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棍的游戏》 偷懒的藉口 叶起舞 哎呀呀呀呀~~ 苦恼呀苦恼!新年才发愿不拖稿,结果越拖越严重了耶!怎么办? 舞感觉自己已是江郎才尽,需要休息的时候了……嘘!听!那是什么声音?是读者宝宝解脱的欢呼声?还是催稿美眉絮绢失控的痛骂声? 都错了!是舞的良心正在被狗咬的声音。 哎!不知不觉写了二十几本了,到了这个阶段,舞的书宝宝几乎都是以闭关的方式赶出来的,这样品质有保障吗?所以,嘿嘿,有没有人同意舞应该休息充电一下呢?同意的请鼓掌—— 好像没有声音,那舞再明确的问一次……哎呀!是谁?谁偷k舞的头! 说舞只是想偷懒,根本没毛病?哪有!舞只是小懒而已,基本上还是有照计划在进行啦! 说舞最爱无病呻吟,喊缺钱又不努力?ㄟ,这个嘛,人家只是……只是……厚!到底是怎样?懒惰也是病啊!也可以请假「自疗」的嘛! 人权咧!人权在哪裏?舞想休息! 呃,还是不行吗?如果懒病这个理由无法成立,那舞一定要再想个好藉口! 对了,舞有没有说过自己一直在当妹妹小孩的保母?今年舞的妹妹将再添一名宝宝,届时一定会更忙,那舞就有理由休息啦! 啥?刚出生的宝宝根本只会睡觉,不用理他?厚!不能通融一下哦?人家好不容易有个比较正式的藉口耶!有没有一点良心……看来这个年代流浪狗太多,并以抢食人心为最,各位看倌的良心也被狗咬了。 嗯,舞要再次闭关,这次想的是有什么偷懒的好藉口。 第一章 「哈哈哈哈——」 一阵狂放不羁的笑声远出,引来因天气冷而挤到百货公司购物的人群注目。 笑声的主人有著一头浓密的黑发,尾端微微自然卷,长度比时下流行的发型更长些,看起来不像刻意,反而像没时间去修剪似的;他的五官非常立体,而且惊人的冷酷,那两道浓黑的眉英气逼人;深邃而美丽的双眸,仿佛光线无法穿透的深水潭,从里头不断射出一道道冷箭;高挺笔直的鼻梁,尖端微勾,看久了其实还满可爱的;可那硬直的唇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永远都噙著一抹嘲弄似的笑。 这个男人的个性就如同他外表看来的不好惹,千万别轻易挑拨他,否则後果只有自讨苦吃一途。 但如果是他主动去招惹的人,可千万不要跟他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否则下场不是被冰在冷冻库里无人问津,就是被玩到死得很惨。 此时这名不可一世的冷酷男人臂弯里,正搂著一位打扮入时的花俏女郎,他正为她刚才愚蠢的话而失声狂笑,而笑声,在他瞥见百货公司某一鞋柜时戛然停止。 黎仁业,大企业的负责人,一百七十八公分,俊俏有型,但却是个有名的恶棍,一个从来不讲「情」的恶棍,举凡亲情,友情、同情、爱情……反正跟情有关的他都沾不上边,是个相当冷酷的大混球。 听说,他的双亲在他十岁时因飞安事故双亡,留下大笔赔偿金及保险费,为了争夺这笔遗产,他假装成受虐儿,弄得全身都是伤,和爷爷打官司,将遗产成立信托基金,待自己成年,再由他自由使用,好顺利完成自己的雄心霸业。 听说,他将美丽的亲妹妹送给劲敌当礼物,使敌人失去战斗心,再趁机抢标,一点都不觉得内疚。 听说,他训练了一群美丽的交际花,专门迷惑客户、打采敌情,以致战无不胜,功无不克,事业版图有一半是靠女人打下来的。 这种无情到没人性的家伙,当然没什么朋友,有的只是生意上的劲敌;打败敌人,获取事业上的突破,或许是他人生唯一的目的。 今天,他和新欢出来买个东西,就让他碰见了其中一位劲敌,一个不管是在商场上或情场上都让他看不顺眼的死对头。 这个人,他从小就讨厌,长大了更是不愿与之为伍,但偶然遇见了却总忍不住想挑衅一下,嘲讽几句。 这就是劣根性吧!越是眼中钉、肉中刺,越是三不五时想去拨弄一下,让自己气得牙痒痒,反之又有种自虐的快感。 黄山桂,一个外表斯文的富家子弟,待人彬彬有礼,出手大方、形象一流,如白马王子般完美……可惜黎仁业才不信他这一套!他是唯一看透他在耍心机的明眼人。 秦颖心羞红著脸,有点不敢置信的看著脚上的新鞋,眼角余光还不断偷瞄坐在身侧的美男子。 几年了?快十八年有了吧!想不到他还记得她。 说来很糗,她这在百货公司站柜卖鞋的,偏偏穿了双烂鞋。方才她堆著满脸笑容迎接宾客上门时,结果脚一拐,鞋跟就这么踩断了,害她楞在当场,不知该先去换双鞋好,还是先招呼客人好。 当时脚上穿的鞋,当然也是自家的,这是职业宣传,可是踩烂了鞋跟,不就成了反宣传了吗?看到这情况的客人,谁还敢跟她买鞋啊? 偏偏这位男客人很有风度,只是对她笑了笑,然後走了进来,坐在漂亮的休息沙发上,请她先选双鞋穿上。 当他叫著她的名字,然後说出自己的身份後,往事就这么一古脑的涌了上来。 曾经,她像其他女孩一样在学校追逐他的身影,靠著家庭背景的帮助,用各种理由接近他,让他照顾她、怜惜她,当她的护花使者。 那时他六年级,她四年级,但她老是跑到六年级的教室,要他帮她绑蝴蝶结,不管是头发上的,衣服上的,还是鞋子上的。 她一直很喜欢他,因为他的温柔、他的体贴,还有……他的家世。 爸爸说,秦家已经富过三代,他本身又没什么经营才能,家族事业早已渐渐式微,需要与强大的新势力结盟,才能确保他们家继续过著优渥的生活。 所以身为独生女的她,将来势必要为自家企业而嫁人。 拜托!那时她才十一岁,就灌输她这种观念,未免太残酷了吧! 可是後来想想,爸爸只是要她早点接受事实而已,有了心理准备,她才不会想谈那种不切实际的恋爱,做些让自己後悔的蠢事。 而既然她要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嫁人,当然要选个不讨厌的对象喽!所以她挑中了他——黄山桂,一个彬彬有礼,家世雄厚的男孩。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喜宴上,那时爸爸为了将来著想,总是带著她出席各种社交场合,将她介绍给家中有将成为继承人的男孩的富豪,提早打好关系。 当时她发上的蝴蝶结松了,他帮她重新系上,後来在闲聊中还获知两人同校。 可惜秦家并没有撑到她能嫁人的年纪,隔年就在经济萧条的大浪中玩完了。 父亲自杀、母亲大病,而黄山桂毕业了,自己进了收容中心,从此就再也没见过他。 时间一晃眼都已经十八年了呀!岁月催人老,不知道现在的她在他眼中,当年印象中的那个小女孩还留有几分。 「你怎么会认得我?我是说,我已经坐二望三了耶!跟我十一岁时的模样应该差很多吧?」颖心微蹙著眉问。 其实看过她小时候照片的人,都说她没什么变,可是她自己觉得有变啊!哪有成年人跟小学生长得一样的,那不就是超级娃娃脸? 「方才刚好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勾起我的回忆,走过来一看,果然就是你。」黄山桂好笑的说。 「我的样子真的都没变吗?那我看起来岂不像个小学生?」她苦恼的抚著清丽的脸蛋。 真的,她的样子真的太幼齿了,虽然年龄已经老大不小,可是身高却长到一五二公分就停止了,脸蛋变化也不大,把她看成未成年的大有人在,难怪总是交不到男朋友。 唉!真泄气。 黄山桂摸了摸她柔顺的短发,温柔的说:「变化当然是有,可能是你可爱的模样太深植我心了,所以才一眼就认出来。」 「总之我就是没长进,靠这张娃娃脸骗钱。」她吐了口长气。 「骗钱?」 「是啊!如果有生面孔来跟我买鞋,还质疑我的年龄,我就骗他说是家里缺钱用,姊姊身体又不舒服,所以跟学校请假代她的班。」通常说到这里,客人都会乖乖的掏钱买鞋。 「客人发现了不会生气吗?」 「大部份都嘛一笑置之,谁叫他们自己先把我看扁了!」颖心一点也不内疚的说。 「真是顽皮。」 「但我真的缺钱用嘛!」她嗔道。 「对了,我听说……」 黄山桂原本想问她家里的近况,可是这时走进一名亮丽的女性,打断两人的对话。 「山桂,你怎么一溜烟就不见了,害我到处找你。」一身精致打扮的女人踱著娇步走了过来。 「对不起,幸芝,我遇到一位熟人。」黄山桂起身迎接,身为柜员的颖心当然也不能例外。 「什么样的熟人?」黄幸芝将眼光扫来,一下就收回视线,一副没将个头娇小的颖心看在眼里的样子。 「秦颖心,一位世伯的女儿。」他介绍道,「颖心,这位是黄幸芝小姐,我和她父亲有生意上的来往。」 「你好,黄小姐。」颖心扬起一个礼貌性的职业笑容。 「你好。」黄幸芝点头示意,不怎么热络的样子。 其实黄幸芝和黄山桂今天也才第一次见面而已,是所谓的变相相亲,虽然两家同姓,但没有任何亲戚关系,双方家长不反对将两人送进礼堂,现下只等两人互相培养好感而已。 饭局上,黄幸芝一眼就爱上风度翩翩的黄山桂,饭局之後还拉著他到处逛,而黄山桂呢?没人猜得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山桂,我刚才看中两款不同样式的胸针,你帮我看看哪一款适合我。」黄幸芝勾著黄山桂的手臂,一副没有他就不行的样子。 「我相信你绝对有能力将两款一起买下来。」他温柔的笑著。 「讨厌,人家才不是那种浪费的派对女王呢!」她一个跺脚,声音嗲得让人不禁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那就算我比较浪费好了,我买下来送你。」他体贴的说。 颖心一直看著他们亲热的样子,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唉!衣食无缺的日子离开她太久了,她无力改善,偏偏又没阔公子来追,只好继续苦哈哈的过日子喽! 虽然心里还残存著小时候对黄山桂的爱慕之情,但如今她家世背景、外貌身材样样都比不上他身边这位小姐,有什么资格跟人家竞争? 家道中落让她认清人性的真实面,秦家一没落,亲戚朋友全不见了,根本没人愿意伸出援手,而她这个落难的千金小姐,要适应要什么没什么的口子更是困难。 总之,就是造化弄人啊! 「颖心,我们下次再……」黄山桂正要向颖心道别,这时又来了两名不速之客。 「黄总经理,真令人羡慕啊!带漂亮的女朋友出来逛街吗?」黎仁业搂著美丽的情妇,笑得一口白牙亮晃晃的,好比邪恶的魔鬼。 黄山桂看见他,一时间竟忘了刚才要说的话。看样子,他对这名宿敌真的满敏感的。 「山桂,这位是……」黄幸芝对黎仁业的兴趣可比颖心浓多了,只见她眼睛一亮,直勾勾盯著来人看、 「黎先生是八一国际企业的负责人,你应该听过八一国际企业吧!」黄山桂有些僵硬的回道。 八一国际企业是业界突起的公司,专营代理各种进口产品,甚至开发自己的品牌,平价、高价的东西都有在卖,穷人、富人的钱都往自己口袋里放。 黄山桂虽然风度翩翩的像个白马王子,人见人爱,但碰上魔鬼般的黎仁业就是失效,大概女人就是喜欢危险的情人,喜欢那种玩火的感觉吧! 看,黄幸芝就没跳脱这个惯列。 「原来是黎总裁,失敬失敬!我是皇家机械工业黄董事长的女儿黄幸芝,很高兴认识你。」她立刻抽出勾著黄山桂的手转向黎仁业表示诚意,脸上的笑容开得比向日葵还灿烂。 黎仁业挑挑眉,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下,道:「亲爱的黄小姐,我到今天才有幸认识你,一定是上辈子做多了缺德事。改天一定要一起吃饭,算是我对你的赔罪。」 「黎总裁真是客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黄幸芝被逗得咯咯娇笑。 两个初见面的男女,在互相有伴的情况下,竟然打情骂俏了起来。 「仁业,在女伴面前,这样不太好吧!」黄山桂看了眼黎仁业身边的女人道。当著女伴的面前和别的女人调情,真的有点过份。 「你说珊珊?这你放心,她很懂得分寸的。」黎仁业不在意的回道,而他怀里的情妇脸色则一阵青、一阵白。 「算了,你们的关系如何,我不方便过问。」他回头又看了眼颖心,道:「颖心,我改天再来找你,先走了。」 彷佛受到他的提醒,这时黎仁业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後方的小个子。 她,好生面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奇怪,他一向自恃识人能力超强,怎么会忘了这号人物呢? 「拜拜,山桂哥。」颖心有些不舍的向黄山桂摆摆手。 「再见,仁业。」黄山桂基於礼貌,还是向他招呼了声。 「拜拜,黎总裁,我一定会上门叨扰的。」黄幸芝留下满心期待的一句。 「再见。」黎仁业只瞟了两人一眼,眼光立刻又回到小个子身上,一脸狐疑的盯著她看。 黄山桂临行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颖心一眼,心想黎仁业会对一个看起来像是未成年的女孩动手吗?但是他没担心太久,便继续和黄幸芝逛街去,完成他刚才的承诺,而留下的黎仁业,还在回忆这张清丽的小脸蛋出现过的时间、地点。 好半晌,颖心挤出她职业性的笑容,讨好的道:「您好,我们最新一季的春夏鞋款已经上架了,请随便看看。」 黎仁业没理会她的话,只管问:「我们一定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非弄清楚不可。 「我叫秦颖心,也许您曾来我们柜上帮您的女朋友买过鞋吧!」她虽然对黎仁业这名字有点印象,但也不记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他。不过他既然是名人,她很可能是在报纸或电视上听过他的名字,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不对。」黎仁业肯定的说,「可能是太久了,所以一时想不起来,但绝不是向你买鞋时见过。」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颖心垂下双眸闪避他锐利的眼神,并在心底猛伸舌头。不会是她曾经装小骗过他买东西吧?那要是他想起来可就糟了,这时应该赶紧转变话题:「呃,小姐,看看鞋子嘛!喜欢什么样式的?」她将目标转向他身边的女人。 「好啊!」美丽的情妇放开黎仁业的手,指著架上的鞋款道:「这双、这双,还有这双、这双,二十三号半,谢谢。」刚才黎仁业亏待了她,现在她打算好好捞他一笔。 黎仁业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只是看著颖心忙进忙出的身影。 脑子还努力思索著,他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她的? 阴沉沉的蜗居,是她和妈妈共同生活的据点。 自从家中破产、爸爸自杀後,母亲便得了被害妄想症,成天觉得有人要害她,连最亲的女儿都被她排拒在外。而且她的行为能力很差,常常忘东忘西的,甚至偶尔会产生大小便失禁的窘状。 由於事发当时,颖心的年纪还小,所以她被安置在收容中心住了几年,等完成高中学业,生活稳定後,她才将母亲从疗养院里接出来。虽然辛苦,但值得,因为不管清不清醒,母亲都是很慈爱的,她会像小时候一样让她趴在她的膝上撒娇,这时的她,只感到满心的幸福。 一个人是孤单的,有家人才会有温暖。 为了母亲,颖心特地请了一位看护来照顾她,好让自己能安心的出门工作。这花费固然耗去她一半以上的薪资,但她聪明的申请了清寒补助及重病老人给付,生活也算过得去。 只是,她再也负担不起任何额外的支出了。 打开门,只见负责看护的毛小姐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则不见踪影。 「毛小姐,我妈呢?」颖心问。 毛小姐其实已经快五十了,但因为没嫁人,所以仍然用小姐的称号。 「又躲进衣柜里去了。」她站起来说。 秦母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衣柜了,好像那种狭小的空间才能让她感到安全,才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 为了安全,颖心特地将衣柜搬到客厅来,这样毛小姐看护起来比较方便,母亲想躲也比较不会出问题。 颖心走到一旁的衣柜,打开门,看见母亲和一堆衣服一起塞在里面,手还拧著其中一件,模样看起来有点可笑。 「妈,我回来了,出来吧!」 「嘘,女儿,快躲进来,家里有贼啊!」秦母缩著脖子,猛对她招手。 「贼已经跑了,你出来没关系。」 「可是我还听到他的声音。」秦母不信。 「那是电视的声音。」 「电视?」秦母半信半疑。 「是啊。」 「电视是贼仔打开的吗?」 「是毛小姐打开的。」 「毛小姐是谁?」秦母的记忆力大不如前,毛小姐已经照顾她快七年了,但她对她的印象仍停留在陌生人的阶段。 「毛小姐是照顾你的人啊!我上班的时候,她都会陪你说话、看电视,带你去散步、做运动、吃东西,记得吧?」 秦母困惑的摇摇头,然後看著女儿问:「你跑到哪儿去玩了?这么晚才回家,学校应该早就放学了才对,司机没去接你吗?」 秦母的病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记忆永远停留在过去,还会自动把别人的话翻译成符合自己想像的样子。 「今天加班,所以下班晚了点。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呀?」颖心拉著母亲的手,轻轻诱她走出衣柜。 「我去逛街、做脸……啊!毛小姐,你还在呀!」秦母步出衣柜,看见毛小姐的那一刻,似乎就想起她是谁了。 「是啊,太太,现在颖心小姐回来了,我也可以走了。」毛小姐扮演的角色,永远像个恭敬的下人。 「谢谢你,毛小姐,这么晚了,路上小心。」颖心向她点个头,感激的目送她离开。 之後,秦母安稳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颖心则趴在她腿上撒娇。 「妈,你猜我今天遇到谁?」颖心脸上掩不住的娇羞。 「谁?」秦母专注的看著韩剧,但仍分心问一句。 「是黄山桂耶!十多年不见了,想不到他还记得我。」她偷偷笑著。 「原来是黄大富的儿子啊!但你爸比较中意金满楼的儿子耶,不过没关系,你喜欢最重要,我会跟你爸说。」秦母还以为老公又出去应酬,反正她早就习惯看不见老公的夜晚了。 颖心接著又道:「山桂哥的朋友好讨厌,一脸臭屁的样子,还问我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他以为他是谁呀!我服务过的客人有几十万个那么多,谁记得他?就算我真的骗过他又如何,银货两讫,谁也不欠谁,我是不可能把奖金吐出来还给他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忘不掉那对邪佞的眼,像是可以看透一切似的,让人好不紧张。 「我记得黄大富的儿子长得斯斯文文的,不知道做生意的魄力如何,将来我们家可是要靠他呀!你要叫他加加油。」秦母还停留在刚才的问题。 「那个人啊!好像有好多情人的样子,真是有够花心的,这种男人最噁心了,下辈子一定会投胎做种猪,叫他一直做、一直做,做到死为止,看他怕不怕!」颖心不谈黄山桂,反而说起黎仁业来,母女两人开始各说各话。 「黃大富这个人我也没见过几次,他的为人……」 「他的眼睛好恐怖哦!好像可以洞穿铅仮一样,跟这种人在一起的女人好可怜喔……」 在交谈声夹杂著电视的吵闹声中,颖心开始有了困意,她连忙拍拍粉颊让自己清醒点,然後起身去洗个澡准备就寝。 睡梦中,那对邪佞的眼睛隐隐约约还在纠缠著她…… 第二章 隔天,黎仁业又来了百货公司一趟,带著不同的情妇,又买了两双鞋,可是就只盯著她看,一句话也没说,但最後终究没能想起来。 再隔天,他放弃了,反正一位顾鞋柜的小妹,应该不会造成他什么威胁吧!再者他又不是闲闲没事干的人,他还有许多事业等著处理呢! 於是他不带一丝牵挂的去了趟马来西亚处理公务,怎料一回国,上餐厅吃个饭,又在坐电梯时遇上了颖心,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黎仁业是从地下室停车场上来的,手上还挂著他的情妇,而颖心则是在一楼等电梯,她独自站在电梯门外,圆圆的大眼睛不确定的闪烁著,鸡蛋形的小脸红通通的,水嫩嫩的小嘴儿向上勾,个子还是那么娇小,脸蛋还是那么稚气,仿佛时间在她身上停住了一般…… 时间,这两个字提醒了黎仁业,两人初次见面离现在一定有段时间了,可是如果再提早个几年,她岂不还是个小娃娃?那她现在到底几岁了?十三?还是十四? 颖心一看见电梯里面的人,脸上虽然反射性的挂上微笑,因为对方带给她不少业绩嘛!可是双脚却在拒绝进入。 「不进来吗?」黎仁业等了会儿不见她行动,於是开口问。啧!真是个小女孩,怕他会吃了她吗?他胃口可没那么好,也没有恋童癖! 颖心怔了下,忙道了声谢,赶紧踏进去。 「几楼?」他问。 「呃……十一楼。」她有点意外的盯著电梯上的灯号,上头正好亮著十一,不会这么惨吧!他们刚好要去同一个地方? 「吃饭?约了谁?」黎仁业边按关门钮边问,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像个严峻的监护人,这时心里的问号不禁又升上来了。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就是想不起来呢? 「呃……朋友。」她心里犹豫著要不要告诉他。上次见他和山桂哥剑拔弩张的样子,可见两人有点过节,还是不讲明的好,只要双方别在餐厅里碰上就没事了。 「男的还是女的?」黎仁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只是不停的问。 「女的。」颖心直觉的撒谎。 「你打工的收入大概很不错,还能约到这种地方吃饭。」黎仁业平静无波的声音中似乎暗藏玄机。十一楼可是法国餐厅呢!两个小女孩约到这种地方吃饭,不是想尝鲜,就是她在撒大谎。 「偶尔也该奢侈一下,赚钱不花会得忧郁症的。」这个人真讨厌,站在後面就像个背後灵似的。电梯怎么还不动?真是急死人了! 她才这么想著,电梯终於开始动了,真是谢天谢地。 「我好像没问过你为什么要打工。」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问。 当然是为了赚钱啊!笨蛋。她在心里偷骂著,嘴巴仍说出那套老说辞,「我姊身体不好,家里又需要钱,我只是替她的班而已。」 「家里需要钱你还跑出来奢侈,你不会是偷偷在搞援交吧?小妹妹。」黎仁业不觉露出鄙夷的神色,然而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既不想看到她任人糟蹋,也不想看见她强颜欢笑的样子,直觉上,她应该是个受人保护的小甜心才对。 「你说什么?!」颖心不甘受辱,怒气腾腾的扭头瞪他。 「我说你虽然年纪轻轻的,但也要想远一点,用这种方法赚钱,把名声搞臭了,将来只有後悔的份。」 「你以为你是谁?我老爸吗?告诉你,我老爸都管不著我了,你又算什么东西?」她转身面对他,已经管不了礼不礼貌的问题了,只管发泄自己的怒气。「你自己的名声又多好了?一天带一个情妇,还不准她们有异议,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评断我?你不过是只比蟑螂体型大一点的臭虫而已,没什么好骄傲的!」 突如其来的一阵谩骂,让黎仁业倏地有所顿悟。 这小女孩的年纪绝对没他想像中的「小」,光看她眼里迸射出的精光和她犀利沉著的言词,就可以想像得出,她并不如外表看起来那样稚龄。 「小妹妹……」身旁的情妇想阻止颖心的出言不逊,可是黎仁业在她肩上施了点压力,不准她插手。 「你到底几岁了?」他正了正神色,禁不住要问。 「不关你的事!」颖心转身面对电梯口,不屑回答。 这时电梯停在四楼,两名中年人正想进入。怎料黎仁业按住关门钮,伸手将他们往外推,面不改色的道:「对不起,请搭另一部电梯,我正在教训我女儿。」 「谁是你女儿!」颖心骇然的出声抗议,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著电梯门再次关上 。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让你出去,我这个人是很有耐心的。」 这种人也敢跟人家谈耐心,说他没心没肝还比较贴切些! 「你这个神经病!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管我几岁、有没有在援交?!你再搔扰我,当心我叫警察!」 「叫警察来好抓你吗?从事性工作可是违法的。」他单眉一挑,一脸欠揍的样子。 「抓你这个混蛋!告你性搔扰!告你公然污辱!」颖心简直气炸得用力跺了下脚,想不到电梯竟就这么停下来了。 不会吧!这么不耐操,多久没保养了? 她呼吸一窒,转头有些晕眩的看著电梯门,这时电梯门突然轰地一声打开,她才恍然明白,原来又有人要搭电梯。幸好不是给她跺坏的,真是老天保佑! 其实以她娇小的身型,不及四十五公斤的重量,怎么可能有这个能力让电梯失控,但气头上的她根本没法细想。 一时间,身後的黎仁业又想重施故技,伸手按住关门钮,但颖心不让他得逞,硬是用手挡住电梯门,压低身子钻了出去。 「喂,秦颖心!」黎仁业急喊,伸手没来得及抓住矮下身子的她,反而被要进入电梯的三名欧巴桑挡住。 颖心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最好不要再见了,大坏蛋!讨厌鬼!」然後毫不留恋的往楼梯间走去。 有机会还不开溜?她又不是白痴! 这时有股熟悉的感觉突地从记忆深处浮了上来,但颖心只是眉儿微微一皱,既而甩甩头,没去理会。 可另一头的黎仁业,望著她消失的背影,脑子却顿时明朗起来—— 啊!原来是她!那个倔强的小丫头…… 「山桂哥,我的鞋带掉了,帮我绑。」 「山桂哥,我的蝴蝶结歪了,帮我重绑。」 「山桂哥,这题数学我不会,帮我看看。」 「山桂哥,你有没有带钱?借我两百块。」 「山桂哥,昨天借的钱还给你。」 「山桂哥……」 十一岁的秦颖心很习惯的冲进六年级教室找黄山桂,好像下课的目的就只为了找他那么简单,而且每次都欢天喜地的来,得偿所愿的离去。 这一天,颖心又来了,可是她没见到心仪的黄山桂,却见到一名眼神不善的恶煞。 这恶煞其实长得挺俊的,甚至此黄山桂还要俊上几分,但他眼中的邪气让她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那邪气所伤。 她微微闪避的瞟了那人一眼,张口就要喊黄山桂的名字,可是他立时打断了她。 「黄山桂不在,要我帮你绑鞋带或是教你功课吗?小妹妹。」当时的黎仁业就很坏,他一脸高傲的扬著下巴,带著不怀好意的笑容,戏谑的瞅著她,好像她是某种无法反抗的小动物一样。 「不、不用了。」她又不认识他,而且他对秦家的未来也没什么帮助。 颖心见黄山桂不在,转头就要离去,想不到黎仁业却伸手拦住她。 「不用那么急著走嘛!你来这里不是有事吗?说说看。」他一脸「求我啊」的高傲模样。 「我说不用了!」她想用力推开他,好让自己有逃走的空间。想来她真的有点害伯初见面的他,否则就不会用「逃走」这种字眼了。 「秦颖心,每个人都知道你在倒追黄山桂,倒追这种事你不是第一人,但你脸皮也太厚了点吧!每节课都来报到。」黎仁业不动如山,毕竟他是六年级的大男孩,不是她一个娇小的四年级小女孩可以推得动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要告诉山桂哥你欺负我!」她凶巴巴的对著他叫。 「哎哟!我好怕哟!我好怕黄山桂的其他追求者会跪下来感谢我哟!黄山桂只是看你年纪小,怕你哭著回去告状,才应付你的,你以为他真的会喜欢你吗?」黎仁业毫不留情的取笑她。 「山桂哥才不会那样!你这个讨厌鬼胡说八道,他说我很可爱!」颖心生气的握紧拳头。 「长得的确是很可爱,」他轻佻的伸手捏住她小巧可爱的下巴,仿佛想找出她的五官到底有没有不可爱的地方,「可惜个性一点都不可爱,像块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 「不要随便碰我!」她有些心慌的拍掉他的手。他的手好像有电似的,电得她全身麻麻的。 然而,手是拍掉了,却想不到黎仁业非但没退开,反而更近一步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抓起来,脸上恶魔般的笑容逐渐成型。 「啊!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颖心真的开始害怕了,她用力的踢动双腿,奈何双腿像踩在无底洞中,什么也碰不著。 「帮你一个忙,让黄山桂有英雄救美的机会,将来记得要感谢我啊!」恶魔说著带她走了几大步,然後将她挂在讲台上方挂地图的勾子上。 「啊!放我下来!救命啊!」她尖声大叫,蹬得黑板砰砰作响,可是放眼望去,教室里的学生都在看热闹,还陪著那个恶魔哈哈大笑,没一个肯上前帮忙的。 全都是讨厌鬼! 「到了这个地步还不哭,真是个倔强的女孩。」黎仁业退後几步,坐在前排的课桌上,仿佛在欣赏著自己的杰作。 「这是在干什么?」一声冷淡的询问自门口传过来。 「山桂哥!」颖心看到了救星,精神为之一振,露出欣喜的笑容。 而黎仁业看见来人,则大声鼓动著旁观的同学,「好啊!白马王子终於登场了,快给一点掌声鼓励。」 同学们非常捧场,个个开心的跟进拍手。 「黎仁业,你怎么这样,万一弄伤秦颖心怎么办?」黄山桂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的颖心,慢吞吞的走向黎仁业,似乎也不急著放她下来。 「我这是在帮你耶!你不是说她太黏人了,很恐怖吗?」 「山桂哥……」他真的那样说吗?他认为她是块牛皮糖?他认为她很恐怖? 颖心期盼的看著黄山桂,希望他做辩解,可是他并没有否认黎仁业的说法,只是接著道:「那也不该这样作弄她,万一她吓著了作恶梦,她老爸还来跟我爸要收惊费,那不就麻烦大了。」黄山桂边说边转身走向颖心,并把她给放下来。一切的动作都是那样慢条斯理,仿佛她是一件挂在墙上的外套一样。 「哪会?你看她从头到尾一滴眼泪都没流,一点也不好玩。」黎仁业靠过来,手捻莲花指,轻弹了她的眉心一下。 「走开!别碰我!」颖心揉揉眉心,很自然的往黄山桂的身边靠拢。虽然他也许真的觉得她很黏人、很恐怖,但她却很容易就原谅他,因为事实就是这样。 「喂!秦颖心,你吓到的反应不会是哭不出来吧?」黎仁业又弹了她一下,不管她怎么躲,就是躲不掉。 「别再惹她了,黎仁业。秦颖心,快上课了,回教室去吧!」黄山桂对他说完才对颖心说。他不只行动慢条斯理,连说话也是这样慢吞吞,这世上不知道有什么事能让他快得起来。 「我刚好知道一个最古老、最有效的收惊方法,」黎仁业毫不在乎的将黄山桂推到一边,一脸邪佞的看著她。「我阿嬷说的,被吓到的人,吃一口吓到他的那个人的口水就好了。」 说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颖心,凑上唇去,以舌头撬开她的唇,在她口腔内搜括一圈,立刻又伸了回来。 嘿嘿!他也怕被这个倔强的小女孩咬到舌头啊! 「哇!呸呸呸!好噁心!你怎么可以这样?」颖心瞪大眼,一回神连忙掏出手帕,拚命的擦著舌头,一脸厌恶的模样,泪珠跟著滚了下来。 「看吧!哭了、哭了!真有效啊!哈哈哈……」黎仁业奸计得逞,快乐的不得了。 「黎仁业……」黄山桂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同情的看著有些可怜的颖心。 「你这个讨厌鬼,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你!」她奋力将擦过嘴的手帕丢向黎仁业的脸,心中发誓从此跟他誓不两立。 手帕似乎舍不得从黎仁业脸上掉下来,於是他只好伸手将它扯下来,揉了揉那微带湿气的上好布料,对她呛声,「这个讨厌鬼说不定将来会娶你,那你一辈子都得对著自己最讨厌的人了,恭喜你啦!」 「我才不会那么倒楣!因为我们永远不会再见,讨厌鬼!」她抹了把眼泪,负气的转身离开六年级教室。 後来整整一个月,颖心没再踏进过那间教室。然後寒假到了,她在社交场合上见过黄山桂几次,对他的态度转为礼貌性的问候;寒假结束,黄山桂主动告诉她自己每个礼拜六会去图书馆,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 至於黄山桂为什么不再觉得颖心恐怖了呢?也许是她突然不缠他了,让他有点不习惯吧!而且冷静想想,她其实真的长得很可爱,而且从不无理取闹,不那么黏人的时候,实在是位很好的女孩。 就这样过完一学期,黄山桂毕业了,秦家却破产了,颖心忙著应付接下来的棘手问题,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至於那个讨厌鬼,哼!她想都没想过他。 虽然偶尔作梦会梦见自己被鬼亲了,虽然偶尔看到接吻镜头会想起自己的初吻是怎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但其他时间,真的,她一次也没想过他! 颖心当然没有傻得劳动她的小短腿去爬楼梯,她可是等了十分钟左右才搭另一班电梯上去,以免碰到那个讨厌鬼。 幸好她有提早出门的习惯,而黄山桂则从来不准时,总会迟到个几分钟,所以颖心到达十一楼时,恰好在门口碰到他,一秒不差,没有谁等谁的问题。 用完餐,两人小口的品尝著调酒,暂时忘记外在的一切,享受这偷来的悠闲。 「天啊!我们都快老了耶!很难想像自己曾经那么幼稚过。」黄山桂斯文的喝著调酒,脸上带著怀念的笑容。 「那是你,我可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老了哦!」颖心调皮的说。 她说的一点也没错,因为她不只外表很幼齿,连心境都还保持著十几岁时的活泼。这大概是一种期待吧!从来没空挥洒青春的她,一直期待有一天能尽情欢笑,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不用担心经济来源。 也就是说,她还在蓄势待发的状态啦! 「你小时候很爱绑蝴蝶结,怎么现在把头发剪短削薄了?还没学会怎么绑蝴蝶结吗?」黄山桂问。 她笑笑,拉了拉颊边的短发,老实道:「主要是为了整理方便啦!不过有一部份原因是这样方便我装年轻骗客人的钱。」说完,她心虚的吐吐舌头。 「当我听说你家破产、父亲自杀时,简直震惊得不敢相信。以你小小的年纪,要承受这种巨变,相信是经历过不少苦难吧!」 颖心耸耸肩,努力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是啊!不过我还活著,不是吗?」不像她那没志气的老爸。 「你真的能调适从富贵化为平凡的生活吗?」他对这点似乎很感兴趣。 「当然有段时间很难接受,不过不这样也这样了,其实过惯了,平凡人的生活并不差,至少我的朋友都是因为我这个人而和我交朋友,不是因为我家有没有钱。」她说完轻轻一笑。 「你真坚强。」他赞许的道。 「有九成都是臭屁的啦!」颖心皱皱小鼻子。 「看来你过得不错,男朋友交了几个啦?」他似不经意的问。 「不错也还有个错字。男朋友啊!自从五年前分手後,就再也没人追过我喽!我大概是那种很没有男人缘的女人吧!」事实上,男人一听说她有个母亲需要特别照顾,十个有九个都会打退堂鼓,剩下的那一个,不是单纯就是纯粹想偷香而已。 黄山桂取笑道:「也许是因为你太常装可爱,所以老是被人小看了。」 「这倒是。你不知道,我的长辈缘特好的,老是有欧吉桑、欧巴桑想收我当乾女儿。但我又不是没亲人,才不要那种突然冒出来的乾爸、乾妈呢!」 「认几个乾爸、乾妈也不错呀!过年过节有红包拿。」 「装可爱骗钱已经叫我够罪恶了,别再叫我更无地自容了。」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唉,再见到你真好。你知道,我一直想交几个真心的朋友,那种实话实说,不会只说表面话的朋友。」 「我也很高兴再见到你,真的。」她诚恳认真的说道,「虽然我现在不绑蝴蝶结了,也没功课可以请教你,但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是啊!请了一小时外出来跟我吃饭,想必是急著和我恢复『友情』喽!」黄山桂狡黠的笑著。 言下之意,他在调侃她像小时候那样倒追他,对他的企图心仍然明显。 颖心有点小尴尬,但也不示弱的反开他玩笑,「我才想不到你会约我出来咧!说,是不是对我旧情难忘啊?」 「糟糕,被你发现了。」他赶忙将脸用手一遮,故作露出马脚的样子。 两人相视一笑,愉快的聊著天,说著小时候的趣事,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这时,颖心发觉自己对他的感觉跟小时候没两样,只把他看成一个斯文帅气的大哥哥而已。 经历过感情的洗链,她也懂得什么是恋爱,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了。只是,她还把他看成对象吗? 这点得靠未来去证明,毕竟长大了,知道什么是现实,感情不是你要它来它就来的。 她已经变成一个平凡的女人了,而他仍然在做他的白马王子,灰姑娘的故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吗? 心里当然是期望的,只是,为了谁呢? 为了自己逐渐逝去的青春,还是为了家里那可怜的母亲…… 第三章 接过信封,颖心耐住迫不及待的心,加快换衣的速度,等待著享受拆阅信封时的喜悦。 这时,一个雀跃的身影蹦跳到她的面前,不断的追问:「颖心,你领多少?快告诉我!」 她是隔壁柜的卓秀玉,平常爱鞋成痴,赚的钱几乎都花在买鞋上,後来乾脆下海卖鞋,不管是哪一家的,尽管开心的试穿个够。 她们两人有事时常替对方代班,是工作上的好夥伴,但颖心代班的机会当然是比卓秀玉多多了,谁叫她缺钱用呢。 颖心脱下制服背心,挂进自己的置物柜,回眸一笑,「我还没看呢!」 刚才拿到的信封,里头装的是年终奖金的清单,性急的卓秀玉立即就拆开来看了,不像颖心,还有心情等换好衣服再看。 「你赶快看啦!今年的景气不错,奖金也很不错唷!你的业绩一向比我好,我很好奇你领多少耶。」卓秀玉简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停的左右换脚,像在小跑步一样。 这女人还好吧!别人的奖金有必要这么关心吗? 颖心好笑的觑她一眼,知道自己要是不赶快拿出来,她肯定会继续在她面前「小跑步」下去,只好装作很不愿意的样子,慢慢拿起自己的手提包,取出刚刚才放进去的信封。 「那……我开喽!不准嫉妒哦!」她拿著信封在卓秀玉的鼻头前晃一晃。 「知道啦!顶多a你一块提拉米苏。」 「那我也要a你一块起司蛋糕才行。」颖心边说边拆信封。 「厚!那么会赚又那么会算,下辈子投胎一定还是铁公鸡。」卓秀玉嘴里虽然抱怨,但眼神仍是期待两人共享甜点时的喜悦。 「不会算就惨喽!这么爱穿鞋,下辈子投胎当娱蚣,多出几双脚来穿个够。」 信封拆开,拿出一张薄薄的纸来,颖心看了下,脸上的表情随即凝住,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多少?怎么?快说呀!算了,我自己看。」 卓秀玉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清单,一看之下,也楞住了。 两个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小麻雀,一时间表情凝重的陷入迷惘中。 「明天到办公室去找涂总经理?」卓秀玉念著上面的字,再看一眼颖心,充满不解的道:「是不是放错信封了?」 一旁同样是站柜的同事听到了,纷纷探头表现出关心。 「我没做错什么事吧!」颖心自问。 「会不会是有客人投诉你?」一位女同事道。这大概是做柜员最常碰到的事情了。 「就因为我装年轻吗?」混口饭吃嘛!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可是投诉这种事要劳动到总经理吗?」另一位女同事道。这么说来又不太合理。 「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高层?」颖心惊惧的发现。有可能!那些神秘的高层谁知道谁是谁啊?说不定好死不死就有人特地跑来给她骗。 「那可惨了!奖金会不会被没收?太不人道了。」 「真的很惨,没钱,这个年怎么过?」 呜……她的年终奖金! 第二天上班前,颖心提早进办公室,当然是为了她的奖金而来。 百货公司的办公室在十一楼,有点阴暗,不似楼下卖场那样窗明几净,有点小恐怖。然而最恐怖的是——要不回她的年终奖金啦! 「总经理。」 涂总经理正埋头在办公桌後看资料,听到她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你是……」堂堂一位总经理,手下有几百人,当然不认得她这个小小的柜员,除非这人是经人特别引荐的名牌柜。而且,这女孩也太小了吧!不像公司的职员,会不会只是走错楼层的小顾客? 「我是秦颖心,会计部要我直接来找你。」颖心看出他的疑惑,立刻报上自己的名号,希望他有点印象,否则解释起来可是煞费工夫。 「秦颖心?对!我想起来了。有人投诉你欺骗顾客,破坏商誉。」涂总经理边说边翻开另一个文件夹。 他看著卷宗,不由得再瞄她一眼。真的好娇小!这种个头适合站专柜吗?既然有人投诉,不如就藉机开除她,换个比较体面漂亮的小姐吧! 「我欺骗顾客?」颖心不知道他打的主意,只是挤出一个假笑,硬著头皮道:「怎么会?我对我们家的产品有信心,绝对不会信口开河的。这位顾客呢?也许我应该跟他好好沟通一下。」继续用她骗人的笑容欺骗他就对了。 「服务业有句名言——顾客永远是对的,你没听过吗?既然有人投诉你,表示你处理得不漂亮,这就是你的不对。」他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摆出高层的高姿态,渐露不悦的神色。既然有意思开除她,那就不必留情面了。 「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哪记得自己是哪一点得罪他。因为一个未证实的投诉扣留我的奖金,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颖心一心想追回自己的年终奖金,毕竟它关系著她能不能过好年啊! 涂总经理沉著脸道:「这位顾客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我们公司最大的代理商,得罪这样的大人物,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总之,你得为这件事负责。」 「那我该怎么办?把我卖了也解决不了事情啊!」果然是得罪了大人物啊!在这个人欺人的世界,为人处事千万要睁大眼睛看,否则只有倒大楣的份。看,她不就倒楣碰上了! 人家说逢九大不幸,她今年二十九,果然是流年不利啊! 「黎总裁要你亲自登门道歉,等一下我叫秘书把地址给你。」 「呃,总经理,能不能先告诉我,这位黎总裁投诉我什么?」颖心追问道。黎总裁?这个名号好像在哪儿听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他说你谎报年龄、粗俗无礼、不知悔改。」涂总经理说著将她从头到脚看一遍,有些轻佻的问:「你到底几岁了?」小个子加上娃娃脸,她不会是未成年吧!人事部的审查有这么松散吗?竟然雇用童工。 「我过年就二十九了。」看他的眼神,颖心知道他也被自己的外表给骗了。 「啥?」他诧异的坐直了身子,「你用的是哪一家的保养品?怎么不去站化妆品柜呢?」这么好的活招牌不用,人事部到底在搞什么!待他打听好品牌,得叫他家里的黄脸婆去买几瓶来用看看。 一下想开除她,一下想重用她,这涂总经理心理的落差实在有够大。 颖心困扰的摸摸自己的脸,「我没用什么特定品牌,大部份都是人家用不适合的拿来给我用,这张脸大概是天生的吧!」她老实回答,以免又招祸。 「哦。」一听说她是天生丽质,他立时对她失去了兴趣,懒懒的倒回他的大椅子,准备赶人了,「出去吧!」 「那……我的年终呢?」 「等你把事情处理好,我自会叫会计部将你的年终汇进你的帐户里;如果你处理不好,就等著拿遣散费吧!」涂总经理冷酷的说。 「耶?!」 不只年终被扣,还有失业的危机,她不只流年不利,简直是衰到了最高点! 「八一国际企业股份有限公司」,看著这个金色大招牌,颖心终於想起黎总裁是何许人也了。 黎仁业,那个在百货公司和山桂哥差点起冲突,在电梯里指控她是援交妹的无赖! 厚!到底是谁粗俗无礼了?分明不是处於弱势的她,可是偏偏要没犯错的她亲自上门向他道歉,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有钱就能砸死人!如果她还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看她不亲自登门甩他一巴掌才怪! 走进八一企业,门口的接待小姐竟也因为她没预约就要赶她走。什么跟什么呀!以为她很乐意见那个讨厌鬼吗?要不是为了保住饭碗、为了她的年终奖金,她才不屑再见他一面咧! 「我说是你们总裁叫我来的,请你再确认一次好吗?」颖心捺著性子,下巴搁在柜台上,第n次重复自己的话。唉,一个字——累。 「对不起,庞秘书说总裁的行事历上没有秦颖心这个名字。」接待小姐除了第一次有打电话确认,其他时候连电话都没接通,就这么第n次告诉她。 「能不能麻烦你,让我自己跟庞秘书说?」颖心建议道。她可不想再为这种无理的控诉跑一趟这里,而且再耗下去,她的上班时间就要到了。 「没必要,每天这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人太多了。」接待小姐看似有礼却是无礼的对著她笑。 「你的耳朵有毛病啊!」卢了那么久,颖心的火气都上来了,她退後半步,试著别让自己大声吼出来。「我说是你们总裁自己叫我来的,见不到我,不怕他大发雷霆吗?再给我确认一次!」 然而,这位接待小姐似乎见惯了大场面,仍然用她那皮笑肉不笑的一○一号表情回答她,「庞秘书很肯定的说没有。」 「那就叫那个庞秘书向她伟大的总裁确认!他要是敢说没有,我就踢爆大楼的警铃,免费帮你们上一堂消防演习。」颖心终於爆发了。 「请不要为难我们这种小人物,否则我只有叫警卫了。」接待小姐虽然面不改色,但嘴角已开始有点抽搐。 「叫你打通电话都那么大牌,说什么小人物?我才是小人物!」颖心简直快尖叫了。她踮起小短腿,上身趴越过柜台,拿起话筒交给她,「你当我说假的对吧?快给我打电话!」 接待小姐僵持了两秒,终於认输了,再次拨打电话给庞秘书。 过了一会儿,得到的答覆简直让人蹶倒—— 「对不起,总裁去台中开会了,不在办公室。」接待小姐将庞秘书的回覆转告给她。 「他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你们这些人在玩我是不是?」颖心口气仍没好转,反正已经发过飙了,也不差这一次。 「庞秘书是这么说的。」言下之意,她只是个看门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厚!」 颖心烦躁的握住拳头,不是打算挥过去,而是想要抓住某样东西狂啃——最好是那个该死的黎仁业的骨头! 这个恶劣的男人未免太机车了,自己要人家登门道歉,又故意搞失踪,当她美国时间多吗?她可是要赚钱养家活口的! 原地来回踱了两趟,仿佛下定决心般,颖心又来到接待小姐的面前,「再帮我打电话给他的秘书,我要预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想做好她的工作,领取她的年终,过她的好年啊! 「喂?」这声答应有些温吞,听起来像被迫接听的一样。 「山桂哥吗?我是颖心。」 「颖心,呃,你打了……一百通。」他的声音听起来不甚确定,大概是被她的狂追猛打吓到了吧! 其实也没一百通那么多啦!只是大约两分钟一通,从开始到现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算算差不多三十几通而已。 黄山桂给颖心的电话,显然不是什么特殊的私人专属号码,而是得透过专人过滤转接的那种,要等他回电,恐怕要靠点运气。 唉,这些有钱人就是这样,打个电话都那么难找了,想见本人更得通过层层关卡,真是……摆什么谱嘛! 想到他并非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她心中突然有些怨起他来了。 他是在躲她吗?她又不是故意像小时候那样死皮赖脸的倒追他,而是有正事要找他,没必要连电话都不接吧!更何况当初是他主动找她,说要跟她做朋友的。 找得到人时,什么事都没有,不找他了,他过一段时间又寻来,小时候就是这样。他一直都是这样反覆无常的吗? 「山桂哥,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颖心直接切入正题。 「只要我帮得上忙,一定不负所托。」一堆场面话。 「山桂哥,你认识黎仁业对不对?能不能帮我约他见面?」该死的黎仁业!每提一次这个名字,她就想诅咒一次。 「仁业?你找他做什么?」黄山桂的口气转为关切。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得罪他,反正我必须向他道歉才能保住我的工作,可是他好像故意刁难我似的避不见面,这样我怎么道歉啊!」 「你们……怎么会扯上关系的?」他又问。 「谁跟他有关系?是那天跟你吃饭的时候在电梯里遇上了,他就硬栽我赃,说我是搞援交的,後来还说我是他女儿,简直莫名其妙!」 「女……噗——」一声压抑的气声传来。 「你在偷笑是不是?」颖心忍不住想赏他一记卫生眼。 「没、没有。」 「反正我是想问你,可不可以帮我安排?我很急!」尽管去笑吧!反正她早就不痛不痒了。 「呃,颖心,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和仁业……并非朋友。」口气恢复正常中。 「是敌人嘛!看得出来。可是至少你认识他,要见他比较容易。」 「你怎么会认为我和他是敌人?」他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兴味。 「商场如战场,你们那天在百货公司冷嘲热讽的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 「可是,我和他是同学。」这是一句试探。 「咦?」颖心发出惊奇的轻呼。是她误会了?可是他们两人间的波动明明很不寻常啊!不是吗? 「你没看错,我们是同学,同时也是敌人。」他承认。 「那你是不帮我安排喽?」颖心失望的问。 「我会帮你安排。」他吐口气後才答。 於是,黄山桂将两人的会面安排在隔天中午,而他本人,也一同赴约了。 颖心没什么休息时间,能见黎仁业的时间也不多,除非他愿意将时间挪到早上九点,也就是她十点半上班时间之前。所以,她自作主张的将两个商场敌人约到百货公司地下室的美食街,可用餐,顺便「道歉」。 只是她忘了算到一点——黄山桂这个公子哥儿是从来不准时的,从小养成的娇贵习性,怎么也改不了;而黎仁业这个说一不二的企业主却跟宝岛买的一样准,十二点半,准时到她的专柜去找她,一分也不差。 这下,变成她和黎仁业独处了。 「你一个人?」颖心没话找话说。今天他手臂上没挂著女人,看起来有点不大习惯。 黎仁业身著黑色西装,双脚叉开,两手在身前交叉,黑水潭般的眼眸看不见一丝情绪,简直就像黑社会大魔头降临。 「我可以把一只手借给你。」他嘴角扬著恶意的微笑,好像在耻笑她想觊觎这个位置一样。 「谢啦!我这种卑微的人怎么敢指望您看上我。」她说完乾笑两声。 「那走吧!」黎仁业示意她带路。 「不等山桂哥吗?」她很自然的问。 想不到一提到这个名字,他的脸立刻拉下来,颖心只好乖乖带路前往地下街。 一路走到美食街,找到位置坐下,点好餐,黎仁业都不发一语,甚至连点什么餐都不肯开金口,大概是嫌这种小吃街不合他的胃口吧!於是颖心只好替两人都点了一碗叉烧面。 总之,她已经克尽地主之宜了,管他吃不吃! 「黎总裁,敝人秦颖心诚心在这里向您道歉,望您海涵,高抬贵手,打通电话向敝公司涂总经理说一声,说您已经原谅我了。」餐点才一点好,颖心就先发制人,将头垂得低低的,状似鞠躬道歉。 可他的回答,却和她完全不同调—— 「你和山桂还有联络?」 「耶?」她抬头疑惑的看向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讶异的小口微张。听他的口气带著质问,难道又把她当女儿训话了?可是不对呀!他明明得知她的年龄了,所以才向公司投诉的,不是吗? 「回答问题。」黎仁业不悦的提醒她。 「呃,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後来有一段时间都没联络,前几天才碰上的。」 「难怪。」 难怪? 「你还在喜欢他吗?」 还在?这句话是不是有语病? 见她又不回话,黎仁业再次摆脸色给她看。 「呃,大家只是旧识而已。」颖心连忙道。 稍後,他似乎对方才的话题又不感兴趣了,再问:「想起在哪儿见过我了吗?」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他干么老是那么在意两人在哪儿见过?可是偏偏她就是想不起来啊!只好道歉喽。 「哼!记得山桂却不记得我,你一直都是这样。」黎仁业显然在吃味。 「一直?」他的话肯定有语病,怎么好像认识她很久了似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她应该记得他吗? 「东西好了。」 「东西……哦。」 原来是餐点好了,颖心起身去端了过来,又帮他布置好,而黎仁业从头到尾只是静静看著她的动作,像是很习惯女人为他服务了。 本以为他不中意这种小吃,想不到才摆放好,他就主动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颖心只觉得一阵惊奇。这个男人,真叫人猜不透。 埋头吃了两口,这时刚好看见黄山桂左顾右盼的在找他们,於是她赶忙招手让他看见她。 跟眼前这个男人吃饭,胃都快抽筋,幸好山桂哥自愿来当润滑剂。 「山桂哥,你要吃什么?这里的叉烧面不错,还是你想吃油鸡饭或其他的,日本拉面或韩式火锅也不错。」颖心提供她的试吃心得。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老朋友而已。」黄山桂委婉的拒绝。 「哦。」果然是公子哥儿,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吧! 「你们谈的怎么样了?」黄山桂坐在她为他预留的位子上。 「黎总裁还没答应呢!山桂哥,你帮我说说情嘛!」颖心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对他撒娇。 「仁……」 黄山桂没机会多说一个字,黎仁业就打断他—— 「叫我仁业,我也有名字的。」他充满挑衅意味的看著她。 「啊?」颖心又是一阵心惊。他到底想干么?为什么要她喊他的名?她很难对著一个让自己……呃,紧张,对!就是紧张的人,亲热的叫出他的名字吧! 「你是不是不想叫?」黎仁业缓缓露出恶魔般的微笑。 「可是……」 「仁业,大家都是熟人,你就别再为难颖心了。」黄山桂抢著插话。 恶魔的微笑转了个向。「山桂,你在意吗?如果你告诉我她是你的女人,我就放过她。」 「这……」 黄山桂面有难色的看向她。自和她重逢以来,两人才见过三次面,要说她是他的女人,实在有点牵强。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啊! 「黎总裁,请你不要再作弄我了,公司扣住我的年终奖金不给我,我还有很多帐单要付呐!」颖心等不及放下筷子,就这样双手合十的求饶。 「你变了。」黎仁业正色道。 「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个人说话她老是听不懂呢? 「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以前?你想起在哪儿见过我了?」她忍不住笑了开来,此刻的心情好奇大於吃惊。 「可是你想不起来。」黎仁业继续大口吃他的叉烧面,好像一点都不怕烫似的。 「是我的错吗?」这种事很难说吧!也许他看著她十分钟,而她只看了他十秒钟,记忆会有落差的嘛! 「颖心,我有没有说过,仁业是我的国小同学?」黄山桂好心的告知。 「国小!」颖心失声大叫,「年代这么久远了,难怪我想不起来。」这就真的不能怪她了。 「总之你想不起来,我就不原谅你。我吃饱了,谢谢招待。」黎仁业说完拿起纸巾擦擦嘴,然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啊?怎么这样,太不讲理了!」他又不是像她一样外表没什么变化,她哪认得出来呀!况且他又不是她的同学,是山桂哥的同学耶。 「你真的不记得他了?」黄山桂有些奇怪的问。 「我干么记得他?他很伟大吗?是模范生、少年明星、还是总统的儿子?」简直强人所难嘛! 「他是……」黄山桂只说了两个字,突然又住嘴了,好像有千百个不愿意一样。 「他到底是谁呀?为了我的年终,拜托你多提醒我两句啦!」颖心摆出一副哀求的姿态。 「他和我同班,在学校一直都很活跃,还是体育股长,也许他自认为你应该记得他才对。」不知道为什么,黄山桂并不愿她想起那一段往事。 「那就是运动健将喽!我们在操场上遇见的?哪一个角落?」颖心边吃面边回想,中间夹带著几句自言自语,完全忘了黄山桂的存在。 唉!她的年终奖金,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第四章 人家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是说的一点也没错! 这天颖心一下班回家,就发现家里黑漆漆的,毛小姐的手机打不通,母亲也不见了,於是她急忙挨家挨户的去敲门,也管不了现在几点钟了。 她又不是故意的,母亲身体有病啊!记忆又不好,如果独自一个人,很容易发生危险的! 不知道找了多久,颖心只知道自己走了好多路,走到脚底都麻了,鞋子又报废了一双,这才决定暂时放弃。 凌晨两点,她拖著疲惫的身子回家,坐在沙发上哭了好久,哭到泪乾了,哭到睡著了,直到冰冷的空气将她冻醒为止。 洗了个澡,已是早上六点半,她再次狂打毛小姐的手机,只是手机仍然接不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还是毛小姐把母亲拐跔了? 想到这里,颖心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她两袖清风、一穷二白,人家拐她母亲做什么?又要不到钱。 十点整,毛小姐果然没来接替她照顾母亲,母亲也仍旧没出现,颖心只好报警,但那头的回应却是要失踪满二十四小时才能报案。 而母亲虽然不见了,但地球还是在运转,现实的问题仍是存在,看来今天只好请假了。 但这下可好,临时找不到人帮她代班,又在百货公司的旺季请假,涂总经理对她想必更为不满,看来她的工作很难保住。 找了一些母亲平常可能会去的地方,又找了几座公园,期间还不时打电话给毛小姐,结果仍然一无所获。这时颖心的心里更加确定自己有多需要母亲,她是她唯一的至亲啊! 下午一点多,走在人潮不是很多的街头,突然手机响了起来。颖心也不管是谁打的,连忙就接了起来—— 「喂,我是秦颖心。」 「咳!嗯……」是个低沉的男音。 「喂?你是谁?有事就快说!」最好是有关她母亲的事,否则就别怪她把他骂到臭头!竟然选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打电话……或者她该感谢他选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打电话呢? 「我是仁业。」 「仁业?黎仁业!你为什么有我的电话?」她扬声问道。 「麻烦你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仁业就可以了。」 谁理你!「找我干么?原谅我了?跟涂总讲好了吗?」 「不是,是我身边有个大问题。」 「天下有你不能解决的问题晴?真稀奇了,黎总裁。」颖心凉凉的说。 「仁业!」他有些气急败坏的纠正她,好像非这么做不可。「我身边的问题只有你能解决。」 「我帮你解决你的问题,你就帮我解决我的问题吗?」不趁机做好条件交换,她就是傻子。虽然心里还在担心母亲的行踪,但她的脑子可没有停止运转。 「小姐,这个问题是你丢给我的耶!这样你也好意思讨价还价。」 「我丢给你?」 「我这里有个走失的老人,有没有一点印象?」 「走失的……你怎么会知道?你找到我妈了吗?」她激动的握紧手机,深怕自己听错了。 「想知道就到这个地址来……」 黎仁业说了个地址,颖心总觉得地址有点熟,但是不管了,找到母亲要紧,於是边记下边招计程车。不多久後,抵达目的地,她才发现为什么会觉得地址有点熟了,因为——这是秦家过去的豪宅啊! 心智一直停留在贵妇时期的母亲跑回过去的家,为什么她没想到呢! 秦家自从破产以来,房子被法院拍卖了几次,但因为景气尚未复苏,房子又死过人,所以几次都流标了,後来房子荒废了好几年,更难拍卖。 长大後,她凭著记忆回来看过几次,直到六年前她发现豪宅在大兴土木,重新装潢,看来是找到买主了。房子的主人是谁她没在意过,不过现在,她得跟新主人打交道了,最好黎仁业能帮点忙,但可千万不要帮倒忙…… 按过门铃,说明来意,等了几分钟,终於有个中年男人来开门,颖心心想这人应该是管家。 走进改装过後的大宅,环顾一下四周,她发现房子已完全没有秦宅的影子,想必身陷新旧冲突的母亲会很错愕不安吧! 「来得挺快的,想不到你是个孝顺的女儿。」 黎仁业身著黑色西服的身影与同色系的长沙发融为一体,他跷著二郎腿,翻阅腿上的文件,一脸深不可测的笑。到此,她没看见母亲的身影。 「我妈呢?」她心急的问。 「在客房睡午觉呢,坐吧。」他用眼神示意她坐在他旁边。 这时候也容不得她拘泥於小节了。颖心於是大刺刺的从他腿前挤过去,坐在他的右手边。 「你又欠了我一次,让我想想这笔帐怎么算……」黎仁业阖上资料夹,随意摆到一边,一双邪佞的眼恣意的打量著她。 「什么叫我又欠你一次?从头到尾我都没欠过你好不好!」颖心不可思议的吼道,随即想到有求於人,遂降低了音量。「我想跟屋子的主人说话,他是你朋友?」 「是啊!我们从出生就在一起了,根本就是连体婴。」 「你在开玩笑。」用膝盖想也知道不是真的,她才不信。 「呵呵,被你猜中了,我们不是连体婴,而是同一个人。不瞒你说,我就是房子的主人,呕吧?」他的脸靠近了几寸,恶魔的微笑再现。 「你是房子的主人?!」她不得不感到惊奇,「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买下我家的旧房子?」 「别往脸上贴金了,我买下这幢房子,不过是凑巧而已,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黎仁业坐回自己的位子,一脸的嫌恶。他最讨厌女人意识过盛了,老是认为别人对她们有企图。不过……他到底是不是对她有企图呢?怎么心思老是绕著她打转?看她瘦瘦小小的幼儿体型,稚气未脱的小脸蛋,一点女人味都没有,他怎么可能会对她有「性」趣呢? 三个字:不可能!黎仁业说服著自己。 「好吧!既然你是房子的主人,那我在这里谢谢你了。」她就坐在沙发上用力朝他鞠了个躬,反正她没能力偿还他的人情,而他这个有钱人也看不上她的一点酬谢金,乾脆她就省了吧! 「你跟你妈一点也不像,她身高正常,你是个侏儒;她雍容华贵,你尖酸刻薄;她像豪门贵妇,你像平民百姓。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毫不客气的批评。 「谢谢指教。」颖心咬著牙,硬将到嘴边的气话给塞回去。 对於救了母亲的恩人,她怎敢这次呢!可是他竟然说她是侏儒,太过份了!看她回去不扎个稻草人才怪。 她抹去不悦,和言悦色的问道:「抱歉造成您的不便,我妈她还好吧?没表现出害怕迷惑的样子吗?」 「你母亲呀,昨晚半夜跑来按门铃,说她被抢了,身上一块钱也没有,然後表现得像是这家的女主人一样,说这个东西摆的不对,那个东西放的不好,还要下人放水给她洗澡,煮宵夜给她吃。我看出她精神有点问题,心想先收留她一夜,隔天再送去警察局,想不到她竟然是你妈!」黎仁业简单向她说明。 「你怎么会知道她是我妈?」颖心奇怪的问。 「说来又是一个巧合,我的管家大概和你爸长得有点像吧!隔天你妈醒来竟然拉著他一直说你喜欢山桂,要他多注意你们的发展。」想到这点,他心中就有点吃味。黄山桂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世家子弟而已,功课、体力、能耐,样样不如他,「我想起前屋主姓秦,她又提到你和黄山桂的名字,所以才知道她是你的母亲。」 「哦。」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想不到母亲记得她和山桂哥的事,还悉数说给陌生人听,真是羞死人了! 看著她娇羞的粉颊,黎仁业蓦地感到怒火中烧。因为,她的娇羞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颖心,看著我。」他抬高她的下巴,冷声道。 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名字,颖心感到心中一跳,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只能呆呆的看向他。 「你到底要不要想起我?」他突然问。 「对不起,国小时候的事情,我真的记不得了。」她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他扣住她的下巴,气急败坏的吼道:「我是你初吻的对象,你怎么可以忘记?!女孩子不都该记这种事记一辈子吗?」 「耶?」初吻?那个讨厌鬼!颖心在脑袋里尖叫,童年的记忆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他竟是那个眼神邪恶的男孩!那个把她当外套挂起来的坏蛋!那个在她梦中吞噬她的魔鬼鱼! 不,她不想面对她的恶梦,连忙转开话题,「我可以去看我妈吗?」她紧张的问。 黎仁业从她的反应看出她想起来了,忍不住讥笑,「呵呵!颖心,你不仅人小,连胆子都小,怕我又强吻你吗?」 虽然知道他只是随便说说,但颖心就是无法放松精神。「不,怎么会。我知道我不合你的胃口。」她颤声回道。 「你,不能代替我发言!」他厉声警告她。 突然,邪佞的眼睛发出不明的讯息,接著,事情再度发生了——他强吻了她,而且是重重的、深深的吻住她,不像小时候那样虚晃一招,不明不白。 好半晌,颖心只能痴呆的任他予取予求,无法做任何回应。 她在猜测,自己是在梦中吗?魔鬼鱼又用他又厚又腥的唇吸得她不能呼吸吗?她怎么会招惹上这个恐怖的男人的? 热热的呼吸喷在她发寒的脸颊上,痒痒的;坚实而有弹性的嘴贴著她颤抖的红唇,没有腥味;湿滑的舌占领她空间不大的小嘴,好淫秽……她到底身在何处?到底在做什么呢? 对了,她在和一个男人接吻! 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上一任男友虽然距现在五年了,但他不曾吻过她,因为他说看见她的脸就想到他的小侄女,有种摧残幼苗的错觉,所以两人只有牵牵手,不久就不了了之;再上一任男友非常老实,老实到她觉得他对她没什么兴趣,所以他连手都没牵到就出局了;再上上任男友是个色狼,两人第一次约会他就想强吻她,被她拒绝,交往不到一个月他就对她动手动脚的,所以她在被轻薄了几次後,主动跟他划清界线、自动删除;然後就是她十八岁那年了,那年地谈了一场很长的恋爱……其实也没有很长,一年多而已。 已经十年了啊!十年没接过吻了,她真是个没男人缘的女人…… 「想什么?」黎仁业问。 颖心倏地张开眼睛,这才发现他的吻已经结束了,而她却一直闭著眼睛在发呆。真是有够丢脸的! 奇怪,她被这个讨厌鬼吻了耶!为什么她没有被侵犯或是噁心的感觉?难道是十年没有接吻了,欲求不满? 可是再怎么欲求不满,也不该这样饥不择食啊!这个男人这么霸道、邪恶,又蛮不讲理,十足的大坏蛋,面对他她竟然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是不是病了? 「想什么?不会是爱上我了吧?」他再问一次,这次带著坏坏的笑容,并亲昵的用左手拇指轻抚著她的下唇。 「我……我要去看我妈。」她连忙退开来,红著脸道。 黎仁业没阻止她,反而退回他的位子,拿起刚才放下的资料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他的公文。 接回母亲後,事情并不是就这样结束了,因为最大的问题是——毛小姐不见了,谁来照顾她母亲? 颖心问过母亲,毛小姐去哪了?然而病况严重时,她根本就不记得毛小姐是谁,病况轻一点时,她也只说毛小姐回去了。 基於对一个照顾母亲七年的人应有的关心,颖心於是请警方协寻毛小姐的行踪,然後继续请假,带著母亲到处寻找仲介,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可以接替毛小姐的人。 两天後,颖心发现帐户里多了一笔钱,知道是公司把奖金汇进去了,於是想打通电话向黎仁业道谢,想不到他却先打来了。 「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想起那天他孟浪的吻,她不禁羞红了脸。 「想谢谢我吗?」他似乎什么都能猜得到。 「是啊!谢谢你向涂总说情。」虽然错不在她,不过人家总算放过她了,就怪她没能力损失任何一分钱好了。 「我接受你的道谢。」他一副施恩不望报的口吻,又道:「听涂总说你没去上班。」 「嗯,照顾我妈的人还没找到,我不放心,只好自己陪她。」虽然她可以带母亲到疗养中心去暂时托付,但上次这么做时,母亲走失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所以她从此再也不敢信任疗养中心的品质,宁愿自己请几天假来照顾她。 黎仁业沉默了会儿,颖心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他再度开口时,著实吓了她一大跳—— 「带她到我家来吧!家里有佣人可以照顾她。」 「这……不好吧?」她迟疑的道。想起他的吻,又想起无助的母亲,她突然觉得自己像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哼!你不会是怀疑我对你有所企图吧?」 他真的什么都能猜到。 「不,我只是不想麻烦你。」她只好矢口否认。 「就快过年了,现在很难找到人,你不上班赚钱行吗?」他说的是现实中的现实,字字中的。 「嗯,这是个大问题。」她无力的回道。 「来我家吧!就这样。」不再让她有犹豫的机会,黎仁业立刻收了线。 颖心只能呆呆的看著手机,又看了眼正用她从百货公司拿回来快枯萎的花,有模有样在插花的母亲,心思不断在两方打转。 她慢慢收好手机,心想,黎仁业为什么要帮她?是突然得了绝症,性情大变?还是佛祖现身点化了他? 天啊!她的心肠真坏,竟然咒人家得绝症!可是,那个反覆无常的恶霸真的可以信赖吗?会不会到头来又害她白忙一场?唉!要是人力仲介一个月都找不到人来代替毛小姐,那她们母女俩肯定要喝西北风了。 「妈,你觉得黎仁业这个人怎么样?」颖心看著自己的脚尖,不确定的问,但问完又觉得自己很笨。心智不稳定的母亲也不知道记不记得黎仁业是谁,问她不是等於白搭? 想不到头脑难得清晰的秦母竟回道:「黎先生为人强势,做事明快,一定很会赚钱,你爸会喜欢。」她拿起一根紫色玛格丽特插在发髻上。 「很会赚钱就算优点哦?就只知道要钱!」 「女儿啊!你要主动找黄山桂到我们家来玩呀!这样温温吞吞的,什么时候才找得到好对象?你爸最近老是不在家,一定又在为生意烦恼了。」秦母拿起剪刀,一刀将花茎剪到最短。 当初他们夫妻俩决定,如果事业一直没有好转,就让女儿先订婚,用亲家的财势挽救事业,等女儿十五岁再把她嫁出去。结果人算不如天算,秦家垮了,如今颖心就快二十九了,婚事仍然一点下文都没有。 颖心无奈的表示,「我以前追的还不够勤吗?结果害他吓得半死,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太主动的女孩子啦!」什么女追男隔层纱,根本是胡说八道!所以她後来发誓再也不倒追男生了,结果男人缘还是越来越差。 「黄山桂不喜欢你吗?」秦母随口问一声,双手叉腰,蹙眉看著自己的杰作——一堆杂乱无章的花草。 「我哪知?他的态度老是暧昧不明的样子。」过去如此,现在更是如此。而且上次在百货公司见到的那位小姐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以两人说话的亲密度看来,说不定两人正在交往呢! 算了,反正她也不敢对一个公子哥儿抱持太乐观的想法,说不定他们两人根本就没什么缘份。 「你爸说黎先生是现在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可惜配你老了点,我看见他的眼角有鱼尾纹哦!」秦母点点自己的眼角,瞠大眼睛看著女儿,摸样好逗。她把黎仁业的管家当成自己的老公,对他嚼了不少舌根。 颖心听了不觉笑了开来,顽皮的说:「对呀!他好老,当我爸都行了。」 人家黎仁业才大她两岁耶!结果被母亲形容成一个老头子,不知道他本人听了会作何感想。 秦母接著又道:「女儿啊!我们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那帮死要钱的亲戚走了没?」 当初颖心骗母亲说,父亲的公司出了点状况,亲戚们纷纷跑来要求撤资、兑现支票,所以才躲到这里来。刚开始母亲还常常问什么时候回家,久而久之似乎也习惯这里了,如今又提起,想是前日回旧宅触动了她的记忆。 「妈,你前天是不是有偷偷回去过?」颖心故意这么问。 「嗯……好像有。」秦母一脸迷惑的样子。 「家里有什么变化?」她担心如果真的把母亲送到黎仁业那里,她会不适应。这对她的病情不知会不会造成伤害。 「好像变新了,也变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东西都被亲戚搬光了。」秦母说著拔光剑山里的花草,重新再玩一次。 听到这里,颖心总算有了个底。 既然母亲对黎仁业整修过的豪宅没什么异议,那让她待在那儿也算权宜之计。感谢黎仁业突然善心大发,帮她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 至於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就假装没发生过好了,就像那天一样,既然他办得到,她也能办得到。 男人算什么?全部都是些以自我为中心的猪头!金钱,仍然是她首要冲刺的目标啊! 第五章 其实要避开跟黎仁业的接触也满简单的,他早出晚归,颖心晚出早归,除非刻意安排,否则根本就碰不到一起。 一天,颖心又送母亲到黎宅,秦母突然开口问道:「女儿,为什么我们要到这里来?这里不是已经被法院查封了吗?」 一直把母亲送过来接过去的,母亲没问,她就当作她是病情影响记忆力,脑子转不过来,自己也落得轻松。想不到,今天她会有此一问。 站在黎宅大门前,颖心一时间脑子有些浑沌未开,大概是早餐没吃吧! 「呃……我上班的时候,这里有人会陪你。」母亲的病情好转了吗?为什么记起房子被查封的事?好转的程度又如何呢?有可能痊愈吗? 她欣慰的想,下决定期检查的时候要问问医生。 这时,秦母摸摸她的脸,无限困惑的道:「你不是还在上学吗?上什么班?」蓦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恍如陷入五里迷雾之中。 颖心将手覆上母亲的,小心的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母亲的手好烫,她在发烧! 秦母无助的看向她,渐渐地,一种恐惧的感觉深深攫住了她。 「我的手看起来好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抬起另一只手,有些颤抖的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及浮凸的青筋。 「妈?」颖心抓住她的另一只手,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太一样了。到底经过多久了?我是怎么了?」秦母可怜兮兮的望著女儿,好像快哭了。她一直是这么软弱、被保护惯了,否则也不会一发生事情就把自己封闭起来。 「妈,你听我说,我们……」 这时黎仁业的管家出现了,他感觉母女两人的神情有异,只是更温和的尽他管家的责任,「秦夫人、秦小姐,请进。」 「不,今天不了,我要……」 颖心正想拒绝,直接带母亲去医院接受检查,这时,後方突然传来煞车声,并传出一声温柔的问话,「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美人有很多种,有沉鱼落雁、有闭月羞花、有性感狂野、有妖娆美艳,还有那种清秀佳人和小家碧玉,但这些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来人,因为她的美是倾国倾城的,美得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她是谁?又是黎仁业的情妇吗? 颖心看看来人,再看看自己,不觉有些自惭形秽…… 等等!她干么要觉得自己不如人?就算自己真的长了一副超级娃娃脸,就算自己还把童装当外出服来穿,那又如何?这一点也不关黎仁业的事! 这时管家恭敬的喊了一声,「小姐。」 颖心听到管家称呼,於是偷偷侧身再看那大美人一眼。 小姐?管家叫她小姐?没有在前面加任何姓氏,也没在後面加任何疑问句,那她是黎仁业的妹妹喽!怎么没听管家或黎仁业说过? 仔细看来,大美人的眉毛没黎仁业那么粗,但很黑、很匀称;大美人的脸型不像黎仁业的角度那么明显,比较长、比较秀气;大美人的眼睛没黎仁业的那么深邃,比较水亮、黑白分明;整体的五官,就是黎仁业的秀气版而已。 假若两人站在一起,肯定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 不!天啊!她到底在ㄍ1ㄥ什么?她不必在意黎仁业有几个妹妹还是几个情妇,人家的家务事也没必要说给她这个外人听,不是吗? 不过当颖心听到这个称谓,著实惊讶的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她被那个恶魔吸引住了吗? 「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请客人进去坐啊!」黎仁薰探出头,很和善的对著她笑。 「不用……」 颖心正要回绝,这时只听「砰」地一声——母亲竟然昏倒了! 她见状连忙抱住母亲软倒的身子,只见她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妈!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呀!」颖心害怕的唤著,因为母亲是她相依为命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啊! 「商管家,快帮忙!」黎仁薰边开车门边呼叫管家帮忙。 然後七手八脚的,秦母被扛进了黎宅,颖心,又请假了。 医生来看过,诊断出秦母可能是感染了肺炎,幸亏发现的早,情况还不算严重,不过需要住院观察。 颖心简直不敢相信,因为母亲并没有什么症状啊!她之前既没发烧,也没咳嗽,只是食量少了一点而已,怎么会是肺炎呢? 现在想想,也许母亲就是喉咙在发炎,所以才吃不下饭,定是天气太冷了,这阵子又家里、黎宅两地奔波,病弱的身子受不了。 她应该早一点带她去看医生的,颖心自责的想。 办好住院手续,老问题又出现了——她去上班的期间,谁来照顾母亲?总不能就只靠护士偶尔的巡逻打混过去吧!母亲神智不清时,也许会乱拔点滴、起床到处晃,甚至晃到失踪,那可怎么办?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黎仁薰落落大方的坐在颖心身旁的椅上问道。 想不到黎仁业的妹妹人美心更美,从头到尾都陪著她,帮她了解秦母的病情,帮她询问医生药物方面的知识以及该注意的事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塞点红包请护士小姐特别关照一下我妈?」颖心渐感眼眶湿润。一个陌生人的关心,竟让她无所适从,莫名感动起来。 「找不到人来照顾你妈吗?」黎仁薰听管家说了些这对母女的情况,所以也约略了解一些。现在,她最感到疑惑的是,哥哥为什么要帮这个前任屋主的女儿?他的良心什么时候胀大到不用放大镜就看得见了? 颖心搔搔头皮,叹道:「我妈只有我这亲人而已。」 「你没有亲戚吗?你妈没有姊妹或是妯娌?」 「有,可是她们都还没原谅我爸把公司弄垮了,害她们荣华富贵的日子没了,自己还背了一屁股债,这种情况下谁要理我们?没把我们拆吃入腹就算仁慈了。」她露出自嘲的笑。 「我觉得你好坚强,一般年轻女孩根本就办不到,至少要是我就办不到。」黎仁薰对她感到万分钦佩。 「曾经,我想过要放弃我妈。」颖心茫然的看著前方,露出悲惨的笑容,「那时我二十一岁,人和工作都安排的乱七八糟,简直就快活不下去了,於是我把我妈送回疗养院,谁知道送回去後,她就看著我哭,无声无息的哭著,大概就算她神智不清,仍然能感觉到我要离开她了吧!那种她的命运取决於我的心情,真是很难形容。我怎能这样随便丢下生我、养我的母亲呢?当时我觉得自己好烂、好没用、好没良心。可是八年过去了,我又做了什么呢?还是一样没bf,还是一样让她受苦,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 「你做得很好。」黎仁薰很坚持的道。她不再将目光集中在颖心身上,以免她尴尬,对她的感觉已经不再只是赞赏,而是升华为激赏了。 女孩子的美有很多种,像颖心这种与命运对抗、对环境不服输,还有对人伦道德的坚贞态度,才是最持久,最耐看的美。 也难怪哥哥会对她特别,因为这种美是最稀有、最珍贵的,她不得不佩服哥哥的眼光独到。 「我和我哥十岁时就失去双亲了。」黎仁薰说完看著颖心,又加了句注解,「飞安事故引起的。」 「我该说你比我可怜吗?」颖心意外的发现,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有幽默感。 黎仁薰淡笑,「不,我是想说,现在很多人都不懂得珍惜,你比绝大多数人有理想、肯努力多了,难怪我哥喜欢你。」 「喜欢?」颖心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好笑的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商管家说你和我哥在客厅里玩亲亲哦!」黎仁薰顽皮的说。 「那只是……咳,意外。」颖心情急之下随便编个说辞。她以为管家应该很忙,想不到他会看到那一幕;而黎仁薰不是一直在她和医生之间周旋著吗?怎么还有时间和管家话是非? 「什么样的意外会让一对男女抱在一起玩亲亲?」黎仁薰坏坏的看著她。 「我们才没有抱……唉!反正就是意外嘛!」颖心窘得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我哥会帮你照顾你妈可不是意外哦!至少就我知道的,这是破天荒以来,他第一次对个女人那么好。我哥那个人啊,就算我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帮我,他根本就是铁石心肠!」黎仁薰有些落寞的说。 「你求过他?」颖心好奇的问。 「嗯,前阵子,我求他……」黎仁薰脸色一整,突然不说了,转而热切的问:「颖心,你和我哥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我也搞不清楚,反正那个人自从大摇大摆的带著情妇到我那里买鞋开始,想怎么就怎样,我从来没见过比他更不讲理的人。」她有些恼怒的说。 「那你又接受他的帮助?」 「我走头无路嘛!反正现在只要是对我妈有好处的,我都会厚著脸皮答应,才不会为了争一口气傻傻的推掉呢!」 「你是说你对我哥没意思?」 「才没有!」颖心急忙否认,但真的太急了点。 黎仁薰微微点个头,盯著她羞红的双颊看了许久,才道:「我帮你看著你妈,你安心去工作吧。」 「你愿意?」颖心惊喜的道,没想到像她这样家世良好、气质又出众的大美人竟然愿意纡尊降贵的来帮她。果然世间处处有温情啊! 黎仁薰打趣的道:「你还答应的真快,果真是为了你妈,脸皮想多厚就有多厚。」 「谢谢你!我一定会报答你的。」颖心激动的握住她白嫩嫩的手。 黎仁薰笑著拍掉她的手,「说这种话好像要以身相许似的,我要你的报答干么?反正我没事,多积点阴德看能不能帮我哥赎罪。」 「你对你哥的感情似乎又爱又恨,矛盾得紧。」刚才还在怨他哥哥铁石心肠,现在又愿意为他行善积德? 「每个女人对我哥都是又爱又恨,将来你就会明白的。」 「谢谢,不用了。」她才不想明白呢!多恐怖! 她和黎仁业的缘份最好到此为止,那种既花心又霸道的男人,在女人的选择中,永远敬陪末座。 见了几次面,颖心和黎仁薰也聊开了。 原来黎仁薰并不住在黎仁业的住处,而是一个人住在外面,只是她偶尔会回去看看,兄妹俩联络一下感情。 听说这几天黎仁业去美国接洽商务,难怪都没听说他任何消息,而他临行前交代黎仁薰为除夕的团圆饭做准备,所以她那天是为了视察进度而到黎宅的。 一个礼拜後,秦母赶在过年前出院,可是才到家,就见四名恶煞挡在门口,门上贴了几张大字报,墙上全是一些红色油漆,写著「欠钱不还」、「猪狗不如」,诸如此类的字句,油漆的颜料似乎未乾,散发著一种刺鼻的气味。 「你们是谁?请问有什么事吗?」颖心有些胆怯的问。 「我们是讨债公司派来的。你们欠的钱也该清一清了吧!难道要欠到过年吗?」其中一名缺了门牙的猥琐中年男子开口。他手上拿著一份报纸,平常看起来没什么的东西,这时看起来威胁性十足。 「你们是不是找错家了?我没有向任何人借过钱。」颖心将母亲拉到身後,以小小的身子挡住已然弱不禁风的母亲。 这几天她都在医院,连吃饭盐洗都在那边解决,所以没回过家,想不到一回来就有这样的事情等著她。 缺了门牙的男子拿出一张纸,她拿过来一看。 「秦祈舒华?!」怎么会是妈妈的名字。 「我就是秦祈舒华呀!」秦母在颖心背後沙哑的回道。 「秦祈舒华女士,一月二十一日那天,向李老板借了三百万,没错吧!」缺了门牙的男子看著影印的借据念道。 「没有啊!我没借。」秦母摇著手,全然没记忆的样子。 颖心也不相信,「不可能的。我妈借那么多钱干什么?有钱我们就不会住这种鬼地方了。」 「否认也没用,你妈的手印还有印章都盖在上面,想赖也赖不掉。」缺牙的男子指著借据画押的地方。 颖心看了下,确定是刻有母亲名字的印监,但仍然不愿相信,摇头道:「随便弄了张纸就说是我妈借的钱,她身体有病、神智不清,你们是不是设计骗她,存心害人的?」 「喂!你们是不是想欠债不还啊?」缺牙男子後方的一名大汉,突然上前大喝一声。 「不!不是!」颖心吓了一跳,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後方的母亲,发现母亲正在发抖,想必也是害怕得不得了。 「小妹妹,」缺牙男子扬了扬下巴,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有点不敢相信以她的年纪竟敢反驳他的话,「借钱的细节,你自己去找李老板调阅录彩带看。总之今天你要是还不出三百九十万,没关系,可以延的,可是到时候就不只这个数字了。」 「三百九十万?!」从事情发生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月,这笔帐到底是怎么算的啊? 「借钱不用利息吗?兄弟不用走路工吗?」缺牙男子瞪著她,一脸狠样,话从齿缝间进出来,像要k死她的样子。 「让……让我打几通电话。」颖心拉著母亲的手,闪过四名恶煞,打开家门,急忙躲了进去。 「看你是没钱还了,明天我再来一趟,到时至少也得拿点钱给兄弟们喝个茶。若是没看到钱,咱们走著瞧!」缺牙男子在门外喊著。 颖心没心情理会他,进门後,马上照著借据上的电话打去给李老板,李老板调出录影带後,确定当天有两名妇人一同到地下钱庄借钱。 「两名妇人?」颖心惊惧的问,「另外一名是不是姓毛?」她开始怀疑毛小姐和这件事有关。冷静一想,一月二十一不正是母亲走失、毛小姐失踪的日子吗?毛小姐那天到底做了什么? 李老板回道:「你妈是叫她毛小姐没错。」 果然! 颖心痛苦的用力闭上眼睛。 想不到相处七年的毛小姐,竟然会设计陷害她们母女俩,她的心怎么狠得下去…… 「秦小姐,有问题吗?当初是你妈说你被绑架,临时没有现金赎你才到我这儿来借的,你爸不是有钱人吗?这点钱交换一下票子就有了。」 「我爸死了十八年了,而且是破产自杀死的;我妈神智不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我妈看起来就是一副贵妇人的样子,可是你也不该不查清楚就随便把钱借给她呀!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咧?」 「我糊涂?怎么也没你糊涂!」李老板恼羞成怒的吼道。在毛小姐的游说下,他的确没经过查证就认定是只肥羊上门,不过他可不会承认自己的误判,「她有病你就不该放她到处乱晃,所以发生这种事只能怪你这个糊涂的女儿!总之钱我已经给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把自己跟你妈卖了也要还!」李老板恶狠狠的说完就挂了电话。 颖心静静的坐了会儿,完全想不出任何对策,这次真是黔驴技穷,再也变不出把戏来了。 三百九十万耶!她要到哪儿去找钱?就算真的把她卖了,也不值这个钱啊! 听说讨债公司的人都又狠又缠人,如果要不到钱,亲戚朋友、工作场合全都会遭到连续的骚扰,而且他们动不动就以拳打脚踢、语出威胁、挟持亲人来逼迫还债,许多借款人最後逃不过只好选择自杀…… 她的命没那么悲惨吧! 这时秦母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将颖心的头枕在自己的膝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颖心知道母亲在安慰她。 「妈,爸爸以前都是怎么找钱的?」她随便问问,不敢冀望母亲会答出个所以然来。 「你爸有很多朋友啊!大家在公司的帐目上动手脚、盗卖股票交换利益,你爸说那叫五鬼搬运法,是最快速有效的方法。」 想不到秦母竟然说得出五鬼搬运这种专业的找钱方法,可是对颖心来说一点用也没有,因为她又没有公司可搞,说了等於白说。 「跟银行借虽然利息比地下钱庄少多了,但个人信贷最多也只有一百万,现在银行又都休息了……」颖心喃喃自语道。 「有一次你爸和金满楼凭空捏造了一笔进货明细,听说光那笔就搬了公司一亿八千多万,你爸还很得意的说……」秦母加入碎碎念的行列。 「这时候如果有个有钱的朋友相助,也许还有得救,不过这要看交情……」 「你爸还说笨人才会脚踏实地的云赚钱,古人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险草不肥』……」 「也许有钱人还是有点可爱的吧!像这个时候就很有用处……」 母女俩又开始各说各话,在除夕的前一天,坐困愁城了一整晚。 第六章 有钱又有点交情的,此人非黄山桂莫属,虽然这交情是有点一厢情愿,但至少念在旧识一场,颖心希望他能及时拉地一把。 可是,想找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他这个人最怕人家狂追猛打,而颖心一心急,总是一call再call,结果一整晚上来,所有努力都石沉大海。 不得已之下,颖心将目标转向黎仁薰,希望她信得过她,多少借她一点。 很不巧的,颖心打电话的时候,黎仁薰正和黎仁业在一起,而且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所以讲到一半时,电话那头就易了主。 「你借钱干什么?」他冷冷的问道。 想必是霸道的他将黎仁薰的手机给抢了过去。 「你……我、我要和小薰讲话。」听到他的声音,颖心突然感到一阵心慌,连讲起话来都支支吾吾的。 「我问你借钱干什么!」黎仁业不容含糊的吼道。 「让我跟小薰说。」她很鸵鸟的回答。 「作梦!想借钱,告诉我原因,而且必须到我家来跟我当面谈,否则就不用谈了。」 「可是我是要跟小薰……」 「我的话就是命令,我不准,她就不可能借你。」 「你太机车了吧!干你什么事?」落井下石、见死不救、冷血动物! 「要不要随你。」黎仁业很酷的挂掉电话。 厚!哪有这种人! 不过她知道他说话算话,没有他的允许,小薰是没那个胆子借她钱的。 约等了半个多小时,本来是期望黎仁薰能偷偷违背哥哥的命令打电话给她的,可是没有,颖心只好带著母亲上黎宅去。 到了黎宅,还真是热闹得紧,不只黎仁业与黎仁薰兄妹,连他的六名情妇也在在场。 原来他至少有六名情妇啊!颖心恍惚的想。 黎仁薰看见她,非常亲切的一笑,六名情妇看见她,只是满脸的疑惑,而黎仁业一看见她,便冷冷的命令道:「小薰,照顾秦太太。颖心,跟我到书房来。」简单两句话,代表著他无上的权威,不容质疑。 颖心没有反驳的余地,只好将母亲交给黎仁薰,瞟了瞟众多情妇,才跟著黎仁业的身後而去。 那宽广的背影,邪魅而具攻击性的气势,看起来好霸气、好危险。 他是在生气吗?颖心忧心忡忡的想。 也难怪他会生气,她趁他不在时和她妹妹攀交情,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大概认为这全是她为了骗取金钱所耍的手段吧!但她是冤枉的啊!可以的话,她也希望这一辈子都不要向人借钱。 跟他单独相处不会有事吧?真担心他一个控制不住就将她打成肉饼…… 书房位於二楼,最里面的那一间,踩过无声的地毯,颖心紧张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仔细。 进门後,黎仁业再一声令道:「关门。」然後兀自走到一扇落地窗前,两眼平视著窗外的景色。 书房应该是满温暖的,但颖心却感觉空气中的冷气变强了,她怀疑只要一开口,呼出的水气立刻会冻成小冰球滚落在地上。 「呃,我不知道你们在开派对,打扰你了。」她应酬似的道。 「少跟我废话!」黎仁业侧过身,窗外的阳光投射在他身上,形成一种光与影的强烈对比。他直截了当的问:「你为什么要跟我妹借钱?」 「我妈闯了点祸。」颖心把情形大略的向他说一遍。 「这么说你是走头无路喽!」黎仁业突然开始冷笑。 「可以这么说。」笑什么笑?不用钱啊!「我已经把原由都说了,可以通融了吧!」 「这个嘛,小薰身上没什么钱,她的生活所需都是由我支付的。」他的笑容扩大了,看起来有点像在幸灾乐祸。「如果你要跟她借,她不是跟我拿,就是跟她男朋友调,你希望她为你这么做吗?」 「总之,你的意思就是你不希望她为我这么做就对了。」拐弯抹角的,不就只有这个结论吗?刚才直接拒绝她就好了嘛!干么还把她叫来训一顿?没看见她哭丧著脸他是不舒服哦! 「为什么不跟我借?」他突然问。 「喝!」颖心倒退三步,奇怪的瞪著他。跟他借?她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黎仁业慢条斯理的走到书桌後面,跩兮兮的道:「我可以借你钱,不用利息、不用还。」 不用还?「骗鬼!世界上哪有这么好康的事!」用她的脚指头想也知道。 「你还是怀疑我对你有企图对吧?」他用力坐下,扬扬眉,一副阴沉狡诈的模样。 「没,没有!」她猛摇头。当著他的面怎么好意思说?当然是否认啦!不过没错,她是怀疑他对她有企图,但如果猜错了,算她自我膨胀好了,没必要让他知道。 「三百九十万交你这个朋友是贵了点,不过我出得起。」他轻松的从笔筒里抽出一只笔,把玩著。 「朋友?为什么?我这个人又没什么利用价值,也没什么本事,为什么你想跟我做朋友?」真是奇怪的人,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 「因为我喜欢人家欠我的感觉,而且是一辈子都还不起的那种。还有,我要你永远不准再与黄山桂见面。」 他邪佞的眼直勾勾的盯著她看,盯得她好不紧张。 「不准再与山桂哥见面?这种条件真奇怪。」颖心皱皱眉,身体往旁边挪了挪,随即奇怪的想:她干么这么胆小?他的眼光再怎么邪恶也杀不了人的不是吗? 「我就是对他不爽,怎样?到底借不借?」黎仁业将笔丢回笔筒内,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 她深吸口气,才道:「借。」反正她对山桂哥早巳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尤其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不出现,她已经渐渐对他有所埋怨。 「聪明。聪明人永远不会跟钱过不去。」他打开抽屉,按了几个按钮,然後转身将身後的一幅挂画取下,露出保险箱,再插入另一把钥匙,输入一组密码,打了开来。 他边拿出一叠叠钞票边问:「待会儿我会派人送钱去跟讨债公司结清,你和你妈晚上在哪儿围炉?」 「我邮购了一些冷冻年菜,热一热就可以吃了。」他已经把她当朋友了吗?竟然关心起她和她母亲来了。 「冷冻年菜?那种东西能吃吗?」他轻蔑的哼道。 「我去年也这么吃,还不是活下来了。」没时间的人有没时间的人的做法。 「留下来,我相信家里的菜应该够你们吃。」 「不用了,我现在赶回去弄应该来得及,反正……」 「叫你留下来就留下来!」低沉的男声满是命令的味道。 颖心静默了两秒,有些不情愿的问:「外面那些人……」 「她们都是来要红包的。」他简短的结束对话,数一数桌上的钞票,然後打了一通电话叫人过来处理後续动作。 颖心吐口长气,总算是又逃过了一劫,过几天一定要去安个太岁,希望来年不再这么多风雨。 除夕夜,黎家豪宅只剩四个人——黎家兄妹及秦家母女。佣人们安排好一切就全部放年假去了,偌大的宅院显得有些冷清。 「来,秦阿姨,吃块鸡。喉咙不痛了吧?」黎仁薰很温柔的帮秦母夹菜,几天的相处,两人已经培养出丰厚的感情,有点像忘年之交。 颖心微笑的看著她们的互动,视线不自觉的瞟向另一人,又连忙埋头假装很认真的在吃。 黎仁业吃东西很快,两三下就扒了一堆饭菜,然後坐在那儿看人,像在观察什么奇景似的。 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老是觉得他像置身事外一样。明明是顿团圆饭,可是他硬拉了两个外人进来,进餐时又不发一语,这气氛哪像在围炉,根本是在应酬嘛! 「今天过年吗?怎么这么多年菜?」秦母傻傻的问,当真是不知今夕是何夕啊! 「是啊,,今天除夕。」颖心甜甜的回道。 「这样啊!糟了,我没准备红包袋。」秦母放下碗筷,双手往身上摸了摸。 「我来。」颖心从口袋里偷偷拿出一叠压岁钱,塞进母亲上衣口袋,然後再假装是她找到的一样,兴奋的说:「我找到了!这包是给我的吗?」 「哎呀!女儿,真没礼貌,这是要给黎先生的啊!」秦母把红包抢了回来,起身转了个方向,拿到黎仁业面前交给他。 「给我?」他看看她,再看看颖心,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接受过长辈的关爱似的。 原来他也有这一面啊!有趣。 黎母接著道:「黎先生,你要多照顾照顾颖心啊!我这傻女儿不懂得勾引的艺术,老是直来直往的,给人看笑话。」 「妈!你干么跟人家说这个?」颖心窘得想找地洞钻。尤其她竟然冲著黎仁业说这种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呢! 「女孩长大就是长大了嘛!早晚要嫁人的,害什么臊。黎先生不错,有他照顾你,妈也安心点。」说女儿直来直往,看来秦母自己才是祖师爷呢! 颖心见状起身冲到母亲身边:心慌的摸摸她的额头,「妈,你没问题吧?有没有发烧?」上次母亲记起年岁增长时,正发著烧,这次又讲出这么「正常」的话,不会又是发烧带来的後遗症吧! 「没礼貌。」秦母拍拍女儿的手,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摸了一阵,又摸出一个红包袋来。 颖心通常会多准备几个红包,因为只要母亲记起现在是过年期间,总是会乱发红包。虽然红包袋里她一向只装一百元,但事後想想还是满心疼的。 「这个给小薰,小薰最乖,给你压岁钱,希望你从年初红到年底。」秦母很满足的笑著,好像光是给红包的动作,就让她回到旧日当贵妇的时光一样。 「妈,你还没给我。」颖心不满的嘟著嘴。 「耐心是美德,女儿。」秦母又摸出一个红包,塞在女儿手里,然後抱住女儿娇小的身子,慈爱的道:「我的颖心又长大一岁了,今年会不会找到好夫家呢?」 是又老了一岁吧!颖心无力的想。 「你爸那个笨蛋要是看到你这么乖,一定会後悔那么早走,生儿子也不见得那么有用啊!」秦母真的有进步,这次竟然记得秦父已经走了。 「妈。」得到母亲的肯定,颖心同样满足的抱了母亲一下,然後便放开她,拉她回到座位,要她好好吃顿年夜饭。 原以为有黎仁业在场,这顿年夜饭肯定食不下咽,没想到,这个除夕夜竟是她成年以来,过得最温馨的一个。 「哥,我回去了。」 黎仁薰在书房找到哥哥时,他正站在落地窗前,两眼出神的看著窗外。虽然窗外一片漆黑,但他还是看见了某些东西吧——比如他灵魂中欠缺的那一部份。 她本来只是来打声招呼的,但看见哥哥出神的模样,却不自觉的停下脚步,想和他谈谈。 「今年的年夜饭很不一样。」她说。 黎仁业没有回她,事实上他一动也不动,连呼吸都很浅。 「除了你,我很久没收过别人给的压岁钱了耶!」 不是说没人给,黎家有很多像饿死鬼般的亲戚朋友争著想给呢!但是黎家兄妹从来不接受,因为这包压岁钱的背後所隐藏的贪婪更加沉重,他们大部份不是有亲人想进八一国际企业工作,要不就是想要别的好处。 见哥哥还是不回应,黎仁薰自顾自的又说:「要不是每年我都坚持要和你一起围炉,我想你一定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流浪了吧!再这样下去,哪年我嫁了人,在别人家围炉,连想回个娘家都没人理。我们家太冷清了,哥,你不想为家里添几个人口吗?」 好半晌,他才回道:「没这个必要。」 「自从爷爷死後,我们一直过得好像孤儿一样。虽然爷爷当初为了伯伯父们跟你争夺他那份赔偿金而演了那场戏,因为他看准你是唯一有前途的人,可是我们一定要过得这么冷清吗?」 「家里随时都有二十几个人在,一点也不冷清。」 「今天没有。」她点醒他。 黎仁业无法否认。 「我觉得颖心不错,又活泼、又孝顺,将来一定是贤妻良母。秦阿姨有几次偷偷告诉我说,颖心每次一提到你的名字就有点恍神,我以为她记忆力不太好呢!想不到观察的这么仔细。」秦母真的记忆力不好,观察到这些的都是黎仁薰自己啦!她只是借别人的名义说出来而已。 黎仁业转过身来冷冷的看著她,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你喜欢颖心,就别再摆高姿态了,感情是很脆弱的东西。」黎仁薰苦口婆心的道。 「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她了?」他努力表现出不屑的样子。 「女孩子是需要人家哄,需要人家捧在手心的,你再这样下去,颖心永远也不敢承认她喜欢你。」 「那太好了!我也不需要她来喜欢我。」黎仁业很酷的转过头去。 「原来你并不喜欢她呀!那太好了,害我担心了好一阵子。」她装模作样的道,「我听秦阿姨说,颖心比较喜欢黄山桂,她现在一定是在你和黄山桂之间挣扎著,才会这么旁徨。」她深知这个名字一定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 果然黎仁业一听到这个名字,气得差点跳了起来,「黄山桂算什么东西?我只消一根小指头就能玩死他!他现在之所以还没死,完全是因为我要他慢慢的、不知不觉的懊悔至死,如果我要他死,他一点活命的机会也没有!」爆裂的怒气很没来由的就涌了上来。 黎仁薰无限困惑的摇摇头,「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明明是老同学,也没听说结过什么怨,为什么你要这么恨他?」她曾经亲自问过黄山桂,但连他本人都不清楚,所以这仇怨,全天下大概只有哥哥自己才知道真相了。 「我不能单纯的为讨厌而讨厌吗?」黎仁业皮皮的反问。 「你说可以就可以。」已经得到太多次没建设性的答案了,所以她也懒得翻案。「对了,我听说你又拐了人家的女朋友。」 「我已经准备还给他了,随他要不要捡我穿过的旧鞋。」他露出一抹毫无感情的冷笑。 「哥,你别太过份了,这样会有报应的。」黎仁薰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尽管来啊!我这个人从来没怕过。」他毫不在乎的道。 「我真同情那个叫黄幸芝的女人,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玩弄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想要玩我,我才玩她的,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你为了气黄山桂才勾引她的,这样就是不对!」 「谁说我是为了气黄山桂才勾引她的?我是健康的男人,有这方面的生理需求。」 「你……」黎仁薰为之气结。 什么生理需求嘛!有六名正牌情妇供他玩,一天轮一个,一个礼拜才七天,轮著来就够他累的了,哪需要向外求发展?再说,身为妹妹跟哥哥谈论这种生理需求的问题,实在太奇怪了,而且尴尬极了! 仿佛听到妹妹心里的话般,黎仁业头也不回的道:「回去小心。」然後继续盯著他的窗外,过他百年孤寂的年。 对於颖心的夺命追魂call,黄山桂一直到一个礼拜後才有了回应。她并不觉得奇怪,好像早料到他会如此似的,而奇怪的是,她并不在意他回不回。 「颖心,新年快乐,前阵子去了趟日本,听说你找我?」他说的似真似假,也许真的去了趟日本,但天晓得是她打电话之前还是之後。 「是啊!山桂哥,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她简单的回道,没把前因後果告诉他。 「要见面吗?」他问。 「恐怕不行。」她是信守诺言的人,既然答应了黎仁业,她私底下就不会再与黄山桂见面。 「你的回答好无情,是因为我这么久才回call吗?」黄山桂似乎有所警觉,只是用他温柔的声音,传送著暧昧不明的讯息。 「不是。」给人无情的印象,颖心反而有些尴尬,她一向不喜欢人际关系僵化,只好解释道:「因为我答应那个人不再与你见面。」 「那个人?」黄山桂一时没联想到主谋是谁,因为他没料到颖心和黎仁业到现在还有联络。 「就是那个人啊!你说不是朋友的那个国小同学咩!」想说出黎仁业的姓名。又觉得有点别扭,这大概就是她现在对他的感觉吧! 「你是说仁业!」他惊讶的大喊。 「干么那么大声,我听得到啦。」颖心将手机拿远一点,以免耳膜被震破。 「你为什么要听他的?就因为他帮你追回你的年终奖金吗?你自己也说过并非你的错啊!」他急匆匆的说。 「当然不是这样。」找他时他不急,不找他了他才急,怪人!「就是跟那天我call你有关咩,我跟他借了一笔钱。」 「借钱?想借钱为什么不跟……」他说到一半,突然发现是自己的轻忽造成今日的结果,因为他暧昧不明的态度,颖心才会转向黎仁业求助,黄山桂顿觉心中懊悔不已,百感交集。 「反正就是这样啦!在我债务还清前,我们可能无法私下见面了。如果你要来公司看我,我是不反对啦!我有客人,掰了。」她说完想收线。 「等一下!颖心,仁业那个人信不过,你知道吗?」他趁最後的时间出言警告她。 「也许吧。」她知道他和黎仁业有过节,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道人长短,背後说人家坏话。 「他会接近你,完全是因为我。」 「因为你什么?他暗恋你吗?」她玩笑道。 「因为他从小就嫉妒我家境富裕,人缘又好。只要是我的,他就要抢。」 「你是说因为我们是朋友,他才故意这么做的?」标准的敌对心理。 「你不要不相信,有太多前例可循。他至少抢过我七个女朋友、几十宗生意,他是冲著我来的。」 事实证明黎仁业一直在抢他的生意,而他表面上虽然装得很有风度,但心里真的恨不得把黎仁业恶魔般的笑容撕成碎片,踩在地上蹂躏个够本! 「你的被害意识太强烈了吧!」简直可以去跟她妈结拜了!颖心心想。「可能因为你们同行,碰巧而已。」 「绝对不是,相信我,山桂哥不会害你的。」 「哦,那就常来看我吧!」她仍然无关紧要的样子。 她知道恶魔般的黎仁业的确有可能做了山桂哥叙述的许多事,但是她不在乎,也不想在乎,因为她没空想这些。 她知道山桂哥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常来看她,虽然她曾经希望他在乎,也期盼自己在乎,因为她想重温旧梦。 只是,命运似乎就在三人交会的那一天,脱轨了…… 第七章 啪! 颖心伸手捣著痛处,不敢相信的瞪著眼前盛怒的女人。看来自己的噩运还没结束,年都还没过完呢,上班上到一半,大庭广众之下就被人呼了一巴掌。 这真是太离谱了,她招谁惹谁了呀! 「你这个矮子,凭什么跟我争仁业?如果是个妖艳喷火的女人还没话说,看你发育不良的丑样,你有资格吗?」 打人的当然是个美女,大概是黎仁业的第七号情妇吧!否则不会当著她的面提他的名字,还指责她没资格与她争宠。 说她是矮子,嗯,这个比喻比黎仁业的侏儒好多了,这女人矮化人的功力还远不及黎仁业呢! 「喂!你这个八婆,凭什么在这里乱打人?你以为自己是谁呀,没教养!」这时好朋友就该适时挺身而出,隔壁柜的卓秀玉当仁不让。 「你是什么东西?我庞慧琳打人还要向你报备吗?不相干的人退到一边去,免得扫到台风尾!」美女气势凌人的斥道。 百货公司门市,实在不是吵架的好地方,颖心一向秉持和气生财的原则,更不希望在自己的柜上发生这种事。何况上司有云:顾客永远是对的。虽然这个美女不是她的顾客,但仍适用这则真理。 「秀玉,帮我看一下,我跟这位小姐去去就回来。」颖心有些委屈的说。 「去哪里?」庞慧琳跋扈的问,「怕出丑吗?怕出丑就不要出来混,乖乖当你的专柜小姐就好了。」 「这位小姐,我没在混的。」颖心面有难色的道,「我工作认真,还常领奖金,自知没您漂亮,所以不能靠美色骗钱,我的世界混水摸鱼是赚不到钱的。」 几句话把自己的立场表明,顺便把庞慧琳给酸了一顿。 「哼!美女都是草包,就知道靠美色骗钱。」卓秀玉来加强效果。 「谁说我是草包?我是八一国际企业黎总裁的私人秘书,平日日理万机,处理公文、安排开会行程、与客户周旋,全都是我在做。你们这种愚蠹的女人会什么?只会站在这里等客人上门而已。到底谁比较像草包?」庞慧琳心有不服,她为自己的美貌自傲,当然也为自己的能力自傲。很少有人像她这样才貌兼备的。 「对不起,美女。可是你的气出错对象了,我从来没跟任何人争过谁,更不用说你的黎总裁了。」颖心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的好,免得误会越来越深。 「珊珊明明跟我说就是你!你敢否认仁业没主动在这里向你搭讪,除夕那天还请你到他家去吃饭?」 颖心早忘了珊珊是她哪一号客户了,而且她也无法否认自己真的在黎仁业家围炉。但这并不代表她在跟他的众美女情妇争宠啊! 「我跟黎仁业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用什么身份来向我兴师问罪的。」 啪! 又是一巴掌,唉!她的噩运怎么还不走完呢?好想哭哦! 「你是说我不够资格喽!从仁业创业至今,我跟著他快十年了,从来没有人质疑过我的地位,想进入他身边做事的都还得先来拜码头。你这个外表看起来未成年的假娃娃敢说我没资格!」 她的样子看起来好像会吃人的魔鬼哦!果然惹熊惹虎,千万不要去惹到恰查某。颖心抚著脸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场面。 「你这只有狂犬病的疯狗,只会在那里乱叫乱咬人!」卓秀玉大声怒斥道,还是外人比较有勇气。「颖心,给我电话,我来call她的主人把她领回去。」 庞慧琳一听她想找黎仁业来,立即脸色大变,可见她这种示威活动是私人的行为,黎仁业不见得会允许。 可庞慧琳也不是省油的灯,与其让敌人先驰得点,不如来招先下手为强,当下拿起电话就直拨上头的人来处理—— 「喂,涂总经理,我是庞慧琳啦!新年快乐。我这边有点麻烦,嗯,你在哪里?如果太麻烦我就找公司经理好了,对,我在你们百货公司楼下,小事一桩啦,好,我等你。」 就这样,一通电话解决了所有问题,包括颖心及卓秀玉的工作。 颖心感觉春天开始下雪了,天气冷,她的心更冷。 她是不是被瘟神附身了呀?不但自己丢了工作,连朋友都拖下水了!这叫她今後如何面对仗义直言的卓秀玉? 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两名无辜的小女子丢了工作,这是不公平的! 一路上,她努力的加温再加温,务必让自己的心情保持在最气愤的状态,因为她要去找黎仁业理论,她要他把她们的工作找回来! 而到八一国际企业去找他,难免又像上次一样碰了一鼻子灰,所以颖心决定在他家等他回来,不管有多晚。 想不到一走进黎宅,就见黎仁业八风吹不动的坐在客厅里,他看著她,像是有所期待的样子。 难道,他在等她? 「我妈呢?」一开口,她首要关心的还是最重视的母亲。 「躲在我会客室的大钟里头玩钟摆呢!」他若无其事的回答。 「你今天有点早。」颖心还在考虑要怎么说。想到为了自己和秀玉的工作,她又得欠他一次人情,心里颇不是滋味。为什么她老是为了他的错而欠他人情呢? 「你觉得奇怪吗?」黎仁业拍拍身边的位子,若无其事的反问。 「你不会是在等我吧?」她看著他,慢慢移动双脚,终於忍不住好奇的问。 「你应该知道的。」他答。 她应该知道什么?知道他为什么等她?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她要找他? 颖心在他身边坐下,像看只怪物似的看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出什么出人意表的话。 黎仁业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侧到一边,看著她左颊上尚未消退的红肿,冰冷的火焰自眼底熊熊燃起。指背轻轻刷过伤处,他压抑般的低道:「她已经付出代价了。」 「耶?」付出代价?他们在想的是同一件事吗? 「庞慧琳不过是我的秘书,没资格假借我的名义在外兴风作浪。」他已经颁布人事命令,当下开除她,不用交接,而且通令所有关系企业均不得聘用。 庞慧琳一回办公室就被通知不用来上班了,她当时的表情除了震惊外,就是瞬间爆发的恼羞戍怒。以为黎仁业念在近十年的交情上,断不会绝情至此,却没想到秦颖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远远超越任何人。 颖心拍掉他的手,臀部往旁边挪了几寸,恐怖的看著他。「你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在监视我吗?」除非他有天眼通,否则怎么会知道在百货公司发生的事情。 「我没在监视你,但我自有消息来源的管道。」 「什么管道?」她不弄清楚不死心。 黎仁业翻翻白眼,叹了口气後,缓缓道:「我养那六个女人不是白养的,所有风吹草动,她们都必须向我报告,包括争风吃醋这种小事。」这女人一定要质疑他做事的手段吗? 「所以是那位珊珊向你报告的喽?」也就是说,那叫珊珊的女人,当时可能躲在某处偷看。 「正是。」 终於弄明白了。基本上那位珊珊向他报告这件事,不只是因为她的情妇本份,更因为这是铲除异己的好机会。 好了,知道他没在监视她,再来就是她进门前一直在想的事情了。 「我和朋友卓秀玉的工作因为这件小冲突弄丢了,你能不能帮个忙,跟我们公司说一下。」颖心专心在讨论事情上,没注意到他又靠了过来。 「这简单,事实上我已经致电给涂总,你同事那边应该已经接到了通知,至於你呢,就由我来负责。」右臂已俏悄圈住她的纤腰。 「谢谢。」她凝神看著他发亮的黑瞳,还是没发觉。 「你又欠我一笔了。」他狡黠的笑笑,「这次你想用什么条件来交换呢?」 「我想?上次也是你想的,什么时候轮到我想了?」他的眼睛怎么这么神秘深沉,而且令人迷惑呢? 俊脸更加贴近她,手臂慢慢收拢中,「再欠下去,乾脆来当我的情妇抵帐好了,胜过你在百货公司站一天。」 「喝!」颖心为时已晚的想往後一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夹在他与沙发扶手之间。她连忙双手一挡,侧头闭著眼睛喊道:「你果然对我有企图!」 黎仁业呵呵奸笑,「我当然对你有企图,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身上花了大量的金钱与精力,不会只为了一声感谢的,傻女孩。」 颖心用力摇头狂喊,「我不要!我才不要成为你和山桂哥之间争斗的战利品,更不要成为你众多情妇的其中一名!」 突然,头上的乌云飘走了,她偷偷睁开眼睛,发现黎仁业已经放开她坐回自己的位子,冷峻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刚才是开玩笑的吗?她是不是被戏耍了? 「下次不要呆呆的站著让人家打,又不是木头,不会闪啊!」黎仁业语气冷飕飕的讥道。 「还有下次?」他的世界怎么那么恐怖! 「我有六名情妇,难保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她们干么要针对我?」怎么不找这个罪魁祸首咧!莫名其妙! 「因为你是新来的。」 「什么新来的?我又不是你的情妇。」这点要撇乾净。 「她们并不清楚。」 「不清楚你就去解释清楚啊!」这么简单还要地来教他。 「我从来不对女人解释。」 「厚!没良心的大沙猪、讨厌鬼!」又不是要他做苦力,这点小忙也不帮。 「讨厌鬼这三个字骂太多次了,没创意。」 「唉!我没运动细胞,下次铁定又被人打著玩。」颖心无比哀怨的抚著粉颊道。 「嗯……」 黎仁业露出一个阴险的微笑,一个计谋在他脑中成型。 「干么?」她有点毛毛的问。 「有件事情跟你商量一下。」 颖心看著他高深莫测的表情,突然觉得那朵乌云又飘回来了。 说乌云罩顶实在有点对不起人家,毕竟黎仁业安排秦母去接受更专业医生的治疗耶!而且是一毛不取——她早说过为了母亲可以脸皮要多厚有多厚了,她应该感激的痛哭流涕才是。 不过,黎仁业有个条件,就是要她陪他去做运动,训练她的反射神经。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闲了? 「平常看你很忙,难得碰上一面,怎么现在有空找我出去,你的事业不用管喽?」她奇怪的问。 「我突然发现花大钱请人,不让他们辛苦一点根本是浪费。」黎仁业傲气十足的道。 「哦。」她虚应一声,心中难免有些怀疑,但为了母亲的病,她也管不了这么多,总之先答应再说。 首先,为了训练颖心的闪躲能力,黎仁业带她去打壁球,而每每看著她被球k到鼻青脸肿,他就露出恶魔般的微笑。 妈的!他是出生来克她的哦!为什么要这样虐待她?看她受苦他很得意吗? 颖心常常全身酸痛的趴在床上哀嚎,奇怪自己怎么不直接拒绝算了。 但是他很有说服力——不,应该说他的眼神很有说服力,只要他用那深具魔力的黑瞳盯著她,久了她就迷迷糊糊的被他牵著鼻子走了。 真是邪门! 由於母亲的间诊时间安排在早上,颖心运动时间却安排在晚上,为免病弱的母亲舟车劳顿,她们母女俩最後几乎已经住进黎宅了。 而也因为住进黎宅,母亲有人照顾,连半夜迟归都不用担心,所以颖心多出来的时间就更多了。 然後黎仁业带她去运动的时间越拖越晚,後来还带她去体验青春。 他带她去飙车,纯粹飙速的那种,不与人针锋相对,不愿她涉险太深;他带她去飙舞,到舞厅、到pub,到演唱会,还偷溜进私人舞会去野:他带她学抽烟、学喝酒、偷摘人家果园的水果、爬学校的围墙……所有青春时期该体验的,他都带她去经历过一遍,好像要瞬间补足她忙著照顾母亲而来不及享受的年少轻狂一样。 问题是,他怎么会知道她想做什么?他是住在她心里的魔鬼吗? 「我调查过你。」黎仁业也不怕她生气,直接就把真相告诉她了。 「调查我干什么?」颖心知道自己听到这种话是该生气的,但她却反而有点高兴。须知黎仁业这种人是非常高傲的,他肯调查你,表示他看重你,愿意为你施舍一点宝贵的时间。这么想来,黎仁业是很重视她喽! 「觉得你很有趣。」他只给二句敷衍似的回答。 颖心没再深问,可是心中却感到一丝甜,好像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一样。 一天,两人去完棒球练习场之後,本想去吃个宵夜,结果却在餐厅门口巧遇黄山桂和他的友人,颖心一惊,下意识的看向黎仁业,只见他眯起双眼,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唷,山桂,改喜欢男人了吗?」他一脸寒霜的问。 颖心真想拉著他扭头就走。既然这么没诚意干么要问候人家?真像个长不大的男孩。 「仁业、颖、心,你们……」 黄山桂欲言又止的,颖心循著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和黎仁业竟十指相扣。 喝!他是什么时候把魔爪伸过来的?她赶紧甩开。 「山桂哥,你别误会,我们只是一起去运动而已。」她有些不自在的解释。 「是啊!运动很消耗热量,」黎仁业轻佻的环住她的肩头,充满性暗示的道,「我们想先补充一下热量再继续。」 颖心用手肘将他撞开,满脸羞赧的热气。「要死了!你干么胡说八道?山桂哥会误会的。」此时不厘清更待何时。 「哪里误会了?你不是说待会儿还要继续吗?」他装无辜。 「是跳舞啦!我们要去跳舞,不要说的那么邪淫的样子!」真是给他气死! 「思想邪淫的人才会把我的话往邪淫的方向想,对不对?」黎仁业坏坏的对她眨眼睛。 「你在套我的话,我不理你了!」颖心将头往旁边一撇。 两人的肢体语言在外人眼中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打情骂俏。 「仁业,既然遇上了,要不要一起。」黄山桂温和的笑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山桂哥的笑容好阴沉,不同於黎仁业魔鬼股的笑容,他的更晦暗,更令人毛骨悚然。 「好啊!」黎仁业反常的答应了。 咦?平常碰上黄山桂,他总是刺激人家几下,然後就掉头走开的,想不到这次竟然愿意应酬人家。有问题! 两个各怀鬼胎的死对头先後入座,刚开始还相安无事,但越到後面颖心才越明了,黎仁业只是要利用她将黄山桂刺激得更彻底而已。 他会趁她不注意时偷亲她、抓著她的手喂他吃东西,拉她一起去上厕所……这些表现都太刻意了,刻意的让她不得不去注意。 最後颖心生气了,她怒瞪黎仁业一眼,随即夺门而出。幸好他还懂得追出来,否则她下次再也不要跟他出来了。 回到黎宅,颖心的脸还是臭臭的,她一路无言的走著,最後,黎仁业在她溜进房门前拦住她。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他靠在她的房门边,低头看著她说。 「知道还那么做,做人一定要这么顾人怨吗?」她用力转动一下门把,还是不肯正眼看他。 一直以来,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改善,想不到他仍然把她当成报复黄山桂的工具,这种认知让她心底感到一阵阵的痛,痛得她想踢他出气。 「你不知道我和黄山桂是怎么结怨的吧?」他面无表情的问。 「你愿意告诉我?」她有点受宠若惊。她问过黎宅里每一位佣人,也问过黎仁薰及黄山桂,但没人说得清楚。这个秘密,大概连他肚里的蛔虫都不知道吧! 「因为你。」 「我?」太扯了吧! 话说十八年前那场闹剧竟然还有後续—— 当颖心哭著离开後,黎仁业随兴的说了一句,「真的很可爱,先预定下来也不错。」 想不到黄山桂听到这句话後,神色诡异的反问他,「你是说真的吗?她好像很讨厌你。」 「有什么关系,这叫给她深刻的印象,现在讨厌,将来未必就讨厌。」黎仁业不在意的笑笑。 「那这次你可得认栽了,秦颖心喜欢的是我。」黄山桂志得意满的指著自己的胸膛。 「你又不喜欢她,干么?想跟我抢吗?」黎仁业一脸洞悉他心思的屌样。 「就像你说的,她非常可爱,只是有点倔强。而且现在不喜欢,将来未必就不喜欢,我比你有希望多了。」 听听这两人的对话,像小六的学生吗?一般小六生大概只想偷看女生裙底风光,拉拉女生头发而已吧!哪会为了一个小四的女学生差点撕破脸。 「如果我要你把她让给我呢?」黎仁业高深莫测的问。 「君子有成人之美,相信你也不愿拆散我们这对小鸳鸯吧!」黄山桂难得卸除白马王子的面具,露出阴狠的脸孔。 黎仁业跳下课桌,挺直当时已有一百六十二公分的身高,挑眉道:「你是摆明了要宣战?」 黄山桂笑答,「没错。」 「很好。」黎仁业态度坚决的道。 为了那不经意的戏言,两个本来就看不怎么对眼的风云人物,从此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後来黎仁业被校际比赛困住,黄山桂为了不让他接触颖心,还故意把地藏到图书馆去,两个半大不小的男生,就这样为了一个幼稚的挑衅争战了十八年。 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他们。 第八章 说完童年故事,黎仁业看起来有些稚气,平常深沉难测的感觉不复见,大男人的形象削减不少。 颖心听完前因後果後,说了句公道话,「你真的太太太……小心眼了。」 「我小心眼?你怎么不说黄山桂太阴险?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针对我吗?因为他嫉妒我!」黎仁业自以为是的下结论。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耳熟。」她故作无知的想了想,既而恍然大悟的叫道:「哦,对了!山桂哥也是这么说你的,他说你嫉妒他家境富裕、人缘又好。」她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天啊!你们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她打开房门,不想再理他。 黎仁业拉住她的臂膀,不容她不听他的申论—— 「一山不容二虎,他嫉妒我永远第一名,女人缘永远比他好,他还嫉妒我比他高四公分!」 颖心无奈的拍拍亮滑的前额,仰头看著他,骂道:「幼稚!为了十八年前的童言童语把我拉下水,十八年後还继续拿我做文章。万一我认真了怎么办?你们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深深的看著她,看得她脸都红了,才开口,「如果你对我认真了,我可以考虑娶你。」恶魔的微笑再次附身。 「啥米?!」她捺住一声怒吼,口不择言的道:「你要考虑?我才要考虑咧!你们两个我闭著眼睛选也是选山桂哥,至少他不会像你这样阴晴不定、物化女人,以自我为中心……」 「你再说一次你选谁。」冰寒的黑水潭刮起一阵暴风。 这要是在以前,颖心早就吓得两腿发软了,可是长久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怕他了。他就是外表会唬人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她负气的道:「再说一次就再说一次,我选山……」 突然,她发现自己双手被箝制,身子向前一倾,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倒向他怀里。再一次,在幽暗的走道上,她被强吻了。 这个男人,他就不能用比较温柔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感情吗? 心中隐约知道,用话来激他是不智的,可是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做?难道这才是她要的结果吗? 纠缠不清的唇舌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扭动起来,就像他们分享的舞姿一样,每一个节拍,都注入了兴奋的元素。 他的吻还是那样霸气、那样使人迷醉,她只能毫无抵抗力的任由他的唇灼烫她的,熨平她不确定的心。 无声胜有声的同时,唔……有什么东西浮上来了。 那飘忽不定的感觉到底是什么?颖心边回应著他的吻边想。 蓦地脑中火光一闪,她抓住那感觉了,她知道浮上来的是什么——她爱上他了!难怪她觉得跟他在一起时特别兴奋,而且老是觉得好开心。 她怎么会爱上他?这个霸道、无情、花心、粗鲁到无可救药的恶魔! 然而,他也有温柔的一面。譬如他将她母亲照顾到无微不至,因为他知道她有多重视母亲;譬如他努力补偿她的青春,因为他知道她人生有哪些遗憾。 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吗?他有没有一点点爱她…… 「想什么?」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颖心张开眼,深深望进他狂乱的瞳眸,发现自己眼睛与他同高,双脚离地,整个人被他抱了起来,身体依附著他,不留一丝空隙。 以两人的身高差距,这种接吻的姿势应该是最适合的吧! 「每次我吻你,你都要去神游太虚吗?」他贴著她的唇问。 「喂,你喜欢哪种女人?」她将头退开一点,想看清他的表情。 「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叫我的名字吗?」她每次都用喂来代替,要不就连名带姓的叫,听了真让人泄气。 「我叫不出来嘛!你喜欢哪种女人?」她再问一次。 他仍然抱著她,好像她没有重量似的,这种谈话方式实在太暧昧,也太不合「朋友」的定义了。 「外表过得去就好,个性当然要善解人意。」他随意的答。 「听你在瞎说,你每个情妇都很漂亮。」至少她看见的那六位都是美女。 「她们是交际的工具,当然要挑漂亮的,一个商品卖不卖得出去,端看包装够不够精美。」 「那你看我有没有成为商品的潜力?」她俏皮的问。 这时黎仁业的目光变得好专注,难得温柔的道:「你是珍藏品,非卖品,专属私人收藏,没人有资格为你出价。」 颖心被他迷人的眼凝望到忘了一切,只记得黎仁薰说过那六名情妇存在的理由,知道她们不单只是黎仁业情欲的出口,也是招待客户最方便的利器。难怪除夕那天他说她们是来领「红包」的,有工作有所得嘛! 问她在意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只是他最近都把心思花在她身上,想必没什么时间碰那六名情妇。这么说,她可能成为他的终结者? 「你有一整列商品陈列架呢!」她不太确定的说。 「我可以为了你不再进陈列架。」他却肯定得很。 仿佛下定决心般,她的鼻尖碰上他的,语调佣懒而缓慢,诱惑著他,「在你心中,我是最特别的吗?」她迫切的想知道。 感觉她生涩的在对他卖弄风情,黎仁业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忐忑,低沉的声音忍不住嘎哑道:「从来没有人这么靠近过我的心。」终於,她也对他有了不同的感情。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开始认定她的,这种感情太陌生,但他知道,为了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颖心深深望著他许久,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特殊的,目前这样就够了。 「别说话。」她慢条斯理的舔过他的唇,眼里流泄出迷蒙的情欲。 他将她身子一抬,压在房门上,房门撞到里墙发出砰的声响,但两人无所觉,只是唇贴唇,激情狂吻,许久许久。 「进来。」她亲昵的贴著他的耳朵道。 他深吸口气,仿佛伯惊醒梦中人似的小声问:「你在邀请我吗?」 「除非你承认你对我有企图。」她主动用双手勾住他的颈子。 「我该死的企图染指你很久了!」他低吼一声,将她打横抱起,踢开房门,三步并两步的将她丢上床。 今夜,会是一个缠绵的夜晚。 春天的气息,有情欲的味道。 昏黄的灯光下,两具衣衫凌乱的躯体纠缠著,燃烧的火焰方兴未艾,四只手不约而同的撕扯著对方的束缚。 紊乱的呼吸,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喊,「这是什么?」他问。手下本该隆起的地方一片平整,但却极度肉感,好似被一层纱布包里著。 「人家装年轻用的嘛!不绑起来就不像了。」她害羞的嗔道。 黎仁业找到纱布的边缘,一个动作往下拉,两团凝脂般的酥胸随之弹跳出来。 「唉,你轻一点!」颖心抗议的掐了下他的手臂。 他好像失去了痛感,双手齐下,感受那滑嫩的手感,暗笑,他真是捡到宝了。 「厚!你别笑得那么奸诈!」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笑?」小夜灯的亮度下,他又背著光,她看得到他笑才有鬼。 「我感觉得到。」她伸手抚著他刚毅的下巴,果然摸到他嘴边的笑纹。 「我笑是因为我开心,开心我们终於要成为朋友了。」他边说边脱掉她剩余的衣服,只余一件贴身内裤。 「什么意思?」原本溜进他上衣抚著厚实肩膀的手,因他的话而停了下来。朋友?不是情侣吗? 「你没听过一句台语吗?做朋友就是要『先困』逗阵,这才叫诚意。」他动作迅速的脱掉衬衫,露出结实的上半身。 「乱讲,那句话的意思明明是『做朋友要诚恳相待』,你这个思想邪恶的人故意扭曲原意。」她嗔道,顺势推了下他的肩膀。 「原来不是这个意思啊!我哪知道,是另一个思想邪恶的家伙教我的。」他坐起身,拉开拉链,开始脱自己的长裤。 「是谁?我认识吗?」等待的空档,她娇羞的用手护住胸前。 他没回答,将内裤与长裤一同拉下,踢掉,然後吻住她,伸手扒掉她最後的屏障。他吻得好用力,舌头一直绕著她的打圈吸吮,好像要把她整个灵魂吸走一样,令她不禁从喉间发出阵阵呻吟,媚态横生;稍稍退开喘口气,马上又被他无所不在的指尖逗弄得失去了频率,彷佛怎么大口吸气都不够似的。 她紧紧圈住他的背腰,弓起身子,贴著他火热的身体,感觉他线条优美的肌里;他揉著她的双峰,拉起她一条腿,勾在自己臀上,两人用最亲密的方式相拥著。 激情让两人身上同时渗出薄薄的汗水,在微寒的春夜里,这种运动再适合不过了。 「准备当我的朋友了吗?」他下身抵著她,喘息著,还有空揶揄她。 「是女朋友!」她微微抗议,忍不住闭上眼睛,有些担心他会弄痛自己。 「随便。」他没否认,腰下一用力,两人深深的结合为一。 一阵翻云覆雨後,黎仁业公布答案似的说:「是你妈。」 一开始,颖心还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只是赖在他身上等待激情退去。 「我妈怎么了?」她随口问。 「你妈在亏我妹时说的,想不到她讲话挺好玩的。」他环著她的臂膀,玩弄著她耳边的短发。 「咦?」她仍然不懂,既而想起先前的对话,猛地坐起来,大叫一声,「我妈?!」 黎仁业露出淡淡的邪笑,眼睛盯著她胸前的起伏,忍不住跟著坐起身,拉她背对著他坐到大腿上,开始对她上下其手。 「秦阿姨进步满多的,我看她最近都可以分辨出佣人来了。我找的医生不赖吧!」他努力向她邀功,细细的吻落在她的肩头。 「对耶!她最近都不需要包尿布了,精神跟身体状态都有很大的进步。」说到母亲,颖心的心思就全飘到她身上去了,完全没注意身後的男人在做什么。 「不知道她把商管家当老公的时候有没有偷吃他的豆腐,有一次我看见商管家从她房里出来,神色有些奇怪,不过我什么都还没间,他就否认了。商管家的为人我信得过,但你妈发病的时候我就不敢保证了。」他催眠似的在她耳边细述著,一只手溜下她的小腹,放肆游移。 「你怀疑我妈偷吃商管家豆腐?有没有搞错!」她扭头想责骂他,但却被他压过来的唇吻住。 他的舌深入她的口中,疯狂纠缠她的。 许久後,他终於放开她的红唇,沿著她的耳廓吻到她的颈後。「你妈才五十出头,这个年代,八十几还有想嫁人的呢!」 她嘤咛—声,缩著肩,感觉颈背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可是商管家才三十几岁吧!就是因为这样,我妈才把他看成我爸的。」 小腹间的手指再往下探,深入那神秘的地带,「商管家四十好几了,跟你一样是娃娃脸。」 「嗯……你在干么?」颖心浑身燥热,开始感到不对。他们不是才刚做完吗?他怎么还这样挑逗她? 「想出清库存。」黎仁业继续吻著她颈问脉搏跳动的地方,头也没抬的道。 「库存?」 他直接将她的小手导往他火热的源头。 「啊!你这个色狼!」 她尖叫一声,屁股一抬就要跳了起来,结果刚好顺了他的势,只见他调整好角度,伸手一压,两人再次合而为一。 这对激情男女再次忘了刚才在讨论什么事,反正语言本来就是多余的。 「颖心,你今天走路好像怪怪的。」休息室里,卓秀玉跟在颖心背後,歪著头,眼睛猛盯著她的下半身瞧。 「你在说什么呀!」颖心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到旁边坐下,只是动作仍嫌僵硬。 卓秀玉也踱过来坐下,用手肘推推她,不怀好意的笑著,「昨晚做爱做的事了对不对?那个看起来很邪恶的大帅哥总裁,终於把你吃下去了厚?亏他忍得了那么久。」 「你乱讲!我们什么事都没做!」颖心嘴里否认,但粉颊仍因心虚而迅速窜红。 「没有吗?」卓秀玉贼贼的盯著她笑,一副了然於心的样子。「没做爱做的事,那就是大腿内侧受伤喽?走,我帮你检查一下,顺便擦擦药。」说著抱住她硬要把她拖到厕所去。 「不,不要,我真的没事啦!」颖心拚命推开这个八爪女,脸颊红得快出血了。眼看休息室其他人都好奇的看过来,真是羞死人了!幸好现在才两个旁人而已,而且不是很熟的,否则不怕她们过来一起闹? 卓秀玉故意过来挤她,两只眼睛瞟啊瞟的,「男欢女爱,有什么不敢说的。做了几次啊?弄得你腿都软了。」 「厚!你怎么那么三八!不要再说了啦!」颖心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那个邪恶总裁那么高大,想必体力也惊人,你这么娇弱,真是辛苦你了。」卓秀玉抱住她,像在安慰小妹妹一样。 「说你三八你倒越说越三八了,不理你了啦!」她突然站起来,害卓秀玉来不及平衡,差点趴在椅子上。 「不要这样嘛!跟我说一下他的功夫如何……」 卓秀玉越想问,颖心越不敢逗留。公共场合不宜喧哗,何况是说这种事。都怪两人太热了,什么玩笑都能开。 她逃进厕所躲起来,坐在乾净的马桶上,越想越生气。 都是黎仁业那家伙害的,谁叫他为了出清存货,不把她当女人看,她又不是充气娃娃! 拿起手机,想拨通电话给黎仁业,这才发现自己手机没开。按开电源,萤幕显示有两通未接电话,稍微查了下,才知两通都是黄山桂打的。 他找她做什么?又想警告她黎仁业惹不得吗?抱歉,已经来不及了,恋爱中的女性是没有理智的。 她放弃回拨,那个人姿态高太难找,还是找她的阿娜答比较实在。 黎仁业给她的是私人手机号码,号称任何时间都拨得通,过去她不常拨,可是现在不同了,以她恋爱的经历来说,让他接到怕都有可能。 电话一接通,才响了一声就立刻得到回应。 「喂!你这个坏蛋,都是你害的,害我被人亏,丢脸死了!」她劈头就骂。 「亏什么?肾亏啊?」黎仁业问道。没头没脑的,他当然听不懂。 「卓秀玉说我走路怪怪的,不是你害的是什么?」早知道今天就请假,要不是他早上起床吵醒她,害她再也睡不著,她也不会跑来上班,进而被卓秀玉发现这桩糗事了。 「小姐,花力气的是我耶!我都没抱怨了,你抱怨什么?」他一笑,满足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他的确偷了腥。 「不管!你要补偿我。」颖心孩子气的向他撒娇。 「想要什么?」市侩的黎仁业想到的只有金钱与礼物。上了床就送小礼物,这对他来说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ㄟ……」她ㄟ了半天ㄟ不出来,只好说:「等我想到再告诉你。」 「那我收线了。」他说。 「等一下,你就这么急著挂哦!」她抱怨他的不解风情。其实两人平常在一起时话也不多,只是默默的享受对方陪伴的感觉。可是现在恋爱了,总希望多了解一下对方的想法。 「还有事吗?」他不经意的问。 「没事不能多讲两句吗?」她故意刁难。 「我正在开会。」池告诉她。 「咦?怎么不早说,那掰了。」颖心连忙挂断。 黎仁业放下手机时脸上还有笑,当他回神,这才发现现场十几个经理级以上的人,全部表情怪异的看著他。 也难怪他们既奇怪又害怕,曾几何时他们的总裁大人这样笑过了?上次他在会议上一笑,当场开除了三位重量级的事务专员,这次笑了这么久,现场所有人的脑袋会不会全搬家,谁也说不准。 正当大家还在暗自揣测之时,黎仁业已经脸色一变,变得像上过浆一样平板,冷冷的道:「继续。」 大夥除了硬著头皮继续开会,也没别的办法了,只是每个人心里仍然毛毛的。 第九章 「颖心,今天报纸上有黎仁业的消息耶!」一位同事拿著报纸走过来。 「真的?什么消息?」颖心问。 自从卓秀玉替她宣布正式坠入爱河以来,每天都有人拿这个话题来亏她,加上黎仁业是名人,能亏的点更多。 「他想自创鞋子品牌,定高价位路线。呵,鞋子耶!不知道是不是受你的影响哦?」同事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呃,他是有提过啦!但我不知道他是说真的。」上个礼拜才提而已,现在就消息曝光了,可见记者的动作多快。 「颖心,周刊上说他带著一个女人……」另一位同事也来参一脚。 「啊!不听不听不听。」她立即捣住耳朵,说什么也不听。 有些女同事看不惯别人甜蜜,总是喜欢酸她几句,而这就是颖心目前处理黎仁业绯闻所采取的态度,很鸵鸟,但最有效。毕竟黎仁业是商场名人,又有六名公关情妇,这种桃色新闻不时会出现,她心知听了只会增加自己的猜忌与不满而已,乾脆把天线拔掉,什么都不接收来得清闲。 「颖心,外找。」这时卓秀玉走进休息室叫她。 「咦?谁?」颖心放下捣耳朵的手问。 「白马王子啦!」她笑著促狭。 「我有魔鬼情人了,白马王子送给你吧。」颖心边走边说,一点也不觉得可惜的样子。 「是你说的哦!待会儿要尽力撮合一下。」卓秀玉毫不客气的道。 走进卖场,远远就看到一位身著白色西装的潇洒人影,果真是白马王子啊!不过她现在一点兴趣也没有。 「山桂哥,这么有空?」颖心笑著问候。 「是你要我来看你的,有了新人就忘旧人喽!过份。」黄山桂笑咪咪的,和过去一样,形象满分。 「哦,对了,上次你有打电话给我,抱歉我忘了回。」两个礼拜前的事了,她真的忘得一乾二净,果真恋爱中的女人容易忘东忘西啊! 「你看,越说越过份了,你不说我还比较不生气。」他故意环住双臂表示自己的不开心。 「对不起嘛!可是你的电话很难打通,所以我就忘了。先坐一下吧!」颖心走进自己的区域,随意整理一下现场被客人弄乱的鞋,眼角余光瞄见黄山桂真的在一旁坐下,打算久留的样子。 「业绩如何?」他随意问。 「普普,下个礼拜春夏换季会比较忙。」颖心回道。 「你妈身体还好吗?」他再问。 「不错,谢谢。」她客套的说。 「你呢?你真的和仁业在一起了?」 「嗯。」终於问到重点了。颖心点点头,弄好最後一双鞋,这才回头道:「我知道你觉得黎仁业是为了气你才和我在一起的,将来必定会负我,可是我管不住我的心了,这叫命运。」 「你相信命运?」黄山桂嗤道。 「以发生在我们家的诸多事情看来,你觉得我能不相信命运吗?」家道中落、父亲自杀、母亲半疯,她遇上夺去她初吻的讨厌鬼、讨厌鬼照顾她母亲、她爱上讨厌鬼……这么多事情,有哪一件不是命运的安排?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我。」 「过去是如此,不过就像黎仁业说的,我变了。人一成长,就学会了妥协,一妥协之後,观点就不同了。黎仁业帮我很多,而且对我很爱护,爱上他是迟早的事。」颖心发表她成熟的言论。 他默默看著她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一直没对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黄山桂拍拍他身边的空位,但颖心挽拒了。她正在上班,不宜这么随便,而且她答应过黎仁业不与他私下见面,目前这样已经算极限了。 「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他说。 这时颖心的脑海中突然飘过黎仁业与他的恩怨,当下怀疑起他说这话的动机。果真是年纪大了,连人也变得比较爱猜疑了,她有段日子还非常天真,不管别人说什么都照信不误呢。 不答腔,她继续听他想说什么。 「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你会给我机会吗?」 「山桂哥,我不管你跟黎仁业之间的恩怨为何,但我不是棋子,能让你们两个推过来拉过去的。你说黎仁业会故意抢你的女朋友和生意,想必你也曾这么做吧!游戏要两个人才玩得起来,我不相信你什么都没仿过。」 「我承认偶尔会加入战局,」他有点小尴尬,「但你是不同的,你属於我生命中最甜美的回忆啊!直到你选择向仁业靠拢,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轻言放弃的。」 「不曾拥有,又何来放弃。」颖心叹口气,不愿相信她所仰慕的山桂哥是这样卑劣。 「我知道热恋中的你,一定什么都听不进去,但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黄山桂失望的道,「我之所以不敢进一步对你表示,完全是因为我……」 这时隔壁柜的卓秀玉突然跳过来,不明就里的站在颖心身边,笑著向他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卓秀玉,是颖心最要好的同事。」她向颖心挤挤眼,又道:「颖心说要介绍我认识一位白马王子,就是你吗?」 卓秀玉刚忙完一位顾客,感觉这边气氛不对,立刻赶过来救援。奇怪,她最近老是在扮演救援的角色,她又不是颖心的白马王子,怎么尽做这种事呢!都怪这个正牌的白马王子太蹩脚,让恐怖的恶魔变情人,一出原本美美的童话故事被演得乱七八槽。 「呃,你好,我……」黄山桂起身正想表现他的亲和力,突然,他目光调往两个女人的後方,一时间顿住了。 颖心和卓秀玉发现他目光有异,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俏佳人站在後方,脸上的妆化得完美无瑕,可表情却诡异到了极点。 「欢迎光临。」颖心朝她点个头,心里有些毛毛的,有种大难临头的预感。如果她没记错,那女人好像就是她与山桂哥重逢那天,他带来的美女。 黄幸芝像盯著猎物般的盯著她,两眼迸射出一道锐光,诡异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只见她玉臂高高举起,一个巴掌就要呼下来—— 颖心当下眼睛一闭,心想又要遭殃了。这一个多月以来被黎仁业拉著到处去运动,训练反射神经,事实证明一点效果也没有,她还是呆呆的站著等人家发威。 幸好这次卓秀玉反应快,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并伸手拍掉那巴掌,这才逃过一劫。 唉!这大概叫熟能生巧吧!谁叫颖心老是遇到这种事呢? 只不过这一拉一扯间,鞋柜专区再度成为目光的焦点,实在不是她们所愿啊! 「幸芝,你在干什么?」黄山桂连忙挡在两个女人之间。 「贱人!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仁业不会那样对我!」黄幸芝凄厉的大喊,还不断冲向前,完全处於歇斯庭里的状态。 「我当初劝你你不听,现在出了事你才来闹,有什么用呢?」他对黄幸芝做劝说,眼睛却看著颖心,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 颖心知道他的用意,也能想像得出黄幸芝这可怜的女人,已经沦为黎仁业与黄山桂战争下的牺牲品,但也爱莫能助。 心里当然是责怪黎仁业的,但仍然愿意原谅他这种孩子气的行径。她早知道这种女祸冲突会不断发生,所以才会拔掉天线,不愿接收外来资讯呀! 「可是那是我的宝宝啊!他怎么可以随便帮我处理掉?我不要!还我宝宝来!还我仁业!」黄幸芝捶打著黄山桂的肩膀,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宝宝?」他看看怀中的女人,再看看颖心,一脸的疑惑。「什么宝宝?幸芝,你说呀!」他摇著黄幸芝,好像要把她摇清醒点。 「我怀孕了,是仁业的,可是他把他弄掉了!他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们共同制造的生命、我们的宝宝啊!」她柔弱的肩膀抽搐著,看起来随时要昏倒的样子。 「那个恶魔!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都干得出来,我帮你去找他理论。」黄山桂不安慰怀中的女人,反而扇风点火,彷佛要世人都看清黎仁业的真面目。 「我不要!」黄幸芝猛摇头,怨恨的眼神再次盯上颖心。「我要她赔给我!要不是因为她,仁业不会这么狠心。」她说著就要将细瘦的爪子往颖心抓去。 「幸芝,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只是另一个我和仁业争端下的可怜人吗?她很快就会像你一样哭著去怪罪任何能怪罪的人。」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她赔!」黄幸芝不肯善罢甘休,像个疯婆子一样拉扯著黄山佳的白色西装,抗议他不让她报复罪魁祸首。 「宝宝……」颖心感到一阵青天霹雳,两眼发直,嘴里喃喃念著。 她曾经怀过黎仁业的宝宝吗?又是怎么没有的?谁能告诉她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这一对不会是在演戏吧?」旁边的卓秀玉评道。 「你觉得像吗?」颖心茫然的问。 「我看不出来。」她老实回答。 「我想只有一个人能解答这个问题了。」颖心脸色惨白的转过头。 「我帮你打电话。」卓秀玉习惯成自然的说。 颖心请了假,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就没心情上班。何况给黄幸芝一闹,百货公司的经理都快气炸了,直说再这样下去就请她回家吃自己,不管她後台多硬都不给面子。 唉!这还用他说吗?这种事再来一次,她自己都没脸待下去了。 想不到刚请完假,才踏出公司门口,就看见黎仁业在外头等她。虽然早就知道他神通广大,但心里还是有些意外。 「你怎么在这里?」她问。 「接到你的电话时刚好在附近。」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有碰到山桂哥和那个女人吗?」她看著自己的鞋尖,觉得自己好无知。 「没有。」他面色铁青的回道。 颖心深吸口气,看向他,再慢慢吐掉。「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一味的逃避不是办法,再鸵鸟也不能逃避事实。 「上车。」他简短的命令。 她依言上了车,然後两人皆带著沉重的心情来到了八一国际企业的办公大楼。上次她来这里时不得其门而入,这次再来由总裁大人亲自带领,身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一路到了十三楼,所经之处无不引起惊奇,这些人大概以为总裁的癖好转向,开始对小女孩下手了吧! 进了总裁办公室,黎仁业要她坐到沙发上,自己则踱到侧面的窗边,打开窗户,看著窗外,燃起一根烟,大口大口抽了起来、 颖心很少看到他抽烟,虽然他教她抽,但她试过之後就不喜欢,所以他也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抽。今天他不再顾忌她,想必觉得事态严重,急需尼古丁的安抚。 他一连抽了三根,这才回过身来,道:「问吧!」 方才她在电话中只告诉他有个叫黄幸芝的女人来找她,并说他弄掉了她的宝宝,问他是不是真的。男人对这种事当然死都不会承认,於是颖心就说要带黄幸芝跟他当面对质。想不到他不慌不忙的说欢迎两人一起来,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真没做,还是早已习惯应付这种事,变得麻木不仁了。 最後颖心使出杀手鐧,道:「那我可以直接跟黄幸芝要就医证明喽?」 只见黎仁业不言不语,随後挂了电话,她瞪著话筒,迳自将之解读为——他不得已的默认了。 现在,既然他默认了,颖心只好进入下一个阶段。 「是你的吗?」她试著平静的问。 「我哪知道,我碰她的时候,她又不是处女。」他再燃起一根烟,猛抽一大口。 她闻言苦笑一声,想起自己也不是处女了,以为纪录辉煌的他不会在意,想不到他竟会以这种烂藉口来搪塞。 将来有一天他厌倦了她,也会用这种烂理由将她驱逐吗? 颖心跌坐到沙发上,将脸埋进掌心中,颤抖的问:「你怎么弄掉她的小孩的?」 「我有认识的医生,趁黄幸芝来我办公室时,将他开的药直接放到咖啡里让她喝掉,轻而易举。」咖啡会掩去一切苦味及药味,实在是个很聪明的方法。 「这么说你承认弄掉了你们的孩子?」 「不一定是我的。」 「不一定是你的你还做!」小脸从掌心中抬起来哭喊著,「你有没有一点良心啊!」眼泪没有手的阻挡,立时泉涌了出来。 「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不经我同意就怀了我的孩子,绝不!」黎仁业毫无悔意的道。 「绝不?她一上门你就准备好药了,这不是第一次了吧!」难怪黎仁薰说希望为自己的哥哥多积点阴德,原来不是她觉得哥哥糟蹋女孩子很缺德,而是因为她知道他这种更恶劣的行径,真的是太可耻了! 「人生总有意外。」他轻描淡写的带过。 「我的天!」颖心再度将脸埋进双掌中,不知如何是好。 她知道他是个魔鬼,邪恶、霸道,不认输、英俊的魔鬼,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实碰上又是另一回事,她怎能若无其事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假设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她将如何痛不欲生啊! 同样身为女人,她可以感受到黄幸芝的旁徨与无助。 看著她哭成泪人儿,黎仁业虽然心疼,但仍然不承认自己有错,反而冷血的说:「你知道她到我办公室找我摊牌时是什么脸孔吗?女人最丑的时候就是自以为逮到机会可以控制男人的时候。她没资格当我的妻子,更没资格留著一个野种,这叫永绝後患!」 颖心听了抬起头来,擦擦眼泪、吸吸鼻子,狼狈的说:「我以为你在乎我,想必我现在的样子也很丑吧!你尽管说实话没关系。」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在乎你!你长得像个孩子我都没嫌你了,为什么现在要嫌你?」黎仁业不明所以的道。 听说要懂女人的心,比登天还难,这下他终於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女人就是自以为善良,喜欢为莫名其妙的人、事、物找男人吵架。从前他不需要了解女人,但为了颖心,他得开始学著了解。 「还说没嫌我,你现在就嫌我长得像孩子,你还说过我长得像侏儒。」她哀怨的提醒他。每次都挑她的地雷踩,好过份! 「我说过吗?」他一脸无辜,显然忘了。 「你还说过我尖酸刻薄,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跟我妈天差地别。」 「哦。」他虚应一声,好像有点印象。这次对话提醒他,女人好像有记住男人说的每一个字的超能力,所以下次千万别再乱讲话。 「总之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阵子,我无法看著你的脸而不想到黄幸芝和她的孩子。」颖心站起身,下定决心的说。 「不准离开!」黎仁业气急败坏的吼道,「你根本就不认识黄幸芝,为她担个什么屁心啊!」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用手背擦掉新落下的泪水。这人真是个不知反省的恶魔! 「因为我从来不犯错!」恶魔的咆哮声仍然凌厉。 颖心看著他的眼睛心寒的道:「黎仁业,我爱你,但是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因为你的所做所为让我觉得自己跟你一样冷血。」第一次说爱他,竟然是在准备与他分手的时候,好苦啊! 「爱我就应该留在我身边支持我,不是拿一堆无关紧要的琐事来烦我。」黎仁业咬紧牙根的说。他一直想听到她亲口说这三个字的,现在听到了,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那是她道别的语言。 「人命关天不是无聊的琐事!」颖心也开始吼叫了。从现在开始,这才叫做吵架。 「现在谁死了?不过是个不受欢迎的胚胎而已,还未对它付出感情它就消失了,没有受害者。」 「不要用你的歪理帮我洗脑,不对就是不对!」 「是吗?女人可以决定堕不堕胎,男人为什么不能争取子宫权?我不准孩子生下来,他就没有权利出世。」 颖心骇然的睁大眼睛,仿佛到了这一刻才看清他。 「你走火入魔了。」她幽幽的道。 「我从来没说自己是大善人。」他坚定的回。 「当你无条件的帮助我、照顾我妈,我以为你是有感情的。」 「那是因为我对你有企图,你知道的!」 「一个人只为了某种目的而做事,太悲哀了。」 「颖心,别任性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要你,要得到你,所以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讨厌山桂、讨厌女人威胁我,所以用我知道的任何方法惩罚他们。总之你乖乖的待在我家,其他的事就别管了。」 「我不行!我的心是肉做的啊!黄幸芝的遭遇间接是我害的,如果你不是和山桂哥有宿怨,她也不会卷入你们的战争游戏中。」 「你以为自己的肩膀可以背负拯救世界的重任吗?你不是德蕾莎修女,也不是观世音菩萨,你只是一个爱上我的女人。」 她痛心疾首的摇摇头,「直到你醒悟的那一天,永远别再提我爱你。」 说完她拂袖而去,留下满脸寒霜,眼神充满风暴的恶魔。 第十章 颖心和黎仁业冷战了一个礼拜,她每天都默默在整理行李,准备搬回原来的住处,幸好租约还没到期,所以她一直没去退掉房子,否则现在就无家可归了。 夜深了,万籁俱静,她躺在床上睡不著,因为还没听见黎仁业进门的声音。 虽然不愿承认,但等他的门似乎已经变成她的习惯了,将来听不到他车声的夜晚,是否会重复这般的辗转难眠呢? 叩叩叩!门上传来敲门声。 已经快一点了,还有谁没睡的会来吵她? 颖心起床开门,赫然发现门外站著的是母亲,而她正哭泣著。 「妈,怎么了?」她关心的急忙握住母亲的手。 「我作了恶梦。」秦母边哭边说。 「梦见什么了?」她小心的拉著母亲的手,让她进房坐在床上。这个母亲真是老人孩子性格,作了恶梦还要找人安慰。 「我梦见我们搬回小屋子了。女儿,我不要回去。」她抽抽噎噎的说。 「对不起,妈,都怪我没能力让你过好生活。」颖心无能为力的道。 「颖心,我们不要回去好不好?阿强说他会照顾我们的。」 「阿强?」 「就是阿强啊,管家啦!」 「你和商管家……」颖心惊愕的看著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她知道母亲的病进步了很多,但是她和商管家……两人之间到底存在著什么样的情愫呢?是单纯的寂寞男女凑在一块儿,还是至死方休的黄昏之恋? 「阿强舍不得我走啊!他说我可以嫁给他,这样我们就可以留下来了。」 「他向你求婚了?」颖心追问道。速度未免快得有点令人难以置信,这一切不会是母亲自己幻想的吧! 「女儿,你觉得阿强这个人可靠吗?他会不会像你爸那样丢下我们。」 「这种事情问我也没用,如果你觉得跟他在一起很开心,我不反对你嫁给他。」颖心抽出一张面纸,轻轻将母亲的眼泪拭乾。 「我好没用对不对?你爸就曾经说我长不大,永远要人家捧在手心。」 「别这么说,妈,你有你的优点。比如说你很温柔啦,你很懂情趣啦,还有你很有气质。」她们母女俩真是奇怪,一个个性长不大,一个外貌长不大,这叫不正常吗? 「真的吗?」秦母娇羞的红了脸。 「真的。」她肯定的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直到秦母困了回房睡觉,颖心才重新躺回柔软的床上,试著让自己睡一会儿。 结果过了好久,不知该怪床垫太软,还是怪她不够放松,三点了,她仍瞪著铜铃大眼望著天花板,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泄气的想,反正没听到那个人的汽车引擎车声她就睡不著就对了! 放弃成眠的想法,她爬下床,准备到楼下的厨房弄杯牛奶喝。 她把鲜奶放进微波炉加热,然後靠在冰冷的墙上,开始发呆,开始……掉眼泪。 为什么她要爱上一个恶魔呢?她明明是个孝顺的乖女孩,上帝应该安排一个像天使一样的男人给她才对,怎么会让一个大魔头入侵她的心中呢? 那个恶魔现在在哪里?为什么整夜不回家?他躺在别的女人怀里吗?他们之间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说到底,女人终究摆脱不了痴心妄想的宿命,总认为男人若爱她,就该为她改变,对她忠实、百般容忍。这种梦幻的心态,永远为女人带来心碎。 她就是这种傻女人。 严格说来,他从来就没说过他爱她,不是吗?虽然他说他在乎她,但就是因为不够爱她,才不愿为她改变吗? 蓦地,一阵电动门的开启声惊醒了她:颖心眨眨眼,回过神来,牛奶也不顾了,拔腿就跑。 她可不希望被黎仁业发现她在等他,那只会徒增困扰而已。 回到房间,重新躺好,心想这下总算可以睡一会儿了吧! 想不到没几分钟後,房门突然被推开,力道大的撞到墙壁再反弹回来,吓得颖心从床上坐起,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门口,全身笼罩在一股阴暗的气息之中。 「这么早,有没有带早点回来给我吃啊?」她极尽嘲讽的道。她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但,她的心好痛嘛! 「在为我等门吗?小妹妹,真是有心啊!」黎仁业也不遑多让的揶揄。 「谁在为你等门了?我不知道睡得多舒服。」她嘴硬的否认。 「那么刚才是谁在厨房里弄牛奶,弄完了还不喝就偷偷溜了?」他边说边往她定近,步履显得有些不稳。 「厨房又不在大门口旁边,你怎么会知道我去过?」颖心再次惊奇他的无所不知。 他一屁股坐在她的床边,一股酒气立即扑鼻而来,让她不禁皱了皱鼻子。原来他去喝酒,而且还喝了不少,难怪会步履不稳。 「我闻到空气中有奶香味,还在厨房地板发现这个。」黎仁业举起手中的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 颖心定睛一看,竟是她的拖鞋。原来她刚才只顾著拔腿狂奔,竟然没发现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真是失败啊! 她气恼的撇开头,嘟著嘴道:「我是去过厨房,怎样?舍不得你的牛奶吗?」什么嘛!喝得醉醺醺的跑来兴师问罪,也不想想她是为什么失眠。 「假的。」他说。 「什么假的?」她回过头来问。 「你的鞋没掉在厨房,我只是套你的话而已。」 「啥米?又骗我!走开,你这个讨厌鬼!坏蛋!恶魔!」颖心用力推他,手脚并用的要将他弄下床。 他拉开她的手,猝不及防的将她扑倒在床,叫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颖心,不要跟我呕气了,好吗?我们明明就没什么事,为什么要分开?」他近乎哀求的说。 颖心试著扭动身体,但不得其法,只好骂道:「谁有空跟你呕气,我是很认真的!你的死性不改,我就永远无法待在你身边!」 他阴沉的警告道:「没有人可以轻易离开我,必要时我可以软禁你。」 「我相信你这种恶魔想做什么就会做什么,但我的心是不会屈服的。」 黎仁业挑挑眉,不置可否的道:「你要冷战下去,我不准;你想跟我吵架,我同样不准!」说完,他霸道的吻住她。 浓烈的酒气冲击而来,她霎时感觉脑中一片花白,暂时失去了做用,明知事後可能会後晦,仍然奋不顾身的投入这场无助的抗争之中。 他撩起她睡衣的下摆,毫不留情的攻城略地,夺取她白净的身子,很快除去她的底裤,解放自己的欲望,迫不及待的进入她的体内。 听到她发出能令上帝也疯狂的吟哦声,他更深信,两人只是说的太多,做的太少。 一周以来的压力,不满,在这简单的动作下渐渐磨平了,两具狂热的躯体不断贴近,绝望的相信阴暗即将过去,光明就要来临。 欲望的火焰燃烧得太快、太炽,太猛,以至於後继无力,很快就结束了。受酒精影响的黎仁业任性的抱著颖心不放,就怕她又在两人中间筑起一道高墙,但最後仍敌不过欢爱後的倦意,在她身上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亲了下睡梦中的她,准时上班去。 中午,他收到一封她传来的简讯—— 记得你还欠我一个补偿吗?我的要求是——好好照顾我妈。 然後,颖心搬出了黎家。 分离的日子是难受的,尤其是不需要照顾母亲,百货公司又进入淡季的时候。 人一闲下来,难免会觉得孤寂。颖心没有找同事去狂欢,也没有想过要回黎宅,於是去上课学些服装与鞋子的搭配理论,希望在课堂上得到充裕的知识,填补那颗不知何时才能痊愈的心。 对於黎仁业的恶行,她并非完全放下。她曾找过黄山桂,希望约黄幸芝出来,向她当面做个澄清与道歉。 可是也许她人微言轻吧!人家黄大小姐不但不领情,还叫她别到处胡说八道,自己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呢! 颖心有些啼笑皆非,想是自己热脸贴在人家冷屁股上了,只好在电话里面请她保重自己,并尽快忘了此事。 然後有一天,她在上课的途中远远看到一名打扮入时的妇人,她站在骑楼下,化著浓妆,一看就是那种所谓的流莺。 「毛小姐?」颖心上前盘问。毕竟有了七年的主雇关系,想认不出来,还真有点困难呢。 「谁是毛小姐?我姓莫。」毛小姐眼神闪避的回答。 「不用否认了,毛小姐,大家认识七年了,难道要我找警察来抓你,你才肯承认吗?」颖心说。 「不!不要叫警察!颖心小姐。」不管是毛小姐或流莺,两种身份都是畏惧警察的。 「毛小姐,我只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整整七年的相处,你却这样害我们母女?」她痛心的问。 「这不是很明显吗?」提到这点,毛小姐不再采低姿态,反而大言不惭的道:「我为你们家服务了七年,很快就要到退休年龄了,但我能得到什么?有谁会付我退休金?所以,有机会当然要捞一票啊!」 「为了钱,你忍心出卖我们,难道这七年来,我们之间都没有建立起任何互信与感情吗?为了钱,你就可以陷我们於不幸吗?」 「颖心小姐,我一直以为你很懂人情世故,可是在这点上,你还是太天真了。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自保最重要,还管什么其他人。」 「是吗?」颖心落寞的反问,「你出卖了我们,拿到一笔钜款,结果又如何呢?别告诉我你正在享受你的假期。」 「我……」毛小姐一脸尴尬,随即苦笑道:「这也许是现世报吧,拿到钱後我一时得意忘形,到处乱花,没多久就被男人骗得一毛不剩了。」只好在这边站壁当流莺,以超低廉的价格,服务一些肮脏的槽老头。 「难道你没有後悔这样对我们吗?」 「做都做了,有什么好後悔的。如果要说後悔,也是後悔认识了一个满嘴甜言蜜语的男骗子。颖心小姐,我劝你千万别和那种嘴上生花的男性交往,就算不懂浪漫为何,但对你老实才是最重要的。」 颖心听完毛小姐的话後,只觉得心情沉重,也没有报警抓她,因为她已经得到报应了不是吗? 上课上到一半,毛小姐的事情还是不断萦绕在她心里,於是她借病告假,打了通电话给黎仁业。 「喂?颖心,怎么了?」他有些紧绷的说。 分离两个月以来,他深深明白她的决心,也知道她有其倔强的一面,於是不再强迫她搬回黎宅,改成一个礼拜去看她一次,直到找到让她原谅他的方法为止。 「黎仁业,感情是可以出卖的吗?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可以出价到多少?」颖心发现自己的声音里有著浓浓的鼻音,方知泪水早已渗出眼眶。她讨厌自己的软弱,又忍不住想起他的好。 毛小姐说的没错,男人不会甜言蜜语没关系,重要的是对她老实。 黎仁业大可骗她已经深深忏悔过,骗她从来没做过那些缺德事,但他选择告诉她,强迫她了解他的处事态度,强迫她接受原本的他。这就是黎仁业,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是死脑筋的她却不断同情别人的遭遇,结果还被别人结结实实给奚落一番,真是没事搬块石头砸自己的脚。 「又在说傻话。」他无限宠爱的斥责一声,才问:「你在哪里?」他记得今天是她上课的日子,却在电话里听到车辆行经的声音,当然要问个明白。 「在回家的路上。」颖心照实答,又道:「黎仁业,像我这种龟毛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这样对我,这证明感情是重於金钱的是吧?」 「每样东西在不同人眼里呈现不同的价值,你的价值,要找我的会计师评估後才能告诉你,你先回家里等我。」黎仁业说著起身离开例行会议,留下一室满脸错愕的行政主管。 「嗯。」找会计师评估?「评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追问。 「我目前有多少财产要问我的会计师。」他说完立刻收了线,没给她追问的机会。 他愿用他全部的财产换她?!换句话说,就是她值得他的一切! 她不笨,知道这是他能说出最接近我爱你三个字的话了,於是心里甜滋滋的乖乖回家等他。 这件事虽然没有让颖心完全原谅黎仁业的恶行,但两人的心却更贴近了。当天黎仁业还赚了顿温存,非常划算,偶尔说点好话还是有好处的。 隔天,颖心陆续接到一堆不认识的女人的电话,她们都自称是黎仁业过去的女人,因为他的诚意,愿意原谅他的罪行,特别打电话告知她。 至於「诚意」是什么,就得问当事人了,大部份代表的还是金钱。 五天之後,她终於接到她最在意的一个人的电话,那人就是黄幸芝。 「我不会为那天在百货公司的行为道歉,但是我愿意原谅仁业,你称心如意了吧!」她跩兮兮的道。 「我没什么好称心如意的,重要的是他真的对不起你,合该给你一个正式的道歉,请求你的原谅,我才要感谢你让他的灵魂被救赎。」颖心衷心的说。 「是啊!而且他的道歉来得正好,我婚礼的费用全让他包了。」 「婚礼?」 「我要和山桂结婚了,想不到吧!现在想想,仁业也真是阴险,明明我和山桂认识在先,他偏偏要进来插队。要不是他,我跟山桂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都怪他那种小人心态。」 当初是她自己弃黄山桂而就黎仁业的,现在又来翻供,这女人窜改事实的功力真是一流。 「恭喜你。」颖心还是给予真心的祝福。 「我觉得山桂比仁业帅,也比他温柔体贴,当初我就是被他那种白马王子的形象电到的……」 黄幸芝开始把黄山桂和黎仁业分类比较,对两人的评价,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这不是因为她即将下嫁给黄山桂,所以觉得他可爱一点,完全是一种酸葡萄心理而已。 颖心耐心听她褒黄山桂,贬黎仁业,待嫁新娘的唠叨,好像没完没了似的。 但颖心此时心中是甜蜜的,因为从不低头、从不向女人解释的黎仁业,竟为了她向那么多女人认错,也许他未来还是当不了大善人,但有进步的空间。 嘻,目的已经达到了啊!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啥米?!」 在阴暗的舞厅里,震耳欲聋的音乐敲击著跃动的心,闪烁的灯光掩盖住一切丑恶,黎仁业站在舞池中央,僵硬得像棵石头似的,似乎发生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我问你准许我怀孕吗?」颖心双手挂在他脖子上,贴著他扭动下半身,跳著所谓的脏舞。 「你这个任性的女人!」黎仁业大吼一声,扯下她的双臂,拉著她往舞厅外面疾步定去。 出了舞厅,吵闹的玩乐声消失,颖心才假装无辜的问道:「你不准许哦?」 「什么我不准许?你已经怀孕了对吧!怀孕了还约我到舞厅来跳舞,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看不见的毒品、酒气、香烟,飘浮在空气中吗?它们会伤害到你和宝宝的!」黎仁业脸色铁青,几乎是拖著她在逃命。「还有,熬夜也是不对的。」 「你生气啦?那我得小心不要喝到来历不明的咖啡了。」她装模作样的说。 「怀孕本来就不应该喝咖啡,会引起心悸,噁心、钙质流失,你有没有一点常识!」 「这句话我就听不懂了,那为什么你要请那些不该怀孕的女人喝咖啡?」 「因为她们没常识又不看电视,而且我请的咖啡她们不敢不喝。」 「哦,那既然我知道你的诡计了,你要请我喝什么东西才能消除药的苦味?」 「你这个……」 黎仁业找不到更严厉的话来吼她,当下气急败坏的把她压在走道边的墙上,狈狠的、惩罚性的吻她一顿。 「唷!吃幼齿的哟!」经过的年轻人忍不住调侃一句。 「末成年来这里是把法的哦!被中年色狼吃了可没人帮你。」另一个年轻人说。 「哎哟,真夭寿!别怕,小妹妹,我帮你报警。」一名热心的年轻女孩说著就要拿出手机。 听到报警,两名当事人立时分了开来,面面相觑,接著当场爆笑出来,笑得路人如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只好一脸莫宰羊的离去。 「你该保养了,欧吉桑。」颖心揶揄道。 「怎么不说你该长大了呢?欧巴桑。」黎仁业深情的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我妈说你的眼角有蜘蛛网,先生,检讨一下。」她俏皮的点点自己的眼尾处。 「这叫美人纹,细细的一条,抛媚眼很好用,我天生就有的,小姐,不要嫉妒。」他垂下眼睛看她,一脸得意的样子。 「我天生娃娃脸,你才不要嫉妒,将来要是有人真的误认我是你女儿,看你怎么办?」她也得意的一笑。 黎仁业得意的脸孔冻结了,想是认为她的话不无道理。 也许,他可以试试打肉毒杆菌…… 尾声 「要不要寄给山桂哥?」颖心坐在黎仁业书房的大皮椅上,左手拿著苹果,右手拿著签字笔,此时正在写红色炸弹送人。 「当然要寄,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他的婚礼我不会包礼,所以我们的婚礼他也可以省了。」黎仁业坐在大皮椅的扶手上,将下巴靠在娇小的未婚妻头上,两人亲昵的程度不在话下。 「范文清呢?」她再问。 范文清是颖心的第一个男人,想不到他在八一国际企业工作四年了,前几天在公司碰上,她还真是有点不敢相信有缘再见。 「寄!为什么不寄?我是八一的总裁,送他红炸弹,是他的荣幸。」黎仁业大声的说著。 颖心抬眼看他,咬了口苹果,才道:「你是在吃味吗?」 「说没有你绝对不会相信,所以我也要邀请所有跟我有过关系的女人参加。」他朝她眨眨眼。 「那对我来说多不公平,跟我有关系的男人不过只有一个,你啊,一百个都有可能!」她这才叫真正的吃味。 「山桂也算。」 「山桂哥哪算?我们连接吻都不曾有过。」她漫不经心的反驳。 黎仁业吐口长气,将未婚妻像抓小鸡一样的抓起来,换自己坐大皮椅,她则坐在他腿上。 「因为他真的喜欢你,不很单纯的那种,他曾有机会拥有你。」他幽幽的说。 「胡说八道,山桂哥从来没表示过什么。」颖心调整一下姿势,继续啃苹果、写红帖。 「那是因为他被我逼得走头无路了,忙著物色能拯救他家事业的女人,所以不断压抑著自己,不让自己对你有进一步的感情。在他决定迎娶被我玩过的黄幸之後,我更确定这个想法了。」他的手悄悄溜进她衣服宽松的下摆。 「政策联姻?」颖心醒悟的这。想不到山桂哥也会走到这一天,想当初她还把他当成拯救秦家事业的对象呢! 「没错。」手指从她仍然平坦的小腹溜到因为怀孕而更显圆润的双峰。 「这也不能证明他喜欢过我啊!」她仍然专注的写著她的喜帖,只是微微分心继续与他对话。 「他准备结婚时,我私下逼问过他。」应该说他是用合作一桩生意利诱他的。 「真的?他怎么说?」颖心回头看他一眼。 「跟我直觉想的没两样。」他吻著她的颈侧,双手不安份的偷偷打开她棉质长裤的钮扣,手指跟著轻轻往下试探。 「你很无聊ㄋㄟ,跟人家逼问这种事干么?」她再一次调整姿势,总觉得坐得不太舒眼。 「这是警告,叫他不可以觊觎我的老婆,否则我连他老婆家都整垮。」他将阴狠的话说得像温柔的情话。也许是两人勾心斗角太多年了,突然同时要结婚,仍然放不下心防,害怕对方还想继续出贱招吧。 「人家的老婆是个大美人,才不会觊觎你老婆这种小娃娃呢!」 「我老婆比她老婆性感一百倍!」他在她脸上印了个响吻,夺下她手上的苹果及签字笔,全部丢在地上。 「啊!干么……」她突然眼前一阵黑,棉质t恤从头上被脱了下来。 「库存又满了,老婆。」他的大手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游移。 「讨厌鬼!色狼!我在写请帖耶!」难怪她老觉得坐得不太舒服,因为是他的「那里」顶著她了。 但没办法,他这平常得应付好几个情妇的男人是精力充沛了点,她这做老婆的就只能多担待点了!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