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的心维修中》 创作的起源 席月纱 第十本终于和大家见面了,真的很开心~ 首先呢,这本书是席小纱一直很想写的,早在席小纱十一、二岁的时候,在那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下,买到了一本记载着世界趣闻的不良书籍。 其中有一则是关于器官移植手术,一个年轻人死去了,他的母亲把他的器官捐献给了四个需要移植的病人。当有人问起她为什么的时候,她说,这样她的儿子就不会死去,因为他的器官被分摊了给四个人,令她多拥有了四个孩子。 看到这则文章时,我顿时被惊呆了,觉得这个母亲真的……好酷啊~ 而后看到不少报导,关于移植器官的人出现了自己没有出现过的喜好和个性,然后我在想,或许那个母亲没有错。 生命真的是可以给很多人分享的。 我想,我死的时候一定会把遗体捐献出去的。 (希望人家不要嫌弃能用的零件太少。) 以上是创作的起源。接下来要说的是,这个系列其实是写了我最好的几个朋友。 而且用的都是她们的真名,但,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情节和人物性格完全没有关系…… (那么干么用她们的名字?好吧,我承认我很无聊……) 当完稿之后,也有给她们自己单独看过,大家的回答都是觉得,看到自己的名字是主角真不好意思啊。 这些狼女们居然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立刻被踢飞!) 最后要说,春天不愧是一个病菌横行的季节,席小纱再次阵亡在药罐里。 不过我还是会顽强写稿的。 (有没有觉得背景很热血很励志?都要赞美我的坚强哦~) 挥挥手绢,下次见! (再次欣赏我冷酷的背影吧。) 第一章 我作了一个恶梦。 那一定是梦,否则怎么解释我那发着幽淡白光的身躯会飘浮在半空中,如遭拉扯般剧烈的疼痛? 梦中一团混乱,什么都被罩上轻纱似的雾白迷茫,让人分不清所处的时空背景。 我的手牢牢紧握着另一只手,我不想放开,但强大的一股力量却使劲地拉扯着我,我的身体、我的心承受无法言喻的疼痛,不!我不想离开不想放手,我最珍视的宝贝在我掌中的另一边,不,别逼我放手……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对我说:“喝了吧,喝下孟婆熬的汤,你就会全忘了,没有痛苦了……” 就像穿越黑黑长长的隧道,一阵刺眼的白光后,我感觉体内那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痛楚瞬间降服下来,平静而令人愉悦的光源窜流我全身,我耳边传来喀答喀答古老时钟传来的规律钟摆声。 时间过了多久了?我不知道。我又昏过去了吗?应该是的。身旁最新科技的医疗器材沉默的运作着,维系着我脆弱的生命。 我睁开眼,有些迷糊的看向窗外流泄进来的温柔月光,习惯身体深处那好像永远得不到餍足的疲惫,我讶异的发现我的脸颊上有些湿意? 可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而哭?我抬起手抹去泪,苍白的大手凉冰冰的,我生起一种怪异的感觉,这里……不该是空荡荡的……噢,我的心又痛了起来。 不该再想,不该让我的心有大多负荷,这辈子,我是生来就是无心之人——尽管我有颗肉眼可见却故障的心脏,注定无心的……我闭上眼,乌云飘来遮住月光,下雨了。 雨浙浙沥沥的,远处的玫瑰在雨里沉寂着。 “昀珊,你在看什么?已经放学了哦。” 询问声打断了呆呆看向窗外的女孩,带着十六岁少女的甜甜软软,她回过头应声。 “我就来!” 收拾书包,撑着碎花雨伞,少女们嘻嘻哈哈的在雨中打闹着,经过一大片白玫瑰园的时候,女孩子忍不住停了下来。 “好羡慕昀珊,可以住在这么漂亮的玫瑰园里。” “是啊,还有那么漂亮的少爷。” “哦——好浪漫啊!” 顾昀珊脸红了,一头齐耳的短发遮不住脸上的红晕。“不要乱说!我和他才没有关系。” “哎哟,脸红了,谁不知道耿家少爷帅到天理不容。” 女孩们又说笑几句,见雨势越来越大,这才饶过她散去地赶紧各自返家。 昀珊抬眼望向二楼的阳台,一抹白色的影子似倚在窗边,她有些好奇、有些迷恋的贪看着他,雨雾蒙胧,入目所及的也一片蒙胧,就像她对他的认识,两人好像很近,其实却什么也看不清。 白色身影没多久就消失在曳地的窗帘后,她若有所失的暗叹口气,顺着小径走向厨房的后门。 这所欧式别墅是耿家专为长子耿新白建的,而整幢不下二三十个房间的大房子内一共只有五人,园丁小王,司机陈叔,她和担任管家的母亲,以及他这个主人。 昀珊从小就被妈妈勒令不可以打扰那位极少露面的少爷,她表面顺从,然而内心里早就压抑不了对他的好奇心。 耿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家庭和睦,事业版图更是扩展到全世界,如果说耿家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这个让每个人都心折又心悸的耿新白。 他很俊美,俊美到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精灵王子,祖母那一代的外国基因让他的眼睛漆黑中泛着幽蓝,柔软的头发有些自然卷,苍白的脸色令他的唇办显得更加淡薄而红润,只要看过他的人都说,恐怕凡间再没有任何人能够比上他的容貌。 可能就是因为老天赐给他这得天独厚的条件,使他注定和凡尘缘浅。 他五岁的时候,医生说他的心脏极为不健康,除非更换心脏否则可能活不过十岁。可是茫茫人海,想找到愿意捐赠而又适合他的心脏难到不可思议,可是就这样他活到了十岁,然后医生又断言他可能活不到十五岁。 但是今年他二十岁了,他依旧活着。 没让昀珊等待太久,一阵熟悉而悠扬的钢琴声准时响起,她停下脚步,站在小径上望着二楼窗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像是一种固定的默契,他总挑她刚放学的时候弹奏起钢琴,今天是德布西的“月光”,她嘴角扬起神秘而得意的微笑。 她曾试过,有回放学后故意晚一点回来,天色都暗了,当她在厨房帮母亲忙碌张罗时,听到钢琴声,母亲闲话似的叨念,“少爷下午身体不适,午觉睡晚了些,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还弹什么琴呢?” 但她宁愿相信这是一种注定,他们之间有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bbs.***bbs.***bbs.*** 耿新白停下弹奏钢琴的手指,静静的喝了口顾嫂端来的热茶,视线飘向窗外。 夏季的雨把潮湿带着单味的风送进他的屋子,明知道对他健康不利,可是他却忍不住贪恋这午后的一点儿安宁。不过,如果他还想多活一些日子,那么他最好不要做任何可能带来疾病的行为。 微微的叹息,他收回目光,起身正要关上窗口,不经意下垂的视线看到站在小径上的昀珊。 “少爷,我回来了!你今天过得还好吗?”这是她从未说出口,却很想很想对少爷打的一声招呼。 他不知道对她而言,他就像是个遥远的高塔王子,只是偶尔的对视,就能让她失去所有的心神。 十六岁的她把自己幻想成戏中在窗下伫立的情人,不过,她是罗密欧,而少爷是茱丽叶。 耿新白淡淡回身,关上了窗。 对这佣人的女儿,他常羡慕的看着她轻快的穿过花园,而正散发着青春天真健康的她也让他嫉妒。 不,羡慕和嫉妒都是多余的情绪,他需要的是维持平和的心情,让那颗脆弱的心脏把生命维持到最长最长。 如果,他愿意对自己那颗破败的心诚实一点、勇敢一点,他会发现,他和她之间其实有一条看不见却听得见的线,将两人联系在每日的午后。 ***bbs.***bbs.***bbs.*** 做完功课,昀珊抱着靠枕歪歪扭扭的在床上和朋友讲电话。 十六岁是一个很微妙的年纪,高中二年级没有高三的升学压力,让这些女孩子们把心思都转移到课业之外。 像三班武术很厉害的田梅韵,像一班热爱睡觉和电玩的席小纱。 或者是对异性的好奇上,比如现在和她讲电话的林洁。 “好啦好啦,我不要听了,追他的人是你,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不开心就分手好啦。” 昀珊连续被骚扰四十分钟,脑子已经被茶毒得一片混乱。 “可是我觉得很矛盾欵,当初我明明超级喜欢他的,可是现在看他一点儿感觉也没。” “那就分啊,反正你又不喜欢他。” “但是我觉得舍不得……” 她翻个白眼,终于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被其他两个朋友挂电话了。 “好啦,我不管你了,你自个去矛盾吧!” 挂上电话,昀珊看着天花板发呆。 恋爱真的是这么矛盾和不可理喻吗?她不明白,但她是懂得爱情的滋味的,有一点点的甜,还有一些苦涩,一天到晚忙于追逐美少年和被美少年追逐的林洁虽然很烦人,可是看到她的情绪那么夸张的波动着,总让她觉得有些向往,可以大剌剌的爱着一个人真好,不像她…… 那张苍白美丽的脸浮上心头。 他的十六岁又是什么样子? 昀珊把脸埋在抱枕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点迷茫的思索着,忽然门外一声细小的声音传来,她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快速跳下床打开门,小心的踏着走廊上的毛毯,缓慢走向佣人房和客厅连接的门。 “这是这个月少爷的健康报告,少爷的状况保持得不错。” 他是耿新白的专属医疗团队的其中一位医生,每个月会来为他做健康检查。她脑中突地闪过一个这些年都没想过的问题。奇怪,为什么耿家这么有钱却没办法救耿新白的命? 她咬着唇听妈妈和医生讨论着耿新白下个月的护理内容,内心涌起一股冲动让她今夜想去冒险。 别墅的二楼是耿新白专属的领域,包括书房、音乐室、卧室等等,三楼跟四楼是放置医疗设备的区域,有独立的电梯,而为了能更快速方便的照顾他,顾嫂在二楼有个小小的房间。 客厅里的两个人顾着讨论没发现她,昀珊悄悄顺着客厅的楼梯上楼。 第一个房间是妈妈的房间,以前她每次想偷偷来二楼探险时,都是在这里就被母亲拧耳朵的大手终结。路过母亲房门的时候,她报复性的做了个鬼脸,然后开始探险之旅。 耿家不愧有钱得要命,二楼比她想像的还要大,光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俏无声息,典雅的壁灯幽幽的为走廊涂上一抹月白色。 昀珊好奇的打量着,前方有一扇虚掩的门,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 这是他的书房,吓死人的书架一排排的陈列矗立,这些书耿新白不会都看过了吧?! 她忍不住吐了下舌头,动作小心的走进去关上门。 书架上好多外文书,看得人好晕,她以为高塔上的王子只有钢琴和玫瑰,想不到还有这么多书。她顺着书架随意的浏览着,时而把书背看起来很漂亮的书抽出来瞄了瞄再放回去。 猝不及防的,一声细小的敲门声传来,紧接着是顾嫂低低的声音—— “少爷。” 是母亲,被发现就惨了!昀珊惶恐的四下张望,寻找躲避的地方。 “少爷,我进来了。” 顾嫂推开门先停顿一下,书房里静悄悄的,看起来彷佛空无一人。她很习惯的轻手轻脚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书桌上又同样安静的退出去。 见母亲离开,昀珊这才松了口气的从书架后爬出来。 “吓死我了,耳朵差点儿就要被拧成兔子。”母亲的手劲是越来越厉害了。 危机解除,她的好奇心更加活跃,行动也更肆无忌惮。妈妈放下的东西是什么?她走到书桌前拿起来。厚厚的一叠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她犹豫要不要打开来看,没注意书桌后背对着她的皮椅已无声的转了过来,等到她察觉的时候,一张完美得不像人类的脸正平静无波的看着她。 “啊——” 是耿新白!低呼之后,她吓得倒退一步坐倒在地上,睡裙上翻泄露了不少春光,可她却毫无所觉。 他、他,他难道一直都在这里?! 昀珊的唇哆嗦着,在自己尖叫出声前猛地捂住唇。 从来没这么近的看过他,总是在楼下远望,这是她在这里住了六年来最近的一次。 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每丝幻想都不是夸张,苍白如瓷的脸,墨蓝眸子被柔软的卷发遮住了一半,却挡不住那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惑人。 身为男人,他居然可以清灵剔透到这个地步,若不是那张脸上找不出一丝温暖的情绪,她真的以为他是天使。 等等,他看到她为什么一丝表情也没有? 耿新白百无聊赖的垂下了视线。 他的健康报告被这个佣人的孩子拿在手里,不过他已经知道里面的内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些报告不过是为了安别人的心而已。 他对她的闯入并非不讶异,但他拒绝让那些情绪蔓延,什么都不去想,身体就不会有负担。 像是对她失去兴趣般,他又无声地转过皮椅继续看自己的书。 在他转身的刹那,昀珊也从那快要窒息的迷惑中惊醒。 天啊,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会看人看到呆住!她连忙连滚带爬的街向门口,关门的时候想到旁边房间里的母亲,她努力压制自己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颤抖着尽量小心的关上门。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她才发现她一直忘记了呼吸。 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心脏又急又快的仿佛要跳了出来,然后她的目光被一样东西所吸引…… 那个牛皮纸袋居然一直被她紧张的抓在手中带了出来,怎么办?! ***bbs.***bbs.***bbs.*** “所以你就把它带到学校?”田梅韵环胸瞪着昀珊。 “正常人不是该想办法送回去吗?万一那个少爷告状怎么办?” “我知道,可是我更想知道少爷的病为什么治不好嘛!” 昀珊知道自己在冒险,可是她不甘心就这么把东西还回去,所以只好来找最好的朋友商量——席小纱、田悔韵和林洁。 “再说啦,他明知道我拿走了,如果真的在意一定会向我妈妈告状,可是今天早上我妈妈什么也没说欵,搞不好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东西。” “可是你拿了这些东西又能怎么样?你看得懂这些东西吗?还是你打算拿着‘赃物’去问医生?” “我是不懂,可是小纱那么聪明,一定看得懂的。”昀珊把手里的文件递向眼镜女孩,“小纱,你看看它上面写些什么。”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席小纱。 和她们三人不同,小纱的兴趣千奇百怪,看的书也怪异到了极点,常常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被她研究得津津有味。 席小纱接过报告,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猛力一拍桌子。 “怎么样?”昀珊惊喜的跳过去。 她搓了搓下巴,然后丢开档案耸肩。“没看懂。” “那你拍什么桌子啊,吓我一跳。”田梅韵和林洁跳过去作势扯她的耳朵。 席小纱连忙一边遮挡一边求饶,“等等,我虽然现在看不懂,可是我大概知道这是心脏检查报告。” “地球人都知道这是心脏检查报告,昀珊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这些年他的病都治不好?” 席小纱一脸没问题的样子。“你们有耐心一点嘛,等我去查一下资料,里面有几个名词太生僻了。不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什么病再没救,大不了换个器官就是了,耿新白的病应该不至于治不好。” 昀珊闻言也只好按捺下心急,把文件收拾好放进纸袋里。 向来少根筋的林洁这回难得的敏感,“咦,对了,珊珊,你干么对他的健康报告这么关心?难道你对他……” “别乱猜,我只是因为他们家的恩情才来关心一下而已。” 当初爸爸过世的时候,留下大笔债务,是耿家收留了她们孤儿寡母,给了她们一个栖身之所。 昀珊慌忙的解释着,其他三人看着她脸上可疑的红晕片刻,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思春了。” “被林洁传染了。” 林洁顿感莫名其妙的抗议着,“关我什么事?!” “都说是为了报恩……”但昀珊的口气毫无说服力。 “少来!”以为她们看不到她脸红成什么样子吗? 影印了一份交给席小纱后,昀珊把文件带回家。 要怎么把东西送回去,万一再遇到少爷怎么办? 她抱着文件躺在床上发呆,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半夜去比较好。 只是……她会不会再遇到他? 想着被他那双眼睛再次注视着,她脸上骤然涨红起来。 侧身把脸埋在枕头上,努力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清晨的时候,耿新白发现被人动过的抽屉,里头变得皱巴巴的袋子显示着,已经有好奇的小猫动过里面的东西。 他盯着那个袋子几秒,然后像是听到什么声响似的,转身走向窗边。 才推开窗,凉风卷着花香和晨露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微热。活着真好,可以享受每一个这样的早晨,这是那些健康的人无法体会的幸福。 “完蛋了、完蛋了,要迟到了!” 慌乱的声音嚷起,他垂眼看下去,就看到昀珊慌慌张张的冲出门。 和以前清爽的形象完全下同,她一边咬着吐司一边努力用手爬着头发,制服也没扎好。昨夜为了找可以来书房的机会,想必她整夜都没怎么睡,早晨才这么狼狈。 耿新白静静的看着,忽然,正在狂奔的少女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停下来回头也看向二楼。 虽然有白色的窗帘挡着,可是她知道他在那里。 她无法解释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她也无法解释,为何自己会那么在意他的存在? “珊珊,你真的会迟到哦。” 正在花园里为玫瑰花除草的陈叔好心提醒发呆的小女生,果然,她回神之后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 “啊!我死定了!陈叔不说了,再见。” 身影直冲向可爱的淑女式单车,很快的连车带人消失在青石小路上。 窗内的人收回了视线,转身回到屋子内,抽屉里那皱巴巴的袋子提醒他关于那个不速之客的记忆,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在意和不快,略蹙了蹙眉,他伸手拿起了袋子。 他的不快与其说是因为她的闯入,不如说是因为那抹名叫在意的情绪。 “真是自作聪明的白痴!” 啪答,袋子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第二章 “我不想投胎,我不想喝孟婆汤,我不想失去关于她的一切。” “这事容不得你决定!快喝,别妨碍爷儿我们办事!” 不……他不喝,他不要喝,但他还是被强扣住两颊,灌了一口孟婆汤下去,他呸了一口出来,然而还是来不及了,汤药迅速在他灵魂体里漫走,像场狂风骤雨般,无情的连根拔起一切,一切……不,别拿走,没有了她的回忆,会让他像再死去一遍。 “呃,老太婆,这是怎么回事?”那强硬的声音中突然流露出困惑慌急,他们当差那么久,从未遇到这种事情过。 “我怎么知道。”老妪佝偻着身躯,忙着添药加汤,漠不关心的觑了一眼,“魂还在,还是可以投胎。” “魂是在,可是……”牛头马面互视一眼,“算了算了,投就投。” “等等。”孟婆面无表情的在瘫软的白色灵魂揪下一团,捏捏弄弄后又塞入,“好了,这样至少一时半刻死不了。” “孟婆,你在搞什么?行不行呀?” 但老妪只是挥挥手,什么话都没再多说。 人间的五年过后,牛头手中拘提着一抹灵魂,“怎么辩?这样能交差吗?” 马面也苦着一张脸,“唉,不行不行,这种破烂东西,给阎王看到铁定把我们两个骂到臭头。我看,我们还走先把他放回去,以后看情形再做打算。” 牛头点点头,摇了摇手下虚弱的灵魂,“喂,不想死的话以后就自爱一点,清心寡欲的过日子,我可不想三天两头看到你的灵魂来我地盘游荡。” 我还记得那时五岁的我在苍白的医院哭着醒来,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敢尽情奔跑、玩耍,连笑都不敢放肆,我害怕极了那两个面容可怕的人,后来甚至我连哭也不敢,母亲说我在作梦,我却觉得这个梦真实得不可思议。 栽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他们了,直到那个晚上,那个喝得满身酒气的女孩的一个吻…… 终于等到月考考完了,昀珊迫不及待的冲到图书馆,要找席小纱问个明白。 考试结束,这家伙再没藉口说没时间了吧! 来到图书馆内最隐蔽的桌子,她很快找到好友,小纱的身旁散着一堆书。 她看着那本大摊的医学用书,那页印着很丑陋的心脏,细密的血管像是蜘蛛网,就像她有时作的恶梦里会把少爷紧紧缠住的画面一样。 “你查得怎么样?” “心脏衰竭引发的扩张性心脏病,你家少爷是末期吧?无药可医了,只能透过心脏移植来延续生命。这是有关于手术后护理,你可以看看。” “就这样?可是,以耿家的财力找个合适的心脏应该是不难的事啊,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听说少爷要做移植手术?” “我想,原因应该就是这个吧。” 席小纱翻开另一本书,指着上面的一行字—— ab型rh全阴血型,在人群出现的机率为…… 这不是少爷的血型吗?接着看下去,昀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林洁从她身后探出脑袋。“千分之三?天哪,你家那位少爷的血型是这个的话,心脏不是更难找?!” 和林洁一起过来的田梅韵直截了当的问:“小纱,到底那位少爷能够治愈的可能是多少?” 席小纱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如果我说几乎是零,你们会不会认为我是乌鸦?做心脏移植手术风险本来就很大,不说手术是否成功,术后也容易引发猝死,更别说这位美若天仙的少爷血型还这么与众不同。你们说,ab型rh全阴血型的人会捐献心脏的机会是多少?” 田梅韵没有说话,林洁也难得识相的闭上嘴巴,所有人看着昀珊。 砰一声,昀珊阖上了书。 她笑着扬起了秀丽的小脸,“起码还是有可能的对不对?就算是千分之三、万分之三,或者亿万分之三也好,还是有可能的,医生也说过少爷很早以前就该死了,可是他现在还是活着,别人的话我不能保证,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有希望!” 希望,这也是她的愿望。 林洁怯怯的举手,“那个……珊珊,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昀珊脸颊蓦地爆红,在好朋友面前坦承心事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 “如果这么在意一个人就叫做喜欢,那么应该吧,我是喜欢他的。” 林洁皱起眉,“可是……你家少爷会喜欢你吗?” 田梅韵瞪她一眼。 “欵欵,我的意思不是说珊珊不好啦,只是她家少爷身体那样,脾气又那么古怪,我不想珊珊所爱非人嘛……珊珊,你听我说,不要喜欢你家少爷了,看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孩,我给你介绍。” 田梅韵一巴掌往她的头打下去,疼得林洁哇啦哇啦的叫。 “别把你不要的苍蝇丢给昀珊。” “哪有什么苍蝇,来追我的可都是一时之选,看是要年年拿奖状的模范生,还是帅帅的篮球队长……” “你是老鸭啊,好像在推荐手下的红牌小姐给客人。”席小纱也出声调侃。 “臭小纱,什么老鸭,你才是龟公咧……” 看着几个好朋友吵吵闹闹的斗嘴,轻扬的笑声稍稍冲淡了昀珊的忧心。幸好刚考完试后的图书馆没什么人,要不然她们几只吵闹的麻雀一定会被赶出去。 ***bbs.***bbs.***bbs.*** 昀珊变了,学校和朋友间的活动好像对她失去了吸引力,她开始越来越长时间待在家里。 帮忙打扫,料理饮食,跟着母亲学习一切护理知识。 顾嫂欣慰女儿的懂事,可是心头不免有些小小的怀疑。 “珊珊,你真的决定要伺候少爷吗?” 她为了报恩为耿家付出下半辈子无所谓,可是花样般的女儿就这么埋没在这幢安静的宅子里,她毕竟有些心疼。 昀珊放下汤勺,故做无事道:“伺候他吗?不是吧,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 “嗯,妈要提醒你,不可以爱上少爷知不知道!” 爱吗?她对他的喜欢已经到爱了吗?她没有测量的标准,只知道有一股情绪,憋在胸口,怎么也放不下。 情爱对少爷那颗心脏来说太刺激了,他没有心力应付那些。顾嫂不希望女儿受到伤害,若爱上他,注定是一场悲剧。 昀珊心虚的顿了下,嗔怒的看向妈妈,“哎呀,我又不是花痴,真是的,难得这么孝顺听话,干么怀疑我?” 顾嫂这才放心下来,“你肯帮我那自然是最好,年纪大了,有些事还真是力不从心。”说完,她端起做好的茶点。“那你继续熬汤,我给少爷送去。” 昀珊点点头,她盛了一匙汤液凑近嘴边尝味道。 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好难吃。”妈妈都是给他吃这些的吗?是不是忘记加盐了,怎么一点味道都没有? 看看流理台上瓶瓶罐罐的调味料,她迟疑了一下,拿起来开始往汤里面加。 母亲回来后继续料理其他的菜色,昀珊试吃了每一样,连连摇头。这种东西吃下肚里去怎么会有元气嘛!她遂趁母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重新将菜调了味。 她的心思很单纯,就是觉得菜如果可口一点,一定就能加餐饭,那么吃饱了还怕没体力吗? 晚餐的时候,她期待的心脏卜通卜通的跳,端着菜跟在母亲身后来到二楼。 “少爷,我去准备洗澡用的药材,今天就让昀珊伺候您。” 她对女儿使了个眼色,要她机灵点。 耿新白不置可否,等到顾嫂离开后,昀珊这才大着胆子抬头看向他。她相信他吃腻了那些无味的饭菜后,今晚一定会惊喜连连。 她热切的看着他舀了一口汤送到唇边,可能是发现到她不寻常的注视,他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看向她,冷冷的问—— “你做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清澈剔透,可是也一样的没有感情。 昀珊恍惚了一下,红着脸看着地面点头,而后又摇头。 “我只是重新把味道调了一下……” 话没说完,所有的饭菜全被推洒在地上,飞溅出的汤和菜汁溅了昀珊一身,她顿时惊呆不已。 “为……为什么……” 即使做了这么过分的事,耿新白依旧面无表情。他抓起一边的餐巾,慢条斯理的擦擦手,“谁要你多事?” 他的饮食都是被严格控制的,每样成分都计算到最精确,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居然敢自作主张的破坏,他只尝了一口就知道今天的晚餐不能吃。 她真是该感谢她的母亲是他用过最忠心和最细心的佣人,否则凭她试图用这样的东西来削弱他的生命,她就可以滚出耿家了。 握紧拳头,昀珊渐渐从错愕转为愤怒。这个恶劣的男人,她怎么会以为他是可怜的高塔王子! “就算你不喜欢我的手艺,也不需要这样来羞辱人吧!” 满腔的热诚和爱意被泼了冷水,用围裙胡乱擦着身上的湿黏,浑身狼狈不堪,她突然发觉过去对他的“认识”都只是自己一相情愿的认定,他的冷静自持不代表他会是个温柔的人。 只是尽管这样,她也只是气,气他的冷酷,也气自己的不争气,这样的他丝毫没减少她对他的喜欢,她内心一直有个声音说,这不是真正的他,不是…… 耿新白没有理会她,迳自按了一下唤人钤。很快的,顾嫂气喘吁吁的推开门,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目瞪口呆。 “珊珊?!这是怎么回事?” 脸色发白的顾嫂直觉是女儿的错,频频对耿新白弯腰道歉。 “对不起少爷,我很快再做一份来。” “妈,你不用道歉,是他自己把饭菜推到地上的。” 昀珊看不惯母亲的卑微,气愤的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尊重别人的辛苦?” “珊珊!”顾嫂急得猛力把女儿拉到身后,“少爷,昀珊不懂事,我保证她不会再来烦您了。” 耿新白琉璃般的眼睛,冷冷看着昀珊,“那么……你知道怎么尊重别人的生命吗?” “我怎么不尊重了?”她理直气壮的回问。她从小到大可是没做过一件亏心事,除了偷他身体检查报告那回事……想到这里,她的脸涨红了。不会吧,他是故意当着母亲的面找她算帐吗? 他垂眼看着地面的狼藉,冷笑一声,“你的菜在谋杀我。” 谋杀?难道他怀疑自己下毒?昀珊瞪大眼睛正要反驳回去,知道事有蹊跷的顾嫂连忙用食指沾了一点菜汁放入口中。 她脸色大变,“珊珊,你重新加了调味料?” 看着母亲凝重的神色,她不禁结巴了起来,“对、对啊。”不行吗? 这下顾嫂知道了原由,摇了摇头,拉住女儿把她推出门。“你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 挣扎无用,昀珊委屈的看着面前猛地关上的厚重木门。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好心而已,就算她味道调得不够好,也不该被这样对待吧? 垂头看着自己的一身污秽,眼泪忍不住开始在眼眶打转。 “算了,我真是猪头加笨蛋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 ***bbs.***bbs.***bbs.*** 被母亲训了一顿后,昀珊知道为什么耿新白不吃那些饭菜的原因,她的气愤转变为自责,难过的趁母亲睡下之后,跑去找林洁诉苦。 哪知道那女人居然闹失恋,去便利商店买了一堆啤酒,看到她不由分说的就灌酒。 “喂喂,我们还未成年耶,不能喝酒啦。”是哪个白目店员卖她酒呀! “不管,失恋的人最大……真可恶,那家伙居然敢劈腿,我是林洁耶,被劈了传出去不是笑掉人家大牙……” 不过郁闷的心情,在喝下几杯酒后慢慢宣泄出来,昀珊拍着桌子也吼道:“喜欢一个人怎么那么痛苦啊,一个心好像放在人家那里,要摔要跌的都由不得自己,好酸,好痛……” “去跟他告白啊!”林洁口齿不清的说,“痛快一点嘛,我告诉你,被拒绝了就好,对他就能死心了,不怕爱情还折磨得你要死要活。” “告白?!”她愣了愣,突然像想通了般地露出壮士断腕般的表情,“对,你说得没错,林洁,你果然是恋爱专家!” 趁着酒意,昀珊踩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回到家,偷偷摸摸来到了禁忌的二楼。 古典的木门后,耿新白睡在铺满月光的大床上,苍白的脸庞宛如冰冷而完美的石雕。 她屏住呼吸轻轻走到床前,看着他的睡脸发呆。 这么美丽的一个人,他的心呢?是否也蕴藏着无价的宝藏,等人发掘。 她想要他的心,却也知道得先给他一颗活生生、健康的心。 她应该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吧?!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她怯怯的躲在母亲身后,那时,她很难过,因为她最心爱的洋娃娃被留在上一个住的地方了,那是她最心爱的玩具。他长得跟洋娃娃好像,只是微卷的发比较短,脸上也没有笑容,但都一样的漂亮美好。 她想跟他亲近,尽管他是如此冷漠,可她却一点也不怕他,她隐隐约约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已经认识他好久好久,可笑的是,那时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在后来的日子里,她和他的距离不因时间而拉近多少,但她对他的好奇与迷恋却日渐加深,直到窥知他的病情,她涌起一种分享了他的秘密的感觉,她对他的喜欢,再难压抑。 “我喜欢你,耿新白。” 几不可闻的气声微微散发着酒味,床上的男人微微的蹙一下眉,睁眼。 “你……”耿新白吓了一跳,紧张的情绪使他的心脏疾跳起来。 昀珊也吓了一跳,可更多的是局促不安,趁着还有几分酒意作祟,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往他的唇上印下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她闻到一股药香,他的唇凉凉薄薄的,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脑门。 “你喜不喜欢我没关系……不,其实还是有关系的,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会很伤、心很伤、心……” 她不敢迎向他的眼睛,低下头去死盯着他睡衣上第二颗扣子。十六岁的初恋告白,她不知道说了喜欢后还要做些什么,很忐忑,又有些失落。 他什么都没说,是不是他不喜欢她?她觉得眼眶开始有些湿意雾气了,后悔这莽撞的举动,她现在该怎么办? 听到如擂鼓急鸣的心跳声,弄不清楚这是她的还是他的,她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痛苦的揪着胸口衣襟,脸色苍白如月色。 “少爷,你……你怎么了?”昀珊慌了。他怎么了?为什么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耿新白颤抖着手想去按床前的唤人铃,她连忙伸出手拉住他,“不行,我妈她看到我在这里会杀了我的……” 他没力气挣开她的手,修长大掌冰得吓人,她无措的看着他,耳边传来他断断续续的声音—— “叫人……不然,我……我会死……” 天哪,她到底做了什么?不再迟疑,她马上按下唤人铃。 她听到从母亲房里传出的刺耳铃声,随即是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及惊呼声,母亲急切而粗鲁的把她推到一旁,她沉默无助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被移到楼上,她如游魂般的也跟着上去。 一度,耿新白陷入昏迷,心跳剩不到三十,被急召而来的医疗群都快疯了,拚命做着电击,施打强心针。 她不忍看下去,心爱的人的身躯承受着那么大的苦痛,而会发生这些事都是她害的,如果他死了,她就是杀人凶手! 昀珊退到门外,跪倒在长廊上,她双手相握的跟上天祷告,跟每一个她想得到的神明哀求发愿,她愿意付出她的生命换他活下去的机会。 天际渐渐发白,晨曦染满云间,黎明的时候,母亲来推了推她,冷淡疲惫的说:“少爷没事了,你跟我来。” 她扶起墙撑着自己,她的腿麻了,乍然活络的血液如千万根刺般扎得她的脚好难受,但她觉得那是她应得的,她活该,甚至这样的苦楚还不够惩罚她,谁叫她怎么可以肖想一份不属于她的爱情呢? 那天稍晚,顾嫂决定为女儿办转学,让她离开耿家。 昀珊毫无异议,收拾好简单的行囊,走出耿新白的生命。 没人知道,二楼落地窗后一抹孤独的身影目送着少女的离去。 耿新白躺在一张长椅上,这样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窗外楼下车道上的人影,他平静的想,爱恋是什么?这两个字本身都和心有关。可是他没有心。 她说她爱他?但爱他不如给他生命吧。 他为了活下去,连亲情的爱都能放弃了,还会奢望爱情吗?他不知道爱是什么,那是他给不起的负担。 走吧,离他离得越远越好,没有那些恼人的情绪,他的生命就越安全。 顾嫂为他送药进来的时候,他吩咐她把窗户关上,把自己牢牢的守护在无风无雨也无晴的安全里。 第三章 有时候,我会幻想我能不能有另外一种人生,变成另一个人,顶着不一样的姓氏,快乐的行走在我所陌生的城市里。 有一回,大概是在病床上躺到昏头,我居然还为脑海中那幻想出来的人物取名,想像他的人生,读书、游戏、旅行,和同学研究功课、和家人共度晚餐、追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我的心不规则的咚了一下,因为我想起了她。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人,我能跟她在一起吗……噢,好痛,光是想像我的心就负荷不了,我挥去这个念头,安静入眠。 爱一个人不如给他生命。 二十二岁的昀珊看着滂沱雨势打在别墅外花园里的玫瑰花上。 人究竟能活多久?没有人知道,可是冥冥之中一定有个奇怪的法则在运转着。 四年前,癌症晚期的母亲死在厨房里,而耿新白依旧活着。 有时候她会怀疑,是不是上天把母亲的生命拨给了耿新白,因为,二十六岁的耿新白不但不因岁月及病痛而形销骨立,反而变得更加俊美。 苍白飘逸的他,永远一身白色衬衫,可以轻易的夺去任何看到他的人的呼吸,也更像一株攀附在他人生命上的柔弱菟丝子,依靠吮吸着他人的付出而生存着。 “顾小姐?” 耿新白摘下了眼镜,腿上覆着厚厚的毛毯,将一卷园林设计初稿卷拢收进收屉里。 呆愣的昀珊收回视线,关上门走过来,她先是把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把窗口开了一个缝隙,让空气可以流通,风却吹不到他身上。 他喝了口茶,任她忙碌着。 四年了,四年来再没有谁比她还要更靠近他了,他的起居生活都是由她一手包办,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除了偶尔来看望他的家人和医生,他的生命里就只有昀珊。 顾昀珊对他来说是什么?他没有想过,如果非要给一个说法的话,那么她应该是他能活下去的一个工具吧。 顾嫂死后,他从来不曾勉强过自己去改变适应什么,因为昀珊简直就是她母亲的化身,甚至比她做的还好。他喜欢安静,那么她就比他还要安静,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子的影子。 原本想冷眼看她挣扎,这会儿倒是有些失望了。他和她之间总是安静的,连空气都安静得几乎凝滞。 久了,他也干脆忘记了。身边的人是谁不重要,所谓的情或许根本不存在,她只是一个很出色的佣人,没有了她,他的生命也许会减少很多。 他只知道,顾昀珊会一直在他身边,直到他康复或者死亡。 ***bbs.***bbs.***bbs.*** 昀珊沉默的为耿新白的茶杯注入新茶后,静静的退了出去。 她从来不需要提醒他做什么,他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从这个一步步走向死亡的皮囊里压榨出更多的生命,旁人做的不过是配合他。 他弹琴,因为琴声可以舒缓情绪。 他自学课程,有了修养可以让他更平和的面对这枯燥的生活。他有工作,现在是一个很有名的园林设计师,如梦似幻的风格以及注定不多产的作品,让无数上流人士趋之若骛,别墅能请到耿新白设计庭院,那简直是莫大的荣幸。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等待,等待一个活下去的希望——适合他的心脏。 而她在他的生命里无足轻重。昀珊苦笑着坐在花园里,前方二楼散发橘红色的灯光,忙碌一天后坐在花园的椅子上看着他楼上的窗口,一如她以往的习惯。 “珊珊,别尽是呆在那里,赶快过来帮忙……”母亲的唤声犹似在耳边回响。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人告诫她不要看着少爷的窗口了。肆无忌惮的看了四年下来,她才终于明白以前母亲一直禁止她看窗口的用意,这样的感情没有结果,耿新白的生命里没有力气去爱别人。 守着一个永远不可能爱上自己的男人,爱就是折磨。 当初她离开,时空的隔阂并未让她对他的爱减少,反而让她尝到了思念的滋味。母亲临终前,或许早就猜到了她会选择留下照顾耿新白,努力的游说她离开,不希望她受苦。母亲总是爱自己的子女的,不管她是否表现出来。 而六年的光阴无力改变什么,因为感情还停留在六年前,人却在月光里苍老。 能改变这一切的只有耿新白。希望他能如众人所愿的康复吧,在这么多人为他的生存付出后,如果面临的结果只有死去,那么叫在黄泉之下的母亲情何以堪? 可是无论怎么期待怎么小心翼翼的守护,耿新白依旧虚弱了下去,如今他下床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的脚开始水肿,即使他尽量不再活动,衰竭的心脏仍是让他的呼吸急促。 一切都显示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就算她愿意牺牲一辈子来照顾他,他也没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拖累她了。想到这点,她总觉得心痛如绞。 如果可能,她希望把自己的心脏给他,可是他的血型是那么的独特,就像他的人一样。 昀珊站起来叹了口气。 “我该怎么办呢?”她绝望的喃喃自语。难道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永远离开她的人生吗? 不,她并非是怕他死后,她的生活会无以为继,事实上,她另外有一份工作。 她学了电脑并为出版社画插图,偶尔也接一些广告case,但要她接下工作的前提是可以在家里画图,这样好方便她照顾耿新白。 看了看表,她该出门了,今天下午约定好要给出版社送画稿过去。 上到二楼,轻轻推开门,耿新白已经睡下了。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才离开。 天气很好,她也是难得出门一次,可是交完稿子后,她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打发剩下的时间。 这些年来,她已经闭塞到连玩耍都不会了。 仅剩下还会保持联络的几个朋友,偶尔她会去找她们,补充一点愉悦的心情好回耿家别墅。 去小纱那里好了,现在这个时间,大概也只有她有空吧。 ***bbs.***bbs.***bbs.*** 那个对动漫小说和睡觉都疯狂痴迷的席小纱,一从大学毕业就决定写罗曼史小说,而且还和昀珊在同一家出版社。 很多时候,她都会来小纱这里坐坐,虽然小纱本人可能只是在睡觉,或者忙着赶拖了很久的稿子,可是只要有人陪着,她就不会觉得自己太过脆弱。 小纱的家,不,应该说小纱住的地方是一处外表看起来很不错的公寓,至少在进入她的套房之前,任何人都会觉得这间公寓看起来很舒服。 只除了小纱的房间。 昀珊站在套房门前,稍微用力,已经坏掉的门锁悄无声息的打开,因为主人的健忘,房门钥匙经常莫名失踪,所以在一次撬锁成功后,主人干脆不换锁,省了找钥匙和给朋友开门的麻烦。 关上房门,越过地上散落的大堆电玩卡带和漫画小说,她迳自走向客厅地毯上一个类似巨大蚕茧的东西。 “蚕茧”听到声响,露出了一丝缝隙。 “珊珊……是你呀,有事吗?” 昀珊看看被单缝隙里睡眼惺忪的眼睛,轻轻摇头。“没事,你继续睡。” 席小纱却了解的闭上眼,点点头说:“你说吧,我在听。” 这是她们两个女孩的相处模式,倾吐者和聆听者。 “我开始害怕了,每个早晨看到他,都会发现他更加虚弱,当年你说得没错,希望其实微弱到看不见……” 她说出她的惶恐不安、她的绝望不知所措,美丽的眼睛里盛满哀伤。 “真的会有机会吗?但无论怎么努力、怎么坚持,现实都不可能改变的,对不对?” 她真的不想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无能为力。 低低的呢喃最后被压抑的哭泣取代,昀珊捂住脸静静的流泪。 世上有神灵吗?如果有的话就睁开眼睛许一个奇迹,她和耿新白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请施舍一点点儿怜悯吧。 不知道她哭了多久,蚕茧里的人儿终于无可奈何的再次探出了头。 “这些你不是早该明白的吗?” 是的,她知道,可是她也知道什么都不做的只会等待,奇迹是不会降临的。 昀珊可怜兮兮的看着好友,抽噎道:“帮帮我!小纱,告诉我该怎么救他?” 席小纱在被窝里翻个白眼。她又不是上帝! “人各有命,节哀顺变……” “可是我不甘心啊!我想恋爱,我不想要看着心爱的人在我眼前死去,不想我的感情就这么随着他的死而一切完蛋!” 席小纱从被窝中爬了出来,笨拙的将她拥进怀中,恶声恶气的安慰着心伤的好友,“厚,不要每次都来我这边哭啦,你知道过稿不容易赚钱难,买卫生纸很贵的耶。” 昀珊果然被逗笑,但哭惨的一张脸看起来还是令人不舍。 “小纱,我是不是很蠢?所有人都不要我爱上他,为什么我还自投罗网?” 席小纱用袖子帮她擦眼泪,“因为你是我这个绝顶天才的朋友,你不蠢怎么衬托我的聪明……噢……” 飞出来的一拳终结掉她的自恋后,昀珊沉默好一会突然口出惊人之语—— “小纱,我想杀了他。” 如果他的生命注定要输给老天的话,不如让她亲手结束了,即便他会恨她,但是起码可以让他免去失败。 “这招……狠了点儿。”而且她很懒,不想出门去探监。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要做心脏移植手术不仅仅血型要符合,配型也得成功,要不然耿新白也不会等那么久还是等不到适合他的心脏。 “人是不是注定斗不过天?” 席小纱叹了口气,“你是真的爱他,对吧?” 唉!珊珊不用回答,答案她心知肚命。 咬咬牙,她像下定决心般,霍地起身走到电脑前,开了电脑叫出好几个档案又搜寻了一会,最后复制一段文字到word上,列印出来。 “拿去。” 昀珊愣了愣,接过看到上面是一个住址。“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玄学,不过我想这里有个高人可以帮你。” “高人?” “我在网络游戏里认识的朋友极力推荐的,我想你家少爷的病,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去试试看吧,也许,奇迹就在那里。” ***bbs.***bbs.***bbs.*** 黄山,徐霞客曾如此描述,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真要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路吗?到那黄山,飞机得要坐多久? 昀珊放下手中托盘,放轻脚步定过去,看着耿新白的睡脸被一堆仪器包围着,睡梦中的他依旧虚弱无比,不规律的呼吸中带着杂音,时而还会低低的咳嗽。 尖锐的疼痛在她的心口弥漫,她能为他做什么?让她为他分担一点儿吧,哪怕是一滴点都好,别让她这么无能为力。 似是感觉到她的存在,耿新白缓缓睁开眼睛。近午的阳光即使透过厚重的窗帘依旧有些刺眼,他醒的时间又晚了,下次他还能醒来吗? 他的视线栘向身边的女人。她在哭,代表伤心的泪水从她的指缝里流淌出来,也提醒着两人的不同,她毕竟是一个健康得可以哭泣的正常人,就算这些年她看起来和他一样无情无欲,做得比她的母亲还要优秀。 可是他们终究是不同的,他还是必须独自面对死亡。 她在哭什么?那双越来越哀伤的眼睛是为了他流泪的吗?因为他快死了? 他冷漠的望着她。 察觉到耿新白的视线,昀珊连忙转身,不着痕迹的擦干眼泪。 “少爷,您要在这里梳洗还是去浴室?” 声音平稳听不出起伏,就像他的声音一样。他平静的想着,真像他,她真是像极了他,像到已经让他不会去嫉妒她的健康,因为健康的她被他拖累得比他还要憔悴。 “少爷?”昀珊整理好了情绪转身看向他,看他空茫的看着天花板不说话,压下的眼泪一刹那仿佛要再度上涌,冲动让她脱口而出,“少爷,我想请假出门。” 他却只是沉默的看向她,内心冷笑一声,她终于要丢下他了。 “少爷,我现在留在您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不如出去找希望。” 没有希望她就去找,就这么看着他等死,她做不到。 “所以少爷,请坚持下去,等我回来的那一天。” 耿新白看着面前涨红脸等待承诺的女人。齐耳的短发,不施脂粉的清秀面容,如果打扮一下应该称得上美丽,可是这朵美丽的鲜花,却陪着他一起沉入死神的阴影。 他冷冷淡淡的说:“好,我等你。” 答应她又何妨,反正二十六年的生命里他曾有过太多类似的承诺,那些承诺最后都是带着歉意的叹息,再来一回也无所谓。 听到他的回答,昀珊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下,可是心中另有一根弦却力道满涨到了极限。 她迫不及待想出发了,如果希望真的是在黄山的话,她一刻也不要耽搁! 她眷恋深深的看着他,然后深吸一口气,关门离去。 几天后,耿新白在二楼听到汽车离去的声音,他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 “好吧,顾昀珊,既然你说要为我寻找希望,那么这个名字从今天起,我就勉强记住。” ***bbs.***bbs.***bbs.*** 昀珊来到黄山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一句话—— 东边日出西边雨。 这是一个隐没在群山的小村落,观光旅游区和它相隔了很远,除了村中的人很少有外人来往,石板路泛着青苔穿过寂静的古老城镇,一路延伸上山。 她提着行李一路打听而来,到达的时候真的没想过会是这么一处世外桃源,若不是行人的打扮并非长衫布裙,她真的以为自己穿越时空回到了古代。 “山里就是这样,我们这里还算山脚下,如果上山,小姐不是更要吃惊?” 小小旅店的老板娘笑嘻嘻的,店里的一切家具都是竹制的,泛着古朴的光泽。 昀珊只稍微停留梳洗了一下,就按照老板娘指示的方向上了山。 小纱说那个高人叫萧尘,听起来就像个隐士的名字,据说有些异能可以摸骨算命,时常会有人来到村里找他。 难道小纱是要她算耿新白的命?这样好像有些多余,知道了又如何,可是既然来了,不如去算一下,如果能算出耿新白可以获救也不算自来一场。 走在被山雾打湿的石阶上,她没一会就气喘吁吁,向上看去,狭窄简陋的石阶一路迤逦向山间,隐约又在转弯后明灭可见。 看来想要去找这个萧尘大师的人,一定都必须用这石阶来证明自己的诚心。鞋子很快就开始成为虐待脚的凶器,想了想,她干脆把裤脚卷起来,脱下了鞋子。 清凉的山石冰镇了红肿的脚心,连带疲劳也去了大半。连夜登机、转车到现在,她还不曾阖眼,这下可算头脑清醒了一些,也有心情看这片难得一见的山林美景。 昀珊越走越累,喘气也越来越厉害,连拿在手里的鞋子都显得沉重无比,可是想到远方的耿新白,她还是咬牙坚持着。 山回路转,她再一次坐倒在石阶喘气时,身旁的小路走出来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背上仿佛还背着什么。 一路上山来,鲜见人烟,即便有人也是看她几眼就擦肩而过,而到半山腰后,她就不曾再看到什么人了,昀珊好奇的看着他。 男人是很平凡的山里人长相,敦厚冷硬,看到她的时候仿佛看到了一块石头,目不斜视的就那么走了过去。不过他经过的时候,她看清了男人身上背着一个人。 和男人比较起来,那个被背着的人身形消瘦,穿着改良唐装的上身看起来是个成年人,下身看起来却有些畸形,由于背对着,昀珊没能把他看得清楚。 她又歇息了一会,直到突然意识到太阳快下山了,如果她不快找到那个什么高人的话,恐怕不是会露宿山里就是摸黑下山跌断脖子。 想到这里,她连忙起身往那几乎快消失在山路转弯处的身影冲过去。 她喘呼呼的问:“那个……请问萧尘大师在哪里?” 男人站住了,连同他背后的人也一起回过了头。 许久,被背在背上的人用属于男人的低沉声音回答,“你找我?” 昀珊看清楚他的脸,心突地漏掉一拍。男子蓄着长发,紧闭的双眼,年轻俊美的线条,出尘的气质在一刹那间让她以为她看到了耿新白。 他是萧尘? ***bbs.***bbs.***bbs.*** 昀珊恭敬的坐在竹凳上,她的鞋子放在一边,红肿破皮的脚已经在那个高大男人的帮助下上了药,而萧尘则沉敛的坐在她的面前,接受她的打量。 他应该很年轻,隐在唐装下的下肢异常瘦小,从他出入都要高大男人帮助的情况下看来,他应该是不良于行,那双始终没有睁开的眼睛看起来也不乐观。 可是这样的缺陷在他的身上却不显丑陋,只有遗憾。遗憾这么一个美丽不凡的人物却是残缺。 “如你所见,萧尘是个又瞎又瘸的残废。” 萧尘不卑不亢的打破沉默,然后从袖里摸出一个东西,她没看清楚。 “小姐来找我算命吗?” 她点头,又想摇头,正确来说她是想要找他救命。“我想帮……帮朋友算命,想算怎样才能救他。” 他闻言眉头一皱,“小姐的朋友怎么不来?” 昀珊怕他以为耿新白高傲不肯来,连忙解释,“他现在来下了,他……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可是没有合适的心脏,我来找大师就是想知道如何才能得到心脏,请快点告诉我,他已经快不行了……” 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声音还忍不住哽咽起来,眼泪也开始往下掉。 她没注意到,对座的男人面容一震的模样。 许是因为她哭泣的缘故,萧尘口气突地放柔,“是谁叫你来我的?” “是……” 未等她说出口,他迳自说道:“是一个叫席小纱的女人对不对?” “你认识她?小纱跟你提过我要来找你吗?” 他摇摇头,跟着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小姐姓顾吧?” “嗯。”昀珊垂头默认,即使明知道他看不到,可是她总有一种错觉,觉得他正热烈的注视着她。 “我很意外你会来找我,毕竟现在很多人不相信我们这些山野的把戏。” 山野的把戏?她疑惑的看着他手中把玩的东西,那是一枚洁白的玉石。 “世上有些人会有超过常人的直觉和预感,通常被称为第六感,有些人拥有比第六感更强烈的感觉,可以根据命盘推算出更多更准确的东西。” “比如您?”她忍不住插话,“您能算出救少爷的办法吗?” 萧尘没有理会她,继续说下去,“很多算命的人得知了命运之后都妄想改命,而这些人的能力彷佛是为了道破天机一般,所以他们大多都是天残,且一辈子不能踏入红尘。” 她心头有了了悟,他说的人就是他自己吧?! “而且我这样的人可算古算今却唯独不能算自己,但是三年前我给自己卜了一卦……”说到这里,他骤然停止,紧闭的双目侧向窗外,很久他轻轻的问:“顾小姐,外面的人真的已经可以成功换人心了吗?” 昀珊握紧拳头看着他,一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他的渴望。 他让她想到了耿新白,他们一样都是想活在阳光下的男人,一样完美中带着仿佛是上天太过嫉妒而强加给他的残缺。 想着耿新白那望向窗外的眼睛,那压抑的琴声,她缓缓点头,然后意识到他看不到又慌乱出声,“是、是的,世界上已经有很多成功的先例,只要有合适的心脏,我相信少爷的手术一定可以成功。” 他没有再应声,昀珊不安的看着他。她说错话了吗? 沉默久久后,他忽然伸出手。“陈克,我要休息了。” 那个高大的男人也不知打哪冒出来,把他抱了起来。她连忙起身拦住他们。 “大师,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萧尘的语调里有些哀伤,又有些喜悦。“只是这件事太难处理,所以我需要你在这里住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说完他们就消失在门扇后,没多久,陈克又回来,不多言的用手比着指示她哪里有吃食和可以让她休息的床铺。 她后来才知道,陈克不会说话。 昀珊道谢后,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倒在床上没多久便疲倦的睡去。 她找到高人了,高人会告诉她怎么救耿新白,太好了,她一路颠簸而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少爷,你再忍一忍,我很快就会带着奇迹回去了,很快…… 这夜,她难得的作了个美梦,梦里全是月光下的耿新白。 第四章 月光洒落大地,公平的散布在湖水边一对交缠的年轻男女身上。 女孩笑声泠泠,男孩爱怜的不住在她脸边唇上烙下一个个的吻,恋爱的气息弥漫,女孩不知说了什么,惹得男孩伸手去呵她的痒。 “呵,讨厌,你就爱欺负我……” “因为喜欢你才爱欺负你呀,看你笑、看你生气的模样,眼中只映着我。” 女孩羞红了脸,“那你也喜欢那条老黄狗喽?我看你也老是爱把它逗得汪汪叫。” 男孩突地收起玩笑神色,正经的看着她,“真的不后悔离家出走跟着我吃苦?” 她微微一笑,主动吻上他。“不后悔,你不欺负我就不后悔。” 但幸福的日子没能过上多久,女孩的家人没多久后就寻来,强行带走了她,被痛打一顿的男孩在她家门口等了三整个日夜,不吃不睡,任凭风吹雨淋,然而还是见不到女孩,在情最深浓时大病一场而亡。 女孩得知男孩死后,郁郁寡欢,不出一年也死于一场急病。 我醒过来的时候有片刻的迷惘,分不清自己置身何处,我还在过去吗?还是孤独的现在? 我的眼前永远是一片漆黑,从出生后便没看过这世界一草一木,但我的脑子里却储存许多美好的风景,那不是这一世的我所拥有的。 她来了,来到我身边,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这是我早预料到的事,为什么我还会觉得受伤、觉得那强大的酷意呢?我好不服气,我好生气,为什么这辈子能让她爱上的不是我,明明我才是最爱她的那个,现在她来了,我该怎么办? 啊,还是再睡一会吧,再让我回到梦中,回到那些和她相爱的片段,只有我和她,再让我温存一会…… 清晨,萧尘一如以往的准时六点醒来。 床前陈克摆好梳洗用品,他缓慢的打理好自己以后,撑着上半身坐上轮椅。 才摸索着出了卧室,一股扑鼻的菜香迎面而来。他疑惑的皱起眉头,正想出声叫陈克时,很快的一道女性的柔细声音从左前方传来。 “大师,您醒了?我做了些早点,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陈克呢?” “他在外面,要我叫他吗?” 他摇摇头,推动轮椅来到了桌前。 人常说,一个人一个性子,做出来的菜也都不一样。陈克的手艺不差,可是这种细腻而醇香的味道,不是男人可以做得出来的。 昀珊添好饭菜,放置到他手边,两人无言的用餐。 “他很幸运。” 萧尘正在喝汤的时候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她愣住。 “有你陪着他,也难怪他的命数可以逆天。” 这个“他”说的是耿新白吧?她紧张的追问:“这么说,大师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他的命数又是怎么逆天的?” 他淡然一笑,“原本被断言数年前该死的人现在还不死,难道不算逆天?这就算不会算命的人也看得出来吧。” 昀珊被泼了冷水,心情微快,忽然怀疑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否有价值。 彷佛感受到她的犹豫,萧尘把碗筷放下,脸色严正的说道:“一切事情都是天注定,想要什么也要付出代价,还是你连在这里待一个月的代价都不想付就要救人?” 昀珊怔怔看着突然显得任性的男子。即使双目紧闭,可是情绪依旧生动的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的境遇很像耿新白,却比耿新白幸运,至少他还能拥有感情,不过让这样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只能留在深山中,他好像又比耿新白更加悲哀。想到这里,她心中顿时柔软起来。 “我明白,可是在少爷生命垂危的时候,我没办法悠闲度日,所以有冒犯的地方,还希望您能原谅。”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除了对他的敬畏,还有一种和对耿新白一样的体谅。 萧尘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别过脸闷闷的恶声要求,“收拾好以后陪我下棋。” “下棋?” 昀珊迟疑的重复问了句,他已经口气更加恶劣的低吼起来。 “怎么,怀疑瞎子怎么下棋吗?” “不!只是我不会下。”怕他误会,她急忙解释,终于看他的脸色好了一些。 “不会也无妨,我下得也不好,总输给陈克。” “哦。” 昀珊发觉自己不触怒他的方式只有沉默。 不幸的身体让耿新白没有人类的情感,可是却让萧尘比一般人更加敏感多疑。 如果……他们两个能中和一下就好了。她想着,然后忍不住笑自己的痴傻。 人怎么可能会中和,又不是酸碱。 他们下的是围棋,昀珊不懂规则,萧尘耐心的教她并示范下法。 棋子的质地比较奇特,加上是黑白色的,让太阳照射之后会有温差,所以萧尘能分辨得出来也不奇怪了,只是他若想下好一定很不容易,因为所有的棋路只能在心中推演。不过昀珊毕竟还是新手,一个上午下来,十之八九都是输给了他。 而萧尘仿佛很享受这种胜利的乐趣。 晚上,用过餐之后,陈克伺候萧尘梳洗,然后就是一片死寂。 昀珊上床的时候,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分,她离开耿新白三十二个小时了。 没有睡意,她靠着窗看着凉凉的月光满满的铺了一地,想着千山万水外的那片白玫瑰园,想着如月光般的钢琴,想着看书的男子手上泛白的指节。 低低叹口气,“少爷,请一定要坚持。” 而她也会。 ***bbs.***bbs.***bbs.*** 接下来的日子,昀珊每天都陪在萧尘身边。 她不再怀疑他的能力,每天都会有不少人来求他算命。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知道那些跟他毫不相关的事,可是每个人走的时候都是千恩万谢,而他也更加苍白易怒,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必须推着他去散心。 屋子外有一大片山茶花,更远处是茂密的毛竹林。 “为什么人那么喜欢算命?”偏着头,她不解地看着小径尽头一个珠光宝气的身影,那是个年老色衰的中年女子,虽然有钱生活不虞匮乏,但丈夫外遇的精神折磨,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个几岁。 仿佛看得到她目光焦点般,萧尘不以为然的说:“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这些人,太贪心了。” “贪心?” “是啊,贪心,好还想要更好。帮人算命那么久,我觉得命理有趣的地方,在于上天是公平的,你看像紫微斗数,那些吉星凶星每个人都有,老天爷不会厚此薄彼的多给或少给。” “喔?那难道不会有完美的命盘吗?我觉得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天之骄子。” 他摇摇头,“无所谓完不完美,只有比较好跟危厄来时能不能平安化解。有时你看到许多人好像有享福的命,但同时也失去努力的动力,因为太安逸了,不需改变。” “就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意思吗?”昀珊若有所思,“少爷看似一切都拥有了,但少了一颗心,却是什么都不能拥有……” “我给你测个字吧。”萧尘突然说。 “好啊。”她有些兴致勃勃,“长这么大我还没算过命呢。” 说完,她抓起他的手,想了想,在他手心写了个“王”字。 略带搔痒的触感,让他的手掌忍不住颤了颤。 “你要测什么?”他将手掌握成拳,牢牢握着好像手中有什么珍宝。 “少爷的身体。” 他脸色微变,“这问题我拒答,换一个。” 昀珊嘟起嘴。她就只想知道这件事啊……好吧,其实也还是有另一件她挂意的事。“那问我的感情好了。” 萧尘闻言之后却沉默了。 她催促着他,“喂,是不是解不出来啊?啕,小心我要砸你招牌喔。” 他斟酌着开口,“我只能跟你说,这个字告诉我,一加一就是答案,就是你要等的王子。” “一加一是我要等的王子?”昀珊一头雾水,“不是吧,大师,你数学很不好喔,一加一是等于二吧。” “有时候……”他喃喃自语,音量未传进她的耳里。二加一不一定会等于二……”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他拾起头来,手向远方遥指,“推我到那边去晒晒太阳吧。” 这段时间来,昀珊也发现萧尘不是甘愿平静归隐的人,因为他跟她之间最常聊起的话题,便是她的世界如何如何,他喜欢听她说有关于自己的点点滴滴,表情总是无限向往。 “萧尘,”这一两个星期以来,他们已熟稔得可以互称其名了。“既然你这么喜欢听我说城市中的事,你为何不自己去呢?” 他却只是摇摇头,留下一句让她百思不解的话。“我不是喜欢城市。” 但不管喜欢也好,不爱也罢,他会要求她说,而她几乎已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都说了好几遍。 “为什么爱上他?”有天午后,他突然这么问。 昀珊一愣。“他”是指耿新白吗? 她耸耸肩,只是想到他而已,她就觉得内心有一种满满的叫思念的感觉。“我有一个好朋友,梅韵,她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那时的我太小,回答她说:‘爱是没有原因的。’她不懂,反而说怎么可能没有原因呢?这么爱不是太盲目了吗? “经过这些年,有时我在他身边看着他,心中也慢慢的思索这个问题,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让我爱上他的,但我可以跟你细数他所有的优点和缺点,面对他的时候,我清楚的分辨出那种跟面对其他人时不一样的感觉……” 他贸然的伸出手握住她的,吓了她一跳。“跟面对我的感觉不一样吗?” 她吓到了,他温热的大掌回异于耿新白总是略低于正常体温的手,温度不一样,触感不一样,但是……但是为什么给她的感觉却是和耿新白的那么像…… 他放开了她,喃喃自语,“爱的确是没有原因,如果一定要有,那么就说是命中注定吧……” 她逃开了,从那天起,她开始对萧尘怀有一种不确定的畏惧。 她害怕,害怕他口中的命中注定,会让她像第一眼看到耿新白那样的爱上他。 随着她的逃避,萧尘越来越情绪化,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他会恶劣的要求她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比如叫她把山上的花都摘下来,然后朵朵的形容给他听。 或者是叫她去帮他购物,而且给的时间非常紧迫,买的根本是他用不到的小东西,可是却要她连夜上下山。 如此三番五次,昀珊再笨也捕捉到了萧尘唇角那抹恶意的微笑。不会错的,他的确是在故意整她。 不过抱着一丝希望的她还是忍耐下来,只要能救耿新白,被整也无所谓。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现在萧尘除了给来访的人算命以外,其他时间都在欺负她,完全看不到他留她在此的用意,她开始有些气恼。 她不是无法忍受这些,可是现在耿新白生死未卜,她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和别人鬼混,到底有什么用?如果耿新白等不了了,她一定会后悔的想掐死自己,竟放弃和他相处的光阴,陪一个无聊的男人玩整人游戏。 半个月又再过去,这天,当萧尘又要她念书柜里密密麻麻的书时,她忍不住了。 “萧尘,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救少爷的办法?我担心少爷撑不下去了。” 他闻言一愣,冷冷回答,“我要听故事。” 陈克是个哑巴,但这不是他要她念书的原因,他发现只有在她念着书里的词句时,他们俩才能有些平和时光,她也才能认分的在他身边坐上一会儿,不会一直想逃。 昀珊再也忍耐不下去,“他真的快不行了,或许下一秒、或许明天他就……” “二十六年都过来了,他不差这么些时候,你再惹我生气,就给我滚回你少爷身边去!”他十分嫉妒。 是的,他嫉妒被她所爱着的男人,他渴望碰触她的心,但她的心早给了另一个没有心的男人。 真正能爱她的心在他这边呀! “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放下他!”昀珊放下书,哀求的看着他。“萧尘,等少爷病好了,我可以给你念一辈子的书……” “住口!” 茶杯让他给挥落,碎了一地。 清脆的声响招来陈克,他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他们,好像不确定要不要上前。 萧尘气喘了会儿,怒吼出声,“滚!陈克,把这个女人给我赶下山!” 昀珊睁大了眼睛,“等等!你还没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救他的办法?他早该死了,老天现在还舍不得杀他,这就说明肯定有人会去救他,哪里需要你多事!” “但……” “滚!顾昀珊,你的少爷不会死,全天下的人死了他也不会死!死的只会是无关紧要、不需要活下去的人!为什么不干脆去绑架个人把心脏挖出来给他?!” 她像是被打了一巴掌般,涨红了脸看着同样气红了脸的萧尘。 “如果,如果良心允许那么做的话,少爷就不会等了二十六年还等不到适合的心脏,我也不想这么麻烦你,如果是我的心脏适合少爷,那么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成为他的心脏,可是我无能为力……” 萧尘安静了下来,内心苦涩。 “我不晓得你所知道救少爷的方式是什么,求求你告诉我,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你,只有我的一条命。”她屈膝跪了下来。“求你了,萧……不,大师。” 很久很久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脸面对着昀珊的方向,像是在看着她一样,目光深深,似有千言万语,可是最后他只是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 “叫她离开。” “大师!” “我会救他。” 昀珊欣喜的看着忽然变得疲倦的萧尘,“谢谢大师、谢谢大师,我接着给你念书。” “回去吧!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他伸出手,陈克上前抱住了他。 萧尘冷淡的说:“你下山吧,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他身边,否则他会死。” 说完,陈克随即抱着他离开。 昀珊被他的态度搞糊涂了,但想到他说的话,又害怕了起来。 她不回去的话,少爷会死? 这事容不得冒险踌躇,当下她匆匆收拾好东西,冒着摔断脖子的风险连夜下山,甚至没对萧尘道别。 这个遗憾,后来就是永远的一辈子。 ***bbs.***bbs.***bbs.*** 昀珊下了飞机立刻坐计程车赶往耿家别墅,车还在远远的道路这头,就看到满园盛开的白玫瑰,一时间她竟然感觉在黄山的时光宛如在梦中一般,长发俊美却带着残缺的男子,高大沉默的男人还有那满山坡的山茶和翠竹,那都是曾真实存在着的吗? 直到陈叔帮她把行李提下来那刻,她还是有些恍惚,不过等看到二楼窗台时,她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耿新白,耿新白,她的每个细胞都在渴望着看到他。 匆匆洗了澡换了衣服,她如从前一样,安安静静的打开熟悉的卧室大门。 白玫瑰……仿佛开在了房中。 他如玫瑰般沉睡着,各式各样的仪器在他身边张牙舞爪,但是这无损他的那份动人心弦。 昀珊静静的看着,她知道他没死,心头略略松了口气。耿新白不是一个轻易会放弃的人,他不会这么容易就输给死神的。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注视,耿新白缓缓张开了眼睛。 看到她,他淡淡的哼了一声。“回来了?” 压下心中的激动,她安静的靠近他。“是的,我回来了。” 他却像尽完义务一般的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她贪婪的看着他的睡脸很久,最后退出房外,和家庭医生低声讨论。 “少爷现在如何了?” “我们医疗团队希望少爷尽快住院,他却坚决要在这里治疗,虽说这里的设备都不缺,手术室已经准备妥当,可是心脏还是找不到合适的。” 昀珊沉默,明白少爷他是不肯浪费一点点儿体力。以他的身体从家里去医院,就够费掉他半条命了。 去哪里开刀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一颗适合他的心脏。 医生叹了口气,“耿少爷的身体己到了极限,再不做手术的话,就算有了心脏恐怕也晚了。顾小姐,你这趟出去,有什么好消息吗?” 昀珊愣住。她要怎么说,说有一个人说耿新白一定会活下去?除了这句话,她还带回什么? 她是愿意相信萧尘的,可是别人呢? “或许……应该会有奇迹吧。”喃喃的吐出这句话,她不住苦笑。 现在的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和别人,除了等待奇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她连忙抓起一看,是耿家的医疗团队。难道出了什么事?她连忙抬头看去,面前的医生也在看他的手机。 什么消息需要同时向每个人传达? 带着疑问,她接起电话,接通的那一秒,电话那边传来兴奋的欢呼声,“有心脏了!有心脏了!快告诉耿少爷,可以做手术了!” 昀珊睁大眼睛,很久才消化这几句话的意思。 手机,顿时掉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的捂住唇,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奇迹,奇迹真的出现了! 第五章 心脏以及十数位国际知名医生同时赶来耿家别墅,这幢安静的宅子从未这么热闹过,可是没有人抱怨人多带来的吵杂。 大夥兴奋的感谢着这上天赐子的奇迹,田梅韵和林洁也赶来陪伴在昀珊身边,但却缺了席小纱。 “为什么小纱没来?我还要感谢她呢,要不是她,我也没办法认识萧尘大师,啊,也要向大师道歉,可是……算了,我亲自去好了。” 山里手机讯号难收,电话什么的无法传达,除非写信或者他们主动打来电话,否则没有别的联系办法,加上离开时那不愉快的气氛,她想她还是亲自去拜访道歉比较好。 田梅韵和林洁面面相觑,拿出一封信给她。 “小纱给你的,虽然我觉得她头壳坏了。” 她疑惑的接过来,信封里只有一张纸条。 昀珊,我要去美国一些时间,就不说再见了。 美国?她猛地抬头看向面前两个好友。“小纱去美国做什么?她要定怎么不先告诉我?”起码也要去送行。 田梅韵耸肩,“谁知道那个女人。对了,手术什么时候开始?心脏保存不能太久吧?” 这个问题果然很快转移了昀珊的注意力,她转脸看向隔壁的一扇门。“还没确定主刀医生,他们还在讨论。” 正说着,门被人大力推开。 一个外国医生背对着她们对里面的人激动的说着什么,然后愤怒的离开,医疗群们都锁着眉头,昀珊顿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她快步拉住靠近门口的一个医生问道:“怎么样了,决定了吗?” 他苦笑,“这些名医都说按照少爷的状况,成功机率只有百分之十……” “百分之百。” 一个声音忽然冒了出来,众人诧异的循声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戴着银色眼镜的年轻男子,他个子很高,穿着敞开白色医生袍的颀长身体懒懒靠在窗台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厚厚一叠资料,若不是那件医生袍,他真的很不像医生,他的嘴上甚至还叼着根烟。 “由我主刀的话,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他仿佛不在意自己成了房间内的焦点,随手把资料丢回桌上后,吐了个烟圈看着昀珊。 “跟你的主人报告,这个手术我接了。” 昀珊惊讶看着他。这个男人的自信是不是过头了?就算她再外行也知道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百分之百成功的手术。 叫她讶异的是,其他的医生看向他的目光里却充满敬重和崇拜,甚至有人还对他吹了声赞赏的口哨。 “秦,这是很棒的病人,对吧?” 男人咧嘴笑了,“还有颗很棒的心脏。” 接下来众人像找到方向般开始各就各位的准备起来,昀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奇异的一幕,跟她相熟的医生连忙给她解惑。 “放心吧,秦从出道以来手术从来没失败过,只要他主刀你可以放心。” “可是怎么可能……” “他从来不轻易接手术,但是只要接下的case绝对会成功,这次找他来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他会同意出手。” 最好的医生、最适合少爷的心脏…… 奇迹,奇迹一个个的诞生了,那么最后一个奇迹也快要来到了吧? 太过激动,所以她忽略手中那封信里隐藏的信息—— 席小纱那样英语奇烂的人怎么可能去美国? 手术立刻安排妥当,耿家人也全都连夜赶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耿新白冷静的接受着这突如其来的幸运。 在他心里,这一切不过是老天欠他的,是在他坚持了二十六年后应得的一切。 他很快被推入了手术室, 手术室外站满了翘首以待的耿家人,昀珊跟众人一样只是安静无语的等着,毕竟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们在意的只有那个正在努力活下去的男人。 她有预感,耿新白一定可以活下去,她现在非常相信萧尘的话。老天既然直到现在都没让耿新白死去,那么这一次一定不会有意外。 经历一场漫长而持久的等待后,手术宣告成功。 昀珊看着隔离室病床上的耿新白,他现在很虚弱,可是生命已经被注入他的体内,他很快就会复活。 “太好了、太好了,我的孩子可以活了。” 耿夫人流着眼泪,身边包围着耿家的其他亲人们,说着什么耿新白一定吉人天怕,耿夫人如何感动上天,而他们早在很久之前已经梦到了这样一个结果云云。 昀珊没有心思去说些锦上添花的话语,她脸色苍白的靠在一边的墙上,想着这些年她和耿新白共同努力的岁月。她好累,好累好累,连喜极而泣都没力气了。 看着耿新白,她知道他会熬过康复期,对他来说,求生的最大障碍已经扫除,接下来的事根本不算什么。 她环顾四周,暂时没她帮得上的地方。 笑了笑,她转身向外走去。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女佣的离开,但是在楼梯口她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拦住了去路。 “顾昀珊?” 靠着墙吞云吐雾的男人大剌剠的打量苦她,丝毫没有刚刚主刀完一个手术的疲惫,而她只能愣愣的点头,想不到他做了这么久的手术后还有闲情来和她打招呼。 “秦医生,您不去休息吗?” 他忽略她的问题,目光苛刻的看着她像在评估着什么,最后慢吞吞的吐出一个烟圈。 “照顾好他们。” 丢下这句话后,他仿佛对她失去兴趣的转身离开,昀珊迷茫的看着他的背影,为这奇迹时刻画上……问号。 ***bbs.***bbs.***bbs.*** 耿新白缓缓睁开眼睛,这里是他熟悉的别墅二楼卧房,一切事物如常,就像是他还没动手术之前。 可是胸口那隐隐的痛和强力的心跳告诉他,这不是梦。 他,活下来了。 忍不住的笑意浮现在他的唇角,如果不是担心还没康复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真想放肆的大笑。 笑死神输给了他。 “少爷,您醒来了?请问有什么感觉吗?” 旁边两个专业护理连忙站起来,恭敬的站在他的面前。 耿新白眯着眼看了她们几眼,随后,他听到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新白,你还好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耿夫人关切的上前,虚弱的儿子躺在床上,她的心不住抽疼却无能为力。 就算她已是数个儿女的母亲,可眼前躺在床上的这个,还是能唤起她所有的母爱。 “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妈……” “有用吗?”耿新白平静的看了母亲一眼,冷淡的说:“我需要清洗了。” 耿夫人微微蹙起眉,似是不太满意儿子的态度,但终究也是包容下来,退向一边。 护理人员上前开始为他身上的监测插管处清洗,但是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低吼了一声,“够了。”他不习惯这些人的触碰。“顾小姐呢?叫她来,你们都出去。” 耿夫人疑惑的问医护人员,“谁是顾小姐?” “是一直照顾少爷的女佣,这些天她一直等在门外。” 她有印象了,是那个一直沉默的站在角落的女子。 不过,照顾一个刚动完大手术的病人,那个女孩行吗?还是让专业的人来比较妥当吧。 “新白,这两位是妈妈专门从国外请来的职业护理人员,都非常的专业……” “专业未必适合我,叫顾小姐来吧。”耿新白隐忍的皱起眉头。 拗不过儿子,耿夫人很快妥协。“那好吧,去叫她过来吧,不过如果她应付不了,你可不要再拒绝我的安排。” “还有,在我没康复之前,别让太多人来打扰我好吗?” “我已经先让那些亲戚回去了,你……” “还有你,母亲,以及一些不相关的人。”他瞄了一眼那两名医护人员。 耿夫人顿时难堪不已,但她把儿子的冷漠怪罪于这些年来的疏离。 她压下不悦,体谅的点点头,“好,只要你能好起来,妈不打扰你。” 退出房门,她在走廊上看到那个姓顾的女孩。她安静的脸庞上似是压抑着什么,时而颦眉、时而咬唇,在她目光往房门这边瞟来时,和耿夫人的打量她的视线对上。 “顾小姐吗?” 昀珊冷不防的惊跳起身,“夫、夫人?” 这位保养得如同三十出头的贵妇人出身高贵,嫁的又是商场名门,子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自信和矜贵让她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威势。 “少爷还好吗?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去做的。” 那脸的担心是为了什么?耿夫人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少女的心思,她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而后和蔼的微笑道:“顾小姐,我的儿子承蒙你多年照顾了。” 昀珊连忙推辞,“不,这些都是我份内的事。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耿夫人用手揉揉眉心,一脸疲惫的回答,“没什么啦,你要知道新白病一好,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都等着见他呢,还有好多名门小姐一听说他的病好了,老是缠着要我介缙她们和新白认识。” 说到这里,她捕捉到昀珊脸上闪过的苍白,内心了然的冷笑一声。 “我是觉得新白的身体才刚有起色,太早去参加这些聚会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就全推辞了,真是的,我的儿媳妇怎么也要才貌家世都配得上新白才好,否则还真委屈了他,你说是吧?” 昀珊面无表情,耿夫人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 虽然老套,却也是人之常情,没人愿意自己出身高贵的儿子和一个下人有牵扯,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可笑,居然以为他病好了,他和她之间就能有些什么。 “夫人要吃早餐吗?我去准备。”她认清本分的说。 “那些你别忙了,新白那边缺人手,想来想去你最合适,以后你还是专心伺候新白吧。” 昀珊诧异的抬眼。原来说了这么多,耿夫人不是打算赶她走,而是在给她打预防针。她不禁有些嘲弄的微微勾动嘴角,“是,我这就去。” 耿夫人真是多虑了。 因为,他不爱她。 若是爱,他不会留她在身边这么多年,他杜绝和家人见面不就是爱吗?怕自己的无情和冷硬伤害到自己在意的人,也怕自己在意的人的情绪会影响自己。 昀珊全身消毒后,来到他的身边。 房间里,熟悉的人正在以熟悉的姿势沉睡。 她一时间觉得喉咙有些哽咽,此刻看着他才能真实的感受到,他的确像是被神眷顾一般,战胜几乎将他逼入地狱的死神。 他还是那样的清瘦,胸口厚厚的绷带证实着那里多了一颗心脏。 房间里的护理人员看到她,连忙迎上去。 “顾小姐,没问题吧?” 她点点头,“我有接受过术后护理训练。” “那就好,那么一切都拜托你了,我们会在一边帮忙。” 她小心的靠近病床。 他的睡脸这些年来她都看了无数次,原本早该看得免疫,可此刻却依然被吸引得移不开视线。 还是一样出尘俊美,但也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从前的耿新白是完美的冰雕,现在这冰雕被神重塑了灵魂,不再是雕像,而成了真正的人。 耿新白忽然睁开了眼睛,恰好对上她失神的脸。两双眼睛对视了几秒,她慌乱的别开眼。 他有些刻薄的戏谑道:“你是来这里发呆的吗?” 她尴尬的上前,开始准备换药的工具。 从前也不是没有看他看到发呆的情况,可是那时候他都是无所谓的随便她去看,久了她不再在乎这些皮相。 可是这次,她难得又失神了,更没想到的,他居然会嘲笑她。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看看身后,竟发现他正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昀珊心里又是一惊。从前他何尝正眼看过她,难道是她背上有什么不对?她连忙用手拍拍自己的背,并一路抚到下臀部。 没有什么异样啊,那他到底在看什么? 耿新白别过脸。不知为何,看着她的时候胸口的伤口会有些抽疼起来,但是那疼痛代表血液的流动,而动力来自这颗健康的心脏,他喜欢这个心脏,连带的这疼痛也不讨厌了。 看到她后前几天的心烦意乱仿佛找到出口,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他是不习惯她的离开。 若是从前,他会要求自己忘却这样多余的牵挂,可是现在又何妨呢? 禁令解除了,他活下来了,他可以和所有正常人一样拥有更多的情绪,爱、恨、嗔、痴,这些再也不会是伤害他生命的凶手了。 他忍不住轻轻的笑了。 是的,他学会微笑,将来还会大笑和哭泣,那些他曾经向往过的所有情绪他都会去感受,让自己的感情任性的放纵。 就像此时,他想让顾昀珊在身边就让她在身边,就算此刻的她会让自己的心产生异样的反应也没关系。 “你还在磨蹭什么?”他看着她发呆的脸,知道她一定被自己的笑容给吓住了,“顾昀珊,你今天的表现很糟糕喔。” 昀珊脸一红,连忙上前为他解开病袍。 这些动作之前她已练习过无数次,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候可以照顾好他,然而实际上做起来,手仍然有些抖。 曾经熟悉的男人仿佛有些不同,狰狞的伤口和渗血的绷带包裹着一颗第三者的心,异样的感觉在她心中浮起,但是更让她无所适从的是他那带着研究的目光。 很快,药换好了,昀珊把换下来的绷带放在推车里想要拿出去,却听耿新白开口道—— “你留下,那些给他们处理。” 她愣了下,却也沉默的接受手术后和他的第一次独处。 房间恢复了安静,她惴惴不安的坐在一边。这样的耿新白她觉得很陌生,但是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劲。不过无论如何,在他的面前,她从来不是主导的那一个,所以就算有再多的疑虑,也只能静静的等待。 幸好接下来他没有为难她,他很安静的让她喂了早餐,也接受了医生的检查,除了为他擦洗全身时,他看得她有些心慌失措,总体来说,他还是她记忆中那个很配合治疗的冷漠少爷。 只是他的目光真的太奇怪了。 ***bbs.***bbs.***bbs.*** 他的女佣又在沉思什么头疼的事情了? 耿新白看着坐在一边皱着眉头的昀珊,一头黑发藏在了帽子里,脸部和颈部的线条清晰的展露,以往她可是总用那长长的刘海和厚重的长发遮盖住。 为什么之前没有注意到她?她其实可以算是个美人,不是那种很张扬的美,但却有种温婉的感觉,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他发现,在他面前,她总是微微低着头,把自己的表情掩藏起来,不过今天她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却没有长发可以遮掩,低头的时候柔和的线条一直延伸到她细致的颈项。 这么赏心悦目的风景,他居然现在才注意到。 当年的少女欢快的穿过花园时,阳光也是这么铺在她身上的吧,只是这朵美丽的花却因为他而尘封了六年。 他微微弯起了唇角,虽然恶劣,但是他很高兴她因自己而埋没,否则怕不早被某个赏花人采摘了去。 “顾小姐?” 坐在一边的她已经盯着同一页看了有半个小时了,他很好奇是什么书让她如此反覆的研究,或者她根本只是在发呆。 果然,昀珊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丢下书就紧张的走过来。“少爷有什么不舒服吗?” 他摇摇头,感兴趣的盯着她丢在沙发上的书。“你在看什么?” 记得从前他在忙着画设计图或者看书的时候,她就是这么捧着一本书一边发呆一边看着,但是他从未想过理会她,为什么此刻,却忽然有这么强烈的感觉想要去了解她? 她闻言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回答,“没什么,就是……就是那种女生看的书,少爷应该没有兴趣的。” 他觉得她脸上的红晕很可爱,继续追问:“到底是什么?很好看吗?” 她的说词他不是很喜欢,好像她的世界不适合他涉入一样。 “就是关于爱情之类的。”昀珊非常困惑。她怎么觉得他的好奇心突然旺盛起来?“少爷……想看吗?” 想不到耿新白居然好心情的笑了起来,“好啊,你念给我听吧。” 意料不到的答案让她彻底的愣住了。这是耿新白吗?面前的男人的确毫无疑问是他,可是他真的变了好多,尤其是面对她的时候,从眼神、态度、说话的口气都变得有些奇怪,难道这是不再受病魔压制后的本性? 她仔细的审视着他的表情,可没两秒就被他毫不闪避的视线逼得低下头去。 “好,不过我不知道少爷会不会喜欢,如果觉得乏味,请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她拿起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专注在罗曼史小说上的轻念出声,忽略他更加放肆的探索目光。 书里的女主角都能得到一份完整的爱恋,最终都会和自己的所爱幸福一生。 她喜欢这些故事,就像干千万万个热爱看爱情故事的女孩一样。 因为渴望幸福,所以想藉着他人的幸福来填满心中的缺口,然后才有勇气追求自己的。 故事念完就再换一本,一本本的交替中,她和她的少爷沉浸在美好的爱情中,虽然这爱情不是他们的。 这样美好的时光没能持续多久,他终有康复的一天。 为了庆祝他的痊愈,耿家开了一场不小的庆祝会,他身边的年轻女子也急剧增多。 从前耿新白一直拒绝耿家人出入别墅,但是随着他的身体日益康复,耿家人已被允许自由出入,别墅里如今是热闹非凡,亲友来访是络绎不绝。 他似乎也能接受这和过去截然不同的生活,开始和陌生人微笑,开始和人很平常的聊天,和那些耿夫人带来的千金小姐们闲聊调笑,不得不承认,身为一个刚刚结束长期隔离的病人,他的适应能力好得惊人。 而她,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昀珊去买完菜回来的时候,耿新白正坐在花园里和家族里几个小孩子玩。 他穿着简单的衬衫,微笑着听从小观众们的指示拉小提琴,很快几个年轻女子聚过来和孩子们一起分享他的琴声和微笑。 昀珊抱着青菜生肉的袋子站在原地看着,听着。那是她幻想过千遍的耿新白,高塔里的王子被拯救出来本该就这么快乐。 一个年轻女子上前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小提琴琴声一转,换成流行音乐,更多的笑声倾淌出来。 这样的他多么幸福,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耿夫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耿新白此刻是一只刚刚展翅的鹰,她这平凡女子不该阻碍他的飞翔。 甩甩头,笑自己曾经的天真,她安静的走向通往厨房的小径。 也就错过了耿新白忽然转向她的视线。 第六章 “林洁吗?我是昀珊,有什么节目可以安排吗……对,我很无聊……他不需要我了,现在我属于我自己。” 她和耿新白,从前是主仆,现在还是,将来也永远是,改变的不过是她已经完成对母亲的承诺。 昀珊颊边夹着手机,手中忙碌的打着蛋,她做的是自己的晚餐,随着耿家人的到来,也带来了大批的佣人和厨师。 好在别墅宽阔够大,她也才能安静的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慢慢学习如何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她垂头默默的想着,电话里林洁的声音忽然有些遥远。 心愿已了的时候,人都会这么空虚吗?她觉得自己空得不可思议,连听林洁说那么好笑的笑话都激不起半点儿笑意。 疲惫的坐下来,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关于林洁第n个男友的趣闻上。光线暗了,她没有开灯,任夕阳吃力的照耀着厨房,然后沉入黑暗之中。 楼上依稀传来耿家人的欢歌笑语,她默默的听着,假装没发现自己开始流泪。 “林洁,我想去黄山感谢大师,为他念一辈子的书。” 电话那边的林洁闻言大呼小叫起来,“什么一辈子?你在傻什么?” “你在做什么?”一个男音忽然闯了进来。 昀珊为耳边忽然冒出来的声音顿了一下,她移开手机又怀疑的靠在耳边。“林洁,你那边有男人?” 林洁立刻诅天咒地道:“拜托,刚才就告诉过你,我又失恋了,怎么可能会有男人!” 她那边没男人,难道是……手机蓦地被拿走了,耿新白那张让人屏息的俊脸正不满的看着她。 “我在和你说话,你在做什么?” 她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倒是电话那边的林洁惊讶的问:“昀珊,你那边怎么有男人……” 耿新白嫌吵的关了手机,随手丢在桌上,环胸看着面前的女人。“我们在玩游戏,你为什么不一起来?” 一起来,他是什么意思? “最近,你总是躲在一边自己忙个不停,都在忙什么?” 每次他要和她说些什么总让母亲打断,往往一天下来两人连一个眼神的对视都很难。母亲的心思他大概了解,但若是没有她的大力配合,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怎么可能陌路到这个地步? 昀珊终于从愚蠢的发呆状态回神过来。他居然来邀请她去参加游戏,这是那个曾经冷漠的把她当家具一样看待的耿新白吗? “你不说话是不想和我们一起玩吗?” 耿新白玩味的看着她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的邀请有这么令人惊讶吗?他还记得她应该曾经喜欢过自己,不过后来的几年她变得和自己一样冷血,还是她现在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顾昀珊,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他突然又问。 “不、不,我没什么不满。” “那么就走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却碰了壁,她略带迟疑的摇摇头,“抱歉,我和人约好了。” 她有自知之明,在那样的聚会上,她的出现只会让自己更自卑。 想到这里,她坦然的抬头笑笑,“我和朋友很久没聚会了,不想再失约。” 现在才刚入夜,她可以去找林洁好好痛哭一场后,正式为自己的初恋画上句号。 耿新白保持着那个环胸的动作,看着她朝自己鞠个躬后走出去。过去她一直用如此恭敬而安静的方式穿梭在他的面前,也正是她这种和她母亲一样的冷静,让他接受了她的陪伴。 可是如今看来,他总觉得这是一种武装,用来抵御着他。 病好之后,他被一张张的新面孔包围,却觉得无限孤单,只有看到她的背影时会觉得自己还有战友。是这个原因吧,所以他越来越忍不住想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下意识的等待她去买菜或者帮园丁整理花园的时刻假装巧遇,愚蠢得仿佛她念的那些罗曼史小说里的青涩少年。 只有她,只有她让他觉得安心,他不可能放手让她离开。 “顾昀珊!” 昀珊站定,背后的门已经阖上,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耿新隔着门悠然的说着。 “你该知道我对外面的世界一点儿都不熟悉,所以别想逃跑,就算我恢复了健康,你还是必须陪着我。” 她呆呆的看着门,无法想像这么任性的话会从他口中流泄出来。 “你是谁?!”她不禁脱口而出。 门被打开,耿新白浅笑着靠在门框上。 “我是你的少爷,未来……嗯……难说了。” 他笑得邪气,看着他,昀珊仿佛又变成那个闯入书房窥视到秘密的女孩,心脏像得了病般剧烈的收缩着,内心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浮现—— 这个带着狡猾的口气说着无赖话的男人,不可能是她记忆中的王子! 但偏偏她喜欢。 ***bbs.***bbs.***bbs.*** 昀珊爽约了,林洁在电话里碎碎念她竟也会见色忘友了。 “这几天我都会很忙,我要陪着少爷离开这里。” 耿家不会允许耿新白一辈子待在这幢宅子里,看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后,就要求他搬去和家人同住,参与他错过二十多年的社交活动。 “屁啦,你不是说你那个少爷不需要你了吗?手术也做了,人也活了,干么还要死拖住你不放?” 昀珊夹着电话靠在床上,眼神温柔的看着天花板。“没办法,他一直都是我和妈妈照顾的,现在突然要去那么陌生的地方,我怕他不习惯。” “你猪啦,蠢了六年还不清醒?”林洁口不择言的骂道,“拜托,喜欢谁都行就是别喜欢他!” “别这样,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而且,照顾他那么久,我真的很希望能亲眼看他成为耀眼的人……” “那么感情呢?别跟我说你对他没期待。” 她淡淡一笑,“有没有期待重要吗?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哪些可以期待,哪些不可以,不过……他最近真的改变很多。” 耿新白的活跃出乎她的意料,他喜欢为人弹琴,喜欢指导别人花园的布置,喜欢享受众人的赞美。他也是好奇的,会接受和别人一起出去玩的邀请,甚至她出去购物时他也会要求陪同,不过因为不会开车而扼腕不止。 她越来越觉得阳光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他。 她忍不住问林洁,“我问你,人在压抑之后的性情,真的会差别那么大吗?” 他还变得任性,这些天老是蛮横的要她陪在身旁,有些千金小姐殷勤邀请他独处时也带着她,害她开始被讨厌。 她想到小纱写的那些小说,怀疑耿新白被某个穿越时空的未来人士入侵灵魂。想到席小纱,她又想到了另一个疑惑。 小纱忽然出国,萧尘也联络不上,他们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她隐约有个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暗地里进行着。 “你管那么多干么!对了,前几天要我给你介绍的男人你要不要?不要我要拿来追了哦。” 林洁的爱情每次都是轰轰烈烈的开始,轰轰烈烈的结束,这些年来她乐此不疲的玩着爱情游戏,和爱写爱情小说的小纱臭味相投,所以如果连她都不知道小纱发生了什么事,或许就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昀珊暗笑自己的多心,不经意从窗口看到刺眼的一幕,她迅速和林洁道了再见挂上电话,跳起身来想冲到花园去,可是到了门口又犹豫了。她就这么冒失的跑去好吗? 恰好厨师做好点心,她灵机一动,顺手接了过来。“我来送。” 玫瑰园旁是矮小的灌木丛,此刻正不自然的晃动着,想着其后可能正在进行的画面,她不禁放慢了脚步,踌躇着要不要去打扰树丛后的活动。 还是……不要好了,万一坏了耿新白的好事,反害自己招来一顿骂又何必呢? 何况,她也不想看到会让自己难过的画面…… 她酸酸的想着,顿时觉得自己这么慌张的跑过来有些愚蠢。看看四下无人注意到她,她索性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转身离开,可才刚抬起脚,树丛后传来耿新白睡意朦胧的声音。 “要走了吗?怎么不过来打声招呼呢?” 昀珊脸红了,心虚的磨磨蹭蹭踱到树丛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少爷,我来送点心了。” 树丛后,耿新白懒散的躺在草地上,双手轻松的枕在脑后,听到她的声音后他没有更换动作,唇角弯出了奇异的弧度。“什么茶点?” “是……”她低头一看,顿时脸更红了。自己居然把为耿夫人准备的西洋梨派端来了,派上还配合耿夫人的口味加了超多custard酱,而他是不太喜欢甜食的。 “我……我拿错了,再去换好了。” 她慌乱的转身想挽救岌岌可危的面子,可是一回身,一只手拦住她的去路,另外一只手从盘子揑了一块甜腻的派。 “味道不错。”他如猫一般舔了舔指,抬眼笑看她发呆的表情。“为什么你看到我总会变成像根木桩似的?” 她呐呐无言,不知道要不要辩解她每次的发呆都是因为发觉他的改变。 发现他脸上有着反光的痕迹,她眯着眼细瞧,那是唇蜜留在脸上的浅痕,如此说来,她方才从窗口看到有个女人弯腰亲吻他并不是眼花。 一股酸到泛滥的感觉快把她淹死。 “少爷,需要把点心留下来吗?” 耿新白玩味的看着他的女佣突然变得冷淡的模样,想想她转变前视线在自己脸上逗留的几秒,顿时一抹了悟浮上心头。 “不问我那个女人是谁?” 她闻言浑身僵硬了一下,故意忽略他的问题。“没事的话,我回去准备给夫人的点心了。” 他不忙着擦掉唇蜜,懒懒的又躺回草地上。“当然有事,我想要你喂我。” 握着盘子的手猛然收紧。真可恶,他一定是在整她。 绷着脸坐了下来,看着那个无赖像刚刚出壳的雏鸟,长大嘴巴要求母鸟喂食的模样。 噎死他! 昀珊切了大大的一块派塞到他嘴巴里,眼睛努力不看向那块碍眼的痕迹。 一块接着一块的喂,终于只剩最后一小块了,可才刚把叉子凑到他嘴边,他忽然剧烈的咳了起来,身体痛苦的扭曲。 她吓得丢下盘子,“少爷!” 下一刻她被人抓住了手臂压在身下,耿新白漂亮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上当了!” 她脸色苍白的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无赖、恶劣、轻浮,这些字眼她从来没想过会出现在他身上,但最近她几乎天天可以在他身上找到。虽然这样的他她越来越疲于应对,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比较像一个正常的人。 耿新白笑着笑着停住了,每次她这么呆呆看着他的时候,他知道她在怀念从前的自己,比较着现在的他和过去的他,她是唯一一个不肯忘记他那些过去的人。 “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陪伴,看来老天还是很照顾我的。” 他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她因为吃惊半张的唇,柔软温暖,刚才那个不知名的大小姐身上的味道让他觉得不适,所以才靠近他就反射的厌恶偏过头,那吻也就从原来的唇落在他的脸上。 人与人的感情都是靠这柔软的唇互相接触来表达吗?在遥远的记忆里,她好像曾吻过他……带着好奇,他慢慢的靠近她。 她错愕的看着他,“你想……”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把唇贴住她的,然后静止。 除了软,没别的感觉。 耿新白有些不太满意。靠得太近,身下的她看起来有些斗鸡眼,这样就是和她接吻的感觉? 他伸出舌轻轻的舔了她的唇一下,这下他得到更大的反应,她浑身一震,开始挣扎。 但怎么可能让她挣脱,他的接吻探险才正要开始。 舌顺着她想要开口说话的空隙潜入了她的唇舌间,陌生的感觉让他们都顿了一下,但是他适应良好的更深入的纠缠,原本撑住身体的手放松了力道,男性的身躯像他的吻一样密密的压了下来。 心跳声急急擂动,昀珊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他的舌在她的口中无赖的游走着,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她想推开他,想逃走,想义正词严的告诉他,即使是女佣也有尊严。 但她却使不上力气,他们的躯体紧靠着,左胸是她的心跳,右胸传来的是他的心跳。 那心跳是他们共同努力得来的战利品,能听着这剧烈的心跳声就是一种幸福,她舍不得打断,也更舍不得破坏他此刻如此沉迷在吻中的快乐。 许久,当对氧气的渴求大过了欲望后,耿新白喘息着放过她。 她的脸很红,更红的是她被肆虐过的唇。他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流连,因为自己而气喘心跳羞涩的她让他觉得心里满满的,仿佛有甜蜜的汁液流了出来。 “你、你……”昀珊想瞪他,可是急促的呼吸和身体紧贴的热度破坏了她的理智,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让你喜欢得说不出话,对不对?”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顺便把脸贴着她的滑到她的颈侧,身体毫无保留的压上她,没有一丝空隙,连同那两个一起跳动的心脏也仿佛隔着彼此的胸腔呼应。 这样的压力让她晕眩起来。他怎么可能靠自己这么近?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耿新白,怎么可以像一个赖皮的孩子赖在她的身上? “让我……起来。” 她的声音脆弱的颤抖着,加上气喘,听起来更像是诱惑。他微微一笑,有如受到鼓励一般,开始有意无意的欺负着她温暖而白皙的颈子。 天哪,那若有似无的触感让她更加发昏,同时一个清晰的念头却也生起,他好真实,他从未这么真实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欺负也好,撒娇也好,此刻的他全心全意的只是在想着她。 疑惑脱口而出,“为……为什么这样?” 他顿了一下,而后的低笑让她的耳朵敏感的发痒。 “因为我喜欢欺负你。”他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耳垂。“欺负你可以让我的心跳快起来,我喜欢这种感觉。” 是吗?欺负她很快乐?好像以前也有个男人喜欢欺负她…… 不过被耿新白欺负的感觉真的很幸福,她忍不住傻笑,很想告诉他,她喜欢这样的他。 但,喜欢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她的手代替她的心,悄悄的反抱住他,闭上眼睛,静静数着两人的心跳。 卜通、卜通、卜通…… 心跳得真的很快。 ***bbs.***bbs.***bbs.*** 流畅的琴声滑动在耿新白的指间,耿夫人披着睡衣靠在门上看着儿子神采飞扬的侧脸。 她的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她的小儿子如今真的可算是近乎完美的男人,她无限自豪自己是他的母亲,虽然在之前的岁月里她被拒绝在他的生活之外,可是现在已经无所谓,没有达摩克利斯之剑(注1.)悬挂在他们的头上。 “新白。”她走过去把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上,就像她对自己其他子女的举动。 琴声顿时停住,耿新白转身站了起来,同时也摆脱了那只手带来的亲密。 “妈,我吵到你了吗?” 耿夫人脸色微黯。就算他现在看起来再怎么开朗,那份二十多年来累积的疏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她有些吃味的想,儿子对她的态度还不如那个女佣。 想到昀珊,她立即不安的问:“新白,老实告诉妈,你是不是喜欢顾昀珊?” 身为一个母亲有为孩子打算未来的义务,新白刚刚踏入社交圈,实在没必要这么快定下感情,尤其是,这份感情的归宿并不是很让人满意。 耿新白好笑的挑起了眉。“原来你们都知道了,我的确对她比对其他女人兴趣大一些。” “你的意思是还没喜欢上她?”耿夫人带着希望的追问。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会安心很多。 他退了一步,手指漫不经心的在琴键上滑行。“喜欢?我还不是很清楚,那对我来说太陌生,我只是很想抱抱她,想逗她生气,这是喜欢吗?” 叮叮咚咚的琴声最后用一个重音画上句号,他抬头看着忧心的母亲。 “我想在我了解我想了解的东西之前,我的每一个观感都不是最后的定义,不是吗?” 耿夫人稍微放下心来。看来他对那女佣不是认真的。 她转个话题,“新白,如果真的喜欢音乐,可以举办一个音乐会。” 他笑着摇摇头,“不用了,音乐只是消遣和兴趣,我还是比较园林山水。” “那也好,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耿夫人爱怜的看着儿子。 沐浴在窗台洒进的阳光中的他浑身仿佛镀上了一层荧白,漂亮得让身为母亲的她也忍不住想伸手触摸。 他的眼神却冷了下来,忽视母亲那示好的手,视线快速的滑向门口。“你要等到我饿死才进来吗?” 房门立刻开了,昀珊尴尬的站在门口,手上的托盘里放着耿新白专用的营养餐。 耿夫人讪讪的缩回手。“我先回房了,你先用餐。” 她离去匆匆,也就忽略了儿子在看到昀珊时,眼中闪烁的恶劣光芒。 “你全部听到了?” 不等昀珊摆好早餐,水蛭一般的双臂就缠到她身上,下巴也无赖的靠在她肩头,脸上笑容灿烂。 昀珊冷着脸,继续工作,无视于背后那只大无尾熊。亏他比自己高出那么多,这么赖在她身上还真是心安理得。 “少爷,用餐了。”她收起托盘等待耿新白放人。 但他不动的看看早餐,又看看她平静的表情,一丝狡诈的笑容浮现。 “我想听音乐伴奏。” “我去放少爷的唱片。”她从容应对。以前曾有专人为他录制他的琴声,让耿家人聊以慰藉。 他笑得更狡猾了。“我要听你弹。” 她一愣,呐呐的回答,“我不会。” “你会。” “我没学过,当然不会。” “我说你会你就会!”某人开始耍赖。 她终于忍不住侧脸瞪他,他脸上的微笑看起来嚣张极了,刚才的委屈和现在的火气揉合在一起,让她火大的推开他。 “好!我弹,少爷慢慢欣赏。” 她快步走到昂贵的钢琴前,原本想大力砸下去的怒气在看到精致美丽的琴键后冲淡不少,所以设想中震耳欲聋的噪音变成了小心翼翼的乱弹。 她懂那些他弹过的曲子,但不代表她就能演奏得出来,两根食指像笨拙的孩子一样胡乱按着,破碎的声音像是在提醒她和耿新白身分差别。难怪耿夫人不喜欢他们在一起,耿新白的条件配上她,连她都觉得糟蹋了。 阴郁的心情让杂乱的琴声越来越弱,在最后消失之前,耿新白修长的手从她的背后伸过来放在琴键上,一阵欢快的琴声加入了演奏,配合着她的乱敲,竟成为一曲别具风格的爵士乐。 她停下来,身后紧贴的男人却还是兴致勃勃的弹着,她索性更大力的乱敲,然而那如魔术般的十指依旧完美的跟上拍子,琴声依旧动听无比。 她恼怒的放慢速度,他亦手腕一转,曲调变得抒情柔美,合奏还是和谐美妙,或者说他配合得太高超。 她的玩心被勾起,调皮的手忽快忽慢,于是琴声也不断变化曲风,最后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真有你的,原来真有人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耿新白理所当然的收下了这赞美。“那当然,你的少爷还有很多你想不到的绝技。” 第一次知道某人的脸皮可以如此之厚,昀珊不服气的用手按住他的手,挑衅的回头问:“这样呢?” 他瞄瞄两人叠合的手,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然后闪电般含住了她的耳垂。 “你……”她一羞,手的力道放松,那修长的手带着她的开始轻轻弹奏,那是他从前弹过无数次的“月光”。 曾经她在他的窗下驻足听过无数遍,月光中的王子投影在窗前,窗下是少女迷离的梦。 她闭目感受着那从他和她的手下流淌而出的美妙琴声,刚才的火气彻底熄了。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吗?” 耿新白闭目感受着怀里女子的柔软和清香,回答的声音低沉而懒懒。“谁说的?我只是说我还没喜欢上,因为我还在喜欢中。” 什么?她睁开眼,飞快的拐了他一肘子。“耍人很开心吗?” 他作势呼痛了一声,“对!很开心。” 昀珊瞪着他,然而终究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败给你了。” 注1.达摩克利斯之剑:此典故出于古希腊的一个历史故事。 西元前四世纪,西西里东部的叙拉古王迪奥尼修斯(西元前430~367)打击贵族势力,建立了雅典式的民主政权,但遭到贵族的不满和反对,致使权力虽大,但地位却不稳靠。有一次他向宠臣达摩克利斯谈了这个问题,并把宫殿交托给他,并赋予他权力实现自己的任何欲望。 这个追求虚荣、热中势利的达摩克利斯在大庆宴会时,抬头看到在自己座位上方天花板下,沉甸甸地倒悬着一把锋利长剑,剑柄只有一根马鬃系着,眼看就要掉在头上,吓得他离席而逃。这时迪奥尼修斯王便走出来说:“这把利剑就是每分钟都在威胁王上的危险象徵,至于王上的幸福和安乐,只不过是外表的现象而已。” 因此,人们用达摩克利斯之剑,比喻安逸祥和背后所存在的杀机和危险。 第七章 “这样就把你收买了?顾昀珊,你不怕被人始乱终弃?” 想像林洁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的样子,昀珊笑着回答,“没那么严重啦,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来招惹我,我也想去招惹他,无论将来结果是什么,反正此刻我不后悔。” “即使他可能跑去和别的女人好?” 她耸耸肩,不在意的回应,“无所谓,到时候我就去找别的男人好好了,我想开了,我照顾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日子就当他欠我的,能捞回一点本钱是一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喂喂!” “好啦好啦,别担心我,倒是小纱这么久还没消息吗?” 聊起另一个好友,林洁却支吾了起来。“啊,那个女人啊……嗯……啊呀,这么晚了,我要去约会了,再见!” 断线了,昀珊莫名其妙的看着电话,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像是赶投胎一样。 挂上电话,她拿起耿新白今天才刚为别墅重新规划好的设计图。 不愧是她的少爷,每一处都设计得很棒,只是……她看着某处标注的字,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厌恶白玫瑰了吗?为什么他要把所有的玫瑰都换成红色的?又不是那个偏爱红色山茶花的萧尘。 他真的变了很多呢…… 耿新白离开的日子终于到了,他的东西早就打包完毕运走,众人也做好出发的准备。 别墅里原本的下人被留下来照顾这幢完成使命的宅子,当然也包括昀珊,至少耿夫人是这么想的,所以没通知她整理东西。 虽说她的时间被耿新白霸占了不少,可是每天还是能听到大夥谈论耿新白之后的新生活,一定会成为社交圈的最新宠儿。 那是不属于她的世界,那个晚上和林洁在电话中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她的逞强,老实说,因为他的离开,她的心很痛。 而且,他从来没告诉她,他会离开。 他们的相处模式像在恋爱,但是他们没有未来。每每一想到这点,昀珊就觉得鼻头酸酸的,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但是他真的以为等他走了之后,这些开心不会成为她的伤心吗? 这天一大早,不少名车聚集在耿家别墅门口。 耿夫人站在车边等儿子上车,她还特地交代大家不必叫昀珊来送他们。她想,只要离开了这里,儿子看到更多更美好的女子,他和女佣的这段插曲应该就会终结了。 没多久,她看到儿子的身影,但微笑也瞬间凝结在她的唇边。 耿新白的手拉着表情不是很情愿的昀珊。 “新白,你别耽误昀珊做事,送别不是什么大不了……” 剩下的话她没说下去,因为他一副顺理成章的模样把昀珊拉上车。 “新白?” 他微笑地看着母亲,手有力的把昀珊固定在座位上。“我习惯昀珊了,妈你不会不知道吧?!” 耿夫人的脸色有些僵硬,这不是她预期中的事。“以后我会派别人来伺候你,别墅需要昀珊。” “我也需要她。” 理所当然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一直垂头想挣脱他的昀珊。 耿夫人的心思她很明白,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看着他们离开,但是没想到耿新白会不由分说的拉她过来。原来他不是不肯告诉她他离开的消息,而是他从没想过他们会分开。 耿夫人脸色僵硬,但是当着儿子的面,她还是努力掩饰自己的不悦,“算了,你高兴就好,我们走吧。” 说完,她拉开车门,但是耿新白却抢先躺在昀珊的大腿上,两人霸占了整个后座。 “对不起,我想补眠,妈不介意去跟嫂子他们一起坐吧?” 耿夫人的手用力握了一下车门把手又放了开来。“好吧,那你休息吧。” 她踩着愤愤的步伐走向另一辆车。 感情的裂缝看来比想像中的还大,但做为一个母亲,她除了忍让没有别的办法。 车子平稳行驶,出了别墅大门,昀珊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假寐的男人,闷闷的开口,“她很在乎你。” “我知道,但是她对你有敌意。” 耿新白不是不明白母亲的心意,可是如果她急于赶走昀珊的话,他恐怕不会有心情去感受她对他的善意,只会更忙于守护他的所有物。 昀珊叹了一口气,手无意识的卷玩着他柔软的发丝。“手术后你真的变了很多。” “哦?”他看起来快睡着了。 她喃喃道:“是的,你几乎每天都在变,变成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一个人。” 他笑出了声,低低反问:“你不喜欢?” “不,很喜欢。”她迟疑了一下,才把内心的惶恐说出来。“可是,我怕……我怕你再这么变下去,会变得不喜欢我。” 她爱这样的耿新白,却为陌生而又捉摸不透的他害怕。 耿新白张开眼睛,看到她脸上赤裸裸的脆弱。 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你在怕什么?我可是你自制能力强到连亲情都可以舍去的少爷,如果我能控制不去喜欢你,难道还会和你说这些?正是因为我没办法轻易的放下,所以一定要拉你陪着我。” 这些她都明白,可是总是有一份不安在心头徘徊。她很怕,怕那些不安最后会成为一个强力的炸弹,把她仅有的这些回忆都破坏掉。 她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烦及不解,对他来说,他一定没感觉到自己的转变,才会觉得她的担心莫名其妙。 她无法阻止他的改变,就像无法使时间倒流一样,既然这样,想太多岂不是庸人自扰吗?想到这里,她释然的笑了,伸手覆上他的手。 “你当然很了不起,但是你别忘记了,你不只是我的少爷,还是你妈妈的儿子。” 她没有善良到规劝耿新白为了亲情放弃她,但是已经失去父母的她还是不忍心看到有一份母爱落空。 他挑了一下眉,收回手翻了个身。“唔,我记性很差,如果没人一直提醒我的话,搞不好我会忘记。” 这是威胁她不许离开他吗?昀珊笑着用手槌了他一下。“知道啦。” 他在改变,可是她好像也在变,变得越来越喜欢他了。 ***bbs.***bbs.***bbs.*** 到达耿家大宅时,耿炳文已经做好迎接儿子的准备。 看着面前气派更胜别墅的豪华宅邸,昀珊有丝懊恼,自己被耿新白强拉上车,身上还是那套工作时穿的旧衣服,她局促的试图把衣服整理得好看一点儿,但看在耿新白眼里只觉得好笑。 “笑什么?我们这些凡人不如你这衣架子,没那本钱只能靠衣服来装门面。” 气嘟嘟的瞪他一眼,她放弃了,反正就算她穿上最流行的服饰,她还是耿新白的女佣。 他不以为意的继续笑着,“要不要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也好让人看看我这种不需要衣服撑门面的人,没了衣服一样丢人。” 昀珊被他的话逗笑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就不知道等一下有什么场面等着你这个主角呢,快点起来下车了。” 车子都停好一会了,他还赖在她大腿上!还好车窗玻璃是深色的,否则众目睽睽的,耿家王子就丢人丢大了。 耿新白懒懒的看着车窗外那些兴奋的人潮,口气有些意兴阑珊,“我看起来是不是像刚刚被挖出来的化石?” 等着一堆不相干的人来鉴定,顺便展览。 见儿子迟迟没下车,耿炳文干脆走近过来,亲自帮他开车门。 耿新白在车门打开的前一刻坐了起来,等到他下了车后,人群发出一片赞叹声。 看起来,所有人对他的外表很满意。 他扯了一下唇角,没忘记转身把昀珊扶下车,因为他的关系她的脚麻了。 “欢迎回家,新白。” 耿炳文忍住激动看着儿子,而这也是昀珊第一次看到这个被妈妈叨念千遍的恩人。 “爸爸。”短促的回应后,耿新白闲适的站着,接受父亲给他的拥抱。 很陌生的感觉。他曾以为亲情会让他的心脏速度加快到足以害死他,但是现在看来,就算他和亲人在一起,对心脏的伤害也是微乎其微,或许,有些东西在放弃了二十多年后,是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内全部找回来的,也许永远都不行了。 父亲的拥抱没有给他太多的感动,反倒是正屋前那一个个以挑战目光看着他的女人们引起他的兴趣,看来母亲的确是不遗余力的想结束他过去的一切。他回过头来,果然没错,身后的昀珊已经不见,想必是母亲趁他和父亲拥抱分神之际,要人拦下她。 不过他猜错了,事实上昀珊正快速的穿过人群,寻找刚才不意看到的目标。 那是陈克,高大的身影,平凡而没有表情的脸,极其冷漠的看着她和耿新白,她绝不可能认错。 但是他怎么可能丢下萧尘,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会不会是萧尘要他给自己带什么消息? 昀珊费力的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但是始终没再见到陈克的影子,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算了,如果真是陈克,他应该会主动来找她,她就静观其变吧。 萧尘和陈克的事她并末告诉耿新白,这么怪力乱神的东西,说出来人家可能只会认为是凑巧吧。 低着头想回到耿新白身边,等撞到人墙才发现,她已经离他那么远了。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你看到了,新白是一个多么出色的孩子,他值得更好的女孩。” 是耿夫人!昀珊默默的看着她。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看上一个小女佣,她始终不能接受。 “阿姨不是要你们一定分开,只是先别那么轻率好吗?新白的人生和世界都才刚刚展开,未来是什么样子没人能知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耿夫人苦口婆心的规劝,甚至拉起了她的手。 “答应阿姨,你和新白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可以吗?” 昀珊只是淡淡笑了笑,抽出了手。“夫人请放心,我不会拖累少爷,等他倦了的时候我也会倦了。” 感情不是施舍,现在耿新白喜欢她,她自然会回报一份等量的爱,等他收回感情的时候,她也不会死缠烂打、丧尽尊严的乞求怜悯。 耿夫人看着面前恬静淡漠的女孩,一时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她是孤儿,为了儿子,也埋葬了不少青春年华,如今要她离开,她又能去哪里呢? “或许,我可以叫人给你在美国安排个职务——” “不用!”昀珊很快打断她。这样的安排只会让她觉得是在拿她对耿新白的感情做交易。“夫人,您别忘记了,和耿家签下合约的是我母亲,她过世之后,我只要还清耿家的债务就是自由人,并不一定要留在这里,您没有义务一定要为我的将来负责,所有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说完,她迳自转身进屋。 耿夫人站在原地看着昀珊纤弱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或许,这个女孩子不一定配不上她的儿子。 ***bbs.***bbs.***bbs.*** 耿家大宅占地广阔,佣人房离主屋有段距离,这也代表着昀珊和耿新白的房间相隔万里……嗯,或者还不够远。 “你的房间看起来还不错。”耿新白趴在阳台上,一边拿着望远镜一边讲电话,“不过我觉得房间和你的睡衣的颜色不是很搭,建议你脱下来。” 昀珊当作没听到,继续边讲电话边忙着做些琐事。 “我听到夫人说,你要去参加宴会,你都准备好了吗?” 即使耿新白变化很大,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她那弹奏着“月光”的少爷,有一天会在月光下像变态一样用望远镜窥视她。 他懒懒的打了个呵欠,“两个月了,我再多的好奇心也被谋杀得一点不剩,倒是你,怎么对我越来越怠慢了?” 从来到耿家大宅的那天起,他和她就像是黑夜与白天一样难以见面,不用想也知道是他那个母亲大人的主意,让两人忙得团团转。 于是他索性买了个望远镜,想到就拿起来梭巡她的身影,而且是红外线的,夜间照常使用。 她低声哼了一下。“我哪有怠慢你,只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和出阪社联系上以后,她开始忙碌插画的工作。最近报纸、电视二天两头报导着关于耿氏小开的消息,这让她越来越觉得当初坚持自己能有一份职业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如今的耿新白像是一个贪玩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丢掉旧玩具,更糟糕的是,想到这结果,她居然一点儿也不怪他,换作她,她也不可能在过了二十多年平淡日子后,就这么守着一个平凡的女孩。 “还是没信心?”耿新白没错过她静住沉思的表情。素色半旧的睡衣让任何男人看了都觉得倒尽胃口,可是在他的眼里,他却幻想睡衣下的身材是不是和宴会上那些女人一样的“宏伟”? 念头一转,他把望远镜对准目标,调整焦距放大。 昀珊不知道她的少爷进化成月夜的色狼,站起来靠在窗前叹了口气。“这个东西不是想有就有的。” 她的右手轻轻搭在拿着手机的左手臂上,睡衣下的弧线暴露出来。他有些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 “珊珊,最近很多女人暗示要跳上我的床,你有什么想法吗?我还听说这些女人认为我是处男,大补,你知道补什么吗?”他的语调无辜却也魅惑。 她闻言先是惊呆,然后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手机,张口呐呐无言。 他笑了,立刻更加无辜的追问:“你知道我对这种事不是很了解,珊珊,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他笑得像个痞子,这样逗弄她让他觉得很开心。 昀珊决定换个话题。“对,对了,听说最近少爷开始学习骑马,还习惯吗?” “还好,家里来了个新佣人,虽然是个哑巴,骑术却很不错,倒是有人说男人不只要学会骑马,还要会骑——” 他怎么可能好心的让她把话题转开,当然是立刻又把话题转回来,可惜挑逗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给打断了。 “少爷!你该出门了!” 这男人现在越来越喜欢拿这些话来撩拨她,让她怀疑他在外面是不是也这么油嘴滑舌? 耿新白悠然的看着望远镜中她气得起伏不已的胸部,嘴角又弯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 他的小女佣看起来很有料,又羞又气的模样也很可爱。 才想继续逗她,但耿夫人来到他房间,出声提醒—— “新白,你要开始准备了。” 他比了一个手势代表自己就来,无奈的只好暂时放过昀珊这令人垂涎的大餐。 “算了,珊珊,我先出去了,等我回来再帮我解惑。” “你去问别人啦……” 嘟——手机收线了。 这个男人!昀珊红着脸瞪着手机。 性格大变就算了,连那些东西都学得这么彻底,踏入社交圈的他到底都在学什么? 闷闷的把手机放在一旁,她坐回电脑前,画起已经画了一半的插图。 不经意看到耿新白前几日传到她电脑里的别墅效果图,满目的红玫瑰,连带把别墅外墙都换了色。 她又看了好一会,内心始终有种闷闷的感觉,她不是不喜欢他的新设计,可是总是觉得有一股愧疚萦绕着自己,因为他的新喜好会让她想起萧尘。 那日初来耿家大宅看到的人果然是陈克,只是不知为何,他老是躲着她,以至于至今他们都不曾正面相对过。她有些担心,如果陈克一直在这里,那么萧尘呢?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令她挂心的不只他,还有小纱,她依旧没消没息。 想着这些烦人的事,她也工作不下去,疲惫的起身往床上一倒。 算了,今天早点睡,明天再继续打听萧尘的消息,反正,大不了她再去一次黄山找他。 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的吵闹声惊醒了她。 “新白,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那么生气?” 耿夫人不管细跟的高跟鞋会让她的脚踝扭到,赶紧也下了车跟过来。他刚刚从宴会中匆忙离开,表情不太对劲,她连忙也跟主人告退,跳上另一辆车跟着儿子。 “到底出了什么事?回主屋告诉妈。” 耿新白的手已经握住昀珊房间的门把,他不耐的想打发母亲,“没什么事,我只是想找昀珊聊聊。” 他的脸很红,额头还有不少细汗,卷发都濡湿贴在脸颊上,耿夫人大吃一惊,连忙探手一摸,皮肤火热。 “到底怎么回事?!你生病了?” 她担忧不已的抓住儿子。难道是病魔卷上而来? 他抓下母亲的手。“不是,不过别人下了药而已。” 下三滥的女人,拿他做赌注就算了,居然还离谱到在酒里下春药,换作其他人也许早就栽倒在她们手里,但他可是自制力超强的耿新白,怎么可能被这点药力打败。 耿夫人不明白,“被下药?那还不看医生?” “不需要,”他笑了开来,像是一头等待进食的饥渴猛兽,“找昀珊为我治疗就可以了。” 说完他迫不及待的推开母亲,旋开房门然后反锁上。 耿夫人看着紧闭的房门愣了好一会后,终于反应过来儿子被下了什么药,也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他可以找别的女人纡解,但是他不要,他可以找医生用药物控制,但是他也不要;他要的只有顾昀珊。 安排得满满的社交活动,数不清的美女佳丽,都抵不过一个陪他多年的小女佣。她突然觉得有些感动,明白她的儿子要的是一个可以共患难的女人,而不要一个完美的公主。 耿夫人决定离开,决定就算再怎么不满意顾昀珊,但只要儿子喜欢,她都会学着去接受。 门外的女人走远,门内的女人却无处可躲。 “你疯了?!” 昀珊猛地靠后躲开像头猛兽不由分说朝她冲来的男人,但睡衣难逃一劫的从领口处被撕开。 “耿新白!你到底想干什么?”叫少爷已经没用了,他简直像一只烧红了眼的斗牛,又继续扑上来把她压倒在床上。 这声大吼稍微唤回他一些理智,他集中精神看着狼狈惊慌的昀珊,低声诅咒了一声后,大步走向一边的桌子上拿起凉茶大口灌了起来。 她趁机拿起睡袍把自己包得密实。 “到底怎么了,你下是应该还在宴会上吗?”怎么会狂性大发的来这里欺负她?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之后,努力的想让街动平静下来。 “我要你,十秒钟内你有拒绝的权利,不拒绝我就当你接受了。” 昀珊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 第八章 “你……干么……一定要现在……” “八秒,我被人下了春药。”耿新白别过脸下去看她,再看下去他会直接冲上去强暴她。 昀珊呆了,“不会吧,谁干的?你没和那些人……”她不要他和别的女人有关系,天啊,别告诉她说有,她一定受不了! “三秒,我没有,但是我想借这个机会要了你也不错。” 他开始脱起自己的衣服。 “等等!”被他的举动吓到,她连忙又退了几步。 “被下药的话……你吃颗镇定剂就好了,或者去找医生,干么一定要……那个……” 他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裤,不满的扠着腰看着防备的她。 “我原本就打算今夜偷袭你,吃药或者找医生反而会搞到我不行,再说吃了药也好,正是个解释我技术生涩的好藉口。” 他真有脸说!昀珊被他打败,但他宁肯忍受痛苦也不找别的女人又取悦了她。 她担心的看着他涨红的俊脸。“你不会后悔吧。” 第一次给爱的男人没什么可遗憾的,可她怕他是因为药力才会冲动的要她。 耿新白再也忍受不住的上前抓住她,把她丢在床上。 “我后悔什么?第一次给喜欢的女人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不再压抑,迳自探索起他垂涎很久的身躯。 在急切而有些粗暴的抚弄和激吻中,昀珊稍微抗拒了一下就放弃了,心中无奈又甜蜜的叹了口气。 这样也好,她本来就没奢想两人的爱会直到天荒地老,能多留一些美好回忆总是好的,而且……她也想要他。 想到这里,她脸都红了,放弃一切矜持,开始柔顺的配合着他。 感谢被林洁和席小纱强行灌输的爱情小说,即使没有实战经验,不代表性知识贫乏。 她想着是不是该由自己主导?但显然她是多虑了,做为一个男人,耿新白该知道的没一样是无知的。 他的手略微试探的挑逗着她,得到她愉悦的轻吟后,他加快了动作。 原本该是狂风暴雨的惨烈血腥之夜,意外的竟可以称得上美好和享受。 至少在第二天下午醒来之前,昀珊都是觉得很美好的。 “天哪!”她虚弱的呻吟了一声。 耿新白的手臂还横在她赤裸的胸口上,想也知道两人正以什么样的姿势交缠在一起,即使有被单裹着部分春光,但是,他们这副模样任谁都会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要命的是,耿夫人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床头看着她。 饶是昀珊有再厚的脸皮,现下也红得也可以滴血。耿夫人有每个房间的钥匙,她该在清晨的时候就推耿新白回去主屋,那么也不会被人抓奸在床。 “那个,夫人……” 她艰涩的舔舔嘴唇试图解释,但是耿夫人原本严苛的目光忽然又柔和的转向沉睡中的耿新白。 许久,耿夫人挑眉问她,“他很优秀,对不对?” “……是。” “能被这样的男人爱着,应该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吧!” “……或许,但是我爱他只是因为我喜欢他,不是因为别人也喜欢他。”昀珊诚实说道。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在她眼里的耿新白,只是一个单纯的和她相爱的男人。 静静的看了她很久,耿夫人最后叹了一口气,疲倦地揉了揉眉头。 “先做好避孕吧,就算你想生,新白这么快为人父也还是早了点。” 不管昀珊错愕不已的表情,她留下了事后避孕药走了,昀珊吃惊的目光转向床头那一堆“母爱的表现”。 “我想比起我吃避孕药,还是你戴保险套比较好。”身后没有动静,她用脚趾开始拧他的小腿。“别装了,我知道你早醒了。” 耿新白连忙识相的醒来,身子顺势从后贴住她。 “心情不好?是不是惭愧自己的技术太差?” 她差点没翻白眼,也不知道是哪位少爷的技术比较烂,严格说起来,处女对处男,谁也别笑谁。 “我只是没想到,我们居然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她看着他,“我想,你应该还有很多想要去做的事情吧,现在和我在一起会不会阻碍你?” 感性的话语,换来的却是背后男人的毛手毛脚。莫可奈何的她趁两人再次滚成一团之前,双手把他的下巴推开。 “我在和你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女人初夜后对男人必说的话,无论什么类型的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依旧不能免俗的想要个承诺。 耿新白偷袭不成,不满的表情显露脸上。“你希望我怎么安置你?” 昀珊坐起来茫然的看着窗外。她的希望?她希望在幸福越来越浓郁之前,潜意识中那枚分离炸弹能早日引爆,否则,从更高处摔下来更痛。 “我爱你,新白。” 她必须说出来,直觉隐隐作祟,或许很快她就不能再说这句话了。 他为这句预料外的表白顿了一下,然后猛地翻身把她压住,开始不怀好意的狞笑。 “爱我?好啊,快证明你的爱,乖乖的躺着任我鱼肉。” “别闹了!”她忍笑作势要推开他,只是身体却下意识的呼应着他的取素。 卧室里的喘息和呻吟再次弥漫,她的耳中回荡着剧烈的心跳声。 卜通、卜通、卜通…… 是谁的心跳得这么快? ***bbs.***bbs.***bbs.*** “换句话说,你已经被玷污了?” 林洁一边在脚上涂着指甲油,颊边夹着手机嗤之以鼻的和昀珊通着电话。 “算你狠,老说我花痴,结果呢,居然比我先找到男人。” “对啊,而且马上还要订婚。”昀珊靠在床头闲散的聊着,身边的位子还留有心爱男人的余温。 “是哦是哦,要订婚了所以来刺激我!”林洁不怀好意的问:“不结婚吗?万一他始乱终弃怎么办?” “结婚就能保证不离婚吗?他打算接下来的三年,带着我去全世界考察各地建筑,再回国建立他的园林设计版图。” 园林设计是耿新白的兴趣所在,她也很高兴他选择了和耿家事业完全没有关系的职业,那代表将来如果结婚的话,她在耿家会更自在一些。 “这么说,你们要当一对爱情鸟飞遍全世界了?嫉妒啊。” 林洁仰天哀叹,很想把这些一个个都去道遥自在的朋友抓回来,和她一起独守空房。 昀珊伸手拿起放在一边的纸笔,嗲嗲的对那边的林洁撒娇。“如此这般,那么林美女能不能告诉我小纱在美国的地址,我真的好想念她噢。” “嗯——害我午餐都吐出来了,耿新白不会是这么被你钓上的吧!”一个不小心,她的指甲油一下子弄倒,流了满脚都是,她立刻又蹦又跳的抓起面纸猛擦。 昀珊不知道她的惨状,一个劲的催促,“快说啦,我有重要的事要问她。” “哎呀,讨厌死了,真麻烦……”她抱怨着那些捣蛋的指甲油。 “麻烦什么?你快点说呀!” “说什么啊,受不了你和小纱,一个个都装神秘,小纱还能去哪里?不就她那个万年小窝嘛……呃……” 气急败坏的林洁吼完了,才觉察到自己又很糟糕的大嘴巴了。 顿时她没心思管自己那黏黏的脚丫子,对电话那边忽然死了一般的沉寂小心问着,“珊珊,刚才你没听到什么,对吧?” “……”昀珊瞪着面前空白的纸笔,许久后才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问:“我听到了,小纱为什么骗我说她去美国?” “这个……”林洁好想掐死自己,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怎么办?真怕自己再大嘴巴就真的会横尸街头了。 昀珊的手紧紧的握住手机,心中思绪如海潮翻滚。 预感果然是真的,小纱有事瞒着她,甚至到了不惜放弃她们十几年的友谊。 她逼问林洁,“你知道,对不对?小纱为什么躲着我?” 林洁结结巴巴的道:“这个……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说你知道的!”昀珊已经开始用吼的。 “我……我只知道,当初确定耿新白要做手术时,小纱就要我骗你说她离开了。” “为什么?”她声音虚弱。 “不知道啦,不过……手术成功的那天,她说她不能再见你了,因为……” “因为?” “因为她说,凶手只要一个人来做就可以了。” 凶手只要一个人来做就可以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脑中倏地窜过一个荒诞的念头。萧尘是小纱介绍的,陈克不管萧尘的跑来台北,还有那个诡异突兀出现的秦医生…… “喂喂?昀珊,你别想太多啦,小纱老爱做些我们不能理解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去弄我的脚了,不多说喽。” 手机收了线,她还是没能从这个可怕的想法中脱离出来。 手术后的耿新白个性越来越像萧尘,加上陈克的出现,还有小纱的话,那颗捐赠的心脏是谁的已经很明显。 她听说过,在接受心脏栘植之后,很多患者的爱好和性格会和原主人有惊人的相似,所以一定是这样,那颗心脏是萧尘的! 那天她回到耿家别墅,晚上心脏就有了,如果说是意外也太巧了吧,她觉得萧尘为了给耿新白一颗心脏、为了完成她的愿望而自杀还比较有可能。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萧尘甘愿牺牲自己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行,她要找小纱问清楚!匆忙起身穿好衣服,她的身体上甚至还留着耿新白的味道。她不禁困惑的想,和她相爱甚至肌肤相亲的人是谁?是耿新白还是萧尘…… 天啊,她到底做了什么?耿新白可以得救很好,但是萧尘何其无辜。 慌忙间,衣橱的衣服被她勾扯到散了一地,她顾不得那么多,拿了皮包后就冲出房门。 可才冲出门没几步,她就被人一把拉住。 “珊珊,怎么了?” 耿新白皱眉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她从来没这么失常过。 昀珊好一会儿才看清面前的是谁,“你……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我什么?对了,我最近骑术练得还不错,要不要来看我表演?以后我们环游世界的时候,还可以享受骑马旅行的乐趣。” 她见他一身帅气的骑马装,但是更引起她注意的,是他身后不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 陈克。 “你干么一直看着别的男人?我不喜欢。”耿新白不是滋味的把她的脸拨向自己,他皱了皱眉,发现她的表情不太对劲。“而且还一副像看到鬼的样子。” 她宁愿看到的是鬼。昀珊不知所措的埋在耿新白的怀里。陈克想干什么?他接近新白是想复仇吗? “你怎么了?”他费解的看着怀里的女人,“我妈又给你难堪了?” 昀珊拚命摇头,忽然她僵硬住了。她靠在耿新白的胸口,他的心跳就在她的耳边。 卜通、卜通,卜通…… 这是谁的心跳? 顿时她又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怯懦的眼睛看向耿新白的身后,陈克正漠然的看着她。 他在看她的笑话,还是在等待时机报复? “珊珊?”耿新白担心的拍拍她的脸。“你在搞什么?” 她收回视线恐惧的看着他,一股勇气让她猛地拉他到身后,然后她一边防备的看着陈克,一边把他向主屋推去。 “跟我来,快点!” “你疯了?” “别说了!”昀珊慌慌张张把他推回主屋,对诧异的耿夫人恳求道:“请看好少爷,我……我去去就来。” 耿新白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匆忙关上门后就离开了。 “新白,怎么回事?马上就是你和昀珊订婚的日子,没问题吧?” 耿夫人担忧的看着儿子,但是耿新白却一脸阴惊的不发一语。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他看见陈克已转进温室里的身影,表情若有所思。 顾昀珊,别告诉他那个陈克和她有什么他不该知道的过去! ***bbs.***bbs.***bbs.*** 计程车靠近席小纱公寓的时候,昀珊毫不意外的看到田梅韵和林洁已经等在楼下了。 “发生什么事了?林洁非要我来,但又不肯说究竟怎么了。” 两人迎向她,田梅韵一头雾水的看着一脸懊恼的林洁,又看看脸色难看的昀珊。 “小纱在上面对不对?” “嗄?小纱不是出国了吗……”田梅韵疑惑反问。 昀珊越过她们,迳自大步走上楼。 两人也只好跟上去。 田梅韵迷惑不解。 门是锁着的,但昀珊不死心,“小纱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出来,快出来!” 席小纱换了最新型的防盗门,隔音效果一流,她没装门铃,看起来是下定决心不打算理会任何人,前提是她真的在屋子里的话。 昀珊拍门拍到手肿,最后无力的滑落下来,她苦涩的问:“这就是代价吗?小纱,这就是你当初说的代价吗?” 看着凄凄楚楚的昀珊,弄不清楚状况的田梅韵突然生起气来。大家都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也没一个人肯告诉她。 “你们给我让开,我来开门。” 打小就学武术、武功高强的她立时飞身而起,一声几乎震倒公寓的巨响后,很多人惊恐的开门查看,是瓦斯气爆了吗? 坚固的防盗门上有个深深的脚印。 “我的天啊,你还是人类吗?!” 众人全都呆住,包括那些闻声出来查看情况的居民。 但是门还是没有完全踹开,田梅韵冷着脸运气准备再补一脚的时候,门颤动了一下,开了个缝然后卡在那里。 众人的视线也仿佛被吸入了那缝隙,黑暗中一双眼睛慢吞吞的打量着外面的人,然后一道低声下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霉女……放过我吧。” “你果然在家!” 田梅韵收住要踢出去的脚,顺便把旁观的闲人都瞪回自己的窝内。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算帐了,你到底对昀珊做了什么?” ***bbs.***bbs.***bbs.*** 门是卡住的,只能开一半。 田梅韵没打算把席小纱揪出来,而席小纱也没出去的欲望,林洁心虚的面对着墙站着,昀珊疲惫的靠在门边。 四个好朋友就这么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再次聚集在一起。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席小纱幽幽的叹口气,“记得吗?六年前的图书馆里,我们四个人也是聚在一起讨论珊珊的少爷。” 她一个人坐在漆黑的门内,走廊上的灯光从缝隙中透进来,她在光里慢慢说起那个叫萧尘的男人。 “认识他,是透过我一个网友,我告诉他我在找一颗ab型rh全阴血型的心脏救我朋友的爱情,没多久后,这个网友说有一个算命先生要见你。 “那是萧尘,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相信他,但是他却把你的情况描述得非常详细,为了确定,我甚至亲自跑了趟黄山去见他。 “就如你所知的那样,他真是一个奇异的组合,因为残疾从小被抛弃,可是上天在夺走一个人某些东西的时候,一定会留下一些恩赐,他被山里的一个老农收养后,从小就出现了异能,能够预测他人的命运,后来他名气很大,生活也变得很好,可是他却不喜欢那种生活。” 昀珊静静的听着。小纱说得没错,虽然只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是她知道萧尘一直很向往正常人的生活,他不喜欢漆黑寂寞的山里,也不喜欢终日只能在轮椅上。他喜欢听外界的故事,喜欢胜利感,喜欢有人陪伴。只是这些他都无法拥有。 “他说算命的人算尽天机却不能算自己的命,否则会被天罚。但是有一天他忍不住破了戒,给自己卜了一卦,他能看到一个人的前世因果,也记得自己的,然后他听说了你和你的少爷的事,于是就立刻想办法联系上我,最后,甚至要求你去找他。” 田梅韵不解,“就算去找了他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是神仙,可以让人起死回生不成。 “因为他给了我一个没办法忽视的理由,他说他是ab型rh全阴血型。” “那又怎么样?” 这次打岔的是林洁,才问出口就被已经听懂的田梅韵瞪了一眼。 “白痴啊你,还能有什么意思,这个算命的想用心脏做诱饵。可是小纱,他怎么知道他的心脏一定能和耿新白配型成功?” 席小纱耸耸肩,“或许……这就是天意吧。我一直很挣扎要不要告诉珊珊这件事,毕竟牺牲他人性命救另外一个人的命,实在有失道德,否则耿家早就可以用卑劣的方法得到心脏了,不到最后一刻,我实在很不想说。” “那你为什么后来又告诉我?告诉我又不跟我说全部的真相。”随着一颗眼泪静静滑下脸颊,昀珊的声音飘忽而茫然。 她叹了一口气,“如果……萧尘的心脏真的能救耿新白的话,而不说,我怕将来面对你的时候我会后悔。” 如果耿新白因为得不到心脏死去,面对崩溃的好友,她肯定也会自责一辈子。 “我不知道你们在黄山发生了什么事,有一天我接到了电话,萧尘说,他一直对自己算出的命运嗤之以鼻,命运中的他应该是在三个月后摔下山崖,而后因为心脏运送时间太久,耿新白得到了心脏却仍旧是个无法离开病房的药罐子。 “他对这样的结果无动于衷,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死亡的结果,但是如果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他想试着改变耿新白的命运。 “于是第二天你回来了,而十几个小时后,我知道耿新白多了一个和他无比契合的心脏。” 这简直像是萧尘用自己剩下的三个月的寿命替耿新白换来了健康,而这也让她第一次相信神的存在,所以她想为萧尘做些什么,想了很久,她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昀珊和重生的耿新白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生活下去。 “还有,那个秦好像也是萧尘找来的,他跟我说过,他一定会找一个万无一失的人保护他的心。” 昀珊愣愣看着天花板,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他喜欢我?为什么?” 那些天后来他几乎都是在欺负她、吼她、对她发脾气,甚至最后离开的时候,他都是那么粗暴无礼,连道别都没有说。 “他怎么可能爱我?” “所以这只是一个无聊疯女人的幻觉。” 一道冷冷的男音突地从楼梯的安全门那边传来,众人看过去,就见耿新白一身黑衣淡漠的靠在那里。 昀珊离开时,曾对恰好经过的下人说了她要来这里找朋友,他再向别墅里的其他佣人打听一下,不难查出她的去处。 “跟我回去,这样幼稚的故事你也相信?” 昀珊看着他的手,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她不动,他索性大步走过来扯住她的手就往楼下走。 “站住!”田梅韵拦住他们,“耿新白,我们还没谈完,别想这么轻易的把她带走。” 耿新白冷冷看着面前陌生的女子,“这是我们耿家的家务事,和你无关。” 嚣张的男人!她眼睛一瞪正要开口,昀珊抢先道歉—— “对不起,梅韵,我想……我有必要和他谈谈。” 好友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讪讪然的退开。 但她还有话要说。 “昀珊,你恨不恨小纱?” 毕竟是小纱的介入让她陷入这样左右为难的地步。 昀珊愣了一下,很快摇头。 “那么昀珊,记得当年我们说的吗?我们是朋友,你的决定就是我们的决定,如今小纱也代表我们四个人,如果你不怪她的话,那么也别怪自己好吗?” 她闻言,眼泪再也克制不住的轻泄而下,“我……我知道。” 受不了看到她泪眼的耿新白,不耐烦的道:“够了,我再说一次,这是耿家的事,外人别插手。” 昀珊连忙擦擦眼泪,一边推着他一边回头努力对朋友们微笑。“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第九章 上了车,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汽车平稳的行驶,昀珊看着车外散发着灯光的人家出神,她的思绪还在黄山,还在想着那个脾气暴躁却向往山外世界的男子。 手被耿新白握着,她没有回头,就着车窗的反光她看到他撑着下巴看着前方,侧脸上一片漠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被他牢牢握住的手清晰的感受着他的温度,提醒她一切还没结束,他和她还有一场漫长的谈话要继续。 没过多久,耿家别墅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在大宅的时候她很想念这里,可是这会儿回来了,她心中却不禁有些发寒。 当日的一切历历在目,得知心脏的激动,而后手术顺利的成功,她亲眼看着耿新白一天天的康复,看他原本平静的眼眸越来越充满活力,看他学会微笑学会大笑,看他走出户外,在聚会上弹奏轻快的舞曲,在花园里拉小提琴。 可原来他的重生生活,是用另一个人的命换来的。 “不下车吗?” 耿新白没有放开她的手,他有一种不能放开她的感觉。 昀珊看着他,眼神空洞飘忽,不知是在看他背后的花园,还是在看他背后的某个人。 “顾昀珊,你该下车了!” 他不喜欢她这模样,忍不住口气恶劣起来,不过也成功的让发呆的她回神。 “对、对不起。” 她慌忙下了车,夜风袭来让她打了个寒颤,他没多说什么,转身大步走向屋子,满心不爽的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她被他急速的步伐拖得踉跄。 昀珊默默忍受着,她知道,此刻的他心中并不比她平静。 到了屋子里,他没有缓下脚步,一路拖着她上楼。室内只开了小灯,一切都昏昏暗暗的,直到了卧室后她才发现,别墅变了。 记忆中的白换上深绿色,窗帘寝具也都换成了同样温暖的色系。她还没来得及看完,就被一双手臂从背后抱住。 “喜欢吗?这是我们的房间,依照我们的计划,订婚完后去环游世界,最后回到这里结婚生子。” 她没有说话,他的手臂锁住她,他的声音低沉的回荡在耳边,他的心跳离她很近,从背后咚咚的敲打。 意识到她的沉默,他的手臂僵硬了一下,猛然放开她。 “花园也重新设计了,本来是要给你惊喜……” 他快步走到窗前,目光在触及窗外的景色后,整个人突地一愣。 花园的夜灯开启,浓黄的灯光打在一大片红玫瑰上,他从未喜欢过这个颜色,可是病好后却开始慢慢的喜欢上,甚至变成最爱的色彩,就像曾经漠视的女人,一天天的爱上,想要和她分享自己的全部。 在变的这个自己还是他吗?还是正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这令他嗤之以鼻的妄想。 “……不过花园也还没完全改建好,西边的玫瑰还没更换,你喜欢白色的还是红色的?” 他这么问是要她选择吗?可是他又希望她怎么回答? 萧尘的牺牲让她觉得愧疚,如果可以二选一的话,她还是会选择耿新白,只是这样对萧尘不公平哪,她觉得好矛盾。 昀珊的沉默让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对那个提供给他心脏的男人,他原本是存有一丝感激的,可现在的他却觉得侮辱。 好伟大的人,牺牲了自己去成全他爱的女人和他的情敌,可他耿新白何德何能要接受这样的施舍?! “不回答就是不喜欢了,明天我会叫人把一切都回复原样……” “不要!”昀珊猛然站起来,“你喜欢这些不是吗?” 他睨着她,静静笑了。“谁喜欢?” 她顿时无言以对。设计图是他画的没错,可是……他是他吗? 不该这样的,只不过是知道心脏的所有人而已,为什么他们开始怀疑起自己。 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去找萧尘的人是她,她没有立场对耿新白说任何安慰的话,她说不出来。 “别这样。”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逼进了一个死胡同里。 “那么你听我的话,忘记那个男人,我也回到从前,我们就当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他冷下嗓音,不喜欢那个给他心脏的人。从前的感激如今已转化成厌恶,厌恶他强行介入他和珊珊之间,那男人甚至狡猾到成为他的心,让他一辈子无法把他打败。 她摇摇头,在黄山的那些日子一幕幕的浮现在眼前。忘记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那代表一个人彻底的消失,而她也不可能做到。 他们能这样笼罩在另一人的影子下过一辈子吗?还是对彼此的爱,将会落入无止境猜忌怀疑的迴圈里呢? 她永远会想,面前的这个人,她爱的是谁? 他永远会猜,她爱的是哪一个的他? 不要!她不想要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后,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说:“我们分手吧。”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也不敢置信,毕竟耿新白是她爱了这么久的人,能和王子相恋在一起,不就曾是窗台下少女的她所梦冀的结果。 但她的心真的好乱!此刻如果理都理不清的话,那么就先这样吧,分开彼此冷静想清楚再说。 “我知道我自己很懦弱,可是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她坦言道。 耿新白的脸色冰冷异常。“解决?很简单,回到从前就可以了,有了他心脏后的改变我会全部抹杀掉,你不需要多事做这些无用的决定。” “可是只要你看到我,你不可能遗忘的。”就如同她也不可能忘一样。 昀珊对他吼着,也对自己吼着。就算他做得到,她也做不到,虽然明知这种因移植心脏引起的性格变化是正常的现象,但她彷佛有个感觉,觉得萧尘还活着,跟着那个跳动的心脏一起融合在耿新白的生命里。 在看到耿新白为了生存而黯淡了二十六年的人生后,她怎么可能漠视萧尘最后的存在。而耿新白也不可能做到,如果为了不像萧尘,再过回像从前一样的日子,那么费了那么大工夫移植心脏又有什么意义? 目前在一起,他们只会提醒彼此对方的伤口,那么分开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你不是要去环游世界吗?我其实不喜欢多变的生活,倒宁愿留在熟悉的环境里,所以你还是——”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耿新白打断她。说穿了,她是在意那个男人是吧? 她是在意,毕竟那是一条人命哪! 这一刻,她忍不住有些恨起了小纱,为什么她要说出来?只要她不承认,他们的良心就不会如此受到折磨。 不,没有小纱,此刻死去的恐怕就是耿新白。 真要怨,就得怨她自己,最没用的人是她,明明是她要救耿新白的,可是每个人都被她的决定拖下水,唯独她什么都没失去,一个喜欢她的人变成她喜欢的人身体里的一部分,一起爱着她…… 她觉得自己好自私,自责和自我厌恶让她压根无法安然享受这样的结果。 “放过我吧,少爷。”她哀求的看着耿新白,“忘记过去,忘记顾昀珊这个女人,忘记今晚你听到的一切,从这一刻开始尽情去过属于你自己全新的生活。” 不只为了他自己而已,也是为了能让他活下来的每一个人。 耿新白脸色发白,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开口,只是他的话却比玫瑰的刺还伤人。 “伟大,你和那个叫萧尘的还真配,都这么无私的牺牲自己来成全我,我要是不答应还真是显得我下识抬举了。不过我倒是越来越想知道,你到底怎么让那位萧先生为了你,甘愿救我这么一个没心的男人?” 昀珊吃惊的看着他。他是什么意思? “我对萧尘没有任何想法。” “那么他是为了谁自杀?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因为一个不爱的人和我分手?” 她让他话里的恶意给刺伤了,一股难以说得明白的心酸,令她疲倦的道:“少爷,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吗?我累了,你也累了,分开彼此,这是最简单的解决方式。” 耿新白赌气似的嚷道:“你说得对,我们弄不清楚,我连自己现在到底还有几分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能要求你弄明白。” 他快步走向房门口,忽然又站住回头。 “你不是要我离开去过新生活吗?也好,这里送给你,随便你卖掉拆掉,就当是赡养费好了。” 昀珊苦笑,“我们算离婚吗?” 他背对着她站了很久,最后淡淡地回答,“对我来说,算!” 然后他任那一扇门阖上,地毯把他离去的声音全部吸收。门里门外,他们仿佛已身处两个世界。 昀珊呆呆的坐下,看着这间卧室,看着窗外,想着那个曾在窗下向上张望过无数次的少女,奢望王子的爱。 她站起来走过去轻轻靠在窗边,就像记忆中耿新白的姿势。 窗外花园小径上,也有一个驻足的男人,如同她过去那般抬头看着窗台。 一直一直以来,都是她看着他,如今却颠倒了。 只是她也明白,事实上并没有颠倒,依旧会是她看着他,看他如何在重生后精彩的活下去。 耿新白离开了,接着是汽车发动的声音,车灯逐渐消失在夜色里,别墅陷入死寂,昀珊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不经意的瞥见手臂上还有昨夜的吻痕。 她伸手抚了抚,肌肤冰凉,那激情时的爱情,已失去温度。 今天,实在太长了,还好就这么结束。 她拉上窗帘,躺在耿新白的床上安睡,带着她和她少爷的回忆。 ***bbs.***bbs.***bbs.*** 席小纱睁开眼睛时,表上显示现在是八点,很标准的时间,只不过是晚上而已。 起床洗漱之后再回到被窝,看向从不关机的电脑。 入口网站上大大的新闻标题说,耿家重生的小儿子踏上前往法国的班机,社交界刚刚出现的明星就这么离开了,无数名媛万般不舍,虽然照片上的美女们个个看起来依旧保持着笑容满面的千金风范。 不过她由此得知,谈判……是破裂的。 席小纱面无表情的伸手捞过电话,对方通话中。她换了个号码,在对方接起手机时大吼,“林洁,给我挂掉电话,我要和珊珊说话!” 这次电话通了。 “顾昀珊,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昀珊在电话那头叹息了一声。“我知道,我只是想给彼此时间,与其一起受罪,倒不如就这么放手。” “放屁!你不是因为喜欢他才陪他这么多年吗?”明明多年的愿望成真了,王子终于爱上灰姑娘,她说什么放弃的鬼话?! 她不否认,“我是爱他的。” “那你们两个玩什么分手?只不过是知道心脏的所有人而已。” 昀珊无奈的苦笑了声,“可是现在我们两人都不知道他还是不是他,无论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而且想也想不透,所以才决定大家都不要想。” “你……”席小纱无话可说了。她就知道她这好友是这样死脑筋,才决定一个人保守秘密的,只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纸包不住火。 “别劝我了,都是我的错,手术后的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像他,和我相爱的人是谁,我都没弄清楚就那么一头栽进去,活该落得这么一个糊里糊涂的结果,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他不该有这么一个糊里糊涂的新娘,这样……是最好的。” 昀珊视线飘向窗外的玫瑰园。栽种红玫瑰的计划停止了,她也决定把这里的医疗设备捐给地方上的人使用。 这里是属于耿新白的,所以她来守护,包括那些关于萧尘的记忆,哪一个她都不会忘记。 舍弃过去的耿新白正在这世界翱翔飞行,而她也会在这里安老,这个结局也应该是最好的。 “好个狗屁!你有一天会后悔!” 席小纱气得挂了电话,昀珊也轻轻把话筒放回去。 为什么要生气呢?现在的她有自己的生活,不再让她的少爷所羁绊,这样不是朋友们一直盼望的吗? “我会很好,谢谢你,萧尘,谢谢你让他活下来。” 只要少爷活得好好的,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bbs.***bbs.***bbs.*** 昀珊回去耿家大宅取回自己的东西的时候,不意外的饱受耿夫人不少怒气。 “早知道你会让新白伤心的话,我死也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她只是默默的收拾好东西离开,她也想告诉耿夫人,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真相的话,她会在他手术成功时就自动消失,这样那颗心脏和那个人都会免去这次受伤。 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听说陈克离开了,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否就是他要的。 或许他想为萧尘讨个公平,要她清楚知道萧尘的牺牲,一辈子记住他。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也是萧尘应得的,她无法怨他。 走出大宅的时候,昀珊坐在计程车里看着街上的男男女女,想起自己曾有的那段甜蜜时光,不禁微笑出来。 上天曾经赐给她一个她爱的男人,也赐给她一个爱她的男人,而后把两人捏成一个完美的情人,虽然快乐的日子有些短暂,但是她的人生已经比很多人来得精彩,她很满足了。 她应该是满足的吧? 她笑着笑着,不知道自己已泪流满面。 计程车司机立刻往路边停靠。“小姐,你这么伤心不会是失恋了吧?” 她擦擦眼泪点头,可是泪水却越涌越多。 司机的脸色有些难看,“那小姐……你不会忘记带钱包吧?” 上次他载过一个失恋的女人,坐霸王车就算了,还一脸哀痛的走开装作没听到他的咆哮,气死他了。 没想到她闻言破涕而笑,“不会啦,坐车要付钱我还会记得的。” 听到保证,司机才再次发动车子。 昀珊的心情被这么一搅和反而明朗了一些,她看向车窗外的遥远晴空。 少爷,你现在在哪里?今天过得还好吗? 第十章 耿家别墅彻底陷入了死寂,比耿新白还未做手术之前更加的安静。 起初,昀珊想要把别墅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但才刚动手,往往因为回忆而耽搁下来。 很多家具已经不在,新的家具又不好丢掉,别的不说,像连那片玫瑰园想要回复过去的繁茂,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做到。汽车闲置在车库里,更多时候她宁愿像少女时代一样,骑着单车穿过花园前的青石路。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已经变了,在耿新白手术完下令重新装潢后,凭她的力量是无法让它回到过去那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唱片里没有熟悉的巴哈和莫扎特,书房里的医学书籍堆叠进仓库里,换上画册和小说。 她越来越茫然,她以为她能守住过去,没想到却把这里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地方。 这个地方既不是耿新白的,也不是她的,更不是萧尘的。 而她原以为可以平淡解开的心结却日渐在心中越缠越紧,紧到她快要窒息了。 或许,她错了吧…… ***bbs.***bbs.***bbs.*** 田梅韵环胸站在昀珊的面前。“大家说,这位女士是什么?” “女人?”林洁抢答。 “不对。” “人类?”再次抢答,反正席小纱在睡觉。 “不对。” “难道是碳水化合物?” “不对。” “那是……” 席小纱打了呵欠坐起来,“我知道,是白痴。” “答对加分!” 田梅韵猛地一拍,昀珊担心的看着桌子,还好别墅里的家具品质不错,在田太高手的力道下平安的撑了过去。 “你们很闲吗?怎么忽然来找我玩智力问答?” 田梅韵不屑的哼道:“这是智力问答吗?连草履虫都知道答案。” 可是有人不知道。 席小纱和昀珊同情的看向林洁,果然她一脸受辱的样子。 “霉运女,我比草履虫高级很多好不好!” “你们别扯这些有的没的,顾昀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就算你是草履虫也该想通了吧?为了一个死人放弃耿新白,不觉得很蠢吗?” 田梅韵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报纸上的头条写着耿新白设计的古典花园深受国际好评云云,又说某钜资拍摄的电影特聘他为其设计场景。 “看到了,这位天子骄子英俊多金,而且才华横溢……” 看着报纸上耿新白垂头签名的模样,昀珊的心抽疼了一下,她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你怎么有点像林洁了?” 梅韵一向对这些不热心,倒是林洁经常对所谓的钻石王老五流口水外加肖想连连。 田梅韵翻个白眼,把报纸丢向林洁。“剩下的你来说,我就知道这么蠢的话不适合我!” 找林洁商量怎么劝昀珊真是最大的失败,更失败的是她居然答应来当代言人,原因只不过她比较有气势能唬人。 林洁连忙接住报纸,准备对昀珊晓以大义,不料却被一阵音乐声打断。 席小纱一头雾水的从身上摸出一个手机,看也不看的接通。 “喂,这是谁的电话?” 然后她听了听,哦了一声。 “我在珊珊这里,就是你帮忙做手术的那个男人的老婆,记得吧?” 接下来她把电话递给昀珊。“换你。” 昀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纱一向不带手机,她改性子了吗? 接过来,手机里传来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 “女人,捐赠者的心脏不是用来被你伤害的,他们爱你,你就要去面对,否则我们这些人何必帮你?” 她心中一颤,对方却迳自收线。她把手机递还给席小纱。 “是谁啊,珊珊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林洁问着把玩手机的席小纱。 “就是为耿新白做手术的那个秦医生。” “那个看起来跩的男人?”田梅韵还记得那招牌的香烟。 “听说他很厉害哦,对了对了,最近他好像到我们这边的医院工作耶……”林洁对帅哥果然又是资料齐全。 昀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想着方才秦医生所说的话。 要她面对?面对什么?这样的结果不好吗?日子平和而安宁,大家各自享受着各自的生活,再也没有伤心和痛苦…… “珊珊?” 迟疑的声音唤回她的心神,她抬眸看到朋友们都静静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 忽然察觉到脸上湿湿的,她怔怔的摸了摸,手上都是泪水。 “既然还是会伤心的话,为什么不去找他说个清楚?爱是两个人的事吧,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做逃避问题的白痴,你为什么不问问耿新白,问他是否可以接受这可能夹杂着第三个人的爱情?” 田梅韵好没气的看着哭得惨兮兮的好友。“真是受不了你,明明看起来比林洁要聪明,处理起问题来怎么比她还乱七八糟。” 林洁忍不住抗议,“喂!我忍你很久了,霉运女!” “我也没要你忍,想做什么放马过来!”田梅韵卷起袖子准备迎战。 “你……小纱快来帮我……咦,又睡着了?猪!” 有这么三个活宝朋友,再怎么难过的情绪也能被消解,被逗笑的昀珊擦干脸上的狼狈。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站起来看向窗外满满的阳光。 “你们说得对,我必须跟他好好谈谈,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做决定总是太过武断。” “那就去找他吧。”田梅韵好没气的翻白眼,“再怎么看,你们两个都比别人聿运多了,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比起过去两个像木偶一样的人,现在简直就是天堂了。” 而置身天堂的人往往却不知道珍惜。 昀珊笑了笑,起身走向门口,走了几步后又迟疑的站住,羞涩回头,“现在就去会不会太急?” “快去啦,不然我们揍你!” ***bbs.***bbs.***bbs.*** 天气很好,心情很好,昀珊立刻前往耿家大宅。只要拿到耿新白的联络方式,只要他们好好谈谈,就算一时半刻间打不开心结,将来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想到朋友的全力支持,她就像一只一直在井中游泳的鱼来到大海,世界忽然觉得明朗起来。 三个月了,纵使有太多的迷茫也该散了,就像梅韵说的,这样的心结难道还要等上三年不成? 想起十岁时第一次看到楼上的小少爷,她穿着旧旧的碎花裙子法怯躲在母亲的身后。 想起她每日上学放学都要向二楼的窗台张望,想那月光下如白玫瑰般的男子。 也想起在遥远的山路上,闭着双目的男子轻轻一个回头。 想起他隐藏自己的真心,傲慢而脆弱的命令她。 最最在心中回荡的是,和她合奏钢琴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未感觉到自己那么的喜欢,喜欢他覆在手背的温度,喜欢他贴在身后的心跳,喜欢他拂在耳际的呼吸,喜欢他们合奏的那首只属于他们的曲子。 无论过去如何,她最爱的那个人活着,她舍不得放弃,她不想错过。 本以为分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想到如果他因此而受到煎熬,那么一起面对好过独自神伤。 轻快的风飞扬,昀珊迫不及待的去寻找着她爱的男人。 只是她不知道有时候,有时候上天给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bbs.***bbs.***bbs.*** 三年后。 昀珊独自守在耿家别墅。 每日清晨她最习惯做的就是在窗台前看着宁静的花园。 三年前白玫瑰几乎被清理完毕,改种的红玫瑰由于当时照顾不当也损伤不少,红玫瑰死去的地方陈叔又补种上白玫瑰,而后花园里两种玫瑰像发疯一样生长着,那旺盛的生命力每每使得路人驻足流连。 她喜欢这样的花园,红的白的,没有界线,它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一块花圃中。 别墅让她重新布置过,空房间变成民宿租给来这地方上度假的游客,顺便向他们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叫耿新白。 当初她忐忑不安又期待的赶去耿家大宅时,耿夫人冰冷的告诉她,耿新白失踪了。 在他的园林设计获得一个大奖的同时,他和家里失去了联系,而这样的罪过,耿夫人再次算在她的头上。 而她也是,她无法原谅自己,发疯似的找他,在遍寻不得他的音讯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失踪了。 无奈的看着天空,昀珊淡淡的苦笑。 原来人每做一件事老天真的都在看,她的错,得到了惩罚。 她叹口气,转身穿好衣物,下楼烹煮大家的早餐。 窗外一只蝴蝶在玻璃窗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离开,她维持着寂静的姿势看着,锅子里的稀饭冒着同样寂静的气泡。 九年前她在这个位置替耿新白煮过第一顿饭,三年前她也在这里为重生的耿新白煮饭,如今,早餐里没有耿新白的份量。 他们的生活完全的脱离了,没有任何交集。 这三年来,只要世界各地偶尔有一些关于他的传言,追踪过去,总是已人去楼空,而健忘的国内媒体也遗忘了这位耿家人。 但她告诉自己,耿新白现在活得很精彩,他会把之前二十六年缺失的自由和快乐全部大口大口的吸收,或许他永远不会回来,可他一定会神采飞扬的活下去。 这样就够了。 粥煮开的滚动声惊醒了她,她把火关掉,召唤陈叔他们吃饭。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等的,耿新白可以为了一颗心脏等了二十六年,她也可以一样的等着他的心回来,就算只等到他找到幸福伴侣的消息,那也没关系,她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昀珊,早餐好了吗?” 陈叔的大嗓门响起,她连忙应声把粥端了出去。 “真香啊,昀珊不嫁人太可惜了。” 他爽朗的笑着,大口的吃着早饭,没看到她一瞬间的呆愣。 “对、对了,小王呢?”她很快回神,双眼梭巡另一个应该出现的小王。 “他啊,去给女朋友买早点了,顺便和她一起吃。” 陈叔浙沥呼噜的吃着,顺便像父亲一样数落她。 “昀珊,你这个死心眼的孩子,你和少爷多登对,就那么分了,分了就分了,你又非要继续等。” 昀珊赧然低头吃早餐。母亲死后,陈叔就像爸爸一样照顾她,眼看她的青春一天天过了,难怪他会着急起来。 “没事啦陈叔,以后我一定会找到归宿的。” “这样的话你都说了三年了。对了,今天还要去那间咖啡店吗?” 三年前找不到耿新白的她得不到耿家的帮助,又没有任何头绪,无奈之下只好在报上刊登消息,可怕会坏了耿家的名声,只好隐晦的说——顾小姐在找耿先生,希望能和他好好谈一谈,不让彼此留下任何遗憾。 等到约定见面的那天,她来到咖啡店的时候发现已经满座。 咖啡店里几乎都是男人,他们都姓耿,都在等那位顾小姐出现。 当然他们都是失望的,昀珊也是失望,因为耿新白没有来。 她连续等了一个星期,可是来的耿先生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那个。 她还是继续登寻人启事,一段时间后就会去那家咖啡店等她的耿先生。 “昀珊,你别老待在这乡下地方,去大城市吧,找个好男人嫁了,这里不适合你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陈叔实在心疼这个被他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孩子。她像是提早花期的玫瑰,一度几乎要绽放了,没想到却快速的凋零。 两三口吃完粥的昀珊对他笑笑,“不要操心我了,我会好起来的。” 等会儿收拾完厨房,还要打扫一下房间。虽说现在二楼几乎都是闲置着,可她还是会尽责的打扫,一如耿新白还在时那样。 每每午夜她睡不着时,就会像过去一样,轻轻踏着楼梯走到书房门口,想像里头书桌后有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男子在看书,或是走到卧室,幻想床上的男子枕着自己的双臂对着窗外微笑…… 等这些都忙完了,她再回到书房。 出版社给她很多故事,要她配上封面。她就在耿新白的阳台上,晒着太阳看着那一个个属于别人的爱情,看着那些无论怎么跌宕凄厉的爱情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而她仿佛也因此预见到自己的未来。 耿新白会回来的,就算是骗人的,她也这么期待。 “也去别的地方走走吧,出去晒晒太阳,心情才会更开朗。”陈叔絮絮叨叨的放下饭碗,准备再回头去花园工作。 昀珊忍不住开口问:“陈叔,你为什么也一直留在这里呢?” 她知道陈叔的儿子一直想把他接过去同住。 他腼腆淡淡的笑了。“我答应你妈妈要照顾你。” 昀珊有些想哭的感觉。她想起十六岁那年,自己喝醉酒跑去耿新白房里害他心脏病发,那晚母亲忧心的表情,她是不是让这些长辈们都太过担心了? “谢谢你陈叔,我想我不该再让你担心了。” 也不该再让那些这几年来一直陪着她的朋友担心。 “今天我就去找一个新的工作,”她迎上陈叔惊喜的眼睛,淡淡的笑着,“这里……的确闷了点儿,我是该重新过生活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叔闻言欣慰的离开。 下了决定后,她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收拾好厨房后,她穿过客厅想回房拿些书刊,不意却被门外阳光灿烂无比的花园吸引。 冲动让她大步走了出来,阳光暖暖的照耀着她,空气里玫瑰和阳光一起发酵的味道,醇厚浓香,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忽然想在这样的阳光里兜兜风。 她立刻换好衣服骑着单车出门,悠闲的享受阳光,一路不时停下来看看邻居们的小花园,或者是从围墙内探出的一抹绿藤。 正是上课上班时间,街道稍嫌冷清,她独自在这条青石路上回忆着十六岁。 十六岁的爱恋让她努力了整整九年,问她后悔吗?一点儿也不。但愿她爱的那个人也不会后侮和她相遇,那样她也就没有遗憾了。 骑着车的她垂头专心的看着车轮在青石路上无声的碾过,眼角余光扫到前方有人迎面走来。 她让出路来顺便发出一串清脆的铃声,心思还停留在十六岁。 感觉有人在面前站住。她诧异的抬头,柔软的羊皮皮鞋,洁净色泽明快的休闲装,还有…… 快要看到他的脸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玫瑰。 “啊——” 昀珊惊呼了一声,太过震惊的她忘记煞车,就这么一头撞上了玫瑰,顿时撞得花瓣四散,连人带车的摔倒在了地上。 可是不痛,一点也不痛,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摔在来人身上。 羞赧是第一时间的反应,但随即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身下的触感是记忆深处的熟悉。会是他吗? 她深呼吸一口气,顺着趴着的胸膛看上去。 是陌生人。 陌生的小麦色皮肤,陌生的飞扬唇角,陌生的笑眼还有陌生的中长发。 可是组合起来却那么熟悉,尤其是这一看到就心跳加快的感觉。 她屏住气息,伸手想去触摸他的脸。 “少……爷?”就算外表如此变化,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是她怎么也不可能错认的。 “我还像那个任性的少爷吗?”耿新白低笑着覆住她的手。“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路上就遇到了,这玫瑰……” 他看向自己手中原本握住的玫瑰花束,可怜的花苞已被压坏,片片随着暖洋洋的风飞舞着。 真是可惜,这原本是他用来求婚的…… 下一刻他被紧紧抱住。 “你回来了?三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我登报你都没看到吗?” 原以为是没有怨的,可是看到他才发现还是有,他为什么不等她?为什么走得那么急?三年了,不是三个星期或三个月! 耿新白反手抱住哽咽的她。 “我必须离开,当初你说得对。他为你做了牺牲,而我什么都没做,我没资格要你去忘记他的存在,所以我选择离开,为你闯出一片天空。” 当初的他太过幼稚,也太过自私。 “我是谁并不重要,毕竟,活下来的人是我,过去的事情太过纠葛只是自虐,我希望我能以一个新的身分追求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昀珊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微笑着把一把花瓣捧向她。 “我不是耿新白,也不是萧尘,我是一个在外流浪了三年的园林设计师,顾昀珊小姐,请问你能嫁给我吗?” 她的眼泪不住的掉落。 无论他是哪一个,他都是她爱的那一个,无论哪一个,她都必须让他幸福。 “耿新白,你以后不许定出的我视线,否则我会恨死你的!” “那有什么问题,我环游世界的冒险船上缺一个女船长,你要来吗?” “要!我要!” 尾声 某纱和某洁的下午茶时间。 “小纱,珊珊走了哦。” “啊,走了就走了啊,难道你打算跟去当电灯泡?” “我以为你和梅韵会去阻止,毕竟你们两个都不是很喜欢耿新白。” 席小纱的客厅难得被清理出一小块洁净的空间,林洁趴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咬着吸管,时而翻翻地上散落的小说。 “我有说过不喜欢他吗?”席小纱敲完几个字,顺手塞一大片西瓜进嘴巴里。 “没有吗?那么当初你为什么跑去找耿新白,叫他滚得远远的?” 三年前,小纱和她一起拦住耿新白的车子,当面质问他对好友到底是打算怎么办?小纱还放话,他如果不能接受萧尘的存在就远远的走开,珊珊不能做一个小鬼一辈子的奶妈,当下把那个少爷的脸气得像快要爆炸掉。 她也在那时候发现,其实她们四个人,嘴上最刻薄的不是梅韵,而是小纱。 “我那时真的以为他俩就被你破坏了。”想起这三年,林洁还是心有余悸。 席小纱嗤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如果两人不够成熟的话,就算在一起还不是痛苦?要嘛调整好心态重新开始,要不就干脆走得远远的,珊珊也该有自己完整的人生了。” 就算说她讨厌他、说她恶毒又何妨,反正她早就插手了,不介意再多一次。 林洁耸耸肩,“是啊,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喜欢一个美男子。” 不过那是珊珊所爱,也没办法啦。 “你说他们会幸福吗?” 她担心的把下巴放在好友的肩膀上,看着她正在写的文字里,又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席小纱敲完文章的最后一段,伸了个懒腰。 “幸福?那是一定的,在我们罗曼史小说的死忠粉丝世界里,无论什么样的过去,只要是真心相爱就一定可以幸福的!” 喊完口号看到林洁怀疑的看着她,她又像拍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 “放心啦,如果是我来写他们的故事,他们一定可以幸福得和蟑螂一样天长地久!” “……” 冲着这个比喻,珊珊绝对不会同意把自己的结局交给这个恐怖的女人写。 但是,他们一定是幸福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