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气娇娘》 就爱穿越时空 晴天娃娃 呼呼,古代稿真的不好写。 除了用词、口语都要更加注意外,还要查资料,大量读书。 娃娃我什么都好,就是读书慢、写稿拖,若加上读大量文献,嘿嘿,想必稿子的速度可惊人。 猜猜看古代稿娃娃我写多久? 一天?一星期?一个月?三个月? 谜底暂时不解答,想要知道答案,欢迎来信,我再告诉你们答案。 再来谈谈这本书,网路上都在说穿越时空属于老梗的剧情,但娃娃我就爱穿越时空的故事,看过好几个大大写的书,自己也手痒起来,想写一本属于自己的文。 只是动笔之后才发现没有想像好写,古代生涩的字词及背景,简直像拿一块石头砸自己脚,哀叫连连。 发现为什么小时候不多看书,现在要用到却恨没有。 呜呜呜--好了,本人闭关中,不宜多聊,最后感谢你们拿这本书回家细读。 好看请跟朋友说,不好看千万不能摔书,也不能骂我,最重要的是-- 千万不能告诉编编大人。 祝看书愉快,拜拜了。 楔子 坐落在台北市北端,一片由十座楼房围绕的小住宅区,它像巨人不小心跨出过大的步伐,深陷在高楼大厦泥沼中,动弹不得。 在这泥沼下有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面,黯淡得即便经过它数十趟也无人留意。 风从山谷中吹了下来,吹动了这小店的风铃,也转动了不该转动的命运齿轮。 “姊!买礼物为何要在这边买?”穆咏喜揽着眉头,抱怨的说道:“台北的百货公司多得是,为何独独挑了这一间……嗯,残破的店?”瞧这斑驳的油漆,摇摇欲坠的招牌,昏黄的灯光,说残破还客气了点,在台北众多集团百货竞争下竟然能存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穆咏慈轻轻睇了三妹一眼,不发一语,她总不能说她是因为看到这间房子发出七彩缤纷的彩光,光中仿佛有无数菩萨向她招手,才想走过来瞧瞧,否则一定被耻笑说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她才二十五,若以花龄比喻,她现在只开一半而已。 “三妹,大姊心肠好!若这小店没人光顾,恐怕要关门大吉,我们花一点小钱、捧捧场,让人家可以过生活。”二妹穆咏悲好心地替大姊解围,用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二妹,“也是善事一件。” 可以想像这家人一定三餐不济,店里冷冷清清怪可怜的,不救他们一把,怎么也说不过去。 “二姊,事情不能只看外表。”四妹穆咏舍逸出淡然笑容,予人清冽空灵之感。“脚无大小,端正就好,平常心。”房子只要能遮风避雨,饭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其余在她的眼里都显得多余。 “是是是,你们都是菩萨心,是我太肤浅了,小女子给你们来一个掌声鼓励。”穆咏喜甜甜的嗓音让人听起来心底软酥酥的。 “奇了,我们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怎么不见老板出来招呼?” “谁说没人?这店已百年没人进门,难得一进门就看到一花开四叶,真是了得。”悦耳的嗓音轻轻吐出生意人的招呼语。 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身唐装,削着清爽的短发,宽松的袖摆显得韵味十足,垂眸含笑走了出来。 在空气的波动中传来阵阵清香,仿佛能够一扫疲惫不堪的身与心。仔细一瞧,眼前的人儿似男似女、非男非女,猜不透性别与年纪。 “百年?老板你会不会搞错?”穆咏喜眨眨大眼,好心地提醒。“百年没人来,你怎么过活?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你是没睡饱,还是昏了头啊?”真好闻,不知这是哪个牌子的香水,待会再问问。 “三妹,讲话要有点礼貌。”穆咏慈轻斥着。 “呵呵……我施无畏从不打诳语。不二门若非业力感召,或菩萨威德之力,凡人是不能来这里的。”温润的嗓音道出禅机,幽沉而深不见底的双眼扫过她们一眼,“而你们却两者皆俱。” 这个人讲话怎么有点像佛经论调,怪怪的。 四姊妹不约而同的环视这屋子的周围,这个地方处处给人异样之感,但又不令人觉得恐怖或诡异,甚至还有些清冽舒服的感受。 更多的是……安心,仿佛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四个姊妹虽观念不同、个性回异,但她们都直觉来到非人之地。 她们很有默契的看向施无畏,他的眼神如同家中所拜的观世音,慈悲安详,洞悉一切人事。 四人相觑互看,心里头却无法释疑。 接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才一眨眼,施无畏手中就多了墨绿檀木雕花盒子,仿佛他是魔术师,四个姊妹咋舌噤声的看着这一幕。 “不二门从不买卖,只送有缘人,你们可以挑选这盒子里的任何东西,但有个小规则,就是只能挑选一个,拿了就不准反悔。” “咏喜……”话还没说完,就见穆咏喜兴奋的走上前去,为了阻止三妹贪小便宜的习性,三个姊妹立刻出声唤她。 盒子外观给人的感觉不大,却装了很多东西,像是各式各样的佛珠、引磬和镜子。 瞧见盒里一面镶有金色文殊菩萨容姿、巴掌大的镜子,咏喜忍不住伸手去拿。 正当其余三人伸手欲阻止的瞬间,四人的手指同时一阵刺痛。 四人的震惊全写在脸上,她们刚才只是想阻止咏喜,怎知此举却启动了机关之钥,而四个人全不由自主的各自拈起了一面镜子。 那并不是一面普通的镜子,而是镶嵌在一尊观音像之上,清澄如水的手镜。只见那观音右手执念珠、左手拇指与无名指相拈作吉祥印,身披千衣、头戴宝冠,冠上有着“化佛”,其上浮出五道云彩,镜子就嵌在这云彩之中。 穆咏慈发现自己的手指被观音的宝冠刺了一下,指尖沁出了鲜红的血,一滴滴的渗入观音的眉心,且竟奇异的散发出万丈光芒。 那镜子躺在她们的掌心中,不管怎样使力都拿不下来。 她们心中大骇,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时的感觉,顿时有股冲动,想拔腿就溜,没想到才一提脚,就听到后面传来悠悠、清凉又不失温和的声音。 “这是你们的姻缘,你们已经唤醒了它们,一个非常漫长的旅程正等着你们。”低沉的声调传人耳里,抬头一看,只瞧见炯炯目光闪烁着深邃而神秘的气息。 “想要回来原处,必须找到爱之真谛。” 第一章 汉朝永嘉元年(一四五年) 河北渤海 雕梁画栋、庭园毗连,造景是以太湖石和云南铁木修筑而成,长廊两旁绿波荡漾,仔细一瞧,原来是一条人工小溪穿越了整座花园,在月色下发出幽暗的光。这宅子占地辽阔,若无熟人带路,恐怕会迷失在其中。 “将这些菜肴送到富贵楼去!快,不要怠慢了大人的客人。” 厨娘大声吆喝着,重重地将盘子放在穆咏慈的手上,“不要以为你只是来代福伯的工,就可以少做一些事,送完菜后立刻到厨房来,知不知道!” “嗯!”她点点头。 厨娘不禁翻翻白眼,挥挥手赶紧催她出去,这小子慢手慢脚的,碍眼得很。 穆咏慈低着头,瓜皮帽垂了下来,出了厨门,她左右观看,顿时心慌意乱,这宅子那么大,她怎么知道富贵楼在哪里,即使她知道,可是她近视七、八百度,在这里又不能戴眼镜,视茫茫、眼茫茫,东南西北早已分不清,怎么办? 她打退堂鼓,正想走回去问厨娘能不能找个人替她带路,耳边便传来厨娘大声的嚷嚷,“不要因人手少就动作慢了下来,快一点,待会若我被大人骂了,你们也脱不了关系。” 一听到这些话,她返回的身子又立即扳正。 怎么办? 在这进退两难之际,她拉起嘴角,这一笑泯了千愁,她相信再坏也比不上知道自己身处不同的时空时那一刻的心慌,这一想心就安了下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算一步,天无绝人之路。穆咏慈这么想着,心便开了,迈起脚步准备出发。 “楞小子,杵在那做什么?”一个男声在她背后响起,低沉斥喝着。“偷懒啊?还是在打混?还不到大厅去帮忙。” “厨娘吩咐要将菜肴送到富贵楼。”她老实回答。“这宅大,不知富贵楼怎么走?能不能请小哥指点路,好让我把菜肴送过去。” 模模糊糊间看到对方走了过来,穆咏慈直觉他正粗鲁又无礼地打量她全身上下。 她抬起无法对焦的眼眸,迎上他的打量。 “没见过你,新来的?”对方不礼貌的问道。 瞧那一身穷酸相,小眼睛、小鼻子,平凡得叫人即便看了一百次也记不住,唯一有看头的就只有那噙在嘴边的笑容,甜甜的、淡淡的,仿佛不沾凡尘,令人心旷神怡。 这像似他看过的一幅画像,是在哪儿见过呢……咦?怎么忘记了……他猛拍自己额头,试着唤醒记忆。 “福伯身体微恙,宅里又来了客人,缺人手,福伯不放心,我便自告奋勇来顶一两天的班。”穆咏慈不卑不亢的解释着。 福伯是她的恩人,自她掉入这时空中以来,他不嫌弃她来路不明,供她住,供她吃,这样的大恩就算让她顶几日的工,也不为过啊! 当初她原本计划随红十字会医疗团到非洲赈灾,怎知飞机突然失事,转眼便身处另一时空,不知三个妹妹情况如何,是死?还是跟她一样掉入了时空洪流中? 她有个座右铭--不能再好,现在就是最好的安排。老天既然这样安排,自有祂的道理,只是凡人不能窥探究竟。 “原来是代福伯的班。” 他的声音拉回穆咏慈飘远的思绪。这下子他也不好意思欺负人了,口气缓了下来,“福伯的人就是自己人,富贵楼是吧?行!我正好要去那附近,跟紧点,别跟丢了。”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向前走去。 穆咏慈听到对方答应替她带路,不禁莞尔在心,果然老天是有眼的。 追紧他的脚步,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唯恐让对方的身影离开自己的视野,跟丢她的贵人。 耳里传来他嘀咕的数落声,说什么厨娘头壳坏了,才会让分不出东南西北的新人在宅里到处乱窜,若不是被他遇见,早已失了礼、乱了份,要是大人处罚下来,可不是几顿打就可以解决的。 又说这客人是狠角色,大人还要礼让他几分,刚才这么一拖时间,让他饿了那么久,恐怕脾气已经上来了。脾气坏的客人他才不会傻傻的去送死,要不是乎日福伯待他不错,他才不蹚这淌浑水,让这楞小子一个人去担当就好了。 吱吱喳喳说了一大堆,净是抱怨之语。 穆咏慈觉得走廊仿佛走不尽似的,四弯八拐、曲曲直直,要不是有人带路,她一辈子也找不到地方。有人陪着感觉真好,连他的抱怨声听起来也悦耳极了。 “到了,小子,别说哥哥没关照你,进去后机灵点,客人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而眼睛看的、听的,出了房门全部忘光光,不准对外人说,否则被大人知道是你在咬耳朵,包准你连鼻带唇全被剁下来。知不知道?”他威胁恐吓的说道,不要说他没照顾新人喔。 “嗯!”看他慎重其事的吩咐,穆咏慈也谨慎地点头应允。 “怎么瞧你的嘴好像很眼熟似的,像极了藏在大人书房箱子里的……算了,你赶快进去,对了,我叫孙一和,你呢?” “穆咏慈,孙兄,谢谢你。”起初以为他粗鲁无礼,其实却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好人,穆咏慈真诚的向他道谢。 她的笑如春风般令人舒服,让人褪下疲惫的身心,就像…… “你的笑……怎么像娘们似的?怪恶心的。”孙一和一脸退避三舍的模样,赶紧撇清,“我没那个嗜好,进去进去,别再烦我。”说完便像鬼在追似地跑开。 穆咏慈轻轻叩着门。 “大人,奴才送饭来了。”她试着学古人说话,但仍显得有些忸怩与不自然。 再一次。 叩叩!还是没人回应。 穆咏慈自作主张的将已经凉了一半的菜肴端了进去。她想把这件事情赶快做好,再回去厨房帮忙,免得厨娘骂人,那时可就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得。 脚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只见一件袍子丢在门前,要不是她注意力全放在脚下,这一件衣物准会把她绊倒在地,让她辛辛苦苦所端来的菜肴功亏一篑。 她用力地眯起眼睛,眼前却只看到烛光晃动。 有烛光,很好!想必桌子就在那里,目标锁定之后,用脚尖往前试探地挪一挪?没衣物,一寸一寸慢慢往前移,恨不得将藏在袖袋里面的眼镜拿出来,不必屈就这昏暗的烛光,兀自想着--古代什么都好,就是日常生活不便。 终于到了桌前,她仿佛跑了百米般喘个不停,“大人……饭菜……我放在……桌上,请自行……取用。”大功告成,可以回去了。 她这句话终于有了回应,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飘了出来,“留下来,助兴!”简洁有力,有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助兴?助什么兴? 穆咏慈狐疑地想请对方多做说明时,才注意到房里有着男女交媾的喘息声,那般急促、难分难解的呻吟声从红纱帐内流泄出来,让她到嘴边的话赶紧吞了下去,急促得差一点咬了舌头,脸也红了起来。 这……难道……孙兄听说不能对外说出去的事情,原来是……性爱派对啊!难怪一进门地上全是衣物,听那声音,房里不只两人…… 好像有三人……不,是四人,天啊,4p!这男子未免兴头太大,不怕染上性病或以后肾亏吗? 穆咏慈不禁摇摇头,观古论今,食色性也,到哪都不会变,而她虽不赞同,却也不甚惊讶,毕竟在她的时代,这样的事早已司空见惯,新闻报导让人变得麻木,毋需大惊小怪,只是她没有兴趣在这边当个窥探者,这时她发觉自己视力不佳反而是万幸。 对方或许正在兴头上,偷偷溜出去应该不会被发现。她这么想着,脚才刚刚踏了出去,就听见一个因欲望而显得沙哑的声音响起-- “过来。” 什么?她才不要加入变成5p助兴组,她的眼已经算是半瞎,没法帮他们助什么兴,要玩他们自己玩就好,万一她摸错地方,手一辈子都洗不清。 穆咏慈下意识地慢慢退后,直到碰到茶几才知已无路可逃,现在才觉得孙兄不够义气,没将这里的情况说明清楚。 “魁爷!干么叫那毛头小子,是嫌奴家伺候不好?”眼睫颤动,嘟着红唇,一个女子直往男人的胸膛磨蹭。 好啊,有人起来抗议、穆咏慈欣喜万分。 “还是魁爷有男女通吃的喜好?”另一名女子说道。 听到这句话,穆咏慈脸上出现少有的蹙眉。 “我们的身子只有魁爷能看。”声调宛转有如黄莺的女子软声催促,“魁爷,我们只要你。”即使她们是渤海王府的家妓,也有拒绝的权利。 太棒了!继续说下去。 “魁爷!快进来奴家里面。”第三名女子主动拱起她娇嫩的蓓蕾,红唇间逸出一声低喊,“奴家快受不了了。” “从没有人敢对我的命令有所质疑。”不需刻意提高声调,光是那轻慢的语气,就让站在最远的穆咏慈也冷得打起哆嗦,而“性”致当头的三名家妓更是傻楞在原地。 “魁爷,我们……只是……”其中一人正想软言相求,一阵刺痛从她的左眼传了过来。 咚!她的眼睛血淋淋的滚在地板上,屋内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声。 “你!滚出去。”韩首琛无情的扫了榻上的女人一眼。不需要刻意板起脸,光那不怒而威的气势就连大男人见了都怕,更别提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妓。 飞快拾起衣物,女人跌跌撞撞地赶紧窜门而出。 “你怎么了?要不要紧?”穆咏慈想上前关怀问候。听那惨叫声,她也猜到几分,对方受伤不轻,她是医生,应该可以帮上忙的。 “你……过去干什么,还不过来……”家妓们牙齿颤抖得喀喀作响,被她的举动吓得三魂七魄飞掉一半。 江湖上号称“煞星”的韩首琛,是武林最大杀手组织的头头,传说他无情得像厉鬼般,性情乖张,很难伺候,喜怒哀乐只有一线之隔,永远让人猜不透心思。 难怪连渤海王都怕他三分,把家中最具姿色、最宠幸的家妓全派出服侍,就怕他稍有不顺心。 但从来没想过他的俊容这么令人摄魂,惹得她们一颗芳心怦怦直跳,都自认自己的美色足以将他迷得神魂颠倒,没想到才稍微不顺他的意,一出手便毫不留情,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可是……”不跟着出去有违她医者本分,但一出去又怕他再下毒手,衡量情势之后,她选择留了下来,她不想因她的行为而书人受伤。 更重要的是,她是来代替福伯,不能砸了他的饭碗。古代身为小厮,应该温驯与眼从,这一点可不能忘。 慢慢往前走去,鼻内男女的交媾气味越来越重,屋内弥漫着淫秽气息。穆咏慈强忍着。 “魁爷!我要如何帮忙才可以助你的兴?”她藏在福伯屋里的医药箱里既没有威而刚,也没有情趣用品,至于那些a片里才有的“自助行为”,她是爱莫能助,帮不上任何忙。 该不会想叫她磨枪上阵?天啊!她是女生哪来的枪? 一想到等会得跟妖精齐聚一堂……不!若用未来式来说的话,是三个白骨精在跟未来人打架,光是想像就匪夷听思,回去后说给人听,包准笑破肚皮,穆咏慈不禁悄悄地弯起唇角,轻笑出来。 这个轻笑在月光衬托下,似有若无,似淡若轻,有如飘逸的仙子,独特的神韵绝无仅有。 美极了。 韩首琛心口一紧。 原本谁来加入这场游戏,他都不在意,只要能让他玩得更痛快淋漓就行,没想到不经意的一瞥,他看到了她的神态,眼里闪过异样眸光。 她是女人,即便衣衫褴褛、遮遮掩掩,他还是可以一眼瞧出,但哪种女人他没玩过?小家碧玉、美妾妖姬全都被他弃若敝屣?可她嘴角的那抹笑,脸庞所散发的恬静安详,像极…… 像极他穷尽一生搜罗的陶瓷美人。 他的最爱。 韩首琛黑眸进出七彩亮光,亮得令人无法逼视。 “你的眼。”看她像瞎子般伸出手来四处摸索,脚步慢得有如蜗牛在爬。若是瞎子,就是瑕疵品。 瑕疵品,他的心突然痛了起来。 “模糊而已,路还是可以走的。”穆咏慈回答道。嫩红的唇弯成一道美丽的弧度,仿佛拭净世间一切尘垢。 他心口更紧,仿佛有人正揪紧他的心脏,痛得要命。 他找了多年,终于让他找到了。 两名家妓互看一眼,瞧魁爷看他的目光,在欢场多年的她们早就了然于胸。或许将这个恶魔丢给这青黄不接的娈童小子,她们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们的异样,怎么能逃过韩首琛的眼睛?! “你们过来。”懒懒的声调,却更让人恐惧,“王爷吩咐你们这样服侍客人的吗?” “对不起,魁爷!是奴家疏忽。” 一人赶紧挨着韩首琛的胸瞠磨蹭,另一人往他的下盘扑去,卖命的演出,唯恐大人怪罪下来,说她们服侍不周,从此日日过着被府里男丁轮流千人枕、万人压的生活。 苦啊!怪她们不投生在好人家,更怪自己是女儿身。 “她们只是苦命人,你不该如此欺凌人。”穆咏慈柔声道。 明知古代女人地位卑微得不如一条狗,但身历其境的那份心痛,椎心刺骨啊 韩首琛挑高了眉,“替她们求情,好啊!就由你一人代她们两人劳动劳动吧。” 话才说完,手臂传来一阵拉力。 “哎唷!”人倒在床上,依偎在他的胸膛里,瓜皮帽被这么一拉扯也掉落在地,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散了下来,凌乱中更显风情。 女儿身被揭穿,她更加惊慌,在这时代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既没地位又会被欺凌。想到等会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不禁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魁爷!那我们……”两名家妓喜形于色,没想到她是女的,事情进行得实在太顺利,她们马上停止手中的活动闪到旁边去,期待奇迹的来临。 韩首琛怎么不知她们所打的主意。 “你们家大人应该忘记告诉你们。”他的笑更显得阴森,冰寒彻骨,“陪我的人都必须留下纪念品,而我最喜欢女人的眼睛。”感觉在他掌下的手臂在他说完话后僵了一下。 屋内响起此起彼落的抽气声。 “不要。”穆咏慈晃动她的手臂,状似求情。刚才不是还云雨巫山,怎么现在说起话来那么冷、那么硬?难道…… 古代的男人怎么这副德行?用完即丢,还外加要求纪念品。 韩首琛深深看她一眼,“求我,是有代价的。”话才完说,一记亮晃晃的光射出。 “啊!”惨绝人寰的叫声回荡在屋内,令人魂飞魄散。 “这次便宜了你们,还不给我滚出去。” 两人的双眼沁出血丝,有如遇到洪水猛兽般仓皇逃出,不敢在房内多待片刻,唯恐被他痛下毒手。 眼看她们就要夺门而出,韩首琛蓦然喝了一声,“等等。” 两人立刻站住,连动都不敢动。 “若在外听到任何关于我形貌的传闻,你们脸上的五官我全要到底。”那声音冷得如十二月雪,刮得人寒毛直立, “小的不会说,小的不会说。”连衣眼都没穿,两人急如星火赶紧窜了出去。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这男人怎么这么血腥?穆咏慈轻斥着。 “关心你自己就行。”他攀上她的手,将她的身子拥进臂弯里,鼻间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他将头埋在她发鬓里。 她这时才察觉自己的处境,背脊都直了起来。 “我要走了,在这里待太久,厨娘会骂人。”不!她不能失身在此,挣扎地脱离他的束缚,没想到越挣扎手却被箝制得越紧。 “债还没还清,怎能一走了之。”一个反身,将她锁紧在他的方寸之地,“我还没尝到甜头呢!” 她不漂亮,顶多清新秀丽而已,但她的唇、敛眸的模样,像极了他收集的陶瓷美人。 他不可能放走她的。她是他的,犹如那些陶瓷美人,都是他的。 他看上眼的,没人逃得过。 “我……没向你借钱。”虽然眼睛看不清,但模模糊糊中大略知道对方裸露着身躯,她的颊上悄然升起两朵红霞。 “你借的不是钱,而是人情,别忘了你刚才为她们求情。”冷眸半眯,视线肆无忌惮的在她脸庞盘旋,忽然下体一紧,他有些讶异自己的情欲竟那么快就升起,这还是头一遭,他不解,但也不想厘清,只想好好的泄他的欲。“而求情的代价就是你的身体。” “不!”穆咏慈紧紧抓住胸前衣襟,拚死地抵抗。 第二章 “你拒绝。”韩首琛半眯着眼,“要不我现在去索取她们的眼睛还来得及。” 穆咏慈瑟缩一下,“你要她们的眼睛……做什么?”既不能吃、又不能用,拿者、摆着、放着都充满血腥,难道他是变态,有收集这东西的癖好? 一想到此,她不禁打个哆嗉,寒毛直立。 “从没有人看过我的脸,即使……!”她感觉他冰凉的手指从她的脸上滑过,“承欢的女子,也都要将眼睛挖出来。” “你可以……将脸蒙起来。”两全其美、谁都不碍谁,她诚恳的提出意见来。 “不!这样就没乐趣了,我喜欢看到在欢乐后恐惧的颤抖。”修长白皙的手来到她的眼前。 天啊!他在动我的眼,她这才想到自己会不会被对方误以为看得见。 穆咏慈赶紧用玉葱般的手将他的手拨掉,将脸捂了起来。“我视力不佳,眼前的人是扁是圆都分不清,没看到、我真的没看到。” “那不然……”韩首琛因她的举动而笑了出来,不禁逗起她来了,“我会请人将你的眼治好,让你看清楚我……这样玩起来才有趣。” “不必大费周章,我的眼睛没办法治愈。” 没雷射设备,哪可能治愈?她庆幸自己近视,才得以保住眼睛。 “我说可以就是可以。”想到她永远看不清他,他的脸阴沉下来,他要她看清他的容貌,看清他的神情,这一件事突然变得很重要。“听说吃脑补脑,吃眼睛必补眼睛,我网罗全天下眼睛,让你补个够。” 吃人眼!天啊! 她秀眉拢起,“不,我不吃,”放眼天下,有谁敢吃? “那你可要好好治疗。” 感觉他的气息又阴又狠,这男人翻脸像翻书一样快,她只好赶紧顺着他的话说:“好好好,让你治,但没治好之前,不能动任何人的眼睛。” “怕我吗?”他最喜欢看人痛苦、挣扎的样子,最是有趣。“善良的家伙,我不会给你任何保证。”觑着她一张一阖的嫩唇,欲望快速冲击着他,令他下体更加刺痛。“但我肯定的是,我……现在要你……” 听到他猥亵的话语,她不由得身子起了股寒颤,“你要的不是我,你要的只是宣泄你的欲望而已。” “是吗?别人或许是,但你是例外,美人,看来你需要多一点时间来了解我。” “我没那个福分。”她紧闭着双眼,不敢看他。 瞧她此刻的模样,他心底就有一股气。韩首琛不客气将她的手扳开,他要看她,全部的她。 “看着我,张开眼睛看着我。”他要清楚看到她眼底的情欲。 他越说她双眼闭得越紧。穆咏慈索性一直闭上眼睛,懒得回应。若以自己的身体换来两对眼睛,那也值得了。 气氛很暧昧,她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越靠越近,那灼热的气息逼得她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不行,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心脏绝对会被自己先吓停的。 她不要让恐惧啃食她的心,很伤身的。 转移注意力、转移注意力…… 换个角度想好了,现在不是流行一夜情吗?若一夜情的对象早已作古,那个千年骷髅头现在正在她身上爬呀爬,这在好莱坞算是恐怖片,还是搞笑片?这样一想,她整个人都放松起来。 “你很乐。”看她明明怕得要命,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她早已习惯身子被人碰触?一想到她身子可能被人碰过,他脸上更加深了阴沉暴戾之气。 那就别怪他毁了她。 怎么他声音怪怪的?穆咏慈半启着眼,这男人此刻散发寒冷的冰霜气息,本来放松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强压心头的恐惧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她现在好怀念二十一世纪。 “不管你之前有多少男人。”他捧起她的胸部揉捏着,宣示他的所有权。“从今以后,你是我的。” 看他的手指摩擦她的衣裳,穆咏慈差一点跳了起来。 这样亲昵的接触超乎她的想像,她粉脸烫红,只想避开那恼人的触摸。 不不!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难道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吗?她已经在空难中死亡过一次,为什么会再遇到这种情形?难道躲了雷公,就会遇上霹雳,她注定难逃此劫吗? 不!要想办法,她不能在这里被人夺了清白,她要在险境求生,栽在这里不值得啊。 “今日癸水在身,不方便行事,无法承受鱼水之欢。”有人对月事是很忌讳的,希望他是这种人。 她赶紧暗念诸菩萨名号,希望菩萨能助她逃过此劫。不求饶!不激怒!避重就轻地拒绝他的需求。 “我百无禁忌,不受这方面约束。” 韩首琛满意于怀中那传来僵硬的身体,立刻俯身贴上她的唇,感觉她的紧闭与生涩,知道她是个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心花怒放。 “你放心,我会慢慢来的。”强压内心深处的窃喜,将渐渐上升的欲望慢慢缓住,一只手温柔的抚上她的两颊,慢慢引导。 这一次他要慢慢的来,不想吓坏到手的羊儿。完全未曾细想自己为何独对她温柔,有别以往对女子的粗暴。 穆咏慈在他强势欲望下进退不得,知道自己清白恐怕不保,两行清泪悄然滑落到唇边。 他唇间尝到咸湿的滋味,“你哭了。” 泪水仿佛滴在他的心口上,将他乖张冷硬的心滴出一道缺口,流出了温柔。 “你将……我的眼睛拿去好了。”她哽咽着,“我想回家,放我回去。”他的轻薄诱发出她的无助,逼得浑圆的泪珠不停滑落。 “我说过你是我的,哪里都不能去。”他倏地将她拉到他怀里,深深的呼吸,强压着体内流窜的欲望。 该死,看到她的泪,简直要将他逼疯。天知道他是用多大的意志力去克眼内心那想要拥有她的渴望。 “今日时辰不对、场所不好,你值得更好的对待,今天我不会要你,但下一次……”他的眼眸从她的胸口滑落到小腹,轻轻舐去她的泪珠,“可不只要一次而已。” 不容错辨的宣告,霸道而坚持,从今天起,她是他专属的禁脔。 “不,我不是你的人,我是……”抗议之声完全被截断,她再度遭到他的唇舌攻击,有别于刚才的温吞,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激烈与疯狂。 恍如隔世般的久,韩首琛硬生生将她扯开,大声喘息, “就……到此为止,再继续下去,不保证不会要了你。”他满意她的两片嫩唇变得嫣红艳丽,仿佛为他绽放,“帮我着衣。” “我不会。”她怯生生回答。 他心头一喜,这下更证明他的猜测没有错,她仍是清白之身。“不会最好,我来教你。”牵着她的手站起身。 一起身,穆咏慈才发觉对方身材颀然魁梧,她的头只到他的胸瞠而已,更显得她娇小玲珑。 “首先要将……”耳边传来他厚实的嗓音,她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整个心思都挂在她的手上--一双被紧紧抓握住的手。 “你手这样抓着,我怎么帮你着衣?” “不循循善诱怎么教你?” “看着就行。” “你不是说眼睛不好,如何看清楚?” “那……你用说的就好。” “用说的不够详细,还要实际操作才了解问题在哪里。” “不是只有穿衣服……怎么会有问题?”蓦池,她猛吸一口气,“你怎么可以……让我帮你调整下面的……位置……”虽说在做实习医生时早就摸过,但摸一个古代男子……这还是头一遭。 他邪邪一笑,“这就是问题。” 她的手犹如被蛇咬到,急忙抽开来,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我已经会了?没有问题了。” 他的头轻轻晃动,“口说无凭,从头到尾再做一次,夫子才知学生有没有学会。” “你……”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适时替穆咏慈解了围。 “魁爷!外面奴才说大人有事找你,在书房等候,请移驾。” 这杀风景的家伙,他邪邪的笑容渐渐阴鸷起来。 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着,“我们那么亲密,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只是下人……”呜呜……嘴又被他盖上去了。“有……人……还在……等。”趁着空隙吐出话语。 “我不介意让他等。”轻咬她的嘴唇,“说不说?”他执意要她说出名字。 穆咏慈轻推他身子,喘口气,“女子的名字只有夫君与亲人才可以知道。”若她没记错的话。 “你是否在暗示我,只要占有你,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再次将她拉进怀中,在她耳边吹气。“我不介意现在成为你的丈夫。” 无赖。 “不!”她没好气的嘟嚷着。“穆咏慈。” 她知道即便她不说,他也会用更恶劣的方法让她说出来的,虽然相处没几个时辰,但她知道他就是这种人。 “穆咏慈……”低喃着,仿佛要将她的字刻在心底,“留在这里不准走,等我回来。” “不行不行,厨娘要我过去帮忙。”她终于意识到她在这里待太久,回到厨房准会挨一顿念的。 “相信我,你若敢过去,我会将那儿铲为平地,一口都不留。”不是威胁,而是说明事实。 唉!古代人怎么动不动就是要杀人?真野蛮。 “那……我不过去了。”既然他鸭霸,她只好服从,不过不去厨房,回家休息总可以吧?她非常担心福伯的身体状况。 听她语气顿了一下,他若有深意的睇着她。 “最好如此。” 韩首琛蒙起面巾,开了门对属下吩咐。 “给我看好,别让她离开,还有……把她保护好。” “属下遵命!”虽有疑问,也不敢问。杀手向来只有杀人,哪有保护人的道理? 但这个问题谁都没胆问。 “韩魁爷,你来了。” 一个约四十岁上下的华服男子对韩首琛鞠躬哈腰、卑微伺候,完全不像皇亲国戚,“小的本不想打扰你的雅兴,但有一件紧急的事,急着要找魁爷商量。”他已经知道刚才的事儿,真恨自己没打听清楚,竟不知道韩魁爷癖好,早知就不派那三名家妓了,害他白白损失三位美人。 眼前全身着黑衣的男子精湛的眸光向他射了过来,刘鸿窜逃似的调开目光,将眼光往下去看他的腰带,只见上头系着红丝绳边镶住的玉环,玉环上有着栩栩如生的龙攀附着,而左边腰间挂着一个酱色共缎卧龙袋,令他更加确定来者的身份。 刘鸿吁了一大口气,赶紧住下说道:“探子来报,说皇上病危,恐不久人世。” 韩首琛冷眼睨着他,“这岂不是得你的心、顺你的意?”说罢,屋里的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魁爷!你爱说笑,这话不能传在外头,若被人知道,我们刘府即使满门抄斩也死不足惜。” “我来这不是为了听你这些狗屁倒灶的话。”手一挥、袍子一扬,他顺势坐了下来,黑阵泛起一抹冷色,“说吧!你知道行情,该有所准备吧。” “准备倒是有的……”白净面皮硬是挤出阿谀逢迎的谄媚像,“嘿嘿……魁爷你也知道,我们渤海王按支系算是章帝四代孙,虽然章帝赐地为王,还算得上是土皇帝一个,但毕竟差中原的皇帝一大截,而这次皇上病危,皇位必定引起多人觊觎,嗯……希望你能将我孩儿送上皇位。” “你未免要得太多了吧。”黑眸底下有着不易察觉的厌恶。 “人往高处爬,水往低处流。”刘鸿神态坦然,丝毫不觉有何不对,“只要事成,我们渤海王再也不是土皇帝了,我要让天下万民俯首称臣。”发觉自己讲得太多,转个口风,嘻笑着,“到时候封官加爵少不了你韩魁爷一份。” 韩首琛嗤之以鼻,不置可否的说道:“我们只有杀人本事,哪有帮人登上皇位的能耐?要做皇帝去找梁冀商量才是,抱错腿、拍错马屁可是会要人命的。”黑巾底下是冷笑鄙夷。 可刘鸿不为这一点点的拒绝而打退堂鼓,继续邪奸谄笑的说道:“别这么说,韩魁爷,江湖上谁不知你是地下皇帝,有你相助如虎添翼,被你钦点的人没人敢说个不字,连梁冀也忌惮你三分。”至于梁冀将军那里,平日慇勤侍奉着,若韩魁爷再助他一把,谅梁冀也不敢反对。 “你太看得起韩某了,韩某没这本事。”韩首琛冷眼一瞟。 “有的有的。” 刘鸿拍一拍手,门外四名彪形大汉立刻抬着箱子走了进来,他又挥一挥手,四名大汉将箱子放下后,鱼贯走了出去。 “听说韩魁爷有收集陶瓷美人的嗜好,本王特从西域带来三十三个美人陶瓷,请韩魁爷过目。” 刘鸿小心翼翼将三十三个美人陶瓷一一排开,霎时香华遍布满屋,祥光乍现。 “白马寺乃本朝第一座佛寺,建于永平十年,当年从天竺迎回两位高僧迦叶摩腾和竺法兰时,佛经佛像均用白马驮来,在这里面的观音像大多被皇帝所收购,而祖上也只有一两尊而已,此刻眼前的这些佛像是特地从天竺买来的。”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天竺称这些美人为观音,是闻声救苦菩萨,韩魁爷看看,这是用上等月牙石,由三十三位师傅花六天六夜做成,做成后又必须涂上西域独特的香料,再由大师开光,来来回回需三十三个月,所以每个姿态都不同,各有各的名号。” 见韩首琛将其拿在手中把玩着,他更加紧卖力演说。 “瞧!这水月观音,袍右手执杨柳枝,左手持净瓶,悠闲的坐在莲花上;白衣观音,一件长袍隐隐从头上覆盖着头冠,坐在华丽的宝座上;鱼篮观音,祂手中提着鱼篮,装扮宛如一个美丽的卖鱼妇;再看这南海观音、莲卧观音……细数下去,这些观音不论身体曲线、神情看起来都是那样安详自在,我们中原哪里见过手工这么细腻的陶瓷,连内院深宫也绝没有这上等的观音。” 刘鸿睇眄一眼,“这些全是韩魁爷的,只要韩魁爷答应助我。”话说得很明白,若不答应,这些观音即使弄坏,也不会给他。 韩首琛黑眸闪动一下,隐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连我的喜好都打听得一清二楚,刘鸿你算是有心人,知道投其所好。” 他将手中觊音放下,“若我不答应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他轻缓地牵起一抹淡薄的微笑。这些观音太像她,他爱了数十年的陶瓷美人,突然变成真人走了出来,美得虚幻,但他知道她是有温度的,可以抱、可以摸,他决定这辈子再也放不开她了。 他的真人观音。 刘鸿一喜,知道此事已成功一半,“那韩魁爷……是答应喽?” 他就知道这份礼绝对会打动他的心。 韩首琛摇摇头,若是以前他或许会动心,现在他找到了真人观音,何必拿着冷冰冰的陶瓷? “用几座观音像就想打发我,刘鸿,韩某是不是太廉价了?”这些观音哪能比得上她?他要她,但不能让刘鸿知道她对他的重要性,否则凭他的个性一定狮子大开口,这样一来可不划算,他要刘鸿不明就里的将她乖乖送给他,这需要有点耐心与技巧。 他头这一摇,将刘鸿整个信心都摇掉了。这下他心更急,“韩魁爷不要生气,要不事成后,黄金一千斤、珍珠百串,奉上给韩魁爷。” “我从不事后拿报酬。”欲擒故纵,一下子就否决他的提议,“更何况从我到府上之后,从头到尾没有一件事让我开心。” 除了她之外。 想起堡里卜算子预言,说什么他将会遇上千年交会之人,一旦遇上,命运之轮便会开始转动,将命盘全部打乱,是奇迹,但也是危机,会将他数十年经营的大业全部毁于一旦,劝他这次南下毋需亲自动身,过一个月再料理还来得及。 他从不相信卜算鬼怪之学,然而为什么突然想起这番话来?韩首琛不禁眉头皱了一下。 刘鸿慌张的问道:“是不是刚才家妓惹魁爷生气?韩魁爷你别气,我已经将那两名家妓的眼珠剐下来,你瞧,这眼珠还温的。”说完打开藏在衣袖里的红巾,四颗眼珠放在桌上跟观音摆在一起,更显得唐突与诡异。 韩首琛眼角抽搐着,“我自认自己残酷,看来我还差你一大截。” “要成大业的人,不会因为小事而坏了整个计划。”刘鸿恭敬的说道:“我一片诚心,望请韩魁爷明鉴。”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 “只望韩魁爷首肯。” 韩首琛笑了,眼眸中泛着血腥,“成!看在你的诚意上,我会将你孩儿推上皇位。”至于能当几天,就凭他的命。 刘鸿哪里听不懂他的言下之意,“除了皇位外,我还想请韩魁爷派人保护小犬,免得他死于非命。” 想当初顺帝欲大展鸿图的时候却病死在玉堂前殿,年岁正值春秋正富的时期,而冲帝更惨,髫龄岁数登基,不到一年就传出病危消息,他不想辛辛苦苦为儿篡到了皇位,当没几天就泡汤,他要他的支脉千秋万世传下去。 有时他不禁怀疑,能让两位皇帝神不知、鬼不觉的病危,其能耐、本事除了梁冀外,就是眼前这位韩魁爷,他绝脱不了关系。 既然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用钱能买断人的命,他就用更多钱来买儿子的命,让儿子登上皇位无后颤之忧并断了危险。 韩首琛眯着眼,“你未免要得太多,小心贪多嚼不烂。” “这个刘某自有分寸,不知韩魁爷能否答应?” “我从不做亏本生意,两件事要两样报酬,你是要我答应将你孩儿推上皇位,还是保护你孩儿性命,可要考虑清楚。” “这……” 刘鸿踯躅半天,说不出话来,为了买这几座观音,他已经散尽一半的家产,若再将另一半财产给了出去,这宅里大大小小五百多口可怎么生活?这……顺了嫂意,违了姑意,难道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韩魁爷我真的……没有银两供我挥霍了。” 韩首琛觑了眼面有难色的刘鸿,心中万分窃喜。他有多少斤两,他比谁都清楚,既然他自个儿先提,当然他打蛇随棍上,提出自己的要求。 没有人知道此时他思绪翻腾,却又勉强压抑住喜悦,不动声色,啐了一声道:“谁要你的钱,人人皆知渤海王有网罗美女的喜好,我只要你众多女眷其中一人,这样的条件不知王爷你答不答应?” 这么简单? 刘鸿眼睛一亮,如捣蒜似的猛点头。“答应!答应!” 只要一个女眷太简单了,家中的妾、家妓、还是女儿……他全数奉送,甚至要他的妻也没关系。 “不知韩魁爷你看上哪位女眷?”若能联姻,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我女儿芳龄十六,豆蔻之年,长得如花似玉,性情--”刘鸿喜孜孜的推销。 吵死了,“穆咏慈。”韩首琛嗡一下唇,从黑巾下逸出,打断他的话语。 “穆咏慈?”刘鸿喃喃低语,家中有这号人物吗? “赵管家!”他扯开吼咙大声喝着。 一位年约五十,蓄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俐落的打开厅门,向前走来等待主人的吩咐。“大人,你找我。” “我们府上是否有位穆咏慈?她在哪里?快点叫她出来见客。” 赵管家想了想,“回大人,我们府里没有穆咏慈这号人物。” 刘鸿大吼一声,“没有?再给我仔细想一遍。” 赵管家看着主人干着急的模样,知道事情不单纯,快速在脑中翻阅五百多口人名,甚至连府外跟王府有来往的人物都想了一遍,最后叹了一声。 “没有。” 刘鸿这次真的相信府里没有这个人,他相信赵管家的办事能力,宅里上上下下五百多人,他了若指聿、倒背如流。 “韩魁爷,你确定?”他不相信宅里有哪个美人没被自己摧残过,但看他信誓旦旦的说有这个人,信心要不动摇都有点难。 韩首琛挑高了眉,“她在厨房工作。”瞧他们样子不像说谎,难道她骗了他? “趟管家你怎么办事的?连有这人都不知道。”怎么有个美人躲在那里他都不知,现在可好,肥水要落在外人田,刘鸿有点责难似的睇了赵管家一眼。 “真的没有这个人。”赵管家当然知道主人的心思,“厨房总共五十多人,由钱嫂负责,要不然可叫钱嫂过来问问便知。” “不必了。”韩首琛如猎物般盯住他的眼,眸底有着明显轻蔑,“想藏私就说一声,不必大费周章在我眼前演戏。” 若不是他们说谎,就是那小妮子说谎,很好!他会查个明白。 “魁爷,我们没藏私,宅里真的没这个人。” “既然没这个人的话,我若找到她并将她带走,也毋需知会你们了。”黑巾底下恢复淡淡的口气像似在商量,但仔细一听,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那韩魁爷,这笔生意……”刘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问道。 冷笑。“想办法再找另外三十三个观音。”说完就起身,“要不两件事选择其一也行。” 不,他已没有钱了,即便要将宅里全部翻过来,他也要将这位穆咏慈翻出来才行。 忽地,外头响起惊天动地的呼喊与叫嚣声。 “赵管家,不好了,马厩着火了。”一名慌乱的仆役连门都没敲就闯了进来,“火势太大,连进禄楼都快被波及。” “什么?!还不快点去救火。”刘鸿气急败坏的喝令下去,随着仆役匆匆穿厅而去。 刘鸿才刚离开,一个黑影子就从天而降,附在韩首琛耳边说了几句。只瞧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该死!”他眼底释放噬杀血腥。 “魁爷!”黑衣人跪了下来,“小的能力不足,有负使命。” “拿一臂来见我。” 说完,就见一个黑影快如疾风迅飞出去,而另一个黑影叹了一声,也紧追了上去。 第三章 “大哥!你忤在这里做什么?”一位身形略显矮小、蒙上黑巾的人走了过来。“魁爷呢?” “他跟渤海王去商量事情。”被吩咐守在房门口的黑衣人冷睇一眼,“钟厚,事情办完了吗?” “早就办好了。”钟厚晃动手上的鸽子,将鸽脚上的纸圈拿下来,再让鸽子飞了出去。 “知道渤海王的书房在哪里?” 他的头摇得如博浪鼓,“就是不知才来找你。” 黑衣人叹口气,拿着他递出来的纸条放在怀里,“你在这看守,我去去就来,不准让里头的人出去,知不知道,还要将她保护好,不准有任何闪失。” 保护?好奇怪的名词。钟厚拍拍胸脯,“我办事,大哥放心。” 房里的穆咏慈正焦躁的走来走去。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福伯一个人独自在家有没有问题?唉!待在这里可怎么行,但房前那位大哥,无论用哀兵计或者恶言相向,一点都不为所动,坚守岗位的看着她,害她仿佛笼中鸟儿,飞也飞不出去。 咦!门前有声音,一听之下,她不禁大喜,希望新来的这个人有一副好心肠。 “先生。”她打开房门轻喊一声,怎知杵在门前的那人像门神似的连动都不动,难道这个人跟刚才的那人一样,都是铁石心肠? 她再提高声量:“先生。” 连动都不动,是不是睡着了?那正好! 她蹑手蹑脚将门扉推开一大半,好让身子可以钻出去,不料前脚一提,才落下地,一条手臂便横在眼前。 “大哥有交代,不能离去。”说话声调高低一致,平得很。 “但是……我肚子不太舒服,想上茅厕。”她软语哀求,希望能打动他的心。 是女孩子。 钟厚望着秀致清雅的小脸皱紧眉头,放着不理显得对姑娘家太过残忍,让她独自离去小解又不太放心,更何况魁爷交代要将她保护好,他更不能失职,必须亦步亦趋跟着,虽然他非常讨厌女子,但也下定决心道:“我跟你去,先警告你别耍花招,否则……”摆出凶恶的表情,煞有其事的恐吓着,“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嗯。”穆咏慈向前走了几步,转个身轻道:“这位大哥,能否请你带路?” 他狐疑地盯着她看,“为什么?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茅厕在哪里吧,” 她点一下头,“我今天才入府,不熟悉这边的地理环境。” 该死!他也今天才人府,怎会知道茅厕在哪里,他想方便向花园洒洒就行,哪像女人家这么啰唆,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请求,让她憋死,所以说女人就是讨厌的东西。 钟厚硬着头皮,龇牙咧嘴道:“跟我来。”带你到处乱转,若好运的话就找到茅厕,若走狗屎运只好让你屈就到隐密的花园去。 走了走,他好奇问道:“你在魁爷房里做什么?我懂了,你是渤海王的家妓,过来伺候魁爷的。” “……” “瞧你不吭声,女人就是这样……烦得要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粗重工作也不行,只能躺着做……” 穆咏慈听着他的痛骂声,嘴角弯了起来,特意将脚步放慢,放慢再放慢,拉开彼此的距离。 不消片刻,诅咒声渐渐变小了,黑夜趁隙将她包裹住,她转个身拔腿就跑。 “终于找到茅厕,你可以……”一转身才发觉人早已不见,钟厚吓得直冒冷汗,差一点昏倒在地。 “你在这边做什么?”有人走到他的身后,伸手拍了他的背一下。 转身抬头瞧见熟悉的眼光,“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心虚的偷偷往后面看,还好魁爷不在那里。 “不放心你,所以折回来。”狐疑的睇着他,突然有个不好的直觉,“不是叫你看守,怎么在这里?” 钟厚泪流满面,痛哭失声,“大哥!我搞砸了,她不见了。” 这下可完了,魁爷怪罪下来,小命不保矣。 钟厚脸色苍白,平时不信鬼神的他,现在却祈祷上天能保佑自己。 穆咏慈凭着记忆左躲右闪,听到声音就停,看到光亮就躲,记得左转两次,直走三尺再右转,再直走就可以看到厨房。 嗅着鼻内在香,花香草气在黑夜中更加浓烈,再仔细一闻,这是夜来香,记得刚才沿途没有这香味,是自己疏忽,还是绕错地方?她赶紧将藏在衣袖里的镜盒拿出来,将一副金框略带银白色的眼镜横挂在鼻上,躲在暗处偷偷窥探。 戴上眼镜,原本迷迷濛濛的视野,一下子变得清晰。 真舒服。穆咏慈兀自想着,仔细打量周围,本以为会看到满山绿草,轻瀑飞溅中国式花园,却只见紧密的夜来香洒落满地,由夜来香围绕出整排单一色调的房舍,单调却很整齐,显得更加空旷,夜声寂静,仔细一听,只有马儿特有嘶鸣。 这里应该是马厩,怎么都没人?对了,宅里有客人,仆役全部到客厅打点,哪会来这里。 她不禁喜悦盈心,轻手轻脚走了进去,身在暗处,马儿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吓得喷了一大口气。 她抚了抚胸口,并轻拍着马儿,“别怕别怕,我不是坏人?” 马儿在她轻声软语下,也渐渐平静下来。 骑马回去是不是好主意?还是徒步走回去比较好一点?俗语说“老马识途”,若将老马牵出去,它能不能带她去福伯那里?可是她不懂马,更不会骑马呀。 穆咏慈非常懊恼,想破头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累了一天,她不想走路回去。可是…… 突然一阵细碎脚步声传来。 有人,她快速将身形隐没在角落里,不让人察觉。 只听见木棍敲打在地面的声音,笃笃…… “你们两个动作还不快点,要是被人发现,我们逃也逃不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催促着。 笃笃……敲打声此起刚才更加急促。 “快点。”另一个低沉声音响起。 “别催了,你不知瞎了眼走路会比较慢吗?”声音较高亢的女子抗议。 “我也瞎了眼,怎么走得此你快?”低沉声音又再响起。 “你又没这小子背在你身上,当然走得比较快,要不这小子给你背,看谁走得快。”声音高亢的女子不满的说。 “你身强力壮,当然由你背,谁叫你平常饭比别人多吃几碗,粗重的工作当然要由你做才行。” “你……” “嘘!别吵了,小声点,若被人听到……”刚才那较轻柔的声音打断另两人的纷争,提醒道,“我们就惨了。” 笃笃……声音从远至近传了过来,这三人的声音好熟悉,好像是刚刚在房里那三名女子。 穆咏悲不禁好奇的探头一看。 只见月光下三个女子眼睛缠着白布,小心翼翼的手执木棍探路。 她们的眼睛--全都瞎了。 倒抽一口气,她惊恐得嘴呈o型,是谁伤了她们?难道是……脑中浮现模糊的身影,他不是答应她不伤人眼睛了吗?难道是骗了她?这可恶的男人,说话不算话,卑鄙? 此时她的一颗心仿佛被猫抓了一下,脑中思绪像是一堆被猫咪玩乱的毛球,全纠结在一起。 “是谁?”低沉女音害怕的大喊着。 “你别疑神疑鬼了,这里没有人。”高亢女音嘲讽着。 “我明明听到有人抽气的声音。” “敏儿、小翠,别再斗嘴了,人瞎了耳朵就会比较灵敏,我刚才似乎也听到声音,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可大意。”那缓慢轻柔的声音提醒道。 这下子三人连木棍都不敢使用,沉默半晌,确定都没人了,才一步一步往前走,只是这次三人很有默契,连话都不说,呼吸刻意放轻。 到了马厩,三人偷偷吁一口气,“终于到了,可以将这臭小子解决掉,消除我心头大恨。”小翠狠狠将一名年约八岁的幼童甩在地上。 “对!让他尝尝什么叫做失去的痛苦。”敏儿摸着脸上白布,恨声道。 “别再说了,我们已经拖延很多时间,我的迷香只能让孩子昏迷一时半刻,再拖下去,孩子醒了,我们就不好下手了。” “是呀!赶快动手,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小翠兴奋道。 “唉!缵儿,别怪湘姊狠心,要怪就怪你爹好了,谁叫你是王爷的独生子。”语气温柔的女子轻抚着地上孩童,“他不该叫我们姊妹俩去侍奉那魁爷的,现在眼睛没了,未来我们也活不了,你先下去,过会儿湘姊会去陪你。” 说完就从怀里拿出火石一擦,火花瞬间冒出,眼看就要住草堆里丢去。 “不!” 穆咏慈赶紧冲出来,企图抢夺她手中的火石,她不能眼睁睁看她们伤人命。 “是谁?”三人听到人声,吓得弹跳开来,一人拿着手中火石晃呀晃,“到底是谁?劝你别多管闲事,要不我连你一起烧。” “他只是个小孩子,你们有仇去找伤害你们的人报仇,别将无辜的人牵连进去。”穆咏慈一边好心劝解,一边企图想将孩子抱在怀里。 她的行动发出声响,小翠迅风似的扑倒在地,将孩子强压在她身子下面。想救他,没那么容易。 “没有眼睛我也不想活了,今儿个我们大家葬身在一块,到黄泉才有个伴……哈哈哈。” 穆咏慈放慢语气,试着开导安抚,“这世上眼睛瞎的没有一千也有一百,他们还不是照样活下去,我保证只要你们出去,我会教你们一技之长,让你们照样可以生活,不必看人脸色过日子。” “说得比唱还好听,这时代女人除了靠男人吃饭,还能干什么?大人不要我们了,明天就要把我们赶出去,瞎了眼的女人还有谁敢要?每个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想到以后要流落街头,有一顿没一顿的到处乞讨,倒不如抓一个垫背,以报剐眼之仇。”而这垫背还是渤海王的爱子,想到这里,一股怨气都变成爽极。 “别这样,天无绝人之路。”穆咏慈不死心的好言相劝。 “住嘴。”湘儿想到眼窝被人掏空、刮除,搅得死去活来的那份痛,已伴着恨意渗进骨骸里,化不开来,一咬牙,“敏儿,还不丢火苗。” “湘姊,我……”敏儿突然犹豫不决。 马儿也被这浮动的气流所影响,不安地频频嘶鸣跺蹄,焦虑得仿佛要冲破栅栏而出似的。 “真的,上天一定会帮你们的,瞎了眼不代表不能过生活,相信我,我会帮你们的。”穆咏慈再次晓以大义,企图挽回。 “嗄?!帮我们?你算哪根葱。”敏儿忽地竖尖耳朵,“听你的声音很耳熟。”仔细一想,恍然大悟,“你就是刚才房里那位仆役,那你的眼睛……” 穆咏慈深深匀息,反覆再反覆,“没错!我的眼睛也被毁了,所以这份痛我可以了解,我们毕竟都是站在同一条线上,要互相帮助。”撒了这善意的谎言,只希望能阻止错误。 “你的眼是被韩魁爷弄的吗?”小翠遽然插话。 她的问话让穆咏慈胸腔一窒,吞吞口水,“没错,是他……” “而我却是大人下的手。”一声蚊蚋般的叹息从湘儿口中逸出,“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她的话让她心头大喜,原来不是他!穆咏慈心上的石头顿时落了下来,吁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不对,湘姊、”一记穿透耳膜、高亢得不能再高的爆怒声震了开来,“刚才她说了‘他只是个小孩子’,她看得见,她眼睛没瞎,她看得见,她骗我们?” 湘儿闻言随即脸色大变,原本秀气的脸变得挣狞。 “你骗我,你们每一个人都骗我,哈哈……”这凄楚的笑声在偌大的马厩里回荡着,马儿更加不安,猛喷着气,前脚在空中乱踏,似乎想脱缰而出。 “敏儿,丢下去,丢下去……哈哈哈……” 敏儿掌心沁了一把汗水,喉间上下吞咽,一举起手来,将火苗很很地甩了出去。 “不!”穆咏慈奋不顾身的往火上扑去。 一眨眼,充满稻草的马舍火势大起,烧灼的热气像吃人的怪兽,看到东西就猛吃,管他三七二十一。 “魁爷!这宅里前前后后都找遍了,没瞧见。”一名黑衣人右膝着地,恭敬地报告结果。 另一名黑衣人飞奔而乏,看到魁爷杵立在眼前,马上跪下说道:“府外每一条道路都已封锁,据探子来报,府内的前后门半刻前都没有打开过。” 府里府外都没有人,难道人会凭空消失? 韩首琛眯着眼扫向他们,不发一语,底下的人大气连喘都不敢喘,他们都知道魁爷现在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全身都打哆嗉,他们知道死这条路离他们很近。 轰!一柱火光破空而入。 抬头一看,韩首琛眼底流光骤闪,眯了下狭长锐眼,凌厉倍增。 难道她…… 眼皮猛然直跳,一个电流击身,他的脸骤然刷白,他又想起卜算子的预言,对方有一劫,不知能否逃过。 有一劫…… 不会的。 只见一道黑影掠顶而过,属下们一抬头,他们的魁爷已不见踪影。 “快、快,拿水来。” 一群人井然有序的排成一直线,训练有素的传递水篮。 “马厩后面尚未烧起,快、将马匹救出来,能救一匹,就算一匹,动作快一点。” 赶到现场的赵管家大声吐喝着指挥全场。府里的下人纷纷丢下手边的工作,全部赶来这里协肋救火,整个马厩忙成一团,不消片刻火势就被控制住,没有再蔓延到其他地方。 接着他们听到轰然一声,整个屋顶落下,震起烟灰。 “有人在里面!”一记惊慌的吼声传了出来,“是小少爷,是小少爷。”赵管家一听心惊瞻跳?连忙快步跟了过去。 咳咳!已经支撑不住的穆咏慈被浓烟呛得快昏死过去?好在老天有眼,有人见着了她,把她与肩上的孩子全部拖了出去。 吸到外面清新又凉爽的空气,逼得肺部浓烟快速排解?一阵猛咳,咳得五脏六腑仿佛要被咳出来。 咳咳!虽然架着她的女子好心拍她的背脊,但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你要不要紧?” 她摇着手,“没关系,咳……你去看……小少爷……有没有……咳咳……事,我再……咳一会儿……想必就…没事了。” “真的吗?”搀扶她的女子怀疑的问道。 “嗯。”她轻点螓首。 蓦然,穆咏慈感觉那双搀扶自己的手发起抖来。 “你怎么了?”她关心的问。 她不知她是看到府里的客人从天而降--那位争身着黑衣的鬼面煞星,看着韩首琛一步一步向前走来,她顿时恐惧布满全身。 “没事……里面似乎找到了其他人,我过去帮忙?”赶紧闪到一旁,免得沾了厄运,她还要眼睛。 穆咏慈完全不知现场因他的出现而呈现一片慌乱,兀白喃喃自语的祈祷道:“希望……咳咳……里头的人没事……。” 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用力抓住,随即整个身体被那股力道往后拉去,被包裹在黑色披风里。 “自己自顾不暇,还去关心别人。”冰冷语调如同一把利刃在她耳边响起,明显的怒火极盛,怒火下有着不易察觉的恐惧。“该死的你。” “咳咳……是你。” 沿着披风的缝隙望去,只见他冷峻双眸中凝聚一股沉潜的怒气,清晰的映在自己瞳上,虽然隔着披风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知道他是那个魁爷。 她感到一股热气从胸门冲出,赶紧将头缩了进去。很奇怪,明知道他在生气,可是只要他在身边,不知为何她就觉得放心无比,“我没事,马厩……里还有人,能不能请你去救,咳咳。” “撇下你去救人?”韩首琛额上青筋暴出,双瞳如寒冬刮着暴风雪,“办不到。”她的鼻上架着什么鬼东西?他不禁皱起眉头。 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恐惧,杀人如麻的他连死都不怕,却在前一刻感受到恐惧这样骇人,它沿着血液传到四肢百骸里,呼吸也变得疼痛无比,恨不得自己多了双翅膀,飞快赶到她身边,只怕自己差一步就让她香消玉殒。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倒在地上猛咳,胸中有一股热气窜出,又气又怒,他发誓,从今天起,她必须随侍他左右,不得离开他半步。卜算子的预言他全抛诸脑后,都是垃圾,全部都是。 “你……冷血……” “现在知道也不太迟。”他打量披风下的身躯,“身体有没有问题?”不客气的上下其手,只为了确定她无恙。 穆咏慈急忙挥开不安分的手,整个身躯在他怀里蠕动不停,“我……没事,请你……咳咳……不要乱……摸,咳咳……” “还说没事。”话里虽然责备,但拍打她背脊的手却温柔无比,“待会请大夫看看。” “不用。”她用手拉开彼此的距离,“只要你不要将我包得那么紧,我就会好过一点。” “你的愿望永远办不到,我不会放过你的。”半敛的斜眸中毫不隐藏他的欲望。 像似誓言,更像似阎罗王的宣判,令她心湖起了不小的骚动,一波接着一波。 “我只是个下人,我……” “嘘……别说话。”她的身子再次被他拉近,披风将她包裹得更加密不透风,只能隐约从披风下传来微弱的声音。 “韩魁爷,听说这位下人将我儿救出。”刘鸿向前走来,“老夫想赏赐一些银两给她,并在醉轩楼备一些酒菜,请她压压惊,以答谢她的见义勇为,若可以的话,也请韩魁爷赏光,一起同乐。” “她不是你的下人。”黑眸如十二月雪,冷得不能再冷,“在书房你已否定她是王府里的人。”她只能伺候他一人而已。 感觉怀里的人儿对这席话更加挣扎。 “我……”突然箝制住自己的大手一紧,穆咏慈觉得自己快被勒死了,连呼吸都有点困难,赶紧将话吞了回去。 是她,穆咏慈,刚才在书房里所谈起的神秘人儿。 瞧韩魁爷那保护的劲儿,更加挑起刘鸿的好奇心,踮一下脚尖,想一觑披风底下的人儿到底长什么模样。 没想到这一举动,让韩首琛将手里的人儿抱得更紧,直到听见她叫了一声,手劲才稍微松开来。 越神秘刘鸿就越好奇,心头痒痒的。他瞄着侧立在旁的赵管家一眼。 赵管家马上意会大人所抛下的暗示,转个眼马上笑道:“原来是韩魁爷的人,那更好,都是自己人,那更务必赏光,让我们渤海王府尽画地主之谊。”知道大人看不到美人誓不罢休,希望这次别色欲薰心而坏了大事,赵管家不禁在心里头偷偷叹口气。 苍蝇,一堆苍蝇!韩首琛垂下眼眸。 “不必!她现在身子累得很,得好好休息,叫人准备热水到我房里。” 一转身,离去时抛下一句,“对了,里头似乎还有人,在这边闲磕牙倒不如到里头救人去。” 刘鸿与赵管家面面相觑,“有人吗?只有三具焦尸,哪里还有人?魁爷能不能说清楚?” 问了一堆话,听不见人回答,赶紧抬头一看,黑暗中沉寂无声,韩首琛早已远去。 第四章 “你在干什么?”穆咏慈满脸羞红的哇啦大叫,身躯左躲右闪的。 没想到韩首琛陡然将手一扬,点了她的穴,让她的身体连动都不能动,眼巴巴地看着他褪下她的袄衣,还打算脱掉她里头的袍子。 “你……你答应今日不碰我的。”原本噙在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 色狼,人面兽心的色狼,明明答应不碰她的!在他炽热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的每寸肌肤都被电流穿过,引起一阵痉挛。 韩首琛扬手将自己的黑巾扯去,脸庞有着明显的严肃,“要确定你没有受伤,我才能放心。” 穆咏慈全身泛起桃色艳红,“你……毁我清白?以后我回去怎么嫁人?” 她以前连比基尼都不敢穿,可以说是既保守又古板,怎么一来到这里就被人脱得一丝不挂,而且一天之内连续两次都被这男子轻薄,一想到此,瞳里浮上水气,眼泪差一点就滑了下来。 “你除了我,还能嫁谁?”他反射性脱口而出。 他的目光已被她雪白肌肤吸引,仔仔细细在她身上来回梭巡,看到她胸前贴着一块少得不能再少的布料,那是什么鬼玩意?不禁眉头紧蹙,目光再往下移,黑眸中跳动一簇火苗,虽然隔着衣衫,但他清楚知道自己胯间傲然的男性欲望止蠢蠢欲动。 这女子老是能轻易撩拨起他的情欲。 最后来到她的眼,清澈的眼盈满了泪,哀怨的看着他。 叹口气,韩首琛轻柔的抹去她颊畔的两颗泪珠,他就是无法忍受她的眼泪。他将她的衣眼拢起,再点开她的穴道,忍不住将她抱个满怀。 “好在你没事。”从不曾对老天有任何的感谢的念头,但这一刻他真的好感谢老天爷保佑她平安无事。 “……”泪水濡湿他的肩膀,说明她无言的抗议。 “别哭了,是我不对。”头一次低声下气向人道歉,显得生涩与不自然。 她就是能够轻易扯动他内心深处的温柔。 “谁叫你老爱欺负人。”抽抽噎噎地抗议着。 也不知为什么一向以冷静出名的自己,遇见他就破了功,像个小孩子似的哭哭闹闹,耍小脾气。 “若你乖乖听话留在这里,我怎么有机会欺负你。”扶正她的身躯,看着她眼角的泪痕,“告诉我你的真名。” 看了许多美女,知道眼前的人只能算秀丽,并没有令人惊艳的容貌,但那垂下的嘴角和消失的笑容却在在撕裂他的心。 “我已经告诉你了。”那盈满雾气的黑眸,似乎在谴责他的罪行。 “可是王府的主人不认识你。” “我不是这里的人。”被那一双狭长又具挑逗性的凤眼瞧得不自在,她悄悄垂下眼眸,“福伯生病,府里需要人手,所以我才自告奋勇来顶福伯的班。”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玩意?”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拿起她的眼镜把玩着? “那叫眼镜。”欺身想夺回她的眼镜,没想到韩首琛跟她玩躲猫猫,硬是不还给她。 “做什么用?” “我眼睛不好,需要戴眼镜才可以看得清。”她整个人都趴到他身上,像瞎子般在他身上乱摸一通,“还给我。” 千辛万苦终于将眼镜拿到手,架在鼻梁上,穆咏慈发觉这一折腾,她的发丝散落,整个衣襟扯开一大半,露出胸间一大片滑嫩的肌肤,粉色的胸罩若隐若现。 她顿时脸蛋红得像胭脂,更感觉有道深邃的目光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炬,直落在她身上,她赶紧背对着他将衣襟拉好。 “你的意思是,若没戴那鬼玩意,你就无法看清?”手抚在她肩上,试图以肌肤的碰触来减少灼热的欲望。 他的想法太天真了,一碰触到她的肌肤,简直火上加油,越烧越旺,若不早点将这尊真人观音请回家,自己恐怕会烧得尸骨无存,连骨灰都不剩。 “嗯!跟瞎子差不多,眼前只有蒙眬影子而已?” “那你现在看得到我?”韩首琛像被人赏赐糖果的孩子,雀跃不已,扳正她的身躯,托起她下颔,“嗯,说说看你眼前的人长什么样,说。” 催促的声调显示迫不及待,有着一丝的期望。 穆咏慈轻掀羽睫,柔情似水的黑眸映着他的身影,仔细瞧个清楚。 说实在,他长得很俊,高挺略带鹰勾的鼻,微微上扬的嘴角有着习惯性的冷淡,那对黑眸闪着邪恶的光芒,那股王者的霸气令人心颤,他全身上下都足以蛊惑人心。 尤其那燃烧似火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让她心头仿佛被巨锤重击,一颗芳心摇荡起来,脸蛋漾着浅浅红晕,她压抑心头慌乱,兀自镇定道:“人模人样,还可以。” “就这样?”他闻言大感不满,“没有美如冠玉、英俊潇洒、英姿挺拔这些形容词?” 她噙着一抹虚无缥缈的笑意,“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不会不好意思?” 瞧见她的笑容,他心口窒了窒,再也忍不住的在她柔嫩的小口啄了一下。 她秀净的脸颊瞬间烧红起来,又红又热的。 怎么这男人老是喜欢东摸西触的,让她红云乍起,不禁又羞又怒。 “你……”她的初吻被夺去了,对象是才认识不到一天的男子。 韩首琛勾起邪邪笑容,话锋一转,“你怎么会有这鬼玩意?” 走过大江南北,稀奇古怪的玩意也看了不少,但还没瞧过她手上的东西,那么精致细腻的手工在中原应该没人做得出来,他很好奇她是从何处获得。“这不是鬼玩意,我跟你说过这叫眼镜,我们家乡几乎每个人都戴,是很平常的物品。”她极有耐心的说着,像老师般循循善诱教导学生。 “喔!你的家乡在哪里?”用手卷她的秀发,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台湾。” 有这个地方吗? “很远吗?在哪?”他思索着北有匈奴、南有南蛮,西有于阗、鄯善、军师、龟兹、疏勒、乌孙,哪一个地方他没踏过?就是想不出有台湾这个地域。 穆咏慈双眼凝聚着远方,“远,远到不能再远的南方。” “既然那么远,你怎么来此?没有家人陪你?” “家人在旅行当中发生……意外,如今不知流落河方。”垂下的眼眸有着酸楚。“希望她们平安无事。” “想家人?”他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沁人心肺,让人迷醉。 “嗯,若我找到那件东西,就可以回去。”再也不用忍受思乡之苦了。 绕在她秀发上的手指一僵,特意将声音放得更低、更柔?不让她察觉他的心思。 “什么东西?” 穆咏慈头摇得如博浪鼓般,“不知道,是扁、是圆,是大、是小……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什么是爱的真谛?她该如何找寻?“我想回去,我想回去。” 她很努力的适应这边的生活,但却没办法不想念家人,一想到自己也许再也见不到妹妹们,就不禁感伤起来。 “别哭。”轻拍她的背,韩首琛将她所提供的消息咀嚼、消化,并储存在心底。“我帮你找,找到就送你回去。” 胡诌,天下之大,要到何处找那不知形体的物品?即便找到,他也不会让她回去。 “谢谢你。”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迳自呢喃着,头一次,她在人前放声大哭。他轻声安抚着她,残暴的心释出有别于以往的温柔。 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就算是过去在家中,身为长女的她总是冷静而坚强,扮演着被需要的角色,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自己的脆弱。 特别是他。 为什么只要他在她身边,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他让她心慌意乱,迷失自己,却又在她最伤心的时候对她伸出温暖的手,好像在告诉她--不要怕,一切有我。他的举动,让她心头莫名窜上一股陌生暧昧的情愫。 她试图厘清这份感觉,却只是徒然。那一脸茫然的模样,像只迷路的小羊,令人更加爱怜。 “但是……我想回去可能比登天还难,毕竟千年的隔阂如何突破?除非……”灵光一闪,她忽然想到那面镜子,答案是否藏在那里?她怎么没想到?穆咏慈又惊又喜,恨不得现在飞到福伯那里。 千年的隔阂?韩首琛想起卜算子的话语,“除非……什么?”她停下话,让他深感不安。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自己流落异乡,有些孤单。”顾左右而言他,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苦涩的味道。 “是吗?”他虽然怀疑,但也不说破。 韩首琛仔细思索她所说的话,若有所思的弯起嘴角,最后深深地将她搂进怀中,“那就由我来照顾你。” 管她是什么千年之后的人,就算是那又如何?她是他的真人观音,他找了她一辈子,没有人能夺走她。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家,她只能驻扎在他的怀里,他绝不会放开她,永远不会。 “照顾我?”她眨眨眼睛?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一辈子的时间。”他承诺。 “不……”这样的进展未免太快,她无法适应。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感觉到她的身体一僵,第一次对女人给出承诺却得到这种反应,韩首琛怒气微升,恨不得掐死眼前的人儿。 “我跟你才刚认识。”穆咏慈婉转地说道。若她破解镜子的秘密,终须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若是放太多感情,受伤害的最后还是自己。“我们认识还不够深,彼此不够了解,这样速度太快了。” “退不够深吗?身子都被我看了,除了我还有谁会要你?”他扬着眉,原本平平的音调突兀的扬高?讥讽嘲笑着发泄他的怒气。 他的嘲讽没有将她激怒,她摇摇头,“我们家乡许多行业都需要被人看过身子,但也毋需嫁给那人。” “那是什么鬼地方?不准你回去。”他霸道的命令着,连一点情面都不留,“你现在是在这里,不在你的家乡。” 被人看光身子都不打紧,什么淫秽乱俗的鬼地方,若他有机会到那里,保证把那儿烧个精光,杀得片甲不留。 穆咏慈撇开头,不想面对他的怒火。 韩首琛的怒气化成熊熊火焰,语带薄怒的继续质问,“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别人?”铁掌扣住她的手腕,沉重的身躯随即压了上来,“是谁?他在哪里?”他要杀了他,让他永远消失在她眼前。 “你弄疼我了。”见他森冷的眼光带着令人畏惧的危险气息,他干么那么生气?“我长得又不是如花似玉,哪有人会喜欢我?你……你在干么?” “没有最好。”他毫不客气将她整理好的衣眼很狠的撕裂开来,犹如一头猛兽撕裂眼前的猎物,“既然你家乡的人不把看过身子当一回事,若占有你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我当然毋需考虑。” 他捧着她胸前蓓蕾,吻得湿润。 她咬着下唇,好怕自个儿泄漏出什么声音,“你答应过的……”他明明说过今日不碰她。 “我后悔了。”毫不考虑的反悔。 穆咏慈闻言脸色丕变,“在我们家乡,这叫做……强奸,会被人唾弃,即使得到对方的人,却永远失去她的心。” 她的心。韩首琛停下手边的动作,脸色又青又白,抽动的下颚显示他止极力忍住愤怒,“我要你的身子、也要你的心,即刻的。” 他的真人观音,他要她的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完完全全都只属于他。 她的身、心、灵他全都要,她的过去、现在、未来,都只能属于他而已。 他的爱如野火般灼热得令人窒息,一踏进去恐会三度灼伤,痛彻心扉。 “那更需要时间来培养。”无论怎样意乱情迷,她都不要速食爱情,来得快,去得也急,才见面几次就放下感情,也未免太随意了。 “时间?我们这里都是父母之命、煤妁之言,婚前连面都没见过,还不是子女成群。”他眯着眼,冷斥着,“你是在考验我的耐性,还是推托之词?” 她摇摇头,“都不是,我只是教你如何尊重女性。” 他嗤之以鼻,“女人以男人为天,若必要的话,即使牺牲女人来成就男人也无可厚非,这是定律,也是铁纪,无人能撼动。” “就因为这样,我才想回去,重男轻女的不平衡,让人非常不适应。”她并未企图改变不平衡的模式,毕竟古代社会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凭她一己之力不可能去扭转,她没那能力,更没那本事。 韩首琛闻言一时语塞,“好!你要时间我给你,你要玩游戏我陪你,但我保证,这一生我永远不放你走了。”他毫不迟疑的许下承诺。 这般狂野霸气,吓得穆咏慈楞了一下,心底的潮水不停的翻涌着,让她差一点喘下过气来。 “为什么是我?”她不懂,也无法理解,才这么短的时间,为什么他可以对她放如此重的感情? “我找你找了好久。”又长又纤细的大手触摸着她的唇,带来阵阵战栗。“这时间,比你所想的还多很多。” 找了好久?“你认识我?”她迷惘了,不知所措,“不可能的,我们时空的距离这么大,你怎么会认识我?” 可是他的一言一行都像是真的找了她好久似的,不像说谎。他强烈的占有情感在她心底烧穿一个洞,流出细细的感动来。 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子过,狂爱的痴恋,烧得今她无所遁逃。 “这谜底就由你去搜寻。”看着她的唇瓣,他瞳眸的颜色变得更深、更黑,“现在我要让你追上我的步伐……不!不用追上,只要你知道我的感情放得多深就可以。”他霸道的侵袭她的唇瓣,强迫她了解他释放的情意。 “嗯嗯……”她的抗议全被这强烈的火焰消弭殆尽,不知何时,她逐渐忘了抗拒?双手自动攀上他的肩头,不由自主的低吟出声,生涩的回应他的吻…… 血液到处流窜,连思考都发生困难。 韩首琛大喜,得寸进尺的滑下她的背,托起她的粉臀,毫不掩饰对她的企图 “咚咚。”一阵敲门声敲碎了房内旖旎的气围。他十分恼怒,恨不得把这不识相的人杀千刀。 穆咏慈羞红了脸,赶紧推了他一把,恨自己把持不住被他缠绵的吻吞灭了埋智,意乱情迷的随他起舞。她敛一敛衣服,准备去开门,以躲开暧昧的气氛。 “别动。”他唇瓣贴在她的耳畔,幽幽的气息呼进她的心头,伸手恣意地将床上纱幔扯了下来,“你不会想以这样的姿态去见客吧?暴露太多春光,会引起别人遐想,这样对你是一种污辱,瞧,我可是开始学会如何尊重女性了。”他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看到她红睡的唇瓣,风情万种的撩人姿态,他有些得意。 “别这样看我,会让我情不自禁。”再次啄了一下她的唇,韩首琛掸掸衣袖,蒙了面巾,下床去开门。 两名壮汉抬了一桶热水进来,一名奴婢拿着干净衣物尾随在后。 “放在这边就行。” 他们依言在他所指的位置放下桶子,头也不敢抬的赶紧奔窜而出。 “他们怕你。”穆咏慈的声音幽幽的从纱幔后传出,“你的名声想必恶名昭彰、人尽皆知。” “只要你不怕就行,这里有热水,你可以梳洗。”韩首琛牵扯嘴角!嘲讽道:“放心,我不会偷看的,被你训了一顿,胆早就没了。”所以他光明正大的看、狠狠的看、用力的看。 “是吗?我有点怀疑。”穆咏慈咕哝道:“我不习惯有人在旁,能否请你出去?”这样她才能真正放心。 他不死心地据理力争,“一名独身女子在卧房单独洗澡很危险,有我在,你比较安全。” 是吗?我看会让她危险的祸首是他吧。 “孔子日:‘非礼勿视’,你要学会尊重女性。” 又来了。 “从来没有煮熟的鸭子从我手里飞了,而你却连续两次让我吃瘪。”韩首琛叹口气答道:“就如你的意,尊重你吧。” 看他真的走了出去,她心头百味杂陈,胸口像被缚住了般,既酸又甜。 一颗芳心不自觉悄悄的失落了,月娘不禁笑吟吟的躲进云层里,知道世间又将多添一对爱侣。 第五章 一大早,穆咏慈被一阵叮叮咚咚的声响吵醒,眨着沉重的眼皮,黑瞳里跃入一片陌生的床头雕花,还有一袭红色的纱幔,眼前的一切陌生得让她脑袋转不过来,再用力眨眨眼,她蓦然想起昨晚一切,双颊飞起酡红,倏然弹跳坐了起来,她记得她洗完澡后,就趴在桌子上打盹,怎么会跑到床上来? 努力仔细想想。 对了!好像有人进来,半梦半醒间,她依稀记得有人揽抱起她走到床上,她先是挣扎着蠕动身躯,但最后还是靠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她的依偎惹得对方一阵轻笑,她还扬手一巴掌甩了出去,抹去干扰她睡眠的吵杂声……后来声音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安稳的心跳声,让她睡得更深沉。 唔,好久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昨晚是她来到古代之后第一次好眠。 昨晚的那些,毫无疑问都是他做的,那就表示……他一直睡在她身旁? 不……这一切都是梦,都是自己的想像。她用手蒙住脸,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怯,害怕他就在一旁看着她的窘态,她几乎可以想像他那低沉的嘲笑声响起。咦……没声音? 将食指与中指悄悄往两旁移,露出一点点缝隙来,偷偷觑着旁边,帐内只剩下她一人,他并不在这里。 她大声吁了一口气,好在、好在……真的是一场梦,她敲敲自己的额头,笑自己的多疑。 但当她的视线不小心落在旁边的枕头上,又不禁楞住了,怕自己看错,赶紧将放在枕边的眼镜拿了起来,枕头明显的凹了一个圈,证明昨晚的确有人跟她同床共枕。 脑袋里轰地一声,穆咏慈觉得自己全身着火,她真的跟他过夜了。 赶紧将自己检视了一遍,东摸西摸的确定自己安全无恙、衣衫蔽体之后,她本该感到解脱、如释重负才对,为什么又有惆怅与失落的感觉? 她迷惘了,难道…… 突然红帐被掀起,一张长满雀斑、圆滚滚的笑脸探了进来,“小姐,你醒了,这里已备好稀饭,赶紧梳洗一番就可以趁热吃了。” 穆咏慈露出茫然的笑脸,“你是……” “我叫小银雀,赵管家吩咐我来服侍你的。”转回身,她俐落的将毛巾打湿后又拧干,并将毛巾递了上去,“赵管家还说厨房的事儿你别担心,他已另找下人来做你的工,叫你好生休息。” 小银雀一边说,一边好奇的打量眼前的小姐,现在下人们都在讨论这位神秘人物,她从下人摇身一变成为渤海王的座上宾,这等能耐不是常人能办到的。 穆咏慈绽放一抹微笑,他细心解决琐碎的问题,还叫管家找人来服侍她,这份体贴她顿感窝心。 “小银雀,你到房里时,魁爷在不在……呃,这里?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小银雀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 她早晨跪在外面听命行事,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怕自己一抬头,就像昨晚的家妓一样,眼珠被人给挖出来。那时她害怕得要命,差一点就昏倒在地,连他说什么她都听不清楚,只能咿咿呜呜猛点头,最后他说完走了出去,她都不晓得,还是赵管家扶她起身,她才知道他已经离开。 而赵管家千交代、万交代,在这里要多做少说,才能长命,瞧眼前的小姐鼻上架着怪东西,她连问都不敢问,只当没看到,她生怕一说错话,就会被弄瞎眼睛,还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她没说谎,她真的不知道魁爷在哪里。 穆咏慈看小银雀面有难色,也不想为难她。 她摇摇头迳自傻笑,她这副追问他行踪的模样简直就像情人泛了相思苦。不对!不对!她只是基于礼貌才问起,不是在想他。算了算了,吃了早餐,赶紧回福伯那里上,她一夜末归,想必福伯已经担心得要命。 穆咏慈如鸵鸟般逃避问题。 “小姐,这是厨房钱大娘熬了好几个时辰的鲜鱼粥,你吃吃看。”小银雀拿起桌上的瓷碗,吹吹气,好让小姐方便进食。 “我吃早斋,这鲜鱼粥恐怕要浪费,你吃了没?若没有的话,能否帮我解决这碗鲜鱼粥?” “我是下人,没这福分消受,那请小姐试试萝卜丝糕、玉米清粥,要不枣泥饼、芋泥馒头、西湖藕粉,香菇菜心,这些都是素食,不沾荤。” 听小银雀念了一大串东西,她顿生疑窦,步下床杨,瞧见桌上景象,不禁睁大了眼睛,“我一个人没办法吃这么多东西。” “我知道,小姐,但小银雀不知你喜欢的口味,只好吩咐厨房每样都做一点。”她要侍奉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她的毛病。 “辛苦你了。”这么暴殄天物,她的心开始不安起来,“小银雀,我不挑嘴,东西只要能入口就可以,还有份量只要一人份就行,以后别这么费心了。” 看着这么多食物摆在眼前,食欲早就没了。穆咏慈草草扒了几口玉米清粥之后,迳自住门外走去。 “小姐!等等,你不能穿这样出去。”小银雀拉住她的手臂,将她硬扯进来。 她看看身上的男人衣裳,摸摸眼上镜架,不禁失笑起来,这眼镜的确容易遭惹旁人异样目光。 小银雀拿起沉香水色曲裾,熟练地将衣服前襟拉成斜角,由前绕至她背后,形如燕尾,再拿起湘裙衬着荷花襦裙,上窄下宽成梯形,在腰子上老实打个系结,一下子就大功告成,现在她眼前的小姐娇美动人,不像刚才怪里怪气,更增添另一种风情,她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 “小银雀你真细心,连衣服都张罗好了。”穆咏慈不禁佩服她手脚俐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张罗了那么多东西。”连尺寸都知晓。” 小银雀眨眨骨碌碌的眼睛,坦白率真的答道:“这不是小银雀张罗的,是魁爷……昨晚叫人准备的。”说完马上后悔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她怎么又随便乱说话。 多做少说,多做少说。记住!记住! 穆咏慈听了脸色更加羞红,心中不可抑止地涌起一阵阵喜悦。 “小姐,你来。”小银雀没发觉她脸色绽放光芒,迳自拉她至镜前梳妆打扮。若再加以梳理,她保证小姐美得令人转不开视线。 “小姐,现在流行椎髻发型,你要不要尝试看看?” “我信任你。”古代发式她只从书本上看过而已,要怎么梳理她可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看小银雀驾轻就熟的将她头发往后梳,在肩背上打个髻,形如拖一把锤子。“小姐你看看,我的手艺你满不满意?” 穆咏慈在铜镜中隐约瞧见一名女子温柔婉约的看着自己,再眨眨眼,秀气瓜子脸上镶着蒙眬的微笑,仿佛她从小在历史课本上所看到的仕女图。 “这……不像我。”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最美丽的地方就是这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最后小银雀拿起月牙色的面纱,将她的脸孔藏在面纱后,摇摇头状似可惜。“但必须藏住,这样一来美丽就少了几分,真是可惜。” 她狐疑的问道:“我记得这朝代女子没有蒙面纱的习惯。” 这朝代?好奇怪的说法。小银雀不敢细问,回答道:“是没有,但这是魁爷的意思。”魁爷交代的事,她哪敢不做,她还想活下去。 穆咏慈咬着唇,不解他为何如此交代,但那又如何,这只是装扮,何必在细节上苦恼猜测? 她甩甩头,“小银雀,我想回去看福伯,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有她带路,相信就不会迷路了。 “小姐,小银雀是很想跟你一起去,只是……”有些话不能说,小银雀一脸尴尬,不知如何启齿。 穆咏慈体贴的为她着想,“是不是还有工作没做完?那你就先下去吧,免得挨骂。”她虽只做一天的下人,但也知道这时代下人工作量繁多,若这种情形发生在二十一世纪,早就发生劳工联合大罢工了。 “小姐你误会了,我除了服侍你外,没其他工作了。”这是她做奴婢以来最轻松的工作。 “那你是不想跟着我了?”她有点失落感,在这里要找个明友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但她也不希望小银雀勉为其难,“那你留在这里打个盹、休息一下好了,张罗那么多事务,想必早已累坏了。” “小姐,我不累--”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穆咏慈开门走了出去。 只见四名黑衣人有如落叶般飘了下来,立在门口前等候,小银雀被吓得魂不附体,战栗胆怯,赵管家和下人们说的都是真的,这房子周围都布满了杀手,监视着她们。 “小姐,请回房里。”语气虽恭敬却不容置疑。 又跟昨晚如出一辙! “哪位先生?昨晚……那一位呢?”穆咏慈想为她的偷溜跟他说抱歉,希望他没有因此被处罚才好。“他还好吗?有没有被处罚?” 听到这番话,房门外的四个人仿佛被人揍了一拳,声音如吞个大包子,含糊得很。 “我们换班,他已回去休息。”终于有一人开口说话,四两拨千金的把话题带过。 穆咏慈不疑有它,放柔声音,哀求着道:“我想回家拿些东西,要是不放心的话,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希望他们不要误会她故技重施,这一次她不会偷溜的,因为她知道偷溜还是会被他抓到,她没兴趣玩这孩子似的游戏。若她愿意诚实面对自己的心情,会发觉其实她也不愿意离开他。 “小姐,请回房里。”他们重复说道。这次他们吃了秤坨铁了心,魁爷交代的事绝不能再有任何差池,他们可不想跟昨晚的钟厚同样下场。 少只胳臂或断只腿的,等于宣告杀手的生涯结束。 “那……魁爷呢?烦请你们带我去找他。”穆咏慈不想为难他们,自己跟他的事就自个儿解决,不该连累其他人。 “魁爷正在跟渤海王商议事情,待会就会回来,请姑娘耐心等候,不要为难属下。”其中一名男子开口说道。除非魁爷改变命令,否则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那不然你们去‘请示’魁爷,说一声说我要出去,问问他答不答应。”她已经让步,不能再退下去。 魁爷在谈事情,不喜欢人家为了小事去打扰他。四人很有默契的摇摇头。 “小姐!请回房。”这次声调更重,掺杂威胁的力道。 穆咏慈如斗败的公鸡,气馁的走回房里。他的下属脾气又臭又硬,仿佛粪坑里的石头般,完全不能通融。 更可恶的是下达这命令的男人,将她当做关在笼子里的鸟儿般对待--软禁起来,飞也飞不出去。 连一向好脾气的她,也不知不觉生起闷气来。 桌上的膳食已被小银雀收拾干净,看看一言不发的小姐,她好言相劝,“魁爷是担心小姐,毕竟昨晚火灾……小姐差一点……”昨晚的事早已在下人房传得沸沸扬扬,她只是心照不宣,没说出来。 突然-- “放开我,放开我。”房门前响起一个男孩的叫声,尖锐得划破了天际,想不听到也难。 穆咏慈有点惊愕,是谁误闯了禁地? “小子,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平平的声调略带严厉。 “把你的脏手给我放开。”男孩掸掸自己的衣袖,“这里是渤海王府,哪里我不能去?让开,本少爷要进去瞧瞧救命恩人。” 他是渤海王府的大少爷刘缵,在自己的地盘里竟不能自由出入,这要是传出去准被人家笑话的。 “渤海王府又如何?即使渤海王来也是一样的,想进去必须人头落地。”四人训练有素的在门前排成一列,空气中充满肃杀气息。 人头落地又怎样?越是阻止他越要进去,不能让人看扁自己。 刘缵个儿小,腿儿短,又看出对方再怎么凶神恶煞也不敢真对他怎样,就到处乱窜,东躲躲、西跑跑。 瞧!右手不小心向前伸了出去,左腿也不经意地扫过,嘴里的唾沫更是甩个不停,来个天降甘霖,把在场的众人搞得人仰马翻,灰头上脸的--想闪躲那……呃,甘霖。 门咿呀一声开启了,穆咏慈瞧见眼前一位七、八岁大的孩子,将四名黑衣人弄得手足无措,不禁轻笑出来。 “姊姊!你出来了。” 刘缵眼尖,趁着黑衣人扑向他时,一溜烟钻了过去,直奔门内,并将门狠狠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如预期般的将这四名恶煞关在外面。 “进来进来。”刘缵在里头叫嚣着。哼,也不想想在谁的地盘上,他可是渤海王长子,他们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未免太过嚣张,气死他了。待会叫爹把这些凶神恶煞的坏人全赶出去。 “我在这边等你们,赶快进来呀。” 外面黑衣人恨得牙痒痒,怎知一不留神就让这小子溜了进去,顿时慌了手脚。 “大哥……怎么办?”他们害怕魁爷会生气,但又不能进去将那小子抓出来,因为魁爷下令不准进去打扰,只能在外面守护着,他们不敢违抗命令,因此现在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只好向魁爷报告了。”四人蹙着眉做出结论。 而另一边,屋内的小银雀看到来人是大少爷,赶紧屈膝行礼。 “少爷!” 刘缵连看都不看她,下巴抬得高高的,“你下去。” 小银雀左右看看,忖道--留小姐和少爷单独在这里好吗? 小少爷只是个七八岁小孩,应该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外面有四名黑衣人看守,更可以放心,她可以趁这个机会将餐盘拿回厨房,耽搁不了多久,去去就回来。 “少爷,奴婢退下。” 刘缵啤睨的挥一挥手,踱步到穆咏慈眼前,脸上扯出大大的笑容。 “姊姊,你怎么那么久都不出去?本少爷在大厅等候多时,都看不见你的人,只好进来找你了。” “你是……”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么一位小朋友。 “我是你昨晚救出来的人。”他猛扯她的衣袖,扁着嘴撒娇道:“这么快就把我忘记,亏本少爷还一心三思惦记着要跟你道谢,早知道你忘记了,本少爷就不来了,也不用让外面几个臭猪欺负我。” 看那小孩子气的模样,她嘴角弯起迷人的弧度。 “你叫什么名字?”她见他虽然年纪幼小,却是一表人才,斯文中略带书卷味,给人感觉很舒服,尤其一身华服锦衣,更衬托出他身份不凡。 “刘缵,姊姊你呢?” 瞧她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就知道她是个温柔似水的人儿,只是……她眼睛前挂的是什么怪东西?再蒙个面纱,看起来怪里怪气,即使再漂亮的人儿,被这么一弄,不变丑八怪也满难的。 他好奇心大起,眼睛一转,脑子浮出的全是鬼主意。 刘缵?好熟悉的名字……她想起来他是谁了。 “我叫穆咏慈,你可以叫我慈姊。”看着眼前这七八岁的娃儿,一阵慈爱涌上心头。“你昨晚有没有被火伤到?” “没有,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刘缵拱手作揖,诚恳的说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慈姊,你脸上挂着什么,能不能借我看看?” 穆咏慈因这句话而怔了一下? 怎么又忘记了?她赶紧将眼镜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那是慈姊家乡的……小玩意儿。”不想多费唇舌,她只好避重就轻的说道。只是奇怪,为什么心思细腻的小银雀就没问起,难道她没看见?不可能的…… 瞧她一副紧张模样,刘缵的好奇心更盛,人说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而他一向奉行这最高原则。 他要赖的猛拉她的衣袖道:“慈姊,让我看一下,一下子就好了。” “不是慈姊小气不让你看,而是弄坏了就没其他替代品,你不想慈姊未来的人生蒙眬的过日子吧?” 她在说什么?没那东西未来人生会蒙眬?好奇怪,他怎么听不懂呀。 穆咏慈瞧他一脸茫然样,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昨晚那三名女子有没有平安逃出来?” 现在才想到她们的安危,她有些愧疚,她没尽到医者本分。只希望她们能平安脱困,她才有机会弥补对她们的亏欠。 “死了。”刘缵一脸愤慨,“那些婆娘被火烧死算便宜了她们,若那大火没将她们烧死,我保证现在她们一定被我整得‘脱筋换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到这里,刘缵小小的身子像恐龙般直喷火,完全没有注意到脸色苍白的穆咏慈异样的沉默。 死了……穆咏慈垂下眼眸,内心充满愧疚,若早一点将那火苗扑熄,或者谎言说得好一些,就不会造成这种结果。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感伤而已。”她拉起他的小手,“慈姊有个请求,能否请你答应?” “什么事?”看她慎重其事的模样,他不禁眨眨大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不要说一件,即使百件、千件,我父王都会依你的。”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我希望你用隆重的礼节厚葬那三名女子。”这是她唯一能为她们做的事。 “慈姊……能不能换别件?”刘缵迟疑的商量道。男子汉大丈夫,这档事等他长大再说…… 要他去办一场隆重的葬礼,而且对像还是想杀他的人,他没那度量,更没那心情。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以德报怨、恩怨两相抵。”看他一脸不情愿,穆咏慈柔声说道:“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希望你能答应,就算是你报答我救你的恩情好了。” 可恶,那三人一定前世烧好香,才会遇到那么善良的慈姊为她们说情。 刘缵心不甘、情不头的咕哝道:“遇到你算她们命好。我答应你,谁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渤海王府’会为她们办一场隆重的丧礼。”特别在渤海王府这几个字加重语气,不是我喔,请记得。 他是心量小、气度窄、心眼坏的小孩。 渤海王…… 他叫刘缵……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们是不是有梁冀这个人?” 刘缆看着她,大感不解,“梁冀?你是说那个大将军?他不是府里的人,是朝中大臣,渤海王府没本事请动这个人。” 穆咏慈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慈姊,你怎么了??盯着我看。”是他脸脏了还是衣服穿不正?他一只手在脸上、身上东摸西瞧的,奇怪,应该没事才对,可她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缵儿,你认识梁冀吗?”她脑中快速回忆着,小时候读的历史--刘缵,汉质帝,在位约两年崩殂,相传最后被梁冀下毒,享年十岁。 “认识,天下哪一个人不知其名?”刘缵晃一晃小指头,觉得这慈姊好似井底之蛙,连这个人都不认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连忙澄清,“我是说你熟不熟?” “不熟,谁要跟那个坏人熟?你好奇怪,为什么一直说他?”慈姊虽拿下了眼睛前的怪东西,现在看起来比较顺眼,可是眼前的面纱仍遮住了她的庐山真面目?是哪个白痴把她装扮成这样?难看极了害他手痒痒的,真想把面纱拿掉。 刘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不想跟刚才一样,让她有机会把那东西收起来,这次他打算连说都不说,直接就把她的面纱给拆了,这样才能成功地看到她的容貌。 “不!没什么。”若不遇上也就算了,偏偏她救过他,现在又让她知道这小孩即将死去,她不能漠视不管,这么做对不起她的良心。穆咏慈下定决心,若刘缵到宫里做皇帝,她也得跟着去。 就算逆天而行也没关系,因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个七八岁娃儿就这么被人害死,她救他一次,也会救第二次。 谁叫她跟他如此有缘。 瞧穆咏慈怪里怪气的样子,刘缵也不想多问,趁她恍惚分心的时候,他伸手过来想扯面秒,就快要碰到她时,一个低沉干净又清晰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子,若敢轻举妄动,我保证你的手马上不见。” 韩首琛如鬼魅般打开房门,不疾不徐的飘了进来。 该死,才离开一会儿就有臭小子巴着他的女人不放,不管他看起来多小,反正都得抓起来好生伺候一番。 刘缵怔了一下,他的手在半空中显得非常突兀,虽没如愿将那月牙色面纱扯下,但刚才伸手过去的时候,风将面纱微微的掀起,他看到了--她像极爹书房里木箱下的那些陶瓷仙女。 小小心灵种下了爱慕的种子,与二十年前某个夜里的另一个男孩如出一辙。 第六章 高硕身材优雅闲适的踱步进来,全身裹在黑衣底下的韩首琛此刻极度危险,一双精光四射、慑人的豹眼像是盯着猎物般的凶猛,让人不寒而栗…… “魁爷。”刘缵感受到自己的手是他锁定的目标,像被雷打到似的缩了回去,一握拳头,感觉整个手心全都沁出汗来,连说话都有些颤抖。 “谁允许你进来?”说话声调虽然平平,但隐藏的是深沉难测的心机。 房间流动着不安的气息,仿佛可听见被捕获的猎物的哀鸣。这男人是头高危险猛兽,被他看上的,没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刘缵赶紧用眼神向穆咏慈求助。不知道为何他有点怕这个男人,这个不怒而威、全身充满杀气的男人。 “他来向我道谢的。”接到他求救的信号,穆咏慈走到韩首琛身边轻扯他的衣袖,露出乞求神色。 被她这么一拉,他的杀戮气息顿时一扫而光,只剩下闷闷的不开心。 “出去。”声音平平淡淡的,但却不容置疑。 是!刘缆接到这命令,高兴得要命,赶紧跑了出去,关上门前向穆咏慈丢下一个眼神表示谢意。 “你吓坏了他,他只是个小娃儿而已。”看着他如火烧屁股似地逃了出去,她抱怨的说道。 他低低沉沉的说:“就因他只是小娃儿,才答应你的请求,让他活着出去。”若是男人,早就头身份离。 她垂下眼眸。唉!这男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皇帝,更甚于荒野的虎豹,专制又无礼,可是……对于他专制、无礼的行为,为什么她心中却不讨厌也不排斥,反而起了阵阵的涟漪,战栗不止? 强而有力的手将她的下巴抬起并扣住,不准她人在他面前却不看他,“我要你一个承诺。” 好痛,她微蹙着眉头?“什么承诺?” “我的占有欲很强,以后不准你跟任何男子单独见面。”韩首琛虽稍放轻力道,但仍扣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问题。“答不答应?” 不理会她那近乎求饶的眼神,他执意要她的承诺。 专制。 “好……我答应,但我有个条件,请你不要处罚门口那四名黑衣人,你的属下。” 依他这么专制的个性,她实在担心外面那四个人接下来的遭遇。 他挑了挑眉,“想当观世音菩萨?” “观世音菩萨?我没这德行。你答不答应?” 韩首琛自忖,若处罚他们,依她的性子恐怕会责怪他并永愧于心,他不乐见这种情形,他在乎她,连她对他的观感他都在乎。 不情愿地点一下头。“卖一个人情给你,下不为例。”他放开她的下巴并扯掉她的面纱,仿佛刚才的事儿没发生过,眼神轻柔并多情,更有着难测的心机。 “你是属于我的。”粗糙的手从她的眉心沿着脸蛋滑了下来,“不论脸、眼、鼻、唇。”最后滑到心脏处,“连心都是我的,以后若你单独跟任何男子在一起,即使他是小娃儿也不行,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霸道、野蛮。”穆咏慈抗议道。 “你还有机会见到我如何霸道、如何野蛮,从今天起,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他以君临天下的姿态宣告着。 她摇摇头,原本弯起的嘴角换成苦笑,“你不明了,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你的宣告对我而言是没有用的。”或许哪一天她回去了,那他…… 一想到此,她竟心痛起来。 他低喝一声,强而有力的手扫住她的下巴,力道此刚刚更大,“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穆咏慈感到下巴快被他捏碎了,“在我的故乡,没有男人像你用这么粗鲁的态度对待女人,这样很令人讨厌的。” 讨厌。 如当头棒喝般,他怔了一下,最后放开了手,“那在你那里……男人是如何追女人的?”蛊惑的声调藏着一丝认真与……急迫。过去女子一向都是自愿委身于他,因此他没有任何追求人的经验。 她惊愕道:“你想学?”心咚咚地跳,仿佛开出情牵意动的花朵来。 韩首琛脸红了,好在有面巾蒙住,旁人看不见,“说吧,我洗耳恭听。”看到她下巴微红,他内心有些愧疚,对自己的粗鲁感到后悔,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他暗下决心要改变,既然她喜欢甜言蜜语,他就用甜言蜜语攻势来夺取她的心;她喜欢柔情似水,他就用柔情将她束缚住。 他要她爱上他,一定要。 “首先通常会一起看看电影、吃吃饭,聊一聊彼此的价值观和人生观,若彼此来电,才会进一步发展。”瞧他一脸不自在的模样,她不禁感到好笑,同时心头也沁出点点的柔情蜜意。 电影?来电?那是什么? 韩首琛眉峰轻拢,按捺着满吐子的疑惑。 “再来呢?” 穆咏慈继续说:“顺利的话,带给双方父母看,若可能的话就走人礼堂,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迎娶。” “也就是说……你们在婚前男女就先交往。”荒唐! 她点头道:“不错,这是自由恋爱,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胡闹! 他猛吸气,一二三四……一边默数平静心绪,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发火、绝对不能发火“ “那你有没有自由恋爱的经验?”眸子变得又黑又沉,释放着怒意。 她摇摇头,诚实以告,“读书都来不及,哪有时间交男朋友。”她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竟神奇地将他的火气全部浇熄。 没有最好。 “在你的故乡,每一个人都是照这规矩来?”韩首琛渐渐平静下来,黑眸底下有更多的笑意与诡计。 “不,并不是。”穆咏慈毫无心机,再度老实说道:“还有我们那里遵行一夫一妻制,没有三妻四妾,只有彼此而已,若婚后发现彼此不合适,离了婚,再寻。” “放心,你不会有这种机会的。”话才说完,韩首琛立即抬起她的柔荑,将他身上所系的玉佩套了上去。 这是什么意思?男子送女子礼物,这在古代可是大礼。 她想把这手环拔掉,却没想到她的手反而被覆盖在他的大掌里。 “咱们就照你的那个规矩去玩,要一夫一妻,依你,不要三妻四妾,就如你的意,但是顺序要前后调换,下个月我们就成亲,之后再慢慢自由恋爱,至于电影、来电那东西,呃……只好跟你说抱歉。” 太快了吧!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她的内心起了惊涛骇浪,“你在开玩笑吧?你昨天明明答应要给我时间,为什么现在又反悔?” “谁叫你让那臭小子进来。”韩首琛的眼神诉说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不把你定下来,我不安心。” 醋意好浓,闻得她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穆咏慈再次努力游说,“婚姻是大事,不是儿戏,我们故乡的男女交往时间少则几月,多则几年,哪有人这么快下决定?我们只认识两天而已。” 虽然有点动心,但才交往不到两天就结婚,未免太冲动了吧。 她强自压抑心头那股一波接着一波的喜悦,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 “两天对我而言已经够久了,这里的人在成亲前也都不认识彼此,还不是白头偕老、儿女成群。” 被他的说词给动摇了,她觉得脑袋里的蜜蜂越来越多,十只、百只、千只、万只……嗡嗡地盘旋着。 冷静、冷静、 她深深匀息,“为什么是我?我长相如此平凡,不可能入你的眼……” “不,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他温柔、诚恳的眼神,让她心跳不自觉的加速,冷静的围墙土崩瓦解,有如洪水泛褴一发不可收拾。 她试图在浑沌的脑袋里抓住一根浮木。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家世背景也不知晓,你不觉得这样的婚姻是很鲁莽的吗?” “你的心在痛?”看她抓着胸口,韩首琛紧张的问道。 “没有,你看错了。”她火速的放开手,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慌。 “韩首琛,叫我首琛。”他将她的慌乱看在眼里,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笑容说道。 “你的家世背景?” 穆咏慈感觉话一出口,他瑟缩了一下,他在害怕?这男人竟也有害怕的情绪,这可让她兴味盎然,想了解个透彻。 “我相信你听说过韩信这个人的事,你可知道他的下场如何?” 她是未来人,怎会不知他的下场?因他功高震主,汉高祖猜忌他会造反,又怕杀了他不得民心,吕后知道汉高祖的心意,假借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杀掉。汉高祖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后世对他评价不高。 “我是他的后人。”过去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刘氏诛杀我韩家上下两百多口后,仅存的一支血脉。” 他恨刘家的一切,所以他要不择手段的将刘家的江山一步步的摧毁掉。 这下她懂了,对古代皇帝赶尽杀绝的行为深感寒心,更为他感到心疼不已。 “你挖人家眼睛、戴面巾,就是怕人家认出你是韩家后代?” 原来他不是天生嗜杀的人,这个行为是前人所种的因,疼惜他躲躲藏藏的这些日子,她的心跳乱了谱,怜惜的情绪涨满了胸臆。 而这样的情愫渐渐扩大,有如昨晚一般,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没错,你怕了吗?”他直勾勾看着她,试图捕捉她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 “不!我不怕,这不是你的错。” “没错,这件事是刘家的错,我们韩家数百年来的人命,全部要刘家血债血偿。”韩首琛眼中难掩一股杀意。 “这也不是刘家的错。”她跳脱历史的束缚,用高远的眼光回顾,“这是人性的贪欲所造成的。这份贪欲,你我都有,若是我自己位高权重的时间越长,相信也会越容易让腐败的制度啃蚀自己的良心。” 这是了解人性后的宽容。 “死的又不是你的家人,你当然会这么说。”韩首琛愤怒的大声咆哮着,该死,他以为她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她知道他现在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需要人家安抚,“未来的岁月里,很多人会像韩家一样,承受同样的命运,但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何不从根本去改变它?” 事欲称心常不足,人能退步便无忧。 “根本?”他如初生的婴儿般,完全不解她所说的话。 “若位高权重的皇帝不由世袭继承,而是由每一个百姓投票选出,你觉得这样的情况会不会改观?” “胡闹,世上哪有这样的事情?” 她知道要让一个古人相信这样的事,就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办得到,“对……没有这样的事,是我胡诌,韩先生……” “不要叫我韩先生,怪难听的,叫我名字。” “嗯……首琛。” “再叫一次。”他喜欢她叫他的名字。 “首琛。”穆咏慈满脸羞红,嘴角弯起迷人的微笑,含羞带怯,煞是可人。 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首……琛,夫妻间不该勉强彼此,对不对?” “没错。” “那我需要一点时间考虑,你不能勉强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 又来了。 他难得的好性子已被磨光,“给你机会说服我,说出不能嫁给我的理由。”他的语气透出一股不耐烦。 穆咏慈吸气,说道:“第一,我们彼此不熟。” 韩首琛回答,“该看的都看了,该摸的都摸了,哪里不熟?” 他的话让她颊上的酡红彩霞快速飞起。 再一次深呼吸,“第二,太快了,时间不够,能否多一点时间让我考虑?” “你有一个月时间可以考虑,筹备婚礼也照样进行,两者不冲突,但相信我,你的答案最后只有一个。” 嫁给我。除了这个之外,全都不接受。 她脸上布满了红霞。 她咬咬牙,“我不是这里的人。” “不管你从何处来,现在你人在这里就是我的人。” “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她的唇被他的食指压了下去。 “嘘!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的话还没说完,别急。即使你来自遥远的未来,那也没关系,因为我不介意。” “你知道了?”她惊讶的抬起头来,嘴唇张成o型,反而更加可爱迷人,仿佛邀人去采撷。 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发觉的……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只能属于我。”韩首琛的黑眸再次变得更深、更深,情不自禁的向前倾身…… “一个月后,你将成为我的妻。”覆住她的唇,宣示他志在必得的决心。 二十多年前 “琛儿,包袱收一收,我们要搬家了。” “爹,为什么?”他们已搬家数十次,年纪小小的韩首琛实在不懂,为什么他们不能像隔壁的小章,一住就是数十年?为什么老是要东躲西藏,仿佛晃不得人似的? “皇上派人要杀我们。” “我们又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杀我们?皇上不都是杀十恶不赦之人吗?我们既不杀人,又不放火,干么要杀我们?” “有些人有难会同当,一旦坐上了皇位,有福却不能同享,猜忌心重、小气又没担当,当年韩家出生入死替刘家打天下,得到的却是百人尸骨,你说值不值?”愤慨之情火红的燃烧着,韩父一古脑儿将衣物全丢在包袱里。 韩首琛听爹咬牙切齿的说着,但他毕竟年纪小,怎么听就是听不懂,头摇得像博浪鼓,“我们是坏人吗?”这是他最在乎的一件事。 “不!我们不是坏人,当今皇上的家族才是坏人。别多说了,官兵已经发现我们住在这里,琛儿,赶快走。” 他被爹强劲的手紧抓着,步伐越来越急促,没命似的往前冲。身后犹如有洪水猛兽紧追着,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停歇,他小小身子承受不住,胸口不住传来绞痛,像是给活生生拧了住,但他不敢喊停硬撑着,生怕一开口,气憋不住,身子会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夜晚是躲藏的好时机,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他们脚下踩着枯叶的声响,风一刮,便成了碎屑四散飞舞。 树林中有间破败的房屋,在漆黑的夜晚,显得鬼影幢幢。 “那是间年久失修的破庙,琛儿你躲在这里,爹去把他们引开。” “爹,不要走。” 韩父拍拍他的小手,安抚的说道:“琛儿,别怕,我们韩家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不要怕。” “爹!不要出去。”他眼皮直跳,好似这将会是他见到爹的最后一面似的。恐惧袭上心头,双手在半空中胡乱抓,小手攀上爹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放开。 韩父当然知道此去凶多吉少,谁叫他在客栈酒一喝,话就多了起来,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但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的儿子拖下水。 “琛儿乖!守在这里不要乱跑,等爹回来。”走到外面后,他踌躇一下,又折回来,拿出一条锦帕,若不是这一次情况太紧急,他说什么也不肯让儿子知道这条锦帕。 “若你等很久很久,爹都没回来,不要找爹,拿着这条锦帕到塞外去找你娘,她会照顾你的。” “娘不是死了?”他双眼闪烁着天真的目光,怀疑的问道。 “爹骗你的,你到塞外,娘会告诉你一切事情。”他再三叮咛,“琛儿,待在这别乱跑,千万别乱跑。爹去去就来,别怕。”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奔去。要赶快支开他们,免得他们发现琛儿在这里。 韩首琛独自在破庙枯等,连动都不敢动,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了,饥肠辘辘的他还是不敢动,唯恐爹回来看到会生气。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唯一陪伴着他的,是从桌缝中瞧见的案上菩萨。 那抹慈悲的笑容,熨平了他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地在他小小心灵扎了根,灌溉着莫名的情感,足以让他忘记此时身心的恐惧。 爱慕悄悄冒出芽来,他将菩萨的容颜深印在脑海中。 直到天色已亮,他才猛然发觉爹一夜未归,拖着饥饿的身体,他左躲右藏的打听,才知爹昨日已被官兵当场刺死。 刹那间,原本天真的表情换成阴冷,双眸慢慢流露出腥红的恨意,他一瞬间化成了厉鬼,让人不寒而栗。 他要报仇,绝对要报仇。 小小脸庞浮现成人才有的坚毅,短短一天之内,他长大了。 此时雨下了起来,仿佛上天做见证似的下得极大,几乎滂沱。 也正是从那天起,他开始了收集陶瓷的嗜好,没有一日停过。 第七章 翌日。 在阳光照耀下,远方的层峦叠翠像似沾了层金葱粉,闪闪发光,深蓝色的天空中静静躺着几朵白云,凉风徐徐吹舞,仿佛要将一锅刚炒出来的、热腾腾的面吹凉似的,顿时令人感觉清快无比。 距渤海王府一里路之外,有间小小的竹屋,不若大宅院的离梁画栋、琼楼玉宇,有的只是轻轻淡淡、简雅大方的布置。 “福伯,我回来了。” 一身沉香水色衣裳的穆咏慈如蝴蝶般飞舞着进了屋子,掀开屋内竹帘,没人,再跑到后院,也不见人影。 奇怪!福伯去哪儿了? 她一脸忧色。生病的人怎么可以乱跑?难道他担心她一夜未归,抱着病弱身躯跑去渤海王府找她? 不行,她飞快地跑了出去,却撞上一堵肉墙。 “才刚刚分离,就这么急着想回到我身边啊。”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戏谑味道。 穆咏慈小脸乍红,不知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他的调侃,但无论如何,好在有面纱掩饰她的困窘。 她解释道:“福伯不在,你认为他会不会到渤海王府找我?” 韩首琛牵住她的小手,柔细如绵的春葱玉指让他心口泛出暖意,“若是这样,我们更该在这里等他,免得跑来跑去,反而容易错过彼此。” 以逸代劳才是上上之策。 “可是福伯生病……” “相信福伯吧!活了那么大岁数,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他会有分寸的。更何况他会跑出去,一定是身体无大碍,才能出门,你现在急也没用,倒不如帮你未来的相公捶捶背还实在一点。” 说完就拿起她鼻上那副怪异的眼镜,揽抱她的身躯,汲取她特有的馨香。“你好坏喔,说话老是不认真,又爱欺负人。”小拳头如落雨般打在他的肩头,像小女儿撒娇似的。 “不对,捶在后面,不是前面,啊唷,轻一点,伤了你的手我会心疼的。”轻佻语气显示他现在心情非常乐。 这小人儿就是能够轻易挑动他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轻松与自在。 他挖到了宝,跟他契合的宝,他这辈子说什么也不放她走。即便她要回到未来,他也会眼她一起去;即便因此毁了他百年大业根基,也不后悔。 穆咏慈啧了一声,“不正经。” 韩首琛在她的耳畔轻呼着气,“慈儿,你还要我等多久?我要你,我们明天回堡里就成亲好了,等一个月对我来讲实在是折磨。” 他要她拓上他的印记,让天地鬼神都知道她是属于他的,属于他的。 “你答应过的,婚礼到下个月才举行。”这是她的最后一步,不能妥协。 可是……他撩人的气息在她身上带来阵阵酥麻,差一点令她丧失理智,答应他的索求。 该死。 “能不能后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你毁了约定,以后我不再信你任何一句话。”已经让步这么多,还得寸进尺。 韩首琛一张脸仿佛吃了瘪,五官全蹙在一起。 他不死心的提议道:“那不然先行周公之礼,消消欲火。”犯了馋般地咽了一口口水。能看不能吃,折煞他了。 “色鬼,你们男人都用下半身思考,停、别亲了。”左躲右闪,她如逃命似地躲开他的攻击,“你说要尊重我的,我不要在婚前有亲密行为,停停……”她低声请求,却又害怕他容不得别人拒绝。 可是,她猜错了。他住了手,环抱着她,含糊不清的说道:“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接着轻叹了一声,喟然低语,“我该拿你怎么办?” “咳咳!”阵阵咳嗽声从屋外传了过来。 穆咏慈弹跳开来,“福伯,”急如星火的想跑到屋外。 韩首琛蒲扇大掌当头一压,“不要急,别忘了你没带眼镜,路都看不清,如何跑到外面去?”顺手整整她的衣裳,并把面纱调整好。 她信任的握住他的手,“你带我去。” 他喟叹一声,“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握我的手,但却是叫我带你去找别的男人,我的心受伤了、淌血了。”话虽如此,他还是温柔地扶她到屋外。 “贫嘴。”她失笑道。 才一会儿时间,屋外热腾腾的一轮白日已高高挂在天空,晒得地皮都快卷了起来,焦热滚烫,热得人心发紧。 “福伯,你去哪了?生病的人还往外跑,小心二度感冒就不好医治了。” 韩首琛看到眼前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中年人,弯着腰、微拖着缓步走了过来,断断续续的咳嗽。 他的黑瞳里闪过奇异的光芒。 他记得他,今天早上在刘鸿的书房里,那个站在刘鸿身旁、拿出镜子来请他鉴赏的老人。 那时他非常惊讶,因为刘鸿只花了一天工夫就找到能帮他儿子拱上皇位的珍品。 那面镜子手工之细腻,比起那三十三座观音略胜一筹,简直超乎他的想像,仿佛不是人间制造的,他这才毫不考虑的答应刘鸿的第二个请求。 而那个老人竟然是福伯。 福伯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瞧见一身沉香水色并头戴面纱的女子,眼里瞬间钻进了困惑。 “你是……” “我是咏慈,福伯,才一日不见,你就认不出我来了?” 福伯恍然大悟,“咏慈,是你?!你穿成这样,福伯当然认不出来,你旁边这位是……”看到她旁边站着的那位高大颀长的男子,他顿时喉咙像是梗住似地,说不出完整句子来。 他在害怕?!韩首琛冷酷的看着他,内心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这位是我的……朋友,叫韩首琛,”穆咏慈没有发觉他们些微的异样,一个劲儿的说道:“他陪我来这边看看福伯,顺便拿些东西。” 福伯脸色变得异常僵硬与不自在,“咳咳……什么东西?进来说,人老了,在太阳底下不可以站太久。” 韩首琛冷笑,看来,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对不起,福伯,是我疏忽了。”她伸手要去搀扶,却被韩首琛阻止。 “眼睛看不清还敢去搀扶人,不怕人被你弄跌倒?” “首琛,请你--”她求助于他,但话才一出口就被他截断。 “不,我不会帮忙与我无关的人。”他断然拒绝。 “你……”她为之气结,“眼镜还我,我自己来。” “不用还了,福伯已经到屋里去了。”韩首琛意味深长的说:“慈儿,人不能单看外表,有些人看似脆弱,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来得坚强与……贪心。” 奇怪,怎么不见了? 穆咏慈将医药箱、手提包,柜子、床底下……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还是没见到镜子的踪影。 “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韩首琛拿起床上的一样东西--一条黑色管子,节末分两个又,连接不知啥东西做的圆形物体,管子咬一咬,有点硬,但又柔软得可以弯成各种角度。既硬又软,呵呵……他显得十分感兴趣, “不要碰听诊器,坏了的话,全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副。”她将听诊器夺了下来,轻轻放回她的医药箱里。 听诊器?“那东西做什么用的?”他不耻下问。 “它可以听肺脏、心音以及肠音……不要动,那些都是急救药品,很容易摔坏的,请你轻轻的放下去。” 他两手一摊,无奈的控诉着,“你不告诉我你要找什么,我只好自作聪明地随便乱碰了。” “一面很特别的镜子,算了,你不要帮我找了,我自个儿来就行。” 她好害怕他东翻西找的,东西还没找到就将她医疗仪器或药品弄坏了。 韩首琛眼神由戏谑转为冷峻,精芒的眸光乍现,“为什么要找那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要问个清楚。 她不疑有他的回答道:“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我直觉它或许可以将我送回去。” 回去。他眉头徽蹙,心头更紧,不得不问个仔细。 “若东西不见会怎样?”她就能永远留下吗?“还有没有其他镜子?” 瞧她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么多,难保没有其他的替代品。 穆咏慈解释道:“东西不见当然不会怎么样,顶多伤心一阵子而已。送我镜子的人说我会有一段漫长的旅行,除非找到……呃,才可以回去。”说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那次奇异的经验,令人非常难忘。 吞吞吐吐、含糊不清的话语急煞了韩首琛。 “除非找到什么?”语气不自觉的加重,将她飘远的思绪抓了回来。 “找到……”她眨眨大眼,突然精明起来,“你为什么问那么多?是不是你知道镜子在哪里?我很喜欢那面镜子,能否告诉我--”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动作硬生生截断。 “先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大掌瞬间握住她的皓腕,语带急迫的低喝着。 “你又弄痛我了。”她急欲抽回手腕,反而被他箍住更紧。 “说!”神色一变,天地也跟着变色。 他不能有一丝一毫失去她的危险,连一个机会都不允许。 穆咏慈明净的水瞳浮起了雾气,“就是找到爱的真谛。” 韩首琛脸色更加凝重,那是什么东西?听起来好似一道谜题,他还以为会是一件物品。 他想审视她的脸庞,看她是否诓他,却没想到看见她眼里的泪花,他神智大醒,轻轻的揉捏着她的手腕,痛苦的闭上眼睛,“对不起,我失去理智了,不该这么逼你,对不起。”只要碰上她的问题,尤其是想到她将从他身边消失,他就控制不了自己。 “第三次了。”她不是爱哭的人,但每次遇到他排山倒海的怒气时,总会吓得眼泪直掉。 “绝不会了。”韩首琛朝天喟叹,“答应我,若你找到了爱的真谛,一定要让我知道,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请求。答应我。” 穆咏慈点点头应允,“我答应你。” “去跟福伯告别吧!这里有些银两,就算是你在这里叨扰这些日子的食宿费用。” “让福伯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他却不以为然,“福伯未来的日子保证衣食无缺,他拥有足够的金钱去挥霍。” 穆咏慈眯起眼睛,疑惑的看着他,“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绝对没你的多,我们的命运你早已了若指掌,比起你来,我还略逊一筹。” “可是怎么我老觉得被你牵着鼻子走?” “是吗?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他嘴角缓缓浮出一抹纵容的微笑。 “对了,你是不是知道那面镜子的下落?” “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但我相信若东西跟你有缘的话,必会再出现的。”韩首琛坏坏的暗忖着,福伯卖了它,镜子辗转到他手上,要想有缘,下辈子吧。 这镜子注定跟你无缘,永生永世不会再相见。 黑云密布,雷电交加,一场暴风雨如巨浪般袭来,远方的树林难以招架地拚命晃动,宛如鬼哭神嚎。 一辆马车在彷沱大雨中快速奔过,毅然地顶着狂风,任雨水拍打在它身上,激溅起的泥水有如散弹般向四方喷射。 两天前,刘缵一脸愁容的来向穆咏慈辞行,说是隔日便要上洛阳去做皇帝了,她有些讶异,虽然早知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它来得如此之快。 “我师傅替我卜了一卦,说我此行极为凶险,有性命之忧,必须要有命中贵人同行,方可化解。”他眼中发亮的看着她,“慈姊,你救过我一次,是我的贵人,你陪我上京去,好不好?” 她虽不懂命相卜算之学,却相信他的这位师傅必是高人,否则不可能算得如此神准。只是她要如何随他上京?光是韩首琛那一关她就过不了…… 见她面有难色,刘缵苦着脸道:“你不愿意?” 她正想着要如何向他解释,一个男人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门口。 “很遗憾的,即使姑娘不愿意,还是得走这一趟了。”那男人年纪约莫四十,身穿蓝色长衫,一脸儒雅之士的模样。 “你是……”她下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他是我师傅。”刘缵接口道。 “在下方正宇。”他有礼的一揖,“下人已经为姑娘打点好一切,请姑娘明日跟少爷一块起程。” “方师傅。”穆咏慈微微一欠身,“很抱歉,去不去不是我能决定的。” 方正宇冷声道:“我派人在你的饮水中加了我的‘炼心散’,每隔十五日必须服一次解药,否则将受万蚁钻心之苦,这么一来你不去也不行。只要你的命在我们手中,魁爷重视姑娘,自然不敢罔顾少爷的安危。” 她不敢置信的望向刘缵,只见他露出了同样震惊的表情。 “这事并不是少爷的主意,全都是在下一人所为。”唯有取得韩首琛的保护,少爷这皇位才能坐得久,因此他不得不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突然间银光一闪,一把剑已经抵在方正宇喉间,剑锋发出森冷的光芒。 “如果真让你得逞,我岂不枉称杀手之名了。”韩首琛此刻的笑容,看起来此他手中的剑锋还要危险。“这炼心散果真无色无味,连制造者自己都尝不出来。” “你是什么意思?”方正宇脸色一白。 “我手下碰巧有人埋伏在王府,而这人又碰巧是你的亲信,要动手脚并不是什么难事。” 韩首琛说得云淡风轻,听在旁人耳里却不禁惊骇,恐怕这并非碰巧,王府中不知还埋伏了多少他的手下。 “我不但让人把药粉掉包,还替你多加了几味药,算来不出几日药效就会发作了,效果我可不敢保证。”他眼神由轻慢转为狠戾,“敢动我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方正宇脸色灰败,“我是为了少爷,为了国家社稷,才出此下策……” 穆咏慈不忍见他如此,便柔声道:“即使你不用这种方法,我也会随他去的。” 韩首琛眼里怒火狂烧,“不行,你只能在我身边。” “那你随我一道不就得了?”她眼神透露着坚持。 他顿时哑口无言:她这是吃定了他吗? 行,既然如此,她也得为她的请求付出代价!他心中萌生了另一个想法。 “好,我答应陪你和这小子一块上京。” 听到这些话,方正宇一阵爽朗大笑,“有你一句话,老夫于愿足矣。”说完便从怀中取出预藏的毒药送入口中。 “师傅!”一直呆立在旁的刘缵此时奔到他跟前,但已来不及阻止。 “别了,缵儿,师傅给穆姑娘下了药,原就有必死的准备,与其领受魁爷的手段,不如我先自我了断还痛快些……你听师傅的话,日后……定要做个好君王……才不辜负……师傅的牺牲……”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终于在刘缵凄厉的哭声中断了气。 隔日,还来不及等到方正宇入殓,他们便匆匆起程了。 马车内弥漫着凝重沉闷的气氛,没有人想打破这个僵局。 穆咏慈一直看着刘缵,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她有点担心,觉得才一夕之间,这孩子便长大了,再也不像以往那般聒噪,活泼,成了个内向、沉默、面无表情的孩子,方师傅的死对他的影响似乎很大,仿佛一只美丽的彩蝶被人硬生生的折下羽翼,死气沉沉的,她真不知该如何打开他的心结,让他找回原本的笑容。 “看着我。”韩首琛扳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他不喜欢她看别人,即使是个七八岁娃儿也不行。 “缵儿不开心。”穆咏慈担忧的说道。 “人生不开心的事情很多,他要自己走出来。”韩首琛瞟了他-眼,若有深意的说道:“想要报仇,就要把自己变强,否则就会像你师傅那样,冲动、鲁莽,没有脑子,这样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你解决掉,实在太好了。” 刘缵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马上凝聚着恼怒,最后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道:“待我当上皇帝,第一个就是杀你。”韩首琛他虽不杀伯仁,伯仁却为他而死,这份仇他刘缵会记下去,永远、永远。 韩首琛摊开双手,“不要让我等太久喔!否则我会很无聊的。” “你别像小孩子似的跟他斗嘴。” 穆咏慈拉回他的手,不让他做无谓的挑衅。 这个男人,一上车来就对刘缵冷眼相向,一开口又让人气个半死,真后悔让他们两个人同坐一车。 “娘子,相公都听你的。” 他趁机在她的手上一吻,哼!要不是他的娘子愿意成亲,并将婚期提前并改在京城举行,这小子即便抬了八人大轿,也无法将她带走。 刘缵撇开头,“恶心。”脑中飞快的盘算,这个男人武功深不可测,加上又有高手如云环伺在侧,即使自己当上皇帝,想必他也不会将他看在眼里,这样一来他这个做皇帝的八成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不行不行,但师傅的仇又不能不报,怎么办?看着穆咏慈,刘缵突然心中生出一计。 “慈姊,你答应我师傅要保护我对不对?” “嗯。”穆咏慈点点头。 韩首琛眯起眼睛,他要看这臭小子在玩什么把戏。 “即使我是小孩子,但一个姑娘家在皇帝身边恐有闲言闲语发生,若让你当个宫女又太委屈你了,我想想啊……” 刘续用食指叩叩自己下颔。 “这样好了,我登基那一天,顺便向全国百姓宣告你是我的皇后,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身边保护我……喂,你干什么,君子动口、小人动手,你答应我爹说要保护我的,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韩首琛像拎小鸡般将他提了上来,“若嫌你项上人头待得太久,我很乐意帮你服务。”一巴掌就挥了过去,“有没有想清楚啊?” 五爪红印辣辣的贴在刘缆的细皮嫩肉上,耳朵嗡嗡作响,他眼眶马上红了起来,眨眨眼,硬是不准自己哭出来,免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还打不打歪主意?”韩首琛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柱口水往他脸上喷去,将他面巾濡湿了一大片。 “呸!”要他求饶,门都没有,他刘缵不认识求饶这两个字。 刘家的子孙在他脸上喷口水。这个念头一闪过,韩首琛血气立刻往上涌,青筋在太阳穴上鼓动着,黑瞳中进射出可怕的杀意。 他要杀了他。黑眸里泛起红雾,释放着地狱的血腥气息。 “你们两个住手。”眼看韩首琛的拳就要往刘缵脸上挥去,穆咏慈想也不想地冲了过去,拳头在她眼前不到一公分处惊险的停了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半个世纪。 “忿如火不遏,则燎原。”她眼睛眨也不眨,笔直地看着他,心脏仿佛要从喉咙跳了出来。 她知道他为何生气,但她希望自己能阻止他那股怒火。 她暗中祈祷着。 韩首琛看到那抹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微笑--单纯、由衷,相信世间人性是最美的微笑,本抽动着的下巴渐渐停了下来,黑瞳变得更深更黑,他深深吸一口气,化拳为掌,狠狠的将那臭小子摔了出去。 好痛喔!他是未来的皇帝,怎么可以让人如此糟蹋?老男人,给我记住,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刘缵摸摸屁股,眼角往上抛去。 韩首琛深深看她一眼,马上把她抱个满怀,“以后在我盛怒之下,不准你跑到跟前来,”想到刚才的情形,他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将她抱得更紧。 万一方才他没有停下手,伤了她,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只要你不生气,我就没这机会。” “你是我的弱点,最要命的弱点。”连那臭小子都看得出来,她可以让他失去理智,在你争我夺的宫廷中,必定有人会利用她来要胁他。 不行,她不能到宫里去,否则恐怕会成为臭小子的替死鬼,或者成为梁冀的点心。 他可得好好想一想要如何将她骗回去。 “喂!你们要不要分开?也该考虑还有小孩子在这边吧。”恶心恶心真恶心,两个人人黏在一起令人作呕。 “缵儿,别逞口舌之快。”穆咏慈心想,根据历史上记载,就是因为缵儿心直口快的个性,才让心胸狭窄的梁冀痛下杀手,如何纠正他这种个性,将是她的当务之急。 “不说就不说。”反正等我当上皇帝就有机会整治你。刘缵坏坏的想着。 三人各怀心思,马车依然快速的奔驰着。 第八章 洛阳“怎么搞的,亲自压阵还拖到这时候才来?”梁冀身穿狐尾衣,手里拿着咏身扇,一边扬风一边劈头质问。 也不想想看这些日子他有多难熬,若再拖下去,李固等人就要拥清河王入朝,这忐忑不安的心情让他难受极了,现在人到了,怎能不臭骂一顿,以消满肚子的乌烟瘴气。 扇子猛扇,火气还是未消。 韩首琛好整以暇的轻啜茶盅,对他的责骂完全不在意,“梁将军的本事,在下怎会不知晓?李固等人再怎么玩把戏,对梁将军来说就好是小丑跳梁,无济于事,您说是不是呀,梁将军?”尾音拖得长长的,仔细一听才会发觉其中有着嘲弄与戏谑成分。 梁冀肚子的墨水只有几分,哪能听得懂这弦外之音,还以为对方将他捧得高高的,心里的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下巴抬高,狂傲的说道:“明天新君就任,你会到场观礼吗?” “良辰吉日,何需一名杀手来杀风景?” “你到,我才安心。”牡丹虽好,也要绿叶扶持。就怕李固等人不依,来个造反,届时就需要他来挫挫那帮人的锐气。 “宫内高手如云,不需多一介武夫在场帮衬。”韩首琛觑了梁冀一眼,看到他又要张嘴说话,就继续说道:“我会多派人手到场保护,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你明天有什么事?”梁冀随口问道。 世人以为梁冀是靠祖上庇阴,才能从小小的黄门侍郎变成现在的大将军,实际上打击异己、树立私党、残害忠良这些大事,都是由他眼前的这个人帮忙处理,若不是韩首琛将他官场上阻碍的钉子拔掉,他哪能平步青云坐上大将军的位子?呵呵……他们俩的关系可比亲兄弟还要密切。 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成亲!”他回答道。 成亲? 这下子梁冀跳了起来,韩首琛向来视女人为玩物,要他成亲此登天还难,只因他爱的是那不存在人间的陶瓷美人,现在从他口中听到成亲这两个字,比听到自己的死讯还诡异。 “信不信由你,我还有事,你请回吧!免得被人看到,栽个罪名,你们梁家三代经营就全毁了。”韩首琛不客气的打开门,大剌剌的送客。 见他这样,梁冀反而打定主意赖在这里不走了,“我说韩兄,小弟还没见到嫂子,怎么可以一走了之?”他可要见见这美人儿,想必定是长着倾城倾国之貌,才会让眼高于顶的韩魁爷一见倾心。 韩首琛黑眸进射出一道骇人精光,微微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走。” 他动气了。 梁冀的脸皮比谁都厚,一双贼眼中发出淫秽之光。 “跟你认识这么久,讨一杯喜酒喝也不为过吧?亏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喔!你是担心外面的闲言闲语?别怕!现在京城不比当年,谁敢在我背后说坏话,全都死无葬身之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教条在洛阳城已熟人不晓。 “别忘了,明天是新皇登基大日。”合作?这梁冀未免想得太天真,他只是想利用他这贪婪的小人来动摇汉朝的根基。 “你为什么选在新皇登基日成亲,你故意的?”亏他还当他是兄弟。梁冀原就狭小的眼睛气得眯了起来,细得连缝都看不到。连婚礼都不让他参加,实在太不给面子了。 “要怎么想随便你。”韩首琛不承认也不否认,“若不想走,我保证明天登基的皇帝会是一具尸体。” 他的真人观音怎么可以轻易示人?性好渔色的梁冀若看到慈儿,绝对会伸出魔掌来,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即使抛弃生命也要将她守护住。 “你……” “我既然能拱你和渤海王之子坐上朝中大位,跟李固合作当然也没有问题。”冰炭不同炉,该散还是要散。 可恶!亏他还对他推心置腹的,他竟然不顾多年合作之情,对他撂下狠话,看来不将他除掉,未来自己极有可能受他威胁。 梁冀目中邪光大起,大脚一跨,疾愤的离去。 烟火爆竹炸得满城通晓。 虽说洛阳人民住在天子脚下,但亲眼见到圣颜的机会却很少,此番正逢新皇登基,城内里里外外全都是人,大家纷纷起了个大早,想占个好位置来目睹盛况,城内每个通道全挤得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直到辰时一到,便听见东西鼓楼钟鼓齐鸣,乐声大作,百姓都睁着眼睛张望,只见黄伞旌旗遮天蔽日,朱轮兰盖小马车迤逦过来,梁冀手持象征国家权力的汉节,把新帝刘缵迎入皇宫里。 李固等人到这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木已成舟,只好伏地称臣,高呼万岁。 人们只看到外面的热闹,完全没注意到洛阳城的另一边,正悄悄地进行一场仪式。 穆咏慈手心沁出了汗,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得答应这件事--要陪刘缵进京,就要在新皇登基当日跟他成亲。 原本一个月的时间,就这么轻易的被韩首琛技巧性挪前,这奸诈的男人,看来谁也无法脱离他的手掌心。 手心传来他的力道,她知道自己想逃也逃不了。 “为什么要选在今天?”穆咏慈用细如蚊蚋的声调喃喃自语。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皇上登基,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打扰。” 没想到耳畔会传来他的声音,她惊讶得心脏漏掉一拍,红霞遍布整个脸颊。 “尤其刘缵那小子更不会来惹事。” 他最讨厌重要的日子有不相干的人来凑热闹,比起招呼那些人,还不如陪着她要省事得多。 要不是尊重她的感觉,他连这种繁文褥节的形式都想省略,直接进洞房比较干脆些。 “姑爷,不能说话。”媒婆不满的开口。不合礼数,成何体统? 韩首琛虽被人制止,但握着她的手劲却越来越重,似在说明他志在必得。 外面传来鞭炮声,良辰吉时到了。 “一拜天地。” 穆咏慈耳畔传来吐喝声,头被人按了下。 “二拜高堂。” 她的高堂哪可能在这里?她很想笑出来,停止这场闹剧,可是天不从人愿,话还没说出口,头就被人强迫按了下去。 “夫妻交拜。” 身子被转了半圈,这次她学乖了,自己揖身就拜。 “送入洞房--” 被喜娘搀扶着的穆咏慈觉得自己像是连续剧主角,从头到尾有如傀儡般被人摆布着,没有真实感。 到了新房,才刚被喜娘搀扶着坐定下来,红盖头就被掀了起来,她眼前跃入韩首琛放大好几倍的脸庞,真实感立刻涌现,她舌头仿佛打结似的,差一点说不出话来。 “你……外面……有客人……怎么不陪客人?” 思绪仿佛一团浆糊,倒得她满身黏稠。 韩首琛笑得好深、好浓,“那种小事由别人代劳就成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已经等了好久,哪有闲情逸致去看那些不该看的人?”几次到手鸭子飞了的经验,让他记取教训,暗下决心今日一定要她成为自己的人,快速地伸手把她身上重重的凤冠霞帔卸了下来。 看着她透着红润的柔唇,弯弯的、嫩嫩的,仿佛邀人去采撷,他眼底流露出迷恋,“我好饿,现在该是喂饱我的时候了。” 不等她回答,迳自猿臂一伸,纤腰一握,两人灼热的肌肤碰触在一起,隐蔽的欲望快速苏醒,洒下漫天漫地的春光。 窗外烟火爆竹炸得满城通晓,告知全天下百姓,新皇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而窗内春光无限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慈姊,听说你成亲了?”刘缵蹦蹦跳跳走进房内,一开口就质问道,语气含着责备与不满。 不来观礼也就算了,还背着他偷偷摸摸成亲,而且成亲的对象是他的仇人,这等怨气不找人来出出怎么行? “嗯。”穆咏慈背对着他,含糊的应声。 他突然跑到她面前,仔仔细细盯着她瞧。“你是谁?” 眼前的人没蒙面纱,但塌塌的鼻子、暗沉的皮肤,让人绝不想再多看一眼,尤其那血盆大口更令人作呕,虽然他没有看过穆咏慈的庐山真面目,但是她这等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慈姊。 他撇撇嘴,不悦的表情全写在脸上。“你再不说,我就叫人来抓你。” “缵儿,我是慈姊。”温柔的嗓音逸出,犹如春风让人心旷神怡。 这声音很热,叫缵儿不叫皇上……没错,就是她。 刘缵大声嚷嚷,“慈姊,你干么将脸弄成这样?喔喔……我知道,又是那家伙的把戏。”臭男人,占有欲那么强,连脸都不准人家看。 她但笑不语。 “做得还真像耶,没想到他的易容术还不差,可是他心肠最坏,将自己的妻子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等会叫人把你的脸弄好,还你原来真面目。”他故意挑拨离间,破坏他们感情。 易容术!在皇宫里随手一抓就有一大把人就可以破解,这等小小伎俩要是能难倒他,就不够资格做九五之尊的皇帝爷了。 “不必了,他是故意将我的脸弄成这样的。” “为什么?”刘缵故做不解的眨眨眼,纯真的眼眸底下有着七八岁孩童不该有的心机。 “因为……”穆咏慈脸一红,好在有那张假脸孔做屏障,让人无法窥见,“他说我的脸只有他能看而已。” “醋坛子这么大。”他哇哇大叫,“那他自己有没有易容?”不会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有。” 韩首琛从小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杀,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当今世上看过他的人,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早已向阎罗王报到。 不过这些话她可不能向这小皇帝说。 “真爱搞神秘。”他嘟嚷着说道,心中兀自想着,那个臭男人一定是长得奇丑无比,才不敢见人的。 管他的,他们之间的帐又不是只有一笔,改日再一并算。他现在只想找人一块偷溜出去玩玩,待在宫里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还有一大堆的宫女、太监盯着他看,仿佛他是犯人似的,才第一天他就快要闷死了,不禁开始怀念在渤海王府自由自在的生活。 “慈姊,听说洛阳城西有一处花园很大、很漂亮,我们去玩玩好不好?” 穆咏慈不假辞色,严正的说道:“国家富强衰亡、百姓的安居乐业、丰衣足食都必须仰赖皇帝,不能只贪玩不做事,这样是不对的。” 刘缵跺跺小脚,闷声道:“不是朕不做,而是皇太后说朕还小,事情不能交给朕处理,所以朕什么事都没办法做,一大早就在书房闲得发慌,和太监们干瞪眼,难受死了。” 她知道现在政权操在太后手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这需要一点时间,目下不急,只能先将缵儿浮躁的心安顿下来,再慢慢的开导他。 “好吧!先说好,只能玩两个时辰。” 他乐得拍手,手舞足蹈的,十足小孩子心性。“好好,只要能出去玩,什么条件朕都答应。” “你的性子要改一改,不要老是那么急躁,有损皇帝形象。”她不禁摇头,“出去玩要带着宫里的侍卫才行。” “能不能不要?”他想微服出巡,才不想带一大堆人当跟屁虫,徒让自己不自由。 “不行,安全第一。”虽然历史记载他是被梁冀毒杀,可是凡事还是得小心至上。 “好吧!一切都依你。”刘缵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 反正他到时候就要赖,将这些跟屁虫甩掉。他没想到这个想法,竟会差一点害他送命…… 东汉的国运虽已是风雨飘摇、摇摇欲坠,但洛阳城却尚未感受到这股衰败气息。 城西的花园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西越崤山,到达与陕西交界的弘农郡,北边以荥阳为界,到汲县为止;向南延伸至伏牛山北麓,方圆将近千里,囊括中原风光之秀,各处散落楼台亭馆,清流环带,更显得气派非凡。 但仔细一问,这些产业全部都归梁冀所有,他搜刮民脂民膏来填塞他的私囊,才得以拥有这一切,刘缵一得知这消息,气得猛跺脚。 现在他深深觉得梁冀比那臭男人更令他讨厌。 难怪以前听人家说他贿赂公行、中饱私囊,本以为是以讹传讹,夸张事实,没想到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孽臣最好杀一儆百,以正视听。 看着这番繁华似锦的景色,穆咏慈不禁摇摇头,功名权力犹如昙花一现,万般带不去,只有业随身,真想不懂为何人们汲汲营营于将自己的财富无限扩充,不惜死后留下万年臭名? 繁华梦尽风流去,高堂衰草几时春? 这世间,能看破的有几人? “回到宫里,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里全部归于国库。”刘缵气得将放眼可见的花花草草用剑捣烂,绿叶红花的残骸到处乱喷,没有一讫完好,触目所及尽是满目疮痍; “小子,你在干什么?”两个士兵打扮的男人,用长长的剑指着他们。 穆咏慈马上站在刘缵前面护着他,“我们来这里赏花。” 躲在她背后的刘缵十分后悔刚才轻易的打发宫里的侍卫,要他们先回宫去,现在可好,没了侍卫的保护,如何应付眼前这些看似凶神恶煞的士兵? “赏花?”两位士兵看地上花朵片片,火大起来,“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是梁大将军私人宅第,不是随便人可以进来的?你们非但擅闯,还将梁将军心爱的花木弄成这样,纳命来。” “站住,”她大喝一声,“他是当今皇上,不准无礼。” “当今皇上?”两位士兵鄙夷的笑着,“想骗谁呀!说谎也不打草稿。城西是属于我们梁将军的产业,任何人擅闯就等于犯了上法,就算是皇上也一样要受罚。”在他们眼里,梁冀比皇上还大,而那孔臭未干的臭小子跟蚂蚁一样,不值钱。 眼看上兵的长剑已经向他们招呼去了,突然间,两个黑影如大鹏展翅般从天而降,挡在他们面前。 两方交手,孰强孰弱便知分晓,其中一名士兵不死心的继续攻击,另一名却暗中点燃了信号弹,试图搬救兵来救援。 咻!信号弹射向了天空。 在这当儿,穆咏慈立刻紧抓刘缵的手逃离现场,并躲在草丛中,打算了解情况后再作决定。 两名黑衣人仍与士兵缠斗着,这时突然一道震天价响的声音传了过来,仿佛有一大票军队杀了过来。 不到半刻时间,许多士兵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黑压压的一片,十分惊人。 两位黑衣人发现苗头不对,从怀袖射出暗器,成功的令两名士兵倒地。 “走。”黑衣人疾飞人草丛处,一人拎着穆咏慈,另一人拎着刘缵,洒下烟雾弹后便准备开溜。 看到烟雾,众人训练有素,纷纷左膝着地,搭起弓往烟雾处射去,这么一来,幸运的话或许还可能擒护犯人。 咻咻-- 箭矢如雨般落个不停,待烟雾消失时,现场不见一个人影,但仔细一瞧,地上有明显的血渍,证明有人受伤。 众人欢声雷动的鼓噪着,庆幸大家不辱使命,成功的使对方负伤了。 快快!一群宫女拿着热水进进出出,脸上显得慌乱无比。太医汗流浃背,眉头皱得可以拧出汗来,穆咏慈面色凝重的侧立在旁。 历史不是这样的,刘缵登基一年之后才被梁冀毒杀身亡,怎么现在却被一箭穿心?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整个命数?不行,即使如此,也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她不能接受,她要救他。 她的心思全放在刘缵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走进来的人,突然她整个身体被一股力道往后拉,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没事吧?” 看见她身上沾满血迹站在床沿,那画面显得怵目惊心,韩首琛第一次感到恐惧,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勒住了脖子,让他无法呼吸,心跳急促乱了拍,指尖颤抖,他要亲自确定她平安无事。 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的梁冀目睹了这一切,惊诧不已。 第一次看见韩首琛那么激动,真没想到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煞星也会有这柔情似水的一面。 但仔细一瞧,这女子长得其貌不扬,怎么能掳护这男人的心? 除非…… 他脑海中闪过“易容术”这三个字。 将女子的脸弄成这样,想必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高,他终于发现了他的弱点!呵呵……看来天下即将是他梁冀的囊中之物。 只要能够好好利用她,他不信韩首琛以后敢不听从他的话。 梁冀别有深意的看了穆咏慈一眼,心里快速打着主意,一个可以永远驾驭这男人的主意。 计划片刻成形。 “我没事。”穆咏慈在韩首琛怀里闻到熟悉的味道,感觉自己对他的依恋一次比一次增加,心里知道,却不能说,唯恐说出来,她就背叛了她的世界,跟原本的生活一刀分离。 “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件事?” 韩首琛确定她没事之后,颤抖的指尖渐渐恢复,但另-股火气也慢慢生起,铁青的脸罩上一层寒霜,“以后不准你乱跑,随时都得跟在我身边,听到没有?”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跟他讲的话他连听都不听,但她不想为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跟他吵,毕竟人命关天。 她立刻道:“好!”再继续重复,“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 他得到了她的承诺,一颗悬挂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才将她的请求听了进去,闷声道:“什么事?” 穆咏慈踮起脚尖,在他耳旁倾诉着,有些话不能让旁人听到。 “能否将屋里的人全部遗散开来?” 他疑窦顿生,“为什么?” “我要动手术。” “手术?” “嗯!再不动手术,他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虽然他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但是他相信她--他的真人观音,现在迫切的想拯救眼前这条小生命,用她自己的方法。 他朝屋内环视一眼,目光正好对上了梁冀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紧,即使他事先已经替她易容,此刻却仍感到些许不安。 当着众多宫女太监的面,他上前对梁冀一揖,“梁大人,皇上的伤势不轻、命在旦夕,眼下等不及太医前来,所幸贱内略懂医术,可否由她来替皇上治伤?” 他语气虽然谦卑,眼中却透露着不容他拒绝的神色。 梁冀眼中满是轻蔑。一个女人懂什么医术?不过转念一想,倘若她动手医死了小皇上,他正好可以趁机诿过,将治下不严的罪名推个一干二净? “好吧,就交给尊夫人了。”他虚伪的一笑,“此事梁某难辞其咎,请嫂子务必救皇上一命,否则梁某于心难安啊。” 穆咏慈听见他对自己说话,便点了点头。 “治伤过程血腥,还请梁大人回避。”韩首琛不悦的挡在梁冀的视线前。 “那么就有劳你费心,梁某先走一步。”梁冀冷笑着跨步离去。 见梁冀离开,韩首琛随后又这散了宫女太监们,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和生命垂危的刘缵。 “你不出去?”穆咏慈惊讶地发现他还站在原处,一副不愿走开的模样。 “我想看你怎么做。”他想跟她一起承担风险,毕竟皇上的命掌握在她手上,万一有个意外,他还可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一切罪名由他承担,只要她平安无事。 “随便你。”她现在没有心思想那么多,穿上手术衣后,打开他递过来的医药箱,抽出所需的器材和药瓶,打人麻醉剂,再带着无菌手套,准备开始手术。 时间紧迫,多拖延一分,生命就多流逝一分。 穆咏慈非常紧张,虽然不是第一次动手术,但这里没有助手,没有好的环境,对像又是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汉质帝,这一切让她仿佛第一次上刀般,紧张得不得了,唯恐出了差错。 她的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谨慎的划开第一刀,撑开侧胸肋,看到箭只差一吋就要刺入心脏,直呼好险,将胸肋的血以纱布吸干,再把箭拔除,直接在伤口上加压止血。若此时有烧灼仪器设备该有多好,她不禁这么想着,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手术大致完成,终于进入修补皆段,才几个时辰的时间,却仿佛过了一世纪这么久,她脱下手套,拿出点滴瓶,现在进入观察期,她没有很大的把握能够救得了他,但不尽人事,就不能听天命,是她身为医生的戒律。 她累坏了,直按倒在椅子上,这一坐才发觉自己已经快要虚脱,而整件手术衣仿佛可以扭下水来,可见这场手术有多么艰难。 不,还不能休息,接下来要监测血压的变化,这场战争才刚开始而已。 她立刻又站了起来,火速的拿出医药箱中的血压计,开始敞护理工作。 韩首琛静静的站在一旁,不发一语,这场别开生面的手术令他大开眼界,没想到未来的世界如此不可思议,这小子说不定真的会被她这开膛剖胸的技术给救回来。 只是他不晓得要如何帮她的忙,只能在一旁观看,这让他觉得自己跟她的距离很远很远,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 他抬袖帮她擦拭额上的汗珠。 “怎么样?情形还好吗?” “不知道,一切就看他求生的意志了。” 在医院里看过许许多多的情况,有时会感觉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医生只不过是辅助,能不能度过难关,还是得看对方的命。 韩首琛看她一眼,别有深意的说道:“不论成功失败,后果由我来担。” 穆咏慈在他的黑瞳中看到深情,平静无波的心湖像是掉进一瓣花蕊,起了阵阵的涟漪、轻轻的说道:“不,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这下子她清楚的知道,她背负的不只是一条人命而已。 第九章 三天之后。 穆咏慈几乎整天都在皇上房里忙进忙出,不许其他人进去帮忙,擦身、换衣、喂食的事直全部一人包办。 “嗯……好痛。”刘缵觉得全身都好重,仿佛有千万斤石头压在身上,他努力睁开眼皮,一道光线直射而来,刺眼极了,赶紧又闭上眼睛,待适应后,再缓缓睁开双眼。 “你醒了。”穆咏慈伸手摸他额头,见他伤势已经稳定,心中欣喜万分。 “朕怎么了?”他抿了抿嘴唇,嘴唇干裂苦涩,仿佛病了好久似的。 她赶紧拿手帕沾些水来润湿他的唇,“你受伤,我来这边照顾你的。” 刘缆才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他记得有箭直飞射中他的左胸,这么重的伤,他应该死了才对。 “朕不知道我朝的医术如此进步,可以将朕救活。” 她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口风一转,“别想那么多,病人要多休息,少说话,才能痊愈得比较快。”为他将锦被盖好,免得身体虚,着了凉。 “谢谢你,慈姊。” “别客气!”她微笑着说。 “慈姊,若朕掌权,必将观世音菩萨像广设民间,让家家户户都知道观世音菩萨名。”话越说越小声,“在我心中,你跟观世音菩萨是一样的。” 她听不清他最后喃喃自语说些什么话,才知他已经又睡了过去。 穆咏慈在房间又多待一会儿,直到外面侍卫喊道:“梁将军、太医求见。”才顿时回神。 她屈身行礼,看着梁冀浩浩荡荡的带着太医来看皇上的伤势。 梁冀看了床上刘缵一眼,心思转个不停,倘若诊断结果是皇上伤重难愈,他便可治她的罪,而韩首琛这么重视她,想必一定会求他高抬贵手,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对他予取予求。 眼下他最需要武林黑道实力将他拱上最高层,他不想再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臣子,他现在想成为唯我独尊的皇帝。 他心中打着如意算盘,看着太医诊脉,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过了半盏茶时间,太医脸上出现了喜悦的表情,梁冀顿时脸色一阵苍白。 太医拱手道喜,啧啧称奇。若可以的话,他甚至想向这女子讨教一两招,以增进自己的医术。 “恭喜皇上福德绵绵,属下从没看过伤势如此重的病人,恢复得如此快速。” “太医,你确定?”梁冀不死心的问道。 太医睨了他一眼。他知道现在梁将军在想什么,毕竟宫廷里梁冀属下误伤皇上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想不知道也难。 “将军,请放心,皇上现在身体只是虚了一点,受的伤已无大碍,待老臣开几帖药方,假以时日就能生龙活虎。” “有你保证,我放心多了。”梁冀虚情假意的口头称许,心里却想着,看来似乎要重新布局一番了。 皇宫内院刀光闪闪,两排军队对峙着,针尖对麦芒。空气中流露一股肃杀之气,战事一触即发。 “穆咏慈接旨。”张辉奉梁冀之命带兵前来,手捧黄帛诏书,不可一世的睥睨众人。 “皇上在净心园修养,哪来的圣旨?”司隶校卫张彪挺身,神色严峻的驳斥,“假传圣旨,罪诛九族,还不下跪请罪。” 张辉哪将他的话放在眼里,打开诏书,迳自宣读,“民女穆咏慈身受国恩,却劫迫帝王,召钜之残,罪大恶极,当伏其罪。而韩首琛身为罪人韩信遗族,却拉帮结派、撼动朝纲,罪不可赦,两人拉入天牢,听命候审,钦此。” “放屁!来人。”张彪手一挥,众人听候命令往前,“将这些逆贼全部给我拿下。” 战火已经点燃,两方短兵相接,大打出手。 混乱之际,穆咏慈四下张望,却遍寻不着韩首琛的身影,莫非他已经被抓了?想到这里,她再也颤不得危险,迈步就想冲上前问个清楚。 张彪击退了一个逆贼,回身挡住她的去路。“韩夫人,你要去哪里?魁爷交代过,要我们在这里好好保护你!” “那他人呢?他现在在哪里?”她拉着他,担忧的问。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身后的一扇大门轰然倒塌,发出巨响,只晃两条人影站在尘烟当中。 在场所有的人全都讶异不已,瞬间停止了动作。 韩首琛手里提着梁冀的衣领,尖刀对准他的脖子,唇畔挂着冷笑。 “大、大人……”张辉结结巴巴的喊道。 “你最愚蠢的一点就是顾首不顾尾,派出了这么多人,竟没想到要留几个在身边保护自己。”韩首琛将梁冀拖到穆咏慈面前,声音冷得像冰,“但是你最大的错误,却是妄想动我的女人。” 穆咏慈望着他,这才稍稍镇定下来,原来他早看出梁冀的企图,先一步布好了局,等他下手。 梁冀恨恨的瞪着他,半晌,脸上却忽然有了笑意。 穆咏慈心中生起一盼不祥的预感,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倘若如此,他也不会在朝中翻云覆雨数十载,将汉代帝王的命操弄在自己手中。 果然,另一队人马挟持着虚弱的刘缵出现了。 “慈姊……”刘缵见到她,立刻挣扎起来,无奈双手被绑住,无法动弹,身上的伤口还渗着血。 “你竟敢挟持皇上?”她又惊又怒。 “哈哈哈,韩首琛,你以为自己料事如神,没想到我还有这一着吧?”梁冀得意的狞笑,“还不快放了我!” 韩首琛正想告诉他,刘家人的生死他压根不在乎,但是当他触及穆咏慈那哀求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交换人质。”她向挟持刘缵的人开口,“不要伤害他!” 两方人马缓缓接近,各自将手中的人质向前一推,刘缵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倒下,幸而韩首琛伸手接住了他。 穆咏慈立刻上前欲察看他的伤势,然而不知为何,心脏突然狂跳了起来,她不安的抬头一看,惊觉梁冀正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眼露杀机。 她直觉的挺身挡在韩首琛身前,因为她知道梁冀的目标是他! 喂了毒的飞刀破空而出,直直射进了她心口,一切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不!”眼看着心爱的人儿在眼前倒下,韩首琛从未感到如此慌乱过。 他心跳加速,怦怦怦怦的狂敲着他的胸口,黑眸里闪过戾气,他最担心害怕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梁冀的理智回复了过来,他本不想杀她,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夫妇俩都一起去死好了。 他抽出在旁侍卫的剑,剑头对准他的脖子直刺进去。 众人齐声惊呼,只见剑尖嵌入韩首琛腰带夹缝,而梁冀的正眉心却不知何时镶入一枚梅花镖,沁出腥红血迹来。 众人不解,仔细一看,原来韩首琛的右手往后扬,暗器想必是从这边打出,能以背后射镖却如此神准,堪称无人能出其右。 “你……杀……了我,就……永远……拿不……到解药。” 梁冀从怀里拿出药丸,急速往嘴里一吞。 哼!要死也要抓一个垫背的,陪他上黄泉。 咚!人倒了下去,含笑而逝。 “施无畏,你救得了她吗?”韩首琛觑着上前为穆咏慈把脉的男子,着急的问道。看她苍白着脸,全无气息,他心脏仿佛被插了一刀。 这个施无畏就是他堡里的卜算子,这两天突然前来京城,没想到看似无所不能的他会在今日派上用场。 “有救,但要不要救她,全凭你的决定。”说完后施无畏双足在地下一蹬,飞身而起,双手揽着她的身子,快速向前。 韩首琛也紧追在后,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好难受喔。 穆咏慈感觉自己时而像是跳入火坑,热得满头是汗,时而全身冷得如掉入冰库,牙齿频频颤抖。 “你不是说她有救,怎么还是这样!”韩首琛怒火中烧,愤怒的大步跨前。 “我只能暂时压住她的毒性,要救她,就必须送她回去。” “送她回去?”他闻言脸色大变,“去哪?”颤抖的声调泄漏出他的恐惧。 “她的世界。”施无畏平静的脸庞有着洞悉世间的睿智,慈蔼安详的说道。 韩首琛吞了吞口水,“你知道?” “天下之事全在我掐指间,你别忘了你进城时我给你卜的卦。” 他不死心的追问,“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了?皇宫里的太医或者江湖奇士……” “只有她的世界才能救她。”施无畏打断他的话,“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你必须--” 不想听他说教,韩首琛倏然站起,“我这就到梁冀府里去找其他的药。” “老谋深算、奸诈狡猾的梁冀,你想他会将解药放在你找得到的地方吗?”施无畏摇摇头,“你平时自傲运筹帷幄、冷静分析的理智全不见了,印证了关心则乱这句话。” “……” 一想到她的世界离他好远,恐惧不断爬上他的心头,韩首琛以沉默对抗施无畏的嘲弄。 施无畏看他一眼,若有深意的说道:“记不记得你此行要南下时我对你说过的话?” 韩首琛困难的点了下头。 “现在梁冀已死,想必梁太后此时也得到消息,你数十年经营的大业必将毁于一旦,你后悔吗?” “若时光倒流,我还是希望能遇到她。”他深情的望着穆咏慈苍白的脸,“不后悔,永不。” 若失去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意义。他要她活下去,陪他白头偕老,此情不渝。 “浮生如梦,逆顺苦乐。荣枯得失,乃梦中事,情深潭水,不知潭水多深。”施无畏绽放笑容,“把镜子拿出来吧。” 韩首琛黑眸中闪过惊讶,这秘密只有他知道而已,他果然不简单。 “我说过,世间任何事都逃不过我五指掐捏间,毋需惊讶,若想救她,唯有那面镜子,与……你的爱。” 施无畏拿起韩首琛递过来的镜子,“对了,我忘了一件事,待会作法送她回到她的世界后,她会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都忘记,包括你。” 韩首琛脸色刚白,白得如十二月冬雪,他最担忧恐惧的事情竟然发生了。施无畏了解似的笑道:“你要后悔还来得及,只是这么一来……”他看了她一眼,提醒道:“你只是获得她的一具尸体。” “她会不会回来?”颤抖的唇泄漏出他的情绪。 “若她对你的爱,有如你对她的爱一般,自然会回来,同时你跟她的姻缘将不只一生一世。”而是七世夫妻。 “若没有呢?” “姻缘到此为止。” 韩首琛心中天人交战。放走了她,也许毕生受尽相思苦;不放,她必死无疑。他内心煎熬,痛苦不堪。 施无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不急催、不逼迫,半敛眼眸,有如老僧入定。 “你作法吧。”韩首琛咬着牙,作出痛苦的抉择。 留下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流逝,痛心疾首却无计可施,他宁可她健健康康活下去,即便不能看到她,甚至她忘了他也不要紧,相思的痛苦就由他一人承受。 施无畏点一下头,“就差你这一句,没有这药方,想送她回去难如登天。”手一扬,一支针往他食指插了下去,鲜血滴在菩萨的眉心,顿时白雾冲天,香烟袅袅,异香逼人。 “没有你‘无所求’的爱,穿越时空必然灼伤,这是护体,亦是爱的真谛。”白雾大起,伸手几乎不见五指,蒙眬中传来施无畏幽幽清清的嗓音。 须臾,白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屋里现在只剩下他一人。 韩首琛踱步至窗前,这辈子他会等下去,他相信她会回来找他。 一定的。 第十章 宛如白云般纯洁的色泽,檀香的气味令人浮躁的心静了下来,虽然在云雾中伸手不见五指,但穆咏慈的心没有一丝恐慌,身体的不适亦全部消失了,仿佛到了仙境,舒畅不已。 这是梦,好舒服的梦,真不想醒来。 只见白雾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从远至近,影像渐渐清晰。 “是你!”她睁大了眼,既惊讶又欢喜。 “穆姑娘,恭喜你体验到爱之真谛。”施无畏慈祥说道。 “爱之真谛?”她露出不解与怀疑的表情。 看她一脸茫然,他不禁笑了,“不知该笑他傻,还是你笨。你跟他的姻缘掌握在你的手上,缘浅易渡过,缘深碍也深。” 缘深缘浅?他在说什么?穆咏慈眨眨眼,眼神中有着更多迷惑。她这个梦,禅机太深,听得越多,反而越不懂。 “你有劫难,必须回到你的世界。” “好。”她点点头,“睡太久了,对身体不太好。”她突然有想见他一面的欲望。好想。 施无畏摇摇头,“看你好像还不懂,你不是在作梦,我要将你送回二十一世纪。” 什么? 想到她要离开他,她突然慌了,“我不回去可不可以?”一想到以后不能见到他,胸口仿佛被东西卡住,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沉重得要命。 他叹口气,“韩首琛为了让你活下去,宁可承受没有你的痛苦。”看她怔怔的落下泪水,“不跟你多说下,你的肉身已经承受不了这么多折腾,我把你送回你的世界去医治。”说完后拿出镜子。 “镜子怎么会在你那里?” “福伯将你的镜子卖掉,后来让韩首琛给取得。” 福伯偷了她的镜子。穆咏慈不禁脸色一白,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为了不让你伤心,他刻意不说明此事。聪明如你,应该了解我要讲的是什么。” 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夹杂欣喜与感动,她早就爱上他,却束缚自己的固执与自尊,她这么一走,会有遗憾的。 她不要走,她不要离开他。 偷偷捏自己的脸颊,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逼醒。 “你这样做无济无事。‘三界轮回淫为本,六道往返爱为基’,能不能回来就看你的心了,若你跟他有缘,必会再相见。” “怎么相见?教我。”打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对方不是平常人,她恳求他帮她一个忙。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唉!我不是跟你说了,只要你不忘记他,你们的缘分就会继续下去。时间不多了,赶快进行仪式,不然你身体会受不了的?”将镜子直射她的双眼,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吸去。 不,她不会忘记的。 韩首琛,她的挚爱。 穆咏慈在内心一直提醒着自己,不能忘。 “找到了,这里有一名生还者。” “快拿担架过来。” 穆咏慈昏昏沉沉的感觉有人在搬动她的身体,随即口鼻被罩上氧气,耳边隐约传来人声,但音量太小,无法听到全部,好像是在说:“真是奇迹,竟然连一点外伤都没有……” 她蓦然发觉自己成了病人,正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这是怎么回事?她只记得自己跟妹妹们坐上飞机,之后,一道闪光过来,轰隆一声……“空难”这个字眼瞬间跃进脑中,那妹妹们有没有怎样? 在一连串的精密检查后,她被送进病房等待结果,然而她挣扎着爬起身,打开了电视。 萤光幕上连续报导着空难事件,穆咏慈操控遥控器不停的转台,死亡名单上都没出现妹妹们的名字,虽稍微宽心,但生还名单上也末见她们,她心头上的大石还不敢放下。 “姊姊,你怎么了?”隔壁床一个约十五岁左右的少女,见她拖着虚弱身体?看电视,而且还一直转台,弄得她眼花撩乱的。 “吵醒你了?对不起,我只是很担心我的亲人。” “喔!原来你是昨晚那场空难的幸运儿,你的亲人也在同一班飞机上吗?”少女了解的点点头,关心的问道。 看到少女一脸疲惫,知道她是病人需要休息,她识相的赶紧关上电视,“嗯,不过我相信她们也没事的。”直觉告诉她,她们跟她一样没有出事,也许不久之后就可以找到她们了。 “我会帮你一起祈祷的。”少女说完又睡下了。 或许是因为身体太疲累,也或许是心情太紧绷,穆咏慈一沾到枕头就马上睡着了,直到护士来量血压时才醒了过来。 “护士小姐请问,这次空难有没有其他的生还者?”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听说各大院传来消息,长庚、台大、荣总寻获了几名生还者,至于有没有像你这般毫发无伤的好运,就不得而知了。” “谢谢。”她决定待会请医院的同事帮忙查询,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对了,这个镜子是不是你的?我们护士长昨天在检测室旁捡到的。”这么精致典雅的镜子,真让人爱不释手,任谁看了都想占为已有,要不是护士长眼尖先看到,这面镜子早就不翼而飞,掉入别人的口袋里了。 看到这面镜子,穆咏慈的心像是突然被捶了一下,仿佛她经历过很重要的事情,现在却忘记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是谁在叫她?耳边突然轻轻悠悠的传来呼唤它的声音-- 她眼底变得深幽缥缈,她心好痛、好痛,是谁站在那里看着她、叫她?那声音幽幽戚戚,却又不失温柔。 “穆小姐,你怎么了?”护士关心的问道。 被这一叫,穆咏慈才发觉自己眼眶里凝满了泪水,她抬手抹去泪,“我在想我的家人,她们也跟我一起搭上那架飞机。” 护士劝慰几句,“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们也会逢凶化吉的、抱歉,不跟你多聊,我要到别的病房做事了。” “谢谢你了。” 待护士走出去,穆咏慈环视病房一周,隔壁床的少女已不见人影,想必是在她睡着时去做检查了,病房中只剩下她一人而已。 奇怪,她并不是自怨自叹的个性,为什么看到这面镜子,却浮现许多感伤的情绪?把玩这镜子,她有许多不解,但更多的是想一探谜底的心情。 不知她沉吟了多久,忽然病房前有人推着轮椅进来,仔细一看,是隔壁床的少女。 她开心的说道:“姊姊,刚才看你睡得这么熟,想说等我做检查回来时候再告诉你,电视上有说,找到五名生还者,其中有三名是女生,只是身份尚未确定,说不定等会儿就能知道是不是姊姊的亲人。”她相信以台湾媒体的速度,名单一定很快就会出炉。 “谢谢你,早上打扰你的睡眠,真不好意思。” 少女挥挥手,“别在意,若是我也会跟你一样的。” 病房外面传来一些细细碎碎的人声,穆咏慈感觉到自己一颗心已经失落,但失落的心到底在哪里?她不禁看了手中的镜子一眼,仿佛一切秘密都在里面。 “汉质帝诛弑梁冀,其妻服毒自杀,梁冀一家被满门抄斩。梁冀和儿子、侄子先后被扔到洛阳各交通要道暴尸三日,百姓空巷而出,大家都要看为非作歹、目中无人的跋扈将军的下场。” 少女摇头晃脑的读起书来,唯恐住院耽误她的功课。 穆咏慈听到她一句句的读书声,好心提醒,“小妹妹,你念错了,不是汉质帝诛弑梁冀,而是汉恒帝。”一字差,步步错。大考将近,更要步步为营,失一分,恐怕就与第一志愿失之交臂。 是吗?少女再往课本看一次,确定无误后才说道:“我没念错,是姊姊记错了。” 怎么可能?历史是她的拿手科目之一,她印象中记得是汉恒帝才对。她怀疑地走到隔壁床,拿起小妹妹的课本一看,没想到上头真的写着汉质帝,怎么会这样?她明明记得汉质帝髫龄而亡,但脑中另一个声音猛然响起,有人说汉质帝活了下来,是谁?到底是谁说的? 她头好痛,仿佛有人拿了一把刀,在她脑中剖开、绞碎、搅动,脑中似乎有东西要破茧而出。 耳边传来小妹妹喃喃自语的声音。 “某年梁冀意图刺杀汉质帝,被韩首琛救出,但他却因此遭到梁太后诛杀,所创的事业版图全部被梁太后捣毁,此战血流成河,死亡人数近十万人。” 韩首琛、韩首琛…… 听到这三个字,她的脑袋仿佛被轰然炸开了,她怎么可以忘记他?她的丈夫,她的最爱。 她记起来了,全部记起来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地,头撞上了床旁的桌角,额头划出血来,流到一直紧握在她手中的、镜子上菩萨的眉心。 屋内乍放光明,光亮到病房内无一处阴暗,这光亮非但不刺眼,还非常祥和、柔美,沾到此光,百病俱灭。 少女觉得自己的病痛一刹那间好了,正想跟隔壁床的姊姊说说话,抬头一看,脑袋仿佛被人一敲。 咦!她记得刚刚病房里有一个人,还说她读的书不对,但是瞧瞧隔壁床,床单弄得整齐清洁,仿佛没有人睡过。 真是奇怪。 敲敲自己的脑袋,恐怕是自己读书读得太累了,心神都恍惚起来了。不管,还是读书要紧,少女振作精神,继续读了下去。 时间悄悄过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世间本是无常,每时每刻都在生生灭灭、穷极变化,无论过去、未来、现在皆然。 人们已经完全忘记这张病床上曾经有一个叫穆咏慈的病人。 已经忘记-- 穆咏慈被镜子吸了进去,有一道白光直扑而来,从头顶慢慢扩展到全身,使她的每根肌肉、每条神经都逐一放松,回到最安详的状态。 “时间太短了,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但是现在若将你放回去,你的肉体会承受不住连续两次的时光穿梭,因此你暂时先待在非想天,过些时日再送你回去。” 有如天籁的声音从空中响起,带有深深的慈爱,令人感觉既温柔又真实,有非常幸福的感觉。 一团黑雾突然从她左边升起,慢慢散开来,而那团黑雾像是跟她有缘似的,盘绕在她上空久久不散,她想摸一下那黑雾的感觉,是不是有别于刚才的白光。念头才这么一动,她整个人就被黑雾吸了过去,她顿时感觉到寒冷、愤怒与深深的悲伤,是谁的悲痛如此触动她的心?她眼眶不禁湿润。 她透过那片黑雾往下看,地面上有两方人马正在进行厮杀。 其中一方是穿着精甲的大批士兵,他们奉了梁太后之命,前来围剿韩首琛的巢穴;而另一方则是身着黑衣的杀手们,在韩首琛的带领下奋力抵抗,虽然明显寡不敌众,但人人脸上都带着泰然的笑意。 他们并非胜券在握,而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从他们追随韩首琛成为杀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笑容带点洒脱,仿佛看透了世间的一切纷扰。 士兵们被他们狂妄的笑容激怒了,全都杀红了眼,刀剑在空中挥舞,箭矢如雨般疾射,誓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见到这一幕,穆咏慈心中一紧,立刻向前奔去。 这下子不只韩首琛看到她,在场的士兵和杀手们全都亲眼目睹一个女人从天空中走了下来。 皎洁月光轻洒在她身上,身影清清淡淡的,仿佛披上了薄纱,眉、眼、唇的神韵是不论中原或大漠塞外的女子都无法比拟的,独特的风采、慈眉善目的神情,让杀气腾腾的将士们自惭形秽,纷纷丢下刀剑,不自觉的跪下膜拜。 俗话说得好,放下层刀、立地成佛。现场的情形用这句话来形容是再贴切也不过了。 “菩萨!是菩萨。” 上兵们面面相觑,害怕得很。 他们平常拿刀、拿剑的杀生无数,难道是他们的行为触犯了神威,所以菩萨特地下凡来惩罚他们? 看到她快速走下来,士兵们的腿软得像刚出炉的包子,不知哪一个人先跪了下来,一人跪,众人跪,大家纷纷顶礼膜拜,口中喊着饶命。韩首琛终于见识到盲从的力量,但对这样的结果,他完全不在意,他的目光只追随着一个人的影子 她。 他手心沁出汗来,黑眸中有着异常灼热的焦急。 “你回来了。” 他伸手要环抱她,没想到才触摸到影子旁边的光圈,穆咏慈便快速住后飘去 他脸色丕变,悚然而惊,“站住,别走。” 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他双足一蹬,身形拔高,澎湃激扬的大叫着,“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人对韩首琛怪异的行为感到诧异,所有人都相信对方一定是菩萨、是神,膜拜得更加虔诚,他们相信他们的忏悔已经得到菩萨的宽恕,菩萨才愿意驾返天界,没有立地裁决。 现在城里家家户户都供奉着观世音,就连朝廷也不例外,皇上下令各地方府都兴建佛寺,提倡初一、十五吃斋沐浴,以消罪孽。而梁皇太后更奇,梁冀被斩,她连吭一声都没有,还躲在后宫镇日念佛修禅心,甚至比皇帝还入迷,宫廷里外、全国人民齐心一致。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韩首琛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看到这些景象,一生致力要毁掉刘家的基业,让全国人民陷入水深火热的志向,竟然被一个女子轻而易举的毁了。他后悔吗?不,不后悔,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边,功名、权力、财富他都可以弃如敝屣。 然而对他而言最痛苦的,莫过于走到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菩萨像,每个菩萨仿佛都是她的倩影,频频对他微笑,那样熟悉,那样慈悲。 抚着手中冰冰凉凉的陶瓷,那是他唯一的慰藉,却也是他最大的梦魇和折磨。 月光轻洒,寂静的夜里,空气中缓慢流动着静静的暖意。每晚他都独自在这片林子里舞剑,今夜也不例外。 收拾好满心的浮躁,将剑抽出。 空中舞动出闪耀不定的剑光,剑势似风,带起满地的落叶。 忽地,他眼角一扫,恰巧看到不远处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他的眼皮突然跳动起来,心中一紧,立刻身形一晃,直飞过去。 月光下,他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熟悉脸庞,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定睛一看,却发现她呼吸微弱,脸色苍白,赶紧盘膝而坐,拍掌而出,运气在她周身大穴行了一圈。 只见穆咏慈原本苍白且冰冷的肌肤渐渐红润起来。韩首琛心中大喜,再运气一周身,才行功完毕,敛掌。 她悠悠醒转,“是你……”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他将她紧搂在怀中,“我再也不放你走,一辈子都不放你走了。” 他的身躯散发出过高的热气将她紧紧包围,她想要开口,但包覆住她全身的狂野气息令她心头滚烫,霎时失去言语的能力。 鼻内嗅到魂牵梦萦的熟悉清香,怀抱已经不能满足他对她的渴求,他像是久旱逢甘霖似的贪恋的摩挲着她的肌肤,薄唇啃啮着她的颈项,最后撷取她的唇,恣意索求她一切的甜蜜。 欲火排山倒海的淹没了他们,灼热的肌肤交缠在一起,他仅剩的理智终于溃堤,几乎要将满腔的爱恋与思念一倾而出。 月娘也羞红了脸,悄悄躲进云层里,腼腆地偷窥底下的人儿,流动的空气中沁放着淡淡的花香,散发醉人的甜蜜。 “……你的发。” 狂炽的缠绵之后,她的指尖缠住他的发丝,松开,再滑了下去,突然间眼一眯,她抖着笋尖般的指,心疼的触摸他的云鬓……一抹银白色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那是印记,相思的印记。” 变淡的发色诉说着他的思念,“弄痛你了吗?”黑眸笔直望进了她眼底。 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见到她后全然溃决,狂涛巨浪般席卷她的身子,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记。 属于他的烙印。 “不,没有。”再怎么痛,也不若相思那般疼痛。她的眼眸纯真,毫无造作。 “太好了。”手心里再也不是冰冷的陶瓷,韩首琛渐渐有了真实感,包覆在他大手中的那双小手确切传递着柔嫩的暖意,他狂喜得无法找到其他的词句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走,我们回家。”穆咏慈温柔的说着,他的臂弯就是她的家,天涯海角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嗯!回家。” “已经痛了六个时辰,为什么还没生出来?” 韩首琛冷峻的脸上凝聚着一股沉潜怒气,任何人走过去都会烧成二级灼伤。 “头一胎都会痛这么久。”产婆的女儿畏缩着肩膀解释道,冷汗直流,牙齿直打颤。 “啊……” 尖叫声从房间传出,韩首琛眼中进出可怕的杀意。“还要多久?”话语虽然温柔,却冰冷得让人胆战心惊。 “这……我不……知道……”小姑娘吓得血气住上冲,心脏差一点停摆。 站在一旁的属下屏气凝神,他们此时非常同情她的处境,可是谁都不愿意在这节骨眼出言相救,他们知道这一出去准让自己烧得尸骨无存。 生命可是很宝贵的。 “跟你娘讲一声,再给她一个时辰,若没生出来,我会杀进去。”韩首琛走到她眼前,踏踩过的地方仿佛铁块遇见烈火,熔出一步步的脚印子来。 看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走了过来,小姑娘双肩抖得厉害,牙齿响得更厉害。 娘,拜托你多加把劲,无论如何赶紧将孩子催生下来,要不然你女儿死定了。 下一刻,房间传来尖锐的婴儿哭声-- “哇哇……” “生了生了。”她高兴得跳了起来,终于可以脱离这恐怖的地方。 产婆抱起小娃娃走出房外,眉开眼笑,“恭喜老爷,是个小壮丁。” 韩首琛却连看一眼都不看,直奔房里。产婆傻了眼,怎么会这样?当爹的人竟然不先看看儿子,她接生这么多年,从未看过这种人。 站在一旁的部属窃笑不已,并互相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将银两拿了出来。 “我做庄,一赔三。” “我赌魁爷禁欲半年。” “二个月。” “一个月。” “他不会禁欲。” “钟厚,这回你输定了。” “是吗?”一只手臂压了下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前厅吆喝下注声此起彼落?展开生死博战,连宫里派来的公公也凑热闹的插了一脚,完全忘记自己是奉皇命要来下诏封穆咏慈为慈心娘娘、韩首琛为慈心王这档事。 不过,韩首琛若知道皇上赐了这头衔给他,肯定会杀到皇宫,让刘缵血溅五步。 “下一次不准你生,再也不准。”六个时辰如同六十年般漫长,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失去了她,多一个孩子又能怎样?“太危险了。” 可是想想,这祸根毕竟是他种下的。 “以后我不碰你。”黑瞳里有着无比的认真。“我不会让你再承受那种痛苦了、”一次就够了,不能再多。 穆咏慈水灵眼儿睁得圆圆的,“你说真的?” “……” 她无视自己产后虚弱的身体,主动攀上他的肩头,在他唇上辗转厮磨,“我跟你赌,你无法遵守的。” “别诱惑我,我会输的。”她的举动令他好生折磨。 “夫君,我喜欢你输。”滚烫的呼吸伴随着低语,最后封缄他的唇瓣,大胆且热情。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在他的身畔,她相信未来的日子肯定多采多姿。 她已找到她的幸福。 汉代,相传某个村落住着隐世高人,一旦听闻何处有受贪官污吏欺压的百姓,便会暗中为民除害,让不肖官吏轻则丢宫,重则人头落地。 又传说那村庄里不论男女皆文武双全,不论大小一律要读书识字,并且还要学会至少一项独特的技能。而村庄里里外外井然有序、整齐清洁,仿佛世外桃源般悠游自在,神清气爽。 最特别的是,此村庄的村长都由选举产生,不由子嗣继承,更不需要什么考试或者银两买官。皇帝特别下诏,此地毋需征收赋税,自供自取,还特别落名为“谪仙之地”。 客倌,您说什么? 什么是选举?客倌,您问倒我了,若我知晓,哪还会在这边说书,直接搬过去住就成了。好的地方人人向往,只有福厚的人才能窥探其境。客倌别伤心,这故事您听听就好,不要当真?免得心碎了一地。 传说不胫而走,有冤屈的、打抱不平的、踢馆的、报仇的,都想进这村落一探究竟,只是大都不得其门而入。 可是,越多人失败,反而越多人前仆后继的想探寻到底,赌赌自己是不是福薄之人…… 故事听听就好,不要当真。 终曲 竹屋简洁肃穆,屋外有个小小的莲花池,只见一朵朵莲花绽放在水面上,大的如碗盆一般,小的如一截小指,等待含苞待放的时机。 天空很蓝,蓝得令人屏息,成群结队的蜜蜂在花间采蜜,情人般双双飞舞的蝴蝶也来凑热闹,使这大地繁盛如锦。 屋子举目可见的全是陶瓷菩萨像,大大小小、或站或坐,至少有数百尊之多。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菩萨像?” 穆咏慈惊奇的问道,这些菩萨眉弯如月,长袍飘垂,满月祥光围绕着头部,不论何种身姿都是庄严百福齐生,带着一抹清清淡淡的微笑,仿佛可以洗涤人世间的爱恨纠葛。 “我从八岁就开始收集,这只是部分而已,塞外有一座更大的石窟,我在那儿收藏得更多。”韩首琛牵着她的手,心中溢满莫大的幸福喜悦。 “观世音,南无佛,佛法僧缘,常乐我净,朝念观世音,暮念观世音,念念从心起,念念不离心,你跟祂有缘,你知道吗?” 穆咏慈抬头望进他的眼,在黑瞳里看见的却是自己的身影,与背后的观音形象交错,变成一体。 她顿时明白他第一眼见到她便不放她走的原因。 “不可否认的,祂是我们俩的媒人。”细长的指尖滑过她的唇,漆黑的眼眸中绽放一抹不寻常的光芒,“七世姻缘不够,我会每天向菩萨请求,生生世世你都要做我的妻。” “你太贪心,菩萨会不高兴的。”心头涌上一股再熟悉不过的酥麻,在血液里到处流窜。 “相信我,祂不会的。”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里,流动着温柔的波动,“你爱我吗?”虽然成亲许久,但她从不曾对他许下任何承诺,连他最想听到的三个字也从没说过。 “傻瓜,竟问傻问题。”轻轻倾吐出她的爱恋,“我爱你。” 虽然他早就知道,但听见这句话从她那花瓣般的唇畔逸出,内心还是起了阵阵骚动,“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谜底就由你来找寻。”往事历历在目,幸福的滋味泉涌而起,激起朵朵浪花。 “你在欺负相公。”大拇指轻轻抚过她嫩嫩的唇。 “不喜欢吗?” “只要你高兴,我永生永世都让你欺负。”汲取她甜蜜的气息,在菩萨见证下,他再次许下誓言。 永生永世,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