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假面公主》 序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夜深了,一名目光呆滞、面露狰狞的女人狠狠瞪着电脑萤幕,她的手微微颤抖,青筋暴突。昏黄灯光下,她双眼深凹,头发蓬乱,瞧上去像极日本鬼怪传说里的鬼婆婆…… 是的,当人连续三十六小时未曾阖眼后,应该都会变成这副德性吧!小喃对着键盘做最后的挣扎,快抓光一头乱发,谁教……谁教……隔天就是截稿日呢?!若再拖下去,会变鬼婆婆的可能就是美美的编辑(不要啊!光想像就觉得好可怕)。 在这种时候,小喃都会相信人的潜力无穷,在连续三十六小时不曾阖眼的挑战后,如期无误地交出去(说真的还满佩服自己的,笑),转身正摇摇晃晃想投入大床的怀抱,手机却不赏脸的响起—— “交作业啦?!”电话那头传来邪恶的声音。 “嗯。”此时脑筋混沌的小喃已呈现呆滞的弥留状态。 “就出来啦!”恐怖的鬼笑声再现。 “虾、虾米?!” “快喔!我们在xxx等你喔!嘿嘿嘿!” 完全没有拒绝的机会,收了线的小喃只能异常哀怨地瞥了眼大床,然后继续摇摇晃晃地走去更衣。啊!悲惨的人生啊! 以上,就是小喃截稿前五小时实况转播,最后堂堂迈入四十八小时没阖眼的小喃,下台一鞠躬。 楔子 二十年前 凤来国 “祸水,真的是祸水啊……”苍劲嘶哑的嗓音缓缓响起,在宽广的大殿里听来格外空洞阴森,长孙国师枯瘦的指尖落在包裹在黄色缎布里的女婴额心,狭长的眼眸里睿光内敛,似是十分惋惜。 凤来的小公主将来必定花貌雪肤,倾国倾城之姿,只是……可惜呀!可惜! “国师──”凤来国皇帝脸色微变,眸光跟着落在襁褓中婴孩身上,原本因孩子诞生而生的喜悦当场被浇了一盆冷水。 他二十二岁登基,三十年来膝下犹虚,好不容易盼得唯一的龙女,国师却…… 长孙国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从先皇时期就担任凤来国护国大法师,一头华发,早过古稀高龄,但究竟多大年纪却是未知的谜团。长孙国师拥有极大的本事,向来受众人敬重,口中说出的预言必定成真,一如三年前的大蝗灾,若非长孙国师提点,事前囤积食粮,凤来国百姓定难逃饥荒。 正因长孙国师句句成谶,皇帝才会如此惊恐。 “皇上,您想留下公主吗?”长孙国师回头,声音没有起伏。 “当然。”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皇帝却觉得快冒汗了,他稳下语气,回望老人深不见底的黑眸。 这是他唯一的孩子,无论要他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留下她。 大殿里好静,静得让皇帝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沉窒凝重的氛围紧紧将他们包围。 “恕老臣斗胆直言,”烛光摇曳,长孙国师的苍老面容显得有些阴暗不明。“就算公主会替皇上带来杀身之祸,为凤来国带来灭国之灾,皇上也要留下她吗?” 杀身之祸,灭国之灾?! 皇帝的表情变了,再也无法维持一贯的平静,他两道浓眉紧蹙,悄悄收拳。 “长孙国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是皇帝呀!有谁能动他分毫?更何况灭国之灾如此重大的罪名又怎能安在他刚出生三日的小女儿身上! 难道不嫌太沉重吗? “回皇上的话,老臣的思绪从不曾像现在清楚过,”长孙国师无畏震怒龙颜,依旧维持心平气和的语气。“老臣只是先将后果禀报皇上而已。” 一滴冷汗缓缓留过背脊,皇帝深深望住长孙国师满布皱纹的脸,一时千头万绪。 他大可以一句“放肆”把长孙国师推出午门斩首以消心头之怒,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长孙国师不会信口开河,他会这么说,肯定是预见了什么…… 杀身之祸,灭国之灾。短短八个字震得皇帝脑门嗡嗡作响。 “长孙国师的意思是,她……”皇帝话声微顿,目光落在睡得香甜的小女婴粉嫩的脸庞上,心头狠狠一揪。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帮她命名啊!身为父亲的他却已预见她艰难的未来。 “她会替凤来招来灭国之灾吗?”艰涩的吐出话,皇帝像是累极的瘫坐回龙椅,俊朗的脸庞不见方才的喜悦。 “是的。”长孙国师颔首。 “想想国师辅佐朕已经三十年了,朕从来不曾见你出错过。” “老臣从不会出错。” 是呀!传言神人降世的长孙国师怎会出错呢?只不过这是他唯一的女儿啊! “你希望朕怎么做?”抚着额,皇帝沉痛的问。“丢掉她?还是杀掉她?”那是他好不容易盼得的孩子,为何上天要开他这种玩笑?他自认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却…… “皇上,您先别激动,或许事情还有转机。”皇帝的痛苦沮丧,长孙国师全看在眼底,他无声叹气。 他早算过皇上除了小公主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子嗣,丢弃亲生骨肉这种泯灭人性的话他说不出口,不是有句话说“人定胜天”吗?为了皇上,他愿意赌上一把,只不过这一赌,结果如何他也不敢保证哪! “转机?”皇帝阴闇的眸底终于泛起一丝光彩。 “是的,转机。”长孙国师低下头,不敢确定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而他的妇人之仁又会造成凤来国什么不能预测的后果? “国师快请说!”一想到还有其他方法,皇帝大喜过望。 “所有的不幸全都来自小公主的美貌,若是将公主当成男孩抚养长大的话……”长孙国师语带保留。“或许……” 或许是什么连他也说不得准,却是他想到的唯一方法。 长孙国师垂眸望着自己的掌心,微乎其微地摇摇头,这是他第一次逆天而行啊! 第一章 北原国地阔富庶,兵强国盛,短短十年间俨然成为强权霸主,周围小国凤来、朝泉、虞珩纷纷进贡输诚,却也难以安抚北原国蠢蠢欲动的并吞野心。 当今北原帝年事已高,有意册封太子继承皇位,最属意的人选为大皇子龙印和十三皇子炎炽,而北原国朝中也分为两派人马,各拥其主,彼此暗中较劲。 天初亮,数匹黑色骏马在大道上奔驰,烟尘滚滚,为首的男子身披玄色大氅,如墨黑发未束,随风狂舞。他剑眉入鬓,漂亮得近乎邪气的凤眸微挑,如刀刻出来的俊美脸庞带着傲然贵气,魁梧剽悍,浑身散发出一种迫人气势。 那是种在沙场征战多年而来的肃杀之气。 “十三皇爷,京城已在眼前,约莫再半天的路程即可到达。”策马紧紧跟随阙炎炽身后,白彤云低声开口,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模糊,仿佛随时会被吹散在风里。 微微眯细凤眸,阙炎炽眸底冷光疾掠而逝。“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 “是。”白彤云用力颔首。“该还给十三皇爷的,这回一次讨回来。” 宫廷丑恶,其中的肮脏污秽不是常人所能想像,就算贵为皇子,也会有忍辱负重的时候,一如十三皇爷流放边疆多年,如今再回来,可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 闻言,阙炎炽薄唇扬起一抹冰刃般的笑痕,冷冽无情。“放心,本皇爷会连本带利讨回来,该本皇爷的、欠本皇爷的,本皇爷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永远不会忘记娘亲遭到皇后诬陷时,含冤而死决绝伤心的神情,当时年仅十二的他立誓要讨回公道,如今时机成熟,无论要他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会让皇后那个心思歹毒的女人受到该有的报应,以慰母后在天之灵。 “这次皇上急召十三皇爷回京,看来皇上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白彤云的声音透过风传来,显得有些飘渺。“应该近日之内就会有决定。” “嗯。”仅是淡淡应声,皇上的生死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对一个将他流放的父亲,他又该有什么感觉?! 他的父皇风流成性,在他的记忆里,见过父皇的次数屈指可数,在身边陪伴他的总是温柔美丽的娘亲,要不是他这些年来战功彪炳,相信父皇不会注意还有他这位十三皇子,关于与父亲淡漠的亲情,他早看开。 “这次回京,十三皇爷已经想好下一步棋了?”顿了下,白彤云问道,清晨的寒风刮得他颊面生疼。 “当然,所有的计画已在本皇爷心中。” “那大皇子方面……” “再怎么说他还是本皇爷的大皇兄,只要他别太过分,本皇爷不会当面给他难堪。”阙炎炽冷冷一哂。 大皇子龙印野心勃勃,对皇位势在必得的心思他不会不清楚。 “既然如此,一切都照原订计画进行。” “嗯。” “等回到京城后,十三皇爷要直接去见皇上吗?” “不!”缓缓敛下俊眸,阙炎炽冷硬的脸庞难得柔和。“多年未归,本皇爷要先去祭拜母后。” ***bbs.***bbs.***bbs.*** “殿下──不!少爷,您等等呀!我快追不上您了。”银珠喘着气,脚下步伐三步并作两步,粉嫩的脸庞被正午的阳光晒得红扑扑。 热闹的长街人潮汹涌,两旁满满的都是卖什货的摊子,胭脂花粉、珠钗首饰,琳琅满目。这里就是凤来国最繁荣的一条街,南北杂货应有尽有,处处表现出凤来国泰民安、百姓富足的景象。 前头被唤作少爷的年轻男子含笑回头,灿烂艳阳在他在身上映出一圈美丽的光晕。肤白胜雪,唇红似血,清丽细致的脸庞有股灵气,眼波流转间又带抹艳色,他若不是男儿,必定是倾城倾国的绝色美人,可惜如此艳美的面皮竟是生在男人身上。 “银珠,依你这种龟速走法,市集还没逛完,我看天就要黑了。”上官熙唇瓣微勾,轻声取笑。 瞪着他不经意的笑,银珠只觉一阵心跳怦怦,她拧着眉,没好气地走到他跟前。 “少爷,我不是提醒您很多次了,不准笑、不许笑,您怎么老记不住?”或许是打小一起长大,情同姊妹──呃,是情同兄妹,说起话来自然没大没小。 他大概不知道只是这样微微一笑,一旁不知又有多少待嫁闺女莫名丢了心失了魂。 “是是是,不许笑,不许回眸、不许发呆,我就成天保持面无表情,这样总行了呗!”上官熙一脸无奈。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他这般命苦吧?!谁不希望看到他的笑颜,只有他们要他紧绷一张脸,最好还横眉竖目。 “少爷,您别嫌我唠叨,我会这样提醒也是为您好,您别忘了长孙国师临终前说过什么话,他说……” “行行行,长孙爷爷说的话我铭记在心,你甭再提了!”捂住耳朵,上官熙像是烦极的转身,难得出宫的愉悦心情瞬间荡到谷底。 公主殿下,老臣只是人不是神,无法改变命运。老臣这辈子只违背过一次天意,就是为了您逆天而行。如今臣老了,身体不行了,已经看不见凤来国运,只能提醒您凤来将来是好是坏,全系在您一个人身上啊…… 全系在她一个人身上,这是多大的责任压力?!但是长孙爷爷是她最敬重的人,一直将他说的话牢记在心,不敢稍有违背。因此十八年来她被当成男儿抚养长大,除了宫廷里极重要的大臣之外,举国上下无人知道原来十八年前出生的是公主而非皇子。 红颜祸水。短短四个字决定她的命运,让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少爷,您别生气,银珠不是故意惹您不高兴……”见他不开心的迳自走人,银珠急忙低声道歉。“银珠不说了,您别生气。” 别过头,上官熙故意当作没听见。 “少爷,您别生气嘛!银珠下次不敢了。” “……” “少爷,哎哟……好痛!”银珠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下步伐,小脸硬生生撞上他的背脊。“好端端您怎么突然停下来?奴婢的脸都给撞扁了。” 没回话,上官熙的眸光被眼前的摊子吸引走,有两名年轻姑娘正在挑选首饰,站在左方的姑娘手中拿着泪珠型的珍珠耳饰,样式虽然简单,然而珍珠隐隐泛着柔和的银色光芒,让人移不开目光。 “少爷──”先是看看那位姑娘手中的耳饰,又看看上官熙羡慕的眸光,银珠为难的低唤。 “若是我戴起来,一定比那位姑娘好看吧?”上官熙语气里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少爷什么都不用戴也比那位姑娘美多了。”银珠轻声低语。 “是这样吗?”眸底失意的光芒一闪而逝,上官熙认命的耸耸肩。“可惜我没有机会比较。”所有属于女儿家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禁忌,这是她的宿命。 “少爷!”听见他这么说,银珠立刻不安的轻喊。 “放心、放心,我随口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见她变了脸色,上官熙连忙笑着安抚,将心底真正的情绪隐藏得很好,“我只不过有些遗憾罢了。” 她也是个女孩子,就算她再明白自己的天命,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妆扮得漂漂亮亮,就像街上其他姑娘一样。 但希望只是希望,她当然明白这辈子都是不可能了。 “少爷,其实那位姑娘不及您万分之一美丽,这是真的。”两人打小一块儿长大,银珠怎会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真心地说。 回过头,上官熙轻拍银珠的肩,轻快的语气里有些感慨。“或许我若不是这副模样,我的人生也会不一样也说不定。” 她贵为皇族的人生总是有些遗憾啊! “少爷!” “银珠,瞧瞧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没事的。”不慌不忙地截断她的话,上官熙笑颜灿灿。“你看看这街上多繁荣啊!若是牺牲我一个人能换来凤来国运昌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是呀!只要牺牲她一个人就能让百姓永保安康。她生于帝王世家,是凤来未来的王,这个国家本来就该靠她守护,她没有什么好感到遗憾的呀! “少爷!”听见她故作无事的话,银珠觉得心头微酸。 话说得云淡风轻,她却能体会背后的心酸,公主就是心肠软,总是替大家设想,却忘了考虑自己,有时连她都不禁怀疑,难不成要公主这样假扮一辈子吗? “前面的人全部让开!别挡路!”猛地,五辆装饰奢华的豪华马车飞快地从大街上奔驰而过,吓得路人纷纷走避,马车门旁垂挂着深紫色的流苏,车体上绘着不曾见过的陌生图腾。 “真是讨厌的人!”用衣袖挥去马车卷起的烟尘,银珠忍不住出声抱怨。“在大街这样驾车,简直是漠视人命!” 上官熙没有回答,怔怔望着奔驰而去的马车队,好半晌回不了神,她的心一下一下跳得好沉,仿佛被人狠狠抓住心口不放似的。 就在方才的刹那间,她的眸光正好迎上马车里男人的视线,他的眼眸宛如子夜般漆黑,更像寒冬里深不可测的海水,让人有种一陷入便不可自拔的错觉。 “少爷?您没事吧?”银珠没听见声音,这才发现她不对劲的脸色。“少爷?” “银珠,我们快走吧!”二十年来,她第一次心头惶惶不安,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上官熙所有看热闹的兴致荡然无存,有些仓皇地转身。“回宫。” 那双眼眸仅是短短一瞥,竟无端端的令她害怕。 ***bbs.***bbs.***bbs.*** “十三皇爷,窗外有什么好东西吗?瞧您看得真专注。”眼看向来冷漠的阙炎炽薄唇竟扬起淡淡笑意,白彤云不免惊讶,放下手中书卷。 “没什么,只是到了南方小国,仿佛什么东西都变精致了。”阙炎炽缓缓垂下俊眸,眼前浮现方才所瞥见的清瘦男子。 他的骨架对男人来说太过娇小,仿佛用力一捏就会碎了,湖绿色长袍穿在他身上有种清灵之美,更衬托出他白皙俊美的五官,同样身为男子,他也不禁看了恍神。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听皇爷这么说,是看见美人了?”白彤云打趣的问。 “是男人。”毫不犹豫地反驳他的话,阙炎炽薄唇勾笑,带着一丝挑衅。“一名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 俊眸微睁,白彤云不禁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他并不认为狂妄如阙炎炽会有断袖之癖。 “彤云,你的神情太过惊讶了。”阙炎炽不以为地道,挑眉。 “是皇爷方才的话吓到我了。”揉揉脸,白彤云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 “若本皇爷真有断袖之癖,试问,该放过你吗?”微微眯细凤眸,阙炎炽似真似假的问。 “皇爷──”这句话真教人冒汗,白彤云有些笑不出来。 他的确生得肤白俊美,但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呀!十三皇爷不是哀帝,他更不是董贤。 “随口说说罢了,你别当真。”阙炎炽见他认真起来,不禁失笑。 “是是是,原来皇爷在说笑。”白彤云松口气,语气不禁有些微愠。 还真是吓死他了。 “彤云,你觉得这回皇上要本皇爷和阙龙印一块儿到凤来国做客,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放下窗幔,阙炎炽像是随口问道。 不称北原皇帝为父皇,是因为他从来不承认他有这个父亲。 “关于这一点,我也猜不出来,但总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白彤云正色回答。 “嗯,本皇爷也这么觉得。”阙炎炽颔首,凤眸里冷光一闪而逝。“但不管原因为何,都不会影响本皇爷夺取皇位的野心。” 皇位是他的,谁也夺不走。 ***bbs.***bbs.***bbs.*** “熙婳,你今个儿下午又偷溜出宫了?”凤来国皇帝一如往常地帮上官熙婳布菜,故作无事的问。 上官熙是对外的称呼,上官熙婳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咦?”绝美的小脸难掩吃惊,上官熙婳直觉看向站在父皇身后的银珠。 该不会又是那丫头说溜了嘴吧?! “你不必瞪银珠,朕是凤来的皇帝,还有什么事能逃过朕的眼下呢?”凤来国皇帝轻声叹息。 “父皇。”没想到连这点小心思都被看透,上官熙婳心虚地垂下目光。 “朕不是告诉你,外头不比宫里,你和银珠两个人若是遇到意外又该怎么办?”凤来国皇帝语重心长地问。 “孩儿跟穆华练过剑术,若真遇到鸡鸣狗盗之辈,定把他打得落花流水。”话说得慷慨激昂,偏偏在凤来国皇帝的瞪视下,上官熙婳的声音愈来愈小。 从小被当皇子抚养长大可不容易,凡是剑术、骑射,样样都要学习,人家她可是禁卫军长穆华的高徒呢! “熙婳!”纵使声音再小,凤来国皇帝还是听见了,他挑眉。 “父皇,孩儿知错。”不用厉声责备,只需小小的表情变化自有父亲的威严。唉!早知道这句话不能说、不该说的,果然讨骂。 “朕并非想绑住你,不让你出宫,真想出去透透气,朕可以派穆华保护你。”见她一脸古灵精怪的神情,凤来国皇帝伤透脑筋。 “是,孩儿明白。”问题让一板一眼的穆华跟着,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怎么会好玩?! “不过最近情况有点特殊,你最好先待在宫里头,哪里也别去。”像是想起什么,凤来国皇帝忽地重重叹口气,放下筷。 “父皇,是不是发生什么事让您烦心了?”见他神色凝肃,上官熙婳关心地问,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在街上看见的马车队。 “北原近年来国势日渐强大,这件事你应该知道吧?”沉吟片刻,他问。 “孩儿知道。” “就算我们定期进贡,也难安抚他们并吞的野心,恶邻如虎啊!”凤来国皇帝拧紧眉。 “父皇──” “尤其那名被誉为战神的男人,更是让朕寝食难安。” “战神?”光听这名字就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恐惧,上官熙婳皱眉。 “北原国的十三皇子阙炎炽,骁勇善战、冷酷无情,他带领的精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没有打不赢的仗。” “北原国竟是这么野蛮,以大欺小,算什么呢!”上官熙婳不服气地道。 意味深长的看了上官熙婳一眼,凤来国皇帝仅是淡笑回应。他知道依熙婳善良的性子,是不能明白弱肉强食的现实处境,而他也不希望她明白。 他的小熙婳呀!他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过一生,毕竟要她掩藏自己的女儿身已经够辛苦了。 “这几天凤来国设宴邀请北原皇族,说好听是邀请,其实并非我们自愿,他们一方面是来做客,一方面也是来探凤来虚实。”凤来国皇帝云淡风轻地说。 说穿了,他们是先来看看凤来国这块肉是否鲜美可口。 “嗯。”果然今天下午所见到的马车全来自北原国,难怪全绘着不曾见过的陌生图腾,不过话说回来,硬要到别人家中做客简直是土匪的行为,北原国果然蛮横。 “朕已经吩咐穆华随时跟在你身边,”凤来国皇帝话声微顿,抬眸看她。“这几天你千万别离开宫中,别让他们看到你。” 就算是身着男装,上官熙婳依旧美得让人心惊,那是种难以隐藏的艳丽。 “孩儿明白,孩儿会乖乖待在宫里,哪儿也不去。”上官熙婳乖巧地点头 “朕明白难为你了,等他们一走,朕肯定会好好补偿你。”总觉得她像只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眸底映满女儿绝美的脸庞,凤来国皇帝又是无声叹气。 她明明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呀!偏偏要装扮得像男子,难道真要她永远不嫁人吗?身为父亲的他,不禁担忧起女儿的幸福。 尤其这几天他总是惶惶不安,心神不宁,好像即将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让他不禁担心若是自己有了万一,谁又能照顾她呢? “父皇,您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转。”不忍见父亲烦忧的神情,上官熙婳笑着安抚,体贴地夹鱼肉放入他的碗中。“我们一定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深深看了她一眼,凤来国皇帝勉强颔首。 顺利平安,他也这么希望,只不过…… 他心底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 ***bbs.***bbs.***bbs.*** “没想到小小的凤来国竟是如此繁荣富庶,你一定也感到很惊讶吧?我亲爱的十三皇弟。”慢条斯理地摇着玉骨扇,阙龙印眯细眼眸,似是很满意眼前能歌善舞的歌姬。 凤舞殿里金碧辉煌,舞姿曼妙的歌姬、珍藏的美酒佳肴,全是为了这些远道而来的北原贵客准备。 “嗯。”完全没有答腔的兴致,阙炎炽仅是单字回应。 他不明白父皇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让他风尘仆仆地从边关赶回,竟是要他和阙龙印一同来凤来国做客,隐隐约约间,他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十三皇弟,你瞧瞧,这凤来国的歌姬皮肤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果然地处南方气候温和就是不同,若是咱们也能在此盖个行宫,父皇肯定会很高兴,说不定连病都会不药而愈。”就算阙炎炽对他的话恍若未闻,他还是很愉快地自顾自地说下去。 浓眉微蹙,阙炎炽忽地有些懂了,如子夜般漆黑的俊眸戒备地看向阙龙印。 “我们如今的身分是凤来国的客人,大皇兄说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妥。”他淡道。 他知道皇上一直有并吞凤来国的野心,是他三番两次借口阻止,而这回皇上硬是派他和阙龙印前来,内情肯定不简单。 “本皇爷想不出有什么不妥,”狡猾地眯细狭长的眼眸,阙龙印呷口美酒,比女人还要妖魅的脸微微靠近阙炎炽,“十三皇弟长年征战沙场,手底下血刃敌军无数,该不会怕这点小场面吧?” 心头强压下对他的厌恶,阙炎炽冰冷的声音没有起伏。“我只是不想惹麻烦。” “哎哎哎,十三皇弟所言差矣!”阙龙印薄唇绽出残忍的笑痕。“我们这次前来就是来找麻烦的。” 果然! “父皇向来很喜欢凤来国的好山好水,想要在此建行宫的心意一直很明白,只可惜十三皇弟老是以师出无名当借口……”阙龙印话声微顿,迎视他的眸光挑衅。“而本皇爷,就是特地来找这个‘名’的。” 面无表情的,阙炎炽将注意力转回前方婀娜多姿的舞姬身上,要不然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抽出长剑砍了他。 说皇上想建行宫只是借口,说穿了阙龙印只是想和他唱反调,只要是他阙炎炽想要保住的东西,他就非破坏不可。 他和他之间的恩怨,除非其中一人倒下,否则难以善了。 “咦?十三皇弟怎么不说话了?”见他沉默,阙龙印故作惊讶的问。 “既然大皇兄身负父皇交代的重任,皇弟当然全力支持。”阙炎炽冷冷回答。 “哦?这么说来,只要本皇爷找到那么一点点理由,十三皇弟就愿意出兵啰?” “皇弟一切谨遵父皇命令。” “有皇弟这句话就够了,有皇弟出马,就算是有十个凤来国也不算什么。”阙龙印一副小人得志的可恶笑脸。 咬咬牙,阙炎炽不再吭声。 小不忍则乱大谋,就算忍字头上一把刀,他还是得忍。等他得到皇位的同时,也就是他阙龙印付出代价的时候。 他已非当年无助的小男孩,他将所有的血海深仇细细收在内心最深处,等到时机成熟,他会一次将他们吞噬。 “十三皇弟,你慢慢享受凤来国的热情招待吧!本皇爷想出去走走,透透气。”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阙龙印玉扇轻摇,慢吞吞的走出殿外。 冷眼看着他的背影,阙炎炽眸底闪过肃杀的光芒。 ***bbs.***bbs.***bbs.*** “这几天都要委屈公主了,因为设宴招待北原皇族的缘故,您都不能出宫。”拿起月牙梳帮上官熙婳梳理如瀑的长发,银珠轻声叹气。 “不能出宫就别出宫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套了件白色外衣,刚沐浴完的上官熙婳懒洋洋趴在大石上,像只贪懒的猫儿,温泉的热气蒸得她粉颊红扑扑,瞧上去娇艳欲滴。“反正他们待几天就走了,又不是一辈子。”这一点上官熙婳倒是看得很开。 这里是凤来国皇帝疼爱女儿特地辟建的温泉池,地处深宫,除了几位重要内官之外,闲杂人等一概不准靠近。 “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回邀请北原皇族前来,整个皇宫的气氛都怪怪的,如临大敌。”银珠嘀咕。 “北原皇族来凤来国,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大伙儿会紧张也是应该的。”听银珠提起这件事,上官熙婳心里微闷,脑海里又浮现那双宛如深潭的黑眸。 那眸光好深好沉,仿佛随时会将人一口吞噬。 “既然如此,皇上为什么不拒绝呢?” “父皇若是能拒绝,肯定早拒绝了,怎么会让他们来?北原国肯定又是拿什么东西威胁父皇。”北原国以大欺小,根本就是土匪之国!有这种恶邻在旁,难怪父皇不得安眠。 “公主,天气有些凉,您要不要先回寝宫?再待下去我怕您会受凉……” “也好。”上官熙婳点头。 “今夜月光皎洁,两位姑娘又何必急着走呢?”冷不防,阴柔的男声自不远处响起。 “大胆!是谁在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是禁地吗?”银珠心一惊,连忙拿外袍包覆住上官熙婳,小小的个头站起,试图挡住对方的视线。 “本皇爷阙龙印,受贵国皇帝邀请前来做客,原本只是随意走走,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两位姑娘……”阙龙印微微眯眸,不怀好意的眸光落在银珠身后的纤丽人影。 银白色的月光下,她只是微微露出一截雪白皓腕,却让他有种心荡神驰的感觉。 “阙龙印?”躲在银珠身后的上官熙婳不禁微微一震。 再无知的人都知道“阙”是北原国的王族姓氏,他定是两位皇族的其中一人。 “在如此美丽的月光下享受温泉美池,姑娘真是好雅兴。”完全没有要避开的意思,阙龙印继续笑道。 “就算你是北原皇族,这里是深宫内苑,你也不该擅自闯入!”这个人到底懂不懂礼仪啊?银珠怒道。 “难道姑娘是嫔妃吗?”对银珠的话恍若未闻,他的话是对着上官熙婳说的。 咬紧唇不应声,上官熙婳进退两难,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被外人撞见。 她大可以甩头就走,但是担心自己的任性会给父皇添麻烦。 “这个问题太过无礼,就算你贵为皇族,我们也不用回答!”银珠忍无可忍,扶起上官熙婳往另一头离开。“我们走,别跟他啰嗦了。” 皇上吩咐她要好好照顾公主,如今却被妖魅诡谲的男人给缠上,要她如何对皇上交代? “姑娘先别走,本皇爷的话还没说完呢!”见她要离开,阙龙印急急奔过去,一把握住上官熙婳的皓腕,一拉一扯之间,覆住她的外袍随之飘落。 刹那间阙龙印惊呆了,狭长的眼眸紧紧望住她绝美的脸庞,一颗心怦怦跳得好快。 惊为天人! 上官熙婳恼怒地拧眉,生气的神情更添艳色。 “放手!”银珠见他放肆到目中无人的地步,气得粉颊都涨红了。“慕华!”她大喊。 “失礼了。”一名背着长剑的黑衣男子像是从天而降,一掌挥开阙龙印紧握不放的手,迅速领她们离开。 没有追上去,阙龙印仅是静静站在原地,垂眸望着自己方才握住她的掌心,温润如玉的触感还残留在上头,他的薄唇缓缓绽出狡猾的笑容。 那个女人,无论她的身分为何,他阙龙印都非得到不可,他喜欢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无声的,命运之轮悄悄的转动。 第二章 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大地静谧地听得见一阵急促的呼吸声,锋锐的芦苇草叶划过肌肤带来尖锐的疼,发丝狼狈地黏在她颊面,一滴冷汗缓缓滑过颈项。 “殿下,您千万别出声,北原大军就在附近。”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低语,上官熙婳不用回头也能分辨出是穆华的声音。 握紧拳,她微微点头,黑夜中灿亮的眼眸蒙上愤怒痛苦的光芒。 是的,短短一夜,凤来亡国了。 一如二十年前长孙国师的预言,富庶的凤来国被北原大军夷为平地,而她上官熙婳就是那名千古罪人。 红颜祸水呀!这句话她不知听过多少回,也努力想要摆脱这宿命,谁知道到最后还是无法逃躲。 亡国女。 冷风夹带雨丝自耳边呼啸而过,大片芦苇草原发出窸窣声,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凉。不远处,火光点点,应该是北原大军正在搜寻他们的下落。 “穆华。”看了看身后一张张疲乏困倦的脸庞,上官熙婳低唤。 “卑职在!”年轻武将抱拳,年约二十来岁的他高大威猛,五宫端正英挺,年纪轻轻受到重用成为禁卫军长,如今担起保护凤来国唯一遗孤逃走的重任。 “若是我不幸落入北原大军手里,你和其他人各自逃命去吧!”上官熙婳空洞的眸光落在远处,连声音都是空荡荡的。“别企图救我,他们的目标只有我一个人,不会为难你们的。”因她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多添几条无辜的性命。 “殿下的吩咐,恕卑职难以从命。”闻言,穆华俊挺的脸庞浮现一抹倔强,“卑职的责任就是保护殿下,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是黄泉地府,卑职也会一路相随。” 闻言,上官熙婳不禁回头多看了穆华一眼。这是多么慷慨激昂,又是多么愚蠢的一句话啊! 凤来已经亡国,何来殿下?如今的她只是一名落难的女子,再跟着她一点意义也没有,徒增危险罢了。她不值得他们用性命相护,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比他们活着更重要。 上官熙婳还待再说,穆华突然比出噤声的手势,敏锐地看向芦苇草丛的另一端。 “殿下,我们先离开这儿,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这里不安全。”他压低音量,黑暗中,他的目光比鹰还要敏锐。 “嗯。”上官熙婳颔首,硬是将话吞回肚里。 逃逃逃,天下之大,她却不知该逃到哪儿去,她已经无处可去了呀! “糟!”隐约间,她听见身旁有人发出低呼,气氛在刹那间变得紧绷凝肃。 倏地,夜空一片大亮,猛然点起的火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北原大军已经发现他们的存在。 满满穿着北原军服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锵一声,她身旁的禁卫军们纷纷抽出长剑,脸上皆是不怕死的高傲神情,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以生命护主。 “你们该不会真以为能逃出凤来吧?”低沉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响起,带着浓浓讥诮的意味,上官熙婳闻声回头,冷不防倒抽一口冷气。 那双宛如寒冬汪洋的眼眸,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上回只是惊鸿一瞥,如今才发现眼前的男人高壮得像座无法撼动的巨山,浑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就算是穆华在他面前也变得渺小。 “小心。”穆华一个箭步将她挡在身后,巧妙地遮住来人的视线。 没有发现他们小心翼翼将上宫熙婳护在人群中的小动作,此刻的阙炎炽冷冽的眸光扫过众人,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一名军士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慢慢绕着他们走了一圈,犀利的目光没有遗漏任何一张脸。 心跳得好快,用力挤压着胸腔,仿佛快不能呼吸了,上官熙婳悄悄垂下螓首,深怕被看出一丝异样。 “禀十三皇爷,没有我们要找的人。”奸半晌,军士走回阙炎炽身边,抱拳恭敬地道。 北原十三皇子——人称北原战神的阙炎炽。 听见这个名字,上宫熙婳浑身血液瞬间凉透。 父皇曾不经意提过,阙炎炽骁勇善战、冷酷无情,打过无数次完美的战役,人称北原国的战神。 战神哪!如今落在他手里,岂不是天要亡她吗? 微微眯细凤眸,阙炎炽平静的俊颜教人读不出心思。 “本皇爷今个儿心情好,没有杀人的兴致,只要你们乖乖说出上官熙婳的下落,本皇爷可以饶你们不死。”缓缓的,阙炎炽开口。 上官熙婳。他下知道这女人是何人物,只明白凤来国会沦落此种境地全是因不肯交出她的缘故,为了一名女人导致亡国,在他的思维里只觉得愚蠢至极。而他奉命夷平凤来国,只为了要找到这个女人。 红颜祸水。他打从心底这样认为。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那名男人口中吐出,上官熙婳不禁瑟缩,仿佛有把锐利的刀锋在她肌肤上划过。 “我们凤来国没有叫做上宫熙婳的女人,那只是你们北原国为了贪婪野心揑造出来的理由罢了。”持剑的手平稳有力,穆华冷冷回答。 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阙炎炽觉得自己仅剩的耐性都快用尽了,他冰冷的眸光落在穆华身上。 “若是没有上官熙婳这个人,那么阙龙印就是活见鬼了。”阙炎炽冷冷一哂,令人猜不透话里的讥讽究竟是针对谁。“别再浪费彼此的时间,凤来亡国,你们誓死效忠的主子自刎在凤舞殿,难不成你们想要陪葬?” 多年征战沙场,双手染上洗不掉的血腥,体会到人的生死就像蝼蚁般脆弱。 “父皇……”听见恶耗,上官熙婳的身子微微一晃,脑中一阵晕眩,穆华连忙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父皇……向来最疼爱她的父皇、爱民如子的父皇,竞被这群如强盗土匪的恶贼逼上绝路,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教她如何隐忍得下?! “我说过,凤来国没有上官熙婳这个人。”皇帝自刎的消息带给众人莫大的冲击,穆华红着眼咬牙切齿的道。 就算再恨他也不能有任何动作,因为他还要保护上官熙婳的安全。 “看来你们是不肯说出她的下落了。”阙炎炽厌烦地蹙眉,心中浮躁更甚。 上官是凤来国王姓,照理说上官熙婳这名字对凤来国的百姓来说不该陌生,但是任他严刑拷问,就是问不出结果。 上宫熙婳像个无解的谜团,这名字明明是背叛凤来国的内官亲口说出,可信度极高,可是对于这名无人听过的皇族,他却束手无策,要不是其中有隐情,就是如眼前的男子所说,根本就没有上宫熙婳这个人。 该死的!他到底还要浪费多少时间找寻这女人! “皇爷,这些人您想要怎么处置?”军士恭敬地问道。 “全部押回去当奴隶,若有反抗者,杀无赦。”厌极的摆手,阙炎炽转身。 军奴,是北原国残酷严厉的惩罚方式之一,所有战场上的降军、败兵,全数押回北原为奴,至死方休。 “北原狗贼,我要你偿命!”冷不防,他的话才刚说完,上官熙婳已经俐落地抢走穆华手中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他劈去。 就算是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又如何?她拚着小命不要,也要拖着他一同下地狱,要他为父皇偿命。 “不要!”穆华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他焦急大喊。 阙炎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巨掌一挥,硬是击飞她手中的长剑,她纤细的身子像破布娃娃摔落地面,胸口爆开的剧疼让她爬不起身,穆华和其他禁卫军们连忙将她护在中间。 “殿——您没事吧?”心焦她的伤势,穆华话到嘴边连忙改口。 “我没事。”抹去唇边的血渍,上官熙婳愤怒的眸光不曾稍离过阙炎炽。 “你太冲动了。”穆华忍不住低声责备。“小不忍则乱大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我忍不下,一想到慈爱的父皇……我忍不下!”小手紧握成握,痛苦的泪光朦胧了视线。 “你不是本皇爷的对手,想要报仇,先回去练练功夫吧!”冷冷的,阙炎炽的声音如冰,字字句句敲在她的心版上。 咬紧牙,上宫熙婳灿亮的美眸恶狠狠的瞪住他不肯示弱。 望着她桀傲不驯的目光,阙炎炽对眼前弱不禁风的瘦小男子似乎有了兴致,他脚跟一旋,慢慢走到他面前,发现禁卫军们像是保护小鸡的母鸡一样,不让他靠近。 一丝狐疑悄悄爬上他的心头。 “让开!”他面无表情的命令。 众人用恨不得啃他骨、喝他血的眼神瞪他,没有一个人移动。 “我说让开!”他的嗓音更冷三分。 “我没事,你们别担心。”上官熙婳低语,示意穆华等人让开。她捂着疼痛欲裂的胸口站起,扬高小巧的下巴,无畏的目光直视他漆黑如深夜的眸。 这种只会以大欺小的恶汉,没什么好害怕,反正—— 反正她也没有什么好牵挂,孑然一身哪! 在她面前站定,阙炎炽心中不免惊讶。眼前只到他肩头的男子居然不惊不惧,小小的身躯蕴藏莫大的勇气,不知有多少男子在他瞪视下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唯独他不惊不惧。 倏地,奇异的念头掠过脑海,他想起他是谁了。 他就是在大街上惊鸿一瞥,俊美得让他看得失神的年轻男子! “是你?!” ***bbs.***bbs.***bbs.*** 阙炎炽的语气让众人愣住,就连上官熙婳也不禁微怔,只见他大掌揑住她的下巴,像在审视某件物品。 “放肆!”想也不想的,上宫熙婳厌恶地挥开他的手。 是可杀不可辱,就算她已是他的俘虏,不代表他可以碰她!大不了赔上小命一条,她到黄泉地府找父皇。 “放肆?!”极为有趣地挑高浓眉,阙炎炽深不见底的黑眸瞬也不瞬地锁住她的。 他的言谈举止带有王宫贵族的傲气,纵使他一身轻简布衣,也掩不住他出众的气质,只是可惜呀!如此绝美清灵的美貌竟是生在一名男子身上。 生平第一回,阙炎炽竟有种无限惋惜的遗憾。 扬高下巴,上宫熙婳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你的名字。”出乎意料的,阙炎炽并没有动怒,淡然地问。 上官熙婳别过头,粉唇抿紧。 “不说话也行,本皇爷每问一次得不到回答,就杀一个人,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多久?能牺牲多少人?迅雷!”他回头唤,立刻有一名军士手持大刀跨出。 他已猜出这男子不同于一般的身分,自然有信心这么说。 不用质疑他话里的真实度,上官熙婳愤愤地瞪住他,小手紧握成拳。 “无耻!威胁算什么英雄好汉?”她咬牙切齿地控诉。 “你的问题只会突显自己的无知,战争残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不想屈服就别让自己输,现在,报上你的名来。”阙炎炽薄唇微勾,绽出如冰刀般冷酷的笑容。 恨!她好恨!她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千刀万剐!恨不得喝他的血、啃他的骨,偏偏他说的话却狠狠击中她内心深处。 不想屈服,就别让自己输。 是的,她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逞匹夫之勇没有任何意义!她要忍,等待最好的反扑时机。 她绝对会拿他的命,赔她父皇的命!她在心中暗暗发誓。 “上、官、熙。”她清冷的嗓音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上官熙?”眯细凤眸,阙炎炽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无心插柳柳成荫,没想到竟意外抓到凤来国太子。 更没想到凤来国太子竟会是如此清美绝伦的容貌。 “我的话已经说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面无表情地,上官熙婳冷冷开口。 啧啧!好倔傲的性子啊! 越是倔傲,他越是喜欢挑战,想看看他受到无尽的屈辱磨难之后,还能维持那身傲骨吗? “既是太子殿下,本皇爷当然不能失礼,”心中已有决定,阙炎炽摆摆手,“来人,把这群人全押回去。” 眼看北原士兵将穆华等人全数押走,独留下她一个人,上官熙婳就算是再胆大也难免心慌。 “等等!那我呢?为什么只留下我?”上官熙婳想追上去,却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掌拉回,她惊愕地抬眸看着足足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高大男人。 “你当然是要跟本皇爷走,水牢那种肮脏的地方,怎么会适合你尊贵的身分呢?”阙炎炽话说得轻柔,却让人打从背脊泛寒。 抓住她臂膀的手炙烫的温度仿佛要烧灼进她骨子里,上官熙婳用力抽回手,眼瞳里映满他深刻邪魅的俊颜。 她和被誉为战神的男人第一次交手—— 惨败。 ***bbs.***bbs.***bbs.*** “这是你的衣服和鞋子,”站在全然陌生的帐篷内,上官熙婳愣愣接住阙炎炽扔过来的衣物,只见他好整以暇地半托着腮,漂亮到近乎邪气的凤眸里挑衅光芒闪耀。“下去好好梳洗一番,你身上的味道着实让人受不了。” 梳洗?!这就是他对待阶下囚的方式? 他的态度太过和善,一时之间更教她心中警铃大作。 “我不明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上官熙婳戒备地回望他,没动。 “怎么?本皇爷说的是番话吗?”薄唇勾起冷弧,阙炎炽语气低柔。“还是要本皇爷亲自帮你?” 他犀利的语气真教人打从心底生厌! “我是不明白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高傲地扬高下巴,上官熙婳将怀中的衣物扔回他脚边,用女皇般的骄傲姿态回视他。“我不是你的玩偶,不会任你摆布。” 是可杀不可辱,这道理他明白吗?! 阙炎炽微微眯细漂亮的凤眸,唇办泛起耐人寻味的笑痕。 啧啧!真是好硬的骨头,硬到—— 让他热血沸腾。 慢条斯理地拾起衣物,阙炎炽高壮的身子缓步走到她跟前,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 “千万别试图激怒我,太子殿下,”如子黑般漆黑的俊眸瞬也不瞬地望住她,“相信我,这对你绝对没有好处。” “太子殿下”四个字听在上官熙婳耳里异常剠耳,她缓缓拾眸,眸光清冷。 “我不屑、也不需要你的好处,穆华他们呢?我要和其他人在一起。” “穆华?”阙炎炽挑了挑眉,“太子殿下口中的穆华,应该就是一直站在你身边的高大侍卫吧?” “他们在哪里?”完全不想和他多费唇舌,上宫熙婳冷冷反问。 “他们全押在水牢里,怎么?太子殿下有兴趣参观?” “我要和他们在一起。”她扬高下巴。 “我最最亲爱的太子殿下,”背着手,阙炎炽缓缓在她身边绕了一圈,冷冽的眸光一时之间让她有种赤裸裸站在他面前的错觉。“看来你似乎忘记自己现在的身分,身为阶下囚,你又有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还是——你在求我?” 这个男人真的令人厌恶至极! 上宫熙婳粉颊热烫烫的,生平第一回感到羞辱。 “这不是请求。”她捍卫起仅有的自尊。 “不是请求?难不成是命令?”阙炎炽在她身侧站定,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瞅她。“太子殿下,人应该要懂得学会屈服。” “……” “若是你懂得用请求的语气,或许本皇爷可以考虑一下。” “办不到。”扬高一道秀眉,上官熙婳毫不犹豫的回答。 唇办笑容更深,仿佛找到极有趣的玩物似的,阙炎炽冷不防一把抓住她的皓腕,力气之大,几乎要揑碎她的腕骨。 剧痛传到心间,上官熙婳拧紧眉,冷汗悄悄滑过额际。 “这么纤细的骨头,只要稍稍用力就会碎了,怎么会如此宁折不屈呢?”他眸里合光闪过,语气嘲讽,“只不过若是贵国的男人都像太子殿下这般弱下禁风,也难怪会惨遭亡国的命运了。” 他的话狠狠踩中她的痛处,上宫熙婳脸色微变,反手欲赏他一巴掌。“大胆!” 素腕被牢牢箝制在空中,阙炎炽的笑容不再,神情瞬间变得冷漠残酷,他猛然放手,让她跟跄好几步。 “太子殿下,这是本皇爷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胆敢再犯,我保证你那些忠心的护卫们会被一个个拖出来代你受过。” 贝齿深陷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舌间漫开。 二十年来她第一次如此痛恨,她恨他对她的屈辱,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背脊僵直,咬在眼眶的泪硬是不肯落下,上官熙婳强迫自己瞪着地面,不愿泄漏一丝脆弱。 “现在快去换下那身脏衣服,以免本皇爷看了碍眼,”阙炎炽大步跨过她身侧,眼角余光没错过她紧握成拳的手,“本皇爷的命令向来不喜欢人家违背。” 再倔强的人迟早都要向现实低头,就算是落难的皇亲国戚也一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一名从小被保护的太子殿下,现在是让他明白世间冷暖的时候。 “……” “还有,等你打理干净后立刻来见本旦爷,本皇爷还等着你伺候!”很故意的,他补上最后一句。 “什么?”上宫熙婳震惊地抬眸。 “怎么?本皇爷没跟你说吗?”阙炎炽神情诡谲。“打从今天开始,太子殿下就是本皇爷的随身小厮,本皇爷走到哪儿,你就必须伺候到哪儿。” 第三章 深秋的夜里,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 上官熙婳提起木桶从头浇下,井水好冷,冻得她不禁轻颤,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悄滑出眼眶。 她最敬爱的父皇啊! 无穷无尽的悲伤排山倒海而来,瞬间挤满她的胸口,再也克制不住的伤痛倏然崩溃。 她的父皇……她的凤来……短短一夜惨遭蹂躏,灰飞烟灭。 一想起再也见不到父皇慈爱的笑容,和父皇的宠溺呵护,上官熙婳小手攀住井边,用力得指节泛白,任泪水放肆渲泄。之前她不能哭,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哭,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还有穆华他们的性命全系在她身上,她没有资格露出一丝一毫的脆弱,可是如今安静无声的天地里只剩她一个人,强装出的坚强一点一滴的溃堤。 “上官熙,你是好了没有?皇爷还等着见你呢!”远远的,传来年约十二、三岁少年的清脆嗓音。 说话的人是小蔚,原本是阙炎炽的随身小厮,如今他的工作多了她分担。 “就快好了。”猛然回过神,上宫熙婳胡乱抹去泪痕,湿发随手一束,也顾不得身上未干,匆忙穿上衣服。 身为阶下囚,她连哀伤的权利都没有。 忽地,她动作一顿,眸光落在自己的双腕,原本莹白如玉的腕间如今出现怵目惊心的瘀痕。 还真是脆弱啊!她不禁自嘲的想。 阙炎炽只不过稍稍用力,却在她身上留下如此明显的伤痕,刹那间,她真痛恨自己的脆弱。 “一个澡洗到天都要黑了,你该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啥太子殿下吧?若是迟了,皇爷可是会大发雷霆的。”等得极不耐烦,小蔚嘀嘀咕咕地走过来,突然话声一顿,眼睛睁得老大。“吓!” 原本脏兮兮的上宫熙婳沐浴过后,现出清丽动人的容貌,肤白胜雪,光是站在那儿不动就足以让人心跳怦怦。 “怎么了?”小蔚目不转睛的表情令她不安,她皱眉。 难不成她露出什么破绽吗?! 不!不可能,她学习男子生活多年,对自己的言行举止极有自信。 “没、没什么。”用力摇摇头,小蔚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快走吧!皇爷等着呢!” 难道凤来国的男人全生得比女人还漂亮吗?瞧他骨架纤细,明明已经是二十岁的年纪,身高却和自个儿差不多,真是太诡异了。 “你带路吧!”面无表情的,上宫熙婳淡淡的说。 若是上天要给她最艰难的磨难,她也只有接受的份,因为她任何的反抗,都只是替穆华他们带来不幸。 走过青石子路,转过弯,小蔚将她带到阙炎炽的帐蓬前。 “上官熙,皇爷说今天只要你伺候他,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小蔚还是忍不住多看她几眼。“伺候皇爷的诀窍很简单,听话、安静,就这四个字。” 漠然地点点头,上官熙婳转身入帐。 她不开口,还得看阙炎炽想不想说话,相信他不会放过任何羞辱她的机会。 帐内飘散着淡淡的饭菜香,只见高大剽悍的阙炎炽埋首书案,深刻俊逸的脸庞讥诮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她不曾见过的专注。 似乎是听见她极细微的脚步声,阙炎炽缓缓拾眸,在看清上官熙婳的刹那间,惊艳的神色一闪而逝。 上回在大街上惊鸿一瞥,他只觉得他五官精致得不像男人,如今细看,更是美得太过惊心动魄。 脑中突然闪过奇异的念头,像他这种纤丽的男人也会是祸水吧! “不知道皇爷看够了没有?”冷冷的,上官熙婳不客气的问。 他放肆大胆的目光彻底激怒她,她不是玩物,犯不着任人仔细玩赏。 “啧啧,太于殿下真是好大的火气,看来稍早的教训你并没串记在心。”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绕到前方,阙炎炽在布满食物的桌前落坐。“过来。” “……” “本皇爷的话,向来不喜欢说第二次。”他懒洋洋的开口,语气极轻,却听得出话里隐含的威胁。 不情不愿的移动步伐,上宫熙婳僵硬地在他跟前站定。 “替本皇爷斟酒。”邪气的凤眼睇她,薄唇微勾。 瞪着桌上的酒壶,仿佛跟它有深仇大恨似的,上官熙婳顿了好半晌才终于有了动作。 冷眼斜睨他斟酒的动作,阙炎炽黑眸微眯,灵敏的嗅觉闻到淡淡的皂香。一绺微湿的发丝垂落上官熙婳雪白的颈旁,纤细的颈项和领口呈现一种优美的弧度。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不自觉的,他竟有片刻的失神,等他再回过神来,该是平稳的心跳竟有些快。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偏好男色的倾向,但堂堂凤来国的太子竟让他有此种怪异的念头。 “滚开!”冷不防,他皱眉低斥,粗暴的语气遮掩心底诡谲的反应。 他的情绪起伏真大呀!前一刻还平静无波,下一刻便掀起滔天巨浪。上官熙婳咬咬牙,将酒壶不轻不重地往桌面一搁,便又退开三步远。 要不是他方才的命令,他以为她喜欢靠近他吗?! 她连和他呼吸同样的空气都不愿意。 “你的神情似乎很不高兴?太子殿下。”垂下眸,阙炎炽状似无事的开口。 “身为阶下囚,我应该没有不高兴的权利。”别开脸,上官熙婳冷冷的应。 “是本皇爷错听吗?这句话听在耳里怎么嘲讽意味十足?”阙炎炽扬眉。 “若是我说的话皇爷不爱听,我大可以闭嘴。”上宫熙婳抿紧粉唇,摆明不再开口。 他倔强的表情真教他生气,让他好想狠狠重挫他的锐气,看他究竟可以高傲到什么时候? 可是现在,他有比陪他玩玩更重要的事要想。 阙龙印已经先一步回到北原国,奸诈如他,不知道又会玩些什么手段,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偏偏又被如谜般的上官熙婳给困在这里。 焦躁、心烦,他真痛恨这种等待的感觉。 “你退下吧!”浓眉微蹙,阙炎炽冷冷吩咐。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还真懂得如何折磨她、激怒她呀! 咬咬牙,上官熙婳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身后,谁知道一掀帐,刺骨寒风拂面而来,她只觉眼前一片晕黑,身形微晃。 晕了。 “搞什么!”眼尖的阙炎炽看见了,飞身向前,大手准确无误地捞住她倏然虚软的身子。 手中不盈一握的触感让他感到震惊又愤怒。 好好一个大男人到底是如何让自己的身体养得和女子一样柔软?要不是他贵为凤来国的太子,他不禁要怀疑起他的身分是某王宫大臣的男宠! 凤来国有太子如此,难怪脆弱不堪一击! 原本想丢下他不管,可上宫熙婳苍白的面容、拧紧的眉心没来由的让他没这么仿,阙炎炽迟疑片刻,终于一把打横抱起他,轻轻将他放在软榻上。 他一反常态的举止连自己都感到惊讶,对方是名男子呀!他突生的心怜情绪岂不是既突兀又可笑?! 烦躁的情绪猛然涌上心间,阙炎炽像是被火烫着般用力撤回手,深幽的目光却离不开上官熙婳雌雄莫辨的绝美脸庞。 或许……只是或许…… 在大街上的惊鸿一瞥,他就已经失去平常心了。 ***bbs.***bbs.***bbs.*** “没想到凤来国的太子竟然拥有一张沉鱼落雁的清美脸孔……咦?他在哭?” 得到捕获凤来国太子的消息立刻赶来的白彤云,正好奇地打量昏睡中的上官熙婳,他挑眉。 没想到美男子掉泪也会如此教人心怜呀!白彤云微微眯了凤眸,忍不住想伸手帮他拭泪。 “彤云,你在做什么?”冷冷的,阙炎炽的声音传来。 不知道什么原因,白彤云目不转睛盯住上官熙的目光,就是让他心底隐隐不痛快,如今他的动作更是激怒他。 “我?”白彤云讶异地指指自己,“我见他哭了,所以想……” “什么都不用想,”阙炎炽抿紧唇线。“你应该是专程来见本皇爷,而不是来见他的吧?” “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让我多瞧几眼应该无妨,赏心悦目呀!”白彤云慢条斯理的在他对面落坐。“怎么?该不会十三皇爷吃醋了?” 一句话像是不经意触碰到禁忌,阙炎炽望住他的眸光倏然冰冷。 “你说什么?” 心头微跳,白彤云在他身边多年,当然明白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不!我什么话也没说。”白彤云很识相的回答。 冷冷睇他一眼,阙炎炽微乎其微的轻哼。 “有请大夫来帮他看过吗?”不说话总不是办法,白彤云揉揉脸,连忙转移话题。 看来凤来国太子对皇爷来说是个禁忌,他得记得说话小心点。 “没有,”垂下俊眸,阙炎炽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起伏。“只是个奴隶,请什么大夫。” “他可是凤来国的太子——” “已经没有凤来国了,”他平板地截断他的话。“如今只有北原国的凤来城。” 战神这个名号并非浪得虚名,所到之处,皆为降城。 “是。”气氛有点僵,白彤云开始后侮自己为何多事要来走这一遭。 “搜了半个月,没有人听过上官熙婳,”忽地,阙炎炽的语气里隐含一丝恼怒。“我不禁怀疑这女人只是阙龙印揑造出来的把戏而已。” “上官是王姓,照理说不难找才对。”摸摸光洁的下巴,白彤云答道。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奇怪。” “那么他呢?问间他或许会有结果,”白彤云的目光落在软上的清秀男子身上,“身为凤来国太子,皇亲国戚有谁他应该再清楚不过。” “等他清醒过来,我会亲自询问。”阙炎炽看向上宫熙婳的眸光深沉复杂。 “若是连他也不知道呢?” “若是连他都没听过上官熙婳,代表只有两种可能,”敛下的凤眸里冷光乍现。“要不是他们在刻意保护谁,就是一切都只是阙龙印的计谋。” 说到保护,有什么会比保护太子更重要呢?阙炎炽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想法,浓眉锁得更深。 他不能一直被困在凤来,狡猾如阙龙印不知道还会玩什么诡计,多在凤来待一天,皇位就离他远一分。 “皇爷,还是我先派人回北原探探消息?”白彤云问道。“我在大皇子身边安插了一些人马,他若有任何动作,我们也好做反应。” “就照你的意思先去办吧!” ***bbs.***bbs.***bbs.*** 火在烧,浓烟窜入她的鼻腔,呛得她难以呼吸。泪水模糊眼前的视线,紧缩的喉间喊不出声,她一个人孤伶伶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富丽宫殿被大火吞噬,付之一炬。宫女们惊慌失措的四处逃散,却没有一个人听见她叫喊的声音,她无措的在人群里奔走,找不到一张熟悉的脸孔。 父皇?她最慈爱的父皇呢? 为什么她找不到父皇?有谁能告诉她父皇在哪里? 心好怠,头好昏,脚下的步伐像被铁链链住般寸步难行,身旁的人离她愈来愈远,最后消失不见,她却依然孤独的站在原地…… 只有她一个人…… 还在掉泪呀?! 他昏迷了多久,就哭了多久,阙炎炽不知道梦境里他究竟看见什么,只明白原本该是让人厌恶的男儿泪,却在他心底悄悄烙下痕迹。 大手停顿了下,终究还是拨开黏在上官熙颊旁的发丝,清美绝伦的五宫呈现眼前,照理说一名男子默默垂泪的模样该是教人觉得不耐,偏偏在他身上就是再自然不过。 已经一天一夜了,若是他再继续昏睡下去,他考虑是否真的需要请军医过来瞧瞧。 凤来的亡国太子,一名比女人还要纤细美艳的美男子。 阙炎炽走回书案,才打开公文,耳尖地听见软榻传来细微的声音。 上官熙婳的身子像猛然撞进了什么,她浓密的长睫颤了颤,美眸倏然睁开,梦境中害怕担心的泪珠还盈在眼眶。 是梦。 瞪着陌生的帐顶,上官熙婳迟迟无法回过神来。 原来那只是场梦,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爱的父皇早就…… 无止尽的哀伤涌回心间,上宫熙婳疲惫地再度阖眼,悲伤的泪水自眼角滚落。 “还哭?再哭下去你的眼就要瞎了,本皇爷可不要一名瞎眼的小厮伺候。”冷不防,清冷无情的嗓音自头顶响起,上宫熙婳睁开美眸,恰好迎上阙炎炽深不见底的眸子。 凶手!无血无泪的杀人凶手! 上官熙婳咬紧唇,倏然紧握的小手强忍住想替父皇复仇的欲望。 “若是眼神能杀人,本皇爷应该早被你千刀万剐了吧?”阙炎炽仍旧是轻佻不在乎的语气,他在她身旁坐下,大手抚向她额间。 “别碰我!”像浑身带刺的刺猬,上宫熙婳别开脸,避开他的碰触。 “你的态度真教人伤心哪!亏本皇爷如此细心照顾你,你却是如此回报本皇爷。”挑了挑眉,阙炎炽闇黝的眸子紧紧锁住她的。 那样的眼神教人心慌! 听见他抱怨的话语,上官熙婳这才发现盖在自个儿身上的雪白狐裘,她狐疑不信任的眸光迎上阙炎炽的。 他不必对她施以小惠,她不会感激的。 “你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是本皇爷一直在身边照顾你,像本皇爷这么好的主子应该很少见了。”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上官熙婳冷冷反问。 对一名双手沾满鲜血的男人,她并不觉得他还残留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她不会笨得掉入他虚伪的陷阱。 “啧啧,太子殿下,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故意摇了摇头,阙炎炽不顾她的抗拒,大掌硬是抚上她冰凉的额间。 很好,没有发烧的迹象,应该没事了。 “我看不到有任何君子在这里。”上官熙婳抿紧粉唇。 对于她的牙尖嘴利,阙炎炽仅是浓眉微蹙,仿佛觉得有趣。 “你很恨本皇爷?” “对于害我国破家亡的凶手,你觉得我该有何感觉?”上宫熙婳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像朵傲然不屈的冷梅。“你的问题显得无知!” 微微眯细凤眸,阙炎炽终于发现问题的症结点在哪里。 若是他以为他是逼死凤来国皇帝的凶手,那么他恨错人了,他仅是率大军压境,轻而易举的突破凤来国防线,真正逼死凤来国皇帝的人,是早回北原的阙龙印。 念头转归转,阙炎炽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想不出该解释的必要。 上宫熙只是个奴隶。 就算他对他的兴趣比旁人多一些,还是改变不了他奴隶低下的身分。 主子是不需要对奴隶解释的。 “你知道吗?”眼瞳里映满她清丽倔傲的容颜,阙炎炽忍不住脱口而出,“若是你懂得服从卑微,你往后的日子肯定会比较好过。”他想狠狠蹂躏他的傲骨,却又担心过程太过严苛残酷。 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臆间交错。 上宫熙婳绝美的脸庞飞快掠过讶异的表情,旋即掩去。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她强硬的态度依旧。 这个男人的性子如海洋般深沉善变,她早已领教,她不会无知的相信他的一时好心。 “人生总有很多抉择点,由你自己决定你要走的路,”缓缓垂下黑眸,阙炎炽说不出此刻心中的感觉,有点遗憾、又带点兴奋,诡谲的期待在血液里沸腾,仿佛自己早预料到他的拒绝。“既然你拒绝本皇爷的好意,本皇爷当然尊重太子殿下的意思,那么现在——”他扬眸看他。“立刻滚出本皇爷的营帐。” 夜正深,深秋寒风刺骨,外头的寒冷和帐篷里的温暖有着天壤之别。 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多看阙炎炽一眼,上宫熙婳仅是默默离开软榻,走出帐篷的神态就像不容侵犯的女王。 紧紧盯着他挺直的背,阙炎炽神情高深莫测,教人摸不透他心底真正所想。 遗憾哪! 强烈的遗憾涌上他心间,复杂到连自己都感惊讶。 上宫熙若是女子,他肯定会摘下这朵扎手的蔷薇;但他若是女子,他就失去蹂躏他一身傲骨的乐趣,和他针锋相对、等他反叛自己的诡谲期待在血液里热烈翻搅,强烈得不可自拔。 上官熙。凤来国的亡国太子…… 他的出现在阙炎炽黑暗的人生里引起滔天巨浪,那是他始料未及的。 第四章 天才蒙蒙亮,大地笼罩着一层淡淡薄雾,上官熙婳轻手轻脚地掀开毛毯,目光瞥向书案旁撑额假寐的男子。 是的,她的身分不再是凤来国公主,身为阶下囚的她必需忍辱负重的伺候仇人,做着低贱的工作,仅是短短几日,她却深刻体会到人世间的无常。 不过自从那日最后一回不欢而散的谈话后,这半个月来阙炎炽倒是不再刁难她,甚至连对话都极少,遇到非开口不可时,也只是短短几个字,他总是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眸光望住她,彷佛在猜测她何时会受不了而崩溃。 她不明白他还会停留凤来多久,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住在营帐也不入住凤来宫殿,反正原因她不愿细想,阙炎炽不入住宫殿也好,以免他污染了那个地方。 “小熙,你的动作还慢吞吞的,难道不怕误了时间?”帐外传来小蔚刻意压低的叫喊,“快出来吧!” 小熙是小蔚自动改变的称呼,或许是因为上宫熙三个字太拗口吧!至少他这么叫她时,她并没有反对。 穿上薄袄子,上官熙婳和小蔚到井边汲水。凤来国虽地处南方,入冬时还是会下起薄雪,当雪花飘下的刹那,凤来宫殿外的冷梅开得正美,回想起去年和乐幸福的景象,上官熙婳不禁悄悄红了眼眶,贝齿咬住下唇。 景物依旧,人事全非哪! “啊!好痛!”玉手握住桶沿的瞬间,一股刺痛窜入心间,上官熙婳猛然回过神,低头看向自己因水泡红肿破皮的双手。 “怎么啦?你受伤了?”听见她喊疼,站在一旁的小蔚赶过来察看,一见她惨不忍睹的掌心,他不禁蹙眉。“天哪!好惨!” 好端端的,怎么会搞成这副德性?! “不碍事的。”不禁再次痛恨起自己的娇弱,上宫熙婳猛然合掌,故作无事地提起木桶。 “你的手都已经成了那副德性,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小蔚毕竟年纪小,不懂欺负人那套,他体贴的拿过木桶。“你的手需要好好休息。”他笑。 眼瞳里映满他无害的笑,上官熙婳不自然的别开脸,她已经不习惯接受旁人的好意。“谢谢。”她闷闷出声。 “小事一桩,别放在心上。”小蔚才十三岁,却已是凤来国一般男子的身量,提着两个木桶对他而言仿佛毫无重量,只见他健步如飞的往阙炎炽的营帐走去,没三两步她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 脚步渐缓,上官熙婳垂眸望着自己伤痕满布的掌心,心思早飘到那些忠心的禁卫军身上。 自从他们被押进水牢后,她不曾再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否无恙?还是早遭阙炎炽的毒手?有时候人活着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些爱自己的人,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才有的体会。 不到一个月,她却有历尽沧桑之感,从前爱笑爱闹的上官熙婳已不复见。 “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难道皇爷没有派人监视你吗?”忽地,前方传来微讶的低呼,上官熙婳猛一抬头,瞧见一名年轻俊秀的男子正好奇的打量自己。 “看来皇爷对你还真特别,所有的奴隶就属你最自由吧?”白彤云忍不住多瞧了眼美男子,不派人守着他,难道不怕凤来国太子逃跑吗?“哎呀!我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姓白,白彤云,是十三皇爷的好友兼谋士。” 他疯疯癫癫的说话方式让人难以招架,更让人难相信他竟会和不苟言笑的阙炎炽是多年挚交,上官熙婳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咦?看来太子殿下不想搭理我呢!”揉揉脸,白彤云笑容灿烂,“没关系,一回生二回熟,相信往后太子殿下见到我的次数会更多。” 真是好美的男子哪!就算是不起眼的小厮装扮也难掩他丽质天生,难怪皇爷对他的兴趣与日俱增,就连他都—— 心痒难耐。 “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只要是北原的人,就算他笑得再无害,她也会筑起心防。 “太子殿下请留步,”见她要走,白彤云笑咪咪的叫住她。“皇爷已经询问过你了吗?” “什么?”对他没头没脑的问题完全摸不着头绪,上宫熙婳蹙眉。 “没什么,”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白彤云摇摇头,将剩余的话吞回腹中。“太子殿下请便。”他又笑。 怪人。 深深看了他一眼,上官熙婳不疑有他,返身往阙炎炽的营帐走去。 静静目送上官熙的背影走远,白彤云凤眸浮现忧色。 这回皇爷的举动太过诡异,一反常态,害他不禁担心起上官熙的出现会打乱他们原有的计画。 真伤脑筋啊! ***bbs.***bbs.***bbs.***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她才踏入帐内,阙炎炽已经更衣完毕,正用一种挑衅的目光瞅着她瞧。 “我——”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将话吞回腹里,上官熙婳没和他提起路上遇见的怪人。“没事。” “本皇爷可以不限制你的行动,但你必须先有自知之明,否则别怪本皇爷无情。”他的目光紧锁住她每一个表情,不曾放过。 这几天来这是他话最多的一次,可惜没一个字中听。 面无表情的,她越过他身前。“我明白。”不用他刻意提醒,她也明白自己的囚犯身分。 已经多少日子,她还是一样倔傲不屈的模样,每每见她冰冷高傲的神情,阙炎炽血液里某种异样的情绪便会沸腾。 “本皇爷一直忘记问你,上官熙婳究竟是什么身分?”冷不防,他又问。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的薄唇吐出,上官熙婳一时之间有种被利刃划过心间的错觉,她不禁微微一缩。 “没有这个人,凤来国一直都没有上宫熙婳,那是你们硬要出兵的藉口而已。”强迫自己维持一贯平静,上官熙婳冷冷开口。 “你觉得本皇爷会相信这种回答吗?”微微眯细凤眸,阙炎炽挑眉。 “你大可以不信,但是我没有骗你。”从没想到自己说起谎来也会有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天,这也是她的一种改变吗? 从前的她只要有一点隐瞒就会心虚,现在的她却已能平视对方的目光。 “当然,本皇爷可以相信你,”阙炎炽支起她白皙如玉的下巴,闇黝的黑眸仿佛要看透她的心。“但是别让本皇爷发现你有一丝一毫的欺瞒,否则下场你绝对无法承担。” 他的语气极为轻柔,但警告意味浓厚。 “放开我!”平静地,她开口。 他的眸光总是让她莫名感到心慌,像是只要她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所以她一直很小心的和他保持距离,不敢轻忽。 眼前的男人就算安静时,也能明显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侵略性,他像豹,安静而危险。 手底下的触感是如此温润细致,他淡粉色的唇瓣就在眼前,仿佛在对他做最诚挚的邀请,阙炎炽眸光微闇,没动。 呼吸在刹那间屏住,上官熙婳所有的知觉变得敏锐,她勇敢回望他如深洋难测的黑眸,心一下下跳得好快。 “本皇爷有要事在身,你乖乖待在帐里,哪里也不准去。”不知过了多久,阙炎炽终于放手,速度之快仿佛她带有病菌似的,只见他玄色大氅一掀,头也不回的离开营帐。 新鲜空气再次灌入胸腔,上宫熙婳像是虚脱般的跪倒在地,她喘着气,剧烈的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方才的一瞬间,她真以为他要吻她了! 可是她的身分是男子呀!堂堂北原十三皇子怎会对一名男子有兴趣?可是刚才…… 头好晕,眼前景物不断旋转,上宫熙婳抓紧襟口,心慌不已。 从没有一个人会让她感到如此不安和恐惧,从来没有! 阙炎炽是唯一一个。 他肯定是疯了! 阙炎炽大步跨出营帐,俊颜铁青难看,紧握成拳的手青筋暴突,一旁的侍卫见到他脸上生人勿近的神情,不由自主地退到一旁。 的确,上宫熙生得一副花貌雪肤,但他和自己同样是男人呀!就算他再清美绝伦,他对他也不该有非分之想!方才他对上宫熙的欲望吓着了他,更震撼了自己。 他绝对是疯了!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理由。 “吓!皇爷,你的表情怎会如此难看?”晚他一步进军帐的白彤云见到他难看的神情,不禁微愣。“发生什么事吗?” 缓缓抬眸,阙炎炽快步朝他逼近,高壮的阴影将他笼罩。 “皇爷,你——”被他阴鸷沉怒的神情吓得退到帐底,白彤云至今仍不明白自己哪里惹怒了阙炎炽?! “你的面皮在男人中算是漂亮的。”大手用力掐住他的两颊,阙炎炽眯细凤眸仔细端详。 “是。”艰难的颔首,被揑成猪头的白彤云一脸无辜。 “可是本皇爷对你没兴趣。”像是在深思什么,阙炎炽拧紧浓眉。 眨了眨眼,白彤云识趣的没接话。 对他没兴趣很好呀!他也不希望他对自己有兴趣。 “所以本皇爷是正常的,”阙炎炽倏然松手,铁青的俊颜并没有好看多少。 揉揉被揑疼的下巴,白彤云语气难掩埋怨。“就算是不正常,皇爷也别拿我开刀呀!毕竟我们可是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 犀冷的眸光朝他锐利的扫去,阙炎炽抿紧薄唇。 是的,他很正常,就算面对清秀如白彤云,他也没有任何遐想,这代表他的特殊反应只针对一个人—— 上宫熙。 “皇爷,你和他之间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见他陷入沉思,白彤云试探的问。 “哪个他?”阙炎炽轻哼。 还会有哪个“他”?简直存心装傻。“就是凤来国的太子上官熙。” “我和他能发生什么事?”阙炎炽冷冷反问,略显粗暴的语气反让人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 “是是,什么也不能发生。”聪明的顺着话接,白彤云的表情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若是他们什么也没发生,皇爷就不会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他就像头发怒的狮子,随时可能失控。 “皇爷,有关上官熙婳的事,问出结果没?”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绝对没有好处,他还是直接切入正题比较安全。 他可不想当无辜的牺牲品。 “问了,他的回答和其他人相同。”大氅一掀,阙炎炽落坐。 “皇爷觉得呢?真的没有上官熙婳这个人?” “若是刻意隐瞒,也未免串供得太过完美,找不到一丝破绽。” “所以皇爷也认为是大皇子的计谋?” “见过上官熙婳的人只有阙龙印,真要找人也该是他留下,何必劳烦本皇爷!”一想起非得抓出那个谜样的女人不可,阙炎炽怒火再度涌上心间。 “北原传来消息,皇上病情更沉重了,我们还是尽早回去比较好。” “要回去,也得先找出上宫熙婳才行。”阙炎炽冷冷回答。 该死的,他的计画全被莫名其妙的搅乱了。 “不如就说她死了吧!”白彤云沉吟半晌,“既然只有大皇子见过,这理由好交代,他总不能要我们把尸骨带回吧!现下没有任何事比赶回北原更加重要。” “你的想法和本皇爷一样,本皇爷的确没耐心再等。”一句话说进他内心深处,阙炎炽霍然起身。 “不过这两天张将军就要到了,他负责押解军奴回国,皇爷,”白彤云爱笑的神情一敛,顿时变得严肃,“张将军是皇上的心腹,更是大皇子的人马,除非必要千万别得罪,以免打草惊蛇。” “本皇爷明白。”眉头锁得更紧,阙炎炽颔首。 “至于凤来国太子……”白彤云拉长尾音,小心翼翼察看他的脸色。 “上宫熙怎么了?”他抬眸看他。 “他是否属于奴隶之列?” “……他是本皇爷的小厮,自是本皇爷的人,当然不属于军奴。”阙炎炽淡淡接口。 他不信上官熙娇贵的身子受得起当奴隶的折磨,更别提他不懂服从的性子会替他带来多大的麻烦,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明白在他的羽翼之下是多么幸运。 果然!白彤云不着痕迹的蹙眉。 他已经隐隐嗅到不安的气味,上官熙的出现显然已对他们的计画造成影响,只是十三皇爷还没有自觉罢了。 “若是张将军非要人不可呢?”身为谋士,自然要未雨绸缪,所有的可能性都要设想周到。 “谁敢跟本皇爷要人!”声调陡沉,他的问题已经惹怒他了。 “是,我明白了。”心中的不安愈扩愈大,白彤云并没有说破,反正他的心中已有了答案。 十三皇爷是他的挚友,更是他的天、他的神,他对他竭尽忠诚,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他推上皇位。 此时谁敢挡住十三皇爷登上皇位之路,无论是谁,就算是皇爷最宠爱的人,他也绝不手软! ***bbs.***bbs.***bbs.*** 夜深,新月如勾。 上官熙婳呵气暖手,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书案后的高大身影。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见他熬夜不睡,她发现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如此,所谓的战神其来有自,彻夜不眠阅读军书,满满一桌子公文全是待他处理的要事,事实上,他这位皇爷的睡眠时间比任何人都少。 望着他专注的神情,上宫熙婳有那么一刹那仿佛把他的身影和父皇重叠。要不是已经知晓他残酷的性子,她会忍不住以为他是勤政爱民的皇爷。 不!摇摇头,上官熙婳用力甩去脑中可笑的念头。 他怎会是勤政爱民的皇爷?他可是被誉为战神的可怕男人啊!残忍寡情,不知道会对俘虏做出什么事来? 思及此,她不禁又想起穆华等人,他们现在到底如何? “怎么?太子殿下,该不会是今夜帐外的月色特别美,让你失神了。”不知何时,该在书案后的高大身影悄然无声地站在她身后,平静的语气让人听不出真意。 上官熙婳心微惊,就算已经相处一段时日,他的安静无声还是让她吓一跳。 “夜深了,皇爷还不睡吗?”定定神,上官熙婳维持同样的冰冷语气。 “难道你没瞧见还有满满一桌子的公文等本皇爷处理?看来今夜又甭睡了。”阙炎炽薄唇扬起讥诮的笑痕。 别过头不看他,上官熙婳刻意避开他让人心慌的眼神。 每每单独相处,她总是感到两人之间的无形张力,而她却不知该如何避开。 “把你的手伸出来让本皇爷瞧瞧。”忽地,阙炎炽命令。 “什么?” “伸出你的手,本皇爷的话不喜欢说第二逼。”阙炎炽垂眸,薄唇微抿。 狐疑地扬眸看他,上官熙婳慢吞吞的伸出双手。 “掌心摊开。” 她握着拳头,他哪看得见啥东西?! “……”听话地摊开掌心,牵动的伤口狠狠抽疼,上官熙婳不禁拧眉。 天气冷,看样子这伤是暂时好不了了。 垂眸看着她红肿破皮的手掌,阙炎炽微微眯起凤眸,眸中复杂的光芒疾闪而逝。 “小蔚说你的手全都是伤口,居然是真的。”细白的肌肤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他不禁心微揪。 “小伤而已,不碍事。”她不需要他假惺惺的怜悯。 “以后提水等粗活暂时都交给小蔚去做吧!”阙炎炽抓住她的手。 “你做什么?”他的碰触让她很不自在,上宫熙婳直觉想抽回。 “替你上药,不然你认为本皇爷想做什么?”阙炎炽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嘲弄。“本皇爷从不凌虐战俘。” 药膏带来的冰凉有效舒缓伤口的疼痛,上宫熙婳看着他细心轻柔的动作,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 感觉到她目不转睛的注视,阙炎炽缓缓抬眸,深不见底的眸子锁住她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似乎在质疑本皇爷的话?” “我以为看到别人痛苦难受是你最大的快乐。”也没想要修饰言词,上官熙婳很直接地答道。 是他逼死父皇的不是吗?像这样残忍寡情的男人是不会有怜悯心的。 挑了挑眉,阙炎炽薄唇勾笑,放开她的手。 “你知道吗?就凭方才那句话,本皇爷就可以让你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我不怕!”无惧地扬起下巴,上官熙婳回道。 静静望住他灿亮如火的美眸,倔强不示弱的表情深深撩动他的心。 唉!他真是愈来愈欣赏、也愈来愈喜欢他了,若是他表现得再卑微一些、再诚惶诚恐一些,或许他就不会对他另眼相待了。 可惜他是男儿身,可惜…… 强烈的遗憾涌上心间,强烈到让他以为这会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 “太子殿下,看来你对本皇爷的误会极深。”猛然旋过身,阙炎炽大步跨回书案后。凌虐战俘是阙龙印的乐趣,不是他。 倏然合起掌心,上宫熙婳深深望住他平静的俊颜,沉默。 是的,其实她也早已发现,只是不肯承认而已,私底下的他并不如外传的残酷无情,凤来成为降城后,他认真处理各项事宜,大军并不进入城里,让百姓继续往日平静的生活,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她宁愿他是恶劣到极点的恶贼,这样她痛恨他的情绪才会更强烈一些,可相处的时间越久,她竟发现自己恨他的感觉越淡。 这是不可饶恕的!他是她的亡国仇人啊! “很晚了,你先去睡吧!”在她恍神之际,阙炎炽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传入她耳里。“记得提水等粗活就先别做了。” 她的身分是他的仆人哪!如果所有粗活都别做,那么她要做什么?! 感觉到她狐疑不解的眸光,阙炎炽仅是扬了扬眉,淡淡解释。 “一切等你的伤好了之后再说。”他不想多说,更不想深究自己对他的过度宠溺是为了什么。 他怕一旦揭露,那不堪的事实会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第五章 “我发现皇爷对你真的很好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的身分是太子的缘故?”小蔚肩挑着两桶水,走起路来还是脸不红气不喘,语气里充满羡慕。“我一跟皇爷禀报你的手受伤,他今儿个马上不让你做事!” “你何必跟他说?”皱皱眉,上宫熙婳咕哝。 多此一举。 “那是皇爷的命令,任何事我都得回报,”小蔚没心机,只是一味的对着她笑。“皇爷对你真好。” 这句话听在耳里就是奇怪,她现在是男人啊!阙炎炽对她好做啥?难不成他有断袖之癖? 从未听闻赫赫有名的战神有此异于常人的癖好! “过两天张将军会到达凤来,看样子回北原的日子近了。”像是十分想念家乡,小蔚笑颜灿灿。 “张将军?” “嗯,皇上特地派张将军押解军奴回国,到时皇爷应该也会随后启程回去吧!” 他的话让上官熙婳心里感到不安。 若是张将军将人押回北原,她还有见到穆华他们的机会吗? 不!应该没有,此次分别,遥遥无期。 “小蔚,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我有事先走一步。”心里顿时有了计画,上官熙婳低语。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先见穆华他们一面,确定他们安然无恙。 “咦?你要上哪儿去?”小蔚愣住。  . “我去找阙——皇爷。”她及时改口。 “若是找皇爷有急事,你先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小蔚点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 ***bbs.***bbs.***bbs.*** “你想见那些囚犯?”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对于她大胆的要求,阙炎炽俊颜平静教人读不出心思。 “是。”站在他面前,上官熙婳背脊挺得好直。 “给本皇爷一个理由。”阙炎炽双手环抱胸前,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目光打量她。 “听说贵国的张将军已经出发,不久就会到达,他的任务就是押解战俘回国,我担心此回分别后就再也见不到面,所以想知道他们目前是否安好。”上官熙婳不卑不亢回答。 理由倒是挺正当的,不知道事实也是这样吗? “是小蔚告诉你的吧?”除了小蔚之外应该也没有别人了。 啧!真会给他添麻烦,从今以后他会记得管管他的多嘴。 “今天下午随口聊起,你别怪他。”上宫熙婳直觉帮他解释。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不忘帮别人脱罪,眼前这位凤来国太子的心肠会不会太好了一些? “你只是想见那个叫穆华的,还是想见所有的人?”他挑眉。 “当然是所有的人。”她要确定大家都安然无恙。 原来不是单单想见那男人而已。 “你口中的穆华,跟他很熟?”记忆中常听他提起这名字,让他心里隐隐感到不痛快。 他跟他之间该不会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关系吧?!俊美太子和贴身侍卫……光想像这画面就让他胸中燃起无名火。 “他是我的禁卫军长,一直随身保护我的安全。”上官熙婳老实回答。 也是少数知道她真实身分的人之一。 “就这样?”阙炎炽挑起一道浓眉。 他可没兴趣让他去见小情人。 “就这样。”他的问题没头没脑,让她一头雾水,不然他还会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 “若是如此单纯,或许本皇爷可以安排,”阙炎炽薄唇绽出一抹淡淡笑弧,“可是——” “可是什么?”见他语气一变,她立刻戒备地问。 “既然有求于人,当然也要有拜托、请求的感觉。”懒洋洋的,他道。 话说得很明,他要她求他。 打从他们第一回见面,他就很想见他低头的模样,如今终于等到了。 咬紧牙,上官熙婳狠狠瞪住他的美眸几乎要喷出火光。 果然!她就知道这卑劣的小人会做出这种无耻的要求。 “怎么?不想开这个口?”像花猫戏鼠似的,阙炎炽一副很遗憾的模样。“你的要求本皇爷可以帮你做到,但是你呢?做得到本皇爷的要求吗?” “你希望我怎么做?”这句话她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你是聪明人,当然知道本皇爷希望你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把话挑明说吧!”他微笑。 “你要我求你?” “本皇爷只是想看看你的诚意。”谁教他高傲不屈的态度让人又爱又想欺负啊! 背脊僵得好直,仿佛如此可以捍卫她微薄的自尊,上官熙婳粉颊因愤怒而涨红,那句请求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她已经一无所有,失去国家、亲人,现在连仅存的尊严眼看都要失去。可是那些忠心耿耿的侍卫们,他们用性命保护她,他们原可以逃得远远的,但他们却为了保护她而留下…… 小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感觉指甲刺入掌心的伤口里,尖锐的痛楚直传入心底。 “十三皇爷,我上宫熙请、请……”“请求”两个字梗在喉间,怎么也吐不出口,上官熙婳委屈羞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生平第一回,她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卑微过。 阙炎炽垂眸静静看着她极度忍耐的神情,一抹诡谲的火光从眸中闪过。 “上官熙请求——”她想重新开口,阙炎炽已先一步截断她的话。 “算了,其实你有没有求本皇爷,本皇爷也不在乎。”她咬牙含泪委曲求全的神情,像根针扎入阙炎炽心底,一时之间他竟兴趣全无,不想见他低头。 他不爱见他受挫的样子,宁愿他趾高气扬,像尊贵的王族。 惊愕地抬眸,上官熙婳没想到他会打消主意,原以为他会喜欢折磨她的。 “本皇爷准许你去见他们,但别想有其他不轨的念头,否则后果不是你可以想像的。”阙炎炽霍然起身,想起自己对他莫名的心软,心里就一阵烦躁。 该死的,他到底是哪一点不对劲?上宫熙明明是男人呀!可他对他的喜爱已渐渐不能遏止,难不成自己真有断袖之癖?! 不!不可能,肯定是因为太久没近女色,才会一时错乱吧! “谢……谢谢皇爷。”他及时收回成命,让她不禁小小感激,他让她保住仅有的自尊。 或许他不是如传闻般那样无情残酷的人吧!有时候真正的折磨并非肉体,而心灵,残酷的人是不会放弃这种机会的。 对她的话不做任何回应,阙炎炽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出营帐,敛下的黑眸掩去所有心思。 从没想到他对上宫熙婳的喜爱会愈来愈深…… 他真的没有想到。 ***bbs.***bbs.***bbs.*** 阴暗的牢房里飘散着一股浓浓的气味,让人不得不掩住呼吸,上官熙婳一步步走下潮湿窄小的台阶,眼前的景象让她心惊。 阙炎炽说谎!他说自己从不虐待战俘,可是她所看见的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这种不见天日、充满腐臭味的地方怎能住人?他怎能将她的百姓和侍卫关在这种地方? “殿下?”蹲在墙边的穆华眼尖地发现她到来,难以置信地抓住丰笼,脚边的铁链发出沉重的声响。“殿下,居然是你!” 他的喊声引起众人的注意,其他侍卫听见他的话全挤到笼边,争先恐后想见见主子。 “殿下……” “殿下,真的是您吗?老天有眼,您还活得好好的。” “殿下,您没有事吧?” 侍卫们的关心让她不禁红了眼眶,也顾不得牢笼多脏,上宫熙婳毫不犹豫地贴上前去,握住那一双双冰凉粗糙的手。 “你们还好吗?他们没有虐待你们吧?”这是她的子民啊!却沦落在此受苦,一时之间她的心好痛,痛恨起自己的无能。 “殿下,我们很好,”穆华浓眉紧蹙,深感歉疚。“殿下呢?那一天我们被带走,没能保护殿下,一切都是卑职的错。” “穆华,那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上官熙婳努力挤出笑容,“反而是我拖累大家。”要不是因为她,他们也不会在这里受苦。 想起再过些日子他们就要被押解到北原,满满的愧疚涌上心间。 “殿下别这么说,那是我们的职责。” “殿下,这些天您没有事吧?我们一直看不到您,还以为……”其中一名侍卫哽咽了。 “我没事,至少跟你们受的苦难比起来,我实在好太多了,”上官熙婳摇摇头。“你们不用替我担心。” 听见她的话,穆华犀利的目光扫过她身上小厮的装扮,不禁咬紧牙根。“殿下,您该不会……” “就如你所想,我现在的身分是下人,负责伺候阙炎炽的起居。”上官熙婳轻声解释。 “他竟敢——”穆华闻言,黑眸怒瞪。“他竟敢让殿下做如此卑微的工作!简直欺人太甚,若是我能逃出去,一定要杀了他!” “穆华,你别激动,跟你们比起来我已经好太多了。”至少她并没有被关在充满恶臭、不见天日的水串里,说起卑微的工作,自从她手受伤后,她几乎什么事都没做啊! 严格说来,她比较像是被软禁的客人,只不过她的身分是凤来国的亡国太子,穿的是粗布衣裳罢了。 “阙炎炽对你好吗?”穆华抓住铁杆的手用力得指节泛白,“他有没有欺负你?” “他——”听见他的名字,上宫熙婳不由得有片刻的怔仲。 不!他并没有欺负她,甚至她这位阶下囚的气焰比他还高呢!感觉起来,他是有些在宠溺她了。 她最细微的神情变化穆华全看在眼底,他下颚倏然绷紧。“殿下,阙炎炽……他是我们的仇人。” 他突然冒出的话语让她怔住。“我明白。” 她明白,可是她的眼神和表情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当他提到阙炎炽三个字时,她是迷惘的,困惑的,那不是对杀父、灭国仇人该有的态度。 穆华抿紧唇线,忽然不吭声了。 “皇爷有吩咐,不许探监太久,你该定了!”身后突然响起粗暴的低吼,一名高大的军土目露凶光的瞪住他们。 “我先走了,我会找时间再来看你们。”上宫熙婳依依不舍的离开牢房。 “殿下保重。” “殿下要小心安危啊!” 侍卫们隔着铁牢大喊,只有穆华是安静的,他眸光复杂地紧紧望住上官熙婳离去的背影,俊逸的脸庞神情沉怒。 殿下她似乎对阙炎炽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这一点绝对无法饶恕。 ***bbs.***bbs.***bbs.*** “你骗我!” 安静无声的营帐里猛然传出尖锐的指控声,守帐的两名侍卫互看一眼,忍不住朝内张望。 “本皇爷骗你什么?”阙炎炽拧起眉心,垂眸看着一回来就无理取闹的上宫熙婳。 “你告诉我不会苛刻战俘,结果我看见的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原来都只是谎言!”小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上宫熙婳用力地道。 简直有些莫名其妙! 阙炎炽慢慢绕出大桌后,表情阴鸷。“太子殿下,你倒是告诉本皇爷,我是怎么虐待他们了?” “水牢里空气腐臭潮湿,食物糟糕透顶,甚至连他们身上的伤都没好好照顾,这些难道还不够证明吗?”扬高小巧的下颚,上官熙婳的美眸里彷佛要喷出火光。 “他们是战俘,这样的待遇已经不算苛刻,难不成要锦衣玉食,还有专人伺候?”让他去见他们已是最大的恩赐,这位亡国太子会不会太得寸进尺? “不算苛刻?”上官熙烬嘲弄地挑眉,“皇爷要不要去水牢住个三两天,就知道到底算不算苛刻?” 他太过放肆了! 阙炎炽俊颜微变,大步逼近她身旁,巨掌用力抓住她的细腕。“注意你的说话态度,太子殿下。”别把他的容忍当成理所当然。 腕骨好痛,彷佛要被揑碎了。上官熙婳倒抽一口冷气,硬是不喊疼。 “本皇爷不是没有脾气,别试着挑战本皇爷的忍耐限度!”他眯眸提醒。 “哼!说不过别人,就要使用蛮力了吗?”上官熙婳勇敢地回望他合深似海的眸,“早知北原国是使用暴力的蛮族,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觉得惊讶。” “牙尖嘴利!你真以为本皇爷不会治你?”阙炎炽冷冷反问,手中力道更甚。 “要杀要削悉听尊便。”一滴冷汗悄悄沿着发际滑落,上宫熙婳疼得唇色泛白,仍是不肯示弱。 “你是不是犯糊涂了?水牢是你们凤来所建,我只是善加利用罢了,要怪也只能怪你亲爱的父皇,怎会怪到本皇爷头上来了?” “别提起我父皇,”上官熙婳娇躯明显一僵。“你不配提起我父皇。” “本皇爷不配?”他声线猛然一沉。 他还真懂得激怒他呀! “从你口中提起他,对他而言是个污辱!”上官熙婳咬牙回答。 “上官熙,你是存心惹怒本皇爷!”危险地眯起凤眸,阙炎炽俊颜铁青难看。 “我说的是事实,怎么?皇爷觉得不中听?”父皇的死是她心底永远无法复原的伤口,阙炎炽的提起更加撕裂这伤。 “凤来国皇帝软弱无能,当我方大军压境时不做任何的反抗,怯懦自缢于凤舞殿,对这样一个无用的皇帝,本皇爷有何不配?” “那是你们像土匪似的强取豪夺,要不是你们欺人太甚,我父皇怎会走上绝路?他分明就是被你们逼死的!”愤怒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上官熙婳不服气地大喊。 “弱肉强食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凤来虽是个富庶小国,居安不思危,当然会成为其他国眼中的肥羊。”阙炎炽冷然回答。 “北原仗着兵力强行并吞我凤来国的行为跟强盗又有何不同?你告诉我啊!”上官熙婳胸口剧烈起伏,涨满的愤懑情绪快将她逼疯了。“北原国尊贵的十三皇爷,你倒是告诉我呀!” “上官熙!”他沉声警告。 “什么北原战神,根本就是土匪头子!”上官熙婳尖锐的讥讽。 再也忍无可忍,阙炎炽薄唇紧抿,毫不留情地将她甩出营帐外。 细嫩的掌心被粗糙的砂石磨出血痕,上官熙婳吃痛的从地上站起,灿亮的美眸狠狠瞪住他。 “你一次次挑战本皇爷的极限,本皇爷要是再不治你,倒显得本皇爷无能了!”阙炎炽玄色大氅一掀,头也不回地命令。“就罚你站在营帐外头,不准吃饭、不准喝水,直到你低头道歉为止!” ***bbs.***bbs.***bbs.*** 大雨滂沱。 初冬的天气,照理说并非凤来国的雨季,偏偏这场大雨来得又快又急,放眼望去大地尽是雨蒙蒙,豆大的雨点打得人面颊生痛。 阙炎炽看似专注地阅读手中书卷,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帐外传来嘈杂的雨声,在在提醒他,有个纤细瘦弱的身影站在外头。 心头一阵烦闷,阙炎炽放下书卷,眯眸朝外望去。 孤伶伶站在大雨中,上官熙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要飘定,偏偏他的背又直又挺,就像在向他示威,摆明不认输似的。 “皇爷,您的参茶来了。”小蔚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入营帐,他挥去身上的雨珠,恭敬的奉茶。 垂眸看着他微白的脸色,阙炎炽状似不经意地问:“小蔚,外头很冷?” “回皇爷的话,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外头的气温低得要冻死人,小的只是走这么一小段路,手脚都冻僵了。”小蔚搓着手答道。 很冷啊! 不着痕迹地蹙眉,阙炎炽若有所思的眸光落在帐外。 “皇爷,您会觉得冷吗?还是小的再帮您添点柴火?”小蔚没心机的问。 “免了。”阙炎炽摆手,示意他退下。 其实他方才的问题是白问了,站在冬天的大雨里怎会不冷呢? 但他的命令已经出口,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要是上官熙的性子能软一点,懂得认错赔罪,他肯定毫不犹豫让他回到帐里换上干衣服,坐在火盆前取暖。 但是上官熙不会低头,他心知肚明。 还有谁会比他更了解他的倔强,这已变成两人意志力的竞争,看谁先认输倒下…… 他的倔强啊!当初他不就最喜欢上官熙的倔强吗?现在倒变成考验他的一种折磨了。 夜更深,帐外的大雨仍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阙炎炽重新拿起书卷,一颗心却悬在帐外,深锁的眉头不曾松开。 刹那间,他竟不知道被惩罚的人究竟是上官熙还是他自己了…… ***bbs.***bbs.***bbs.*** 烈日当头,淋了一整夜雨的上宫熙婳感到冷热交加,万分不适。 呼出的热气温度高得吓人,偏偏一阵阵寒意打从骨子里窜起,上官熙婳用力咬住下唇,试图用唇办传来的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绝不能倒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在阙炎炽面前示弱,毕竟她代表的是凤来国的尊严与骄傲。 她绝不认错! “认错吧!”忽地,一抹高大的黑影笼罩住她,替她遮去艳阳,阙炎炽垂眸看她,平静的俊颜教人读不出心思。“只要你认错,我就立刻收回命令。” 或许是太在意他的身体状况,在他面前,他竟忘记自称皇爷。 “我没有错,也不会认错。”舔舔干裂的唇办,上官熙婳倔强地道。 她的声音干哑模糊,可阙炎炽还是听清楚了,只见他俊颜微变,眸中冷光乍现。 他是堂堂北原国十三皇子,现在他都已经纡尊降贵到他面前,他还有什么不满意?!难不成非要让状况僵到不能再僵,他才高兴? “你撑不了多久的。”他冷冷道。 “那是我的问题。”眼前的景物在旋转,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上官熙婳勉强回以嘲弄的笑。 很好!非常好! “既然如此,随便你吧!”恼他的不识抬举,阙炎炽面无表情转身就定。 他的退让已经到了极限,难道上官熙感觉不出来吗?要比硬骨头,行!他阙炎炽奉陪,看他的小命能撑到什么时候! “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白彤云见阙炎炽面色铁青的大步跨来,忍不住低声询问。 “没什么,只是个不识抬举的家伙罢了!”阙炎炽冷冷回答。 “凤来国的太子惹你生气?”直觉瞥向站在庭中的上宫熙婳,白彤云摇摇头。 “他喜欢站就由他站去,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敛下俊眸,阙炎炽字字如冰。 不再说话,白彤云仅是静静望住阙炎炽震怒的侧颜。 “你还好吗?千万别晕倒啊!”倏地,后方响起一阵声响,阙炎炽和白彤云闻声回头,正好瞧见面色苍白的上官熙婳虚软的往后倒去—— “该死的!” 不顾众人惊讶错愕的目光,阙炎炽高大的身影飞掠而去,大手准确无误地捞住她颓倒的身子。 眼瞳里映满她惨无血色的小脸,阙炎炽的心狠狠一揪。 就为了倔强两个宇,值得拿自己的小命跟他赌吗?! “皇爷!”白彤云想出声阻止终究晚了一步,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阙炎炽抱住上官熙婳的担忧神情,不安的感觉更加扩大。 他和皇爷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他胜过自己,他从来不曾见过皇爷对一个人如此牵心挂肚。 尤其对方还是名男子!姑且不论上官熙的太子身分,十三皇爷在大庭广众下抱着一名男子,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都有伤皇爷声誉。 强烈的忧心染上眉间,白彤云犹豫半晌,默默转身隐入人群。 第六章 “禀皇爷,您要小的打听的消息已经有了结果,十三皇爷近日就会启程回来。”削瘦的男于单膝跪在堂下,恭敬地道。 “哦?”阙龙印的手轻轻滑过碗盖,阴柔的俊颜没有特别的情绪起伏。“他已经找到上官熙婳了?” “回皇爷的话,听说他们找到上官熙婳的尸首。” “尸首?”这一回,阙龙印的表情总算有了些微变化。 “是的,他们在山区找到上官熙婳的尸首。”削瘦男子回答。 “她已经死了?”慢慢揽起眉心,阙龙印狐疑地反问。 “听说是被逼死的。” “是吗?”阙龙印心中涌起无限惋惜。 那么美丽的女人啊!果真是红颜薄命。 “皇爷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嗯……”阙龙印挑眉沉思,狭长的凤眸算计光芒乍现。“小五。”他唤。 “小的在。” “上官熙婳被逼死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是小的安排在十三皇爷身边的心腹通报,不会有错。”小五保证。 “这样啊~~”总觉得有点奇怪,阙龙印眉头锁得更深。 “皇爷,需要小的去打探消息的真伪吗?”见他似乎还有疑虑,小五机伶的问。 “免了,既然是安插的心腹,消息应该不假,只是……可惜啊!”阙龙印深深叹口气。 他一直想再见她一面,那名让他惊为天人的绝色美女,如今看来没有机会了! “皇爷?” “你先下去吧!有任何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本皇爷,本皇爷要知道阙炎炽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吃什么、喝什么都要清清楚楚。”懒懒的摆手,阙龙印示意他离开。 “是,小的明白。” ***bbs.***bbs.***bbs.*** 睁开眼,纳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帐顶。 上官熙婳猛然撑起身子,立即察看身上的衣物是否完好,直到确定一切无恙后,昏迷前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涌回她脑海。 是阙炎炽抱着她进帐的,她清楚知道。 她的双臂似乎还残留他的余温,他坚硬宽厚的胸怀仿佛还贴在颊边,心跳得慌乱,却说不出真正的原因。 隐隐约约间有什么已经超出界限,她却说不真切。 “……就算他拥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貌,他仍是男子,皇爷。” 刻意压低的男性嗓音忽远忽近的传来,上官熙婳下床的动作一顿,忍不住竖耳细听。 这声音极为耳熟,她仿佛在哪儿听过? “本皇爷知道他是男子。”出声的是阙炎炽,不用见人,光听声音就猜得到他此刻不悦的情绪。 “既然知道他是男子,皇爷就应该保持距离,”白彤云平静地续道:“更何况他还是凤来的亡国太子,若是传出去,肯定有伤皇爷声誉。” “你觉得本皇爷和他走得太近了?” “这里若有奸细,方才那一幕简直就是活生生将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无视他沉怒的脸色,白彤云一副就事论事的口吻。 “……” “现在是非常时期,皇爷应该更加谨言慎行,将上宫熙留在身边只会成为皇爷最大的障碍。” “你希望本皇爷怎么做?”阙炎炽微微眯细黑眸。 “一视同仁。上官熙的战俘身分该去哪里,就让他到哪里,这样最安全。” “你要本皇爷把他送进水牢?”这一回,阙炎炽的声线更冷了。 “我是希望能将凤来的太子交给张将军,以后无论上官熙的命运如何,都与皇爷无关。”白彤云冷静答道。 可以说他心狠,也能说他自私,但是无论谁会危害到皇爷,他都不会手软。 闻言,阙炎炽陷入沉默。 “他只是个亡国太子,皇爷,”见他犹豫,白彤云急急走近一步。“想想我们的计画,为了他功亏一篑值得吗?” “……” “皇爷?” “你先下去吧!”阙炎炽背过身,“本皇爷自有定夺。” “皇爷!” “下去!”他强硬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不甘的情绪飞快地从脸上疾闪而逝,白彤云头一低,匆匆步出营帐。 “你可以把我送进水牢,”清冷的嗓音响起,上宫熙婳静静走到他面前。“我很乐意跟我的子民在一起。” 黑眸中幽光闪过,阙炎炽深深看她一眼,薄唇扬起讥诮的笑痕。 “怎么?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要教本皇爷该如何做吗?”不讨喜的家伙,才稍微活过来,说出口的话就没一句中听。 何谓他的子民?!如今凤来已是北原的国土,所谓的子民也不该是他的! “我不需要特别的待遇,把我关进水牢里吧!”缓缓敛下美眸,上官熙婳重申。 把她关进水牢也好,就算她极力忽视,她和阙炎炽之间仍一直有种奇怪的氛围在蔓延,说穿了,她很害怕这种感觉,伯它随时会脱出她的掌控,怕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除了恨之外,她不该对他有其他任何感觉才是,可是相处愈久,她发现自己愈来愈无法去恨阙炎炽,甚至—— 总而言之,把她关进水牢吧!她相信这样情况会好一点,让彼此回归该有的本分。 “我不会把你关进水牢的!”阙炎炽冷冷反驳,“你是本皇爷的人,本皇爷喜欢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气!气上官熙的无动于衷!彷佛只有他一个人在意、他一个人在苦苦挣扎,心醉于他的雌雄莫辨,而上宫熙却—— “不把我关进水牢,你会后侮的。”轻吸一日气,上官熙婳低语。 不!她说错了。若不把她关进水牢,他俩都会后悔,难道他感觉不出两人之间异样的氛围?还是他存心放纵下去? “这点你不用担心,本皇爷从不做后悔的事。”冷冷睇她一眼,阙炎炽面无表情的回答。 ***bbs.***bbs.***bbs.*** 这两天日子过得很平静,平静到有种风雨欲来的危险味道。 空气里飘散着蒙蒙水气,帐里的氛围顿时显得暧昧而诡谲,隔着屏风,状似专心摺衣的上官熙婳浑身紧绷,其实所有的知觉全敏锐地注意身后沐浴的男人。 不知道是她多心吗?总觉得这两天阙炎炽给她的感觉就像头伺机而动的黑豹,在等待最佳时机将她一口吞下。 或许是那天主动提出让自己进水牢的事彻底激怒他了吧! “上宫熙。”念头才在转,阙炎炽低沉的嗓音已传人她耳里。 上官熙婳浑身一僵,全身寒毛竖立。 “过来。”懒洋洋的,他开口。 咬咬牙,上官熙婳不甘愿的挪动步伐绕至屏风后,她低头瞪住自己的鞋尖,就是不愿看他。 “怎么不抬头?羞涩这形容词用在你身上并不恰当吧!”薄唇扬起一抹淡笑,他挑眉。 眼看他对自己的态度愈来愈奇怪,上官熙婳不禁背脊僵直。“有事?” “过来替本皇爷擦背。”深不见底的黑眸幽光闪过,淡道。 擦背?! 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表情,上官熙婳猛然拾眸,迎视他深不见底的黑眸。 “还不过来!”阙炎炽扬高一道浓眉,粗声命令。 他一定是故意的,因为自己惹怒了他,他存心不让她好过。 “本皇爷在等着你呢!” 拿起挂在木桶边的布巾,上官熙婳慢吞吞的绕至他身后,眸光在接触到他宽背的刹那,她的心跳仿佛瞬间停止—— 无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疤在本该是光洁的背部交错成令人心惊的图腾,其中几道深刻的伤疤可以看出是被利刃砍过,在他身上留下永久的疤痕。 战神。 初听这名时只觉得让人打从心底生畏,耳边所听见的全是他显赫的战绩,还有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残酷冷漠,但是此时,上官熙婳所感受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凤来一直是个和平富庶的小国,安然居于小小的角落,完全不懂、也没有去想战争的残酷,相对于阙炎炽所过的沙场生涯,她完全不能想像。 但是任她再无知也看得出他战功彪炳是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是他拿鲜血和阎王打交道的结果,可以想见他肯定在鬼门关前徘徊无数次,在生与死间挣扎…… “怎么不动?”冷不防,阙炎炽浑厚低沉的嗓音唤回她的神志,上宫熙婳猛然回过神,手中白巾沾水后胡乱地往他背上擦去。 他背部的高热温度炙烫了她的手心。 “上官熙,你在害怕?”感觉她的手正微微颤抖,阙炎炽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 “我没有。”粉颊涨红,上官熙婳反驳,声音略显气虚。 好吧!她承认自己没用,但此时的她就是无法气壮。 “可是你的手在抖呢!”阙炎炽忽地笑了,笑得很可恶。 “我并不是很习惯帮人擦背,皇爷!”忍不住自己的牙尖嘴利,上官熙婳咬牙回道。 话才出口,上官熙婳只觉眼前一花,细白的手腕被人牢牢制住扣在水里,逼得她不得不倾身向他,上身被水花溅湿大半,显得异常狼狈,此时两人脸庞贴得极近,她甚至可以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皂香。 “你做什么?!”粉颊更红了,上官熙婳怒问。 彼此的距离如此靠近,她的目光完全不敢离开他的脸,深怕看见任何不该看的。 “你的脸好红!怎么?看到本皇爷的裸体让你不安吗?”阙炎炽很故意地贴在她耳边低语,感觉到她脉搏跳得极快。“我们都是男人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啊!他们都是男人,他却想把她一口吞下。 眼前清美细致的脸庞好红,仿佛在邀请他品尝,上官熙的羞涩不安他全看在眼底,更刺激他心里该死的欲念蠢蠢欲动,他想要他的程度已经无关他是男是女。 “我是男人。”若是再看不出来他眼底的欲望,她就是白痴了,上官熙婳紧张地咬住唇,想逃又逃不开。 “然后呢?”闱黝的眸光停在她弧形极美的粉唇,他很无所谓的挑眉。 然后?!什么然后?! “她”和他都是大男人,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还需要什么然后?! “就算你是男人,我也要你。”他缓缓开口,说出来的话像是魔咒,瞬时紧紧锢住上官熙婳的心。 好吧!面对绝美诱人如凤来的亡国太子上宫熙,就算他原本喜好正常,只喜欢女子,但他愿意仿效汉哀帝宠幸他这名董贤。 美眸倏然睁圆,上官熙婳表情僵硬。 这男人会不会自负霸道过了头,她现在是男人啊!他要她什么? 早知道会有今天,不等他的命令,她也会想尽办法爬进水牢。 “而且——”阙炎炽薄唇扬起一抹魅惑人心的笑。“亲爱的太子殿下,我相信你也同样想要我。” 再一次,在他面前他又忘记自称皇爷。 无庸置疑,他绝对是自负过了头,他想要她就算了,她怎么可能想要他呢?! 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上官熙婳念头方转,反驳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小嘴猝不及防地被他炙烫的薄唇狠狠封住,大胆放肆地汲取她的甜美。 他、他,他居然敢…… 震惊过度反而忘了反应,上官熙婳惊愕地望住他深不见底的眸子,脑中混沌一片无法思考,浑然忘记自己该抗拒。 他的吻蛮横又极具侵略性,她的嘴里全是他的男性气味,心跳狂乱,所有的力气瞬间从四肢百骸抽尽。 “就说你想要我,为何不肯承认?”轻啃她丰润饱满的下唇,阙炎炽缓缓松手,改抚上她细嫩的颊,他闇黝的黑眸不曾稍离,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全看在眼底。“现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连连跟跄,简直是狼狈的逃开他的身边,上宫熙婳直到背心贴上帐底才停住后退的步伐,她的神情复杂震惊,睁圆的美眸难以相信地瞪住他。 胡说!她不可能想要他的!刚才她只是反应不及而已!他若胆敢再犯,她肯定一剑劈死他! 他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可能喜欢任何男人,就是不会喜欢眼前的恶魔! 可是—— 她心中那狠狠的骚动又做何解释?! 真的乱了。 “太子殿下,你的表情真倔强,可惜改变不了事实,”阙炎炽深幽似海的黑眸紧紧锁住她惊慌错愕的眸子。“不管你是男是女,本皇爷都要定你,你这辈子注定是本皇爷的人。” ***bbs.***bbs.***bbs.*** 好冷的天,露水一颗颗结成冰珠,冻得仿佛快要下雪了。 天刚翻起鱼肚白,阙炎炽一身银色征袍端坐在墨黑色的高大骏马上,身后训练有素的将士排成一列,仿佛在等待什么。 上宫熙婳不断朝手心呵气,清丽的五官冻成像雪一样的苍白,她向来怕冷,每年冬天,她居住的宫殿里总是四处放着火盆供她取暖。 “你的样于像快晕倒了。”垂眸望着她不断发颤的身子,阙炎炽浓眉紧蹙。 虽然早明白他的身于单薄,但此时他怕寒的模样还是让他小小吃了一惊。 怎会有男人无用到此种地步?而且还是堂堂凤来国太子。 “我……我很怕冷,非、非常怕冷。”纵使已穿上厚重的棉袄,上官熙婳仍不住牙齿打颤。 “身为堂堂太子,你怎能如此没用?”见他小脸全失去血色,阙炎炽不禁微恼。 很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已经冻得说不出话的上官熙烬决定暂且不跟他计较。 “上来!”冷不防,阙炎炽朝她伸出大掌。 “什么?”上官熙婳用狐疑的眼光抬头看看马背上的他,不解他的用意。 可恶!真的很冷,冷到她的脑袋完全停摆,连和他针锋相对的力气都没有。 见她一脸痴愣,阙炎炽眉头蹙得更紧,干脆大手一伸,像抓小鸡似的将她抓上马背。 “你做什么!”完全没预料到他的动作,莫名其妙被拎上马背的上宫熙婳奋力挣扎。 “嘘!别动!”大氅微掀,阙炎炽二话不说将她裹进温暖的怀里。 刹那间仿佛不再那么冷了,上宫熙婳停止抗拒的动作,明知不该,偏偏又忍不住贪恋他温暖的胸怀。 大家一定会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他们吧!看来被误会成男宠是免不了了。可是要她为了表明清白离开这温暖的胸怀,她真的办不到。 看来“冷”真是她最大的致命伤啊! “皇爷,张将军已经到了。”隐隐约约间,她听见有人如此说道。 “嗯。” “末将见过皇爷,劳烦皇爷了!”豪迈的男音倏然响起。 “哪里的话,”阙炎炽垂眸睇他,俊颜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反而是本皇爷要劳烦你押解军奴回去呢!” “这是末将该做的。”张将军咧嘴一笑,瞧上去有些虚伪。 “十三皇爷,人家来看你了!”忽地,清脆如银铃的笑声传来,身着红衣的绝色丽人从张将军所带领的人群中策马而出。 “杏铃?”见到熟悉的娇颜,阙炎炽不禁微怔。 “杏铃姑娘一直嚷着要见皇爷,莫将逼不得已,只好让杏铃姑娘跟了。”张将军哈哈大笑。 “十三皇爷,您有没有想人家呀?”杏铃笑得灿烂,丰满的娇躯大方地偎向阙炎炽。 这句娇嗔像根针,狠狠刺进上官熙婳的心房,她直觉抓紧阙炎炽的衣角,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闷。 “杏铃,本皇爷不是说过,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对于身边极尽撒娇之能事的丽人,阙炎炽态度冷淡。 “可是人家想您嘛!难道您不想人家吗?”咬咬唇,杏铃说得好生哀怨。 上官熙婳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来,想见见这名嗓音娇软的女子。 “耶?”四目交接的刹那,杏钤发出惊呼,水眸不甘地瞪着从十三皇爷怀里冒出来的清丽男子。 “你是谁?”从没想到自己的姿色竟会输给一名男子,杏铃没好气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她是谁?!这是个好问题,而且她也不是心甘情愿出现在这里。 “放肆!你又是谁?”也不管自己窝在人家怀里有多奇怪,上宫熙婳冷冷反问,用堂堂凤来国太子的高傲口气。 一时之间杏铃愣住了。 没想到对方看起来纤细娇小,气焰却比她还高,可是他与生俱来的那股傲气让她不敢小觑。 “我是十三皇爷最疼爱的宠妾杏铃,你是谁?”好不容易回过神,她不服气地道。 最疼爱的宠妾。 这六个字打得上宫熙婳一阵头晕目眩,虽然她不明白自己终究在意些什么,但是有种闷痛在胸臆间漫开。 “杏铃,不得无礼,”仿佛不喜欢她自称最受疼爱的宠妾,阙炎炽淡淡截断她的话。“他是凤来国的太子上官熙。” “凤来国太子?”杏铃难掩惊讶。 就算是凤来国太子又如何?就能躲在皇爷怀里吗?更何况凤来国太子是男人啊!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不显奇怪吗?难道皇爷他有断袖之癖?这个认知让杏铃心惊不已。 “是的,我就是凤来国太子。”上官熙婳的声音有些不稳,应该是那句“最疼爱的宠妾”让她失常,她冷冷回望杏铃,“你有任何疑问吗?” 第七章 十三皇爷最疼爱的宠妾! 不知道为什么,杏钤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像条蛇紧紧缠绕在她心底,缠呀绕呀解不开。 阙炎炽喜欢谁、宠爱谁都不关她的事,她毋需在意,也不用在意,偏偏她就是在意得很! 眼看阙炎炽的营帐熄了灯,脑中浮现的尽是他和杏铃恩爱的画面,上官熙婳不断来回踱步,焦躁得难以自己,隐隐有种东西逼得她快疯狂。 她不该在意,不该在意啊! 可是该死的,她就是很在意! 上官熙婳猛然止住步伐,发现自己的心痛得快要撕裂成两半,她不懂这算什么?代表她喜欢阙炎炽吗? 他是她的仇人呀!满满的血海深仇全系在她身上,而她却…… 强烈的愧疚与不安爬上心头,理智与情感相互拉扯,上官熙婳深吸一口气,再次扬睫看向营帐。 不!她不能放任自己这样下去,还有忠心的穆华他们在等着她,她不能让他们失望,就算心动,也要狠心斩断。 这是她的天命,她对凤来国的责任。 她毫无选择的余地。 ***bbs.***bbs.***bbs.*** 夜里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上官熙婳蹑手蹑脚的步下台阶,越过假寐中的看守者,悄然无声地来到穆华的牢房前。 “殿下?”见到她,众人都很惊讶。 “嘘,别出声,”上官熙婳比出噤声的手势,压低音量,“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殿下?” “嘘!”被误认为阙炎炽的男宠果然还是有些好处,至少在骗取牢房钥匙时非常好用。 “殿下,您把我们救出去了,您自己怎么办?”其中一名侍卫问,“您会跟我们一起逃吧?” “……” “殿下?” 他们的问题让她难以回答,若是可以,她当然希望能一起逃,只不过一想到从此可能见不到阙炎炽,她心中竟出现片刻犹豫。 她果然疯了!从此见不着阙炎炽该是欢天喜地的事,他是她的敌人呀!应该额手称庆,她还犹豫什么呢? 喀一声,牢房锁轻轻打开,上官熙婳小心翼翼地打开牢门,深怕多发出一丝声响,一败涂地。 她挥手示意他们赶快逃走。 “殿下,跟我们一起走吧!”最后离开牢房的穆华突然抓住她的手,低语。 “穆华?”他大胆唐突的动作让她微怔,从前他从不碰触她的。 “殿下,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穆华语气坚定,像是知道什么似的。 上官熙婳沉默下来,静静望着穆华严肃认真的神情,正想点头答应…… “离开?!你们想逃去哪里?”再熟悉不过的男性嗓音响起,阴暗的水牢顿时灯火通明。 “阙炎炽?!”心一跳,上宫熙婳猛然回头,当她瞧清阙炎炽阴鸷铁青的俊颜时,血色顿时从她脸上褪尽。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在营帐里温香暖玉抱满怀才对! “你们还没回答本皇爷的话呢!”危险地眯起凤眸,阙炎炽的眸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声线陡沉。 还说穆华只是贴身侍卫,在他看来两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两个男人的手怎么会紧紧握在一起? 无名妒火熊熊燃起,几乎焚毁他的理智,阙炎炽咬紧牙根,从没想到自己竟会为一个男人吃味。 “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吧!”深吸一口气,上宫熙婳站了出去,“是我放他们逃走的。” “是你?!”阙炎炽挑高一道浓眉,总觉得他的动作是在袒护穆华。 “是我。”上官熙婳用力颔首。 好!很好!真是好极了! 阙炎炽冷冷的瞪住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不顾一切的爱他,换来的竟是这种下场。 “来人啊!把他们全拖出去杀了!一个都不准留!”他赫然下达命令。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放他们出来的人是我!就冲着我来啊!”上官熙婳瞬间变了脸色,惊慌地大喊。 “上宫熙,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皇爷讨价还价?!”阙炎炽怒问。 “人是我放的,”面对他沉怒的俊颜,上宫熙婳反而平静下来,回视他染上风暴的黑眸,“所有的罪我一人承担。” ***bbs.***bbs.***bbs.*** 私放人犯有什么下场?!鞭笞一百鞭。 上宫熙婳被缚在柱子旁,倔强的抿唇不发一语。 相较于面无表情的阙炎炽,张将军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皇爷,这个惩罚会不会太轻了?”张将军伸手抚过黑须,“要不要干脆杀了他,好杀一儆百呀?” 阙炎炽冷冽如刀的眸光扫过他。“怎么?你对本皇爷的处置有意见?” “没、当然没有!”张将军被他瞧得打从背脊泛寒,连忙陪笑脸,“皇爷决定就好,小的不敢有意见。” 怪了,私放人犯的不是他,他却比犯人还紧张。 “既然张将军没有意见,”阙炎炽状似懒洋洋的摆手,实则目光从不曾离开过上宫熙婳。“行刑。” “是。”负责刑罚的士兵闻言,扬起鞭子在空中甩了甩,最后重重落在上官熙婳的背上。 啪一声清脆响亮,是鞭子打在肉上的声音。 上官熙婳咬紧唇,背部传来的剧痛差点让她昏过去。 “第二鞭。”行刑的士兵冷漠的喊道,又是毫不留情地甩下一鞭,鲜血立时染红了布料。 “第三鞭!” “第四鞭!” 究竟鞭了几鞭,上官熙婳已经浑然不知。她只觉好痛,痛感几乎麻痹了她,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意识才会渐渐模糊。 “第十二鞭!”刑场上一片静默,只听得见士兵的喊声和鞭打的声响。 阙炎炽表情深沉难测,教人读不出心思,犀冷的眸光紧紧落在上官熙烬身上。 “第十三鞭!” “停!”猛地,阙炎炽喝止士兵的动作,漂亮的凤眸异光闪过。 “皇爷?有什么不对劲吗?”瞧得正起劲的张将军听见他忽然喊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冷冷的,阙炎炽不发一语地走近场中的上宫熙婳,墨黑色的阵子里有股风暴在酝酿。 除非是他眼拙看错,要不然的话…… “怎么不打了?不是还没一百鞭吗?”感觉到他走近身边,上官熙婳松开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的下唇,虚弱又倔将地讥讽。 对她的挑衅恍若末闻,他只是静静垂眸望住她,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 被他的目光瞧得十分不安,上宫熙婳不满的皱眉,下一刻,他猝不及防的扯开她胸前衣襟。 “你——” 果然! 阙炎炽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有震怒、有欣喜,震怒是因为她隐瞒自己的真实性别;欣喜却是因为自己不必再因为她是男儿身而犹豫挣扎。 他眯眸瞪她,凶恶的眸光仿佛要将她一口吞下。 “今天的刑罚到此结束。”不顾众人的目光,阙炎炽砍断绳索,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放开我!”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会牵动背后的伤口,上宫熙婳咬紧牙,硬是不肯喊疼。 “闭嘴,”阙炎炽冷冷警告。“我们还有帐要算!” 是的,这笔帐非得好好算一算不可。 她明明是女儿身,却刻意隐瞒自己的性别,害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喜好出了问题,一直处在痛苦之中,这笔帐怎能不好好算一算?! “皇爷?这样就算了?”见他把人带走,张将军不禁目瞪口呆,他急道。 “张将军若是觉得意犹未尽,本皇爷可以继续奉陪。”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珠子。 “不、不用了,皇爷慢走。”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僵硬,张将军胆寒的后退两步,语气结巴。 不再浪费唇舌,阙炎炽甚至连乡看张将军一眼都懒,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回营帐。 ***bbs.***bbs.***bbs.*** “你是女人!”阙炎炽将她带回营帐,开门见山的问。 “就算我是女人又如何?我的身分绝不会改变。”上官熙婳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神志的清醒以免痛昏过去。 “你是女人,就应该坦白自己的身分!”双手撑在她身侧,阙炎炽逼近她绝美的脸庞,咬牙道。 “坦白我是女子又如何?难道就会放了我吗?”上官熙婳讥讽的回嘴,灿亮的美眸仿佛要喷出火光。 她尖利的反应一时之间堵得他无话可回,阙炎炽倏然眯眸,总觉得自己快被她逼到极限。 “本皇爷从不对女人动粗。”好半晌,阙炎炽终于冷冷出声。 “我不希罕你的怜悯!” 这个女人,他真的有种想把她掐死的冲动。 “既然你是女子,你就不是凤来国的太子,你到底是谁?快从实招来!”强压住滔天的怒气,阙炎炽捺着性子问。 “谁说我是女子就非凤来国的太子?”上官熙婳倔傲的神情不变。“我说过,我的身分不曾变过!” “胡说!凤来国太子怎可能是名女子!”额上青筋微跳,阙炎炽怒驳。 “凤来国的太子为什么不能是名女子?” “因为——”上官熙婳的神情太过认真,反而让他说不出话来,阙炎炽倏然住口,隐隐约约像是抓住了什么。 “该不会从头至尾都没有上官熙这个人?”强迫自己静下心来,阙炎炽一步步问道。 “错!的确有上宫熙,我就是上宫熙。”上宫熙婳扬高一道秀眉。 “可是你是女子。” “那又如何?” “那么上官熙婳呢?你和上官熙婳是什么关系?”若是再想不出关联,他就是笨蛋了,阙炎炽犀利的反问。 没料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快,上官熙婳微讶的眸光疾闪而逝,她倔强地不开口说话。 “你就是上官熙婳吧!”不用她回答,他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上官熙就是上官熙婳,一直寻寻觅觅找不着的人,原来就在自己的手掌心,如今想来的确可笑。 难怪凤来国宁愿亡国也不肯交出上官熙婳,毕竟哪有人送出太子做妾的道理。 “恭喜你已经找到我了,”停顿许久,上官熙婳扬睫睇他,“现在你可以把我交给贵国大皇子,然后凯旋归国了。” “谁说我要把你交给阙龙印,”阙炎炽的回答让她惊愕,只见他彷似理所当然的耸耸肩。“本皇爷曾经说过,你是本皇爷的人,这一辈子都是。” 第八章 阙炎炽的大军拔营离开凤来了。 一路上,阙炎炽和几名亲信轻骑先行,张将军押解军奴在后,和其他人拉开一段距离。 “皇爷,进了这座山区我们得小心点,”一名侍卫谨慎地道,“这里山路崎岖,很容易有埋伏。” “本皇爷心里有数。”敛下俊眸,眼瞳里幽光闪过,阙炎炽轻轻颔首。“我们启程吧!” “是。” “身为堂堂北原国十三皇子,有谁敢暗算你?”这句话不是讽刺,而是疑虑,上宫熙婳不免疑惑。 撇开他是十三皇子的身分不说,他可是被誉为战神的男人呀!会有谁敢挑衅他? 仿佛她的问题纯真的可笑,阙炎炽漂亮的凤眸淡淡瞥她一眼。 “在北原,除了利益关系,其他什么也不是。”他是十三皇子又如何?为了皇位之争,心狠手辣如阙龙印,肯定想尽办法要把他除去,一如他想除掉他一般。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上官熙婳皱眉,不以为然。“难道你们互相不信任彼此?” “你说呢?”阙炎炽不做正面答覆,反而丢给她似是而非的回答。 在北原,连老皇帝都不信任众皇子了,更别提皇子间的勾心斗角,这就是北原国皇宫内苑的真实面貌。 “难道你跟阙龙印不好吗?”上官熙婳忍不住问。 毕竟他们曾一起到凤来做客,虽然那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阙炎炽笑了,笑得有些讽刺。“本皇爷和阙龙印当然好,毕竟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呀!” 看着他的笑,上官熙嫔沉默下来。 他的笑容让人不安,好似带有血的味道。 忽地,树林间冷锐的刀光闪出,刺痛他们的眼,刹那间,好几名手持大刀的黑衣人从林间窜出。 “糟,有埋伏。”侍卫暗暗叫糟。 “来者何人?竟敢挡住十三皇爷去路!”为首的侍卫长拉住缰绳,低斥。 “我们就是冲着十三皇爷来的,”黑衣人各个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们奉命带皇爷的人头回去,十三皇爷,失礼了!” 阙炎炽黑眸微微眯起,不发一语,不用猜也知道是阙龙印派来的杀手。 气氛顿时变得紧绷,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下一刻便展开厮杀。 “可恶!”上官熙婳座下的马匹受到惊吓,不断直立前蹄,一名黑衣人乘机偷袭,她顿时重心不稳的摔下马背。 “小心!”一旁的阙炎炽眼尖的抓住她的皓腕,巧力一施将她扯上身后,以免她被马蹄踩成肉泥。 “十三皇爷,看招!”就在他分神之际,一名黑衣人的刀刃划过他腰间,阙炎炽闷哼一声,反手将他劈成两半。 “驾!” 腰侧传来剧痛,阙炎炽一夹马腹,带着上官熙婳先离开危险地。 ***bbs.***bbs.***bbs.*** 溪边传来潺潺流水声,阙炎炽扯开衣袍,看见腰侧不断冒血的一道长长的伤口。 该死! 他脱下外袍,把衣料撕成条状,沾水将伤口清洗干净。 “你受伤了?”上宫熙婳静静站在他身后,望着他坚硬如山的背影,心有些慌。 “嗯。”阙炎炽点点头,冰凉的水碰触伤口,带来更椎心刺骨的疼。 “是因为救我的关系吗?”被誉为战神的男人不可能轻易受伤,除非是她的关系。 “是不是因为你不重要。”头也不回的,阙炎炽云淡风轻的回答。 会受伤代表他太大意,和救她没有关系。 “其实你不必救我,”停顿半晌,上官熙婳缓缓低语,“没这个必要。” “言下之意,本皇爷应该眼睁睁看着你被踩成肉泥?”这一回,他总算有了特别的表情变化,他挑眉。 早知道她喜欢变成肉酱,他也不用白挨这一刀了。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上官熙婳固执的重复。 她只是不希望欠他人情,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复杂化,她的心已经够乱了。 不想和她在此时做言语上的争执,阙炎炽没有回应。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呢! 忽地,身后轻微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等他回过头,发现自己的宝剑易主,正牢牢握在上官熙婳手里。 “现在就要恩将仇报,会不会显得太快了一些?”深不见底的黑眸瞬也不瞬地锁住她的,阙炎炽的语气遗是一派轻松。 “你灭了我的国家、我的城,”低垂着头,上宫熙婳眸光空洞的落在冷洌如冰的剑刀上,“连我父皇都被你逼上绝路……” “……” “阙炎炽,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她眼眶微红的看他。 “所以呢?你打算杀了我?”很干脆地,阙炎炽大刺刺转过身,没有一丝防备,“如果你真想这么做,你可以动手了。”他笑。 “你以为我不敢?”他轻慢的态度激怒她了,上官熙婳怒问。 “我没有说你不敢,我只是叫你动手,”忍着腰部的剧痛,阙炎炽一步一步走上岸,“毕竟剑在你手中不是吗?” 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气虚,阙炎炽愈是走近一步,上宫熙婳就后退一步。 “别再靠近我!”她咬牙警告。 是的,她很乱!她想杀了他替父皇报仇,偏偏心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让她迟迟下不了手。 “我就在你眼前,婳儿,”阙炎炽唇边扬起一抹淡笑,眸光灼灼的看住她。“我的心就在这里,只要你用力刺进去,你就报仇了。” “别逼我!”那声轻柔的“婳儿”击溃她好不容易坚定要报仇的信念,上官熙婳持剑的手在抖,眼眶凝着泪。 “唉!你杀不了我的,”阙炎炽轻轻叹气,大手覆住她握剑的手,“你喜欢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呢?” “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我——”剩下的话全被阙炎炽封进嘴里,他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炙烫的薄唇狠狠吻住她的。 “唔……”上宫熙婳用力挣扎,偏偏细腕被他强而有力的箝制在身后,逼得她只能用力咬住他的唇。 “痛!”阙炎炽吃痛的皱眉,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我不会任你予取子求的。”倔傲地扬起小脸,上宫熙婳说道。 “你真的是一点都不坦率!”深吸一口气,阙炎炽又喜爱又无奈,再度狠狠封住她的唇,这一回,他更将她的娇躯整个扯近自己。 “你会因此付出代价的!”他在她耳边低语。 ***bbs.***bbs.***bbs.*** 天色渐暗,风吹来阵阵凉意。 阙炎炽大手微收,空气里还带着恩爱后的甜腻气味,他让身旁的绝色丽人更偎近自己一些,轻柔地拨开她凌乱的发丝。 垂眸看着她红扑粉嫩的颊,他的心又是一动。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每每仔细端详她,他脑中总会浮现洛神赋的词句。 “其实……你父皇不是我逼死的,”忽地,阙炎炽缓缓开口,明显的感觉身旁的娇躯一震。“我根本没进凤来皇城,逼死你父皇的人不是我。” “……” “藉你之名,派大军压境也非我的本意,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并非你的杀父仇人。” “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牵绊住你呢?有什么能强迫得了你呢?你可是被誉为战神的男人。”背对着他,上官熙婳低声问。 “当然有,我要登上皇位当北原的王。”薄唇扬起一抹嘲讽的笑痕,阙炎炽很直接的回答。“在这世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皇位了。” “没想到江山对你而言如此重要。” “你错了,我要的不单单只是皇位,还有背后代表的意义。”阙炎炽挑眉。 “我不明白。” “……我的娘亲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顿了下,阙炎炽的嗓音显得有些飘渺,“直到皇上有了新的宠妃,我娘就被打落冷宫。” “……” “由来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皇上喜新厌旧是常有的事,我并不在意。让我真正介怀的,是善护的皇后为了永绝后患,竟揑造一个罪名逼死我娘!” “……” “最可恶的是皇上,他冷眼旁观这一切却不加以阻止,任由我娘含冤而死。”闭上眸,阙炎炽声音冷淡,思绪陷入过住。 “所以你要登上皇位,奸报复他们?”上宫熙婳轻声接口。 “没错,我要他们付出代价。”阙炎炽毫不犹豫的颔首。“为了夺取皇位,我已经整整蛰伏六年,说什么都没有放弃的理由。” 转过身,上官熙婳将小脸埋进他的肩窝,她很想好好抱住他、安慰他,真的很想,可是他们的对立关系不容许她这么做,就连对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怜悯都不允许。 就算她的人已经交给了他,她还是必须坚持立场。 “无论要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得到皇位!”大手紧握成拳,阙炎炽赌誓般的说道。 ***bbs.***bbs.***bbs.*** 凌乱匆忙的脚步声打破大殿的宁静,老太监恭敬地垂手站在帘后,用特有的尖细嗓音开口。 “启禀皇上,白彤云带到。” “叫他过来。”帘后,枯瘦如爪的手微微一摆。 “皇上叫你呢!还不快过去!”老太监频频向他使眼色。 “白彤云见过皇上。”白彤云点点头,连忙上前回话。 “咳咳,朕知道你,你是十三皇子的谋臣,不是吗?”老皇帝呛咳两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你到底有什么要事非求见朕不可呢?” “回皇上的话,您还记得上官熙婳这名字吗?”白彤云敛下眸,也敛去他眸中的算计。 “朕当然记得,大皇子喜欢她,可是凤来国却一直不肯交出人,摆明瞧不起北原国。” “皇上,其实上官熙婳就是上官熙,她是凤来国的亡国太子。”白彤云解释。 “荒唐!女子怎能当太子呢!”老皇帝厌恶地摆手。 “皇上,上官熙婳并非寻常女子,她可是替凤来国带来灭国之灾的妖女呀!”年纪愈大的人愈迷信鬼神之说,白彤云面不改色地道。 “此话怎说?”果不其然,老皇帝眸中厉光闪过,像是听出兴趣来了。 “二十年前凤来国的国师曾预言上官熙婳会带来灭国之灾,所以才将她当男子抚养成人,以避灾祸。不管是谁得到她,都会有不幸的下场。” “听你这么说,上官熙婳是名极端不祥的女人?”老皇帝微微扬高音量。 “是啊!”白彤云用力颔首。 “那么朕可得留意留意,总不能让北原国的百年基业毁在这妖女手里,”老皇帝若有所思的喃语。“吩咐下去,不准大皇子接近这名女子。” “小的遵旨。”老太监深深一揖。 “皇上,现在有危险的人不是大皇子呀!”白彤云连忙开口。 “不是大皇子是谁?”老皇帝皱眉。 “如今有危险的人是十三皇子,皇爷被她的美色所迷,将她藏在王府里,打算瞒住所有人呢!”白彤云说得煞有其事。 罢了!如果皇爷真的因此而恨他,他也认了。上宫熙婳是十三皇爷登上皇位的最大阻力,他不得不这么做,牺牲了她,才能成就大业呀! “是吗?”老皇帝瞬间变了脸色。“来人呀!快派人去王府把那个妖女揪出来!” “皇上,单单抓出妖女可能不够,必要的时候得……”白彤云故意顿了顿。 “朕明白你的意思,斩草除根是吗?朕也有这个打算,这样才能永绝后患!”老皇帝摆了摆手,重新下达命令。 “来人呀!去王府把那名妖女抓出来,谁敢阻挠杀无赦!”老皇帝薄唇缓缓扬起一抹残酷的笑。“三日后在午门外,朕要亲自监斩那名妖女。” 第九章 他才离开王府半日,怎么天地就变色了?! 听伺候婳儿的奴婵泣诉,上官熙婳是被皇宫的禁卫军给抓走,而能使唤禁卫军的也只有一个人—— “儿臣炎炽见过皇上。”阙炎炽撩起衣袍,单膝落地。 “起来吧!”老皇帝摆了摆手,“这么晚了还来见朕,有什么要事吗?” “儿臣想问皇上,是否有派人去王府?”阙炎炽话说得很直接,完全不拐弯抹角。 “是有这么一回事。”老皇帝点了点头。 “不知道婳儿犯了什么罪,要让皇上亲自到王府押人?”阙炎炽强忍住气问道。 “我说皇儿呀!你知道她是谁吗?”老皇帝不疾不徐地问。 “她是上官熙婳。”阙炎炽咬牙回答。 “哼!胡闹,”老皇帝不悦的轻哼,“她的身分是凤来国的亡国太子,你将她藏在王府并不妥当吧!” “上官熙婳是儿臣的人,儿臣自有打算。”阙炎炽拧紧眉,不明白皇上怎么知道婳儿的真实身分,而这事又是谁泄漏出去的? “你的人?”老皇帝薄怒地起身,枯瘦的爪子遥指着他,“炎炽,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 “儿臣知错,请皇上息怒。”在这时候激怒他绝非明智之举,就算心里焦急,阙炎炽表面仍是平静异常。 他的臣服让老皇帝稍稍平息怒气,缓下语气。“炎炽。” “儿臣在。” “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你又何必非执着于她一人?” 闻言,阙炎炽背脊一僵,这句话的意思是…… “上宫熙婳是个不祥的女人,你还是忘记她吧!”老皇帝淡淡的道。 “皇上,儿臣不懂您的意思,婳儿她——” “别再说了!”老皇帝开始不耐起来,“那个妖女后天就要斩首示众,朕会亲自监斩。” “皇上,就算她是凤来的亡国太子,也罪不及死呀!”第一次,阙炎炽感到心慌,他害怕自己无法将上官熙婳从老妖怪手中救回。 “炎炽,你可知道上官熙婳为何假扮成男子,以太子身分面对凤来国百姓?”老皇帝冷冷的问。 “儿臣不知。” “本来朕也不知道,要不是你忠心的谋臣告诉朕,或许朕到死都不会知道,而北原国的百年基业也就这么毁了!” 谋臣?! 阙炎炽俊颜微变,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白彤云向皇上告的密?可他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白彤云是不可能背叛他的呀! 绝不可能。 “上官熙婳是灭国妖女,会带来杀身之祸,灭国之灾,这是她一出世就注定的命运,因此她才会被凤来的皇帝当成男孩抚养长大,企图避过灭国之灾,但事实证明还是躲不过啊!”老皇帝轻啜口参茶。 “这是迷信!”阙炎炽咬牙回答。 “你真以为是迷信?那么凤来亡国你怎么解释?难不成真是碰巧?”老皇帝摇了摇头,“天命不可违哪!” “父皇!婳儿她……” “炎炽,你可知道所有的皇子中,朕最满意的就是你和龙印吗?”老皇帝眸中锐芒闪过,轻轻截断他的话。“可是你和龙印相比,朕最喜爱的又是你。” 闻言,阙炎炽的话停住了,微讶地看着眼前狡猾多诈的老人。 “朕老了,身体不行了,再活也没多少日子,这皇位迟早要传下去,”老皇帝故意呛咳两声,欲言又止。“没错,朕属意将皇位传给你,可是你得听话才行。” “……” “你若是肯听话,改日朕就下诏封你为太子,你说好不好?”老皇帝朝他露出诡谲的笑。 “但是你得先答应朕放弃上官熙婳,并保证永远不提起她的名字。”老皇帝开出条件。 阙炎炽深深看住老皇帝满是皱纹的脸,心中百转千回。 是了。他追求的东西就在眼前,只要他点头,皇位唾手可得。 只要他点头。 “炎炽,你还在犹豫什么?没什么好考虑的,等你当上皇帝,自有数不尽的后宫佳丽陪伴你,你会忘记她的。”老皇帝挑眉。 “儿臣……儿臣……”不知道为什么,照说他该欣喜若狂才对呀!可是一想到要抛下婳儿,他那声允诺就是说不出口。 “炎炽,你不出声就代表你答应罗!”老皇帝微微一笑。 男人哪!总是逃不开权力的欲望,就算再喜欢一个女人又如何?终究还是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这就是人性哪! ***bbs.***bbs.***bbs.*** 风沙满天。 上官熙婳静静伫立在刑场中间,未束的墨色长发随风狂舞,和她一身白衣形成最强烈的对比,纤细的身影透露着一抹倔强的傲气。 皇爷为了你,不惜冒着触怒龙颜的危险连夜求见皇上,只希望能保住你的小命…… 闭上发热的眸子,上官熙婳耳边再次响起白彤云冷淡的声音—— 他为了你可是赌上全部啊!他赌上他的未来、他的皇位,就只为了你这名亡国太子…… 是的,这样就够了。 她知道对阙炎炽而言,这世上没有比皇位更重要的东西,可为了她,他还是连夜求见皇上试图救她,这样就够了,真的够了。 她此时已了无遗憾,毕竟从心动的一刹那间,她就明白他们之间不会有未来,而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结局。 上官熙烬是亡国太子,她的性命早该跟着凤来国的消失而结束,她已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要他心里还留有她的位置。 可笑啊!阙炎炽曾是她最痛恨的人,曾几何时,他也成了她心里最重要的人,或许打从那惊鸿一瞥,他就已经进驻她心底。 再睁开美眸,上官熙婳晶盈的泪水悬在眼眶,她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际,硬是不让泪水落下。 阙炎炽可能永远不知道其实她并不恨他吧!她恨他们对立的关系,恨他们相遇太晚,但她从不曾真正恨他呀! “她站在那里,像不像一株宁折不屈的冬梅?”站在台上,阙炎炽身后突然传来白彤云充满感慨的声音,他倏然回头,瞧见他正静静看着自己。 墨黑色的瞳眸中冷芒闪过,阙炎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冷冷的掉头。 就算她是宁折不屈的冬梅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她殡落眼前。 该死的! 阙炎炽大手悄悄握紧栏杆,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皇爷,您恨我吗?”他不语的神情已说明一切,白彤云自嘲一笑。“恨我多管闲事。”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好半晌,阙炎炽终于出声。 “皇爷,我是为了您着想,若是您继续跟上官熙婳牵扯下去,是永远不可能登上皇位的。”他宁愿他恨他,也不愿见他后悔。 “拿上官熙婳的命来换,你认为我会开心吗?”阙炎炽面无表情反问。 “为了这样一名女子放弃皇位,您认为值得吗?”白彤云犀利的反驳。“别忘了您曾经受过的苦,还有娘亲的血海深仇还等着您去一笔笔讨回来!” “……” “或许您现在会怨我,但等您登上皇位的时候,您会感激我的。”见他沉默,白彤云续道。 “或许我不会怨你,但我一辈子都不会感激你。”抿紧薄唇,阙炎炽冷冷回答。 “皇爷——”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世上应该有比复仇和皇位更重要的东西。”垂下俊眸,浓密的长睫掩去他真正的心思,阙炎炽轻声道:“只是我没看清楚而已。” 是的,他即将如白彤云所说的登上皇位,可是然后呢?杀了皇后和阙龙印之后呢?他就会快乐吗? 失去上官熙婳,他或许再也不会如此深爱一个人了,就算拥有后宫佳丽三千又如何?她们都不是熙婳啊! 她们不会有她的倔强、不会有她的聪慧,不会有她坚毅的性格,一旦失去她,就永永远远的失去她了! 内心苦苦挣扎着,在利益与感情之间拔河,这是他人生最难的抉择啊! 要眼睁睁看着熙婳死在他面前,还是放弃至高无上的皇位? 忽地,他唇办扬起一抹淡到不能再淡的笑痕,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皇爷,您千万别做傻事!”看见他的笑,白彤云俊颜微变。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缓缓的,阙炎炽抬眸看他,语气平静。“我的脑袋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清楚过。” ***bbs.***bbs.***bbs.*** “皇上,时辰已经到了,就等您下令处斩。”正午时刻,太监小声地附在皇帝耳边说话。 “行刑。”北原皇帝枯瘦的手微扬,刻有“死”的木牌倏然落地。 已经要结束了吗? 眼前的世界被飞扬的黄沙给遮蔽了,狂风吹乱她的黑发,上官熙婳闭上发热的眸子,绝美的脸庞神情平静。 阙炎炽……北原的战神啊! 若真有来世,希望下辈子他们别再对立,这样她至少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心。 可以坦然地告诉他,其实她也爱上他了。 种种记忆疾速从眼前掠过,鸟语花香的凤来国、慈祥和蔼的父皇,最后浮现眼前的—— 是在大街上,阙炎炽那双深不见底的闇黑眸子。 风好大,上官熙婳平静地等着冷锐的刀锋结束自己的生命,不料,头顶忽地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她错愕地睁开眼,如天神般高大的阙炎炽就矗立在自己眼前。 阙炎炽手中的宝剑俐落地击飞刽子手手中的大刀,另一手强而有力地将她扯入怀里。 “你做什么?”鼻内嗅进他熟悉的气味,他温暖的怀抱几乎要让她的眼眶决堤淹水,上官熙婳作梦也没想到他会做出劫囚这等傻事,她震惊地仰头看他。“你不要你的江山了吗?” 北原的皇位啊!那不是他最想要的东西吗? 全天下可能也只有上官熙烬会如此问他吧?只有她会在性命交关的时刻还想到他。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他放不开手,宁要美人不要江山吧! “我以为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阙炎炽挑衅地扬眉,语气一如从前的狂妄自负。“我选择的是你。” 他的选择是她。 短短几个字让上官熙婳的心防整个崩溃,泪水蒙胧了视线,她深深望住他,不可置信的。 “你真傻。”他不必这么做的,他可以是北原的王呀!就算他不救她,她也不会怨他。 真的不怨。 “女人,”冷洌的黑眸扫过四周蠢蠢欲动的侍卫们,阙炎炽只是手持宝剑站着不动,就让人有种如铜墙铁壁般永远击不倒的错觉。“你能不能表现出一点点的感动,好让本皇爷有英雄救美之感?” 爱上这种女人,真容易让男人信心大失。 “我只是……只是想提醒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喉头像梗了石块,上官熙婳轻声解释。 她不要他因一时冲动做出傻事,若是他及时反悔,相信北原皇帝会原谅他的。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提醒他后悔还来得及!真是…… “女人!你能不能暂时收回你的理智,只要像个小女人投入本皇爷的怀抱,说声谢谢就好?”深不见底的黑眸垂眸瞅她,语气虽不满,眸底却是满满的宠溺。 他肯定是疯了,才会深深恋上这名外表柔弱似水,实则坚强如男子的女人。 “谢谢。”大侠都这样说了,她还有什么好犹豫?上官熙婳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泪水无声无息地滚落眼眶,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开口,“其实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这个男人啊!一开始就决定要她,毫不犹豫,不管她的身分是亡国太子,抑是红颜祸水,他的决定都不曾改变。 “阙炎炽,你疯了吗?”眼看劫囚的人是十三皇子,老皇帝摇摇晃晃地站起,龙颜震怒,枯瘦如爪的手遥指他的鼻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微微眯细凤眸,阙炎炽冷眼望住和自己有至亲血缘关系,却无半点情分的老人。“我当然清楚。” “既然知道她是凤来国的余孽,你还敢劫囚?你不想当皇帝了吗?!”老皇帝气得两颊不住颤动。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老人孤独得可悲,他唯一能留住人的方式就是利诱,除此之外谁也不想在他身边多待片刻。 “区区的北原皇位,我不希罕!”缓缓的,他如此回答。 “你——”没想到他毫不犹豫的拒绝,老皇帝更是气红了眼,不断喘息的单薄胸膛让人担心他随时会死去。 “我已经厌倦不断讨你欢心,不断满足你永无止境的欲望,”阙炎炽挑眉,声音冷冽如冰,“阙龙印若是想要皇位,你就给他吧!” 当初心心念念的皇位,如今在他眼里已什么都不是。 “好哇!你想背叛朕?为了这个妖女,你竟想背叛朕?”老皇帝咬牙切齿,“别以为你是朕的皇子,朕就会手下留情!” “我从来不曾这么想过。”面无表情地,阙炎炽回道。 他从不会傻得认为眼中只有私欲的老皇帝对谁会有任何亲情可言。 “那你还敢背叛朕,难道不怕朕连你和那名妖女一同杀了?” “既然敢劫囚,就代表我不怕。”阙炎炽冷冷一哂。 “好!很好!”老皇帝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你就和妖女一起到黄泉做伴吧!来人啊!杀了他们!” 远远的,漫天风沙又起,朦胧了眼前的视线,模糊了兵刀相接后的腥风血雨,那是上官熙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识到何谓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战神…… 第十章 “爹呀!娘要打人家的屁屁啦!” 宁静的午后,长街上人潮熙来攘往,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娃儿三步并作两步、哭丧着脸冲入高壮的男人怀里磨蹭,可怜兮兮的泪水盈在眼睫,瞧上去教人又疼又怜。 “喜乐,怎么?你又做什么事惹你娘生气了?”高壮男子像抓小鸡般轻而易举地把她抓进怀里,漂亮的凤眸里满是暖意。 “娘不爱人家,娘不给人家买冰糖葫芦。”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好不委屈。 “她这两天老是闹牙疼,有什么资格吃冰糖葫芦?”一身鹅黄衣裙的少妇缓步走来,即使戴着笠帽,仍难掩她的绝色姿容。 她警告性地看着喜乐,粉唇微抿。 “爹呀!人家要吃冰糖葫芦。”喜乐小小年纪已经古灵精怪,表现得好可怜。 高壮男子揑揑女儿的鼻子,语气里满是宠溺,“好,爹爹买给你,可是你若再闹牙疼的话可别哭啊!” 小喜乐听了眼睛一亮,更撒娇的往男子怀里钻。“就知道爹最疼我了。” “小喜乐都是让你宠坏的!”眼看小萝卜头又奸计得逞,少妇美眸微瞪。 “不过就是让她吃串冰糖葫芦,没事的。”高壮男子很无所谓的笑笑,掏出银子向小贩买了两串冰糖葫芦。 “慢慢吃,千万别噎着了。”男子把冰糖葫芦拿给小喜乐,后者欢天喜地的接过手,急急的咬了口。 “婳儿,要吃冰糖葫芦吗?”一手抱着小喜乐,高壮男子另一手不忘拥爱妻入怀。 那声亲昵的“婳儿”让上官熙婳不由得红了粉颊,无论她听多少次,她还是不能习惯。 “不要!”她佯怒地瞪他,“还有,在大街上不许叫我婳儿!”多羞人哪! “怎么?你害羞了?”见她粉颊染上迷人的酡红,阙炎炽笑得恣意;她愈是害臊,他愈是爱这样唤。“记得从前的你不会如此羞涩呀!还是喜欢听我称呼你为亲爱的太子殿下?” “阙炎炽!你——唔……”粉颊更热烫了,上官熙婳正想警告,不料他含着冰糖葫芦的薄唇结结实实的封住她的唇。 “羞羞脸!爹爹和娘娘在大街上玩亲亲。”小喜乐一边咬着冰糖葫芦,一边嚷嚷着。“娘不想吃冰糖葫芦,所以爹爹用嘴喂娘。” “喜乐!”上官熙婳粉颊红得像嫩桃子,又羞又恼地低唤。 他就是这样轻薄,害她一点做娘的架势都摆不起来。 “如何?甜吗?”对小喜乐的童言童语恍然未闻,阙炎炽此时眼底只看得见娇艳欲滴的上宫熙婳。 “冰糖葫芦当然甜。”扬睫瞅他一眼,她低语。 “不,”幽合的眸子揉进暖意,“我是问我的吻甜吗?” 谁会相信当年让人闻之丧胆的战神会变得如此柔情似水?上官熙婳心底涨满感动,她轻轻颔首。 “非常甜。” “我也觉得很甜。”得到满意的答案,阙炎炽再次深深吻住她的唇。 小喜乐像是很无趣的咬着冰糖葫芦,对老爱亲来亲去的爹娘,她早已经习惯了。 “大消息,大消息,皇上驾崩啦!”猛地,大街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叫嚷,路人纷纷驻足,一名年轻小夥子从街头跑到街尾,“大皇子阙龙印登上皇位啦……” “皇上驾崩了。”阙炎炽低哺,过于平静的俊颜教人瞧不出心思。 “那原本是你的皇位。”上官熙婳轻声接口。 若不是因为她,此时登上皇位的人是他阙炎炽。 “不!”摇摇头,阙炎炽看向皇城的目光有些飘渺,薄唇却扬起一丝淡笑。“我要的东西从来不曾变过,那就是你。” 他不要皇位,不要江山,他要的,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阙炎炽的话顿时温暖了她的心,上官熙婳更贴近他身边,咬下一颗冰糖葫芦,盈盈美眸深情款款的望住他的。 原来他不曾后悔,真的不曾后悔! 是的,她是打从一出生就受诅咒的红颜祸水,注定要一个人孤单到老,可是他的出现让她不再有失落,让她的人生变成无缺的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