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你的贵妃醉》 楔子 夜半的宅院里,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稀薄如蛋清的月光映照出一个圆润的身影,天寒地冻的十二月天,裹成一团的圆润身影依然利落,在黑暗中熟练的往灶房前进,看起来就像是滚动的小球儿。 「唉哟——」一个踉跄,圆润的身影撞上了搁在门边的酒瓮,狼狈地跌了个狗吃屎。 「哪个缺德鬼在这儿摆酒缸啊?」小球儿捧着摔疼的鼻头,气恼低骂了句。 瞧了眼灶房的方向,圆润人儿很快忘了疼,连忙爬起来,提着裙襬跨过门坎直奔灶房而去。 就这么一路摸到灶房,黯淡月光下,只见一双白胖小手熟练地拉开门栓,大摇大摆登堂入室。 她如入无人之境,圆润身影在灶房里四处翻找——菜橱没有、米瓮没有、大锅里没有、菜篓里—— 「有了!」整个脑袋瓜几乎埋进菜篓里的小人儿突然发出兴奋的呼喊,一转过身,手里已经多了两颗馒头。 那家伙可真会藏东西——圆润小人儿嘀咕着,迫不及待的咬下一大口馒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好好吃啊! 郝晓晓笑瞇了眼,脸蛋儿上尽是满足,顾不得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又忙往嘴里塞进一大口。 圆滚滚的小人儿利落跳上还留着余温的灶台,舒服地盘坐着,津津有味的继续啃馒头。 窗外的银白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如此宁静的夜晚,没人打扰,最适合独自品尝馒头美味啦! 当这念头还在脑袋里转着,原本阒黑的灶房却突然一亮,一堵高大身影赫然映现在大开的门板上。 「郝、晓、晓!」冷冰冰的声音简直就像来索命的阎罗。 郝晓晓一抬头,只见门口正杵着被灯笼映照得格外魁梧高大的身影,那张向来俊美的脸孔,此刻却狰狞得像是吃人的怪物。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郝晓晓瞪大了眼,吓得差点没摔下灶台。 「这句话应该由我问妳吧?!」吃人怪物——不,俊美男子嘴里阴森森的吐出话来。「把手里的东西交出来。」一双手索命似的朝她伸来。 郝晓晓盯着手里只咬了一口的馒头,依依不舍的咽了口口水,好似来者要的不是馒头而是她的小命。 「郝晓晓!」男子又不耐的发出低沉警告。 她犹豫的来回看着男人与馒头,突然间,圆润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跳下灶台往门外冲,还一边把手里紧抓的馒头朝嘴里狂塞。 但门边的高大男人显然动作更快,一个跨步就轻易拦住这个像球般的小人儿,一手轻松拎起她,另一只大手不太温柔地从她嘴里拖出剩下半边的馒头。 「妳不能再吃了!」 「我要吃、我要吃!」郝晓晓的小嘴一空,立刻发出惨烈的哭号。 然而男子不顾为了颗馒头哭闹得像个三岁娃儿的郝晓晓,将手轻松一扬,馒头已经飞了出去。 「我的馒头——」她的手太短,只来得及目送飞出窗外的那道白色弧度。「你太暴殄天物了,雷公定会劈你屁股!」郝晓晓伸出短腿气愤的踢着高大男人。 「嗯?」一记凌厉的警告眼神,让郝晓晓立刻把脚乖乖收了回去。 「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他俊美的脸孔毫不温柔地瞪着她。 脑筋一片空白的郝晓晓不情愿的嘟囔:「有得吃谁还记得答应过什么嘛!」 「妳说什么?」他嗓门一提,俊美儒雅的脸孔瞬间逼出了杀气。 「我、我饿了嘛!」小人儿绞着胖胖手指,结结巴巴的语气有几分心虚。 「知不知道偷吃一颗馒头的代价是什么?」 「什——什么?」更多的馒头?她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乍然亮了起来。 「明天给我绕着冀北城跑两个时辰!」 啥?绕着城跑两个时辰? 郝晓晓还没回过神来,那堵高大的身影已经把她扔下,转身离去。 呆楞在原地的郝晓晓,直到几名丫鬟、家丁闻声赶来一探究竟时才总算回过神来。 一串泪珠立刻滚下她圆滚滚的脸蛋,小小馒头似的拳头紧握,郝晓晓气恼的跺脚怒吼。「欧阳琖,你回来啊——」 第一章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小贩叫卖声此起彼落,一名穿着白色长衫、飘逸儒雅的男子,手执绢扇走在热闹的市集中。 虽然是一身素雅的装扮,却看得出他身上是何等上乘布料与精巧织工,加上男子浑身散发出的尊贵气势,在一群市井百姓中还是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男子左顾右盼,像是在找寻什么东西,直到发现一个蹲在不起眼角落、一身樵夫打扮的男子。 他一收扇,快步走到那无聊到快睡着的男子面前。 「这位大哥,这白貂可是你的?」他的扇柄往笼内的雪白小东西一指。 「是,是我的。」一见有客人上门,打瞌睡的男子立刻惊醒,口沫横飞的推销起来。「公子,这雪貂是我在雪山下砍柴时无意间抓到的,性情温驯、极有灵性不说,这身雪白的毛皮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贵奇物啊!」 「嗯。」男子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笼内毛色洁白若雪的雪貂。 「卖多少银子?」男子谨慎问道。 「这——」樵夫为难思索半晌,忐忑伸出十根手指,深怕自己开的天价会把几天来唯一上门的买客给吓跑了。「十——十两银子可好?」 「十两?」男子惊讶抬眉,看了眼一脸老实样的樵夫,薄唇微微勾起一笑。 「这样吧,我给你四十两。」欧阳琖自怀中掏出一只钱袋,拿出一锭银子。 「四十两?」樵夫见到他递来的银子,一时之间慌得不知该不该去接。 「哟,这位公子出手真阔绰,一出手就是一锭白银哪!」 不知从哪窜出两个地痞模样的男子,突然不怀好意的窜出来,盯着欧阳琖手里那锭亮晃晃的白银。 欧阳琖缓缓回过头,挑眉冷睨这两名一胖一瘦的地痞。 「两位小哥有事?」他不徐不缓地展开绢扇。 两名地痞伸脚踢掉一旁的铁笼,不但让雪貂给逃了,连樵夫都吓得连滚带爬跑了。 「大哥,您听听,这白面书生叫咱哥俩儿小哥哪!」身材瘦小,一脸尖嘴猴腮模样的男子发出怪笑。 「书生就是书生,讲起话来咬文嚼字的,多诌啊!」一旁的矮肥男子更是笑得全身肥肉抖个不停。 欧阳琖不动声色地看两人一搭一唱,心里已经明白自己遇上了什么样的麻烦。 「两位究竟有什么事?」欧阳琖冷静应对,从容神色中不见半点惊慌。 「什么事?」胖子贼贼笑着,贪婪地上下打量他。「我看你这身打扮,大概是打外地来的有钱人家公子哥儿,识相的话,就拿点钱出来关照关照咱哥儿俩,包准你在这凤阳城里平安无事。」 「你们这是要向我敲诈银两?」欧阳琖平静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敲诈?」瘦皮猴模样的男子搔搔脑袋,狐疑的问胖子。「大哥,什么叫敲诈?」 「笨!」胖子狠狠赏瘦皮猴一记爆栗。「敲诈就是勒索。」 「喔——对,就是要向你敲诈银子。」他吃痛的捧着脑袋瓜,气势万千地向欧阳琖宣布。 「要多少银子?」欧阳琖爽快问道。 胖子跟瘦皮猴相视一眼,得意的发出贼笑。 「很好,你这小子还挺上道的!」胖子高兴的伸出五根手指头。「不多,五十两就好。」他有把握,这头肥羊肯定拿得出这笔银子。 欧阳琖好看的薄唇悄悄勾出一抹冷笑,啪的一声倏然收扇,胖子跟瘦皮猴被他眼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寒光给吓了一跳。 「你、你干什么?」两人登时向后弹退几步。 「不是想要银子?我这就给你们。」纵然脸上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他伸入袖中的掌却已悄悄运气—— 「公子别怕,我来保护你!」 还没来得及出手,一个柔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乍然响起。 欧阳琖转头一看,竟见一团紫色小球朝他滚了过来。但当他再定睛细瞧,发现滚来的不是球,而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 穿着一件紫色的襦衫、束裙,头上扎着简单的发髻,小胖子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家,圆归圆,但皮肤白里透红,一双大眼睛出奇的水灵有神,模样看起来倒也可爱讨喜。 「公子,这两个坏家伙让我来修理就好,你快到旁边去,以免我等会儿发功波及了你。」 小胖子热心的把他拉到一边,认真的叮咛道。 欧阳琖好笑地瞅着一脸神气的小胖子,干脆散气收掌,配合扮起文弱书生,在一旁等着看热闹。 他向来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但眼前这个热心到鸡婆的小胖子,却让他有种莫名的好心情,想看她要做什么。 「喂,你们两个,上次被我修理得还不够吗?竟然还敢欺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欧阳琖冷冷挑了挑眉,敢情这个小胖子说的「弱书生」是他? 「妳别多管闲事,上回是咱们哥儿俩失手,今、今天可不会再轻易饶妳了!」胖子结结巴巴,十足在虚张声势。 「今天你们最好别失手。」郝晓晓昂高下巴,自信满满的一笑。 看着郝晓晓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胖子跟瘦皮猴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 「看我的醉拳——」两条小胖腿一跨,胳膊一伸,郝晓晓气势万千的大喝。 「快逃啊!」 郝晓晓才一摆出架势,两名地痞就吓得拔腿就跑。 看着这两个一胖一瘦的家伙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郝晓晓不禁得意的拊掌哈哈大笑。 一旁的欧阳琖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对这种自以为厉害的女人最看不顺眼。 他转身就想离开,却被咚咚咚追上来的小胖子给硬生生拉住。 「公子,请留步!」 他忍耐的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转身面对她,不露痕迹地拨开臂上那只热络的小胖手。 「小胖——不,姑娘——」 「公子,你不用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欧阳琖正想开口叫小胖子别烦他,却被她自顾自的抢白给打断。 欧阳琖瞪着那张心无城府,笑起来更是圆得不象话的脸蛋,真是好气又好笑。 但郝晓晓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欧阳琖不寻常的脸色,还热络的介绍起自己来。 「我叫郝晓晓,不知公子要怎么称呼?」郝晓晓豪气一拱手,俨然像个侠女似的。 「小小?」欧阳琖不太给面子的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郝晓晓脸上挂笑,天真的望着他。 「妳的名字真是——有趣。」欧阳琖的薄唇勾着抹戏谑。 「是吗?你是第一个这么称赞我的人耶!」郝晓晓高兴得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这张过分天真单纯的笑脸,对方丝毫不知他是在嘲弄她的名字,欧阳琖很确定,他遇上了个傻丫头。 「我以前从没见过你,你应该是打外地来的吧?」郝晓晓仰着小脑袋瓜,一脸热切地看着他。 正午太阳照在那张圆润的脸蛋上,反射出一片白花花的刺眼光芒,炫目得教人有些头昏眼花。 有生以来,从没什么能让他欧阳琖大喜大恶的人事,唯独对太有肉的女人很反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看到胖女人,总会让他全身莫名窜起鸡皮疙瘩。 说实在的,她不算胖,只是一张圆滚滚的脸让她看起来圆润了些,但这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偏见。 「我要走了。」欧阳琖压根儿懒得回答她的问题。 郝晓晓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追上去。 「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郝晓晓扯开嗓门,朝离去的颀长背影大喊。 背对着她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冷淡丢来一句:「何必问?」 身后的郝晓晓怔楞的杵立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何必问? 楞了好一下,郝晓晓很快又绽开笑容,跑到他跟前热切问道:「何公子,我看你身子骨单薄,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功夫?」 何公子? 欧阳琖蹙起眉头,左右张望了下,终于确定她叫的人是他。 「跟妳学功夫?」他没听错吧?! 他轻蔑地朝这圆滚滚的小人儿斜睨一眼。 「是啊!」郝晓晓点头如捣蒜,还不忘使几个招式。「学功夫好处多多,不但能健骨还能防身,以后就不怕遭人欺侮了。」 「我没兴趣。」欧阳琖冷漠回绝。 「没兴趣?」郝晓晓小脸一僵。「公子,我看你长得英挺俊秀、气宇非凡,唯独少了那么点男子气概,若能学会一点功夫就更完美无缺啦!」这是她的真心话。 眼前这个男人俊美儒雅、风度翩翩,虽然不太好亲近,但肯定会把城里大半未出阁的姑娘迷得晕头转向,更何况,这男子还有一副天生奇骨,只可惜却连一点功夫都不懂。 没有男子气概——欧阳琖听了差点没吐血。 「谢谢妳的多事,不必了。」这下,他更不可能给小胖子好脸色看。 「可是——」郝晓晓向来是个不轻言放弃的人。 「别逼我塞住妳的嘴!」 一句压抑的低吼,让郝晓晓倏然闭嘴。 她错愕的瞪着大眼,眼睁睁看他径自转身离去。 突然,英挺的身影停下脚步。 郝晓晓泄气的小肩头立刻又挺了起来,她就说嘛,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还有——」 「是。」郝晓晓期待的猛点头。 「我姓欧阳单名琖,不姓何。」 啊?郝晓晓眨巴着大眼睛,目送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越走越远、越来越远—— 许久后,她终于绽开笑,了然的呼出一口长气。 原来,这男人有两个名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修长的白色身影一踏进客栈里,某个垂气丧气坐在角落,小厮模样打扮的男子立刻跳了起来。 「城——不,公子,您可回来了!」小厮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我还以为你把逢喜给扔下,自个儿走了哪!」 「你还知道怕?没见过像你这么能睡的人,连水都泼不醒你。」欧阳琖冷睨逢喜一眼,径自挑了方桌子落坐。 「水?」逢喜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胸口。「难怪我一醒来发现脸上、衣服上都是湿的。」 看主子沉着脸没吭声,逢喜赶紧凑上前解释。 「公子,昨天逢喜实在太累了,一连赶了百来里路,我全身骨头都快散了。」逢喜不好意思的搔搔脑门。 「真不济事,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埋怨归埋怨,但欧阳琖眼里却没有半点不悦。 「不,公子,逢喜好得很,睡了一觉,我现在可又生龙活虎哪!」逢喜挺起胸膛,一脸神采奕奕的模样。 开玩笑,出城四处奔波虽然累,但好玩的事可多着了,远比待在无聊的冀北城好太多了。 「城主,今儿个我们上哪去?」逢喜满脸期待的附在主子耳边问道。 「哪儿也不去!」欧阳琖闲适的伸手倒了杯热茶,好整以暇的啜饮。 「啊?」逢喜一脸茫然。 「逢喜,你当真以为我们是出来玩的?」欧阳琖蹙眉睨他一眼。 「不然咱们是出来做什么的?」逢喜楞楞的张着嘴。 欧阳琖不悦横他一眼,让逢喜顿时如梦初醒,赶紧改口道:「逢喜记得、逢喜记得,是要替表小姐找只珍禽异兽。」 没办法,下个月就是表小姐的生辰,向来疼表小姐的城主,为了替表小姐找只宠物,不惜千里迢迢出城来…… 唉,说起这表小姐啊,话可长了—— 「公子,您回来啦!」 突然间,热络的招呼声传来,打断了正在唉声叹气的逢喜,只见客栈跑堂的伙计正一脸殷勤跑来。 「公子,您一大清早就出门去了,现在肯定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什么?」伙计挂着斗大的笑脸问道。 他知道这名气宇不凡的俊男子是住在上等房的贵客,老板昨儿个还千交代万嘱咐怠慢不得,巴不得财神爷能多住上几日。 「嗯。」眼看时间已近晌午,在凤阳城里兜了一整个早上,他肚子还真的有些饿了。 「给我来壶酒跟几样有特色的别致菜色吧!」 「是,公子,马上就来!」伙计喜孜孜的甩着披巾而去。哈,这回客栈果然迎进了尊财神爷。 一看有得吃,饿了一个早上的逢喜也忍不住吞起口水,在一旁等着主子招他坐下吃饭。 「逢喜,坐下来一块吃吧!」欧阳琖向来是个没架子的人,尤其是对这个跟了他好几年的贴身仆从。 「是,公子!」逢喜高高兴兴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伙计已经端着几样精致的菜色上桌,还有一壶飘着淡淡清香的酒。 肚子虽然饿了,但这股他从未闻过的酒香却挑起了他的酒瘾。欧阳琖斟杯酒,一股浓烈的香气立刻扑鼻而来。 他将酒杯凑近鼻端深嗅,再轻啜一小口,一股清香甘美的滋味自舌尖一路席卷而来,温和的口感不燥不呛,温顺易入喉,是他从未喝过的绝美滋味。 这酒虽不是上乘的酒种,但质纯味深,可喝出极为繁复的酿制手工,显见制作之人十分用心。 他连喝数杯,品尝萦绕在鼻端、舌尖上的酒香与甘甜,却一点也不觉醺醉。 「伙计!」他迫不及待地扬手唤来伙计。 「公子,您有什么吩咐?」伺候起贵客,伙计两条腿可是殷勤得很。 「这是什么酒?」 「喔,这酒叫『贵妃醉』。」伙计将布巾甩上肩,语带骄傲的答道,在财神爷脸上看到了每个初尝的客人如出一辙的惊奇。 「贵妃醉?」 许是看出了欧阳琖的纳闷,伙计赶忙为财神爷解释。 「公子肯定没听过这种酒吧?因为这酒只在咱们这凤阳城里才有,由咱们凤阳城人自己酿的。」伙计脸上满是骄傲。「不论仕绅平民全都爱喝这酒,偏偏郝姑娘一个月只酿二十坛,就算付再多银子也不会多酿一坛。」 「郝姑娘?她是哪个酒庄的酿酒师傅?可否引荐一下?」 「郝姑娘不是什么酒庄师傅,只是个普通的姑娘家。」比较特殊的,大概只有她的家世吧! 「喔?」欧阳琖总算听出些许端倪来。「你的意思是说,这酒不是来自酒庄,而是由一位姑娘手酿的?」 「可不是吗?郝姑娘的『贵妃醉』可是远近驰名的,就算同样的配方,还是没人能酿出这味道。」伙计说得眉飞色舞,看得出来这位姑娘的手艺跟人缘一样好。 至此,欧阳琖对这位拥有一双巧手的酿酒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上哪儿才能找到这位姑娘?」 「公子想见郝姑娘?」伙计一脸饶有兴味的笑。 「还麻烦伙计帮忙了。」欧阳琖使了个眼色,逢喜立刻从腰间的小布袋里取出一锭银子。 一看到桌上那锭银子,伙计眼睛陡然大亮——他就知道他遇上了财神爷! 「公子,没问题!」伙计喜孜孜的收下银子,捧在手里摸着。 「伙计,我家公子还等着你带路哪!」 欧阳琖好耐性没吭声,一旁的逢喜可就按捺不住了。 「啊?」伙计如大梦初醒羞愧得满脸通红,赶紧将银子收进怀里。「是、是,我这就带公子去找郝姑娘。」 「未曾知会,这样贸然前去不会太失礼吧?」基于身分考虑,欧阳琖比一般人更深思熟虑。 在前头的伙计闻言转过身来,拍着胸脯保证。 「公子放心,郝姑娘是个亲切好相处的人,等见到她,你就知道了。」 「嗯,那就好。」欧阳琖释然点点头,一转头,却发现逢喜还坐在桌子前,拚命往嘴里扒饭菜。 「逢喜?」 「嗯?」逢喜头也不抬,像饿死鬼似的继续扒饭。 「逢喜,走啦!」一双剑眉已微微蹙起。 「嗯。」逢喜心不在焉的敷衍一声,举筷又要挟起一个大鸡腿。 「走吧,回来有得你吃的!」 欧阳琖大手一伸,不由分说地一把拎起逢喜。 「我——我的鸡腿——」 逢喜眼巴巴盯着盘里那与他无缘的大鸡腿,只能认命的把口水往肚里吞。 第二章 郝家武馆内,习武场里传来练武声。 习武场里,只见拳风脚影满场挥舞,一名四十开外的精瘦男子正站在一旁,紧盯着习武者的每个招式。 穿着薄衫、绑腿长裤,精瘦男子有着习武之人独有的结实体格,一双眼凌厉如鹰。 双手环胸的精瘦男子神态看似轻松,但一双眼却丝毫没放过眼前两名弟子的缺失。 「熊天,丹田的气不足,韦和,你的招式太弱了——」 「爹!」 一个娇俏的声音陡然传来,表情严厉的精瘦男子回过头,眼神立刻变为温柔。 「晓晓,妳来啦!」 「爹答应要替我找的徒弟,找着了没?」郝晓晓迫不及待的问道。 「唉——还没哪!」郝全心虚的不敢看女儿。 他这女儿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这阵子老嚷着要收徒弟授武,先别说她全身上下就只有那么一千零一套招式,更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替她收徒弟? 「啊——」郝晓晓失望的垮下肩。「人家今天也在街上看到一个身具奇骨的男子,可惜他不肯跟我学武功。」 幸好……「那真可惜。」郝全暗暗松了口气,却还是假意安慰着宝贝女儿。「没关系,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爹爹说得恳切,但郝晓晓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她嘟着粉嫩小嘴,闷闷不乐地转身坐在一旁的门坎上,两手托着下巴。 「是不是我真只懂得些皮毛功夫,所以才没人肯跟我学武功?」郝晓晓自言自语叹道。 「没这回事,女儿,妳的醉拳可是声名远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当爹的讨好起女儿自然是不遗余力。 「那怎么没半个人上门拜我为师?」郝晓晓一双忧怨的眸,幽幽望向说得口沫横飞的男人。 「这——」一句话堵得郝全哑口无言。 「还是我太胖了?没人相信我的真本事?」郝晓晓低头绞着白胖的手指,眼泪都快滴下来了。 「谁说妳胖来着?」郝全愤慨环住女儿圆滚滚的身子。「晓晓,妳是不是在城里听到了什么闲言闲语?告诉爹,让爹替妳讨公道去。」 整座城中没有人不知道郝全疼女儿是出了名的,对徒弟一向严厉的他,对女儿却是当成心肝宝贝似的捧在手掌心里疼。 郝家师娘早在郝晓晓三岁时就过世了,郝全在妻子临终前,立誓一定会好好照顾女儿,十几年来父女俩相依为命,感情好得不得了。 郝全把所有最好的全给了这个女儿,莫怪乎郝晓晓会被她爹养成这副圆滚滚的模样,幸亏她完全承袭了娘亲温和善良的个性,完全没有半点娇气。 「爹,没人给我气受,是我自己没本事,辱没了爹的名声。」带着哭腔的人儿丢下这句话,圆滚滚的身子起身飞奔而去。 「晓晓、晓晓——」 郝全想追,脚程竟还追不上身手灵活的圆润身影,只能心疼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 「环儿,妳若地下有知,定也会埋怨我没把女儿照顾好吧?」郝全望着远处,心疼地拭着老泪。 「不会的!」 一个幽幽声音从郝全背后冒了出来,几乎吓掉他半条魂。 一回头,原来是拜在门下学了一年多功夫的熊天。 熊天,长相人如其名,看起来雄壮威武,一把落腮胡几乎占掉大半张脸,偏偏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深更半夜还真会被他吓出病来。 「臭小子,你干嘛躲在背后吓人?」 「师父,我没有要吓您,我只是看到小师妹在哭,所以过来看看。」熊天小心翼翼问道:「小师妹她没事吧?」 「哭成那样,怎么可能没事?」郝全没好气地横了徒弟一眼。 「师父,要不要我安慰小师妹去?」熊天心里打着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如意算盘。 圆润可爱的小师妹配高大威武的他,真是最适合也不过啦,打从进郝家武馆,他一眼见到小师妹就喜欢上了她。 圆滚滚的脸蛋、圆滚滚的身子,以及甜甜的笑容,让他完全不可自拔。 「没你的事,还不快给我练武去!」郝全不客气地朝熊天的脑袋狠狠拍一记。 「是,师父!」熊天摸着脑袋瓜,垂头丧气的回去练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郝晓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进郝家的后宅院里,蹲在墙边,肩膀还激动地一耸一耸抖着。 虽然压抑着声音,但她肩膀抖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笑倒在地上。 「爹……爹的表情好好笑——」 郝晓晓脾气好、生性善良,偏偏有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戏弄人。 她抱着肚子在地上笑到打滚,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郝晓晓这才起身拍拍衣衫上的灰尘、擦去眼角的泪。 咕噜——突然间,肚子传来一阵响亮的声音。 摸摸肚子,郝晓晓发现自己饿了。 她这个人一开心就想吃,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身材才会这么圆。 她不算胖,顶多只算是肉肉的,只是小小的脸蛋容易让人误以为她胖,不过天性乐观的郝晓晓从不在意。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哼着小曲儿一路跑向灶房。 「张婶——张婶!」 郝晓晓甜甜巴着灶房内、正坐在小木凳上挑菜的福态妇人撒娇。 「张婶,我好饿喔,有什么好吃的?」 被唤做张婶的妇人放下手边正在挑捡的菜,忍不住蹙起眉头。 「小姐,妳早上不是才吃了三碗粥吗?怎么还不到正午就饿了?」 「唉呀,人家练武消化得快嘛!」郝晓晓理直气壮的说道。 「小姐,不是我啰唆,咱们南方姑娘个个都是苗条纤细,依妳这身材若再吃下去,就算打上十几个灯笼都找不到婆家。」 「哼,胖有什么不好?况且,我才不希罕嫁人!」郝晓晓嘟起粉嫩的小嘴,表明了她的毫不在乎。 她一点也不觉得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瞧她,圆滚滚多可爱,冬天不怕冷、跌倒不怕疼,何况自小习武的她动作可轻盈灵活得很,对自己没有一点不满意。 「傻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况妳还是个姑娘家,怎能不找个归宿?」 归宿?这对郝晓晓来说感觉好遥远,眼前的她只要能每天练武、酿酒,吃到张婶煮的一手好菜就足够了。 「张婶,别提什么归不归宿的啦,到底有没有东西可以吃嘛!」郝晓晓岔开话题,巴着张婶撒娇讨食。 「妳啊,真是让人拿妳没法子!」虽然担忧她的身材,但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张婶怎舍得她饿肚子,赶紧拿出一碟桂圆糕先给她垫垫肚子。 郝晓晓的娘过世得早,所以张婶就像她亲娘一样,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也宠溺有加,才会任她唤风是风、要雨是雨。 郝晓晓两三口就把碟子里的桂圆糕全塞进小嘴里,意犹未尽又讨了一碟。 瞧她狼吞虎咽,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样子,张婶是又无奈又好笑。 这小丫头是没什么缺点,唯一令人头疼的就是爱吃! 「小姐,吃慢些,小心噎着。」 「不会啦,我又不是三岁娃儿……」 「师妹、小师妹——」 突然,一个仓皇失措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郝晓晓一惊,嘴里的桂圆糕突然哽住喉咙。 「唔……唔……」 郝晓晓痛苦的用力捶胸口,小脸涨得通红,幸亏张婶眼捷手快,赶紧拿水让郝晓晓喝下,总算解除她被噎死的危机。 「熊天,你干嘛慌慌张张的?吓死人了!」郝晓晓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师父要我来唤妳到大厅去。」 「我爹找我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瞧你急成这样。」活像有仇家找上门似的。 「有几个男人登门拜访,说要见妳一面哪!」 「男人?见我?」郝晓晓的下巴快要掉下来。「我又没认识过什么男人,见我做什么?」 「我也是这么想。」熊天一副深怕心上人被抢走的酸酸语气。「领头那位公子长相俊得不得了,十足的采花贼样貌,我听到他自称叫什么斩的—— 唉呀,总之这来者不善,小师妹,我看妳最好先躲起来,师父那儿由我去替妳挡。」 「这怎么成?来者是客,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这就瞧瞧去。」 「小师妹、小师妹——」 郝晓晓不顾熊天在后头急切喊着,提起裙襬,使劲迈着小短腿往大厅跑,好奇心早已胜于一切。 气喘吁吁的跑到大厅,一看到候立厅中的高大男子,郝晓晓忍不住发出惊呼:「何——不,欧阳公子?」 欧阳琖一转身,只见一团球兴奋的朝他冲来。 「欧阳公子,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是不是改变主意,想来跟我习武了?」郝晓晓兴奋的抓着他,连珠炮似的一说就是一大串。 「是妳?」小胖子? 欧阳琖愕然瞪着她,深信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他完全料想不到,酿出「贵妃醉」如此绝美滋味的人,竟然会是这个不起眼的小胖子?! 「晓晓,妳认识这位欧阳公子?」郝全见女儿白胖小手抓着对方的健壮手臂,语气显得有些僵硬。 「是啊!」郝晓晓忙不迭点头。「今早在街上,我看见欧阳公子被两名地痞流氓欺侮,便出手搭救他。」 闻言欧阳琖当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旁的逢喜更是迫不及待要替主子讨回一口气。 「胖丫头,妳在胡说些什么啊,我家公子可是武功——」 「逢喜,别多话!」欧阳琖沉声制止他。 「喂,小奴才,你叫谁胖丫头?」一旁的熊天可忍不下这口气,扯着跟身材格格不入的小嗓门替师妹讨公道。 「什么?你、你敢叫我奴才?」逢喜脸色大变。连城主都从没这么叫过他,这浑身是毛的大老粗竟敢这么放肆?! 「你们别吵了嘛!」郝晓晓忙不迭分开两人。「我本来就胖嘛,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们两个都消消气喔!」温软的语气活似哄孩子。 眼前的场面,简直跟场闹剧没两样,一旁领路的伙计还傻着,欧阳琖铁青着脸转身就要往外走。 「公子,您不是说要来见见郝姑娘,见识她酿酒的手艺吗,怎么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就走了呢?」伙计回过神,连忙追上去。 「真的吗?欧阳公子是特地来见我的?」郝晓晓一听,立刻拉住欧阳琖手臂兴奋喊道:「没问题、没问题,我这就来酿酒,欧阳公子想看上几遍都行。」 然而欧阳琖一知道酿出「贵妃醉」的师傅竟是这胖丫头后,满怀兴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改天吧!」 「什么改天……」一只大掌霍然擒住欧阳琖的后衣领。「晓晓要你留下来,你就留下来!」 郝全爱女心切,只要能让女儿开心,他甚至愿意把这个白面书生给五花大绑留下来。 「郝师父,请别强人所难。」然而一股突如其来的内力却将他的手掌给震离。 郝全猛然大惊,由这般深厚的内力可以看得出此人身怀绝技,但眼前这个儒雅俊逸的白面书生,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武功底子的练家子—— 怪哉,那这股内力究竟从何而来? 也许是察觉到郝全狐疑的眼神,欧阳琖深知此行绝不能暴露身分,脑中飞快思索着应变之道。 「郝姑娘,小生此行除了是来一睹妳酿酒的手艺,也是来拜妳为师的,先前都怪我拉不下面子才错失机会,希望此时拜师习武不会太迟。」欧阳琖的态度有了大转变,温文有礼的态度看来和善极了。 这白面书生要跟晓晓习武? 郝全盯着欧阳琖,心中暗忖,莫非他真的不懂武功,但刚刚那股强劲的内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来不及细想,郝全的心思已经全被兴奋得绷绷直跳,大声欢呼的女儿给吸引了过去。 「太好了,我总算收到一个徒弟了!」郝晓晓手舞足蹈,抱着爹爹迭声高嚷:「爹,您瞧见没,有人特地来向我学武功耶——您瞧见没?」 「瞧见了,爹瞧见了。」郝全感染了女儿的开心情绪,方才梗在心口的那份歉疚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瞧她得意成这样,欧阳琖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但为了掩饰身分,他也只有先忍下,暂时不动声色。 「城——不,公子您真要拜这小丫头为师?」一旁的逢喜可急了。 城主武功绝顶,哪需要这个看起来像三脚猫的胖姑娘来教? 对于主子得纡尊降贵当人徒弟,护主心切的逢喜简直是满腹愤慨,但见主子却是一副从容沉稳的态势,完全教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看来,欧阳公子也是个重信诺的性情中人,我看你这模样,肯定是打外地来的,咱们也算有缘,不如就在馆中住下来吧,也能就近习武!」 「这——」 「太好了!」 欧阳琖还来不及开口推辞,一旁的郝晓晓就已经拍着手高声欢呼起来。 「我爹说得对,欧阳公子若在馆中住下,就可密集学习,武功肯定会进步神速的。」 看到女儿欢天喜地的模样,郝全在一旁满足的直笑着点头。 欧阳琖心中则暗呼一声不妙,他只是想将计就计,好掩人耳目,没想到却让自己身陷麻烦之中,脱不了身。 「师父,您随便让一个陌生人住进武馆,岂不形同引狼入室?」 「引你个头!」郝全狠狠赏了多嘴的熊天一记爆栗。「欧阳公子是文质彬彬的一介书生,哪里像狼了?」 「只是个比喻嘛!」熊天抚着吃痛的脑袋,委屈嘟囔着。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不进去练功去!」郝全不客气的喝叱道。 「是。」 显然大家的焦点全放在还没点头的欧阳琖身上,完全没人注意到垮着肩,闷闷不乐离去的熊天。 「欧阳公子,我这就去替你准备客房。」 没等欧阳琖点头,兴奋得不得了的郝晓晓就连跑带跳去替新徒弟准备客房。 「小——不,郝姑娘……」欧阳琖亟欲叫住一头热的她。 「欧阳公子,你该改口叫声师父啦!」一旁的郝全则笑得合不拢嘴。 欧阳琖面色紧绷,脸上看不出什么真实情绪,唯有搁在身侧、握得死紧的泛白双拳看得出他有多气恼。 眼看骑虎难下,如今更只能将计就计,见机行事了。 不过,身为北翼城城主,向来都只有他发号施令的份,这回却被一个胖丫头给牵着鼻子走,简直是窝囊到极点。 「既然这样,我这就回客栈,替公子把您的行李送过来。」收了他一锭银子的伙计,现在竟也成了帮凶之一。 但说来说去,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从遇上郝晓晓开始。 欧阳琖瞇起眼,定定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忍不住在心底暗暗低咒。 这该死的——小胖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欧阳公子!」 朦朦胧胧间,突然听见一个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的呼喊钻进耳膜里。 这声音宏亮清甜,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恍恍惚惚的欧阳琖,好半晌后才终于脱离了浓重睡意,某个圆润的身形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 再瞥了眼窗外,发现天色才刚蒙蒙亮。 这小胖子,一大清早扰人清梦是想做什么? 他恼火的低咒几声,却还是迅速翻身下床,在冷冽的寒气中罩上衫袍。 「欧阳——欧阳公子——」郝晓晓双手圈在嘴边,用吵死人不偿命的音量高喊着。 门内一片静悄悄,郝晓晓不死心,又继续扯着喉咙鸡猫子喊叫。 「欧——」 房门霍然大开,门内出现一张冷冰冰的脸,跟满地的寒霜很有得比。 「欧阳公子早啊!」郝晓晓笑瞇瞇的向他打招呼。 欧阳琖定定瞪着她,语气不善地自牙缝里挤出话来:「一大清早的,妳有什么事?」 「该起床练功了!」郝晓晓精神抖擞的宣布。 「练功?」欧阳琖狐疑瞇起眼,好半晌还反应不过来。 「对啊,昨天你已经拜我为师,要跟我学武功,你忘了吗?」 原来昨天的恶梦还没结束……不,看来这场恶梦,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了。 这胖丫头,给她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来了,俨然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师父了,瞧她脸上挂着得意忘形的傻笑,说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欧阳琖幸幸然冷睨着身穿紫色薄衫的圆滚滚小人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却不由自主朝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多看几眼。 「我没忘。」此刻欧阳琖紧绷的嗓音,像是被活生生撬开嘴的蚌壳。 「那就好,咱们到习武场去吧!」郝晓晓转身,蹦蹦跳跳的朝偏院的习武场而去。 看着胖丫头的身影,欧阳琖绷着脸,缓缓跨出步伐。 一步……两步……走得如此艰难,不是因为铺了满地的霜,而是他身为北冀城城主的尊严。 「少爷,您要到哪里去?」 突然间,逢喜匆匆忙忙从下人寝房跑了出来。 「练功。」欧阳琖阴郁的回了句。 「城主,您当真——要叫那胖丫头一声师父?」逢喜一脸活像踩到狗大便的表情。 「这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看得出来,踩到狗大便的绝不只有逢喜一个。 「但是我们大可一走了之,何必在人屋檐下受尽委屈呢?」 城主口中所说的权宜之计,对脑袋瓜子简单的逢喜来说,就跟为什么太阳老打东边出来、西边落下一样的深奥难懂。 「我的身分万万不能被揭穿,免得惹来无谓的麻烦,就先忍耐几天吧!」欧阳琖这句话倒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是,过几天就是表小姐的生辰——」 「我会在那之前赶回去的。」欧阳琖满脸不耐的打断他,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逢喜追不上主子的一双快腿,只能以小跑步吃力地跟在后头追,嘴里一边叨叨絮絮念个不停。 「可是表小姐还交代过要只——」 「我知道,我不是一直设法在找吗?」欧阳琖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要是没把东西带回去,表小姐可是会大发雷霆的。」到时,肯定连自己也倒霉——逢喜仍不知收敛的继续说着。 「我比你还清楚她的脾气。」 高大的身影遽然止步,逢喜措手不及,整个人硬生生撞上主子硬梆梆的铁背。 「城主……您记得就好。」逢喜捧着红肿的鼻头,很识相的赶紧噤口,不敢再多嘴。 「你回去睡吧,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他还得去应付那烦人的胖丫头。 拧着两条快变成麻花的眉峰,欧阳琖再度迈开步伐。 而逢喜则带着一脸悲愤的神情,目送主子英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另一头,不舍全写在脸上。 向来意气风发的城主,曾几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啊? 说来说去,全都是那个多管闲事的胖丫头害的。 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替主子讨回这一口气! 第三章 莫名其妙的,郝晓晓突然打了个又重又大的喷嚏。 她揉揉鼻头,用力吸气,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好像有人在骂她似的。 但一个喷嚏怎么可能打断她首次当师傅的兴奋心情。 郝晓晓站在门边,睁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往外眺望。 突然间,潇洒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帘,郝晓晓立刻高兴的朝他招手。 「欧阳公子,快、快过来!」她高喊着。 「嗯。」欧阳琖来到习武场,只见郝晓晓脸上正挂着抹傻呼呼的笑容站在门边等着。 他环顾周遭一眼,偌大的练武场半个人都没有,在冷冽的清晨中更显寂寥。 「欧阳公子,我们今天就从基本功练起,你不用担心,这个一点也不难,我来示范,你跟着我练。」郝晓晓转身有模有样的劈开马步。 「不用了!」欧阳琖意兴阑珊的出声阻止她。「妳有什么厉害的功夫,赶快使出来吧!」 闻言,郝晓晓站起身,愕然盯着他半晌,突然了解的笑了。 「欧阳公子,你这样是不行的,没先练好基本功,怎么能心急着想学武功呢?要知道练功可不比吃饭喝水,进了口就能立刻填饱肚子,而是得按部就班、一天天累积精进的。」郝晓晓的语气带着安抚孩子的温软。 她那抹心无城府的笑容有点刺眼,却教欧阳琖剎那间闪了神。 「没关系,我来教你。」见欧阳琖僵立原地迟迟没有动作,郝晓晓干脆跑了过来,热心抓起他的手演练一遍。「就是这样,不难对不对?」 握住他的那双白胖小手,像刚出炉的包子热呼呼的,软绵绵的触感十分好摸,而他的手就像里头的肉馅,乖乖蛰服其中,甚至忘了抽开—— 肉馅?他在想什么啊——欧阳琖懊恼的暗骂自己。 他有些气闷自己像个三岁孩子般任她摆布,烦躁的将掌心顺势往外一推,不小心竟使了几成真气,远在门外的瓦盆应声而倒。 陡然响起的碎裂声,在清晨中听来格外清晰。看着碎裂一地的碎瓦片,欧阳琖责怪自己实在太沉不住气。 「你——」郝晓晓瞠目结舌的看看他,又看看门外一地碎瓦片。 郝晓晓用力摇摇头,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他看起来太优雅、太斯文了,这样的男人,让人完全无法把舞刀弄棍的事跟他联想在一起。 「你会武功?」 「武功?不,我怎么可能会武功?那瓦盆大概是恰好被风吹落,师傅不必大惊小怪。」 这声师傅,把郝晓晓叫得全身轻飘飘,一下子什么都忘了。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会武功嘛!」郝晓晓尴尬的哈哈大笑,以为自己不自量力,竟在关老爷面前耍大刀。 看她一副傻呼呼的天真模样,憋了满肚子闷气的欧阳琖,竟突然兴起作弄她的念头,好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厉害的胖丫头。 「师傅,徒儿还不曾见过您的绝顶武功,不知可否让徒弟开开眼界?」 「你想看?」郝晓晓这个人向来直来直往,完全不懂什么叫含蓄。「没问题,我就来表演几招吧!」磨着小胖手,完全被设计的小人儿跃跃欲试中。 「还请师傅为徒儿露一手了。」欧阳琖微微躬了身,一抹诡笑从唇边泄出。 「你等等,我去准备一下!」郝晓晓咚咚咚跑了出去。 准备?这胖丫头还真煞有其事似的,不过是几招三脚猫功夫,哪还需要那么大费周章? 不一会儿,郝晓晓回来了,手上没带刀棍,只在腰间挂了个葫芦。 他盯着那只葫芦,心里纳闷着,这胖丫头葫芦卖的是什么药? 「我要开始啰!」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露一手,郝晓晓的心情倒真有点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挂在腰间的葫芦,仰头喝了一大口,一股甘甜醇厚的滋味涌进喉咙,紧张的情绪顿时松懈下来,血气开始运行到全身。 郝晓晓手一抬,脚步开始摇摇晃晃起来。 她喝了什么?怎么看起来像喝醉似的,不但连站都站不稳,眼神更涣散得像是神智不清—— 然而心里的疑团,在欧阳琖见到她开始展开的招式后,立刻就明白了。 是醉拳? 看似凌乱、毫无章法的武步跟招式间暗藏着巧妙,郝晓晓圆润的身躯却出奇灵活,不按牌理出牌的招式柔中带刚、能攻能守,相当奥妙。 虽然此乃武学上鲜少人练的醉拳,不过这胖丫头明显的火候还不够,勉强只能算得上雕虫小技罢了。 瞧她那副得意的样子,若不好好给她个教训、挫挫她的锐气,怎能出心里的一口怨气? 欧阳琖唇边挂着抹无害的笑,却趁着郝晓晓弯腰转身时,不动声色地将掌中真气朝她一使。 圆滚滚的小人儿突然被这股强劲的真气推倒,整个人像是被扔下锅的烧饼,狠狠贴上地面。 「师傅,妳没事吧?」 欧阳琖脸上噙着抹兴灾乐祸的笑,故作关心问道。 「我——我没事!」郝晓晓狼狈的爬起来,摸了摸红通通的鼻子,羞得满脸通红。「别担心,这只是先暖个身,没事、没事!」她赶紧抹去满脸的土灰,想竭力维持自然。 奇怪,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好像真的喝醉了一样,连站也站不稳? 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徒弟面前大展身手,却发生这种糗事,脸实在丢大了。 「那就请师傅快开始吧!」欧阳琖忍着笑,一本正经地道。 「好、好。」单纯的郝晓晓不知灾难就在后头,还兴致勃勃地拿起葫芦喝了一口酒,强自镇定的摆开架式。 孰料脚才一跨开,整个人竟又莫名其妙的跌个四脚朝天。郝晓晓捧着摔疼的屁股,一副像撞鬼的表情左右张望着。 「师傅,您这又是在暖身吗?」欧阳琖故意问道,心中却在暗自窃笑着。 「对,暖身、暖身!」郝晓晓手忙脚乱才刚起身,下盘却莫名一软,整个人又摔了一跤。 她忍着痛,急急忙忙想爬起来,却立刻又跌坐回去,来来回回摔到最后,她已经狼狈的想喊救命。 她筋疲力竭的坐在地上,已经是灰头土脸,全身都在疼。 欧阳琖看着全身无力坐在地上的胖丫头,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全都是土灰,这下总算出了一口怨气,心里畅快得不得了。 「太邪门了。」好不容易总算站稳了,郝晓晓又惊又疑的喃喃嘀咕,以为自己撞邪了。 「师傅的醉拳果然不同凡响,可说是惊天动地、雷霆万钧啊,徒儿可真是大开眼界!」欧阳琖故意以无比惊奇的口吻说道。 这番话说得郝晓晓又羞又窘,恨不得立刻钻进老鼠洞里躲起来,但为了面子,只能佯装若无其事。 看到她一脸莫名其妙,又是尴尬却又得强自镇定的表情,欧阳琖越来越无法控制。 不行,他已经快忍不住了—— 俊脸上的优雅线条痛苦扭曲着,两颊开始累积起笑气,眼看即将失控,他只得赶紧以轻咳掩饰。 「师傅,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先走了。」 「可是今天还没、还没……唉!」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欧阳琖潇洒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廊外。 正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坐在寝苑外发呆的逢喜,一见到从远处疾驰而来的身影,两眼一亮,立刻跳了起来。 「城主,您练完功啦?」 这句话像是正中要害,让憋了许久的欧阳琖,再也控制不住的放声大笑。 「城主,你怎么了?」逢喜惊恐问道。 欧阳琖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自顾自的走进房间。 逢喜怔怔望着笑得像疯了似的主子,许久仍回不过神来,耳边回荡着久久不停的笑声。 城主到底是怎么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总算出了一口闷气,住在郝家武馆的接下来这几天,欧阳琖过得格外快活。 那个自以为了不得的胖丫头,再也不敢顶着「师傅」的高帽儿在他面前得意忘形,反倒客气、殷勤得不得了,「练功」这两字吭都没吭过。 虽然对跟她练功没兴趣,但他倒是每天闲来无事就到练武场去,观看郝师傅教弟子武功。 郝师傅的武功一如其人,深藏不露,连功夫了得的他也不免敬佩几分。 「城主,咱们什么时候回城?」 看得正入神之际,身旁拄着下巴发呆的逢喜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你想回冀北城?」欧阳琖蓦的被打断兴致,转过身蹙眉看着他。 显然乐在其中的只有他一个人,欧阳琖现在还不想回去。 「咱们出来也有十天半个月了,再怎么快活也该要回去了……」逢喜越说越小声,偷偷嘟囔着。 「你忘了,事情还没办完。」欧阳琖只淡淡回他一句,又继续转身看着练武场里利落跃动的身影。 「您根本没去办。」 虽然这声嘀咕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还是进了欧阳琖的耳朵里。 「你说什么?」他瞇起利眸,瞪着逢喜。 「没有。」逢喜抿唇许久,好半天才终于不甘心地回了句。 欧阳琖知道逢喜心里不痛快,顿时也没了兴致,一转身就往外走。 「城主,您要上哪去?」逢喜楞了下,急忙提步追上前。 「去走走。」欧阳琖头也不回地丢来一句。 「去哪里走走?」逢喜像只聒噪的乌鸦问个不停。 男子高大的身躯顿时停下脚步。「逢喜,回你的房间去。」趁他还没把拳头塞进他嘴里前。 「可是——」逢喜停下脚步,一脸的欲言又止。 事实上,他受了表小姐之托,在出城办事这段期间得把城主牢牢看紧,不许他跟任何姑娘接触,还得催城主尽早把事情办完赶回去。 万一让表小姐知道自己没把事情办妥,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逢喜一想起那张发怒的脸孔,浑身不由自主颤栗起来。 不成不成,无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让城主尽快回城去,若要两者择一,他宁愿挨城主的几记白眼。 主意既定,他正打算继续施展他的「缠功」,孰料一回神,城主早已不见人影。 逢喜楞楞站在原地发呆了好半晌,这才如大梦初醒,如火烧屁股似的冲出郝家武馆找人,殊不知他要找的人根本没有出大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摇着绢扇,欧阳琖一派优雅、潇洒的在郝家武馆后院漫步,耳边没有那只名叫逢喜的聒噪乌鸦吵不停,他的心情立刻好多了。 可逢喜说的话却不断地浮上他脑海,带着某种预知麻烦的第六感,他知道再不赶紧把事情办妥,到时候凌紫衣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主意既定,他倏然收扇正要转身,突然间似是听到一连串隐隐约约的喃喃自语不知打哪儿飘出来,一下说一下笑,就算是大白天,还是教人打心里发毛。 郝家武馆不算大,但后院却显得格外僻静,此刻四周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只有一间用土块堆栈而成的土窑。 欧阳琖踌躇半晌,还是禁不住好奇心驱使,走过去一探究竟,竟看到一抹再熟悉不过的圆润身影,正蹲在小小土窑边的一角。 欧阳琖狐疑盯着蹲在土窑旁埋头嘀咕的她,好半天移不开脚步,最后终于忍不住出声。 「妳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专心的郝晓晓吓了一大跳,手里正抱着的木桶差点打翻。 她赶忙将手里的木桶放下,起身回头一看,只见门口已被一堵高大的身影给占满。 「我在对酒说话!」郝晓晓不好意思的说道。 「对酒说话?」那他又是在跟谁说话,一个女疯子吗?欧阳琖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这小丫头傻呼呼的,做事冲动又莽撞,至今他还是不相信她怎么可能会有双如此细腻的巧手,能酿出这么香醇的酒。 这一定是场骗局! 至今还没人能在他欧阳琖面前瞒天过海,而他非常乐意揭穿这个三脚猫小骗子的谎言。 他脸上挂出另一副和善的表情,踱步来到她身旁,带着想套出真相的诡诈语气问道:「这酒是妳酿的?」 「对啊。」小脑袋用力一点。 「我对酿酒极有兴趣,可否告诉我这『贵妃醉』的酿法?」他魅惑的笑容令人难以抗拒。 「当然没问题。」郝晓晓的心思就跟她的人一样单纯,对人毫无防备。「要酿『贵妃醉』得先采集三种水果,分别是桃、林檎跟西域来的葡萄,将这三果洗净后放入储存桶内,再加入些许甜糖即可;放在桶内约三到三十日,时间依寒暑而有分别,最后再加入水冲淡其浓烈酒气,放回储存桶中静待数日,使其色泽、气味均匀即可。」 郝晓晓顿了下,又继续说道:「这『贵妃醉』是属于湿酿法,其特点是酒气较淡,而且酒味清香、酒性温和,所以入口温醇甘美,适合长饮。」 看她说得头头是道,完全看不出一丝破绽,脸上流露出逼人的灵动光采,熠熠发亮的眸子更像是夜星般璀璨闪亮。 这个连「美」都称不上的圆润脸孔,却将欧阳琖牢牢吸引住,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见鬼了,他是被下蛊还是中邪? 在剎那的闪神后,欧阳琖狼狈抽离目光,向来冷静清晰的思绪却乱成一片,竭力想平息呼吸,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慌张, 「湿酿?难不成还有干酿?」为了掩饰慌张,欧阳琖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好聪明!」郝晓晓赞许高呼。「没错,干酿的酒不需加入水调和酒气,也因此干酿的酒浓烈易醉、后劲强,是较适合男人饮用的酒。」 看不出来,不过是简单的酒竟有那么多的奥妙,一如这个单纯得只需一眼就能看穿的丫头,却在剎那间让他恍了神—— 不,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啊,难道他这么轻易就被她两三句话给唬住了? 「那又是如何知道『贵妃醉』可出窑的时间?」他恢复了一贯的刁钻与冷静。 「嗅其气味。」郝晓晓微笑说道。 「酒坛坚硬如石,怎么可能闻得出气味?」欧阳琖的唇边勾起一抹诡笑,自以为逮着了她的小辫子。 「『贵妃醉』的特点就是其中的甜味,而要带出这种绵延回甘的甜味,就得用木桶储存。」 「木桶?」欧阳琖一惊——他从没听过木桶也能储酒?! 「是的,就是这些。」郝晓晓略微退开身子,从她身后露出来的,是一整排倚土墙横放的木桶,形状如瓜,大小如一个两岁孩子。 「莫非这土窑也有其功用?」突然间,欧阳琖好像被点通了。 「没错,这土窑可保持木桶内酒的温度,不会因温度冷热而酸败或腐坏。」 欧阳琖几乎只有点头的份,终于不得不相信,这胖丫头果然不只有三脚猫的本事,还有一手令人难以置信的酿酒奇技。 「这是什么?」突然间,他发现每个木桶上几乎都有一个用木头塞住的孔。 「出酒口。」 那是什么东西? 见他一脸狐疑,郝晓晓索性拿个杯子,将出酒口的木塞拔开一个小缝隙,金黄且清澈的酒液就这么流入杯中。 他从未见过这种取酒的法子,不但可避免倒酒过程中洒出,更不需花费气力把整个笨重的酒桶扛起来。 是她?这丫头看起来傻呼呼,竟能想出这种聪明绝顶的法子,当下,他不免对她有点服气了。 但一时之间,欧阳琖却又拉不下脸承认她也有几分本事,觉得非得找件事来刁难她不可。 他眼睛一亮,发现每个木桶上各用或黄、或绿、或朱红的颜色为记号,看起来相当醒目。 「为什么这些木桶要以颜色做标记?」他尽其所能的挖掘任何蛛丝马迹,非要问倒她不可。 「为了区别不同的酒类。」她则一脸任君考的从容表情。 「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简直是鬼才! 「我啊!」郝晓晓背着手,骄傲的仰起下巴笑。 这胖丫头可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他悻然暗忖道。 「这是什么酒?」他随手往朱色木桶一指。 「梨子酒。」他惊讶一挑眉。「这种东西也能入酒?」 「当然!天底下没有什么东西比果类更适合入酒,而且味道也最甘甜顺口。」 郝晓晓的笑容比沁入鼻端的酒香更甜,瞪着她的笑容,欧阳琖突然觉得喉头发干。 「你要不要喝喝看?」 她的声音惊起恍然失神的他,点点头,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递来的酒一仰而尽。 酒液一路滑进咽喉,除了特有的甘甜,还带着股淡淡果香,酒下了肚,香气却还萦绕在鼻端。 「如何?」郝晓晓亮晶晶的眼眸闪耀着期待。 「还算可以。」他心不甘情不愿吐出这么一句。「那这个呢?」他的目光又移向几步外的绿色木桶。 他拿着杯子在木桶前蹲下,学郝晓晓将木塞拔开一个小缝,带着乳白色泽的酒立刻注入杯中。 拿起杯子一口喝尽,这酒少了甜味,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味道,乍喝之下品尝不出特别滋味,却在入喉吐纳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奶香。 「这是什么做的?」他惊异于这酒的与众不同。 「羊乳。」 羊——欧阳琖遽然捂住嘴巴,脸色大变的转身往外冲。 第四章 羊乳? 她竟然让他把那种东西吞下肚?用羊乳入酒那种令人作呕的程度,让欧阳琖现在想起,胃肠都还会隐隐翻搅。 好个胖丫头,竟然敢这样整他! 恨恨咒骂着,他绷着脸瞪住饭桌前那个已经添了第四碗饭,正吃得津津有味的罪魁祸首。 虽然事情都过好几天了,但欧阳琖还是耿耿于怀,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这辈子,还没人敢让他这么狼狈过,更可恨的是,她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每天顶着一张无辜的笑脸,好像一副没事人似的,更教他恨得牙痒痒的。 这胖丫头害他不浅,而且他最看不惯她自以为厉害的样子,非得出出这口怨气不可。 他欧阳琖向来是恩怨分明,得罪了他,他是绝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否则他欧阳琖三个字就倒过来念! 恶狠狠的将饭嚼得喀喀作响,让人以为他咬的是石头而不是饭。 「你在想什么?」 突然间,一张圆脸在他面前放大,把他的神智全拉了回来。 瞪着她圆滚滚的脸、上头还缀着双晶莹清澈的大眼,一副热切渴望的神情,看起来俨然就像只等待主人拍拍脑袋的小狗—— 小狗?他黑眸一眯,这两个宇蓦然闪过脑海。 紧盯着眼前这个憨直的小人儿,唇边缓缓勾起一抹诡奇的笑——他想,他找到了要送给紫衣的宠玩! 「我在想,来贵武馆叨扰那么久,我也该回去了。」他定定看着她说道。 郝晓晓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嘴里的饭菜好像突然变成了沙石。 「你要回去了?」 他要走了,那——那谁来做她的徒弟? 他离开郝家武馆也是迟早的事,郝晓晓心里很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却突然有种被抽空的感觉。 捧着胸口,郝晓晓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像快无法呼吸。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一句话,让郝晓晓的心跳漏了一大拍。 「跟——跟你走?」一阵天旋地转,郝晓晓觉得自己像是突然被雷劈中。 她狠狠咽了口口水,心跳竟发狂似的跳个不停。 天啊,这一切来得太快了,郝晓晓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甚至还不确定自己对他—— 「我可是很诚心的邀请你到敞舍作客喔。」 作客?这两个字立刻打散了郝晓晓满脑子的绮丽幻想,重新跌回现实,满头金星的她尴尬地冲欧阳琖一笑。 「喔,我知道、我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有没有非分之想。 「你怎么说?」他温柔的凝视,一下子又搅乱了郝晓晓的心湖。 「说什么?」郝晓晓满脑子浆糊的楞楞回望他。 「愿不愿意到舍下作客?」他咬了下牙,竭力维持优雅的笑容。 这种事根本用不着犹豫,她可是师傅耶,只要徒弟一句话,就算到天涯海角她也绝无二话。 「我愿意、我愿意!」浑然不知自己踏入黄鼠狼陷阱的郝晓晓,激动的点头如捣蒜。 「太好了,那我们明天就启程吧!」 郝晓晓楞了下,这么快?她都还没跟爹说呢。 噘起小嘴,郝晓晓猜想她爹一定不会准她离家,不管了,反正一不做二不休,这一趟她是去定了,谁也不能阻止她!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咱们今晚就启程吧!」她豪气万千的说道。 今晚她爹要去参加方老爷的寿宴,正是她离家的好机会。 「今晚?」这丫头这么急着羊入虎口。 「是啊,我迫不及待了嘛。」郝晓晓避重就轻的笑了笑。 挑了下眉,他若有所悟的缓缓扯开唇,没有戳破她糟糕的谎言。「好吧,就今晚启程。」 「太好了,我就要出远门玩了!」郝晓晓像个孩子似的拍着手,兴奋的跳个不停。 欧阳琖看着欢天喜地的郝晓晓,一双好看的薄唇竟悄悄浮起一抹诡谲的笑。 笑吧,趁你还笑得出来的时候尽情笑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什么?我们要回去了?」 一听到主子的话,一脸无精打采的逢喜立刻跳起来。 「嗯。」欧阳琖一脸闲适的往椅子上一坐,慢条斯理地摇着扇子。 「我不是在做梦吧?」逢喜怔住,举手狠狠打自己一巴掌。「唉哟,好疼!」龇牙咧嘴的哀叫一声,脸上却堆满笑。 他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城主,咱们什么时候走?」逢喜迫不及待问道。 「今晚。」 「今晚?」天啊,城主非得每件事都这么惊天动地不可吗?现在离天黑只剩几个时辰,收拾行李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那我得赶紧去收拾。」逢喜欢天喜地的转身,准备去收拾主子的行李。 太好了,要是表小姐看到他把城主给带回去,一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赏给他大笔银子。 等等——逢喜正忙碌收拾一干衣物的手突然停住。 那表小姐要的东西呢? 「城主,表小姐要的宠玩怎么办?」带回了城主没带回宠玩,他的小命一样不保。 捧着脑袋瓜,逢喜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六神无主的满屋子乱窜,一想起表小姐发怒的样子,他就浑身一阵颤栗。 「找着啦!」他胸有成竹的眼眸慵懒一睨。 楞了楞,逢喜欣喜地咧开嘴笑了。「找到了?城主找到什么希罕的玩意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欧阳琖讳莫如深的一笑。 瞧主子一脸神秘,肯定是个很稀罕的玩意儿,逢喜没有多追问,眼前赶紧打包好行李上路才是。 看逢喜活像只忙碌的母鸟忙进忙出,不禁让他又想起精力无比充沛的郝晓晓,忍不住勾起唇得意笑了。 随着逢喜整理行李的进度,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好了没?」 突然间,一颗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 「差不多了。」欧阳琖看了眼正在收拾最后一批衣物的逢喜,点了点头。 「那咱们快走吧!」郝晓晓蹦蹦跳跳的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兴奋得活像即将出门踏青。 这胖丫头看起来圆虽圆,动作倒挺俐落的嘛——欧阳琖不动声色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逢喜呆呆看着郝晓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什么?她也要跟我们回去?」逢喜指着她吃惊大喊。 「没错。」欧阳琖气定神闲的点点头。 「公子,您怎么可以让她也跟着回冀北城?」她——她可是个外人哪!逢喜心急的想劝阻主子引狼入室。 「逢喜,你放心,我的体力很好,长途跋涉难不倒我。」郝晓晓拍拍胸脯,摆出十足的架势。 逢喜翻了下白眼,这个头脑简单的胖丫头压根没搞清楚事情的重点。 「公子,您真要让她跟我们回去?」懒得搭理郝晓晓,逢喜自顾自地问主子。 「嗯,她是很重要的人。」欧阳琖意有所指的看她一眼。 听到没、听到没?郝晓晓得意的朝逢喜挤着眉,一副神气得不得了的表情。 悻悻然嘀咕着,逢喜心不甘情不愿的继续回去收拾行李。 「欧阳公子,你住的地方叫冀北城?那是在北方吧,北方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有什么奸玩的?」郝晓晓一开口就是一大串的问题。 什么地方? 逢喜停下收拾的动作,一脸不以为然的斜睨着郝晓晓,在心里悻悻然嘀咕道:「那是一个天寒地冻,寸草不生的地方,等你去了就会知道了!」 「北方有雪、有大汉,好玩的东西多着哪!」他过分温柔的声音隐藏着引人上钩的危险。 「真的吗?」郝晓晓睁大的双眸不停闪闪发亮。「雪长得什么样子?大汉又是什么?」一张聒噪小嘴兴奋的问个不停。 「等你到了那里,就会明白了。」他嘴边噙着抹神秘的笑意。 是的,一旦等她到了冀北城,在他的地盘上,她就会确切知道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但已经完全被兴奋冲昏头的郝晓晓,又怎会注意到他那抹不寻常的笑,只是一个劲的期盼着这趟第一次的远行。 「我好兴奋喔,这辈子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抱着包袱,郝晓晓一脸陶醉的呓语道。 「逢喜哥,好了没?」实在等不及,郝晓晓心急地转向逢喜催促着。 逢喜猛的打了个哆嗦——这丫头不止烦人还很肉麻。 况且这胖丫头算哪根葱,竟然也敢对他发号施令?!逢喜臭着张脸,佯装没听到而不理不睬。 「逢喜,郝姑娘的问话你没听见?」孰料,一旁的欧阳琖却突然开口了。 「啊?」楞了一下,逢喜横了眼俨然成为城主新宠的郝晓晓,百般不情愿的回道:「快好了。」 「那就好,我已经等不及了。」郝晓晓紧紧将包袱搂在怀里,兴奋地喘了口大气。 欧阳琖真被这个天真的小村姑逗笑了。 「公子,行李已经打包好了。」逢喜故意无视郝晓晓的存在,绕过她向欧阳琖报告道。 「那好,我们出发吧!」欧阳琖遽然起身,朗声宣布。 他穿着白色锦袍的修长身躯看起来英气勃发,浑身散发出的优雅尊贵气息更是令人忍不住想喝采。 郝晓晓傻傻地仰望着他,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悄悄萌芽了。 她知道,心底的某一处有些不一样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坐在颠簸摇晃、令人昏昏欲睡的车上,郝晓晓大半个身子几乎挂在一根坚硬的「柱子」上,睡得不省人事。 她头上的发髻歪七扭八,一身衣裳皱巴巴的,嘴角还挂着一滴晶莹的口水,随着马车颠着簸着像是随时快淌下来。 狼狈得令人不忍卒睹的小人儿,即使在蜿蜒崎岖的颠簸山路中却还是睡得无比香甜,让人毫不怀疑就算天塌下来也吵不醒她。 随着马车越往北走,气候越形严寒,软榻马车里虽然备了上好的厚毯,却还是抵挡不住自裘帐外透进来的寒气。 郝晓晓脸蛋被寒气冻得红咚咚的,舒服的贴住宽厚温暖的「柱子」,被冻红的鼻子还下意识的往温暖处蹭啊蹭。 欧阳琖是被热醒的。 怪哉,天气这么寒冷他竟还会觉得热? 他拧紧眉,不甚舒服的恍惚转醒,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已经被一团热呼呼的圆软给霸占。 那个睡得过分张扬放肆的小人儿就巴在他胸口,半侧着脑袋瓜,毫无戒备的睡姿,显示这个人完全没有半点警觉心。 看她以出生小奶娃儿的姿势蜷缩成一团,紧靠着他的身体汲取温暖,不难猜出大概是天气太冷,她的身体下意识想寻求温暖。 随即,欧阳琖立刻发现,他们两人这样的姿势着实太亲密了。 伸手试着想将怀中的人儿推开,却发现她白胖的小手竟然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不放,俨然把他当成严冬里的炭炉。 欧阳琖从没喜欢过这个胖丫头,却奇妙的发现自己不讨厌被她紧贴不放、当成炭炉的感觉。 胖丫头白里透红的双颊一片红咚咚,嘴边还挂着一抹傻呼呼的笑,他不得不承认,她这模样看起来还真有点—可爱。 唇边不由自主地浮现一抹笑意,打消了将她叫醒的念头,他的目光转向阴暗的马车内,逢喜就半倚在卧榻一角,也同样睡得不省人事。 打从凤阳城启程至今这十多天来,他们日夜赶路、吃睡几乎都在这马车上,只希望能赶在紫衣的生辰前抵达冀北城。 思绪胡乱地转着,突然间欧阳琖嗅到一股淡淡的奶香,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发现那股若有似无的气息莫名撩拨了他。 明明只是个全身上下找不出半点女人味的黄毛丫头,他却被拨乱了心跳—— 只可惜,那一刹那的异样情绪还没来得及厘清,就立刻被他谨慎藏进平静的面容下。 睁眼怔坐着,他竟了无睡意,拨开裘帐往外一探,天际已出现一片鱼肚白,冀北城的了望塔在清晨的冷雾中若隐若现。 他们到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冀北城也越来越近,空气中飘散着他熟悉的故土味道。 远远的,守城门的卫兵一看到印着冀北城标帜的马车,立刻打开城门恭敬迎接城主回城。 马车一路往城主宅邸直奔而去,最后在一扇朱红色的铜铸大门前停下来。 「丫头起来,到了!」欧阳琖摇摇身旁的郝晓晓,好半天,她才终于睡眼惺忪的勉强睁开眼睛——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美睑孔,郝晓晓猛的跳了起来,一下子全醒了。 她、她怎么会睡在他的身上?尴尬的红着小脸,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到——到啦?」 几天日夜奔波,一路上新鲜的东西让她看得目不暇给,好玩归好玩,但连续几天来被摇得全身骨头都快散了,好不容易总算到了欧阳琖家。 「城主回来啦——城主回来啦!」 郝晓晓在马车内听到外头一群人奔走的声音,猜想欧阳琖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他一回来大家忙得跟什么似的。 郝晓晓好奇又迫不及待地往帐外看,映入眼底的是一栋气派宏伟的大宅,门前的两座石狮以威武凛然的姿态分矗两边。 这就是他家?好大啊——用力倒抽了口气,她发出敬畏的惊叹。 突然间,她想起每个人都在喊「城主」,莫非他是—— 「你是这儿的城主?」郝晓晓的脚有点发软的问。 她一直以为欧阳琖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一个娇生惯养、斯文儒雅的读书人,没想到却是——一呼百诺的一城之主?! 「先别急,叫你吃惊的事还多着。」回她颇有深意的一句话,欧阳琖便率先步下马车。 见他下了马车,郝晓晓也紧跟在后,孰料一跳下马车,就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从屋内冲了出来,一头扑进欧阳琖的怀里。 「你可回来了!」美丽少女的声音娇软清甜,好听得像是快把每个人的骨头给融化。 少女年约十五、六岁左右,有张精雕细琢的美丽脸蛋,不同于南方姑娘的婉约装扮,少女头上没有绾发髻,只用了些珠玉点缀一头乌黑发丝,发尾简单扎束在两肩,俐落的棉袄皮裤遮掩不住纤细柔软的身段,然而浑身却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亲近的傲气。 这是生平第一次,郝晓晓为自己圆滚滚的身材感到无地自容。 「嗯。」欧阳琖脸上挂着一抹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宠溺笑容。「这阵子有没有惹事?」 「人家才没有呢!」少女揽着欧阳琖的手臂娇嗔道。 「没有最好。」欧阳琖仰头哈哈大笑,脸上愉悦的神情,像是一道日光穿过黑暗那样撼动人心。 那是郝晓晓从未见过的笑容,一刹那间,眼前的他突然变得好陌生。 「不过人家有想你,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少女的脸上带着情窦初开少女的娇羞神情。 「让我瞧瞧,你真的瘦了——」 楞楞的站在一旁,郝晓晓俨然像是局外人,呆看宛如一对金童玉女的他们互诉离情。 「表哥,你有没有帮我买到东西?」突然闾,少女急切的问道。 表哥? 突然间,赫晓晓绷的好紧的胸口倏然松了开来,她又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当然有,你的事表哥怎敢忘记?!」欧阳琖宠溺一笑。 「在哪?快拿出来给人家瞧瞧!」美丽少女迫不及待催促道。 「瞧,不就在那!」 突然间,一根手指笔直的指向她。 郝晓晓不知所措的注视两道同时朝她投来的目光。 「她?」少女皱起眉头,缓缓走到她跟前,倨傲的上下打量她。 郝晓晓傻傻怔立着,像个待价而沽的物品任她评估打量。 「她就是我的宠玩?」漂亮的唇瓣高傲吐出一句。 像是突然被一记大雷劈中,郝晓晓眼睛蓦的大瞠。 第五章 眨着双大眼,郝晓晓一脸茫然的来回看着两人。 「表哥,她可是个人耶!」还不等郝晓晓反应,凌紫衣已经怪叫起来。 「你不是说要个好玩、稀奇的玩意儿?」欧阳琖仍是一派的气定神闲。 「可我要的是宠玩,不是人。」凌紫衣不高兴的噘起小嘴。 「这眫丫头是很好玩,我可是千挑万选才看中的。」 「她有什么好玩的?」凌紫衣怀疑的看着圆滚滚的郝晓晓。 「别急,以后你就会慢慢发现。」欧阳琖柔声安抚道。 「我不要!」凌紫衣任性跺着小脚。 「紫衣——」 「人家不喜欢嘛!」 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呆立一旁半天没吭声的郝晓晓,终于忍不住小声的开口了。 「欧——欧阳公子!」 两双眼倏然转向她。 「什么事?」欧阳琖不耐的蹙起眉头。 轮流看着两人,郝晓晓咽了口唾沫。 「什么是宠玩?」她小心翼翼问道。 冷肃的空气中顿时一片静默,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哈哈哈哈哈——」突然间,一个突然爆出的大笑声划破沉默。 「我——我说错了什么吗?」郝晓晓手足无措的来回看着两人。 「表哥,这丫头好好玩——」说完,凌紫衣又是一阵大笑。 「我没骗你吧!」欧阳琖微微勾起唇。 「这宠玩我要了。」凌紫衣高兴的走到郝晓晓面前,以主人的姿态宣布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宠玩,凡事都得听我的命令知道吗?」 「可是,我不想当什么宠玩。」她一脸无辜的紧抱包袱,小小声说道。 「你敢说不?」凌紫衣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 「不。」郝晓晓还是摇头,她只想当欧阳公子的师傅,不想当什么宠玩。 「表哥,你看这不知好歹的眫丫头!」凌紫衣气得小脸扭曲,立刻转而向靠山告状。 欧阳琖气定神闲的一笑,不过短短几天,他已摸清郝晓晓的个性。 「师傅,你不要我这徒儿了?」 「要,我当然要。」郝晓晓急急说道。 「那身为师傅,徒儿的事你帮不帮?」 「我当然帮。」她可是师傅耶。 「徒儿的烦恼师傅该不该帮忙化解?」 「当然该。」郝晓晓义不容辞的点头。 「那好。」好看的薄唇拉出一个迷人的笑。「徒儿正为表妹少了个伴发愁,师傅也不忍心看徒儿如此烦恼吧?」 难道,他的意思是,只要她当这个高傲姑娘的「宠玩」,就可以替欧阳琖解除烦恼? 可是她从来没当过宠玩,更不知道宠玩是什么?她实在没有把握自己做不做得来—— 「当宠玩好玩吗?」她睁着双无辜的大眼,不太确定的问道。 「当然好玩。」欧阳琖微微一笑,猎物上钩了。 「好——好吧,那我就当她的宠玩吧。」郝晓晓看了凌紫衣一眼,勉为其难的说道。 「你说的什么话?能得到我的青睐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耶!」一旁的凌紫衣不满的叫嚣道。 「紫衣,算了,她才刚来,心急不得,往后有的是时间好好调教,当心欲速则不达!」 不情愿的看了欧阳琖一眼,凌紫衣才悻悻然开口:「好吧,我今天心情好,算你走运!」她示威似的抬高下巴。「从今以后你凡事都得听我的,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擅自离开我的视线,听到了没有?」 「为什么?」郝晓晓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当个宠玩会有这么多规定。 「因为这是我的命令。」凌紫衣尖着嗓子说道,已经快对这个傻呼呼的丫头失去耐性了。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郝晓晓用一种很无辜很无辜的眼神望向欧阳琖。「我只想听欧阳公子的话,他是我唯一的徒弟。」 不知怎的,欧阳琖的心竟被那样纯净清澈的眼眸给震了一下。 「表哥,你看这死丫头!」凌紫衣气得不停跺着小脚。 「我刚刚说了,这事急不得,慢慢来吧!」像是亟欲逃避似的,欧阳琖迅速别过头匆匆丢了句。 「表哥——表哥!」 任凭凌紫衣再怎么叫,欧阳琖却还是头也不回的迳自离去。 眼见表哥已经消失在远处不见了踪影,凌紫衣才气闷的迳自转头往另一头的穿廊走。 才走了几步,美丽的身影突然又停了下来,蹙着眉回过头来没好气的喊:「发什么呆?还不快点跟上来。」 「喔——」 两眼盯着欧阳琖离去的方向,郝晓晓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完全没预料到前头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帮我去把球捡回来!」 花园里,一个穿着紫色衣裳、戴着顶毛帽的美丽身影,正叉着手对不远处的圆润身影命令道。 「喔。」 圆润的身影卖力的追着滚动的球,远远看去就像一团肉球在滚,逗得凌紫衣哈哈大笑。 表哥没骗她,这丫头有趣得很,几天玩下来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虽然是将近隆冬的严寒气候,郝晓晓却还是热出一身汗,绾在头上的发髻狼狈散落活像疯婆子,看起来惨不忍睹。 捡起球,郝晓晓举袖揩了下额际的汗,突然把球一丢,迳自转身而去。 「喂,你要去哪里?」凌紫衣楞了下,随即生气地喊住她。 「我要去喝水。」 「好个大胆的丫头,谁准你连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开?」凌紫衣气得脸色大变。 「可是我口渴了。」郝晓晓一脸无辜。 「你要说『主子,我口渴了,可不可以赏我一杯水喝』懂吗?」凌紫衣勉强压下怒气教道。 「我自己会倒水,不用麻烦紫衣姑娘赏——」 「你这蠢丫头,我是你的主人,对我说话一定要卑微恭敬知不知道?」凌紫衣盛气凌人的昂起下巴。 「喔。」郝晓晓点点头,好像有点懂了。「好吧,紫衣姑娘,我口好渴,可不可以赏我一杯水喝?」 「不准!」凌紫衣把头一撇。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 「你敢顶嘴?」凌紫衣用警告的眼神瞪着她。「小心我告诉表哥——」 「不,不用了,我不喝就是了!」郝晓晓忙摇手。 见她一脸紧张,凌紫衣得意的以为搬出欧阳琖当靠山奏了效,谁知道郝晓晓的下一句话却教她差点摔倒。 「不必麻烦欧阳公子替我端水来了。」 凌紫衣扭曲着小脸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这丫头是真笨还是太憨直。 一定是她的调教还不够——想了好半天,凌紫衣总算归纳出这个结论来。 捡起球,她看也不看的就往她身上使劲的扔,正在冥想的郝晓晓,突然被一颗从她头上飞过去的球吓了一跳。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捡回来!」命令声响起,郝晓晓勉强撑起痛得要命的身体去追球。 「笨丫头,还不跑快一点!」 郝晓晓追得气喘吁吁,后头的骂声又起。 认命的追着好像也一起欺负她的球,肚子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咕噜叫声。 她肚子好饿、好饿,早上只吃了一个馒头,一整个早上她不断的跑来跑去,紫衣姑娘却连一口水也不许她喝,好像存心折腾她似的。 郝晓晓不怕苦、不怕累,就怕饿肚子。 肚子饿得实在发慌,郝晓晓盯着手里的小球,竟然连球都想吞进肚子里—— 「笨丫头,你在干什么?」 一个突如其来的怒骂,把饿到恍神的郝晓晓给猛然吓醒,才发现自己嘴里竟然咬着球。 她真的是饿疯了! 「没——没有!」忙不迭地把球一扔,谁知道凌空飞出去的球,竟不偏不倚砸中那张盛气凌人的漂亮脸蛋。 「唉哟!」碰的一声,娇弱的凌紫衣应声而倒。 惊骇的捂着嘴,郝晓晓的力大无穷在凤阳城可是远近驰名,却都是对付一些地方恶霸无赖,谁知道这一次竟然会误伤无辜。 「你这臭丫头,你竟然敢用球打我,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吃痛的坐起身,凌紫衣气得哇哇大叫。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郝晓晓满心歉疚的赶紧上前想将凌紫衣扶起来。 「滚开,别碰我!」 凌紫衣歇斯底里的尖叫,用力甩开郝晓晓的手,结果一时重心不稳,整个人又一屁股往下跌,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这杀千刀的臭丫头——」凌紫衣放声咆哮,一张漂亮的脸蛋全扭曲起来。 「紫衣姑娘,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谁给你天大的胆子敢叫我的名字?要叫主子!」凌紫衣凶巴巴的瞪住她,一副想将她吞下肚的样子。 「对不起,我忘了!」郝晓晓一脸抱歉。她这人没什么缺点,就是爱吃、记性差,有时连她爹都无奈摇头。 「臭丫头,看我等会儿怎么整治你!」恶狠狠的撂下话,忿忿正要爬起身的凌紫衣突然又往地上一瘫。 郝晓晓看傻了眼,还在狐疑她又怎么了,就突然听到她万般委屈的啜泣,以带着哭腔的声音喊:「表哥!」 转头一看,欧阳琖就站在身后,一脸平静的表情看不出情绪。 「欧阳公子?」 虽然郝晓晓一向以师傅自居,但她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徒弟,毕竟她只是想过过当师傅的瘾,叫个气宇昂轩的男人当徒弟,也着实太辱没人家了。 「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他一双薄唇吐出平静的语调。 「表哥,这死丫头用球打我,还害我跌倒,人家好疼喔!」凌紫衣挤出眼泪装可怜。 幽深的目光缓缓对上一旁一脸无辜的小人儿。 「我——我不是故意的。」郝晓晓问心无愧,但那张教人心慌的眸光却让她不由自主结巴起来。 欧阳琖挑挑眉,若有所思。 他还以为过几天,会看到一张哀怨哭丧的脸,没想到那张圆润可爱的脸蛋上,却连一丝怨气都没有,只有两团剧烈劳动过后产生的红晕,一层薄薄的细碎汗珠缀在她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宛如树叶上的晶莹朝露—— 有一刹那,他的目光竟忘了转开。 「表哥!」气恼的叫唤倏然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 他的注意力总算转回这个他向来宠溺的表妹身上。 几年前姨父姨娘相继过世,身后留下还不满十岁的紫衣,当时十八岁就接下城主重任的他,义不容辞地将她接回冀北城。 紫衣标致灵巧,黏人爱撒娇的个性格外得他心,他几乎是将紫衣宠上了天、有求必应,也因而养成了她任性娇纵的脾气。 欧阳琖沉着脸,很严肃的想处理眼前这场灾难。 看到还瘫坐在地上的表妹,原本白皙漂亮的脸蛋印着一个清晰的球印,整张脸红通通的,欧阳琖忍不住笑了出来。 「表哥,你不替我教训这臭丫头,竟然还在旁边笑?」凌紫衣气得坐在地上耍赖,活像个被宠坏的娃儿。 「不然,这丫头也让你拿球扔一次可好?」温柔地把凌紫衣扶起来,他很公平的说道。 凌紫衣虽然不甘心,但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最能让她出一口怨气。 「好吧!」她抹干眼泪,脸上绽开得意的笑容。「臭丫头,快过来这儿吃我一球。」她手插着腰命令道。 郝晓晓自是满肚子无辜,但球是从她手里飞出去的,她也脱不了干系,看来,今天恐怕得挨上一球才能让她消气了。 认命的站在凌紫衣几步外,她咽了口唾沫,看着前头杀气腾腾的漂亮人儿。 「看球!」 看似柔弱的凌紫衣却有着超乎想像的惊人力气,只见球从她手里飞出去,朝郝晓晓以惊人的速度砸去。 害怕的闭起眼,郝晓晓一再告诉自己: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这是她的错,这个过错该由她来扛。 听着朝自己疾速飞来的球,那飒飒风声听来格外惊心动魄,眼看球已经到了眼前,只差几指就会砸上她的脸—— 最后一刻,她竟然蹲下身,闪过即将砸上她脸蛋的小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不知是今天以来的第几次,欧阳琖忍不住又笑了。 他没有想到那个看起来傻呼呼的胖丫头,竟然会躲那记球,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城主,你笑什么?」 一旁的逢喜忍了两天,可终于忍不住了。 一整天就看主子三不五时突然就笑了起来,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没事。」欧阳琖收起笑容,若无其事的回道。 「城主,我觉得你最近看起来很奇怪。」逢喜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主子。 「喔?哪里怪?」欧阳琖轻描淡写问道。 「你经常若有所思。」逢喜信誓且旦的指出。 「嗯,还有呢?」 「你最近常笑。」 常笑?这算奇怪吗? 「还有,你没事就经常往后花园跑。」 「我有吗?」 「有!」逢喜肯定的用力点头。 「原来我有这么多坏习惯。」欧阳琖漫不经心的轻哼道。 「城主,你根本没注意听我说话。」逢喜恼得直跳脚。 「逢喜,你是不是太闲了?」欧阳琖轻描淡写地问了句。 「我?」逢喜正想极力否认,但认真一想,好像被城主给说中了,他最近好像真的有点闲—— 去去去,他们讨论的是反常的城主,怎么会变成他了? 「城主,我不是——」 「逢喜,去请雪总管来一趟。」 「是。」虽然还有满肚子牢骚,不过逢喜很清楚谁才是主子,乖乖领命去传雪总管来。 不一会,一名五官轮廓宛如刀刻、身躯异常高大魁梧的男子走进房内。 「城主!」男子恭敬的微微一躬身。 「雪总管,最近运往契丹的酒跟丝绸还顺利吗?」 欧阳琖抬头望着多年来的得力帮手,一如往常的问道。 据说雪总管是契丹与汉人通婚所生下的,有着契丹人特有的深刻五官与魁梧健壮体型,看似凶猛强悍,却有着汉人的友善与温驯特性。 几年前,他被发现倒卧在城外的雪地里,身受重伤的他昏迷了足足半个月才清醒,却绝口不提过去、不说自己的姓名,从此大家喊他:雪总管。 看上他沉默谨慎的个性,欧阳琖将他留在身边,从一名小小的侍从,到现在城中的所有事物几乎都是由他一手打理,成为他不可缺少的左右手。 「回城主,这件事属下正要向您禀报。」 光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雪总管脸上出现一丝忧虑,就知道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 「契丹那边传话来,第一批送去的货物没收到。」 「没收到货?」欧阳琖脸色一沉。 冀北城位处于极北之地,跟外族契丹最为接近,几年前在雪总管只身前往交涉下,开始了两方的生意往来。 多年来,冀北城里所产的丝绸、酒跟盐米等日常用品,就固定输往契丹,成了自给自足的冀北城最大的收入来源。 虽然双方有生意往来,但欧阳琖却始终谨慎提防契丹,毕竟阴险无情的传言可不是空穴来风。 「派人去追查了没?」欧阳琖神色凝重的问道。 「去了。」雪总管一颔首。 「人呢?」 「没回来。」 黑眸缓缓一眯,欧阳琖心中大约有了个底。 「你明天即刻启程到契丹去,务必把事情查清楚。」 「是!」 雪总管沉声应道,立刻转身离去。 看着雪总管魁梧的背影,欧阳瑷心中竟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六章 「臭丫头,到底跑哪去了?臭丫头——」 一个甜美却足以让人做恶梦的声音由远而近,不耐的一声声喊着。 躲在花园的树丛里,郝晓晓托着下巴,百般无聊的扯下一片又一片的树叶,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已经跟凌紫衣说过几百次,她的名字叫郝晓晓,不叫臭丫头,她却还是每天臭丫头、臭丫头的叫。 「这死丫头敢存心躲我?要让我找到,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恨恨骂着,穿着柔软毛靴的小脚又踩着气愤的脚步忿忿而去。 晓晓知道,待会儿肯定又会有一顿骂好捱了,不过暂时能得到一时半刻的清静也好。 顿时,她不禁又想起欧阳琖。 这阵子欧阳琖好像很忙,有时候一整天几乎都不见他的人影,不知怎么的,这让她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唉——」一声惆怅的叹息蓦的响起,好半天晓晓才发现这声叹息出自她的口中。 那个无忧无虑、从不知道什么叫烦恼的郝晓晓,竟然会叹气? 「郝晓晓,你在这哀叹什么啊?!」 忍不住,晓晓用力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忿忿骂起自己。 她从来不是那种光会坐着叹气的人,而是个想做什么就做、想说什么就说的行动派,怎知才离家短短不到半个月,她开始反常起来。 难道离家会让人多愁善感? 可是——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家啊,她只是有种像少了什么东西,觉得浑身都不对劲的感觉而已。 尤其一想到欧阳琖,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她想见他,就算只是一眼也好! 可是在凌紫衣的监视下,她根本哪儿也去不了,简直就是把她当成豢养的小猫小狗一样,每天不是对她发号施令,就是以耍弄她取乐。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宠玩」,就是供凌紫衣解闷排遣无聊用的。 凌紫衣,看似一个漂亮可人的姑娘,却专以折磨人为乐,每天早上一张开眼就不给她一天好过。 按理说,知道欧阳琖大老远把她从凤阳城骗来,不是要将她奉为上宾款待她,而是把她当成赠礼送给他的表妹,她该生气愤怒才是,但她却偏偏一点也不,还一心想着那个不见踪影的薄情郎—— 薄情郎? 这三个字让郝晓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人家对她既没情又没意,更没承诺过什么,她怎么能把薄情郎这名字冠在他头上? 托着下巴,她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不知道现在是要继续坐在这发呆,还是干脆硬着头皮出去捱凌紫衣一顿骂?! 正思索间,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晓晓立刻跳了起来,一张黯然无神的小脸陡然发亮。 对了,她有办法了! 脑子里伟大的计画,让晓晓兴奋的不由得露出窃笑。 第一次,晓晓觉得原来自己也挺聪明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宽敞整齐的房间里,弥漫着即将入夜的寂静气息。 房间里的摆设简洁俐落,看不出太多属于主人的气息,只有随意披在屏风上的藏青色宽大长袍,看出这是一间属于男人的房间。 从窗棂透进来的最后一道光影慢慢淡去,房内陷入更深沉的静谧,静得彷佛天地都静止了,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随即一个蹑手蹑脚的黑影灵巧闪进门内,迅速关上门。 靠在门上,黑影小心翼翼的四下张望,发现房内半个人都没有,紧张情绪顿时松懈下来。 这就是她徒弟的房间啊——深深吸进一口空气中独有的男性气息,圆圆的脸蛋兀自挂着陶醉的傻笑,兴奋的东摸西看。 突然间,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把正在房内闲晃的小人儿给吓了一大跳。 房内阴暗得几乎不见五指,但郝晓晓还是以出奇灵巧的手脚躲进房间角落一个足足有一个人高的木柜里。 木柜里装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她的屁股,但郝晓晓哪有时间细看,她的两个眼睛全挤在门缝上,紧盯着自门外进房的高大身影。 「城主,老习惯?」 房间太暗,她只听出逢喜的声音。 「嗯。」 语音方落,桌上的一盏烛火被捻亮,房内倏的大亮。 「那我下去准备。」 逢喜转身出了门,欧阳琖则是从容在桌边落坐,拿起桌上的酒杯斟了杯酒。 显然逢喜已经习惯主子光溜溜的模样,指挥几名下人把热水倒进木盆里后,便默默退出房门外。 他要——沐浴? 只见欧阳琖轻松跨进半人高的木盆里,看来不小的大木盆容纳他高大的身躯显得有些局促,但他却是一派轻松自适,两只手臂往后倚在盆边,头舒适往后仰。 晓晓其实只是溜进来想偷看欧阳琖一眼,却没想到会意外撞见这一幕,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但其实晓晓也不想走,两只紧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怎么拔也拔不下来。 一双忘我的饥渴目光——不,密切盯着澡盆里那个裸男一举一动之际,突然间一个光滑冰冷的东西碰触了下她的颈项。 看得正入神的晓晓顺手将「干扰」给拨开,又继续聚精会神的盯着看,不料那个东西又再度掉到她的肩膀上,晓晓不耐烦的用力一拨。 当那东西第三次掉到她肩膀上,晓晓再也忍不住了,不耐的一把抓住,转头一看,陡然对上一颗吐着舌头的脑袋—— 蛇?这里怎么会有蛇? 「我的妈啊!」 晓晓遽然发出肝胆俱裂的尖叫,把那条龇牙咧嘴的长虫一甩,不要命似的往外冲。 跌跌撞撞的往外跑,不料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跌了个狗吃屎,圆滚滚的身子像球一样滚了出去。 完全失去控制的身体好不容易停住了,正当晓晓忍痛奋力想爬起来之际,突然从头顶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缓缓抬起头,目光对上一双冰冷得像是快冻死人的黑潭。 晓晓眼珠子心虚的转着,拚命想着能「无罪开释」的理由,但向来灵光的脑袋瓜此刻却全是裸体的影像。 「呃——我、我……」她支支吾吾,好不容易一道灵光闪过。「我不小心走错房间了,对,走错房间了!」晓晓咧开嘴,以斗大的热诚笑容佐证。 「走错房间?我不知道你在自个儿房间里,也有躲进柜子的习惯。」他的眉头冷冷一挑,了然的目光清楚写着他一眼就识破了她的谎言。 「听我说,我真的只是走错房间,然后不小心开了那个柜子,谁知道竟然会有蛇躲在里面——」 「那些蛇是我养的。」他毫无温度的说道。 「实在是太可怕了,这蛇是怎么进了屋,还溜进柜子里躲——咦?你说什么?蛇是你养的?」 晓晓听若未闻似的劈里啪啦说着,直到他的话终于钻进脑子里才终于意会过来,惊骇的叫嚷起来。 「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不会有人擅自去动那个柜子。」他冷冷说道。 「怎么会有人把蛇养在柜子里?害我躲进去差点被咬。」晓晓气愤的嘀咕道。难怪才一躲进去,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戳她屁股。 「那些蛇已经豢养了好几年,通人性不会咬人,不过,对那些别有企图的人例外。」 「别有企图?」晓晓干笑两声,目光偷偷往水底下末著寸褛的结实身躯溜去。「你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会别有企图?」她只是不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不知者无罪啊! 「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沐浴了,你忙你的,不必送了!」不等他回答,晓晓一骨碌的跳起身,火烧屁股似的往门外冲。 孰料,眼看离房门就只差一步,一片光裸的胸膛却突然挡在前头,害她一时收腿不及,整个人笔直撞上他的胸口。 捧着发疼的鼻子,她仰头看着那个前一刻还慵懒躺在澡盆里的男人,此刻却威风凛凛的矗立在她前头。 天气冷得像是快把人冻成冰棍,连她穿着一身大棉袄都冷得直打颤,但眼前这个男人下半身围着一条布巾,看来却依然英气勃发,像是完全不畏酷寒。 天啊,以前她怎么会觉得欧阳琖不像个男子汉? 晓晓开始觉得自己完全看走了眼,小看了这个男人! 恍了个神,猛然拉回思绪,就发现欧阳琖一双幽深的眸正紧盯着她的胸口。 这辈子,晓晓从没跟男人这么接近过,一想到眼前的他此刻正半裸着,她脑子里顿时一团乱烘烘,浑身窜过一阵冷一阵热,像是得了什么怪病。 「把那东西拿出来。」他目光浓烈地低沉喑语道。 「什—什么东西?」晓晓往自己前襟望了眼,一脸莫名其妙。 「别装傻,你自己知道,难道你要我亲自动手拿?」他黑眸一眯。 两眼发直的盯住他随着呼吸贲起的肌肉,晓晓的心跳像是战鼓似的跳得又快又猛,一张脸蛋被他身上的热气熏得滚烫烫。 「要拿什么?我身上根本没有东西——」 还没说完,高大的身躯已经朝她逼近一步,她吞了口唾沫,像是被定住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脸孔朝她俯来。 他靠得好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吹到她睑上的滚烫气息,以及那种像是被撩拨的异样骚动。 他——他是想吻她吗? 望着他好看的薄唇,晓晓昏沉沉的想着,浑身笼罩着一种既不安又兴奋的矛盾情绪。 舔了舔嘴唇,晓晓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 好吧,如果他真的想要吻她,那她就勉强牺牲好了,她为人师傅,徒弟的要求她怎能拒绝—— 带着慷慨就义的悲壮心情,晓晓毅然闭上眼,勇敢送上自己的唇。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沙哑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来吧,请尽管享用吧——晓晓在心底激动呐喊着。 四周一片静谧,安静得连她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到,但想像中那种电光石火、惊天动地的吻,并未如预期中落在她的唇瓣上,反倒是有只大胆的手突然钻进她的胸口。 她这徒弟未免也太急躁了吧——晓晓又羞又恼,却又不是那么认真想阻止那只大手的轻薄。 就在她半推半就之际,大手却突然自她的胸前抽了出去。 「找到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陶醉到不能自已的晓晓给惊醒。 狐疑的悄悄掀开一条眼缝,一张大开的嘴正张牙舞爪的朝她吐着鲜红色蛇信,把她满脑子的绮丽念头全吓跑了。 在他手里的,赫然又是另一条足足有半截手臂长的骇人长虫,还是——从她衣服里抓出来的! 怎么还会有另一条蛇?还是从她衣服里面抓出来的—— 「啊啊啊——」惊恐连退了几步,她发了疯似的尖叫。 「该死的,别叫!」 深怕把紫衣引来的欧阳琖,气急败坏的想阻止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但晓晓吓坏了,完全陷入疯狂,尤其是看到缠在欧阳琖手臂上那条龇牙咧嘴的蛇,气血更是直往头顶上冲。 突然,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这么软绵绵的晕厥在地。 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刻,她终于明白,他刚刚说的「那些」蛇,是什么意思。 第七章 她竟然昏过去了? 真是没用! 看着地上那个不省人事的小人儿,欧阳琖是又好气又好笑。 当下他几乎想叫人把这团肉球给扛出去,但一想到惊动紫衣的后果恐怕会没完没了,只好打消念头。 这丫头溜进他房间到底要做什么? 弯下身,边把地上那团肉球给抱起来,欧阳琖边在心底嘀咕道。 还以为这胖丫头抱起来一定不轻,没想到瘫在臂弯里的圆润身子却出乎意料的轻,对他完全不构成负担。 虽然恨不得直接将她丢到门外,伹他却莫名其妙的将她放到暖炕上,甚至还替她盖上被。 拧眉俯望着沉沉昏睡的小肉球儿,平时蹦蹦跳跳没有一刻安静的她,此刻却乖巧安静的沉睡在他的床上,一双清澈灵活的大眼也跟着主人一起沉沉睡去,唯有长长的眼睫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 叽叽喳喳的聒噪小嘴轻抿着,摇曳的烛光将她白里透红的脸蛋衬得格外圆润粉嫩,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突然间,他发现她看起来其实还不难看,反而挺可爱,有种独特的纯真之美,向来不讨他好感的圆润身材,也不再那么令人生厌,让人想起白胖的馒头—— 馒头? 这个念头让欧阳琖不由得笑了出来,他竟然会把女人比喻成一颗馒头?! 「表哥——表哥!」 突然间,门外传来紫衣的声音,打断他唇边笑容。 他看了眼床上的郝晓晓,暗暗喊了声糟。 「表哥!」 声音已在门口,依照他对这个表妹的了解,门随时会有被撞开来的可能。 紫衣向来被娇宠惯了,连敲门的礼节始终都没能学会。 不敢想像紫衣看到郝晓晓躺在他床上,会引起什么样的风暴,欧阳琖当机立断的迅速跃上床,长臂将小肉球儿往怀里一揽,大手将锦被俐落一盖,巧妙遮掩怀里的人。 锦被才刚在身上落下,房门立刻被用力推开,一个紫色的身影像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表哥,你有没有看到晓晓那臭丫头?!」嘟着小嘴,凌紫衣气冲冲的问。 「没。」状似假寐的半倚在暖炕上,他懒洋洋的回道。 「那臭丫头不见了,半天都找不着人,表哥,你快起来替我找人嘛!」紫衣走近床榻边娇嗔道。 「派下人去找吧,我想歇息了。」欧阳琖半眯着眼,动也不动。 「表哥!」凌紫衣气恼的跺着小脚。向来有求必应的表哥,怎么今天竟然反常的对她这么冷淡? 「出去吧!」欧阳琖冷淡的下了逐客令。 「表哥!」凌紫衣不甘心跺着脚,一脸被冷落的委屈。 气恼的瘪着嘴,凌紫衣悻悻然正要转身出门,让欧阳琖暗暗松了口气,孰料这时怀里的郝晓晓却突然动了下,立刻就被眼尖的凌紫衣给发现了。 「表哥,你的被子里藏了什么东西?」凌紫衣收回脚步,开始拿一双狐疑的目光朝棉被打量。 「你想太多了。」他暗自捏了把冷汗,却还是力持镇定。 「把被子掀开来让我看看。」凌紫衣昂着下巴要求道。 「紫衣,你太放肆了!」欧阳琖厉声怒斥道。 顿时,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两人四日相对,眼中都有着同样的震惊与错愕。 「表哥,你从来没有骂过我——」凌紫衣的眼泪立刻就滚了下来。 欧阳琖懊恼的揉着发鬓,也不明白自己怎会为了一个小丫头,而对他向来疼宠的紫衣发怒。 但他心里清楚,除了怕任性的紫衣耍起性子来没完没了外,也担心紫衣会藉故为难郝晓晓。 晓晓这丫头个性直、没心眼,说好听是憨直,说难听一点就是笨,完全不懂得拐弯抹角、更不懂得察言观色,完全教人放不下心。 他是怎么一回事,把郝晓晓带回冀北城不就是要让紫衣当宠玩,怎么这会儿却又担心起她会被紫衣欺负? 「紫衣,对不住,表哥不是有心的。」欧阳琖无限歉疚的说道:「如果你想看看钻进被子里的蛇,我这就打开给你看。」 蛇? 向来怕蛇的凌紫衣脸色一变,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不……不用了,我不想看!」 「没关系,眼见为凭——」 「真的不用了!』 话一说完,紫色的身影一如来时,像阵风似的急卷而去。 望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欧阳琖暗自松了口气。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第一次,却为郝晓晓这丫头开了先例。 被紧揽在欧阳琖怀里的郝晓晓,因为闷在厚厚的被子里而热得再度扭动起来。 欧阳琖松开怀里的人儿、掀开被,发现那张圆圆的脸蛋早巳染出一片绯红,额际也全被汗水给濡湿了。 即使如此,郝晓晓还是睡得不省人事。 是的,原本郝晓晓是昏过去的,但不知何时因为太舒服而睡起觉来,不小心还打起小小的鼾呼。 望着兀自沉睡的小肉球儿,以及她满足带笑的嘴角,欧阳琖的唇角竟不由自主扬起一道弧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片苍茫的雪,绵延到天际像是没有尽头。 白色的雪原上一个身影踉跄行走,在雪地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血痕,鲜红的血跟雪形成强烈的对比。 颠踬的脚步像是随时会扑倒在地,但挺直的背脊却显示出男人刚烈、倔强的性格,宁可血流不止也不愿弯折腰杆半分。 「他在那里——」 兀的,雪地另一头传来吵杂的喧嚷,随即几名身着毛帽皮裘的彪形大汉,提着弯刀循着血迹一路追来。 捂着不停冒出鲜血的胸口,男子加快了脚步想摆脱追赶,伹高大的身躯却力不从心,气力像是正一点一滴的随着滴落苍雪的鲜血流失。 他不能倒下,城主还在等着他回去,他绝不能——不能倒! 一个踉跄,他半跪在雪地上,被扯动的伤口引起一阵剧烈的痛楚,刺骨的寒气钻进肌骨里,连血液都像是快被冻结了。 已经有多久了,他不曾再亲身体验过这种冰天冻地的寒冷,但身体却像是还存有记忆,记得这噬骨的寒、记得这苍茫的雪—— 「在那里,快追,别让他跑了!」 才一眨眼的工夫,身后的追兵又追了上来,俐落的越过难行雪地朝他逼近。 咬着牙,他毅然撑住剑身站起身,没入他胸口的银色利刀又剧烈的揪扯起皮肉的痛楚,那是一只特殊的暗器,刀柄刻着繁复的花纹,刀身呈三角,深深嵌进他的每一条肌理神经。 酷寒的天气中,雪总管的额上竟沁出点点的汗珠,紧绷的肌肉显示出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深知后有追兵,但他却怎么也走不快,摇摇晃晃的步伐显示他的体力已经快用尽。 终于,高大的身躯蓦然一跪,缓缓倒进雪地里,只剩意识还在做顽强的挣扎。 「他在这里,抓到他了!」 「把他围起来,别让他跑了——」 一群彪形大汉很快追了过来,团团将他围住,像是怕他突然长翅膀飞了。 突然,几名彪形大汉纷纷退开,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走了出来。 面貌冰清绝丽的女子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冷冷俯视着瘫倒在地的魁梧身躯,以及他身下慢慢被染红的雪。 缓缓蹲下身,女子伸出纤白的手指,将半埋在雪地里那张刀刻般深刻有力的脸孔勾起。 她对着那双半昏迷的黑眸冷冷一笑。 「耶律尔,逃了五年,你以为还躲得掉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远眺着大门外,欧阳琖若有所思的陷入沉思。 雪总管这趟远门已经走了十天了,十天来他没有半点消息,像是在人间失踪了似的。 蹙着眉,他缓缓起身走出书斋,往府中信步走去。 不知怎么的,今天府里似乎特别安静,半点人声都没有,让他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似的—— 正冥想间,突然一颗梨狠狠的砸到他脑袋上。 忍痛往头上一看,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肉球竟然挂在树上,霎时,欧阳琖差点没吓掉半条魂。 「郝晓晓,你在做什么?」他气急败坏的大喊。 这一喊,把树上的晓晓给吓得差点从树上滚下来。 「欧阳公子,你吓了我一大跳。」晓晓余悸犹存的猛拍着胸口。 「我问你、在、树、上、做、什、么?」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问道。 「我在采梨啊。」浑然不觉挂在树上的自己有多惊险,郝晓晓还一派轻松的冲着他笑。 「想吃梨府里多的是,不必馋到自己爬上树摘。」这丫头为了吃简直连命都可以不要。 「不是的,我摘梨是想酿『贵妃醉』给欧阳公子喝。」她认真的摇摇头,脸蛋不由自主浮现一抹红晕。 看着那张羞怯而天真的小脸,欧阳琖竟不自觉被吸引了目光,好半天才总算回过神来。 「谁给你那么大胆子爬树?快给我下来!」他这一吼,郝晓晓总算闻出一些不悦的气息。 「可是——」 「给、我、下、来!」一个个自齿缝迸出来的声音威胁性十足。 欧阳琖的语气听来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晓晓还是很识时务的放弃头顶上即将到手的大梨。 「好嘛!」郝晓晓开始往下爬,但突然间,她却一动也不动了。 「又怎么了?」欧阳琖反覆深呼吸忍住怒气,免得他会忍不住爬到树上揍她屁股。 「我——我卡住了。」郝晓晓哭丧着脸,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他。 「卡住?」楞了下,欧阳琖揉着额头开始大骂。「你这蠢丫头,竟然会笨到卡在树上,分明是存心找麻烦!」 几天前她莫名其妙跑进他的房间里,搅和了大半晚,不但害他得忙着应付紫衣,甚至还在他床上睡得香甜兼打呼,最后还是他活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把她送回紫衣房里去。 「笨蛋,用力拔啊!」欧阳琖不客气的骂着。 「喔——」郝晓晓点点头,依言连忙想将自己拔出树杈间,无奈却怎么也无法如愿。 「你在做什么?」欧阳琖咬牙切齿的忍不住发出咆哮。 「我拔不出来啊!」郝晓晓汗流浃背,狼狈得要命。 这该死的蠢丫头,非得让他把所有的耐性用尽不可吗?等她下来,看他怎么好好的整治她! 「你别动,我立刻上去。」欧阳琖没好气的将衣摆往腰间一扎,运功俐落的往上一跃。 瞪着转瞬间就到眼前的欧阳琖,郝晓晓两眼瞪得比头顶上的梨还大。 「你——你会武功?」 「我从来没说过我不会武功。」他冷冷回她一句。 「所以——」她困难的咽着唾沫。「你根本从头到尾都在看我笑话?」 想起自己一个劲的拿她那三脚猫功夫在他面前献丑,她窘得恨不得变成果虫在梨子上挖个洞钻进去。 但欧阳琖可没兴致跟她在树上闲扯,光是雪总管一个人就已经让他够心烦意乱了,这丫头最好别再来搅局。 「跟我下去。」他沉声命令道。 「不要,我不要下去!」郝晓晓羞窘得无地自容,捂住脸拚命挣扎。 「该死的,别动!」剧烈摆荡的枝丫让他惊心动魄,他握住郝晓晓的肩头想制止她。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踩在脚下的树枝竟然应声而断,两个人立刻往下掉。 重重的摔落在地,两个人就像贴在锅底的两块熟面皮,紧紧的贴在一起,腿对腿、胸对胸、嘴对嘴—— 浑然不觉自己唇上贴着什么,欧阳琖闭着眼,沉缅在唇上那出奇柔嫩绵软的绝妙触感,一股带着果香的清新气息沁入他的鼻端,竟莫名勾起体内的一股骚动。 晓晓原本以为自己会摔成一块肉泥,但出乎意料的,她却跌到一个虽坚硬却不让人感到痛的硬物上。 缓缓掀开一条眼缝,只见一张好看的俊脸近在咫尺,正与她——嘴对着嘴?! 感觉得到唇上紧贴的那份温暖,晓晓整张小脸滚烫了起来,一颗心也乱七八糟跳个不停,她甚至紧张得颤抖,不知道该把眼睛放哪——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喊惊醒了陶醉的两人。 两人连忙分开,各自跳了起来。 「紫衣小姐,你误会了,刚刚……」糟糕,一想起方才嘴对嘴的画面,她就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紫衣,你听我说,这不过是个误会。」还是欧阳琖冷静,仍能清楚解释这个意外。 「误会?!我全都看到了,你们抱在一起。」凌紫衣跺着小脚,气愤的控诉道。 「紫衣小姐,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而是我从树上掉下来,不小心压到了欧阳公子。」 「你这贱丫头,谁准你说话了?!」她小手一扬,毫不客气的就要往晓晓圆圆的脸蛋挥去。 孰料另一只手更快,在半空中截住了那个势必清脆响亮的巴掌。 「紫衣,不许乱打人。」欧阳琖冷着脸道。 「她是我的宠玩,为什么我不能打她?」 一开始带郝晓晓回冀北城的那段期间,他丝毫不介意紫衣会怎么对待她,但现在,一看到紫衣对她的刻薄,竟会让他不由自主想挺身而出。 「她没做错事,没有理由教训她。」 「既然表哥把这丫头当宠玩送我,我就是这丫头主人,主人教训自个儿的宠玩需要什么理由?」凌紫衣不服气反问。 这句话问倒了欧阳琖,霎时他竟哑口无言,完全无话可反驳。 「表哥,你为什么要护着她?」凌紫衣不平的嚷着,像是感觉到什么不寻常。 为什么? 欧阳琖眉头一拧,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给扰乱了心思。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一再出手蹚浑水,这丫头只是他送给表妹的玩具,他从没放在心上,他何必为了她跟向来疼爱的紫衣冲突不快。 「这丫头是送给了你,你要如何处置就随你吧!」 丢下一句话,欧阳琖谁也没多看一眼,迳自转身就走。 「谢谢表哥!」 看着头也不回离去的身影,凌紫衣欢天喜地的笑了,还示威似的向晓晓昂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但虽然如此,凌紫衣还是认定郝晓晓迷惑了表哥的心,才会让表哥在短短时间内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心思令人难以猜测。 原来这丫头还是只狐狸精——凌紫衣在心底恨恨的骂着。 顶着一张看似傻呼呼的笑脸,表面上看来没有半点威胁性,实际上却是只狡猾狐狸,想抢走她最心爱的表哥, 不管,她一定要想办法好好整治她,把表哥抢回来! 她气呼呼的一旋身准备回寝苑,走了几步却发现郝晓晓没有跟上来。 转头一看,郝晓晓竟还怔立原地,呆望着表哥离去的方向。 「臭丫头,还不走?!」她没好气的骂道。 「去哪?」郝晓晓楞楞问道。 「当然是回你的笼子里去啊!」说着,凌紫衣嘴边突然浮起一抹诡笑。 「笼子?」她哪来的笼子?望着凌紫衣那双闪着诡异光芒的眸子,郝晓晓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宠物不住笼子住哪,你说是不是?」悠哉审视着娇嫩纤白的手指,她一派轻松的说道。 「不,我不要住笼子。」郝晓晓急忙摇头。 「我是你的主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你讨价还价!」厉斥一声,凌紫衣旋即又笑了。「也难怪,这么久以来都睡在地板上,现在总算有笼子住,瞧你高兴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的,这么久以来,凌紫衣完全把她当成宠玩一样,支使完她后就让她睡在房间的地板上,也不管这么酷寒的天候会不会让晓晓害病。 幸好晓晓皮厚肉多,虽然地上不够暖和却也没让她冻着,才能活蹦乱跳至今。 「走吧!」 无视于郝晓晓一脸像踩到狗大便的表情,凌紫衣优雅的迳自旋身领头而去。 第八章 仗着欧阳琖的默许,凌紫衣竭尽所能的欺负晓晓,把她当成狗、当玩物全凭她高兴,以嫉妒泄愤的成分居多。 为了证明自己是能主宰她的主子,凌紫衣甚至还大费周章找来城里的工匠做了一个足以容纳七八人的大木笼,养狗似的把晓晓关在里头。 「表哥你看,我特地请人为那臭丫头做的笼子,好不好看?」 隔天,凌紫衣特地带着表哥到房间献宝。 乍见那只关着郝晓晓的大笼子,欧阳琖当下震住了。 被关在里头的晓晓一脸无奈,落寞的眼神好像一只被囚禁的小狗,脸上看不到半分生气。 「紫衣,你实在太胡闹了。」好半天,他终于沉痛吐出一句。 「表哥,你不是说——」 「我说她是你的宠玩,可没要你虐待她。」盯着木笼内的小人儿,他的目光流露出连自己也没察觉的不舍。 「我有给她饭吃、给水喝,怎能说是虐待她,不信你瞧,我还把这丫头养胖了呢!」凌紫衣脸上不见一点愧色,反倒邀起功来。 欧阳琖看不出郝晓晓到底是胖了没有,只看到那双孤单而寂寞的眼神。 「把她放出来!」欧阳琖沉声命令道。 「我不要!」凌紫衣嘟起嘴,娇蛮的迳自别过头去。 欧阳琖看着他这向来疼宠的表妹,像是这一刻才终于看清楚她。 他这表妹什么都有,聪明、漂亮、才貌兼具,只可惜却少了那么点同情心。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迳自上前用内力一把震断木笼上的铁锁。 「出来吧!」欧阳琖打开门,平静朝坐在笼里的郝晓晓说道。 「我——真的可以吗?」郝晓晓跳了起来,一脸不敢置信。 「来吧!」欧阳琖朝她伸出了手。 望着那双第一次主动朝她伸来的大手,晓晓有高兴、有激动。如果能换来欧阳琖的善意,要她在笼子里再待上个三天三夜她也愿意。 小心觑了眼一旁的凌紫衣,晓晓走向欧阳琖,小心翼翼、怯生生的将手放进他的大掌里。 一份从未有过的温暖立刻将她包围,大掌牢牢包覆着她,心头一紧,从来不觉得自己像女人那样脆弱的晓晓,突然发觉自己原来也渴望被保护的感觉。 看着她心爱的表哥将郝晓晓带出笼外,凌紫衣的表情跟外头的阴沉天色一样难看。 「表哥,你怎么可以放走我的宠玩?」 「晓晓是个人,不是宠玩。」说完这句话,欧阳琖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是你亲手送给我的。」凌紫衣不悦的提醒他。 「送你的东西我有权收回。」欧阳琖淡淡的回了句。 「表哥,你为什么要处处护着她?你是不是喜欢这个胖丫头?」凌紫衣控诉的目光直逼进他眼底。 「别胡说!」闻言,欧阳琖立刻厉声斥责她。「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胡闹。」 「胡闹?」凌紫衣哀怨的喃喃泣诉:「表哥,这么久以来,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任何一句重话,但这丫头一出现,你却整个人都变了,连我都不认了。」 凌紫衣委屈的拭着泪,又继续说道:「都怪爹娘过世得早,丢下我一个人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到冀北城这么多年来,有谁给她脸色看过,或让她尝过一丁点儿寄人篱下的委屈? 府里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明白,除了城主外,最有份量的人就属紫衣大小姐了,没人敢不把她当成活菩萨伺候。 偏偏凌紫衣却总是自以为身世可怜,非得三不五时自哀自怜一番,索求每个人的同情心不可。 「好了,紫衣,晓晓我带走了。」疲倦地打断紫衣的自怨自艾,他带着晓晓迳自转身出门。 张着嘴,看着表哥跟晓晓相偕离去的身影,凌紫衣久久回不过神来,像是终于发现到——她失宠了。 而且她还注意到,表哥竟然叫郝晓晓那臭丫头的名字?! 一股嫉妒,慢慢酿成了一种深沉的怨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以后你就住在这儿,没事就乖乖待在房里少出去,知道吗?」 带着晓晓来到他寝房旁的一间小厢房,欧阳琖仔细叮咛道,就怕紫衣又找她麻烦。 「这不是逢喜哥住的吗?我住了,那逢喜哥怎么办?」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晓晓反倒起了鸠占鹊巢的烦恼。 深深看着她,欧阳琖半天没开口。 「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察觉他注视的目光,晓晓手足无措的问道。 「你很爱替人着想。」他话中有话的说道。 「没办法,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看着那张娇憨的脸蛋,欧阳琖像是这时才发现到,在她圆滚滚的外表下,有颗很善良的心。 「你确实是很『热心』。」欧阳琖忍住笑,一本正经评论道。 「欧阳公子过奖了,我没那么好啦!」没听出他话中的戏谑,憨直的晓晓还傻呼呼的笑着。 「逢喜的住处我会安排,你不必担心,进去吧,我还有事要忙。」他正要转身,突然被一只小手给拉住。 一转头,蓦然迎上一双清澈深情的眸—— 深情?欧阳琖倏然被这个字眼给吓着了。 郝晓晓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哪懂得什么叫感情?! 但这眼神如此的澄澈虔挚,专注得好像全天下只看得见他。 「欧阳公子,谢谢你!」晓晓仰望着他,认真的说道。 谢谢他? 明明是被他拐到这里来吃苦头、受欺凌,她却还谢他?一刹那间,他竟感到良心不安。 「有什么好谢的?」他别开目光,粗声说道。 「你对我真好。」虽然他对她有点凶,说起话来不太耐烦,但她感觉得出来,他是个面恶心善的好人。 登时,两人同时静默不语,一阵沉默后,突然又不约而同的开口。 「我——」 「我——」 四目再度相对,他像是被滚烫的火热融化的冷淡薄冰,竟再也移不开视线,目光越过虔敬注视的眸,最后胶著在那双还深深烙在记忆中的柔软唇瓣。 她的唇一如她的人,丰满柔软,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甜美,教人一尝就忍不住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两人如此接近,近得他可以闻到她干净纯真的气息,以及自己被撩拨的蠢动欲念。 浑身一绷,他及时转过身去,掩饰即将失控的理智。 他在想些什么,郝晓晓绝不是会令他动心的女人,他看得上眼的女人定要有着完美无瑕的美丽脸庞、轻盈玲珑的体态、娇媚温柔的特质,而不是眼前这个莽撞大胆、圆胖丰润,跟美完全扯不上边的胖丫头。 他大概是为了雪总管的事,而过于挂心以致产生了错觉,这不会是真的! 「我该走了。」保持一点距离对他们最好。 「欧阳公子——」 看着那头也不回、匆匆离去的背影,晓晓喃喃的低语,心魂像是飞掉了一大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个纤巧的身影悄悄地溜进了欧阳琖的寝苑,寝苑里一片宁静,只偶尔听到房间里传来傻气的自言自语。 眼见四下无人,来者悄悄绽开一抹得意的笑,大摇大摆的走到房门前。 深吸了口气,活像北方诡谲多变的天候,那张带笑的美丽脸庞立刻堆起一脸惊慌。 「晓晓、不好了——不好了!」她慌张的用力敲门。 一听到凌紫衣的声音,房内的晓晓登时浑身紧绷起来。 「晓晓,快开门啊,表哥——表哥他出事了!」 一听到欧阳琖出事了,晓晓想也不想的立刻弹身而起,火速拉开房门。 「紫衣小姐,你刚刚说什么?」她拉着凌紫衣焦急追问道。 「表哥他……他掉进湖里去了。」凌紫衣入戏的挤出几滴眼泪。 郝晓晓整个人一呆,脑子还来不及细想,双腿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转身就朝后花园的湖边狂奔而去。 怔了下,凌紫衣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郝晓晓被她随口的一句话就给骗了。 等她终于回过神,也随即提起裙摆跟在后头追去。 原本,凌紫衣是想趁机整晓晓,好出口闷气,但当她看到那个不顾一切跳下冰冷湖水的身影,凌紫衣吓着了。 在严寒的二月天,即使湖水已经开始渐融,但还是冷得足以将人冻僵,光是靠近就令人浑身打哆嗦,更何况是跳进去。 「欧、欧阳公子……你、你在——哪里……」 凌紫衣怕得想转身跑走,但见郝晓晓在水里艰难的载浮载沉着,却还是奋力要寻找欧阳琖的身影,她的脚步像是被定住了。 眼看她开始往下沉,小小的身影即将灭顶,她天性中那丝没有泯灭的良善还是战胜了恐惧。 「来——来人啊!」凌紫衣颤着声音大喊。 远处路过的丫鬟闻声,立刻跑过来一探究竟,发现了在水里挣扎的郝晓晓,不禁大惊失色,却也只能跟着在一旁焦急,谁也没有勇气跳进去救人。 眼看着湖中小人儿的挣扎越来越小,身体渐渐往下沉,凌紫衣终于捡回了一些理智。 「春香,快去找表哥来,快!」她颤着声音催促道。 「是,我这就去找城主。」小丫鬟领命后,不要命的往书斋狂奔求救去,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书斋外。 连门也顾不得敲,春香直接撞门而人,书案后的欧阳琖不悦的蹙起眉正想数落她两句,心思却被她接下来的话给打断。 「城主,不好了,郝姑娘掉进湖里头去了!」 闻言,欧阳琖立刻震惊的跳了起来。 「掉进湖里去?怎么会这样?」一刹那间,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掐住,紧窒得几乎难以呼吸。 「这我也不知道,但郝姑娘气力已经用尽,快没气息了,请城主赶紧过去救人吧!」 这句话点醒了欧阳琖,衫摆一撩,他跨开大步,心急如焚的往湖边疾奔。 越过几个短短的回廊、穿堂,欧阳琖却觉得路程遥远得像是一辈子都走不完,好不容易来到湖边,果然看见湖中有个载浮载沉的身影。 「表哥,郝晓晓她——」 遥望着飘浮在布满碎冰湖水中的身影,他压根没听进凌紫衣的话,毫不犹豫的将锦袍一脱,纵身跳下湖水。 「表哥——」站在岸上,凌紫衣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她没想到,只是想藉机教训一下郝晓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揪着一颗心,只见欧阳琖在冰冷的湖水中奋力游向郝晓晓,凌紫衣脑中浮现的尽是方才表哥不顾一切跳下水,不要命似的焦急神情。 凌紫衣表面上骄傲得不肯承认,但实则心底比谁都清楚——她输了! 输给一个不起眼的胖丫头,输给对表哥付出的心,在这么冷的天气,郝晓晓竟然可以为了表哥不顾一切跳下去,不在乎自己很有可能会丢了命—— 闭起眼,凌紫衣暗自祈求老天爷保佑表哥跟郝晓晓,千万别让他们有事。 泡在刺骨的冰水里,欧阳琖感觉自己快被冻僵了,寒意渗进了四肢百骸,几乎快让他的心跳停摆,但双手却没有停下来,仍拚命朝那个动也不动的浮沉身影游了过去。 短短的距离,却让他几乎耗尽全身的气力,明明那么近,却好像有千山万水之隔,但他毫不犹豫畏怯,眼中只看得见前头等待救援的她—— 好不容易,总算抓住了她瘫软无力的身子,欧阳琖一手抱着昏迷的晓晓立刻往湖边游去。 总算,他的脚踩到了底,立刻跨着大步抱着晓晓上岸。 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此刻却是泛着骇人的惨白,两片毫无血色的唇瓣紧闭着,一双清澈灵动的眸子再也不看他一眼。 他颤着手,缓缓探向她的鼻端,屏住的那口气息顿时一松——谢天谢地,她还活着! 但微弱的气息、冰冷得吓人的身子依然令人放不下心,此刻,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将自己的温暖过给她。 「表哥,她——她没事吧?」凌紫衣惊惶不安的问道。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坚决留下一句,他一刻也下耽搁的抱着她立刻往寝房走去。 天,这个看起来健康圆润的胖丫头,怎么抱起来却轻得好像没有半点重量,她的肉全上哪儿去了——他心焦的暗骂道。 虽然已经极尽所能的疾步快走,但回到寝房的这段距离仍是一种煎熬,久得像是永远也到达不了。 眼看寝房就在前头,他快步将晓晓抱进房内,小心翼翼的放在暖炕上。 「快去准备澡盆跟热水来!」欧阳琖绷着嗓子吩咐紧跟在后的逢喜。 「是,我这就去!」逢喜领命赶紧走出房准备。 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苍白小脸,欧阳琖的心跳像是仍没有恢复正常的速度。 这蠢丫头,贪玩也不是这种玩法,在这样冻死人的天气里,竟然笨得跳下湖里去,根本是存心给人找麻烦。 不一会儿,逢喜带着几名下人扛来浴桶跟几大桶热水,将浴桶注满热水,便赶紧退出房门外。 看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儿,欧阳琖没有考虑的余地,立刻解开她一身冰冷湿透的衣裳,也卸下自己的衣衫,抱着她进入热水里。 温暖的热水立刻将他们包围,怀里冰冷僵硬的身子也慢慢的柔软,怀中的身子超乎他想像的纯真美丽,原来在那身臃肿笨拙的衣裳下,竟藏着令人惊艳的美。 耐心的轻揉着她僵硬的手臂,帮助她恢复体温,突然间,他竟发现向来对肉肉的女人没有半点好感的他,竟一点也不讨厌抱着她的感觉。 比起一般瘦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子,丰腴的她显得格外自然可爱,抱起来的感觉更是柔软得像是快融进身体里。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怀中僵硬冰冷的身体总算慢慢恢复了体温,却依然紧闭着眼没有醒来。 将她抱出浴桶,欧阳琖用布巾将她牢牢裹起,放到暖炕上,仔仔细细的替她盖上厚毯。 「你最好不要有事,否则我会狠狠打你一顿屁股,听到了没?」俯视着她,他的手指轻抚着晓晓虽然恢复血色,却还是有些苍白的小脸沙哑威胁道。 像是听到他的警告,原本双眼紧闭的人儿竟动了动眼睫,缓缓张开了眼。 这一定是他此生看过最美的两池湖水! 看着那双缓缓张开的清澈眼眸,欧阳琖激动得心口一窒…… 第九章 涣散的双眸在偌大的房间里转了一圈,逐渐在那张看似平静的俊脸上定住。 「你没事?太好了……」她气息微弱的吐出话,随即安详的闭上眼。 此举却让欧阳琖被吓得心脏差点停摆,压根无暇细想她的话。 「郝晓晓,你给我张开眼,休想给我装死,小心我把你丢到雪山去喂狼!」他恶狠狠的威胁道。 困难的眨了眨眼睫,带着倦意的眸子再度睁开来。 「我不是装死,只是——好想睡……」她模糊的呓语道。 顿时,欧阳琖好气又好笑的松了口气。 看着她逐渐红润起来的圆圆脸颊,确定她真的没事了,他才总算肯放过她,让她好好歇息。 等她醒来,他再好好跟她算帐! 向来总是嫌一刻也静不下来的她太吵、太烦人,但此刻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竟让他有说不出的不习惯,甚至觉得不舍。 遽然转身,他即时收拾起那份不该有的异样情绪。 「欧阳公子——」突然间,背后传来虚弱的声音。 一转头,只见她正睁着双清澈的大眼望着他。 「狼长什么样子?」她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好奇问道。 都这种时候了,这个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前走过一回的丫头,竟还在关心这种问题?! 「跟我差不多。」他没好气的回了句。「快给我好好躺着休息!」趁他还能控制自己揍她的小屁股之前。 「可是,这是欧阳公子的房间,我怎么可以睡这儿——」说着,晓晓虚弱的挣扎着想起身。 「给我好好躺着!你要敢离开这张床一步,我会把你的屁股打到三天三夜下不了床。」欧阳琖气恼得紧握双拳,才能控制自己没有立刻付诸行动。 这专门给他找麻烦的女人,在冻死人的二月天贪玩到跳进湖里就算了,现在还想挑战他的耐性? 闻言,晓晓立刻乖乖的躺回去,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大眼,小心翼翼盯着他。 欧阳琖的脾气是不太好,但她从来没看他这么生气过,好像——气疯了似的! 但事实上,晓晓却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生些什么气,像欧阳琖这种难以捉摸的男人,她简单的脑袋瓜是绝对没办法了解他的。 看着乖乖缩在被子里的小人儿,看起来显得可怜兮兮,刹那间,像是触动了心底最隐密的那块禁地,欧阳琖紧绷的脸部线条迅速松弛下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油然而生。 「睡吧!」 转身走人屏风后,换上一套干净的衣裳,门外突然传来两声叩啄。 「城主,姜汤来了!」逢喜在门外喊着。 开门接过姜汤,欧阳琖拿到床边,以一种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温柔声音轻唤道:「晓晓,起来喝些姜汤,暖暖身子。」 闻言,晓晓活像只冬蛰的小动物,慢慢从被窝里使力爬出来。 「来,张开嘴。」欧阳琖极其自然的拿起杓子要喂她。 小人儿一楞,小脑袋立刻摇得像波浪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张、开、嘴!」霸道的声音完全不容商量。 盯着他俊美的脸孔,晓晓红着小脸,羞赧的张开小嘴,让他把姜汤送进口中。 偌大的房间一片静寂,安静得晓晓连自己急速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到。 欧阳公子竟然亲手喂她喝姜汤,她……她不是在作梦吧?! 吃进口中的姜汤仿佛不是辣的,而是甜的。 她偷偷抬起眼,满脸幸福满足的瞅着他,唇边不自觉漾起一抹好甜好甜的笑,胸口熨着满满的暖意。 看着晓晓傻呼呼的笑,欧阳琖目光胶著在她的唇瓣上,看着那两片粉粉嫩嫩、小巧可爱的唇,嘴角总是习惯性弯起,不论何时看都像是笑着,仿佛能挤出糖水来的甜美,让他冲动得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遽然起身将姜汤往桌上一放,欧阳琖背过身大口大口吸气,努力平息胸口汹涌的悸动。 「欧阳公子?」晓晓一脸莫名其妙。 「你歇息吧!」他头也不回,近乎狼狈的逃出房间。 一走出房门外,却见一抹紫色的身影惶然伫立在门前。 「紫衣?」欧阳琖讶然挑起眉。「你在这儿做什么?」 「表哥,晓晓——她没事吧?」向来总是鼻孔朝天的紫衣,这回竟一反常态的低着头,两只小手不安的紧绞着。 「没事了。」欧阳琖讶异于紫衣竟会这么为晓晓担心。 「对不起!」凌紫衣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紫衣,你怎么了?」欧阳琖登时吓了一大跳。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想害死她的——」凌紫衣抽抽噎噎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欧阳琖总算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单纯。 「其实,晓晓会跳进湖里,是因为……因为我骗了她。」紫衣咬着唇,小小声的说道。 「你对她说了什么?」欧阳琖开始觉得胸口酿起一股怒气。 「我只不过是骗她说你掉进湖里了,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真,一下子就跳进了湖里。」紫衣抹着泪说道。 她跳下湖是为了要救他? 震惊看着眼前这张向来疼爱的美丽脸庞,欧阳琖竟愤怒得想掐死她—— 紧握着双拳,许久后他终于从紧绷的喉咙里吐出话来:「回房去,三天不许你踏出房门一步!」 「表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凌紫衣又开始哭了起来。 一直以来,就算娇纵任性,甚至闯下天大的祸,欧阳琖也从不忍责备她一句,但她这回恶意的玩笑差点害死晓晓,却让他难以原谅。 听来委屈而可怜楚楚的哭声,欧阳琖却一点也不觉心疼。 「回、房、去!」绷紧的声音显示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有委屈、有怨慰,也有懊悔跟歉疚,复杂的情绪全混杂在凌紫衣的眼泪里。 默默的流着泪,凌紫衣慢慢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里,他定定望着炕上兀自沉睡的人儿,欧阳琖的心竟泛起微微的疼。 这个个性冲动莽撞,在他眼中看来笨得要命的胖丫头,却又那么深刻的揪痛了他的心。 她的傻气、她的奋不顾身,教欧阳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感动。 即使眼见她安好无恙的在他床上沉睡着,但他仍无法再去回想方才眼见她在湖水中载浮载沉的画面。 这个压根入不了他的眼的胖丫头,却为啥总是搅乱他的心思、打乱他的平静,让他总是为她牵肠挂肚? 不敢去正视心底的答案,他抗拒着那份不该有的情愫闯进他的心。 遽然转身,他头也不回的逃离房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什么?欧阳公子要去契丹?」 听这个消息,郝晓晓瞪大眼,忍不住惊叫起来。 「他去契丹做什么?」那可是蛮人的地盘耶。 「去找雪总管。」不知不觉中,把晓晓视为死对头的逢喜倒是跟她要好起来,没事就找晓晓闲聊打发时间。 没脑筋的他跟晓晓的粗线条简直是天生一对——呃,不,应该说是哥俩好! 雪总管?经他这么一说,晓晓这才想起来,雪总管自从出了远门之后再也没回来了。 「雪总管走了这么久连一点音讯也没有,我看是凶多吉少了,但城主跟雪总管情同兄弟,坚持非找到他不可。」 「欧阳公子要去多久?」晓晓忧心忡仲的问道。 「不知道。」逢喜沉重地摇摇头,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此行城主连一个护卫也不带,打算只身前往,可见一定很危险。」 「就是危险才需要帮手啊。」郝晓晓着急的叫了起来。 「你不了解城主,此行一定是有生命危险,城主不想连累随行的人,所以才宁可一个人单枪匹马去。」 这怎么行? 契丹这蛮夷之国是多么危险的龙潭虎穴,怎能让他一人独闯,更何况,此行去契丹的一路上也是冰天雪地、严寒险峻,没有人相互照应,恐怕此去是凶多吉少。 一想到他可能会在杳无人烟的地方受了伤、体力不济,却连一个可以相互照应的人都没有,她的心就像麻花一样揪得好紧好紧。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他去送死! 「我去找欧阳公子!」晓晓遽然转身朝门外飞奔而去。 来到书斋外,她碰的一声直接撞开房门,像阵狂风似的冲了进去。 坐在桌案后的高大男子缓缓抬起头,平静望着她。 她白里透红的红润脸庞,完全看不出几天前曾经落水经历生死的一瞬间。 「有事?」 望着眼前这个高大英挺的男人,郝晓晓心中翻涌一股激动,那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强烈得令她想哭—— 哭? 从小到大无忧无虑的晓晓,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忧愁,更不曾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却为了担忧他而想哭。 这一刻,晓晓才终于发现——她爱上了欧阳琖! 怔楞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平静的男人,晓晓心头激昂翻涌着,像是一池春水被风吹皱,一波又一波的将她的心掀起波澜。 「拜托,别去!」她哽咽低语道:「到契丹路途遥远,一路上危险重重,你可能会回不来的。」 那道凝视他的目光那样浓烈却哀伤,清澈的眸光像是看进了他的灵魂深处——他的心一窒。 倏然别开头,欧阳琖闪开那两道凝视。 「谁告诉你的?」他竭力维持平淡的语气。 「逢喜哥。」她老实说道。 这多嘴的小子——欧阳琖在心底暗骂。 「带我去好不好?」晓晓柔声恳求。她怎能眼睁睁看他去涉险? 欧阳琖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不好!」他断然拒绝。「此行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我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去玩。」 「我不是想去玩,为什么要故意曲解我?」晓晓委屈至极。 不故意曲解她,难道要欢迎她一起踏上这条极有可能有去无回的不归路吗? 「你的玩性极重,带你去只是给自己找麻烦。」欧阳琖不带感情的说道。 「我会功夫——」她一脸受伤的反驳道。 「你那三脚猫功夫只能关起门来耍,搬不上台面的。」他不留情面的冷嗤。 「我知道我的拳脚功夫不够厉害,但起码一路上我们可以互相照应啊。」她不死心的想说服他。 定定看着她许久,他残忍吐出一句。 「我不需要你。」 「你说……什么?」晓晓恍惚问道。 她不懂,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绝情至此?! 「我说我不需要任何人,尤其是你。」他的语气冷得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晓晓张着口,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曾经以为,他对她定有着份不寻常的感情,那些关心与焦急绝不是假的,只是善于掩饰的他没有说破,但现在,她怀疑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心碎就是这种感觉吧,她所爱的男人却不爱她! 如果她能说一句「我恨你」,或许能发泄心中的委屈与埋怨,但是她却说不出口,因为晓晓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永远也恨不了欧阳琖。 忍着即将出口的啜泣,晓晓遽然转身飞奔而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闷闷不乐的坐在房里,球儿似的小人儿两手托着下巴,仰望着窗外的阴霾天色发呆。 几天以来,除了发呆她再也找不到什么事能做,脑子里全是一些紊乱而浑沌的思绪,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据逢喜说,欧阳琖今天就要启程出发到契丹去了,明知道此行凶多吉少,或许永远也回不来了,但劝不了他别走、也帮不上忙,她只能无计可施的坐在这里。 她多想去看他一眼,亲眼送他离开,但她却说服不了自己跨开脚步。明知道他是去送命,却还假装若无其事的挂着微笑说再见。 一想到这,她的心就拧疼得像是快不能呼吸。 「郝姑娘、郝姑娘!」 正怔忡,就听到门外传来逢喜的声音。 「逢喜哥?有事吗?」晓晓有气无力的用眼角扫了他一眼。 「郝姑娘,城主要你立刻整理行李,上马车准备出发。」逢喜忠实传达主子的口信。 什么,上马车?她没有听错吧?!晓晓当下激动地跳了起来。 「欧阳公子改变主意肯带我去了?」她抓着逢喜激动问道。 「呃——或许是吧。」逢喜神色闪烁的敷衍道。 不等逢喜说完,晓晓已经开始抓出布巾,火速收拾了几件衣裳,便迫不及待的准备冲出房间。 「逢喜,我好了,我们走吧!」 晓晓拉着逢喜冲出门,朝她心爱的男人飞奔而去。 心爱的男人? 这几个字让晓晓不由得羞红了脸蛋,心情却快乐得像小鸟一样,快飞上天去。 她的心是那样激昂的跃动着,好像黑暗的世界在一刹那间活了过来,过去几天来的担忧烦闷全都一扫而空。 抱着一只一如来时轻便的包袱,晓晓冲到大门外,立刻看到欧阳琖修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两辆马车旁。 两辆马车?她左右张望着,心底慢慢升起狐疑。 去契丹的雪路崎岖难行,实在用不着两辆马车吧,否则只是拖延速度罢了。 「欧阳公子,这马车是给谁坐的?」晓晓立刻跑过去问个究竟。 站在马车旁的欧阳琖转过头来,目光缓缓定在她脸上半晌,平静地吐出一句:「你……」 「我?」楞了下,还来不及会意过来,他已经迳自上了另一部马车。「欧阳公子,等等我——」 「郝姑娘,走吧!」 正要追过去,却突然被逢喜挡住去路。 「逢喜哥?」晓晓当下楞住了。 「你回乡的马车在那儿呢!」逢喜忍着心酸,不敢迎视她的眼神。 楞了一楞,晓晓恍然大悟,却已经太晚。 原来他是要赶她回家,而不是带她一起同行,她被骗了! 「你早知道了,却没有告诉我?」晓晓怔忡低语道。 「郝姑娘,对不住,这是城主吩咐的。」逢喜无奈叹口气。 「我不要回家,我要跟欧阳公子去契丹!」她一步步往后退,拚命摇头,脸上全是震惊不信却又茫然失措的表情。 「郝姑娘,走吧!」逢喜再次出声催促。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不要!」晓晓激烈的喊着,却始终得不到欧阳琖的任何回应。 城主要他无论如何都得把郝姑娘送上马车回凤阳城,绝不能被她给软化。 「郝姑娘——」逢喜忍住心酸劝着。 「逢喜哥,我求求你,替我去拜托欧阳公子,别赶我回凤阳城——」 「对不住,我也是听命行事。」 「逢喜哥,我怎能明知欧阳公子会有危险,还一走了之?」晓晓突然转身就要往欧阳琖的马车跑去。「我要去求他!」 「郝姑娘,得罪了!」像是早巳预料到她的反抗,突然间身旁几名丫鬟团团将她围住,连推带拉的把她送上马车。 「不要,求你们不要把我送走,我不能——不能走啊——」她嘶哑的叫喊几乎令人肝肠寸断。 在场没有人忍心多看那张绝望无助的脸庞一眼,只能低着头默默压抑着不忍,谁教这是城主的命令。 而布帘后的高大身影,静静听着布帘外的心碎嘶喊,欧阳琖面无表情的久久一动也不动,唯有一双紧握得连关节都泛白的手,泄露出他的情绪。 「我怎能、怎能眼睁睁看欧阳公子去送命?」炙人发疼的眼泪直涌上眼眶,晓晓坚强的不让它掉下来。 被推进马车里,她惶然无措得像是迷失在大海中的一片浮萍。 掀起布帘一角,欧阳琖的马车就在咫尺之外,但感觉却是那样遥远,远得像是一眨眼就是生死相隔。 原来,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紧咬着下唇,克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定定望着那片紧闭的布帘,只希望能看他最后一眼,即使是一眼也好。 但——他不但不要她,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紧闭的布帘不见半点回应,将她的心狠狠捣碎。 寒风吹过,卷起她一身的寒意,等来的却只是更多的心碎与失望,那是一种心痛得快令人无法呼吸的感觉。 她往南,他往北,一个往回乡的路途,一个却是往死亡的地狱——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什么叫生离死别。 「上路罗!」马夫吆暍一声,马车缓缓动了。 当马车越来越快,他的马车也慢慢在模糊眼中消失— 她哭了! 第十章 伴着马蹄声,晓晓一路放声大哭。 所有的眼泪心碎跟绝望,仿佛全都混在了一块,分也分不清。 自帘外吹进来的寒风,仿佛快将她脸上的泪冻成了冰,一如她此刻冰冷绝望的心情。 一想到此生或许再也见不到欧阳琖,她忍不住又哭得更加惨烈。 「别哭了!」 突然间,狭窄的马车里传来小小声的声音。 楞了下,她迅速抬起头来朝四周张望。 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马车卧榻一角探了出来。 一看到那张熟悉的美丽脸蛋,晓晓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紫衣小姐?」她惊喊道。 她太惊讶了,连挂在脸上的眼泪、鼻涕都忘了擦。 「吓到你了?」凌紫衣绽开一抹顽皮的笑容,从毛毡下钻出来。 吓到她?那是当然,这种情况谁会不被吓到?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晓晓结巴问道。 虽然被凌紫衣骗了因而差点送掉小命,但生性善良的她却一点也不记仇。 「我来带你去找表哥。」凌紫衣拍拍身上的毛絮,一派轻松的说道。 「带我去找欧阳公子?」怔楞半晌,晓晓立刻跳了起来。「你是说——你有办法让我回去找欧阳公子?」天啊,紫衣小姐压根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没错!」得意的昂起下巴,晓晓崇敬又感激的眼神让凌紫衣很高兴。 「谢谢紫衣小姐,谢谢你!」咚的一声,晓晓跪在她面前,咚咚咚用力磕起响头来。 「起来吧,甭跟我客气了。」凌紫衣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和善亲切得简直判若两人。「就当是我欠你的吧!」 紫衣小姐的热心帮忙让晓晓很是感激,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宁可跟欧阳公子作对来帮她?! 「紫衣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教我一时的恶作剧差点害死你。」凌紫衣吐了吐舌头。 原来,她是因为良心不安,才想帮她来弥补。 「紫衣小姐,那件事我没放在心上。」晓晓真心说道。 「我知道啊,所以才会冒着被表哥扭断脖子的危险来帮你。」凌紫衣天真的耸耸肩。 晓晓这才发现,原来凌紫衣不如她想像中的坏,她只是被娇宠惯了,变得太我行我素,其实也是个善良的十五岁姑娘。 「紫衣小姐,谢谢你!」晓晓握住凌紫衣的手,感激的说道:「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欧阳公子对我有多么重要。」一想到方才离别的画面,她鼻子忍不住又酸了起来。 「我知道!」凌紫衣轻轻绽出笑容。「你爱上了表哥。」 一句话教晓晓圆圆的脸蛋登时烧红起来。 「紫衣小姐,你——你在说些什么……」她心虚又羞窘的赶紧背过身去,不敢迎视她的目光。 「别害臊了,你的脸根本藏不住心事。」凌紫衣莞尔的哈哈大笑。 原本凌紫衣也以为自己很爱表哥,这辈子非他不嫁,但那次的恶作剧,亲眼目睹晓晓为了表哥,不顾一切的跳进冰湖里,她就知道,她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 「你的意思是说,我爱上欧阳公子的事,每个人都知道了?」天啊,晓晓不知道自己这张脸竟然也会出卖她,登时羞窘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嗯——整个冀北城大概只有表哥不知道吧。」思索半晌,凌紫衣一本正经的说道。 闻言,晓晓脸上的红潮登时消褪了一半。 「真的?」欧阳公子不知道? 「别看表哥一副聪明世故、无所不能的样子,其实他对感情就跟三岁娃儿一样,生疏而笨拙。」凌紫衣不留情的评论道。 生疏而笨拙? 晓晓简直没办法把这几个字跟欧阳琖联想在一起。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晓晓茫然问道。 「去找表哥啊!」凌紫衣理所当然的说道。 「怎么找?」马车此刻或许已经跑了有数十里远了吧?! 「当然是上马车去找,傻丫头!」 凌紫衣睑上缓缓绽开一抹神秘的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木然听着马蹄答答踩在泥地上的声音,欧阳琖看着越来越远的冀北城,心情一如天边即将西下的太阳,沉重得快感觉不到自己。 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当两人离得越远,这条线就牵引得越紧,紧得几乎令他感觉到疼。 他原以为,他不会在乎。 郝晓晓这个小丫头对他来说等同于麻烦,已经把他的生活搅得大乱,他告诉自己,只要送走她,永远不再见她,他就能恢复平静的生活。 但为什么,此刻他却有种心像是被活生生剥开的感觉? 闭上眼,他强迫一夜未眠的自己假寐片刻,但眼前、脑中出现的却尽是一张笑得甜蜜可爱,天真而又娇憨的脸孔—— 你疯了不成——欧阳琖忍不住骂自己,好不容易终于能恢复原有的平静,却又在这时刻莫名想起郝晓晓。 毅然收回目光,像是一并收回对她的牵挂,他回到马车内,突然间,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闷哼。 冷眸一眯,欧阳琖迅速捞起搁在一旁的剑,剑尖直向角落里那块鼓起的皮毡刺去—— 突然间,一张小脸像是受不了闷热,遽然探了出来,让直逼而去的剑锋急遽一偏,闪过了那张圆圆的脸蛋。 吃惊的盯着那把只差几寸就划上她脸庞的剑,晓晓吓破胆似的瞪大眼。 瞪着那绝对不应该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儿,欧阳琖怔了下,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影,立刻爆出咆哮。 「郝晓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郝晓晓干笑着,一边笨拙地爬了出来。 「是逢喜?」他面色铁青的眯起眼。 「不是的,是紫衣小姐——」晓晓不擅于说谎。 紫衣?什么时候她竟然也跟晓晓同一个鼻孔出气?最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她又是如何溜进马车里,他完全没有察觉。 「那该死的丫头!」欧阳琖遽然又爆出怒骂。「她到底是怎么把你偷渡到马车上来的?」凭晓晓那颗简单的脑袋瓜不可能做得到。 「紫衣小姐是趁你方才停车让马喝水、吃粮草的时候,叫我偷偷躲进来——」晓晓也知道这等手段很不光明,越说越是心虚。 果然是只有紫衣那个鬼灵精怪的丫头想得出来——欧阳琖忿忿的骂着。 「欧阳公子,你别怪紫衣小姐,她只是出自一片好意想帮我。」晓晓急忙替紫衣求情。 「好意?」欧阳琖气得七窍生烟。 难道紫衣不知道此去契丹一路险阻,连他都没有把握能不能全身而退了,更何况还带着晓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我立刻送你回城。」他脸色一凝,立刻转身想吩咐车夫回头。 「不,不要,欧阳公子,求求你别赶我回去,我保证绝对不惹麻烦,而且我也会帮忙照应——」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尤其是你的。」他咬着牙挤出话,弯身准备钻出车帐。 「我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我只是担心你。」 可怜兮兮的声音,教欧阳琖的脚步顿时止住。 缓缓转过头,目光笔直穿透她纯净清澈的眸底,那是一种满含担忧的牵挂。 一瞬间,他竟被这双眸光给撼动了心。 迅速别开目光,他亟欲逃开那种像是快被慑走心魂的感觉—— 就在这片刻的沉默之间,马车外传来马儿惊吓的剧烈嘶鸣,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随即整个倾斜翻覆。欧阳浅跟晓晓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跟着翻覆的马车一起摔出去。 突如其来的翻覆撞击力道不小,把晓晓跟欧阳琖全摔到了雪地上,短暂的一阵晕眩之后,欧阳琖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起身察看晓晓。 「你没事吧?」 虽然满脸惊悸,不过幸好她看起来没有受伤的迹象。 「我没事。」幸好她皮厚肉多,只摔疼了屁股。 欧阳琖谨慎的转头一看,车夫背上插着一支箭,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白色的雪地上染满了沭目惊心的鲜血,倒地的马匹则是痛苦的不停嘶鸣。 看来,他们是遇上了麻烦! 倏地,他的头皮发麻,全身肌肉都绷紧,不是因为不远处来意不善的几名契丹人,而是晓晓也身处险境。 「欧阳公子,他们想做什么?」晓晓恐惧得猛吞口水。听说蛮人会割人头皮、生吃人肉吞活血。 「抢劫。」 「抢劫?」环视着前头几名戴着毛毡帽,身穿皮毛的契丹人,她的汗毛全竖起来了。「那该怎么办?」 「看着办!」他轻描淡写回了句。 「可是——」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一名蓄着短胡须的男子缓缓走上前,放肆的上下打量两人。 「你们要什么?」欧阳琖毫不罗唆的挑明问道。 「所有的东西我们都要。」男子不客气的说道。 「可以,只要不为难我们,所有的东西你尽管拿去。」 「这位公子倒是爽快。」短须男子满意的一笑。 「我们还有事,先失陪了。」拉着晓晓,欧阳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才走了两步,立刻被男子叫住。 「还有何指教?」欧阳琖警戒的一手紧握剑鞘。 「把她留下。」 欧阳琖眯起眼,缓缓转过身。「你说什么?」 「我要这姑娘。」短须男子指着晓晓。 晓晓顿时倒抽一口气,那些生吃人肉吞活血的传言,不由得又涌进了脑海。 虽然她全身圆滚滚,看起来一副很好吃的样子,但是,她的肉又老又硬,说不定还能榨出一堆油,绝对不会可口的啦! 「我不会把她交给你的。」欧阳琖随即挺身护住她。 他这个举动让晓晓心里一阵温暖——他毕竟不如口中所说的那样,对她毫不在乎的是吧?! 「这可由不得你!」男子使了个眼色,一旁的几名契丹人立刻提着弯刀冲上来。 一道锋芒乍现,欧阳琖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鞘,几名契丹人顷刻间身上全都挂了彩。 伹毕竟是剽悍魁梧的蛮人,区区小伤对他们丝毫不造成影响,功夫虽然远不及欧阳琖,但体力与人数却占了上风。 晓晓焦急的站在一旁,光看这阵仗就知道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帮不上半点忙,但她无法不为欧阳琖担心,一人对付五个人,眼看他的体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招式已经越使越弱。 晓晓看着陷入苦战的欧阳琖,焦急得当下几乎想冲上前去帮忙,但有一把刀比她更快,正以致人于死地的速度跟力道飞向欧阳琖。 毫不犹豫的,晓晓冲了上去,完全没考虑到后果,甚至自己。 与几名顽强契丹人苦战的欧阳琖,突然间被一个强大的力道给撞倒,整个人摔进雪地里,那个罪魁祸首还顺势压在他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撞击,把欧阳琖的火气也给挑了起来。 一转头,发现竟是麻烦代表的郝晓晓。 「你在做什么?」欧阳琖怒声骂道,毫不温柔的亟欲把她推开。「该死的,你快把我压死了!」 「对、对不起——」压在上头的圆润小人儿困难的移动身体,也急着想自他身上移开。 「你真是的,老是这么莽撞。」他不悦的数落着。 郝晓晓吃力的抬起身子,平常总是灵活的身体这会儿却变得迟钝与笨拙,额上开始沁出汗滴。 欧阳琖亟欲跟她拉开距离,没有察觉身边雪白的雪地上染红了一片。 几名契丹人眼见两人居于弱势,正准备上前将他们一网成擒,却突然不知打哪儿跳出来一名契丹人打扮的清丽女子。 女子戴着顶白色的毛帽,神色倨冷淡漠,有张契丹人少有的细致脸孔。 还未开口,清丽女子已经跟几名契丹人过起招来,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但女子的功夫却十分了得,转眼间几名契丹人已经倒地不起。 望着地上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男人,清丽女子冷然一笑,迳自转身就要离去。 「多谢姑娘出手相肋,冒昧请问贵姓大名。」欧阳琖客气的问道。 「别以为我是救你们,我只是看不惯他们以众欺寡罢了!」轻哼一声,女子头也不回的迳自离去。 女子俐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皑皑雪地中,欧阳琖目送着她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一回头,却发现晓晓还躺在地上,背后竟然还——插着一把刀! 他倒抽了口气,脸色发青的冲上前去。 「晓晓,你——」看着那把没入她背脊的利刀,他的声音梗在喉头,全身的血液像是逆流到了头顶。 雪地上怵目惊心的血教人害怕,这些全是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的? 他又是懊悔又是自责,自己竟一直没有注意到,她方才那一撞是为了替他挡掉这把刀,而他却还不耐烦的命令她走开。 「对不起,我又给你添了麻烦——」晓晓虚弱的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解救天下苍生的菩萨?我还需要你来为我挡刀子吗?!」这个笨得要死的胖丫头,非得教他为她牵挂到底不可吗? 「我可是你的——师父耶……师父不保护徒弟……保护——谁……」她艰难挤出一个笑容,那是一个夹杂着痛楚与强装坚强的笑容。 「你这个傻瓜!」他心痛吐出一句,遽然将她用力抱进怀里。 这是第一次,欧阳琖流露内心的情感。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晓晓舍不得喊痛,因为她觉得好幸福,幸福到愿意用生命换取这一刻。 「我会……死吗?」这个字并不让晓晓害怕,她只怕闭上眼以后,再也看不到他。 「你不会死、也不准死,听到没?!」他紧窒的声音像是快绷断的弦。 「我……」她想答应他,一辈子都要赖在他身边,就算只是当他有名无实的师父也好。 但她的身体是那样沉重、意识是那样飘渺涣散,她想看清楚他、想感觉他,却连说一个字都显得那样困难。 抓住他衣襟的手渐渐松了,天空开始飘下纷飞细雪,她微弱的气息像是随时会随着细雪消失在雪地中。 欧阳琖想抓回她,却只抓到一只冰冷无力的手,不足盈握的手在他的大掌中竟显得如此脆弱。 抱着晓晓昏迷瘫软的身躯,欧阳琖发狂似的,不顾一切往冀北城的方向直奔。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摔跌多少回,即使冰冷的寒气快将他的心肺给划穿,让他的肌骨冷到发疼,他还是不顾一切的跑。 他只知道,她太虚弱,他几乎快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他只知道,他不要她死—— 他知道,现在就算要拿他换回她,他也义无反顾!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房间里,除了一片快令人窒息的沉滞外,就只有凌紫衣细细的低泣。 坐在床边,欧阳琖望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儿,她苍白的脸庞几乎让人以为她没了气息。 「表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帮晓晓而已。」凌紫衣懊悔的抹着泪,喃喃诉说着歉意。 几天来心力交瘁的欧阳琖摇摇头,话全梗在喉头吐不出来。 一切的错都来自他! 要不是他把晓晓带回冀北城,要不是他不肯正视对她的感觉,急忙想把她送离自己,今天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但现在再多的懊悔都换不回她了,此刻她就躺在这里,不再睁开那双带笑的灵动眸子看他,紧抿的苍白双唇再也勾不出一个甜美的笑,再也——不肯醒来。 「我知道晓晓爱上了表哥,所以才想帮她而已,谁知道……」 紫衣的这句话,让欧阳琖顿时全身一僵。 晓晓爱他? 一种悸动的感觉震撼着他,思绪陷入更加难以厘清的紊乱。 看着坐在床前的表哥,凌紫衣满心的内疚与不舍。 三天前,表哥发了狂似的抱着晓晓回到冀北城,浑身沾满血,手脚被冰雪冻得紫黑,换做寻常人早就倒下了,但他却凭着一股不知哪里来的意志力,拚死带着气息微弱的晓晓回到冀北城。 三天来,欧阳琖请遍城里所有的大夫,却全都束手无策,众口一致都说晓晓失血过多,再加上失温太久延迟救治,现在的她虽有气息却毫无知觉,几乎成了半个活死人。 「表哥,你也爱晓晓对不对?」凌紫衣望着表哥忧郁的侧脸,轻声问道。 一句话让欧阳琖全身一颤。 「出去,让我静一静。」闭上眼,他沙哑吐出一句。 听着身后的门被关起来,偌大的房间里再度陷入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没有了她聒噪却总是带着笑意的声音,没有了她活蹦乱跳却总是吸引他所有目光的身影,没有了她——他第一次感觉到寂寞。 双手合贴抵在额际,他就这样动也不动的看着她,许久后,他才发现脸颊上的湿意,伸手一抹,发现那竟是泪。 如果他不在乎她,为什么会那么怕失去? 如果他不是爱她,为什么他会心痛得像是被刨去一块肉?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 想起她那样专心一意的爬上树为他摘梨酿酒,想起她不顾一切的为了他跳下冰冷的湖水,还有她宁可舍弃性命也不惜为他挡下了刀子—— 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为爱牺牲到什么样的程度,但他现在终于懂了。 原来,不顾一切、不求回报的付出,这就是爱。 紧紧握住晓晓沉静搁在胸口的小手,欧阳琖发誓,就算得花上一辈子,他也都会设法让她醒过来。 他要亲口对她说:谢谢你的爱! 尾声 回廊里,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的朝厨房前进,黯淡的月色成功的掩护了黑暗中的人儿。 暗夜中,偌大的府邸一片静寂,只有墙缝边偶尔传来蟋蟀的呜叫声。 一双俐落的小脚迅速的走近灶房,肚子饿得咕噜作响的小人儿,脸上不禁绽出一抹满足的笑,却还是不忘谨慎朝身后看了眼,毕竟最近这条通往灶房的路老是有人埋伏。 很好,后头阴暗空荡,连半个鬼影子也没有,得意的转头正要溜进灶房,冷不防却一头撞上一堵硬梆梆的肉墙。 痛呼一声,小人儿捧着发疼的鼻子缓缓仰头,视线立刻撞进一双幽深清冷的眸底。 「嘿嘿——你怎么会在这儿?」晓晓干笑着。 「这句话该由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高大的欧阳琖像座山似的伫立在她面前,逼人的气势具有十足的威胁性。 「我肚子饿了。」晓晓半耍赖的嘟起小嘴。 「你不能再吃了!」欧阳琖毫不让步的挡在灶房门前。 「可是我饿了——」小嘴一瘪,小人儿豆大的泪珠就挂在眼眶,威胁着随时会溃堤。 「拜托你,馒头或者白饭都可以,我都不挑的!」小人儿信誓旦旦的举起手保证。 看着那张渴切的脸,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不挑,但不行。」 望着眼前这张清瘦的脸蛋,欧阳琖心里很是不舍,但为了她好,他只能狠心。 不由分说的弯身一把抱起她,半年多前丰腴的身子此刻已经瘦了一大圈,欧阳琖抱在手上却疼在心里。 是的,众医宣告无药可救的晓晓,在欧阳琖历经半年无微不至的细心照顾下,在一个多月前竟奇迹似的苏醒,而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我肚子好饿! 看着短短半年就瘦了一大圈的人儿,欧阳琖当场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他清楚知道——他的晓晓回来了! 将轻得不像话的郝晓晓抱回房间里,温柔的搁在膝上,他捧起她哀怨的小脸问道:「晚膳不是才吃了两碗饭?怎么又饿了?」 「我也不知道,肚子就是饿了嘛!」晓晓闷闷不乐的嘟着小嘴。 轻叹了口气,他的长指细细的抚着她白皙柔嫩的脸颊。 「大夫说你昏迷了近半年,才刚痊愈不宜吃太多。」他不能再冒任何一点失去她的风险。 「可是人家饿得睡不着嘛!」晓晓蹭进他的怀里,耍赖似的咕哝道。 「乖,为我忍忍好吗?」欧阳琖耐心的哄着。 痊愈之后,晓晓变了,变得像个小孩似的,天真依旧,却更爱玩爱笑也更孩子气了。 照顾她,就宛如照顾一个十岁的孩子似的,但他无怨无悔,深信总有一天晓晓会恢复。 历经半年的折磨,老天爷好不容易才把晓晓还给他,他只有满心的感激没有埋怨。 「嗯。」不情愿的,小脑袋总算点了点。 看着那张微噘的粉嫩小嘴,不由自主的,欧阳琖冲动俯身噙住了那两片甜美的樱唇。 这是一个多月来,他第一次有了情不自禁的亲昵举动。 惊讶的瞠大眼,晓晓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心跳一下子突然变得好快好快,浑身也开始升起一股奇怪的燥热。 欧阳琖抱着她柔软馨香的身子,吻着她甜美的唇,排山倒海而来的渴望几乎快令他失控了。 在理智还来得及阻止自己前,他毅然抽开贪恋她滋味的唇,大口大口的喘息。 「你……为什么要吻我?」晓晓眨着天真的眸,呼吸不顺的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他粗嗄的嗓音低喃道。 「喔——」对这个答案,晓晓像是开心却又不太满意。 「晚了,上床歇息吧!」抱起她,欧阳琖温柔地将她放上床,在她额上印下安全绝不会失控的一吻。 裹在暖烘烘的被窝里,晓晓只露出一双若有所思的清澈眸子。 「琖,我们成亲了对不对?」她突然问道。 「对。」他盯着被窝里的她点点头,眼里尽是渴望被她依偎的温暖。 「你为什么要娶我?」晓晓又问了。这一刻,她却又显得那样成熟理智。 「因为——」面对她逼视的目光,欧阳琖竟然说不出口。 「因为什么?」打从一个月前成亲那一天起,她就想知道答案。 「因为——」顿了顿,他困窘而又不自在的匆匆吐出一句。「因为我爱你。」 瞠大眼,晓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爱我?」她像是受到极大的震撼似的喃喃说道:「你不是因为想弥补才娶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刹那间,那双浓密剑眉不悦地紧蹙了起来。 顿时,晓晓心头好像有几千万朵的春花在飞扬。 琖爱她、琖亲口说他爱她耶——她傻呼呼的兀自沉醉傻笑着。 咽了咽口水,她得寸进尺的又再次追问。 「那既然你已经跟我成亲了,为什么都不肯跟我一块睡?」说着,小脸蛋已经红成了一片。 虽然天真,但晓晓也十五岁了,多少也知晓一些男女之事。 望着她脸蛋上醉人的酡红,欧阳琖身下一紧,冲动得几乎想跳上床,让她彻底属于自己—— 但理智阻止了他。 「你的身子还没完全好,我怕伤了你。」他浓烈的目光紧锁着她,声音粗嗄得像是吞下了一盆沙。 「不会的,陪我好不好,我一个人好孤单。」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他。 他比任何人都想跳上床,整夜拥着她入眠,但他不能保证是不是能控制得了自己。 「求求你——」哀怜的嗓音一下就摧毁了他的意志力。 「你要知道,叫我上床去的后果是什么。」他幽深的目光翻腾着欲望。 小脸蛋已经绯红得快烧起来,但她仍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我知道。」 她只是想成为他的人,成为真正的欧阳夫人。 望着她眼里的渴望,欧阳琖不再犹豫的倏然卸下衣衫,随即上床将她牢牢抱了满怀。 一切的一切无须言语,两个相爱的男女缠绵的探索彼此,桌上的残烛映着暖炕上纠缠的身影,窗外未眠的蟋蟀一声声应和着这令人沉醉的夜晚。 在成亲一个多月后,欧阳琖总算在这夜补度了他的洞房花烛夜,只是有一点令他不太满意的是:晓晓瘦弱的身子抱起来不太舒服! 至于始终挂在他心里的雪总管,他也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一定会找到他! 他爱怜的抱着倦极却满足睡去的娇躯,暗自决定等她身子完全好了,一定要努力把她的肉养回来。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爱上了晓晓圆润可爱的模样了。 而在半梦半醒间的晓晓,紧紧依偎着身旁温暖而结实的身躯,忍不住漾出一抹幸福而满足的笑。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像她这样既不美丽也不够迷人的胖丫头,竟然能找到像欧阳琖这么好的男人。 或许只能说——憨丫头有傻福吧! 【全书完】 1.欲知《花好月圆》其他精采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528季洁「眷宠你的美人笑」、529小陶「就爱你的东坡肉」! 2.敬请期待于桢全新力作。 媜子闲嗑牙 于媜 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两个月,总算交稿了! (意思就是说,—个月的稿子已经被我拖成两个月了。) 说句老实话,在家工作看似轻松又可以赚钱,但事实上,榨脑浆、敲键盘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人,两个月下来,不知道多久没睡饱过了,可怜我眼睛下面越来越深的眼袋跟黑眼圈,还有因为熬夜而越来越暗沉没有光泽的皮肤,想想还真是对不起它们>.< 但是最可怜的,莫过于我一赶起稿来就得跟着我一起受苦的孩子跟老公,两个月下来,家里已经变成了猪窝,孩子一个个都像没人管的野孩子,我家老爷则是沦为替老婆打杂的佣人、照顾孩子的奶娘、煮菜洗衣的阿信。 虽然有了佣人、奶娘跟阿信,家里还是很乱加上很脏。 往好处想,这个家果然没有我不行;往坏处想,我到底买了多少东西制造脏乱啊? 老公跟儿子白天都上班、上课还好,受我赶稿影响不大,比较可怜的是我才三个多月大的女儿,每次醒来,当妈妈的我就塞奶嘴强迫她睡觉,可怜我家公主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呈现呆滞and恍神的状态…… 不过,总算是解脱啦,明天总算能无事一身轻,快快乐乐去日本玩啦! 说到日本,素滴,继前年年底去赏枫不久后,媜子就不小心给他怀孕了,媜子为了完成增产报国的神圣使命,硬是闷了一年多都没踏出国门,这对爱玩的媜子来说,可是一种精神上跟肉体上的双重折磨啊! 不过知妹莫若姐,哈日的安琪上个月兴冲冲的跑来问我要不要去日本自助旅行,据说可以看到樱花云云…… 一想到壮观的樱花盛开景象,当下媜子立刻就决定抛夫弃子来去日本赏樱,我家那只小恶魔的顽劣性格太可怕了,对台湾形象杀伤力太大,这次媜子抵死绝对不带他去,只有咱家乖巧的小公主陪伴妈妈走天涯。 不过这本稿子难产太久,眼看着明天就要出发了,媜子总算在最后一天完成。 (这完全是于氏风格,事情一定要拖到最后一天完成) 写着后记的同时,媜子人彷佛已经站在东京大肆瞎拼、赏樱,连月来的辛苦也算是有了代价,体验极苦与极乐的生活,这才叫人生嘛,你们说对不对? 希望这次去能带回有趣、美好的游记回来跟大家分享。(媜子最近倒楣中,希望浪漫片不要被我演成灾难片!) 一月份的国际书展诚果屋举办了签书会,于媜很荣幸的受邀参加,虽然大部分的可爱妹妹们都不是冲着我来的,不过看到大家对诚果屋的支持与热情,身为松松一份子的媜子也很高兴,希望大家秉持着这一份喜爱,也同样支持于媜,最好每个人每月一信,让信把媜子淹到不敢再拖稿,我想不止是媜子的编辑会很高兴,我家的老爷应该也会去买一堆「惠我良多」的匾额送给大家。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次的故事?媜子写书已经好久没有感动过自己了,不过这本书一路写来勾起媜子不少感触与感动,人家说一本好书要先能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不知道你们感动了没? 这个故事看到最后,松松迷们应该、也许、可能看出来媜子埋了一点小小的伏笔,这号神秘人物一出场就很神秘,神秘到媜子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写他,不过写着这个契丹跟汉人通婚的混血男子,就突然很想替这个人,谱一个属于他的传奇故事…… 写到这里,大家应该都看得出来,这会是一本传奇故事……(编辑按:于小姐,我们这里出的是言情小说,不是历史传记捏!) 好啦,媜子会谨记编辑的叮咛,尽量省去轶事传奇的部分,改走浪漫爱情路线滴! 这个大工程就等媜子从日本回来再来伤脑筋了,现在比较迫切的是,赶紧去收拾行李、打包我的流浪天涯小包包,媜子闻嗑牙咱们下回见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