种反应,也是天经地义得很。 「对了,妳怎么跑来了?难道妳不怕咱们会冲喜吗?」换个话题,赶快换个话题。 「都已经过了一个月,还有什么喜好冲的?」 「嗄?一个月了?」 傅珏凰微挑起眉,笑得极冷。「看来,妳过得确实是挺惬意的,过得连日子已经过了多久都不知道,无怪乎桐景街那里的织户到现下还没缴出预期的布匹,这事妳打算怎么处理?」 「啊……」对了……珏凰不提,她还险些忘了这事。 都怪他,这一阵子老是日日追着她跑,夜夜折腾得她浑身乏劲,才教她忘了这件重要事。 「唷,妳也知道?」傅珏凰挑高眉,一派的清冷。 「我当然知道,原本我还想要问妳是不是车坊出了问题,没将丝交到织户手中,偏偏我没机会问妳。」 「怎会没机会问我?我一直都待在西苑,只要妳想找我,不就是多走点路,走到西边的院落?」傅珏凰端坐在自个儿大姐的对面,一双漂亮的细长眸子直瞅着她,彷若要看穿她的心思。 「可那时尚未满一个月。」傅廷凤扁着嘴,不禁有些怀疑,到底谁才是大姐。 就算现下已经出阁了,仗着夫婿的关系,她也算是她的嫂嫂,不管如何,总是要给她一点薄面,别老是这般咄咄逼人。 「妳就不会差人传话给我?我一直都待在西苑,我可不像妳天天往外跑。」傅珏凰摇头一叹,状似无奈。 「我哪有天天往外跑?」她不禁抗议。 她的心在淌血,最亲、最懂她的妹妹,竟是这般看待她。 「我倒是时有所闻。」见她张口欲反驳,傅珏凰又抢先一步说:「别说我没警告妳,好歹已经出阁了,妳对自己的行为举止,也得要有所担待才成,别老是天天往外跑,落得名声大跌的下场。」 这杭州城人情热络,对于女商人倒还没什么敌意,但对一个已成亲、却还天天往外跑的妇人评价可就不高了。 「我若是不往外跑,要怎么巡视厂子?」傅廷凤不禁扁起嘴,一脸苦样。 「妳说,我是怎么巡的?」 「嗄?」 「如法炮制,大姐……」傅珏凰无力地叹息。「难道妳就不能差人到府里捎点消息,肯定凡事都要事必躬亲吗?再者,替妳打理厂子铺子的人,不都是妳的心腹,全都是妳最为信任的人。」 对了,还有这法子,只是她一直没有想到。 「妳肯定没想过吧?」见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傅珏凰不由得勾唇冷笑着。「才不是没想过,而是妳只要一有空便想要往外跑,如今有这么多的机会教好动的妳往外走动,妳怎会笨得想其它方法捆住自个儿的手脚?」 这样也被看穿了?傅廷凤嘟起嘴,满脸受伤的看着毫不留情面的妹妹。 「妳该不会是专程拨冗来教训我的?」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要问妳桐景街的织户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若妳也不知道,我会差人去调查。」 「不用了,我会借用妳的招式,我直接差米弰过府同我解说便行了。」傅廷凤扭动着发酸的腰,想也没想便往石桌上头趴去,感觉凉意拂在脸上,消去不少暑气。「反正我现下也不方面出门,就如妳说的,差人替我传话。」 傅珏凰敛眼瞅着她。「妳就不能坐得好看一些吗?」好歹已嫁作人妇,这姿态若是教旁人看见,真不知道要说得多难听。 「我累啊……」珏凰都不知道她有多辛苦。 每天都得要应付臧夜爻,天晓得她多想要偷点空闲,最好是找个他找不着的地方藏起来,省得一瞧见他,她便心烦。 「可不是?夫妻恩爱嘛。」傅珏凰冷哂道。 听出妹妹的弦外之音,傅廷凤抬眼看她。「珏凰,我老觉得妳话中有话。」 「唷!妳也听出来了?」傅珏凰左右探视一番,俯近她一些。「妳到底是怎么搞的?咱们当初说好的不是这样的。」 一听到这事,傅廷凤有些赧然地别开眼。「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当初都已经计划好,几乎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怎知成亲后却变成这样?珏凰,妳不会因为这样就生我的气吧?」 她知道妹妹实在不怎么喜欢和彧炎在一块儿,所以才会宁死不嫁,也正因为如此,她才精心设计一场偷天换日的戏码;偏偏事与愿违,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唉,生米都煮成熟饭了,现下再提这件事,只会教她觉得更内疚罢了。 「倘若真生妳的气,我就不会来找妳了。」傅珏凰顿了顿,看着气色不错的姐姐,挑起淡淡的笑痕。「再说,我瞧妳和夜爻哥似乎过得挺不错的,其实我也觉得满欣慰的。」 「事情才不是妳想的那般简单!」傅廷凤叹了口气。 「不然呢?」 「唉!别提我的事了,妳呢?」她抬眼直瞧着妹妹,却发觉她又更瘦削了些。「妳好似瘦了。」 「有吗?」傅珏凰轻拍着脸颊,倒没发觉自己消瘦。 「哎呀,难不成彧炎那家伙敢欺负妳?」傅廷凤不由得咬牙切齿,摩拳擦掌。「好样的,他可真是带种,就连妳也敢欺负……难道他的眼睛瞎了,看不出妳已经很不长肉,竟然还让妳更加消瘦,他根本没有好好照顾妳!」 「不是的……」 「走,跟我一道走,我非找他问清楚不可!」傅廷凤起身拉着妹妹,打算上西苑去找人兴师问罪。 「妳可以出门吗?」傅珏凰突道。 走在前头的傅廷凤立即停下脚步,抿紧了唇不语。 呜呜,她不能,因为她和那混蛋有约,现下她那儿都不能去,说不准她现在只要踏出院落,他晚上又要借题发挥。 「他人不在西苑里。」 「上市舶司了?」她这做大嫂可以差人传话要他回来。 「不知道。」傅珏凰冷淡地说着,彷若云淡风轻、压根儿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可掩在长睫底下的眼眸,却偷偷地泄露了些许恼意。 「妳不知道?」 「天晓得他要上哪儿去?脚就长在他身上,他爱往东便往东,想要往西便往西,妳以为我管得着吗?」 闻言,傅廷凤不由得瞇起漂亮的杏眸,迟疑一会儿才道:「珏凰妳是不是……」爱上彧炎了,把自个儿给赔惨了? 当然,这些话她是死也不会对妹妹说出口。 珏凰的性子较冷,但不代表她对什么事都无知觉,若是说着她不爱听的话,她定会先开口数落一顿,然后冷战上好一阵子都不理睬对方。 如今,她会连换口气都不停地骂一个人,便显示这人在她心底已经有了相当的分量。 依她对妹妹的了解,她是不会看走眼的。 傅珏凰冷笑一声。「不提他,倒是妳,要不要到西苑坐坐?」她忍下怒意,反倒拉着她往西苑方向走。 「我……」她真的很怕臧夜爻那混蛋会借题发挥。 虽说姐妹俩聚聚,聊点体己话,是天经地义的事,可那家伙霸道成性,简直是鸡蛋里头挑骨头似的找她麻烦;若是这桩事又落进他耳里,她可以想象今晚他会把她整得有多难过。 「不能吗?」 「能!」傅廷凤想也不想地道。 她不能说不能,这句话说出口,聪颖如珏凰,定会猜着什么;可要是说能,她付出的代价会挺大的。 哎呀!她干嘛要这么为难? 不管了,说走就走,腿就长在她身上,她想要上哪里他管得着吗?更何况她还是在府里。 「往这边,是不是?」傅廷凤走下亭子,往一旁拱门走去。 「不是,是这边,妳怎么老是搞不清楚方向?」 「总是走得到,多绕一点路又何妨?」两人边走边聊,声音渐行渐远……这时通往滨东楼的一扇拱门里走出一个人。只见臧夜爻眉头深锁的望向两人远去的身影,微叹了一口气,便步出拱门。 第九章 完了、完了!傅廷凤跑得很急,一张俏脸上布满焦急。 点起盏盏灯火的臧府,尽管入了夜,灯火通明灿如白昼,只见纤细的身影乱窜于各院落的石板广场,过半晌之后,才总算顺利地回到滨东楼。 现下已过了掌灯时候,更别说也过了用膳时间,若她没猜错,那个混蛋这会儿肯定是坐在房里头等着她。 傅廷凤心想直担忧着,不知道他又要怎么伺候她;光是想象,她便觉得胆战心惊,不想要瞧见他。 不如就逃了吧! 可若是有人问她为何要逃离臧府,她要怎么回答? 呜呜,要她怎么回答?据实回答说自个儿被他「体罚」?那不如打死她吧。 她宁可光明正大地回房,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沉着应对敷衍他;况且他也没派人寻她,说不定他还在外头,尚未回府。 对、对,他铁定有什么事担误到了。 傅廷凤特地挑些最让自己安心的话安慰自己,仍不忘快步地走进滨东楼,一进入房里,见里头是一片黑暗,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失落。 「啐,居然不在,早知如此,我就不用赶着跑回来了。」她喃喃自语着,点着了油灯,蓦地瞧见桌上搁了一只雕工极为细致的漆盒,不由得蹙起眉。「又来了,老是将东西乱扔,到时候又栽赃我。」 这一回,她可不会随便动不属于她的东西。 到时他别又随便找个说辞诬陷她。 原以为他早已臭着脸在房里等她,谁知道房里就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一只盒子。 害她跑得又喘又急,还连连跑错地方,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回来。虽说她不是挺希望他真的会在这里,但他不在这儿,反教她觉得冤枉跑了这么多的路。 她倒了杯茶,在圆桌旁坐下,美眸不自觉地盯向那只精致的盒子。 只看一下就好,她只是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心念一动,抚在桌面的纤指往漆盒移动,轻轻地解开锁,掀开盒子,看见里头有一只小圆盒,以及一根金步摇。 「唷,这该不会是要设计我的圈套吧?」 说不定就是怕她不上当,所以这回特地再加了一根金步摇,一旦她别上发髻,他便可以想出一堆可恶的法子整得她夜夜不成眠。 「妳在这儿?」 摸在金步摇的纤指一颤,就连坐在椅子上头的身子都狠狠地战栗了下,她朝声音来源探去,只见他正倚在门边。 「你……」他怎么跟个鬼一样,走路连点声响都没有? 「妳方才上哪里去了?」臧夜爻低哑地道,关上门,缓步走到她身旁。「我在府里绕了一圈,都没碰着妳。」 这问法?是想要套她的话,还是他方才真的已走进房里才去寻她? 太卑鄙了,若他不过是甫回来,而她又傻傻地回答了他,岂不是要正中他的下怀,送上理由让他整治? 臧夜爻富含兴味地睇着她半响,突地轻笑道:「我知道妳上西苑,妳一早便上西苑串门子,只不过我方才回来,见妳依旧不在房里,才搁下漆盒,上其它地方晃晃。」 嗄?他知道她一早便上西苑去了? 原来如此,就因为知道她的下落,所以他一点都不着急,甚至没派人寻她。 知道她上珏凰那里,他倒是放心得紧;说穿了,他是信任珏凰吧? 毕竟珏凰是静性子,不爱到处走动,向来偏爱用最省事的法子做最多的处理,除非必要,想要她出门,实在是难上加难。 不过,他可真是懂得珏凰的性子。 「这漆盒里的东西,妳可喜欢?」他又道。 傅廷凤回神,不客气地应道:「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你该不会是想同我做买卖吧?」 「我和妳做什么买卖?」他没好气地啐道,静默一会儿,对上她眨也不眨的潋滟水眸,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才说:「我是要送给妳的。」 「送给我的?」她狐疑地看向他。 不会吧,这里头该不会有下毒…… 「等等,你该不会以为送我点小玩意儿,便能把布匹价码压到最低吧?」险些忘了这家伙现今的身分是商贾,会对她好肯定是有什么企图。「我告诉你,布匹的价码已经压到最低,你要是想再砍价,就太没人性了。」 谁不知道他藉牙行之便,佯装是和人商议两造价码,实际上,那些布匹根本都是他自己要的,而且还特地搭船卖到外岛;也就是他只要转手,便能够立刻回本,运气够好,商机炒得够热,他翻手一赚,赚的又岂是一倍的价钱。这可是完全不可能蚀本,还铁定会赚翻的生意。 如果可以,她也真想弄家牙行来玩玩。 「妳在胡说什么?」他无奈地叹口气,不形于色的眼眸瞟了她一眼,随即又道:「那是要送给妳的,不收分银,也没有任何企图,妳安心收下。」 「无功不受禄,你直接告诉我,这一盒脂粉加一根金步摇要价多少。」她才不要胡乱欠了他一份人情,而在几天之后又要被他追讨。 「我说了不收分银,要妳收下就收下。」见着她僵着,他索性先换个话题:「倒是妳,用膳了没有?」 「用过了。」她双手远离漆盒,状似防备地看着他。「我要睡了。」 这人今儿个不太对劲,有鬼、有鬼,他心里肯定有鬼,要不为何对她这般客气? 客气得教她……好怕。 「也好,早点歇着也好。」话落,他便准备脱衣。 她蓦地瞪大眼,忙摆着手。「等等,你现下要做什么?」 「我要睡觉了。」他说得理所当然,心里好笑的看着手足无措的她。 「可是我……」她惊慌地退到一旁,准备跳窗。「我今儿个可没上哪儿去,不过是到珏凰那儿串门子,这样……你也有借口?」 恶人,他真是天生恶人啊!连这样也不放过她。 闻言,他缓步走向她。「妳在干嘛?」 「你说,你现下打算想要做什么?」她万般戒备地瞪着他,见他探出手往她的腰肢一掐。 「啊!淫魔,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别以为送我香粉和金步摇,便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可是乖得很,尽管踏出滨东楼,我没踏出府外,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珏凰,她可以帮我作证,你……啊啊,你放开我。」 「住嘴。」他微恼地出口斥喝。 傅廷凤委屈地闭上嘴,乖乖地任由他将她给抱上床榻,眼见他解开系在两旁的罗幔,缓缓地倒回床上,对她探了魔掌过来。 咦?就这样?只是将她搂进怀里? 她疑惑地自他怀里偷瞄他闭眼欲眠的模样,眉头揪得死紧。 真的只是要她一块儿入睡?这怎么可能?连日来,除了癸水来潮,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怎么如今却…… 看着他浓密的长睫,听着他均匀的心跳,好似睡得极为香甜,她反而一点睡意都没有,浑身戒备森严,就连寒毛都微微竖起,压根儿不敢轻敌,就怕这是他的迂回战术。 肯定是这样,说不定他就是在等她松懈,以便率军压境。 哼!她才不会笨得上当,绝不会让他有机可乘!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绝不让他有机可乘? 她分明是傻子……她张眼直到天亮,只在他起身离开时微闭一下眼,待他一离开,她便一头雾水地瞪着无人的床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只是睡了一夜,天一亮便起身离去? 这不是他的个性,实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他有什么企图,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唔!她想得头好痛啊! 可恶,害她像个傻子张眼到天亮,可他一走,她又不能继续窝在床上补眠,只因她昨儿个已经差人跟米弰传话,要他今日到府里一会。 要不是为了等米弰,她老早就窝回床里睡个饱觉。 可那混蛋,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没见到他的人影……很好,待会儿若是见着他,非给他一顿骂。 傅廷凤软趴趴地瘫在亭子石桌上,粉颊贴着石桌,感觉阵阵寒意沁透心底,再加上迎面吹来的风,感觉暑气不再啃蚀着她,直觉得一夜未眠的困意袭来,令她昏昏欲睡。 「大小姐。」 「嗄?」傅廷凤蓦地自梦的边缘抽回,睡眼惺忪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米弰?」 「大小姐怎么如此好心情,在这儿小睡?」米弰勾出招牌万人迷的笑,缓缓地在她身旁落座。 「哼。」傅廷凤冷哼几声,不雅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才又道:「是你迟来,等得我都快要睡着了。」 亏他还敢说,明明要他晌午时分到臧府,也不瞧瞧现在都已经是午后三刻了,让她这主子枯等这么久,该扣他薪饷。 「有事缠住,一时之间走不开。」米弭不怎么在意,径自勾着笑,倒了杯茶。「倒是大小姐怎么不上茶楼等我,反要我到府里走一趟,还要我偷偷摸摸地翻墙而入,这实在是有些……不妥吧。」 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会以为他们在私会,这奸夫淫妇的罪名可重了。 「说的也是。」说不准这附近也有那人的眼线,傅廷凤四周探了一下,随即起身。「走,到里头。」 「到里头?」米弰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那不是更糟吗?光是待在这亭子里,他都认为避不了嫌,更遑论要走到楼里?天啊!她到底有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 「对啊,快点!」傅廷凤招了招手,便走进里头的花厅。 米弰搔了搔头,犹豫一会儿,还是乖乖地跟她走进花厅里。「小姐,我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妥。」 「什么妥不妥?你以为我找你干什么?」她没好气地啐他一口,又道:「我是要问你,最近厂子里有没有什么问题。」 「说是问题,大抵上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 「桐景街出了问题?」 「妳知道了?」 「我能不知道?」她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是我这阵子走不开,要不我早就去探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倒是你,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为何桐景街的织户出了问题,你却搁了这么久?」 「这事儿没得谈,只能等。」米弭不禁叹了口气,见她瞇起眼瞪着自己,他才解释道:「天晓得最近到底是怎样的好日子,织户里有几户人家的女儿出阁,然而谁不出阁,偏是手最巧的那几个;就因为她们出阁,工作也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已经再找其它织户,再要厂里的人多分担一些,尽可能地赶。」 「出嫁?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妳正巧也要出阁,我便没和妳提起。」 「是这样子……」真是如此的话,可是急不得了,但是,眼看着时节要入秋,届时要送上大内的皮草毛料,怕是会出问题。「不管了,米弰,所有的货源先往京城送,若有余裕再转给其它商家,绝不能让呈上大内的布匹出问题。」 「我知道。」大内第一,其它再说,毕竟谁都不想掉了脑袋瓜子。 「这样的话,也没什么事了。」她干脆回房睡觉好了,想着想着,她不由得猛打呵欠。「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就这样?」 「要不然呢?」她起身走了两步,回头瞪着他,漂亮的杏眸里淌着呵欠逼出的泪水。 「我还以为小姐是唤我来看戏听曲的。」唉!早知道是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他就不用特地丢下软玉温香赶来了。 「这儿又不是傅府,更不是茶楼,怎么看戏听曲?」唉!都不知道住在这儿的她有多可怜,不但什么都不能做,就连院落也不能踏出一步。「唉,你还是先走吧,要不……」她怕引人口舌。 她很怕那混蛋脑筋不对劲,突然拐回来,若是见着他,肯定又是一场无可避免的误会,而她的下场……肯定会很悲惨。 「好吧,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米弰连忙起身离开,可才要走出花厅,身旁的人冷不防地将他拉住。「小姐?」 「那混蛋回来了。」她有些紧张地道。 他早不回来、晚不回来,这时候回来干嘛? 直觉她的纤指快要穿进他的臂膀,米弰不由得蹙起眉。「谁是那混蛋?」 「你别问,你……」完了、完了,脚步声愈来愈接近,这会儿是绝不可能让这两人照面的,但不让米弰走,她要将他藏在哪里比较好呢? 突地,一道灵光闪过她脑际……对了! 「小姐?」瞪着直拖着他往喜房走的主子,米弰不禁有些抗拒。 傅廷凤哪管得了他的抗拒,直接拖着他进房,连忙将他往衣柜里头塞。「给我待在里头,不准出声,知不知道?我没有开门,你不准出来!」 不等米弰回答,她粗鲁地关上柜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臧夜爻一回房,便瞧见傅廷凤慌张却故作镇定的模样。 「妳在做什么?」他沉声问道,神情如往昔般淡漠,教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没有,我正整理我的衣裳。」傅廷凤心虚地调开眼,不敢看向那双好像会看穿人心的黑眸,就怕一旦对上,她便会教他识破。 「妳穿的是什么衣裳?」他不苟同地微蹙起眉,看着她一身纱质薄衫,尽管外头罩了件湖水蓝比甲,但仍可见薄衫底下的肚兜,至于她的罗裙,若是走在日头下,定会教人瞧见那双姣美长腿。 「这是正常的衣裳。」闻言,她不禁打量着自个儿的妆扮。「这是京城最时兴的穿法。」 「我不管时不时兴,我只是问妳为何没再穿之前的衣裳?」他缓步逼近她。 她恍然大悟,难掩乏力地道:「这才是我的衣裳,先前穿的是珏凰的,真不知道这些衣裳怎会放错地方……」啊,差一点点她又要说错话,险些将不该说都说出口。 「妳在外头都穿这衣裳?」臧夜爻不悦地瞇起眼。 「不好看吗?」她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感想。 臧夜爻不语的走向她,想要拉开她身后的衣柜。 傅廷凤赶忙贴上衣柜,生怕他一把拉开之后,她真的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妳走开,我要把妳里头的衣裳全都给丢了。」要他容忍她穿着这等衣裳在外头走动,她是想要逼他动怒吧? 「喂,你别闹了,你没事突然跑回来,就为丢我的衣裳?」她抵死不从地护着衣柜。 他瞪向她。「妳以为呢?」他冷哼一声。「下人说,看见滨东楼里出现一个男人,那人未经门房通报便翻墙而入;换言之,我是来捉贼的,就不晓得妳有没有瞧见?」 「贼?」傅廷凤瞪大眼,感觉冷汗沿着背脊滑落。「我不知道,我一直待在房里……我累了,我要小睡片刻,你想要捉贼,麻烦你往外走。」 呜呜,果真有眼线……原来她随时随地都被监视着。 他冷冷地盯着她,突道:「那我就陪妳一道睡吧,我也挺倦的。」 「咦?你昨儿个明明睡得很沉,怎么可能会倦?」他根本是睁眼说瞎话,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他休想骗过她。 「哦?妳怎么知道我睡得很沉?」 「那是……」可恶,他欺负她脑袋不灵光,是不?别以为这么简单便能够套出她的话。「我睡到一半醒来时瞧见的!」 「哦!」他皮笑肉不笑的瞧着她。 「反正就是这样,你去办你的事,不要吵我!」傅廷凤长睫掩去心虚不安的眸光,只见他退了一步。 「妳歇息吧。」臧夜爻转过身离去。 见他往大门步去,傅廷凤松了一口气,然而一口气都尚未痛快地呼出,却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回,大手直探向衣柜,压根儿不管她就站在衣柜前,硬是一把拉开衣柜,撞得她有些狼狈地往前跌。 她根本没有机会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拉开衣柜。 「这男人是谁?」彷若鬼魅般骇人的阴沉嗓音响起,犹如一道冷雷般的打进她心头,骇得她宁可趴在地上,也不肯回答。 她傅廷凤向来天不怕地不怕,遇上他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并非无敌。 不愿承认,但她真的怕得不敢回头啊! 第十章 「姑爷,我是小姐所聘的织造厂总管,今日前来,不过是跟小姐报备厂子的大小事务,没别的意思。」 见自家主子趴在地上不起身,而姑爷一双眼直瞪着她不吭声,米弰只好出声打圆场。 「我可有问你话?」臧夜爻冷冷地说,怒目欲皆地瞪着依旧趴在地上的傅廷凤。「反倒是犯了错的人孬得不敢回话了!」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谁犯错了?」傅廷凤跳起身,回头瞪着他。 又来了,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拐个罪名便要栽赃在她身上,虽说她向来不拘小节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日子一久,她也会很受伤的。 「妳在咱们房里窝藏了个男人,难不成妳要理直气壮地跟我说,妳一点错都没有?」他咬牙低咆,怒瞪着她那不以为意的俏脸。 「你的嘴可真臭,什么藏了个男人……」她恼怒地蹙紧眉头。「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你应该也想得到他到这里所为何事,为何要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真是气人!就知道他一见着米弰,定会胡思乱想,然后随便往她身上栽赃个罪名。 他好歹是个商人,脑袋瓜肯定不差,可这么一点道理他会想不通,他分明就是蓄意的。 「那妳倒是说说他到这里所为何事?他躲在衣柜里到底是在干什么好事?」臧夜爻双手环胸,怒火直窜上额际,青筋跳颤。 「我要他同我报告厂子近来发生的大小事,就这样子。」 「那他为何会在衣柜里?」 「因为……」傅廷凤有点难以启齿,只是……「我怕你看见他,所以我把他藏在衣柜里。」 「没做亏心事,犯得着这样躲躲藏藏?」他瞇起黑眸,咬紧的牙关松了又咬紧。 「因为……我怕你误会。」 「怕我误会?」这可真是教他受宠若惊。「怕我误会?是怕我误会妳心底有人,还是怕我误会妳其实在外面养了一批小白脸?」 「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一点?」她恼火地吼着。「我几时心底有人,哪有闲工夫在外头养小白脸?我都嫁给你了,你还说这种浑话!」 这男人都把她吃干抹净了,竟还找些莫须有的罪名想要栽赃她不守妇道;拜托,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吗? 「我知道妳压根儿不想嫁给我,不是吗?」 「你说的是什么屁话,我何时说过那种话?」 「妳昨天不就同珏凰说过?」臧夜爻冷哼一声,黑眸含怒看了眼在旁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的米弰,随即又落在她身上。「她不是说了,为何妳们两人会嫁错人,怎会和妳当初计划的不同?这不就是代表妳打一开始便不想嫁给我,而是要嫁给彧炎!」 「事情才不是这样子,是因为珏凰不想嫁给彧炎,我才好心想要成全她,我只是觉得嫁给谁,对我而言都一样!但既然嫁给你了,嫁鸡随鸡的道理我还懂,如何讨丈夫欢心,我也努力在学,反倒是你总找我麻烦……」她狠狠地瞪向他。「你根本就是讨厌我!」 「我从未说过我讨厌妳!」好样的,敢把问题丢回他身上。「要是我讨厌妳的话,我干嘛夜夜在喜房过夜,更不会想要送妳香粉和金步摇!」 「真亏你敢讲,你根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找借口整治我!」 难不成他要告诉她,夜夜在这房里折腾她,是因为他喜欢她? 「我几时整治妳了?」 「就是你每夜……」不会吧!真要她说出口? 臧夜爻一愣,随即明白她欲言又止的所指为何了。 「那是夫妻恩爱,哪里是整治妳?」这女人满嘴胡言乱语,竟将鱼水之欢当成整治之说。 她该不会忘了身旁还有个外人在?这种事岂能在外人面前说出口? 「是吗?那咱们可不可以不要那样恩爱?」这算是哪门子的恩爱?搞得她每日都倦极了,如果可以,她想要和他分房睡,省得他老是觊觎她,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 虽说男欢女爱这事儿,她不是不懂,但总不能夜夜这样闹着她;况且他的行径是愈来愈放肆,简直可以说是下流,就连她也很难说得出口他对自己做了哪些举动。 如果不是认定他是她的相公,她是绝对不可能允许他如此这次。 这档亲密事,假如不是恩爱夫妻,她可真是不允。只是,她和他何时成了恩爱夫妻,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难不成他…… 「说穿了,回到原点,妳根本就不想要嫁给我,所以妳根本就不爱我碰妳。」他拢紧眉头,乏力地叹了一声。 「我并不讨……」话到一半,她不由得噤口,粉颊飘过一丝嫣红。 好险,她差点就要说出口了。 她不讨厌,真的是一点都不讨厌;不管是嫁给他,还是他碰触她,她压根儿都不觉得厌恶。 这真是……太太太下流了,她非但不讨厌,甚至还觉得喜欢;天啊!真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这种荡妇,她快要无脸见人了。 如果真的厌恶,她哪会容忍他对自己上下其手?还忍受他抹黑的理由和说辞,任他拐着歪理对她为所欲为? 依她的性子,不饱以老拳赏人,可真是有鬼了。 所以说,她对他有可能是……不会吧!她瞇起眼思忖着,同时在心里暗叫不妙。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见傅廷凤沉默不语,臧夜爻不由得心慌了。 「妳想说什么?」 低嗄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傅廷凤彷若弹弓之鸟般跳起,蓦地抬头看着他,见他逼得太近,又悄悄地退了几步,不想让他看清楚她脸上的羞赧。 「算了,由着你说吧!你直接跟我说,你现下到底要怎么样?」 绝不能让他知道她其实是喜欢他的,要是他知道了,不晓得往后会怎么整治她;再者,他根本就不相信她。 「我……」臧夜爻被反问得无言以对。 她竟问他打算怎么做,他没打算怎么做,他知道那男人是织造厂总管,知道他到府里只是为了公事,更明白依她的性子,尽管再怎么不羁、桀骛不驯,绝不可能做出任何悖逆之事……可是,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他怎能不教妒火啃蚀得发狂? 「我知道了。」傅廷凤点了点头,对米弰招了招手。 「妳知道了?」他都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她为何会知道?「妳要去哪里?」 他们正在争吵,事情都还没有个说法,她要上哪儿去? 「我回傅府。」她连行囊都不带,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此地,逃离教自己羞恼的念头。 「妳要回傅府?」臧夜爻不由得瞪大眼。 「我这个人的行事作风,你肯定知道,要是哪天你想清楚了,或者是你愿意相信我的说辞,你可以选择来接我,要不干脆差人送上休书。」她说得潇洒,毫不迟疑的直往门外走去,压根儿不恋栈。 米弰跟在她的身后,临走前不忘回头睇了臧夜爻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臧夜爻傻眼地目送她离去的背影,难以置信她说走就走……竟然真的就这样绝情的走了! 她到底把他这相公当什么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时值深更,臧府里里外外皆点上灯火,妆点得灿亮如昼。 一抹颀长的身影缓缓地走进滨东楼,点上油灯,燃起一室光亮,缓缓地轻叹一声。 这女人真是铁了心,不打算回来了。 臧夜爻坐到梳妆台前,长指轻抚过他赠与她的髹漆雕盒,若不是对她有意,这专贡进宫里的玩意儿,他岂会如此轻易地拿来赠人? 偏偏她就是不懂他的心意,硬是不收下…… 唉!她可真是懂得怎么伤人。 走得那般潇洒,还说什么要他想清楚,由着他做决定到底是要接她回来,抑或是要送上休书给她。 她替他妄下选择,将他的思绪惹得纷乱如絮,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这女人怎么不想想,究竟是谁在整治谁? 她到底要他如何是好?是想要逼他说出真心话吗? 难不成……她早看穿他对她的心意? 「爷儿,你回来了。」 臧夜爻正恼思着,蓦地听见外头传来贾亦晴慌张的声音,他好整以暇地坐着,看他像是急惊风般地窜进来。 「什么事你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贾亦晴喘了口气道:「爷儿,你总算回来了,今儿个伙计上傅记领布匹却拿不到,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拿不到布匹?」他沉吟了会儿,又道:「你有没有上西苑找二夫人?」 「小的一早便上西苑问过二夫人,听她说,应是桐景街的织户出了问题,不过,我倒觉得是大夫人近来和爷儿有些不快,所以故意刁难……」 见主子没什么反应,贾亦晴吸了一口气,放胆继续说:「其实大夫人实在没有所谓的当家主母风范,做起事来莽撞得很,不若二夫人的婉约和细心,如今还和爷儿闹脾气,便蓄意不出货,这不是摆明要刁难爷儿?」 砰的一声!贾亦晴的心跟着抖跳一下,瞧见主子大掌拍得实木梳妆台有些裂痕,他不禁咽了咽口水。 「爷儿?」会不会是他说得太过得意忘形,惹得主子大怒? 「你似乎忘了她是我已入门的妻子了。」臧夜爻黑眸微瞇,含着怒意。 「不、不,奴才只是说她……」 「说她八成是不满我欲休妻,而故意刁难我。」他蓦地勾笑。「是不是?」 贾亦晴一愣,浓眉微挑,心里有个底。 「那么主子势必得要走一趟傅记织造厂。」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了,如果他这一点心思还看不穿,那他这堂堂大总管可真是丢脸丢到家。 「你认为我该去吗?」 「是该去,总是要弄个明白比较妥当。」贾亦晴顺着主子的话意,给了他满意的答复。 「好,是你说了,我才去的。」 「是、是、是,全是奴才出的主意。」不知道主子这样可满意了? 「只是,你觉得我该明日一早去,还是现下立即去?」长指轻轻滑过髹漆雕盒,思忖要不要带这玩意儿一道去,当赔礼。 贾亦晴探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唇角不自然地抽搐着。「依奴才看,爷儿归心似箭……呃,不!既然事情告急,奴才建议爷儿即刻过府拜访。」其实主子只是要他找个台阶,让他名正言顺地去追夫人回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去备轿吧!」臧夜爻难得地勾起笑意。 就去带她回来吧……就如她的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傅府硕阁 没心肝的男人,竟然真铁了心不理睬她,害他莫名其妙变成了弃妇。 傅廷凤躺在床上好半天,依旧合不上眼,总是不自觉地探向窗台,望着外头,希冀外头走进她想见的人。 他真的不要她了……会不会明儿个一早,她便收到了休书? 这几天她已经被爹给问得很烦了,逼得她想要跑到珏凰的客栈暂住几天,但又怕爹会跑到臧府去,让她不得不看住爹。 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要不早晚会出事,可总不能要她厚着脸皮跑回臧府吧? 她狠话都说出口了,难不成要她翻供? 可恶!她没事干嘛把自个儿逼进两难的情况? 真是造孽…… 傅廷凤扁了扁嘴,收回视线,拉起柔软的羽缎被子蒙住脸,不想再看着外头,伤自个儿的心。 他不会来的,他只是以整治她为乐,又不是打从内心的喜欢她,哪像她笨得喜欢上他,任由他把自己耍得团团转,她简直是亏透且冤枉极了,连人带心都赔给他这个没心没肝的无情人。 何时,向来潇洒不羁的她竟落魄到这种地步,想念那人,想念到快要掉泪……真是孬,可她就是管不住泪水。 哼!就说了,男人都是一个样,吃干抹净就准备闪人,亏他还说他们是恩爱夫妻…… 恩爱个头,都是他在胡来,都是他在耍玩下流,这算哪门子的恩爱? 混蛋、混蛋,她不要理睬他了,就算他真来接她,她也不要理他! 她要舒舒服服地睡觉,开开心心地过她原本的日子,才不要因为他而搞得思绪全乱。 重重地闭上眼,她嘴里喃喃自语着,好似不断重复念着咒语,就这样念着念着,蓦地……一阵风缓缓地拂进房内,罗幔轻曳,就连羽缎被子都微微掀起。 风无形的拂上被子底下的柔软身躯,放肆而态情地游走,沿着露出裙外的腿,撩情地往上攀爬。 快要进入梦乡的傅廷凤长睫微颤着。 怪了,有人吗? 不可能,她没听见开门声,还是她在作梦?她已经睡了吗?还是风? 这时她感到一抹湿热拂上她的唇,心头一颤。 这是哪门子的风,竟带着古怪的触感,而且还吹拂着热气,甚至企图要撬开她的唇? 她蓦地张开眼,还未来得及出声,唇上的异样感已霸道地入侵,滚烫地烧上她的口,卷吮着她的舌。 是他! 三更半夜竟然摸进她房里……他、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他略感满足的舔了舔她的唇,才哑声道:「妳应该还记得我说过,若是没有经过我的允许随意外出,我定要责罚妳的……」 「你!」她羞赧得说不出话,潋滟的杏眸彷若快要喷出火似的。「谁要经过你的允许?那一日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你还有这等说辞……你是摆明了吃定我不成?」 这混蛋到底是从哪儿窜出来的?作梦!作梦!她肯定在作梦! 「可那是妳自个儿说,我允许妳了吗?」面对她的怒火,他视若无睹。 「我哪里需要你允许?」她气得快说不出话。「再说,我不接受你的责罚,我可是问心无愧!」她瞪着不知道何时爬到她床、欺上她身的男人。 真是太下流了,教人难以置信!他就这样压在她身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早已将她视为他的所有物一般。 「哦?」臧夜爻倒也不以为意地挑起眉。「那么就别说是责罚,说是咱们夫妻恩爱好了。」 「我呸!亏你说得出口!这算什么夫妻恩爱,你根本是在整治我吧!」他每回都利用各种借口欺负她,亏他还敢说这叫作夫妻恩爱。 「你走,我倦了,我要睡了,不准你吵我!」 「妳尽管睡,我原本就没打算要吵妳。」他戏谑笑道。 「你这是什么说法?」开玩笑,他爬上她的床对她胡来,随即便要拍拍屁股走人!「你把我当成暖床的侍妾?」 「我可没这么说,全都是妳胡思乱想的。」 「你是没说出口,但光是看你的眼神,便猜得出你的企图,等等,你……」 他的唇舌,轻易地挑诱起她沉潜的欲火,令她心里发恼直想挣开他,却又碍于他不动如山,亦凝于自己其实并没有那般厌恶。 完了、完了,再这样下去,她肯定又要教他给吃了。 「随妳怎么说都好,反正我就是要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臧夜爻贪婪地吮吸着她粉嫩的唇,厚实的手掌探向那可以勾起她热情之处,她的身体他早已经摸索得一清二楚,哪里可以教她快活,哪里可以教她娇喘呻吟,全都瞒不了他。 「嗄?」傅廷凤微掀开半迷醉的星眸。 「我要妳有我的子嗣,一旦有了子嗣,妳哪里便去不了。」如此一来,才不会让他老是不放心,处处限制她。 「你把我当成生孩子的工具?」她先是一愣,蓦地张大眼。「你真是太卑劣,休书拿来,给了休书,你立即滚出我眼前!」 他只是为了孩子而来,他这可恶的杀千刀,她非砍了他不可! 「不,我就是要妳为我生下子嗣。」大手抚向教她浑身酸软的幽密处。 「你……」她又羞又气,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直想要咬他一口。「你太卑鄙了,竟敢算计我!」 乍见她在眼眶中打滚的泪水,他不禁僵住。 「妳……」 「怎样?不能哭吗?我就是要哭,你想怎么样!」她受到委屈,难道她还不能哭一哭,自舔伤口? 见她豆大的泪水滚出眼眶,臧夜爻不禁慌了手脚。 「妳犯得着哭吗?我又没修休书给妳,我是来接妳回去的,这是我选择的,是妳要我选择的,不是吗?」她怎么真的哭了? 「谁要你选择?谁说你来接我,我就得要跟着你走?」她撒泼地吼着。「滚,我不要回去,反正你把休书给我就是,我绝对不要帮你生子嗣,绝对不沦为生子的器具!你若是要子嗣,到外头随便找个女人帮你生吧!」 过分的人,居然把她瞧得这么扁,她傅廷凤没这么委屈,也没这么悲惨! 「妳是我的妻子,我要妳为我生下子嗣,又有何不对?妳以为其它女人可以代替妳吗?我又不爱!」他慌得不知所措,说起话来也没有平日的冷静犀利,眼神更泄露自己藏匿许久的秘密。 「嗄?」她的泪水凝在眼眶中。 「嗄?」他忘我的说出藏匿在心里许久的话。 「你说不爱其它女人,换言之,你爱的是……我?」真是这样子吗? 一把火倏地烧上臧夜爻的耳根子,俊脸一片赧然,嗫嚅了老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瞧着她蓄在眸底的泪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教他心动的笑意。 「跟我一道回去吧!」 既然她都知道了,那么就直接将她逮回去,省得夜长梦多。 「等等,先把话说清楚。」她挣扎着不让他拖。 「妳还要我说什么?」他拉起她的身子,替她整好衣裳,硬是不瞧她一眼。 「说你方才讲的那句话!」 「我讲了什么?」他硬是不回答她。 「你看着我!」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正视她。「说你方才讲的那一席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脸红了?害羞啦?」 他俊脸涨红,紧咬牙关。「我要罚妳……」低嗄的语调自牙缝硬挤出。 「等等,你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可以……喂!啊啊……」他这个卑鄙小人。 「嘘……」 「你好诈……」她要听真心话啦!可这男人真是太卑鄙了,等明儿个……明儿个再说吧,现在她要和他夫妻恩爱了。 【全书完】 ★ 欲知(冤家)之傅珏凰如何吃定逃夫,请看飞象名家ms81《痞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