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园》 楔子 “请同学们翻到第154页,今天我们来学习现代建筑部分。” 卫灵在笔记上写了几个字,翻开书,占据整个版面的巨幅照片投入眼帘。白色的外墙,夸张的几何线条做外框结构,倨傲地站在那里,赢得世人的赞叹,照片下小字——白露园。 “嗨,兄弟,帮我点名了吗?”同室张伟鬼鬼祟祟从后面钻出来。边上学生被他黑脸阴沉的样子吓了一跳,纷纷往旁边靠了靠。 “还没,高老庄喜欢最后点。” “那就好,那就好。”张伟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打算继续补眠。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卫灵冷冷地说。 “呵呵,被你猜到了,兄弟,那地方虽然不太干净,美女不要太多,个个都是魔鬼身材搞得我一夜不消停。”张伟摸着下巴回味,昨天可是一夜销魂。 “难怪,是个女的。”卫灵看着他肩膀上空,喃喃说。 “你……你……什么意思?”张伟不自在地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意思,她只是跟着你,应该没事的。” “大哥,你别这么没义气,到底是什么啊?你快赶她走,我付香油钱啊。”和这小子大学同室三年,他说没事就是准没“好”事,闹不好,自己这条小命就不明不白没了。 你当我是和尚吗,卫灵笑眯眯地盯着他,不紧不慢的说:“赶她走简单,不过这个月你负责打饭。” “行。” “不许夜游,晚上必须待在寝室里。” “行。”就当是修身养性。 “我这星期的衣服你包了。” “行……”你个混蛋。 “还有……” “你有完没完……”拍案大叫,孰不可忍,无须再忍。 “喂,那里的同学,能不能安静一点。”台上的高老庄发话了。 张伟赶紧缩头,压低声音说:“我的大爷,你就高抬贵手,救小的一命。” 卫灵笑了笑,冷冷地对着他头上的空气说:“滚开!” 酷吧,就这么一句,没有亮光一闪,或者轰隆一声的音效,张伟却觉得肩膀上一轻,从早上开始的头疼也没了,他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相信。 “老大,”他连连拱手说:“多谢救我一命。” “得了,得了,快听课。说好了,今年你别想要我笔记。” 张伟乖乖翻开书,一看那张照片,惊讶地说:“啊,白露园,这个不就是你暑假要去玩的地方。” “哪算是去玩,一个远亲在那里做事,我只是暑假去住一段时间。” 像这样有名的建筑里住的怎么会是一般人家。 第一章 7月,一辆轰鸣的柴油拖拉机在田间小路上颠簸。 “原来你是老梁的侄子啊。”开拖拉机的师傅五十上下,扯着破锣嗓子大声说。 “他是我姑父。”卫灵的声音淹没在柴油机的声音里。 “什么?” “他是我姑父。”卫灵只好扯着嗓子喊。 “哦,他在梁家做了二十年了,我和他熟,隔几天我就送一趟菜过去。” “翻过这个后山就是白露园了,梁家把南坡整个山头都买下来造园子,解放前他们就是这里的大地主,三代都在城里做生意、当官。现在是越来越兴旺了。” “梁家的人都搬到城里住了,不过每次放假过节还会回来住一阵子,那会园子就热闹了,好多先生小姐聚在一起,办个什么啪……那什么,啪……” “是party。”卫灵笑着说。 “对,就是那个,你们年轻人知道,估摸着过几天他们又该回来了。” “你瞧,光和你讲了,这就到了。” 拖拉机停在一条林荫小道路口。铺天的绿叶把浓烈的太阳遮得严严实实。 “这条路到后门,拖拉机不能进,你自己过去,直走两分钟就看见大屋了。” “好,谢谢大爷您了。” “谢什么,顺便,”拖拉机带着喧闹声,绝尘而去。 提了提大大的旅行袋,背在身上,大开步往前走,树林里很安静,偶尔听见几声鸟叫。一片祥和的气氛,真太平。 “看不见是一种幸福。可你却倒霉,什么都不像我,偏学了我这双眼睛,记住,凡事都不要太认真,糊里糊涂轻松就好。”早死的老爸打自己懂事就唠叨,直到死前还是那句话,真没创意,可也亏的这句话,卫灵才活蹦乱跳到今天。 学校,街道,大城市就像一个魔鬼城,没有一个角落是干净的,对那些希奇古怪的东西,自己早就练成了一双无视眼,可毕竟还是麻烦多多,只有到了那些纯自然的环境里,才能享受片刻太平。 卫灵溜达溜达走,轻快地就差没哼歌了。 穿过灌木丛,白露园向客人展示出她迷人的风采。尖顶白墙,矗然坐落在草坪和花海中央,一窗一顶都那么精美,优雅,完美无瑕。夏日午后的空气跃过树林,草地,轻轻地落在建筑间飞舞,又跑来吹起客人的衣角,阳光很刺眼,但被柔和的外墙阻挡,在花海中清理出一个舒适的背影圈来,可爱的后花园就被这背影所包围,向客人招手。 “设计师的想法很完美,既体现了前卫的抽象主义风格,又在细节处无一不体现人文关怀,使这庄园变成了不同于博物馆、剧院等冰冷的建筑,而是一处真正让人享受的精美私人别墅。” ——这是课本里对她的评价,中肯中潜伏了多少笔者对这个建筑的赞誉,只有站在建筑面前时候才能体会。 而现在,卫灵很深切地体会到了,想到自己能在这里待上一个月,脚下的步子就更加轻快。 与主体建筑比,后院的格局小,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供这里的佣人们住,从后门进去,居然没有遇到一个人。在寂静的走廊里,能听见自己跺脚的声音,时不时看见墙角阴暗里飞速流窜的杂鬼,不舒服的感觉又上来了。 进屋十分钟,卫灵终于遇到第一个佣人说明来意,跟着来到前厅,这里就热闹多了,敲墙的敲墙,铺地板的铺地板,在一大堆打杂工里,梁管家,卫灵的姑父站在大厅正中指挥着。 “小灵,你来了,我还担心你路上会不会迷路。”老梁匆匆对他挥挥手“你也看见了,这里乱糟糟的,今天早上忽然接到的电话,少爷们一个星期以后就要来了,我们现在得赶紧开始准备。” “没事没事,您忙。” “我给你找了我们旁边的房间,你姑姑很想你……不对,地板要铺在那边……你看我忙的,你一定累了,张妈。”随手召来一个中年大婶。 “这是我侄子,你去厨房拿些吃的给工人,顺便带他去他那屋。” 张妈笑眯眯地带卫灵走,一路上话家常,讲起自己那个给少爷开车的儿子不争气,没考上大学,幸亏现在也安定了。 “你沿着这个台阶上去,左走最里边那间就是给你准备的。要不要我带你去。” “我自己能上去。您忙您的。” 卫灵提着行李箱“噔噔噔”上楼,左转是大走廊,楼梯一路蜿蜒直上,能看见明亮的天顶玻璃,阳光照进来,室内却没有晴朗的感觉,哎,屋子大了,历史一长,总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卫灵认命拖着大包小包走,不时掸掉身上的小鬼,走廊深处透着霉味湿气,此地长了不少杂鬼,外加上七月流火一动,更多了。 “姑外婆,来了个年轻小伙子。”一女鬼嗲声嗲气地说。 “去去去,人家不到二十就死了,反倒被你二十八岁死的老姑娘叫外婆。”一身学生裙装的女鬼猛地从墙壁里蹦出来。 “得,你年轻你漂亮,我说,这小伙挺精神的,咱们这里多久没外人来了。” “嗯,是挺不错的。” “你们两个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就这张脸,要气质没气质,要知性没知性,哪里好了。”死女人,说得这么损。 “假尼姑一边去,装什么清高,怎么就不见你死了变神仙,谁不知道,你就指望吞家里的钱死活不肯嫁人,有这样的祖宗真是丢人。” “你,老姑娘!” “假尼姑!” “老姑娘!” “假尼姑!” 靠,有完没完了,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都死了上百年还吵,最叫人受不了的就是角落里那小鬼,一个劲的往人身上扔东西。 “你要再敢往我身上砸,我捏断你的脖子。”卫灵猛地一拎,那小鬼倒吊在他手里,发出一丝哀号,昏了。 不会这么没用吧! “啊!他居然看得见。” “他都听见了,人家不要活了。” ——魔音穿耳。 “不许无礼。”那小鬼一声令下,四下立刻安静下来,他像模像样地跪倒:“参见公子,请原谅属下无礼,公子您法力实在太高强,属下对您的崇敬犹如滔滔江水……” “得了得了,你是这里的头?” “是,我是这里修行三百年的屋神,屋子里的大小事务都归我管。小的今后一定全力侍奉公子,虽然小的力量卑微,但杀他一两个人类,做一两件小事还是不成问题的,您尽管吩咐。”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 “哇,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妄想在您身上摄取些精气,我这也是不得已,前屋都被法术封印了,我们去不了,这里又没什么外人,我们修行也不容易,还请公子恕罪啊!”鬼哭狼嚎的。 “行了行了,你干你的,以后别烦我就行。” “是,是,小的给你带路。” “别,你离我远点。”卫灵且说且走,快步离开。 一道柔和的光进来了,身边一扇大门悄然打开,一个白色的影子慢慢移动,空气里的骚动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连卫灵也愣在其中。光晕里的人影披着一头漂亮的长发,明眸皓齿,一个绝妙的人,只是那眉宇间渗着淡淡的忧伤。短短几秒过去,却好像过了很长很长时间,直到那片影子消失在楼梯尽头。 “切,每天一次,装样子给谁看啊。”壁画上的女鬼嘟囔了一声。 “大家都是鬼,倒搞得他最清高一样。” 卫灵甩了甩一头莫名其妙的感觉,继续走。 忽然—— “你来了。”冰冷冷的声音能在大白天吓死人,卫灵姑妈从黑暗的拐角里走出来,铁面似的的脸,发丧一样黑的衣服把她苍白的手衬得更像死人。这不奇怪,卫家人对社会没多大贡献,专门出怪人,庆幸的是他们都不长命。卫灵自十岁父母葬礼后就一直住姥姥家,事隔十年才看见这个父家唯一的亲人,还是一样的怪。 “都看见了?” 卫灵自然知道她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能看见,不愧是大哥的儿子,这里以前就只我一个能看见,现在你来了,我也安心些。”姑妈自言自语,僵直的身体转过去,自顾自离开,留下卫灵一个。 感情他是被拉来做垫背,什么现代建筑的经典,什么完美的私人别墅,这个鬼屋,跟他八字犯冲。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除了能看见一些不应该看见的东西之外,卫灵基本上算是一个活泼健康,热力四射的二十岁大学生,没有不良嗜好,喜欢做运动。 早上按时6点起床,梳洗之后是每天的晨跑,即使到白露园的第一个早上也一样。庄园小道上的空气很好,一些女佣人已经开始在露台上工作,卫灵从她们身边路过,听见吃吃的说笑声,乡下地方小,没什么消遣的话题,卫灵这一来,自然引人注目。何况他挺拔英俊的样子连在大学里都吃得开,到这里自然更受欢迎。 早饭在厨房里吃,列席的只有管家一家子和几个管事的,老梁来去匆匆,每年梁家的夏季宴会总让他忙得晕头转向,几个管事也先后走了,就剩下卫灵独自享受一桌子好菜,据说怪姑妈是从来不在自己房间外吃东西的。 卫灵轻轻打了个饱嗝,张妈和几个小姑娘笑着过来收拾。 “今天打算怎么过,小伙子。” “不知道,张妈,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现在房子到处都在张罗,还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的……” “卫先生喜欢看书吗,二楼的藏书室有很多书。”一个圆脸姑娘说。 “你叫我卫灵就好了,你是……” “我叫小蝶,我带你去藏书室吧。”小蝶抿着嘴笑了笑,他们俩一前一后出去,厨房里自然少不了哄笑怪叫,小蝶听了一下子就脸红了。 到了二楼,卫灵才发现,藏书室就在走廊这一头,是昨天那个白影出现的门。从楼梯过去,要经过壁画走廊。 “啧啧啧,才来一天就勾搭上一个,成什么样。” “他眼光也真差,挑了这么个小丫头,什么锅配什么盖。” 当我听不见嘛,总有天一把火烧了这些壁画,你们也太平点。卫灵狠狠瞪过去,直到她们惊慌躲到墙面里去。 与阴暗的走廊相比,藏书室竟然十分明亮,房梁足有5米高,落地玻璃窗完全打开,阳光直到房间深处,因为夏天,薄薄的竹帘遮挡去大量的暑气,房间变得很舒适。屋子很大,三面墙都是书架,直到天花板,这是一个爱书人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的藏书室。 “大少爷和四少爷以前最喜欢到这里看书,我想,卫先生你是大学生,应该也喜欢这里。” 其实,以卫灵好动的个性讲,读书是在最无聊情况下的选择,玩电脑还比较适合他,不过现在,他被藏书室里的一样事物吸引而没有回答。 “我还要干活,有什么事,你就打内线电话下去,我在厨房。” 卫灵敷衍应了一声,直到小蝶把门关上,才移动自己的脚慢慢走过去。 “这么说,我好像打扰你了。” 壁炉旁边摆放着舒适的凉皮靠椅,昨天那抹清丽的幽魂就坐在那,翻弄着一本精装大书,对卫灵的话他只表示了一丝惊讶的眼神,又重新埋首到书本里。 果然很清高嘛,卫灵不得不同意昨天那群女鬼的话。他从书架上挑了一本书,在另一张靠椅上坐下。 这个鬼的容貌很吸引人,尤其是朦胧的侧脸,从年龄看,她死的时候才不过二十,微微上扬的眉角,温宛的脸庞,纤细的身段,卫灵在心里扼腕叹息这么一个美女的夭折,那句古话叫什么来着,对了,红颜薄命。 “啪。”美人猛得合上书本,无声站起来,离开藏书室。 “不会吧,看两眼就吃不消,不用这么跩吧。”卫灵觉得悻悻然。可惜惹恼了她,以后就看不到了。 但是几天下来,卫灵很庆幸地发现,那美人每天会定时出现在藏书室,可能是她生前的习惯所致,早上7点到,又不得不在10点半离开,时间准得比客厅的大钟还灵。而且每次她都在同一个位置翻同一本书。 第五天,卫灵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去翻看她那本宝贝书。 《情人》,扉页上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赠我最爱的小羽——俊 情人送情人,难怪到死还在翻看。卫灵随手一翻,掉下一张书签,反面是幅铅笔素描,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坚毅的五官被铅笔细致地勾勒出来,一笔一划渗透着浓浓的感情。 情到深处,只是人鬼两隔,可惜可叹。 卫灵不是滋味地摇摇头,怎么搞得自己也文绉绉起来,拍拍脑门,吃饭去也。 第六天,台风袭来,山上下了一阵暴雨。卫灵坐在自己的窝里,吃着小点心,任窗外风雨咆哮都舒舒服服的。小点心是小蝶从厨房里特地给他拿来的。这里的姑娘都挺关照他的,那小姑娘尤其细心。看来自己的魅力不简单啊。 靠在窗子前,漆黑的天空正好衬出他的脸,伸手理理额前的头发,怎一个帅字了得啊! 忽然,中庭花园里出现一抹白色的身影,下午三点半,正好是午后散步时间,当然,鬼是不看时间地点天气的。 看着那抹孤单薄弱的身影通过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大树,听见豆大的雨点拍打地面屋檐的声音。卫灵头脑一热,操起门边的伞奔了出去。 小羽对头上忽然出现的伞表示惊讶,无言看了看身边人。 总不能让美人淋雨吧。可是微弱的小花伞在风雨里飘摇,一点用都没有,卫灵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冻死了。在小羽古怪的眼神里,忽然想起来,人都死了,怎么会怕淋雨,看见那些雨穿过他透明的身体落到地上,真够少见的。 反正出也出来了,卫灵嘟囔了句,只是把伞往自己头上挪了挪,好人做到底,路上黑漆漆的,就陪你走一段。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啊欠。”鼻子通红,好像感冒的样子。 “该,谁让你发疯,居然跑去淋雨的。山上的雨最吓人了。”小蝶一边说,一边温柔地递上生姜茶。 一时头热而已,卫灵在心里嘀咕。不知怎么的,他陪小羽走到半山,看见他独个站在山崖上,看着通往山下的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是在等生前的情人回来吗,每天如此,风雨无阻,是不是从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不断地等待。 冥冥之处,心里有某个小角落翘了起来。 “小蝶,你梁家有没有叫小羽的女孩子,年纪很轻就死了,大概就是现在这两代。”看小羽的打扮,可不是什么古早的人。 “没啊,除了现在大少爷的姑妈,梁家很久没有小姐了。” “你再仔细想想,她肯定在这里长大的,不一定叫小羽,可能名字里有一个羽字。” 小蝶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四少爷名字里有个羽字,我妈还是他的保姆呢,19岁没到突然生病死了,可是他是男的。” 卫灵一口姜茶差点哽在喉咙里,我呸呸呸,那大美人居然是个男的,想他二十年来好不容易动心的对象居然是个男鬼,真是太可悲了。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第八天,白露园的准备已经到了如火如荼阶段。整幢房子装潢一新,热闹非凡,到处是从附近乡下雇来的打杂工,佣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整天谈论这次的宴会。 梁家的宴会排场很大,连北京香港的客人都会蜂拥而至,其华丽隆重当然是乡下人从来没看见过的。 所有的房间都打扫干净,布置得一尘不染,所有的窗户都一一打开,走廊里浮动着灿烂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墙上的壁画当然也不可幸免,清洁工似乎是把整桶的洗涤剂往上面泼,拿了粗糙的擦布使劲抹,恨不得要剥下一层漆来。 这一切对房子里的鬼来说当然不是好事,没有舒服的阴森环境,他们只好搬家,壁画上的老小姐们生前是多么喜欢奢华的宴会啊,现在也不得不龟缩在墙后面,无限怀念地重温美好的往昔。 “站那,别动。”卫灵挥舞手里的画笔使劲朝林间的小羽比画。无所事事的他被赶出房子,从藏书室找来一个画架,索性在庭院里画风景。虽然他的技术引来无数过往女佣的羡慕眼光,可小羽对他一眼不甩,他满足的虚荣心像戳了一针的气球,哧的就扁了。 白衣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轻轻走向树林深处,正如他轻轻地来。 卫灵微微眯起眼睛,操起手里的笔,快速勾勒下眼前的画面。时值斜阳西下,薄薄的水雾弥漫在树林背后,渲染出不同于红,不同于绿,不同于蓝的色调。而那一抹白就从这团团迷雾里跳出来,醒目又迷人眼。 卫灵不断地调色上布,迅速却挥洒地描绘着,太过专注,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悄悄接近。 直到最后一块空白铺上自己满意的色彩后,他略微后退,眯起眼睛看了看,又赶上前在几个小地方做了改动,放下调色板和笔,这才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欣赏自己的作品,从小就学了一手好画,进了大学专门和线条图纸打交道,很久没这么痛快地画了。卫灵甚至下意识摸摸下巴——他得意时的习惯动作,却没发现油彩上了脸。 “噗嗤!”身后的人终于打破沉默,笑了出来。 卫灵扫了他一眼,低头收拾画架准备打道回府。 “画布是有生命的,红色给他热情,绿色给他活力,蓝色给他生命,可你的画布上颜色灰暗,你想表达什么?” 蒙特卡罗的话,这乡下地方居然碰上行家了。卫灵再次抬头,仔细打量这个陌生人。这人不算年轻,却也没有中年人的颓废。个子很高,皮肤有点黑,一副悠闲自得的表情不能掩饰他眉间的皱纹和额头的严厉,这人平时一定习惯发号施令,就像是把学生踩在脚下的学院教授。是卫灵最不爱搭理的一类人。 “现在来谈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欣赏观会不会太过时了,大叔,我只想画自己脑子里的东西,不想让我的画布变成一个调色盘。” “你的色调倒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糟老头子,我可不相信,你这么年轻就清心寡欲,不会是想装深沉吧。”来人毫不客气地以嘲讽回敬。 “没错,是想玩一玩深沉,当然我这样的小儿科在您眼里不值一提。想必您不用装也够辈分的了。”这人的脸越看越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人显然对卫灵的针锋相对不适应,微微一愣后才意外地笑了笑,问:“你是谁,可不像这庄园里的人?” “我是一个匆匆过客,俗人何必在意。”索性深沉到底,闷死你。 “那我先说,我是……”来人主动伸出右手。 卫灵的视线从他肩膀上跳过,小羽结束了散步,正从树林边走过来。他推开那位大叔,拿起自己的画使劲在空中招摇。 “你在跟谁打招呼呢?” 很明显,当小羽看见那人时,冷漠的表情顿时鲜活起来,卫灵使尽办法耍宝想博得的美人一笑,居然就这样毫不吝啬地对着这个陌生人绽放了。倒抽一口冷气,卫灵心里很凉。 “你……是不是……俊?” 只见小羽快乐跑来,答案不言而喻。 梁家俊再次惊讶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年轻人,曾几何时,这个令人怀念的称呼从那个逝去的人嘴里念出来,他又从何得知。 卫灵忽然觉得很滑稽,他们两人一鬼,阴阳两方,站成一个三角,梁家俊在看自己,自己注视着小羽,而小羽全身心专注于梁家俊,没有交会的目光围成一个奇特的多米诺骨牌,谁也找不到答案。 到最后,卫灵第一个退出,忿忿然转背离开。回自己的房间,从窗户往外看,那小羽几乎和梁家俊寸步不离,紧紧挨在他身边,满眼都是自己的情人。 何苦呢,他根本就看不见你。卫灵贴着窗口,喃喃说。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大少爷,你看看菜单这么安排成吗?” 梁家俊跨进大门,老梁恭恭敬敬来请示。 “行,就这么办吧,老梁,刚才在院子里画画的人,你认识吧。” “他是我家那口子的外甥,叫卫灵,是建筑系的学生,成绩还不错,明年就毕业了,少爷,您看这孩子能不能到您手下做事的。” “还行。”梁家俊喃喃,直爽泼辣的个性,大胆直面的眼神还真让他感到新奇。 正说着,远处天空传来一阵马达声,越来越近,在花园里布置的佣人纷纷抬头看,只见一架画得五颜六色、飞机一样的东西从天而降,渐渐的,还能听见上面人兴奋的尖叫。 “老三这家伙,真亏他想得出来。” 这不是,那东西摇摇摆摆掉下来,直往花坛里俯冲,在修剪完好的花丛里划了两道深深的沟,直到五十米后才完全停下来。一脚踹开挡风板,梁家勇猛地从舱里跳出来。 “大哥,你看我这机型改装得怎么样?” “你飞了多少路?”梁家俊边笑,边慢慢走过去。 “从远洋机场到这里,今天爬高200米都没问题,宝贝真争气。”他炫耀地拍拍主机箱:“发动机完全是我自己改造的,酷不酷啊?” “酷,要是你能把这个劲头花在工作上就好了。” “别学我老爸,难得我能消停两天,才赶巴巴地提早来这。” 梁家俊笑了笑说:“二叔什么时候来?” “他有生意,大概当天能来吧。”梁家勇拍拍舱里一个粉红女郎,浓妆的脸已经吓得惨白。 “醒了没有,丽丽,不是你自己吵着要上来的吗,胆子跟针眼那么大,怎么当我女朋友啊?”话虽这么说,花花大少还是挺怜香惜玉地把她扶起来。 “那我行不行啊?”另一个黑玫瑰从舱里探出头,蛇一样的手腕早就缠上他的脖子。 “就安妮最乖,亲一个。” 香艳场面闹得佣人们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 梁家俊倒是司空见惯了,很镇定地吩咐:“把三少爷所有的行李都搬到最大的那间客房去,那两位小姐……” “就和我一块。”梁家勇百忙之中抬起头:“别忘了加一床被子。”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迷迷糊糊中,小羽的脸陡然出现在眼前,毫无血色的脸比他那身衬衣还要苍白,颤抖的手握不住水杯,啪,杯子应声落地,而他的身体也慢慢滑了下来,倚着窗台不住喘气。猛然一个呜咽,呕出一手的血,天旋地转,一头栽了下去,左手指关节僵硬发紫,最终还紧紧拽着一边的窗帘。丝绸帘子无声地盖在他睁圆的眼睛上,直到死依然是一副惊恐不能置信的表情。 冥冥中,远处传来一声尖利悲怆的惨叫。 “啊!”卫灵一个冷丁睁开眼睛,满头冷汗。 那是什么?从没有做到过的清楚真实的梦。 “醒了。”卫蔼君那张死人脸出现在天花板前,吓得卫灵又一个寒战。 “大姑,您站开点,吓死人了。” 姑妈也不恼,说:“穿戴好了就到大门口来,今天三太太回来,所有人都得到下面去迎。”话音没落,她就悄无声息出去了。 卫灵嘟囔着起来,十分钟后下楼,大门口已经黑压压地站满人,梁家俊站在最前排,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其他男女佣人排成三排,整整齐齐站好。老梁一个个看过去,严格检查着装。几乎不出自己房间的姑妈也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看见卫灵出来,就对他招招手。 “大少爷,他就是我昨天说的,我那个侄子,卫灵。”老梁拉着卫灵恭敬地说。 梁家俊全然不像昨天初次见面的样子,一脸公式化,平淡却微微透露着威严的表情,他稍稍扫了一眼卫灵,没有说话。 老梁使劲拉卫灵的袖子说:“这孩子,这么没礼数,还不向大少爷问好。” 卫灵嘴角动了动,伸出手,大声说:“梁先生,我是卫灵,您好。” 梁家俊淡淡看了看他的手,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去。 这是报复,他绝对是报复,卫灵强压着肚子里的火气,站到姑妈边上。 不出几分钟,打远处绿地车道上开来一辆漂亮的劳斯莱斯,绕过雕塑喷泉,在大厅正门停下。老梁立刻带着一个跟班走下台阶,打开车门。 一位尊贵的夫人下了车,完全的英伦风格打扮,圆边草帽,一身简洁得体的套装,戴白手套的腕上挂着一个金边白色小包,从外表看,顶多四十左右。 “哎,家俊,天气真热,舒娟,小海,快下车,到屋里去凉快凉快。”梁家俊微笑着去扶她的手。而一个穿水手服的小男孩从另一边车门下来,蹦蹦跳跳跑过来,一位少妇跟在他后面。 “大哥,好久不见了。”秦舒娟笑着和梁家俊打招呼。那男孩索性跳到梁家俊肩膀上。 “小水手又重了不少嘛,家声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他忙着生意,我们婆媳两个就自己来了。”梁连珠笑着说:“路上没有男人陪,倒轻松自在,就是这小家伙闹腾。” “奶奶,我要吃冰,我要吃冰。” “好好好,进去一边吹空调,一边吃,我的小祖宗。” “我们进去吧。”梁家俊抱着小海在前面开路。 梁连珠边走看,惊喜地说:“这大厅布置得不错,还是当年那个样子,白玫瑰,我最喜欢的,插得很雅致啊,是谁的主意?” “都是老梁办的,一切都和原来一个样,小细节都没忘记。”梁家俊笑着说。 梁连珠回过头,似乎要对老梁说几句赞许的话,斜眼却看见卫蔼君,脸色突然间变了变,随之,又顺着卫蔼君的目光仔细打量了卫灵几眼。 “老梁啊,你还是那么细心啊……蔼君,你……也一点都没变啊,还有,这个年轻人是……” “他是我侄子卫灵,夫人。” “哦,”梁连珠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家俊啊,我想到院子里四处走走,舒娟你带小海去吃冰,蔼君你和卫灵这孩子陪陪我就好。” 梁家俊对姑妈的决定有点意外,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卫灵一眼,不动声色地抱着小海和其他人进去。卫灵跟着两个妇人在院子里散步,直到院子最深处的凉亭里坐下,梁连珠凝神盯了卫灵好半天,叹了口气说:“孩子,你多大了?” “二十。”卫灵被闹得一头雾水。 “小羽走的时候,连二十岁都不到呢。”梁连珠禁不住低下头,颤声说。 卫灵一愣,才明白原来她就是小羽的母亲,仔细看,两个人眉宇之间还是几分相似,正看着,他们的来路上出现一个影子,小羽慢慢走了过来,悄然站立在花坛边。 “这么说,你……你真的能看见?” “呃,您指什么?” “就是……蔼君说,你能看见小羽的魂,还能跟他说话。” “是,我们能交流一下。” 梁连珠急切地说:“那,那你能看见他,他现在怎么样,是不是瘦了,你们经常碰面吗?” “是,他经常在房子里走动。”卫灵边看亭子外的小羽,边说:“他很安静,不太说话,但是精神不错,他穿一件白衬衣,很漂亮。” “你在看哪里,他是不是就在那里。”梁连珠猛地往亭子外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 “对,他在那,就站在花坛边。” 梁连珠徒劳地看了很久,忽然掩面跌坐在石凳上,含泪说:“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他的苦,他一直没有安息,还在这房子里徘徊,他是怨哪,他现在一定非常恨我。是我这个当妈的不好,是我害了他。” 小羽的魂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没有泪水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悲伤。 “两个儿子都是我的宝贝,我的心头肉,哪一个我都舍不得,可那会儿又有什么办法。我已经失去了小羽,没了小儿子,我不能丢下大儿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小羽,你不要怪妈妈啊。” 卫灵听着,蹊跷之余也被母子俩悲伤的样子打动,禁不住走到梁连珠面前,柔声安慰说:“夫人,您不要太自责了,小羽他从来没有怨过你,您这样伤心他反而看得难过。” 这样说好吗,抬头看见小羽感谢的目光,卫灵继续说:“他现在在白露园还是过和以前一样的日子,心平气静的,反而比以前更舒服些。” “不是,你骗我,他一个魂魄在这里徘徊,一定是永不瞑目的。” “不,那只是他对这里执念太深,太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太想见到你们而已。虽然你们看不见他,但他可以在这里保佑你们,为你们祈祷。” 梁连珠抬头看了看小羽站立的地方,小儿子抱以安慰的笑容,她似乎有所感觉,说:“这孩子从小就心善,不管有多大的恨,受多大委屈,他都不放在心里,他是我最贴心的孩子,可怜你一个人留在这大屋里,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您看我不是可以和他说话来着。”卫灵连忙说。 “对,对,你来了就好,孩子,你千万要多住几天,要常来住,多陪陪他。”梁连珠连忙拉着卫灵的手,微笑说。 “奶奶~~~~~~~”小海的声音一路从花园那头传到花园这头。 “奶奶,我们一块去吃冰,小海给你留了很多,快快快。”小海一头扑到梁连珠怀里,使劲把她往外拉。 “好好好,小祖宗。”梁连珠起来,不忘对着花坛那边再看了眼,说:“卫灵啊,你就多住几天啊,还有,你跟小羽说,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说,我一定给他办到。” “好。”卫灵点点头。 小羽在母亲出凉亭一刻,也回转头走了,让卫灵高兴的是,随风飘来淡淡的一句“谢谢”。第一次听见小羽说话,他的声音不高不低,非常好听。 当卫蔼君也要走时,卫灵忽然想起那个梦,问:“姑妈,听佣人说,那个小羽是生病死的吗?” “我叫你来是为了安慰一个老人家,其他事,你就不用管了,这个家太大,其中关系多着呢,你别掺和进去。” 我不是早被掺和进来了,卫灵心里暗说,原本的疑团反而更加大了。 第二章 终于,梁家一年一度盛大的喜庆日到了,天刚蒙蒙亮,整个庄园就热闹了起来,七点钟第一批客人就到了,是秦山市孤儿院的小乐队,梁连珠要在下午主办一个慈善募捐演出。 那天天气很好,山上的雾气散尽,天空万里无云,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十点钟,佣人们忙不迭把鲜花搬进客厅,五彩纷呈的花朵把大厅打扮得更加漂亮,早上就到的客人们在那里用午饭,对美味的佳肴和幽雅的用餐环境赞不绝口。 梁连珠特别钟爱卫灵,在一群社会名流和贵族中特意安排了他的位置,虽然在座位上正襟危坐很难受,可冲着从没吃过的法式大餐,卫灵还是欣然前往。 梁家俊看见他又有点吃惊,却只瞄了数眼,就不再注意。卫灵乐得缩在餐桌一角,大口大口享受。 慈善募捐会上,女客占了大半,聚在花厅聆听演奏,那些穿戴一新的小孩,不管孤儿少爷,都在温室专门开辟出来的儿童玩具室里打闹,时不时往花厅穿梭。 小海闹得最凶,一头的汗,猛地从泡泡球里钻出来,边跑边喊:“奶奶,我口渴,要喝可乐。” 梁连珠正和儿童乐团团长说话,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杯子,又回过头去。小海加快速度,冷不防脚底一滑,摔了。“哇——”,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止也止不住。 “唉呦,这是怎么了,乖,摔疼了没啊。”梁连珠心疼地搂住他,冷眼对几步外的秦舒娟说:“你怎么搞的,孩子摔了,也不会扶一把。” 没等秦舒娟说话,她就抱着小海坐到餐桌边使劲哄,留下秦舒娟一个人闹得尴尬。 这个小插曲似乎没有扫众人的兴致,热闹气氛依然。可卫灵很清楚地听见身边两个中年夫人的交头接耳。 “梁老太太是不是和媳妇处得不好啊,这么大场面闹得人家没台阶下?” “你不知道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媳妇样样都好,就是肚子不争气。” “她不是有个儿子吗?” “那个是她从孤儿院领来的。” “啊?” “你想想,以梁家那么大户人家,怎么会走到领养这条路,你看看这孩子和梁先生多像,说不定是外面女人生的,顾全她秦家的面子,台面上说她领的。” “没错,还真像。” 站在富贵顶端,总免不了被人家说三道四,卫灵听了,对已经能自然说笑的秦舒娟投去同情一眼,温室里的空气让人发闷,他取了一大盘食物大步走了出去。 懒洋洋到栗子树下享受美食,耳边拂过夏日湿润的微风,说不出的惬意啊。 “真的这么好吃,分我一点?”梁家俊从树阴另一头走过来,怀抱双手笑着说。或许是气氛渲染的关系,他现在的脸一点也不严肃,调侃的语气倒像是一个多年老友。 不愧是商人,变脸真快。 “不会吧,大少爷,这屋里屋外都是你的,不必抢我这里可怜的一点吃的。” “按你的道理,这盘东西也应该是我的。” “我从里面拿出来是经过劳动所得,要吃您尽可以到里面吃。” 梁家俊无话,走到他身边,不顾身上昂贵的西装,和他并肩坐在草地上。随手从他盘子里拿了一个鱼卷塞到嘴里。 “喂喂,注意形象好不好,你是主人,不用到里面应酬吗?” “今天做东的又不是我,露个脸就行了,晚上就得忙了。” 卫灵作罢,低下头继续和食物交战,刚塞了口肉卷在嘴里,梁家俊忽然伸出手抓紧他的下巴,逼得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姑妈对你这么看重?” 卫灵对他轻佻的手势非常厌恶,怎么着,你是把我当女的。 “放手。”想大喝一声,却被食物堵了大半,飞出来的肉末子让梁家俊松了手。看他嫌恶地抖抖手上的末子,卫灵心里暗爽透了。 “难道没人教过你吃东西不能说话嘛。” 卫灵好不容易咽下去,张开嘴巴说:“抱歉,我是穷人家出身,能吃饱饭就好了,不知道什么叫礼数,再说,不是你逼我说话的?” 梁家俊不怒反笑,说:“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从来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那是你孤陋寡闻,听惯了奉承,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是吧,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老梁想求我给你安排个工作进立天,可你这么叛逆,压根不想去吧。”立天是梁家旗下最主要的公司,做土地房产开发,是秦山市的龙头企业。当然薪水福利都是一流的。 “我想啊,要是你不要我,我也有真本事,不怕没饭吃。”卫灵自信满满。 说简单好还是说纯真好,梁家俊看着他有朝气的脸,忽然觉得很羡慕。 “你……才二十岁吧?”他喃喃说。 真的很年轻,自由自在的,心比天高。忽然回忆起自己二十岁的时候,也是这么冲动,不,有过之而无不及,曾几何时,热情不再,一颗心冷了老了。想起逝去的小羽,时间让他永远停留在二十岁,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走了,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梁家俊一阵心酸,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大少爷。”老梁从花园那头过来,说:“大门口打电话来,二老爷和表少爷的车已经到了。” 梁家俊立刻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屑,不疾不徐走了。卫灵发现他的脸又变得平板,那悠闲自得的表情,或是刚刚沉痛缄默的样子都不复见,取代的是沉稳,或许还有一丝阴谋的味道。摇头暗叹,这人真的很有一手。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正大门。 梁雄裔支着金边拐杖,慢慢走下车,他现年五十六,头发有些花白了,缺少运动的脚已经步履蹒跚,但是细心人可以从他镜片后面时常微眯,偶尔有精光闪射的眼间看出,这老头还精神着呢。 一辆黑色保时捷呼啸而来,一个刹车稳稳停在左边。梁家声打开车门,把钥匙交给跟班,笑着说:“二叔,好久不见,您老气色真好啊。” 梁雄裔哼了一声,说:“老了,都动不了了,怎么及得上你们年轻人。小声啊,听说你前阵子在证券市场风光得很啊,上星期那石油让你挣了好大一笔油水,啊?” “瞧您说的,那都是些旁门左道,不能跟您比,您上个月拍金水湾那块地,策划空前,业界都惊叹不已,我好多地产朋友都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您是公认的地产龙头。” “呵呵,我这也是被逼的,现在你们小一辈人材辈出,我这老头要再不动动窝,就只能退居二线了,被人踩在脚下玩了。”镜片反光一轮,眼神里透着阴险。 “都是些毛头小子,二叔您别和他们一般计较。”梁家声知趣地打哈哈。 梁雄裔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在秘书的扶持下,一步一步走在前面。路过中庭游泳池,梁家勇正和他那两个女朋友玩得欢。 “原来小勇已经先到了。”梁家声也看见了,笑着说。 “哼,这小子,我看他先前乖乖上班了,就先放他出来了。”梁雄裔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气得要命。这个儿子文不行,武不行,每天就知道玩,正经事一点也不上心,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位子他要怎么把,看看自己两个侄子,如狼如虎,再两年羽翼满了,就更加难对付,唉,他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谁啊?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和下午的义演相比,晚上的宴会更是镀了层金,香溢满堂,珠光宝气,客厅里传来阵阵音乐声,夜空中回旋着华尔兹,明亮的灯光从百叶窗里透出来,五彩缤纷,连天上的星星都为之黯然。 晚餐开始前,夫人们在休息室说笑,先生们在大厅旁各个开放式包厢里闲聊。大门口,来自各地的宾客正络绎到来。 作为主人之一的梁家声在大门口,见邀请的贵客到了,连忙上前招呼。 “我说齐行长,你这个大忙人可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待在马耳它避暑?” 齐锐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三十左右,剪裁得体的上装把他挺拔的身材突现出来,热带炙热的阳光在他脸上留下层健康的黑色,显得更加健康精神,他这一进来,引来许多小姐太太的侧目,可惜他那没有笑容的脸却又带着些森冷的味道。 “怎么这副样子,精神点,精神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惠丰银行要倒了,这里耳目太多,你这个总裁可要给人家留个好形象。” “精神,如果你连夜坐了二十个小时的飞机,又坐了十个小时的车,连衣服也是在车里换的话,你还有没有精神。” “你那架红色宝贝呢,我不是说过这里有平台的,你直接飞过来不就行了。” “别提了,那飞机被我大哥借走了,他是老大,平白坐董事拿份子,我这个小弟既然有个好听的位子坐,那就得没日没夜的干,连一个月的假都度不舒服。” “行了行了,我理解,我们都是劳碌命,您大人白忙之中能抽空过来,寒舍蓬荜生辉,荣幸之至,你在这多玩两天就当继续渡假,呵呵,惠丰没了你,一时不会倒吧。”梁家声笑着拉他进大厅,说:“对了,我来给你介绍我大哥,你还没见过他吧,他可是你们行里的大客户。” “素有耳闻,神交已久。”齐锐耸耸肩,说:“老实说,根据我的惨痛经历来说,勤奋的弟弟后面一定有个白食的哥哥,看你这么拼命敛财,你那大哥不会……” “别胡说,小看了他,有的你吃亏的。” 梁家俊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大腹便便的客人说话,看见他们两个过来,便站起来。 “我想你不用介绍,在金融杂志上早有见到,惠丰的齐行长,你上个月的金融报告书我很喜欢,写得非常有深度。” “大哥,你不知道,他也是秦山一高毕业的,是我们两个的校友。” “是吗,世界很小啊。” “我在学校里就听过学长大名,可惜我进去时,您已经毕业了。”齐锐笑着回答。 又一批客人到了,是祖上的挚交,梁家俊不得不告辞他们两个,到门口去欢迎。 梁家声拉着齐锐到一个角落里,假装漫不经心地说:“这么说,我大哥在你那里集了不少钱?” “差不多吧,我记得他六月贷了五千万。” “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拿了足够的地产做抵押,利息照付,难道我不做他的生意。不止他,连你那个二叔——我就见过一面,是不是就坐窗边的老爷子,他也贷了一笔钱,足足一个亿,好家伙,今年光是你们一家两笔生意,得把我们的金库掏空了。” 梁家声低下头,喃喃说:“他们难道是冲着年底那个项目。” “你担什么心,现在他们两家手里的钱都没你多,你不是在期货那赚了一大笔,都不知道你是哪来的消息,石油这么抢手,怕不是进了两千万吧,真不够意思的,这么多年朋友,也不知会我一声,让我借借光。” 梁家声还是沉着脸,一眼看过去,梁雄裔身边多了一个中年人,是国土局的机要秘书。 “林秘书,难得来我们这做客,您随意啊。”梁雄裔笑着说。 林占光是知识份子家庭出身,虽然官场沉浮二十年了,可像梁家这么富贵的场面倒真没有见过,事事觉得新鲜。 “来,来,抽根试试,这是南美的雪茄,都是纯巴西烟草做的,够劲,我刚抽第一口后就迷上了。” 林秘书欣欣接过,抽了一口,十分受用。梁雄裔笑着说:“这东西家里多的是,改明天您带回去几盒。” “不必,不必了,还让梁董这么破费的。” “都是家里有的,什么破费。”梁雄裔在他耳根边说:“我让人放您车里。” 林占光默许了。梁雄裔打哈哈说:“林秘书这次有几天假,索性在这儿多住几天,咱们打打高尔夫,他们年轻人喜欢网球,我是吃不消,只能玩玩小东西。” 林占光连连摇头,说:“梁董您饶了我吧,我可不会玩,您知道,部里不成文的规矩,玩那个影响不好。” “怎么,那不是挺好的运动,干嘛禁止啊,没事,都是自家的产业,你常来做客,陪我这老头玩玩,总没人说闲话吧。” “瞧您这么大声的,二叔,谁惹到您了。”梁家声笑着走过来,看看林占光又说:“这位贵客是……二叔,您也不给我们小辈引见引见。” 哼,这小子倒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主,梁雄裔心里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介绍完了,他自动让位,看他们两个去套近乎,仰面斜靠在沙发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透过眼皮的细缝,看见梁家俊正被一群上年纪的老妇人缠得脱不开身。 “家俊,一年不见,你好像瘦了,是不是做事太辛苦啊。” “也不是太辛苦,姨妈。”梁家俊笑着说,现在他是一副孝顺的小辈样。眼前这个赵姓姨妈是母亲那方的长辈。 “你们男人都是做起事不要命,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话说回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成家啊,都老大不小的,找个好姑娘,也能在身边照顾照顾。” “你瞧瞧。”梁连珠抱着小海,抬头说:“我也常这么说来着,可这孩子偏不听,你看家声,比你小三岁,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也快找了一个,让我们做姑姑阿姨的放心。” 梁家俊哭笑不得,只有点头。 “你看看今天来的,有哪家姑娘喜欢,我跟你去说。”梁连珠低声说。 “不用麻烦,姑妈,我……” “不麻烦,你爸妈去得早,我可是把你当亲儿子看。” “可是……” “不用可是。”赵姨妈接了他的话头去,说:“就知道你会找借口,我今天是有备而来,你看。”顺着她的手指,休息间里有一个大眼睛,瓜子脸的姑娘,漂亮的白裙子,二十几岁的模样。 “她是我外子的侄女,今年刚刚大学毕业,长得顶漂亮,还是个英语硕士,怎么样,跟她去打个招呼。” “那个……” “还那个什么。”梁连珠笑着推了他一把,说:“快开晚宴,抓紧时间,你是主人家,邀请她,带我们大伙去餐厅。” 梁家俊无奈,只好漫步上前,以周到的礼数邀请小姐和他一起出大厅,几十位来宾说说笑笑,在他们身后。 梁家声冷附打量桌对面这对看似搭配完美的情侣,梁家俊殷勤地给小姐倒酒,而这位小姐显然很满意身边的男伴,两人聊得很开心。 “齐锐,坐我们对面这位小姐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齐锐放下筷子,喝了口酒,说:“人家是常年留学在外的才女,我大学的校友,快意集团总裁的千金,沈云,不是说你大哥下半年有兴趣拿下了华意私立教学园区的那个项目,这么看来,他可是要捷足先登啦。” 梁家声若有所思,没有回答。 而坐在左首的梁雄裔更不踏实,显然也已经从秘书嘴里知道这个消息,一双皱纹眼眯得更紧。 用餐过后是舞会,梁家俊和沈云当然是今晚的聚焦点,梁家俊绅士地挽着沈小姐的手在大厅正中央旋转,其他人则是众星捧月一样在他们身边作陪衬。 卫灵没有跳舞,一来没有舞伴,二来他也不会,老实说,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谁还像十八世纪的老古董一样跳舞转圈,他真怀疑是不是自己走错了时代。看看中央梁家俊容光焕发,温存体贴的样子,这是不是他的另一个假面具? 当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里真热得发闷,是不是空调开得太小,他粗鲁地拉开领带,这套行头还是小蝶从梁家俊以前的衣柜里找出来的,他只有运动衫,休闲服,哪来的西装领带。要不是梁连珠的邀请,他宁愿待在自己房间睡觉。 打开落地玻璃门,花园里清新的泥土香迎面而来,晚风带着夏天的味道轻轻拍打人的脸,真舒服。卫灵深深吸了口气,关上门,把那胭脂金粉气隔绝关在里面,独自享受室外的自然。 抬眼看去,小羽坐在不远的草坪矮凳上,卫灵想走上前跟他打招呼,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看着玻璃门里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变,还是这么热闹。” “你不进去感受一下。”卫灵慢慢在他身边坐下。 “那里我进不去。”小羽轻轻叹了口气,说:“就算能进去,也不过是像现在这样看看罢了。”卫灵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忽然,小羽的手猛烈一颤,顺着他的眼睛看去,是沈云,她靠在梁家俊怀里,开心笑着,今天,她是舞会上的公主,全场最漂亮,最闪耀的人,对一个女人来说,她的虚荣心获得了最大的满足。而梁家俊,举手投足间显露的优雅,更让她感到倾心,爱慕。 可这也是必然的,卫灵在心里暗叹:“也许……他,只是逢场作戏。” 小羽深深吸了口气,异常肯定的语气好像是让自己相信:“没错,他是在逢场作戏,他是绝对不会忘了我的……他不会的。” 卫灵很想抱着他颤抖的肩膀,可一伸手,却是飘渺的空气。 “我想离开这,你陪我走走,好吗?” 卫灵点点头,他们往花园的小径慢慢走着。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医生说我需要新鲜空气,建议我到乡下修养,所以妈妈就让我住在这里,这么大的屋子,只有我和奶妈管家住,整天关在屋子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妈妈虽然常来看我,可每次都只有半天,偶尔才留下来过夜,我最盼望夏天,全家人都会到这里聚会,热热闹闹的,我就不孤单了。 “我七岁那年,大妈去世了,大伯把大哥送到这里来,我真的很高兴,我们每天都在一块,读书,吃饭,睡觉,做游戏。这样一住,就住了6年,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变了,我只知道离不开他,后来大伯把大哥送到美国去读书,我很难过,胸口就像被挖了个大洞,心被人偷了一样,身体也垮了,大哥从美国不断给我写信,每天一封,告诉我坚持,坚持,一定要等他回来。 “我等了整整6年,大哥终于回来了,我们还和小时候一样,在花园里玩,可这种感觉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小羽在水池边停下来,指着池塘边的大樟木说:“那天,我们在那棵大树下,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萤火虫到处都是,一闪一闪的,非常漂亮,他帮我抓了好多萤火虫,装在一个布袋里,挂在树上像灯笼。” 卫灵左右不舒服,池塘边的沼气很重,水里爬出一群群古怪的小鬼,缠着他的脚。至于那些飘飞的萤火虫,大多让人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卫灵想都不愿意去想。 “啧,花前……月下……的,你们很……浪漫啊。”伸手死命地扯掉挂在肩上的杂鬼,他可不要晚上回去鬼压床。 小羽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哪里会看到这样的东西,你也真可怜,什么都能看见了,反而难受。” “小羽,为什么你还留在这里?” 小羽沉默良久,抬起头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留在这里的,等我想走的时候,却不知道该去哪里,那边的世界和这边的世界都没有我去的路,我不属于那里,也不属于这里,我只好在这房子里等,或许有一天,我能找到那条离开的路。”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那天晚上,大屋的客人们闹了一整夜,当宅子恢复宁静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早上7点,卫灵像往常一样,从自己的被窝里醒来,周围一切都很安静。睡眼惺忪的下楼,没遇见一个人,大家都折腾得累了。 去院子里晨跑,看见几个花工在整理院子,漂亮的盆景花被移走,整理出一大片空地,是为接下来两天的花园游乐做准备吧,有些客人要留下来渡假,住上一个星期的时间,其中也包括那些小姐太太,还有沈云。 清爽的风把卫灵的脑子完全吹醒了,记起来昨天和小羽一块在院子里亲密的谈话,他们的关系终于突破了见面点头阶段,而且气氛相当好,记得自己送他一整袋萤火虫,他孩子一样兴奋的脸,心头就觉得甜蜜。 吃了饭到藏书室,小羽依然坐在老位子,看见他进来,两人相视一笑,小羽指了指窗边的小布袋,说:“我把它挂在窗子上,整个晚上它都在发亮,很漂亮,可惜天很快就亮了。” “没关系,今天晚上我们再去抓。” 小羽应了一声,低下头去看书,卫灵也从书架上挑了一本,坐到他身边看起来。 阳光透过竹帘映在地上,斑斑驳驳,留下一地漂亮的圆晕,远处的鸟鸣声隐隐约约,屋子里很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时间就在这书页里一点一点过去。 “喀哒”,门把转动的声音让他们吃了一惊。 是谁,这藏书室从来没有外人来过,何况是现在这个时间。 梁家俊推开门进来,看见一脸惊讶的卫灵,他也感到惊讶,皱了皱眉头,说:“怎么你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来?”卫灵脱口而出,不对,好歹人家是这里的主人,自己是个外来者,连忙改口说:“我到这里来看看书,梁先生您这么早就起来拉。” 梁家俊应了一声,忽然走到窗边,拿起那个小布袋,仔细看了看,回头说:“你弄的?” “是……不是。”抓是我抓的,可不是我挂的,卫灵回头去看小羽,他苍白的脸上飞起两团艳红,脸上洋溢着微笑。卫灵心里很不是滋味。 “真是小孩子玩意。”梁家俊微笑着说,抬眼看看熟悉的四周,若有所思。 卫灵忽然明白,他这是在怀念过去,这个藏书室里有太多的回忆,这张桌子上,他和小羽是不是在那里一块念书写字,这块地板上,是不是他和小羽一起玩过游戏,那个画架,他们是不是在那里收集资料,涂涂画画。 他能清楚感受到,在梁家俊心里,从来没有忘记过这里,甚至还留恋这里。 他,还深爱着小羽。 梁家俊看向桌子,忽然瞥到茶几上的书,翻开的《情人》,猛的瞪卫灵,严厉地说:“你在看这本书?” “呃。”卫灵茫然低下头,手边的《情人》是刚才小羽翻的。 “你动过这本书?” “是……” “出去!立刻出去!”梁家俊立刻翻脸,大声叫道:“以后不许你再到这里来。” 卫灵被骂得涨红了脸,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小羽哀求地看着他,眼睛里盛满了歉意。 “你怎么还不滚?” 混蛋,卫灵憋着气,拔腿跑出藏书室,直到走廊另一头,才大声骂出来。 我招谁惹谁了。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梁家俊的怀念给小羽带来莫大的勇气和快乐,他更加亲密陪在梁家俊身边,用炙热的眼光看着他,虽然这份付出根本不可能带来回报,但他不在乎。 卫灵被赶出藏书室起,尽量不在正屋出入,就算碰巧在院子里和梁家俊碰上,也低头绕道。 他这可不是怕他,只是打从心眼里觉得别扭。 什么原因?这不是很明显吗。他不给自己面子,不把自己当人看,他不尊重自己…… 底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可有一点,他每次都忍不住在暗处偷偷观察,看小羽是怎样待在大门外,以悲伤期盼的目光注视主屋里梁家俊的一言一行,记录他和沈小姐说的每一句话。 在暗笑小羽偷窥的同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也很发傻。 我在干什么,我到这里来只是过暑假,再过几天就得回去继续大学生活,一年后找工作,和这家人根本不认识,犯不着凑上一脚,以前不是对这种事情唯恐避不及的吗?他们两个情投意合的是他们的事,说不定老天爷什么时候长眼,成全他们,要么一个复活,要么一个翘了,上天做神仙,总之怎样也好,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终于,脑细胞工作过度,无忧无虑的大学生睡着了。 “卫灵,醒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漆黑,小羽站在床边,使劲推他。 “嗯,几点了?”打开床头灯,看表,一点多了。 “卫灵,有人要害家俊,你快起来。”还没等他答应,小羽就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黑漆漆的走廊上,只有几处昏黄的灯,卫灵跟着小羽快走,还没睡饱的脚不时打软,拐角上还撞上一个人。 “就是他,是他在家俊的茶里灌了东西。”小羽猛地现形。 来人是个挺漂亮的男孩,瘦瘦的身子还有几分娇媚的味道,怎么看怎么不像犯人,不过大半夜不去睡觉,在这里闲逛,的确有些嫌疑。 卫灵一把拎起他,问:“说,你在大少爷的杯子里灌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别人雇我来的,东西也是他们给的。”那小鬼头做贼心虚,忽然看见小羽的鬼魂,已经吓得话也说不利索。 卫灵愣了愣,立刻喊来屋神,他不是要人气嘛,这小鬼就送他,一个晚上也弄不死他,最多去半条命。他和小羽继续往前走。 走过厨房,穿过茶室,溜过中庭,梁家俊的房间在二楼。可到了楼梯口,小羽进不去了。他焦急地说:“没关系,你快去吧,我在窗口看着,如果大哥有什么不舒服,床头就有电话叫医生,床头暗柜里还有急救药。” 卫灵点点头上去。走廊很安静,所有客人睡在三楼,梁家人住在二楼东边,梁家俊的房间和小羽生前住的房子都在西边。卫灵很容易找到门,进去。 屋里没有开灯,但明亮的月光照得屋子一片清白,大床上,梁家俊静静地躺着,毫无动静。卫灵走过去,探探他的鼻息,没有异常,轻轻叫两声,只听见他重重的鼾声,这家伙只是睡着了。 你倒舒服,害人虚惊一场。卫灵没好气地甩他一个后脑,抬头看见小羽的脸出现在窗口,他微微一笑,招招手叫他放心。 咦,他怎么看起来更惊慌了? 还没想明白,后脑一疼,卫灵应声栽倒。 “动作利索点,隔壁房间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妈的,那小子怎么吃个东西都没完了。药力马上就发作了。” “老大,他怎么办?” “不等了,就用这小了,也给他灌点药,免得没效果。” 迷糊中,嘴被人橇开,灌了一大口臭烘烘的东西。 头很疼,眼睛勉强睁开却看不清东西,小羽的脸陡然放大了几倍,他怎么了,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怎么哭了。 卫灵想伸手去抱他,却触摸到一个更炙热的东西,然后,胸口的闷热一直烧到脑子里,眼前一片血红色,娇艳眩目,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像是在火山迸发的岩浆中,像在日球表面的光环里,不是,他是在红蛇交缠的红洞里。太热了,忍不住要撕裂什么,要咬碎什么。可全身都不能随欲而动,双手似乎不是他的,被紧紧束缚在一个禁锢中,湿润的火蛇紧咬着十指,接着,蛇王火红的双眼要将他镶嵌进去。他喷吐出火焰,张大嘴巴把自己吞噬,在那团猛烈的大火里,一切都化为灰烬。 ~f~a~n~j~i~a~n~ 一夜的折磨不知在什么时候结束,卫灵勉强睁开眼睛,胸口像窒息一样痛苦,几秒钟里,他甚至是恍惚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身边的人浓重的呼吸传到耳朵里,就像是被火烧一样的跳起来,腰骨剧烈阵痛,身子连连颤抖。 他全身裸露,伸出双手,上面似乎还有粘稠的触感,胸口上痛感叫嚣,点点红斑历历在目,羞耻像潮水涌上大脑,只想用些东西能遮掩。侧脸,梁家俊就贴着他的头发昏昏沉睡。低头看,可怜的衣服被撕得破烂,败坏在地板上。 艰难地挪动些身子够衣服,这一动作,觉得大腿间一股浓稠的黏液顺势流了下来。 就算再无知,他也知道那是什么。 卫灵浑身颤抖,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指。活了二十年,从没有这样屈辱,难堪,绝望过。这一切都是拜这个混蛋所赐,他慢慢扭过头去,看着那个好端端还躺在床上的人,一股恨意油然而生,双手懵懵爬上他的脖颈。 杀了他,一切都解脱了,杀了他,这家伙该死。 漆黑的瞳孔里放射出凛冽的光芒,十指如钩,狠狠地扣下去,用力,用力…… “不要!” 小羽尖利的声音透过玻璃窗直传到室内。他拼命拍打着窗户,布满泪水的脸都是哀求,卑微的神情。 “别,求你,别伤害他,不是他的错,都怪我,求你,无论怎样你冲我来,别伤了他,求你了!”哭喊的声音里多了份嘶哑,红肿的眼睛不知哭了多久,还有深深嵌入手心的拳头和紧咬下唇留下的伤口。 无疑,在这场丑陋和罪恶的闹剧里,他也是一个无辜可怜的旁观者。不难想象,最至亲至爱的人在自己眼前和别人交缠媾和在一块,而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即使喊哑了喉咙也没人听见,即使捏紧拳头在墙上砸出深深的痕迹也没人察觉,他只能被隔绝在玻璃的那一头,闭上眼睛,脑海里也会有触目的影象,捂住耳朵,揪心的声音还从指缝里潜进来。 这样的心情任谁都是难以承受的。 卫灵无言,默默起来,胡乱套上破碎的衣服,一步三倒挨到门边。 天才刚刚灰白,这个宁静的庄园还在沉睡里,林间传来夜莺清脆的呜叫,一切都那么安详,可卫灵的心藏在深深的冰层下面。 冷,钻心的冷。 即使走到楼梯口,初升的太阳把第一道光线照射他,都不能把这寒冷驱散分毫。 “卫灵,对不起,对不起……”小羽仿佛傻了一样,空洞地跟在他的后面,不住叨念,不住忏悔。 卫灵猛得转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连连摇头说:“别说了,也别跟着我,我不认识你,从来没见过你……”话音刚落,他踉跄着跑起来,大声喊:“我什么都不记得,我要回去,只当是没来过这里,回去,回去!” 小羽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而无神的眼睛里滑落下两行清泪,那句茫然的道歉还挂在嘴边,在那远去的背影后飘荡。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梁家俊清洗完毕,带着一身清爽坐在晨室里,说也奇怪,一夜折腾下来,居然没有留下后遗症,反而是精神上的满足和享受。 有多久了,从小羽走之后,他一直过着清新寡欲的日子,偶尔和人上床也是神志清醒,完全没有入情入境,可就在昨天晚上,自己真的沉浸下去,一发不可收拾,难道是药物关系,闭上眼睛回忆,那肌肤的触感,青涩的反应就像回放的电影,一幕幕清楚诱人,让人回味无穷。 “老大,我们被人摆了一道。”一听就知道是自己手下那哼哈二将之一的吴浩。 “查清楚没有。” 吴浩不说话,一副幸灾乐祸味道的笑脸,往录象机里放了一盘带子,拿起遥控舒服地坐在沙发上,摆弄起来。 另一个则沉稳一点,叶冲挺挺金丝边眼镜,说:“是我们疏忽了,没想到有人会在自己家里动手,您的杯子里下了药,幸亏没有什么其他毒害。” “谁干的,老的还是小的?” “老的。”吴浩抬起头,笑着说:“老家伙上次为了争口气,赔了两成的钱去推出那个什么金水湾,华意是他翻身的救命稻草,为了融资,他连棺材本都拿来当抵押了,现在被你中间插一脚,还不要了他的老命,狗急跳了墙,这损招亏他想得出来。” 电视屏幕哗的一闪,模糊的影象跳出来,昏暗的房间里两个男人在床上交缠。 吴浩忍不住吹了声色色的口哨:“老大,你看起来玩得很开心啊!可惜这门好亲事却泡汤喽。” 梁家俊看着电视上一脸狂暴的自己,脸上阴晴难测。 叶冲狠狠瞪了吴浩一眼,低声说:“沈小姐早上看见这卷带子,整好东西告辞了。” 梁家俊还是没有回答,电视上镜头一转,卫灵痛苦的脸放大在屏幕上。 “怎么是他?”一激动,手上的杯子几乎拿不稳:“他也在这个计划里。” 叶冲摇摇头说:“不是,原本那个在你杯子里下药的小子,不知怎么晕倒在后楼走廊,今天早上才被厨房人发现,他可能是被拉来充数的。” 吴浩还补了一句:“算你赚到了,老大,那昏倒的小子我看见过,跟这个简直没法比。” “你闭嘴!”梁家俊猛地把手里的茶水泼到他脸上,坐在写字台前,十指紧紧搅在一块,低下头沉思。 叶冲冷冷的看了眼狼狈的吴浩,该,谁让你多嘴的,小心地问:“少爷,沈家那边要怎么处理?” “以沈云的个性,不会把这件事外传的,这女人很聪明,也很好面子。我本来就没结婚的意思,这事就这么算了。” “那二老爷那里怎么办,还有这卷带子?” “他要是想要这笔生意,就不会自己捅自己的空子,到底说我也是他亲侄子,吴浩你给我备份礼去,他老人家就是太闲才会想些逗乐的招。” 吴浩抹抹脸上的茶叶子,连连点头。 “还有他那边……”梁家俊食指烦躁地敲打桌板,皱眉说:“算了,这事我自己去说。” 两人应声出去,梁家俊打开写字台抽屉,取出支票本,刷刷写了几个字,撕下一张,起身出门。 ~f~a~n~j~i~a~n~ 卫灵麻木地整理自己的旅行包,里面没有多少东西,一个上午的时间,脑子逐渐清醒过来,离开的念头更加清楚坚决。他已经和姑父姑姑告了别,梁连珠那里差了人来挽留,他断然拒绝,走廊边无言的小羽,他也视而不见。 算了,人家是阔绰的大户之家,身价过亿的富豪,他算什么,一个毛头愣小子,没钱没势,也没有豁出命一样的爱,根本没法比,而且在小羽面前,自己下的去那个手吗? 又不是女人,被上了一次就寻死觅活的,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就当是一场噩梦,早早离开,忘了就好。 有人敲门,梁家俊进来了。 卫灵恨恨地盯了他一眼,回转身去,死命压手上的衣服。 “你……你还好吧?”梁家俊觉得很难开口,看着这个充满怨恨的背影,似乎什么话都难以启齿。 “呃,我很抱歉……这件事我们都是被害的……” 哗,床头的闹钟被被子勾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但是错毕竟在我,你只是被卷进来的,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做些补偿。”梁家俊很小心地使用措辞,怕再刺激到这个年轻人。自他进来,对方都没有反应,无声的沉默反而让他这个叱诧商场手腕强硬的独裁者不知所措。 “你,老梁说你快毕业了,我可以在立天安排一个位子。” 回答是猛烈的拉链声。 “还有,这里是一些钱,作为一些赔偿。” 卫灵猛地回头,这次是横眉直视,眼神中满是轻蔑的嗤笑,或者还有更多的意思,这让梁家俊很不舒服,下意识垂下眼避开,拿支票的手递了出去。 感觉到对方接下了,心里才有些踏实的感觉,薄薄小小的支票纸好像比大石头还要重。 “五十万?就够了?” 梁家俊不明白地抬起头,猛的,一记重量级拳头砸到他腹部,胸腹内气压明显下降,脾脏紧紧缩成一团,喉头一甜,气血直冲鼻腔,没等他捂着肚子,脖子上又是一记,迫使他翻倒在地,接着,几下运动鞋底不留情地踹,好像要压断他的腿和腰,忍痛滚到墙角,又一个重踢,正中鼻梁,鼻血刷的就下来了。 卫灵满意地收回脚,往他身上丢下那张支票,冷冷的说:“梁先生是贵人,这点小伤,五十万做医疗费应该够了吧。” 说完,瞧也不瞧地上的人,拎起包大步跨出去。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轻轻松松,正大光明,大步向前,不用回头,把不堪的记忆全都丢在这所鬼宅里,一切都是从新开始。 第三章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之间,新年到了,街头洋溢着欢庆祥和的气氛。 年后不久,位于秦山金鼎饭店里的一个土地招标会上烽烟四起。负责送茶倒水的接待员很惊讶地看见冷清的大门口忽然多了许多围观者。不时地,还有新闻记者匆匆从里面跑出来,拿着手机心急火燎地叫人来抓新闻。 金鼎不过是个四星级普通饭店,这个会也不过是小型的招标会,公开招标的地皮是南搅一块荒地,面积只有两万多平米,有意向的只是周边几个小乡镇企业家,买下来做厂房用。 没想到主持人刚念完文件,市里房产龙头的梁家两位少爷先后到场,闹得场面上人仰马翻,哄动不已。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个居然参与报价,一次比一次高,不分上下那些小型企业家那里看过这个阵势,纷纷败下阵来。 “韵声置业,3500万元。” 报价一出,四周都倒抽一口冷气,要知道,起拍价不过是2000万。 梁家声放下手里的标牌,不露声色地瞄了眼坐在三步外的大哥,奇怪,他是哪来的消息,居然会和他一起来争这块地。看看台上的林占光,难道他也把消息卖给大哥了? 吴浩翻弄着手提电脑,低声说:“老大,这个价还可以。” 梁家俊笑了笑,举起手里的标牌,朗声说:“4000万。” 梁家声挺起身,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一张脸雪白雪白的。 “四千万元一次,四千万元两次……” 梁家声顶着一头冷汗,大声说:“四千一百万。”周围又是一片哄声。梁家声坐下去狠狠的看了大哥一眼,却发现梁家俊依然老神在在,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常见的微笑,连他身边的吴浩也是挺悠闲的样子,两个人还不时低下头说上两句。 “总裁,这个价位好像太高了点,地皮本身太小了,不划算,而且我们刚刚接手华意那个项目,公司里的流动资金恐怕不够。”身边的秘书经过一番计算,担心地说。 “没关系,根据将来十年的发展,这点钱还是值的。”梁家声轻轻说。不就是资金问题,自己手头上还有一大笔股票,只是现在扔了非常可惜。 正思量间,声音又传来:“四千两百万。” 梁家声坐不住了,猛得站了起来,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冒了出来,他这是在玩火吗?梁家俊直视他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向他点头致意,这种轻蔑的态度让他心里更加窝火。 “梁先生,您是要报价吗?”台上的主持人好心提醒他。 梁家声立刻说:“是,我要四千三百万。”他顶了顶眼睛,慢慢坐下去,刚才实在是失态。原本他打算借着国土局和市政局里的秘密消息,抢先把这块地买下来,经过调查,这里也不过是些小企业参加竞拍,根本没有竞争对手,没想到老大居然会来插一脚,害得他根本没有准备充裕的资金,被打个措手不及。 “四千三百五十万。”梁家俊还是举起手里的标牌,并且回头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梁家俊也玩味地想从这眼神里看出点什么,一边举手说:“四千五百万。” 周围人已经沸腾了,记者兴奋地快握不住笔,闪光灯不停地亮,各家报纸争相抢这条新闻。置身于场中的两个当事人却置若罔闻,梁家声威胁地看着大哥,梁家俊也站了起来,微笑着耸耸肩,点头认输。 签字仪式结束,梁家声突破重重记者包围,挤到自己车子上,虽然这块地是他的了,可花了这么多钱,一点也没有完胜的感觉。所有事情都扔给秘书,他只想好好回家,计划计划这亏空的漏洞该怎么补。 斜眼看去,梁家俊和手下正从边门上车。 “大哥,一起回去吃饭,舒娟难得说她今天下厨的。” “怎么,今天赢得漂亮,回家庆祝啊?” “那能啊,还不是大哥你让着我。” “今天我是甘拜下风,最近小声你的风头正健,上次华意的项目你一个独占鳌头,连二叔都敌不过,今天这一手笔我也输得心服口服,看来你在证券市场上收获丰厚啊!” 梁家声暗自心惊,现在他手上的流动资金全被掏出来了,难道老底被大哥识破了,难不成他连自己名下的那两百万股票都查得一清二楚。否则他今天怎么会算得这么清楚,报价刚刚好呢。 虽然心里念头万千,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敷衍了几句,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真可怜,这笑比哭还难看。”吴浩叹了口气说:“看样子,他短时间里是动不了了。老大,做得漂亮。” “你上不上车?” 吴浩瞥瞥嘴,钻进车里,继续滔滔不绝:“老大,我原以为退出华意那个挺可惜的,没想到你另外有计划,您肚里的计策让小生甘拜下风。” “呵呵,看您刚才那架势啊,纹丝不动,面不改色,把梁家声逼得大汗淋淋,我最讨厌那四眼,看得真叫爽啊。我说老大,放眼商场,谁与你争锋啊,我还真想看看和你能对着干的人,说起来,去年夏天……” 猛然打住,侧眼看看老板,下半句硬生生咽了下去。 去年夏天,立天置业总裁在自己家里受人殴打,鼻青脸肿,足足养了两星期才能见人,那可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场面,他的手下守口如瓶,在立天连去年夏天这四个字都是禁语。 梁家俊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心却早就飞到半年前,那小子具体什么样子,已经记不起来了,可他那个表情,那双炯炯有神,狂傲不羁的眼睛,却深深印在脑海里。 当然还有那两个拳头也让人不能忘怀,梁家俊嘴角轻轻上扬。 是老梁的侄子,叫什么来着,卫……卫灵是吧,7月应该大学毕业了。哪个学校的,有空打个电话问问老梁。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到底怎么样啊?” “啰嗦,到底什么怎么样?” “梅丽嘛,小子你够跩的,人家校花倒追你还不要啊。” “得得,你饶了我吧,就她那样还校花,她那一回头,晕死男生一大片。” “有你这么说的,人家还是挺可爱的,虽然有点雀斑,可真是一个好女孩,个性开朗,心地善良,还是学生会干部,在我们系人缘没的说,你就知足吧你。” “人家给你多少好处,这么卖力替她说好话。” “没……也不是什么,就是经常请我吃些东西……诶,你去哪啊?还没说完?”张伟死死拉住卫灵的手。 “放开,交水费,你也管啊!” 张伟摸摸挨揍的鼻头,这小子,怎么暑假回来,拳头越来越硬了,想想不甘心,继续跟上。卫灵悄悄从厕所后门出来,没想到他阴魂不散,又粘上来。 “好不好啊,你不是很想去看那演唱会的。” 卫灵朝天翻了个白眼,死尾巴,居然出卖我,恨恨瞪他一眼:“你把我的事都告诉她了?” 张伟吐吐舌头,笑着说:“人家真的很诚心,她晚上溜出寝室排了一夜的队,好不容易买到,那是最后几张票了。” “是上星期六?” “啊?” “那天晚上你又偷偷溜出去。” “呵呵,她请我吃三份炒面,让我去当保镖。我说,就一个晚上,你就答应了吧,你又没女朋友,给人家一个机会好不好,接下来马上就要实习了,只有到毕业才能碰上,趁现在达成人家心愿吧。” 卫灵甩甩肩上的包,大步走在前面,张伟厚着脸皮跟上去,忽然前面人打住,差点撞上鼻子。 卫灵回头,说:“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去就是了。” 张伟一愣,脸上反倒没有劝说成功的喜悦。晃晃悠悠的,他领着卫灵到女生宿舍楼下,梅丽在那边等他回话。 “那个是今天晚上的票,你能和我一起去吗?”梅丽红着一张脸,满怀期待地说。 卫灵若有所思地看看她身后的张伟,那家伙做了个威胁动作。 “听说你是熬夜排队买的票。”卫灵接过票,慢悠悠地说。 梅丽一愣,脸又红了几分说:“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如此,撕了也没关系吧。”卫灵随手把门票撕成对半,随风吹走。 “啊!”梅丽愣愣的。 “我讨厌有雀斑的女孩。”卫灵转身,说:“我们没缘分,再见。” “卫灵!” 卫灵后领一紧,被迫扭过头,一记结结实实的闷棍砸在左脸上。张伟怒发冲冠,恶狠狠地瞪着他。 摸摸左脸,肯定肿了,慢慢站起来,拿起掉在地上的书包,拍拍灰。 “好了,记得珍惜她。” 张伟听了一愣,回头看看蹲在那里深受打击的梅丽,忽然明白过来。 “那个,你……” “自家兄弟,多说什么。”卫灵背上书包,笑了笑。 “你去哪啊?晚上我请客。”张伟低声说。 “去健身中心,居然被你这个软脚虾打了一拳,看来得好好练习练习。” “你该不会报复吧。”张伟一听就后怕。 “罗嗦什么,还不快去安慰安慰人家。” 卫灵笑着看张伟跑过去。 “真是个坏角色。”背后的刘心宇长长一叹。 这家伙,是9月份开学,在新寝室里结识的一个男鬼,据说是前两界校友,因为同性恋丑闻,又被爱人出卖,想不开在寝室里割脉自杀,从此那个寝室就一直阴森森的,谁也不愿在那里长住,分到卫灵这里,就死死缠上他了,到哪里都跟着他。 “我只是让他知道,他真正喜欢的并不是炒面。” “你当爱情丘比特啊,boy,那你的爱情在哪里啊?”刘心宇眨巴着大眼睛,贴到他面前。 “管的着嘛你。”只见张伟拥着梅丽向草地边走去。 “人家关心你嘛,风华正茂的大学生,激情浪漫的大学岁月,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就不是完美的人生。难道,你就没一点点动心过。” 动心,梁家羽消瘦苍白的脸浮现在眼前。 “或者,有什么人让你印象深刻的?” 深刻,那混蛋的脸马上冲到脑门上。 不对,那两个都是男的,瞎说什么呢,这个同性恋鬼,说的话谁信啊? 俯下身子系鞋带,一辆轻快的跑车从面前驶过。 “这位同学,建筑系老师的办公楼往哪个方向走?”车上匆匆下来一个问。 卫灵直起身子,说:“你们走错了,办公楼在另一头,这条路下去是到学生宿舍,车子得倒过去,要是走的话,穿过这条小路就是。” 那人点点头,隔着车门和里面人说了几句。卫灵刚想抬腿走人,熟悉的声音如雷贯耳: “既然这样,我们走过去,你把车倒过去。” 梁家俊从车上下来,和卫灵正对上眼。 “卫灵!”梁家俊一愣,随即笑着说:“真巧,居然在这里碰到,你……你脸怎么了?” 原本是关切才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被抓个正着,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影一晃,卫灵一个漂亮的“背包”把他翻倒在地上。 梁家俊就觉得重心一晃,天旋地转,天还没黑,怎么星星出来了? “少爷,你没事吧?”叶冲忙不迭扶他起来。梁家俊慢慢站起来,看见早就走在百米之外的卫灵,不禁哑然失笑,这小子,犯不着这么冲动吧,出手这么快,连个招呼都不打,那脸上的伤八成也是跟人家动手落下的吧,男孩子活泼一点是好,可也不能太精神了吧。 哼,这已经是你第二次得罪我了。要怎么讨回来呢? 嘴角露出老奸巨滑的笑。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今天老大风向不对啊! 经过两个小时的仔细观察,吴浩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从上班开始,他已经三次打电话到人事部查问,今年的大学实习生到了没有,按理说他们是私营企业,又是上市公司,哪来的时间专门接收大学生实习,这不是和三岁小孩玩家家酒嘛,可是看老大这么热心的样子,这事八成是他提出来的,真邪门了。 到十点,秘书进来说实习生到了,老大居然匆匆结束和韩国方那边的电视会晤,还派自己这个公司二当家去接待那些菜鸟,什么事啊。 这个卫灵,到底是何许人也,还真想看看,听说叶冲见过,真是,那天怎么会因为一个和谈错过跟老大去大学的事,失败。 到设计部,吴浩挺低调地走到部门经理办公室,透过百叶窗仔细观察,偷窥的架势吓得部门经理以为手下出了什么不明差错,乌纱不保。 张伟慌慌张张从影印室出来,大公司果然不一样,光是设计稿复制的要求就繁琐很多,这已经是第三次重印了。正沮丧间,梅丽悄悄递过来一杯热水,对他匆匆一笑,把他美得一下子从地狱升到天堂。能来立天真是太好了,多亏卫灵,不仅演坏角撮合他们,还把实习名额让给他,尽管他硬是一副不乐意看不上立天的样子,但事实上他是为了创造哥们感情升温的机会吧。 有这么好的兄弟真是前世修来的,找个时间,一定请他吃饭。 正想着,忽然有人喊他名字,回头看,是部门经理,陪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老总。 “听说你是卫灵好朋友,他把名额让给你的。”老总发话了。 见他点点头,老总又说:“那好,有个人要见卫灵,你上去和他解释吧。” 张伟听得一头雾水,迷迷糊糊跟他走,进电梯,按的是32楼,天,那不是最高层主管的地方。 出电梯,吴浩指了指前面最大办公室的一扇门说:“你自己进去,我就不陪你了。”虽然他很想看看老大表情,可是自愿当炮灰的傻事他是不干的,只有自行想象了。 张伟有点紧张地移到那扇门前,伸手敲了敲,听到回应才推门进去。 明亮的全面落地玻璃窗,站在那里能俯看城市全景,一个仿佛天生是站在那的男人立在阳光下,背对着他。 “欢迎到立天来。”梁家俊边慢慢转身,边露出阳光一样的笑脸,说:“卫……你是谁?” 是错觉,好像这人脸上有抽风动作。 张伟立刻说:“啊,先生,你听我解释,我叫张伟,我是……” 凛冽的眼神像刀片一样射过来,张伟紧张地说不出半个字。 “讲重点。” “卫灵把名额让我了。” 梁家俊铁青了一张脸,双手紧紧捏住笔杆,啪,价值不菲的银制笔杆随着他眼中闪过的阴沉应声而断。 “你,出去!” 不用他说第二遍,张伟就逃也似地消失在门后面。 居然和我玩偷梁换柱的把戏,梁家俊一向沉稳的眼睛气得冒火。 ~f~a~n~j~i~a~n~ 手机铃声震天响,卫灵顶着一双熊猫眼,非常不甘愿地从被窝里钻出脑袋。实在太困了,已经连续三天没有睡觉了,好不容易在韵声找到一个半业务半工读生的位子,真的是打杂倒水样样都来,至于画图,整理资料等等最繁杂的活,归到自己身上是理所当然。这一个月他天天加班,前天就因为对方不满意设计图纸的几个部分,上司居然要求他大返工,重做设计图和效果,真把他给榨干了。 “喂……” “卫灵,你怎么搞的,那份实验大楼图纸呢,人家今天来看了,你弄哪里了?” “不是说下午来吗,我昨天拿回来做最后修改……” “不用说了,总之你立刻给我拿来,华意方面的代表早就到了,快点。” 根本连刷牙洗脸的功夫都没有,顺手抓抓翘起的头发,抄起图纸桶和软盘,三步并做两步出寝室大门。到车棚,一摸自行车,气胎还是瘪的,不会吧,连你都跟我作对。 “吧吧——”小路上一辆大奔使劲按喇叭。 梁家俊探出头说:“上车,我送你。” 虽然心里是极度不情愿的,但事情紧急,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催命一样的叫,卫灵咬咬牙,上了贼车。 一个星期来,梁家俊天天下午到这里报到,愣是没抓到人,三天起改大清早堵截,今天终于看见人了,怎么一个月下来,脸色这么差,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是不是工作太忙了。 “去哪?” “韵声。” 梁家俊一听,脸霎时间就黑了,闷声不响发动汽车,卫灵迷迷糊糊地打盹,也没发现他不对。十分钟沉默之后,韵声到了,卫灵打开车门,正好在大门口看见同部门的业务员小陈。 “嘿,你小子够牛的,坐大奔上班。” “王工呢,我把图纸带来了。” “王工早陪华意代表去工地了,你要是用大奔赶过去,兴许还能追上。” 卫灵一听傻了眼,工地在北郊,足足5公里的路,这要怎么去啊? 梁家俊慢慢开车过来,喊:“上来吧,我送你过去。” 卫灵无奈,只好再坐进去。刚坐稳,随手接到一袋豆浆包子。 “你不是没吃饭吗?”看他一脸奇怪,梁家俊说。 “谢谢……”声音低不可闻。 梁家俊忽然狠狠捶了拳方向盘,忿忿说:“你宁可到韵声也不要去我那?” 看他一副有火发不出,哑巴吃黄莲的样子,卫灵忽然很想笑,喝着热乎乎的豆浆,心里不禁偷偷浮现一个念头,这家伙其实还不错。 建筑工地临时棚里,韵声方面拿着图纸小心翼翼地解说着,华意那方要求很紧,尤其是大小姐沈云,留过洋的人样样都要和国外看齐,光是外墙设计就返工三四回了。 “您觉得还满意吗?”王大工程师滔滔不绝讲完,赔笑脸问。 沈云伸出纤纤玉指翻了翻,说:“前两天我说的实验大楼改得怎么样了?” 王工一听就变脸了,图纸现在还没影呢,看啥不好,偏认准这个。 “怎么,你们还没改吗?”沈云皱着眉头说。 “已经改好了,沈小姐,您看看还满意吗?”卫灵从人圈里面挤进去,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上了,其他人俨然送了口气,王工掏出手帕擦擦自己已经寸草不生的额头。 沈云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小伙子,为什么有眼熟的感觉? “你叫什么?” “我……我叫卫灵。” 沈云若有所思点点头。看了图纸后又去工地现场。 这天算是平安度过了,卫灵被王大工程师一顿好骂以后,终于如释大赦结束了,几个上司们陪着沈云,众星拱月乘上车,一排车队扬长而去。 卫灵被丢在工地大门口,出来的车根本没有他的位置。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呐,这就是当小虾米的命。卫灵徒步上公路,指望能搭辆个人小巴,边走边在心里咒骂,神气什么,赶明我发达了,照样弄辆宝马玩玩,想去哪就去哪。 虽然这样想,肚子却不争气,使劲叫唤,看看日头,太阳偏西了,他却连中午饭都没得吃,又饿又悃又头晕,走不动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路沿上,低下头,歇一歇也好。 梁家俊开着车,打老远就看见路边这个正颓废的人,慢慢开过去:“喂,还没死吧?” 这不是找麻烦吗,卫灵一听就知道是谁,浑身神经痛,懒得理他。喀,开车门声,接着,是硬底皮鞋落地的声音,再后来就觉得有个人紧挨着他坐下来。 “喂,精神点,年纪轻轻的,多难看。” “去去去,大叔,您老精神好,可别坐这里,怕冷着您。” “你小子就不肯吃点亏,是吧?”梁家俊笑骂说。也不跟这小毛头一般见识。 “喂,你怎么这么闲,大白天跑这来干嘛,公司倒了。” “我是闲啊,早上给人当司机,跑这里跑那里的,到现在连个谢都没捞到。”梁家俊挺气闷。 “哦,那谢谢您啦。” 他居然用这语气,表情这么干脆,完全的白开水味道,让人听了更气闷。梁家俊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才舒服点。 “喂,你讲点文明好不好,不要让别人吸你的二手烟。”卫灵皱着眉头说,饱受酸液折磨的胃加上烟雾摧残,很痛苦的。 “你要是拒绝二手烟,就请自动挪窝,这里大的很啊。”梁家俊伸手一挥这看不到尽头的公路,脸上很无辜,气得卫灵埋下头,捂着肚子不理他,没有看见他掐烟的动作。 “饿了?” 废话,卫灵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煎熬中忽然闻到一阵食物的清香。一抬头,梁家俊叼着大半截灭火的烟,从车里拿出一个大盒子,里面是四菜一汤,还热腾腾的冒气,他欢呼一声,抢到怀里。 “嘿,慢点慢点。”梁家俊边说边递上一杯汤,这么吃法早晚噎死。 呼,好饱,打个十足响的饱嗝,抗议已久的胃终于满了,摸摸肚子能感觉它满意地蠕动,排出空气给食物挪地方。梁家俊不知什么时候坐到车里抽烟,似乎是在等他吃完,看见他收拾了筷子、盒子,就站了起来,挥手赶了赶烟,打开车门让他上来。 “你真在这等我?”即使再迟钝的人都料到了。说实话,人到最困难的时候,滴水之恩也能感同身受。卫灵心里是有那么点感动。 “废话,上车,反正都到这了,顺带捎上你回去而已。” 卫灵这次很利落地上车,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车里依然是一片沉默,可是,和早上的沉默相比,这次却多了一份回暖的感觉。 开出十分钟,梁家俊咬咬牙,把自己憋了一天的问题问出口:“卫灵,你……为什么不到立天来?” 卫灵竖起大衣领子,卷缩在座位上,含含糊糊说:“这不是挺明白的。” “什么意思?” “我不想欠人情,尤其不想欠你这份情。” 梁家俊无语,虽然他事后有想过,可是从没有正视过,自己或许是用最伤人的方式来处理他和卫灵之间的问题,那五十万,或者工作的承诺,都只是为自己开脱的筹码,他非常清楚,在当时,自己心里根本就没有愧疚或是道歉的成分。明人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一句简单的诚心诚意的“对不起”才是最正确,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可为什么他想不到呢。 沉吟再三,梁家俊终于开口:“如果……卫灵,如果我现在真心向你道歉,请你原谅我,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几秒钟的沉默却好像环绕整个太阳系那么长,梁家俊等不住,侧脸一看,那小子居然缩在位子上睡着了。苦笑着摇摇头,把空调开大些,可别让他冻着。 卫灵回到寝室连睡二十多个小时,关了手机,拔了电话,带上眼罩耳麦,除非是地震洪水,否则,谁也别想把他从床上拉起来。中途迷迷糊糊饿醒来过,扒了床边早就准备的东西塞了一通,继续躺下去睡。 第三天早上阳光明媚,他就像冬眠过后的刺猬,终于从床上坐起来,伸伸懒腰,去吃个饭吧,肚子饿扁了。然后打起精神去上班,估计那儿已经有一座山高的工作等着自己呢。 在学校餐厅猛灌下三碗豆浆,五个大肉包子,稀里哗啦吞下大盘炒面,呼,八成饱,拍拍肚子去车棚,星期五瘪掉的“宝马”车轮胎,到了星期一只会更扁更没气。 问门卫大爷借了打气筒,一下一下起立下蹲地做机械运动,忽然空无一物的脑子里回忆起来,已经是三天前了,第一个想起来的人脸,却是他躲在车子里抽烟的样子。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好象是梁家俊在后头抵着他的背,一路踉跄,摇摇摆摆推上三楼,自己梦游似的掏出钥匙,自顾进门关门,然后倒在床上人事不知了吧。 中间有醒来,出于本能,消灭一切干扰睡眠的声响,关了一直叫唤的手机,一怒之下拔了叫唤不停的电话,最后被擂门声逼得戴耳麦。现在,终于清醒了才想起那么一点。 “卫灵。”门卫大爷拎着一个包过来,说:“你来了我才想起来,两天前,一个人在我这留个包,叫我交给你。” 卫灵接过来一看,没错,这不是他的背包吗?那时候一定睡迷糊了。 “是你的吧?”大爷说:“那人穿得倒气派,连来了两次,打电话,上去敲门却找不到你,就只好把包留这了,这人是你谁啊,真叫个热心。” “呵呵,也就一个朋友。大爷,谢谢啊。”卫灵笑着应了一声,蹬上“宝马”车上班去也。 一路小蹬,清晨的空气在发间吹拂,像那天车里淡淡的烟草味道一样吹拂过耳迹,意识在一点点回来,那个给自己盖上大衣的手,那个撩起自己头上乱发的手,还有那个扶自己上楼梯到最后是抱着自己上楼梯的手。 “没错,我打那一直看着昵。”刘心宇不知什么时候打哪儿跑出来,呵呵笑得那个叫暧昧:“你小子啊,居然藏着掖着不说,害人家还替你着急,光想着给你找个好情人,原来你已经有这么帅的人选,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产有家产,关键是对你好,你没看见那天他对你有多体贴。” 去,恶心的娘娘腔,死都不愿意变成他这种样子的人。卫灵低头看看地上,果然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那天,我可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两个就在车里那么个,接着又那么个,然后又那么个,下了车以后还那么个……”刘心宇坏坏地在他耳边低语,又蹲路灯顶上嘿嘿笑。 “他到底把我怎么着了?”卫灵听了快崩溃了,大叫。 刘心宇兰花指一挥,说:“算了,不逗你了,都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吻个额头有什么,心里美的吧你?” 卫灵咬牙切齿:“靠,他居然又趁机占我便宜,非拆了他骨头不可。” 一进公司,设计部里的气氛就不对,几个要好的同伴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最亲近的小陈想和他说话,却欲言又止。文秘小姐们躲在电脑后面窃窃私语,一看见他走近了,慌忙低下头去做事。 怎么回事? 忽然,工工从自己的小办公室出来,看见他一副惊讶的样子:“小卫啊,你怎么来了,整东西吗?” “您什么意思?” “不是有通知你,今天不用再来了吗?”王工环视办公室四周,众人纷纷低下头做事,他只好说:“可能是人事部忘了,我们部里职员超额了,所以,你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可我只是实习生,不算公司职员啊。” “这样,那我们人手够了,而且最近工作很紧张,实在不想让新手进来打扰我们正常工作,所以希望你另找实习地吧。” 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赶人的意思,卫灵默然接受,整理自己桌上的东西,电视上常演的被人扫地出门的戏码,自己也亲身感受了这么一把。自尊还是有的,他抱着纸箱大踏步走出去。 “卫灵,你等等。”小陈在走廊上叫住他,递给他一个小纸包。 “这是人事部那儿支的钱,经理说你做了那么多事,这也是你应得的,本来我星期五就该给你电话,可一直打不通。” 看卫灵默默地接过钱,小陈不忍又说:“凡事看开点,这是上面吩咐下来的,我们也没办法,你最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否则也不致于闹现在这样?” 得罪什么人了?卫灵实在想不通,他一个贫苦普通的大学生能认识几个大人物,怎么就糊里糊涂得罪谁了。 难道是他? “你宁可到韵声也不要去我那?” 梁家俊那天在车上忿忿说的样子,卫灵不禁心头火起,居然搞暗箱,没种的混蛋。 思量着,电梯门开了,卫灵扛着大纸箱抬头一看,是上去的,本想退回去,可迎面看见门里面俨然是那个混蛋。 为了一个小项目,原不需要亲自跑一趟,可想到那个让人咬牙的小鬼,梁家俊就兴冲冲来了,说不定能碰上,至少要让这小鬼请客,才不枉他被关在门外的冤枉气。 这不,果然在电梯碰上了。梁家俊笑着说:“真巧,卫灵,这么多东西,怎么,忙着搬家吗?”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听在卫灵耳朵里却是无比讽刺。冷着脸进电梯,用力把箱子里的东西做天女散花状,往他身上倾泻。 “你干什么,疯了吧你!”笔筒,笔尖砸得额头深疼。没盖紧的墨水瓶倒得西服斑斑点点。梁家俊狼狈抱头躲闪,大声喝道。 “问你自己。”卫灵拍拍手上的灰,打开电梯门走了出去,剩下一堆人目瞪口呆。 吴浩憋到内伤才没让自己笑出来,不错不错,居然能亲眼看见这大场面,实在不枉他辛苦跟过来,这个卫灵还真叫绝,实在太好玩了。 韵声的秘书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道歉:“大少爷,实在抱歉,这是个刚被辞的工读生,不知道规矩……” “你说什么,他被辞了?” 梁家俊蘸满蓝墨水的脸更蓝了。 第四章 所谓屋漏偏逢连阴雨,卫灵终于知道这句的意思了。 在他惨烈被炒以后,快乐的五一长假开始了,学校宿舍居然借口装修,全部住宿生都被赶回家,可怜他老家在千里之外的河南,口袋里的钱除去下个月的生活费外,就几个钢崩,上学期得的奖学金也用得差不多了,总得撑过找工作这段日子吧。何况他这实习报告和单位评定书还没着落呢。 到张伟家蹭吃蹭喝,凑合着过了七天,不脸红,那不是他这月老应得的? 回到学校,花胡子的张教授很遗憾来找他,从老教授那心虚愧疚的样子看,他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原是囊中之物的毕业生分配名额花落别家,卫灵那个叫郁闷,可又偏偏没辙,他只是个无依无靠的穷学生,虽然另外给了他保送研究生的名额,可他光是读四年本科就累得快趴下了,哪来的钱再读研究生,还是趁早找工作是实际。 找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其他同学过年就动起来了,三月份的人才交流会,大学生应聘会也早开好了。他现在连份简历都没写,根本无从下手。 凭着一股子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秉着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人生准则,卫灵还是挺积极地面对人生,骑着自行车,拿着份简洁有力的个人推荐书,奔跑在秦山市大小建筑企业单位里。 有几家公司甩都不甩他,那是正常,有几家公司客气地说回家等电话,总给人点希望,还有几家公司当面点头答应了,可不知怎么的,回头又来个回绝电话。 事不过三,几次下来,卫灵自己都怀疑了,最后一家公司职员大叔不忍心看他满头大汗的瞎跑,说:“小伙子,听你不是本地口音,还是趁早回去吧,看你这简历,挺不简单的,在老家也能干出点事来,有句话说得好,到哪儿不革命啊。” “我到您这里来革命不成吗,您看我有的是热情,您就收了我吧,扫地,倒水都成啊。” 大叔叹了口气,“唉,我就实话跟你说吧,不是不收你,是上头有人说话了,凡是干建筑这一行的恐怕你都进不了,你要么去试试其他行的。” 卫灵真的窝火了。奔到街边公园,对着喷水池使劲大喊: “混蛋,无耻,孬种,……”以下省略无数。 好你个梁家俊,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欺负弱小是吧,你要再逼下去,我走投无路到你家,和你来个玉石俱焚。 偏不信邪了,总会有人要我吧。发泄完毕,卫灵又往下一个目标——华意前进。 站在华意行政大楼前,卫灵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加油,大跨步跑进去。可是称职的保安无情地把他拦在大门口。大公司就是门槛高,任他怎么好说歹说,保安就是不肯放行。 哗,一辆火红色的保时捷呼啸而来,沈云拎着lv手袋,慢慢走下来。 卫灵一看,连忙喊:“沈小姐,还记得我吗,卫灵,以前是韵声的。” 沈云摘下墨镜,仔细看看他,忽然退后三步,皱着眉头说:“是你啊,你怎么还没滚出秦山,你也真不死心啊,居然还跑到这里来。” 卫灵傻眼。 沈云整了整肩上的丝巾,慢条斯理地说:“没错,是我跟其他公司打招呼的,希望你知难而退,乖乖回老家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再看见你,哪怕是在大街上遇见。” 卫灵气得浑身发抖,逼近她大喊:“我哪得罪你了,你居然……” 沈云像避瘟疫一样,又退后三步:“离我远点,你这个变态,居然和男人……那个,真够恶心的。” 仿佛雷击一样,卫灵伫立当场,至于是怎么样离开华意的,他记不清了,或许是被人家赶出来的,或许是自己木偶似地走出来的,自尊心使他宁愿相信后者。把所有力气都花在蹬车轮上,行人只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发疯似的在路上飞驰。 到了寝室,身体累得像稀巴烂的泥,神志却异常清醒,沈云那张扭曲的脸在墙顶冷冷看着他,走还是留? 留,在人家的地盘上,自己什么都没有,终日干些杂活,永远抬不起头。 走,回家照顾奶奶,找个有潜力的行业,埋头苦干,等有实力再杀回来。 想想,走这条路还比较理智,可是…… 真不愿意他妈的灰溜溜滚蛋。 肚子又不看时间地点场合叫起来了,对了,为了省钱,早上的饭只是一个饭团凑合,中午还没吃呢。 民以食为天,解决民生大计才是发展之根本,好汉也要为五斗米折腰。数数口袋里,从整块到毛票,从毛票到整块,还是两百七十八块六毛,变不出多的来,索性去吃顿好的,一拿到毕业证书就回老家吧。 卫灵重抖擞精神,出门去食堂。 宿舍外面的大奔很眼熟,卫灵想也不想,绕道走。 梁家俊叉着手靠在车旁边等,眼睁睁看他从墙角边溜了,三步并两步追上去。 “你就这么给我溜了啊?” “你到底什么事啊?” “打了人就给我跑啊,说,这两天你又躲哪去了,连个影子都不见。” “你又没受伤,一个大男人还计较这些。” 梁家俊翻了个大白眼,丢给他一套衣服,精工细作的布料上居然密密麻麻都是蓝墨水点子。 “瞧瞧,新订作的衣服,被你那一搞,全毁了。” 是那天太冲动,没搞清楚就动手,卫灵自知理亏,只好说:“怎么着,我赔就是了,不就是件衣服。” “你说的倒简单,好,这件衣服是去意大利订的,不说来回运送费用,材料手工加一块儿,再打点折,算你三千怎么样?” 卫灵一听就傻了眼,倒不是觉得梁家俊信口开河,他根本不和自己这种穿惯三十块钱一件t恤衫的人属一类。不过是件衣服,奢侈一族。 你们他妈的都是一群败类。霎时间,数十天来所有心里的不平、愤恨、委屈、压抑,种种滋味都涌上来,打得心口发颤,只能紧紧握住拳头,防止自己失控拿眼前这个人发泄。 梁家俊没有忽略他的激动,连忙说:“怎么了,开个玩笑而已,喂,不过是件衣服,不当真的,乖,到底是怎么了?”这小子今天风向不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卫灵粗鲁地推开他,继续向前走,被拉住的手使劲甩,不知道是自己力气小了,还是梁家俊发力超常了,硬是没有甩开,被他使劲拖到车子边。 “你干什么?”卫灵发狠地叫。 “闭嘴,我总有权知道被打的理由吧,今天非让你说出来不可。”梁家俊也发狠了,把他的头硬往车里塞。关上车门让他在里面拳打脚踢。自己在车外点根烟,等里面闹腾完。 终于,卫灵累了,没力气了,也饿了,颓废地窝在副驾驶位子上,怔怔发呆。 “冷静啦,那就高兴点,我请你吃饭。”梁家俊坐进车里,笑着摸摸他的头。 “我们去喝酒,是男人今天就不醉不归。”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春天的海滩没有几个游人,晚上就更冷清了,可晴朗的天空里倒有不少星星在闪烁。梁家俊和卫灵一前一后走在松软的沙滩上。 梁家俊深深吸了口气,说:“天也快转热了,马上就到夏天了。白露园的藤花也快谢了。嘿,认识你也快一年了。” 卫灵默不作声。 “卫灵,七月份去不去白露园玩,今年只有几个亲戚朋友,玩玩乐乐,应该会很有意思。” 卫灵还是没有回答。 “你还在愁工作的事,不用管沈云那女人,你到我立天来,我看她有什么话说。” “谁要去你那儿!” 梁家俊一愣,皱着眉头说:“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所以,你就不应该跟我一般见识,何必赌气毁了自己的将来,再说回来,你不为自己四年的努力想,也为供你上大学的奶奶想,她那么辛苦就只想盼着你回老家帮她种田? “你不要误会,我之所以请你去我那儿,是因为看上你的才能,你的毕业设计作品我看过,很有气魄也很严谨,原想借实习机会看看你真本事,没想到你居然留给别人,说到底,你还是为了那件事……” “什么事啊,能有什么事啊。”卫灵声音提高八度,立刻打断他的话,并且还高举拳头作威胁。 “得,算我说错了。”梁家俊连忙收口,再挨一下可不是玩的:“我是不想看你跟我较劲嘛。” 卫灵急躁地叫起来:“那你干嘛老跟我较劲,老跟着我干什么,我怎么找根本不关你的事吧?” 梁家俊一愣,这问题连他自己都没有仔细想过,呆了半晌,他才开口:“我也不知道,或者,我就觉得你很像以前的我吧。” “啥?” “你知道梁余海吧?” “白鹿园的设计者。”卫灵淡淡地说。 “没错,他是我曾祖父,早年在剑桥建筑学院毕业,在英国,有很多建筑是出自他的手笔,可惜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家里改成经商,我自小就不喜欢做买卖,更加梦想做一个像他老人家那样的建筑大师,或者做个自由自在的画家。可惜造化弄人。” 梁家俊微微一笑,举着手里的啤酒拉罐,说:“你现在二十一岁吧。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正在美国上学,早上在哈佛大学读书,读的是金融管理,下午在餐馆里洗盘子,晚上在床上继续做春秋大梦,少年轻狂,呵呵,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你洗盘子?”卫灵吃了一惊。 梁家俊笑着点点头,说:“没错,家里只供我学费,饭钱还得自己赚,我又没你那么有本事,奖学金一次也没捞到过。” “难怪说越富的人家越抠门,居然连自己亲儿子都不照顾。” “那倒也不是,因为我临出国之前跟老爷子闹翻了,要不能自力更生活个四年,赚回一万美元就得乖乖回家,结婚生子,继承公司。那时候,最困难的时候口袋里只有半美元过三天,就靠一股子拼劲,还有那些信,我撑下来了,最后我足足带了三十万回国,总算能抬起头说话了。” 忽然,他低下头,黯然说:“原以为,那时候开始就能幸福呢。到最后,我还不是成了一个商人,一个沾满铜臭的商人,也没能和他在一起呢……”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最后甚至能感受到其中一丝苦涩。 忽然梁家俊话锋一转,轻轻叹道:“其实,你不来立天也没关系,立天家大业大,关系太多,反倒不适合你发展,我们这些家族企业总有见不得光的事,说不定哪天你就被卷进去做替罪羊,要不这样,你说个地方,我给你去讲,我就不信以我的面子,会比不过沈云那女人。” “不用,我不想欠你人情。” 梁家俊皱眉说:“啧,你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这不是把我当外人。” “我们本来就是外人。”一句话愣把梁家俊堵回去。 “好,看来我是自己一头热,还以为能成好朋友呢。”梁家俊忿忿地把手里的罐扔出去,嗖,还真是远。卫灵哈哈大笑,一口喝光罐头里酒,也用力掷出去,比他多两米。 “怎么不是朋友,有你这个大老板做靠山不吃亏,以后要是缺钱,我一定来找你,可这件事,我要自己解决,哼,总不能让那女人看不起我。” 梁家俊专注瞪了他三秒,无奈的说:“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倔,行,我也不过是给你个建议,听不听还在你,以后要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那,大老板能不能让我搭个车,要再晚点学校就关门了。” 梁家俊笑着点头,晚风一吹,把两人心头的烦闷吹得干干净净,一路明月当空,明天一定是好天气。是不是能带来好运气呢? 月亮好像很给面子,卫灵一进校门,就看见张伟在路灯底下等他。 “小子,这么晚你到哪去了?我还以为你想不明白,去跳海了。”这两天卫灵一直阴着脸,还真让他提心吊胆。 “没错,我已经跑到海边,一想到你,实在舍不得,又回来了。” “去你的。”张伟笑着给他一记飞腿,说:“卫灵,那个,我一乡下叔叔是搞建筑工队的,想叫我去帮忙,那个,你有没有兴趣……” 被卫灵瞪大眼睛盯得发毛,他越发结巴说:“那个,他也就一乡镇里边的,主要是搞装修,钱不多,可能你看不上,但是过过渡的我觉得还行,要是你不愿意……” “说什么昵你,我求都求不来。”卫灵猛地叫起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黄天不负有心人。 于是,卫灵就这么的在秦山扎稳脚跟。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又一个夏天过去了,天气渐渐转凉,可秋老虎还是很厉害。 “呼呼,热死了,热死了。”张伟一边叫一边撞开玻璃门进来。 “喝这个,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梅丽挺贴心地递给他一瓶饮料。 “多谢老婆。”张伟心里那个叫美的。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从毕业以后升温,自然也被张伟拐卖到这个工程队里,算上卫灵,他们三个可是队里的顶梁柱。而目前这两位经过两年的革命考验,已经到了谈婚论嫁阶段。所以公然在办公室里卿卿我我,常让卫灵在一边打寒颤。 看张伟一屁股扑在电脑前翻股票,卫灵忍不住想踹上他一脚:“喂,别光看你那些垃圾,跑完现场有没有做报表啊?” “你等等不行吗,这些可不是垃圾,我可就靠它结婚了,嘿,不错,今天又涨了一倍,老婆,我们又多了台液晶电视。”张伟冲梅丽大喊。 “不务正业。”卫灵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心高眼界高嘛,嚷什么,给,报表。”关了大盘,张伟很自觉地送上报表,毕竟卫灵是总设计,得罪这位大牌,吃苦的就是自己。把饮料瓶里剩下那点倒到茶杯里,像狗腿地凑上去,说:“卫工啊,呵呵,上次我叔说的那尚锋公寓楼那项目,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怎么了?” 张伟暗地里骂了声娘,大声说:“还怎么了,这可是大项目,光是那一栋楼就24层,百来个类型,要是我们都拿过来,明年一年就不用干了。你知道有多少家装修公司眼红着。” “是啊,那这位同志您辛苫,尽力争取啊。” “你真给我装傻啊,那尚锋房产是立天下面的子公司。你和梁总这么熟,到他面前去说两句,我们不就成了。” “你怎么就动这些歪脑筋,不是说公平竞争,再说,梁家俊不是那种给便宜的人。”卫灵皱着眉头说,入行这两年,多少也听说过立天行事的手腕,商场上的梁家俊和他印象里的梁家俊完全不一样,不过他一向是个多面手——关于这点,初次见面就有领教。 “那也是找个心安嘛,你去说两句又不会死人,拜托了,我过年结婚就等这笔救命钱。”张伟苦苦哀求,就差烧香拜佛了。 “你不是有那堆股票了嘛。”卫灵丢下那么一句,走人。 还是去说说吧,算起来有一个礼拜没去他家了吧。顺便去还了上次让他带软件的钱。 这两年,卫灵和梁家俊走得很勤,两个人还真成了好朋友,经常出去喝酒吃饭。梁家俊年长几岁,见识广,和他交流,总能得到好点子,可以说亦师亦友亦兄吧,至于去他家,也是驾轻就熟。 梁家俊开门时,有点点意外,随即叫卫灵进去,笑着说:“怎么今天想到来的,我正好有个客人,很快就好,你自己请便。” 卫灵了解地挥挥手,那什么,自从他上次来,正遇上梁家俊和一个露水情人亲热的尴尬经历之后,他就见怪不怪了。进客厅,果然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一番简单的报名介绍,卫灵钻进书房,玩起电脑。 在cs世界里拼杀,无意识里一直有种感觉,刚才的男人好像在那里见过。虽然是一身休闲打扮,但搭配适宜,配上贵族特有的慵懒随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到底是谁?梁家俊的新情人? 卫灵知道,梁家俊身边从来都不缺人,一个一个走马灯地换,都没长久的。他心里还是记着小羽的,两年前有多深,两年后还那么深,这点只有从他书桌上的相片,眉宇间偶尔流露的寂寞里看出来。 平板无波,玩世不恭的表面,内心却是这么深情,他那些露水情人都不知道吧。卫灵玩味地想,不知道这位新情人能坚持多久。 好奇心驱使下,真想再去看一眼,可又怕看见什么激情场面,卫灵有点缀缀然。 还在犹豫,书房门开了,梁家俊推门进来。 “玩什么呢?”梁家俊笑眯眯走进来。 “瞎玩玩而已。你那这么快就结束了?” “啊,也没说什么,就是生意上的事而已。” “真的~~”卫灵故意拉长声音。 梁家俊反问:“那你以为什么?” 只见卫灵脸上一阵青,一阵黄的,掉转头去继续巷战。梁家俊笑得得意,这小子脸皮薄得跟纸一样,偏偏喜欢玩火,看见一丁点火星却又撒了手,真不是一般纯情,在现在这个社会里不是比大熊猫还国宝嘛? “喂,都两年了,有消息没有?” “什么消息?”目不斜视盯屏幕。 “跟我装傻,你都工作两年了,该定下来,找个女朋友什么的,要是不喜欢女的,那也正常,我给你介绍几个……” “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手雷轰得血肉模糊,卫灵使劲擂桌子,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梁家俊朝天翻个大白眼,走过去挤开他:“什么技术,一边去,让我来。” 不到半分钟,他放倒6个,卫灵蹲在一边,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梁大少,伟业公司那尚锋公寓楼那项目招标,你知道吗?” “好像看见过,怎么了?” “那你看,到底那家能竞上?” 梁家俊索性关掉界面,放下鼠标,回头说:“怎么,替你们那工程队挖消息啊。” “没错,以我们两个的交情,挖点消息不过分吧,再说,这次工程我们很有诚意,也有技术,不会让你们吃亏的,大家都有便宜赚,把项目给我们不好嘛?” 梁家俊笑着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说:“我也看过你们的材料,设计不错,是你的手笔吧,就是,这造价太高点。” “不是吧,奸商,要再压价,我们吃什么,好歹给我们点,人家就等着这笔钱做年终奖了,我们这个是价真物实,你去看别家,钱是低一点点,可质量就是十万八千里了。”说着说着,卫灵激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了解了解,你急什么,我又没别的意思,那项目早就是你的了,本来想留着最后说的,现在知道安心了吧。“ 卫灵一听,呵呵傻笑。 “喂,年轻人,你就这么缺钱?” “不是我,是张伟啦,那小子年底要结婚,房子还没装修呢,正等着钱花,光玩股票总是有风险的。” 梁家俊闻言,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说:“你们在玩股票。” “不,就他一个,他最近运气不错,好像赚了一大笔。”卫灵口气跃跃欲试,看身边的人有钱进帐,自己也有点心痒痒。 “叫他收手。” “呃?” “叫他把手里的股票抛了,股市危险,别贪恋一时的收帐,赔得血本无归。这两天会有大变动,叫他明天一早就全部抛掉。”梁家俊皱着眉头说。一向闲暇的眼神里忽然闪着危险的光芒,让不明所以的卫灵也肃然起来,这是一个猛兽面对他垂涎已久的猎物做最后猛扑的眼神。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坐在电脑前,绿光闪闪的屏幕因为走势的连续下搓,仿佛更加绿得惨淡,张伟煞白了嘴唇,绞着手指一动不动。 也就在上午,他还在为不断上扬的价格大声叫好,和劝他谨慎的卫灵叫板,时隔不到3个小时,大盘走势线就像是吊在空中的钢丝绳,拉着他飘到半空中,又狠狠地把他摔向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了。 “怎么样,怕了吧,知道听我话的好处了吧,晚上你得请客。”卫灵把报表递给他,他还像个木头桩子钉在那儿:“喂,不要摸鱼了,工作,不是都抛了嘛,还看什么,眼不见为净。” “没全抛。”张伟懊恼地趴在桌子上,小声呻吟:“我以为形势这么好,不会跌的,所以还留了一半。” “你……”卫灵无力拍了他个后脑,啐道:“人心不足蛇吞相,活该吧你。” “我哪里会想到啊!”张伟大声哭喊,真是比窦娥还冤那。他的高级卫浴,他的液晶电视,他的豪华蜜月,全打水漂了。 “算了,算了,连带你这半年一起算,不也是赚的吗?乖,从今天起咱们认真工作,脚踏实地,不照样有钱赚,别哭了啊。”梅丽倒是挺冷静的,笑着过去一把把他拉起来。而张伟则顺势往温柔乡里好好滚了一把,亲亲热热地喊好老婆。 干脆改名叫“张螂”得了,恢复能力这么强,卫灵笑着抖抖一地的鸡皮疙瘩。 钱财乃身外之物,来得快,去的也快。看得透的才潇洒。傻人有傻福,他们这些工薪阶层生活里也就这么点小乐子。 可是,位于高层的那些金钱贵族们是怎么想的,任意挥霍手里的金钱,站在高楼上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感觉光用说也让人着迷,可一旦跌下来就是尸骨无存,他们有想过这一切后面的代价吗,或者说已经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 梁家声开着他的奔驰车,冲进大门,佣人从猛烈的刹车声了解到,先生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居然中午不到就回家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自从和齐锐搭档以来,金融投资那一块领域梁家声拿来上手,游刃有余,短短五年,他就赢下了别人一辈子也没法赚的钱,可是这一年半来,风头直转急下,不知是运气还是手气,处处有人干预,每笔生意都有人来挖墙角,困得他动弹不得。目前情况更加恶化,今年最大的股票投资,居然在收官阶段遇到冲击,手头上又没有余钱维持,堂堂的的韵声总裁竟然会被八百万所困,不得不低头。 秦舒娟急匆匆从楼上下来,亲自给他换鞋拿外套,这番举动是他们结婚以来,十几年如一日的习惯。 “午饭在家吃吗,饿不饿,如果时间不急,我让他们给你做些平时喜欢吃的。” 梁家声冷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这不是家里没准备嘛,没想到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本来我要和妈妈一起出去,中午也不在家吃的。” “怎么,我在别人地方没面子,在自己家里吃顿饭都不行了。”梁家声大声喊 秦舒娟脸刷白了,皱眉说:“我没有这个意思,说话这么冲的,谁得罪你了?” “哼,谁,不就是你的好弟弟,我的大舅子,平常面子上说得好听,关键时刻,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今天去找他,居然来个避而不见,给我三十万,妈的,他当是打发门口要饭的。” “可能他真有事吧,你也不要急嘛,先喝杯茶去去火,我这就给他去打电话。”秦舒娟赔笑说。 “算了吧,你顶什么用,你弟弟能听你的话,我梁家声要靠你出面,还能走得出去吗?你不就是个摆设的花瓶。” 见秦舒娟紧紧咬着下唇,努力压抑,他还不忘了添上一句:“怎么,我难道说错了,原来女人还能养孩子,可看看你,不争气的肚子,你也能叫女人。” “你……你……”秦舒娟急红了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梁家声也不多看她一眼,对着送茶进来的佣人说:“老太太在房里吗?给我去说一声,我待会去她那。” 进书房,打开电脑,果然,今天的股市又低了几点,不偏不倚,主要对象正是自己极力想稳住的几个股。仿佛暗中有一个无形的大手拖着自己往下拉,松手,一年的投入没了不说,公司所有的金额也全泡汤了,抓着,无疑要抛下更大一笔钱进去,冒的风险就更大了。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忽然,书桌边的电话响了,抓起来听,是齐锐:“家声,你的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怎么样,下午还跟不跟,我等你回话呢?” 梁家声犹豫不定,问:“齐锐,你说对方到底有多少身家,我们能对付得了吗?” “你想放弃?我们已经计划一年了,现在放手不是全玩完,这是拉锯战,谁坚持的长,谁就赢,风险是大,可投资这东西哪个不冒风险,你以前不也是浪尖上闯过来的。” 梁家声一咬牙,说:“好,你跟我也跟,我已经在户头上汇了笔钱,你帮我全抛下去,我下午就过来。”挂下电话,似乎是下定决心一样,到梁连珠那院去。 梁连珠正在温室修剪蝴蝶兰,见儿子进来,也不出声招呼,只是微微颌首,叫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她放下老花镜,洗了手,才慢慢转过身,说:“我听佣人说,你们两口子今个又吵起来了?” 梁家声低头不说话,梁连珠叹了口气说:“舒娟是个好孩子,你在外边怎么着,她都不闻不问,由着你,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不能把外面受的气发在她身上,好歹,也不要当着佣人的面,再怎么说,她也是这个家的少奶奶,你不顾自家的面,也给他秦家留点面子。” 说起秦家,梁家声胸口那闷气就上来了,他连打三个电话给秦逸,都碰了个软钉子,今天上午他急匆匆追到门口,居然被他秘书挡在大门口,塞给他三十万支票算完了,恼得他当场就撕得粉碎。哼,他秦家不给面子,他还顾得上给人家面子。 梁连珠看他脸色阴晴不定,说:“你这孩子,心里认定的事,我是怎么劝都没用,算了,我也不多说,平时你是轻易不会来找我的,说吧,是不是最近有难关啊。” 没等梁家声开口,她又说:“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我名下这两年送给小海的那些股,算起来分红也有一百多万吧,你都用在哪了?我也老了,没几年好活的,我的钱不也都是给后辈的,你也别偷偷摸摸,是正事就不打紧。可是,我还是得说两句,小声,你这两年都在干什么,难道你忘了我们梁家的产业都是一砖一瓦堆出来的,韵声这两年什么建树都没有,你不在这上面花心思,反而只想着买进买出,赚投机的钱,可不是正道啊。” 梁家声汗颜。 梁连珠接着说:“眼下你遇上困难正是你反思的好机会,我可以帮你一次,但不能一帮再帮,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你也三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明白吗?” 梁家声小声说:“儿子知道了,这是最后一笔生意,之后我收手不就行了。” 梁连珠一愣,冷冷说:“我就说到这,一百万,再多没有了,现在我要出去,晚上叫人送过来,我在城东叫人建的那个孤儿院,本来已经能用了,偏偏你手下那批草包,居然设计出个危楼来,我还得找人来修补,这事我连你二叔都不敢说,就怕你公司名誉扫地。” 梁家声想解释,话头被冲进温室的梁家雄打断,这小子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人没到,声音就先进来了:“姑妈,我亲自开车来接你了,咱们这就出门吧。” “好孩子,和我这老太婆一块,可委屈你了。” 梁家雄笑着来扶她,讨好说:“瞧您说的,和您约会,我求还求不到呢。我那设计图您还满意吗?” “你办事我哪里不放心的,再说我这老眼昏花的,又看不懂那些高深的东西,由你和那些工人谈好了,我就不用去了。” “那哪成啊,您是头头,一定要去的,你说是不是啊,二哥。” 梁家声面上点头,心里暗暗嘀咕,就凭他那国外三流大学的建筑文凭,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指不定比自己的手下还烂。 不过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不多说什么,目送他们两个出门,自己也回头去公司。至于秦舒娟在干什么,他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第五章 约好一点钟的,建筑工人已经整队到了,可主顾到一点半还没看见人影。工人们抽了一地烟头,工头烦躁地来回走,卫灵还算耐性子,走到树阴下面,翻看图纸,本来这个不是址他的活,可张伟满脑子结婚的事,根本没心思工作,所以就他来了。 这次的活很麻烦,眼前有两份图纸,按一般规格看,除了第二份比第一份花哨点外,没小质区别,两个图纸都过得去,现房出来却显得不够扎实。 两次过来实地看,是这块地地质不好,即使建造最平常的四层小楼,时间一长,框架会松散,墙体也会出现裂缝,而这一点,在两张图纸上,根本就没有涉及到。尤其是第二份,复杂的框架更容易毁于一旦,要他按照这样的图纸进行施工,绝对不行。 一辆火红敞篷法拉力打马路那头拉风开过来,梁家雄一个箭步跳下车,大大咧咧说:“怎么,大家都到了,很准时啊,李经理,这些人手脚都麻利吧。” “当然,当然。”李经理一溜小跑过来报到,连声说:“这是秦山市里最好的工程队,少爷你就放心好了,各位,这是我们英雄的太子爷,也是留洋的高级工程师,大家一起合作愉快,精神点啊。”赶鸡似地围拢工人,活像一只鸡头。卫灵站在队伍前面,心里觉得可笑。 梁家雄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拍拍这个肩,瞪瞪那个脸,回头喊:“姑妈,您过来看一看,这些人怎么样?” 梁连珠这时候才慢慢走下车,刚才那高速车,转得她头晕:“你这小子,下次我是再也不敢坐你的车了,真要了我老太婆的命!”顺着工人脸一个个看下去,忽然对上卫灵。 “孩子,怎么是你,这么巧啊。”梁连珠高兴地握着卫灵的手,说:“卫灵是吧,你看都过了这么长时间,我还记着,年轻人就是情薄,怎么都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不是答应过常去家里玩的。我跟老梁打听你好几回了,真没想到在这里碰上。” “姑妈,你们认识?” “老宅的管家你记得吧,他是老梁的侄子。卫灵,这是我小侄子,梁家雄。” 李经理连忙说:“卫先生是工程队设计师,专业建筑系毕业的,年轻有为,很能干的。” 梁连珠笑着说:“是吗。那我这房子就放心交给你了。” 卫灵笑着点点头,记忆里也只有对这位老太太有好印象。几年来,除了梁家俊外,他也没指望和那鬼屋以及梁家人有任何瓜葛,就当是一个平常工作,秉着童叟无欺的服务宗旨,这图纸上的漏洞还是得讲清楚。 那头,梁家雄一听说图纸有问题,眉毛立刻竖起来:“图纸有问题?有没有搞错,你哪个眼睛看出有问题的,这可是根据最新的设计风格,从高更的代表作里得到的灵感,懂不懂啊。” “我知道高更是当今世界一流的设计师,但是我想就算是高更本人也不会把房子建在一滩烂泥上。”卫灵不卑不亢说:“难道梁先生设计之前没有来实地看一下吗?” 梁家雄顿时语塞。 “那依你的意思,这房子该造成什么样的?”梁连珠感兴趣问。 “我们可以加固地基,但是房子也不宜造太高,就孤儿院来说,造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就很不错。”卫灵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自己构思里的草图:“这一带环境很好,绿树也很多,天窗,玻璃墙,室内空间全部打通,可以增加采光,也适合小朋友活动,小房间放在楼的两头,做卧室也可以全亮。” 梁家雄仔细琢磨这些草图,半晌才抬起头来,喃喃说:“你怎么只是个工队小头目,应该有实力进大公司。”他大手使劲往卫灵肩上一拍,爽快地说:“姑妈,这小子不错,我喜欢他说的房子,这小子比我强。” 卫灵暗中耸耸被拍得火辣的肩,心里很诧异,没想到梁家雄看似不学无术,狂妄纨绔的样子,性情会是这么豪爽,早准备在说了那些得罪人的话后被辞退,现在却好像是揽事上身一样。 梁连珠也笑着说:“你说的我也喜欢,那这房子就全全交给你了,李经理,和约酬劳什么的,我们可以商量,卫灵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梁家雄十分赞成,一边在现场看器材,一边和卫灵谈天,两人越说越投机。 “嘿,卫灵,喜欢什么运动吗,我这两天忙着参加马球训练,你有没有兴趣?”梁家雄离开时问。 “我连马都没怎么见过,更别说骑马,谢谢梁先生。” “叫什么先生,我当你是朋友,以后叫我一声家雄就好,要是对骑马有兴趣,尽管来找我,我这星期天就有个比赛,你也来看啊,和我姑妈一块啊。”行动比说话还快,话音刚落,红色法拉力就一溜烟上了公路。 话虽这么说,卫灵压根就没记在心上。也不过是点头应酬而已,连着三天把设计图纸做好。梁家雄不知从哪里找到他的电话,亲自打来和他约时间,卫灵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 城郊黄金马术俱乐部,那是平常百姓家路过也没机会进去的地方,此地采用高级会员制,专门给贵族富豪家休闲娱乐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一场业余球赛,俱乐部还准备了草地野餐,鸡尾酒会,到处莺歌燕舞,花团锦簇。香槟,甜品,美女,绅士,奢靡豪华。和在白露园不同,绿地和蓝天不会给人压抑感,这里也没有认识的人,所以和梁连珠打了个招呼之后,卫灵很轻松地待在球场边,欣赏比赛。 和球员表现相比,卫灵对骑士们跨下的马更感兴趣,每一匹都是英俊神武,漂亮极了,准是极其优良的品种,有钱人舍得在这上面花血本。 “刷”,一个球当头飞来,七八匹马同时哄抢上去,其中冲在最前的人吸引了卫灵的注意力。潇洒自如地提缰策马动作,额头发梢飞舞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烁,英俊的脸微微露出不耐却又稳操胜券的微笑,迷得四周名嫒们不顾形象尖叫。 噢,齐锐,齐锐。 没错,那天在客厅的人就是这个名字,具有那独特风采的人。 梁连珠拉着梁家俊走过来,打断卫灵的思路,她笑着给两人介绍:“家俊,你可能不记得他了,这是老梁的侄子,叫卫灵。” 梁家俊淡淡地在卫灵脸上点了点头,说:“记得的,是读建筑的吧?” “没错,家俊,卫灵设计很不错,我这次还让他帮我盖南山那个孤儿院,连家雄都说好,你也给留意一下,如果有好职位,把他推荐上去,别让他在个体的建筑队里埋没了。” 梁家俊笑着应付,今天的他格外冷漠,仿佛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这么明显的冷遇,让卫灵心里极度不舒服。 “我那边还有朋友,先过去了,姑妈。”梁家俊欠欠身,离开了。 出乎意料,梁家俊没有往球场上终了一局的齐锐走去,迎向英俊球员的是一大堆漂亮小姐,而齐锐很委婉地离开红粉堆,与梁家雄微笑握手后,和另一个人并肩,如果猜测没错的话,那人是韵声的总裁,梁家声。 看来,梁家兄弟之间有什么奇怪关系。 第二局笛声鸣响,卫灵已经把兴趣放在满桌的食物上了,一个人躲在树阴下面大口享受。猛的身后一只大手狠狠拉住他,在他惊呼之前,准确捂上他的嘴。 “是我,跟我来。” 卫灵一路被梁家俊拖进俱乐部餐厅里,进一个包厢,掩上门。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这家伙虎着一张脸,兴师问罪的样子,不会是把他当贼吧。卫灵哼了声说:“当然是有人请我来的。” 忘了这小孩一股子倔脾气,梁家俊换了张笑脸,说:“别误会,我只是不知道你怎么和我姑妈认识,上次见面也是一见如故的样子。按她平时的脾气看,有点奇怪。” “这我怎么知道。”卫灵支吾说,不知为什么,不想把小羽的事说给他听。 “真的没其他原因?”梁家俊低下头,自言自语。 “干嘛?不乐意看见我就直说,放心,我不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卫灵笃定说。 “什么?”梁家俊一脸迷茫。 “不是那个。”卫灵伸手指指落地玻璃窗外,草地球场尽在眼底,似乎又一局终了,梁家声和齐锐还是很亲密的走在一起。 “输给自己的弟弟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何况,我看这个齐锐也没什么好的。以你梁大少爷的身价,不愁没有好人。” 梁家俊这会才明白过来,这小子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他不禁笑着说:“你到底知不知道齐锐是什么人?不是早跟你说过,我和他根本不是那种关系。” 在卫灵半信半疑的目光里,梁家俊忽然变得很严肃,说:“这里面原因很多,我不便解释给你听,关于齐锐和我之间的事,还是希望你守口如瓶,免得惹麻烦,你也和我姑妈走得远点,你终究是个外人,混进梁家也没什么好处可拿。最近我也很忙的,恐怕没时间和你一块玩。所以……” 卫灵越听越不是滋味,这什么意思,话里面那明显的疏远态度,搞的他像个一心讨好梁家的小人,谁要和你走近的,不是你说做朋友,你不愿意,我还不稀罕。刚才受的奚落气一股脑涌上来,卫灵冷冷说:“你放心,接完这一个工程,我也不想和你们这些人搞一块,咱们不是同一层次的人,梁大少,告辞了。” 等卫灵猛的甩上大门,消失在门后的空气里,梁家俊才从沉思里回来,脸上烙下几分寂寞的神色,这小鬼又误会了,真是难伺候啊。 脚下,草地上的马球赛还在继续,围观的人三三两两坐在~块,说说笑笑,一团和气下,有谁知道这些人面具后真正的表情。 看见一向不睦的二叔和家声坐在一起,梁家俊的脸不禁沉下来。 ~f~a~n~j~i~a~n~ “小声,听说你最近情况不太妙啊。”梁雄裔笑得有深意。 这个老狐狸。梁家声在心里暗骂,脸上却不动声色说:“是啊,近来手气不好。” “真是手气的关系?”梁雄裔反问,引着他的眼神看球赛,场上,齐锐一个漂亮的挥手得分,梁家勇兴奋跑过去和他拍手。 “听说你的好朋友好搭档,这位齐锐齐行长,是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读书时就有一个资产过百万的小公司,能力超群啊,回来以后,背着私生子的名头都能进惠丰当行长,当家齐衡非常喜欢他,要不是亲戚反对,早把手里的股份统统送给他了。” 梁家声微微一笑说:“那也是齐老爷子爱惜他的能力。” “不错,连家俊也很佩服这小子的能力。”梁雄裔眯着眼睛,不经意地抚摩龙头手杖,慢慢地说。 “你说什么?”梁家声忽然觉得芒刺在背,冷汗直冒。齐锐和大哥很熟吗,自己与齐锐合作五六年,什么秘密他不知道,要是他一松口,自己就全完了,尤其是这次股票投资,韵声内部的财经状况他一清二楚,光是做假帐这一条就够进几年班房的。 梁雄裔慢条斯理说:“你不知道吗,我也是刚刚才听说,原来他和家俊在哈佛是同一个导师带的,可以说是师兄弟,那个公司,也是他们联手办的。真奇怪,回来以后他们怎么就不联络了,反倒和你走得近,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小声啊,和齐锐合作很顺是吧,什么时候也给我引见一下啊……” 没等他说完,梁家声一把拉着他走到角落边,哀求说:“二叔,您都知道些什么,能不能救侄子一回啊。” “你这孩子就是太忠厚。”梁雄裔摇摇头,不紧不慢说:“血浓于水,再好的朋友都比不过至亲。二叔以前多疼你啊,你怎么就听信别人的鬼话,和我对着干,二叔明白,你长大要自立,不怪你,可今后咱们俩要一条心,你看看我们十年前那一仗赢得多漂亮,还不是因为同心协力啊。” 梁家声连连点头称是。梁雄裔又说:“你大哥也是个好孩子,这事你不要怨他,也是因为我们那年分股亏待了他,以至到现在还记恨在心,其实何必呢,梁家谁起头都不还是梁家,至于闹得四分五裂的,这孩子也是心胸太窄,小声啊,别学你大哥啊,跟着二叔,二叔绝不偏袒他的。” 梁家声心沉谷地,可又没任何办法,不想坐牢,就得抓着这根救命稻草,只是这韵声是万万保不住了。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卫灵握着遥控器,窝在沙发上发呆,忙完前期设计,孤儿院那边就没他的事了,目前是无所事事的空白期。 电视频道一个一个转,却引不起他多大兴趣。晚上六点,除了广告就是娱乐新闻,真无聊。扔了遥控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根据本台最新消息,我市韵声集团总裁梁家声因涉嫌非法融资,恶意投资被告上法庭,经市最高法院审理,最终因证据不足而当庭释放,现在出现在镜头前的就是韵声集团总裁梁家声先生……梁先生,你可以给大家说两句吗……梁先生……”梁家声挤开重重包围,记者又把矛头对准他身后的齐锐。 “齐先生,身为梁先生最好的朋友,韵声董事之一,您能说两句吗?” “对不起,无可奉告。” “那么这次事件会对韵声带来什么影响,韵声内部资金出现重大漏洞的消息是真的吗?” 齐锐一言不发甩开记者上了自己的车。 “各位观众,对于本次事件,我台将继续做跟踪报道,请……” 卫灵坐起来,把茶几下张伟买的财经报纸抖出来,没错,这两天都是关于股票、韵声的报道。 张伟乐呵呵从厨房搬了一桌菜出来,今天是梅丽生日,要给老婆一个意外惊喜。 “张伟,你那几个股票怎么样了?” “早抛了,都是骗人的,你没看见,对,就是梁家声,这家伙,暗中提了大半年,骗了多少钱,居然不让他坐牢,真是便宜他了。还是我老婆说的对,脚踏实地干活才是真理。” 说着,梅丽就来了。卫灵拿起外套,找了个理由出门。虽然现在这套房子是他和张伟合租的,可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过生日,他一个人掺和着干吗。 去哪儿呢?平时这种情况,他一般都到梁家俊家蹭饭。可现在,想起梁家俊上次那副嘴脸,他就一肚子火。 算了,先去解决晚饭,再去哪家网吧打发时间吧。 从快餐店吃饱了出来,夜完全黑了,街角亮起昏黄的路灯,小巷口发生斗殴,十来个人围住一个拼命打。行人纷纷避着走,深怕把自己卷进去。 卫灵绕过去,经过一辆红色法拉力,十分眼熟。 梁家勇一个对十四个,下手一点也不含糊,三拳两脚放到四个,却抵不过对方的铁棒,一个闷棍砸在左肩,疼得他单膝跪在地上。对方一招得手,立刻扑上去,明晃晃的刀大力挥舞上来,梁家勇咬牙往旁边闪。忽然一根铁棍插进来,铛的一声,卫灵把铁棒扔给梁家勇,双手一挥就拦下两个。左脚一个下劈,右手打横取另一个面门,扑通,两个人应声倒地。梁家勇吹了声口哨,精神一震,拳头虎虎生威。两人所向披靡,不一会,剩下的人顶不住了,呼啦就作鸟兽散也。 “呼,痛快,有你的哈,卫灵。”梁家勇一挥手,肩上就疼得咧嘴。 “没事吧?” “没事,我们去喝酒,来,上车。”奋力拉着不甘愿的卫灵,使劲往车上拖:“这帮小混混想偷我车子,被我抓正着,居然仗人多,操家伙打人。多亏了你,有意气啊兄弟,大恩不言谢,今天我请客。”一踩油门,车子像箭一样飞出去。 风猛烈地吹打在脸上,卫灵心里很不是滋味,阴差阳错居然又和梁家人搞在一块了,怎么自己命中注定和梁家这么有缘呢。 梁家勇把车开到“辉煌”俱乐部大门口,经理一看是梁三少爷来,立刻夹道欢迎,开了个最好的包厢,叫上了最漂亮的小姐送过来。 梁家勇看卫灵颇不受用的样子,挥手赶苍蝇似地撵走小姐,提了一桶红酒摆桌上,一手一个杯子倒满,说:“原来兄弟是好市民,不常来这里吧,不过看你出手地道,是不是平时也好这个。”说着,呼呼作了两个勾拳。 没错,我还拿你大哥做过沙袋呢,卫灵笑了笑。 “来,我先干为敬。”梁家勇一仰头喝光一杯,卫灵推脱不过,只好喝了。梁家勇笑着继续倒满,接着说:“你平时去哪里练拳?找时候一起去切磋切磋。” “秦山大学俱乐部里面,那里的教练是我师兄。” “巧了,我以前和他交过手,那家伙腿功最厉害。” 说得兴起了,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很快。 扑一脸冷水,脸还是发烫,看看手表,分针变成两根直在眼前晃,喝得实在太多了,两人一共喝光十来瓶红酒,三打啤酒,梁家勇倒了,他居然还能挣扎着站起来。 从洗手间回来,踉踉跄跄到走廊,卫灵顿时傻了眼,清一色的红门,来时的包厢到底是哪一间,迷迷糊糊摸过去,推开一扇门,锁了,换下一个,里面全裸女郎一声惊叫,赶快闭上眼睛退出来,再一扇,两个人的也不是。 临退出来,被人拉住胳膊:“卫灵,你怎么在这?” 酒精幻觉吗?道貌岸然的梁家俊也会来这种地方。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卫灵挣开手,却没站稳,梁家俊慌忙扶着他,被喷了一脸酒气,不禁皱眉说:“你怎么喝得这么多。” “呵呵,我和你弟弟在这喝酒,他比你爽快多了,你是不是又要说我别有用心往上爬啊。”因为喝醉的关系,卫灵说话更加不顾忌。 齐锐兴趣十足地蹲下来,好奇地说:“上次在你家就想问了,jun,是他吗?”手指向梁家俊胸口,那里面挂着一个白金戒指,从美国读书开始就看着他挂的。 “不是。”梁家俊苦笑说,使劲把卫灵从地上拉起来,抱到沙发上。 “那这个是开始?”齐锐笑着问。 “别胡说,只是普通朋友。” “不相信,没见你用这种态度对人的,居然放人随便进你家门,是谁神经质地怕他被卷进来故意疏远他,还特意派人跟着他,你都把他当宝贝了。” 梁家俊一愣,仔细回想起来,这两年,只要家里不方便,卫灵就跑到他家来,玩电脑,喝酒聊天过一夜,从来没有人和他走得这么近过。每次来,他都是拎着一大包方便面和下酒菜,兴冲冲来犹如台风过境,所到之处杯盘狼籍,害得他这个大总裁只好亲自动手打扫。这小子完全把那当自己家了,任意借用东西,现在这身衣服不就是自己的。 这是什么感觉,没有想爱和付出的意思,总觉得只是羡慕,只是喜欢和他在一块说笑的感觉,单纯,爽快,直接,想把这份友情继续下去,把这半大的小孩保护好,不让这份透明溶进一点杂质。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怎么办?” “我再待一会吧。”看来这小子的酒一时半会是醒不了了,等会送他回去。 “啧,既然这么担心,把他留在身边不就得了,你又不是没那个手段。” “锐,你这次帮了大忙,我怎么谢你?” “不是说好的,把你的宝贝特助借我一个月?” 梁家俊了然,扔给他一串钥匙说:“借你是不可能,我那边一天也少不了他,叶冲住在公司开发的公寓楼里,我给你留了他隔壁那间,自己找机会吧,只要不影响他工作,怎么搞都行。” 真是个无良老板,齐锐深有感触地接了钥匙,说:“梁家声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梁家俊眼里闪过一丝阴冷的味道,说:“这次老家伙出面保了他,下次就没这么便宜了,我连他们两个一块端了。” 齐锐带着一抹遗憾和担心,摇头说:“你变了,jun,以前你可不这样,多保重吧。” 梁家俊拿起斟满血红液体的玻璃杯,看到那上面有一张破碎扭曲的脸。 他变了。 没错,是变了。如果小羽还在这个世界,或者他现在就下黄泉,重逢的小羽还能认出他吗? 一个带着善变面具的商人,一颗被计谋和复仇吞噬的心,再没有完整的地方。 老天爷很公平,岁月的痕迹过早就爬上他的脸,年轻被老成世故所代替,双眉间镶嵌上深深的川字纹。难怪开始被人叫大叔了,和身边这个娃娃脸的小鬼比,他真的可以当叔叔了。 小鬼忽然动了动,喃喃说:“梁家勇,来,我们再喝。” “还喝,小鬼。”梁家俊骂了句,一抹微笑终于让他刻板的脸生动起来。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脑袋像灌了铅,重得要命,睁开眼睛,窗外晴空万里,一片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怔怔对着天花板愣了三秒,吊顶木工做得不错,好材料一定值不少钱,吊灯仿水晶制,谁设计的,挺好看的……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卫灵猛得坐起来,抬头就是个大挂钟,靠,9点半,完了完了,这个月全勤飞了。操起衣服往外跑,拉开门风风火火奔鞋柜穿鞋。 “喂,干吗呢,不多睡会了。”隔壁间梁家俊听见响声,开门问。他倒是清闲,披件蓝色睡衣,襟口大开,懒懒散散倚在门框上,有那么一瞬,卫灵脑海里飘过个“性感”二字。 “你……你怎么不叫我?” “酒还没醒吗,今天星期天。” 没错,昨天正好梅丽生日,他被赶出来,晚上和梁家勇喝酒,今天刚好星期天,还能睡一会……等等,他是怎么到这的。 看这小子懵里懵懂的样子,梁家俊拉开餐桌凳坐下来,顺便打了个哈欠,说:“醉鬼就是没良心,什么都不记得拉,要不要帮你回忆下,你自己摸错包厢到我那,进门就倒了,害我只好把你带回来,你倒好,一路喊的哭的,又是呕吐又是打醉拳,折腾人一宿,自己睡舒服了,我还没醒。” 自己酒品不好,但是酒量可以啊,没想到昨天那个来劲,一下子给喝高了。卫灵听着脸红,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你怎么会和小勇那么亲热的,喝成这样,至于吗?”梁家俊也就那么随便一问,斜眼却看见卫灵瞪直了眼,不好,又踩到他地雷了,连忙补救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不过,小勇这人很爽快,你们两个挺像的,走得近也自然。” 卫灵脸上缓了缓,迟到警报一除,身上那股懒劲又回游了,往沙发上一歪,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帮他干了一架……” “果然是去打架,几岁的人了,怎么这么冲动。”梁家俊皱着眉头站起来。 “你干什么?” “去拿药水,你背上一块都紫了。” “你……你……你怎么知道?” “帮你换衣服的时候就看见了。” 靠,卫灵脸红得跟油漆有得比,这混蛋又趁机占他便宜。 十点钟的早饭,是电话一个的快餐,虽然味道差点,但饱受酒精刺激后的味蕾还是十分受用,卫灵一阵狼吞虎咽,摸摸肚子,肠胃在慢慢蠕动,八分饱,知足了。 “饱了?问你个事。”梁家俊也放下筷子,吃了不到半成,他本来就不饿,只是陪着吃点:“你那同学,张伟是吧?过年结婚的喜帖送到我这了。” “他送你干吗。”卫灵睁圆眼睛,可又一想,尚锋公寓楼那项目刚签下来,明年动工,立天现在是最高客户,加上张伟又是未来队长,情理上还是送一送的,那小子虽然真本事没多少,圆滑的地方可要比他高竿多了。 “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又不是我结婚,你问我干什么? “你现在那房子是你和他和租的吧,他结婚了,你还打算在那住。” 卫灵一愣,还真没想过,那房子三室一厅,又在市中心,房租钱挺吓人的,够他一个半月收入,得另外找房子。 “如果没满意的房子,住我这儿吧,这里房间多,你喜欢哪间就哪间。” “不是说你最近忙,怎么会顾得到我这小人物啊,您大老板梁先生的房子我才不敢过来住。” 梁家俊一愣,立刻笑着拍他脑门说:“你到底是不是男的,一句话要记恨几天,那回我是真忙啊,再说,朋友间偶尔说几句错话,你就把我打到十八层地狱去了,我是想,你也在这住惯了,离你单位又近,年关了找房子不容易,狗咬吕洞宾,你不住就拉倒。” 这一反激,卫灵还真跳起来了,有便宜不赚是傻子,问:“房租怎么算?” “我要你房钱干什么。” 一个月少一笔房钱,还能多寄点回家给奶奶,要知道他也是可怜的工薪阶层。回头就打包,一点点搬过来,能省笔搬家费,一边打算一边看房间,这里房间一个比一个大,还是挑个最小的,免得太嚣张被赶出门。 梁家俊看他独个盘算,脸上的表情像个调色盘,瞬息万变,有趣得紧。 齐锐说得对,要真不放心,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大学俱乐部,卫灵每星期轮双晚上去,回回都能碰见刘心宇,那色鬼每次都在训练室蹲点。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那?”拎着包走过去,趁没人注意,动动嘴。 “别说风凉话,你也知道人家是地缚灵,除了这大学,哪都去不了。你个死没良心的,毕了业都不来看我,人家只好在这等你啊。” 卫灵落了一地疙瘩,说:“少来,你是专程来这看裸男吧,色鬼,我警告你哦,别让我在换衣服时发现你。”说完,他用力甩上更衣室大门,自从上次在更衣间里看见他,换衣服时就浑身不舒服,真可怜这些学弟们,每天都沐浴在一双色鬼偷窥的目光下,被看得光光。是不是该告诉师兄,请和尚来给这儿辟辟邪。 换了衣服出来,刘心宇正乖乖蹲在练功房角落看小伙子们练拳。说实话,经过锻炼的肌肉印在灯光下面,外加上淋漓的汗水,抹得油亮,的确很有看头,这家伙两眼都发直了。 “喂,擦擦嘴巴,口水流一地了。” 刘心宇干笑着吸了吸鼻子,说:“擦什么,反正也没人看见我。” “瞧你一脸色鬼样,连阎王都不同情你。你说你怎么会是割脉自杀的料,脸皮比城墙还要厚。” “那不是当年人小没顶住压力,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当个同性恋不丢人,喜欢男的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社会上多了去了。” 一看卫灵嗤之以鼻的样子,刘心宇洋洋得意说:“你是一凡人,大学里偷偷摸摸的事见过多少,现在男生不得了,寝室里躲起来看男男片打手枪,你说你有没有这经历?” “别把我和你们相提并论。”卫灵提起衣服就走,换个地方多份清净。 奋力出拳,大汗淋漓,迷上格斗就是因为这种畅快的感觉,拳头就像强有力的盾牌,使劲一挥,所有的杂念、烦恼都驱散一空,脑海变得清爽空灵。 休息间,发现刘心宇还在四处转悠。 真的很难理解呀,或许是从小就缺少和双亲接触,性格中的冷漠使他很少对人的肢体产生遐想,无论男女。高中时男生之间流传的照片、录象,他也只是凑个热闹,与对着那些东西发泄相比,他宁愿到练习场流汗。 张伟曾经说他是和尚命,天生冷感,还加上禁欲。 最近一次发泄好像是因为做了一个荒唐的梦,这两年都是在同一个梦里有感觉,可惜没记清楚多少,否则就能知道自己的梦中情人长什么样了。人睡着的时候总是特别诚实吧,照这么说,他挺正常,只是现实里没遇到谁罢了。 卫灵笑着甩甩头,一定是被刘心宇刺激的,想什么有的没的,整东西走人,今天是他分批搬家的最后一次,那台宝贝电脑和设计用品都是吃饭家伙,要花很大精力。 梁家俊晚上有应酬,整所房子黑漆漆的,他要的那间屋子原来是多出来而不用的小书房,堆满了书和文件,看中它是因为大小刚合适,其他屋都大得跟教室一样,实在不好意思白住,也不习惯住。 东西绑带打包,送到另一个杂物间,然后整理家具,突然发现写字台边的档案箱里有一叠文件,正面上写着自己的名字,翻开来,是自己从小的简历,家庭出身都清清楚楚,时间到大学三年级为止,文件下面还附有一张光盘。自然而然,他看了起来。 开头很熟悉,是大学寝室、练习场、教室、图书馆,画面上自己和其他朋友一块活动,一点也没有察觉有人偷拍。 忽然画面一转,光线暗下来,一张床,两个男人在交缠,房间里的东西都很陌生,但那扇窗户那片窗帘,熟悉的就像是昨天的噩梦,虽然录象里没有出现,但他就是在那后面看见小羽惊惶苍白的脸。 这是白露园那晚的录象。 这些资料录象,都是那晚后,梁家俊对自己做的调查,一阵恼火还没生成,卫灵心里多了份惶恐。 屏幕上,梁家俊放大的脸跳进眼帘,脑海里灵光一闪,就是这张脸,曾经在梦里出现多次的脸。 自以为的南柯一梦,其实就是那天真实发生的事情,因为药物,没有留下丝毫回忆,可是在潜意识里,这疯狂的印记没有半点磨灭,反而在虚幻的梦里变得更加疯狂。 卫灵死死盯着屏幕,不能相信眼前形同野兽的人就是自己。 被人整个压在床上,极大角度打开两腿,全身不停地摇摆、颤抖,可那张脸,居然有极度刺激下的愉悦,眼神因快感而溃散失神。在各种体位变换下,还把脖颈高高扬起,不断用嘴去啃咬梁家俊,痛苦的尖叫声和满足的呻吟声充斥整个房间。 声音和影象像两股火龙吞噬着卫灵的意识,是羞耻,是不置信,更有甚者是一阵燥热从脸上向下身蔓延。 噢,不,他居然该死的在这个时候有反应,卫灵捂上自己的耳朵,呻吟着蜷缩起身体,试图压抑那烈火一样燃烧的欲望,事情却不那么简单,终于,他狠狠一咬牙,解开裤头,一阵套弄,不久,手上就湿了。 录象结束了,望着花白的屏幕,卫灵才一点点平静下来,激烈后的疲惫把所有的精神全拖跨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或许不愿意承认,可他妈的自己就是一个同性恋,而且发情对象是梁家俊。 卫灵面无表情地干笑,梁家俊还因为那晚上又是道歉,又是挨打,现在想想,当时到底是谁吃亏多一点?一团糨糊,算不清楚。 第六章 梁家俊半夜回来,到客厅就踩到一具死尸。打开灯,卫灵裹着一团棉袄缩在沙发边上睡得正香,看样子是为他留门没撑住靠在沙发上,然后就滚到地上去了。 卫灵揉揉眼睛坐起来,瞅了下大钟,都凌晨两点了。 梁家俊边挂外套边说:“这么冷的天,你可以早点睡的,何必等我回来?” “谁知道你鬼混到这么晚,本来有事问你的?” “什么事?” 卫灵若有所思看了他半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憋了一肚子话,可每一句都说不出口。为什么调查他,为什么留着那盘录象,那天晚上你爽吗,喜欢男人到底是种什么感觉……无论哪个问题都会牵出那个晚上,给他们现在平静如水的相处带来别扭和尴尬,何况他本人都还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懒得去想那么多,一切顺其自然。 看梁家俊还站那认真等问题,卫灵泄了一口气,挥挥手说:“我记不起来了,等哪天想起来了再问你,晚安。” 古人说:无欲则刚。卫灵就是个典型,纵然心事满腹,也能全然抛在脑后,几天晚上,他还是睡得很香,白天呢,也只是在茶余饭后把烦心事拿出来晒晒太阳,摆弄摆弄。 这会,他就坐在写字台边,怔怔发呆。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严重,自从看见那盘录象,里面的镜头老是跳出来骚扰神经,难道是欲求不满。同宿生活开始后,梁家俊忙生意,他忙尚锋的设计,那房子跟空的一样,难得碰上面,卫灵发现自己很难控制对这个大男人的遐想,唉,他引以为荣的自控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就是身为男人的悲哀——野兽的欲望,回头一想,梁家俊又是怎么熬的呢,他不也喜欢男人,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这家伙只是在家玩玩网上游戏,看看书,进出都看见他带着手提,晚上业务电话追到家,说明他谈生意不是假的,这家伙哪来时间解决生理问题,是不是年纪大了,修行又高一个境界呢。 无论有多佩服,打死他卫灵,都不会去虚心讨教这些问题,脸上虽然盖的是层皮,面子好歹还是要的。 是不是该考虑搬出去。 最近他还发现,梁家俊留家的时间更多了,每天他在工地摸爬滚打累趴了回家,晚上还得继续在网上查找相关资料奋斗,三年前的中古电脑时不时来个死机效应,人家大老板却用最新的配置玩“连连看”,真想一脚踹开他,自己上。 不过这样也好,工作一忙,也省了许多空闲细胞胡思乱想。 说到做事,张伟小子飞到欧洲渡蜜月兼公司考察去了,他名下那尚锋的项目就全归自己,原本只要管设计一块,现在采购原材料,联系业务和跑各种证明文件,自己都要一一接手,真的变陀螺,转晕了。 尤其是伟业公司那李经理,张伟竞标那会儿怎么就没说起过这位难缠大老爷,光是设计图纸到他那儿就改了不下十次,还一副死人脸,让人忍不住想往他酒糟鼻上印拳头。 这不是,开会又是他一个唾沫横飞说废话,项目上马快二十天了,连跟电线都没拉,今天这一天又白晃过去了。延误时间,赔偿的可是建筑队。卫灵心里急啊,却又说不出口。 工程队的采购员小王低声说:“卫工,待会我们该怎么招待人家。” 卫灵不明白说:“招待,让食堂里准备些好菜好饭,大家一起吃,热闹就好啊?” 小王脸色变了变,没说什么,卫灵奇怪问:“怎么,我哪说错了。” “没,也没什么,只是按惯例,人家来我们工地好几趟了,回回都是盒饭招待,他们是大公司经理,他表面当然不好说,可心里怕是……” “有道理,”卫灵恍然大悟,说:“那怎么办,我们到隔壁那家店……” 小王皱着眉头说:“那哪成啊,隔壁那家破酒店,根本上不了台面。要去就去大饭店,您是搞业务的,不知道这公关的事,以前张经理在的时候,哪回不是饭店,酒楼,俱乐部全程陪下来了,这样人家心里才舒服,好办事情。” 原来这中间还有那么多事,难怪这个李经理处处和自己过不去。卫灵在暗骂腐败之余,也只有让小王赶紧去准备,牺牲一点但愿工程能顺利推进。 他凑到李经理身边,笑着说:“李经理,前几天没招待好各位,今天请各位赏脸用个饭,就当是赔罪。” 李经理一听,歪着脖子瞅瞅他,这愣头青今天终于开窍拉,顿时满脸堆欢地说:“那怎么可以啊,卫工是高级知识份子,我们还要向您请教,赔什么罪啊,改天应该我们请您吃饭。” 卫灵面上尴尬,所幸他们只是嘴上说说。 小王低声说:“看这架势,他们胃口不小,我们最好再准备几个礼包。” 卫灵心里火焰猛窜,却不得不忍下来。陪着这些大老爷出大门,小王安排的车早等在那了,李经理又笑了笑说:“还麻烦卫工特地叫车来,其实我们自己有车,大伙一起跟在卫工车子后面好了,都听他的话做啊。”众人一阵哄笑。 话音刚落,一部宝蓝色法拉利大摇大摆开过来,差点把李经理冲到沙子堆上。 卡,车窗慢慢降下来,梁家勇伸出头,呵呵一笑,说:“卫灵上车,今天我们再干一场。三天不拉筋了,痒。” “你腿不疼了,还换了新车。” “我三天完了三个项目,老头子赏我的,酷不酷,上来试一试。” 卫灵摇摇头,说:“今天不行,我要陪别人吃饭。” 梁家勇斜眼看看李经理,后者诚惶诚恐立刻双手奉上名片,说:“三少爷好,我是立天的李耀才。”梁家勇接了名片,扔在副驾驶位上,冲卫灵喊:“既然你要办正事,我不找你了,改天啊。” 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卫灵目送蓝影走远,回头一看,李经理及以下一伙人还哈腰送着呢,不禁觉得好笑,说:“李经理,那么我们上车。” “哈,好好。”李经理点头笑着,客客气气和刚才完全两样:“请问卫工和梁少爷是同学吗?” 卫灵淡淡说:“不是,就是谈得来的朋友。”接着请他们上车,几个人为了前后顺序推来推去,一致请卫灵先来。 正说着,另一部黑色奔驰跑过来,梁家俊开门下车,看见卫灵,笑着说:“我正好路过,看看你这完了没,一块回去拜托你些事。” “我今天……”卫灵还没说完,李经理恨不得掐了他的嘴,急急抢过话头说:“梁总,您来了,我们正好开了个现场会,已经完了。” 梁家俊这才看见后面一群鞠躬赔笑的人,点头说:“你们忙啊,工程讨论得怎么样?” “不忙不忙,一切都讨论好了,卫工的设想非常好,工程明天就正式开始了。” 天下居然还有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人,看见那脸笑得皱成一朵小菊花,卫灵哭笑不得。 没等梁家俊开口,李经理立刻说:“梁总找卫工有事吧,那你们先请吧。” 卫灵几乎是被押上车的,梁家俊一甩门,开出十几分钟,才发现身边小孩情况不对。 “怎么了,心情不好,谁惹你了。” 卫灵扭头看窗外的汽车,闷闷说:“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兵,你们公司的一个比一个会做人。” 淤积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找到一个出气口,卫灵劈头在梁家俊面前大声叫骂。说到情动处,指天踩地,气得擂窗户。 梁家俊把车子停在路边,默默昕他讲完,一把拉着他往自己怀里揽:“小傻瓜,你呀,就是实心眼,为了这些人眼红,不值得。” 原本没什么的,真没什么,可被梁家俊一折腾,卫灵觉得眼眶挂不住,硬被他说出两滴水来:“凭什么就得赔笑脸,凭什么要送东西,凭什么遇上你们就态度一百八大转弯,凭什么?单靠真本事就闯不出名堂来了?” 梁家俊抓着他的手,以免胸口挨上他一拳受不了,改成轻轻拍打,慢慢哄:“你不是闯出名堂来了,你们工程队的口碑不都你一个人叫出来的,才两年,你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再有个三五年,你一定跳出来。”这小孩真直爽得可爱,忍不住想抱在怀里好好安慰。 “你也别气,这些底层的经理就这水平,没本事爬不高,只好靠脸面,今天这么一闹,回去肯定几个晚上睡不好觉,以后决不会为难你,要是还不解气,我就把他撤了,这么个小人物有和没有都一样。” 卫灵一听就跳起来,大声说:“我自己的事跟你有关系吗,谁要你插手的?” 梁家俊摇摇头,说:“行行,还是老脾气,好,我不管总行了吧。” 卫灵一愣,忽然发现自己整个被人抱在怀里,两个人的姿势要多暖昧有多暧昧,赶紧坐直,环绕在身边的空气忽然冷了下来,刚才他真的感受到一阵温暖,对这个人的胸口,自己心里居然有点不舍,有点……依恋的味道,想到这儿,原本已经红扑扑的脸彩霞飞满天了。 梁家俊似乎没有发现,低头掏东西说:“有精神骂人了,那有没有精神陪我买东西。” 卫灵回头一看,车子停在大超市门口,不禁奇怪地问:“买什么?” “油盐酱醋,吃的,喝的,什么都要,一帮子人要来家里吃喝,居然打电话叫我带东西,开了一堆清单,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来帮忙找找?”随手扔给卫灵张纸,下了车。 卫灵看了清单直接把梁家俊带到食物区,这位大少爷非常惊讶这里的物产丰富,推着手推车一路向前,看也不看就把东西扔车上。 “你等等,”卫灵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拦着他。 “怎么。” “你难道就不会看清楚再拿,这些又不是白给的。”顺手拎起一包牛肉,说,“放在前面的东西一般时间都比较长,得看清楚日期,还有这些菜,外面都是碎叶子,你怎么不挑好一点的,拿那么多晚上吃不光是浪费。不是过过苦日子?还没学会精打细算哪。” 梁家俊笑着说:“这么多年都忘了而已,这也是节省时间。”说着,手机响了,八成来催人的。卫灵也不着急,就着清单一样样挑下来,没花多少时间,结帐回家。 家里围了一窝男人,每个都久闻卫灵大名,梁家俊一一介绍,叶冲、吴浩、齐锐都在列,还有几个是商业杂志里常见的人物。来人大多一对对的,举动亲昵。 卫灵看见客厅正中央放着个大蛋糕,奇怪问:“今天谁生日?” “老大,你没说!”吴浩叫了起来。 齐锐拉着梁家俊的脖子说:“他是寿星公,我们说好的,每人做一样东西吃,不会的人负责买菜洗碗,小卫啊,你是洗碗还是做菜。” “我做菜吧,给你们做我老家的特色菜。”卫灵拉起袖子跑厨房。 叶冲正在里面忙活,围着围裙,切菜的样子一点也没看出平时那幅白领精英的架势,甩手一扔,一根黄瓜出手砸到吴浩头上:“刨皮,不会做菜的人打杂。” 天知道他今天已经刨了多少东西,吴浩嘀咕说:“死四眼,偏心,怎么就不见你让齐锐干活。” 齐锐耳尖,听得清清楚楚,笑着说:“那是我自觉,是不是,宝贝。”说着钻进厨房,从背后搂个满怀,在叶冲颈上打啵,原本白皙的脖子被他一亲就红了。 卫灵在一边非礼勿视,谁知道转身透过窗户,阳台上正有一对狼吻得如痴如醉,可怜他的眼睛饱受刺激。 叶冲奋力一挣,手上的菜刀正好对准齐锐的鼻子,平常他偷袭时自己老是吃瘪,今天有武器在手当然要善加利用,识时务如齐锐者,慢慢往后退一步陪笑脸。 撤到厨房边上,发现卫灵蹲那地上拌蛋黄,耳根子都红了,不禁笑着逗他:“小伙子,怎么趴在地上,这点场面就怕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吧,要不要哥哥我教教你。”偷袭还没成功,头上又挨了叶冲一下无敌大锅铲,卫灵则被梁家俊拖到安全地带。 齐锐摸着头委屈地和叶冲咬耳朵:“我这也不是替jun试探一下,老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 “不要发酒疯,能试探出什么?” 齐锐竖起一根指头打弯,悄悄说:“当然,这小子绝对是个弯的,我们打赌。” 由于刺激物太多,满眼俱是,遍地开花,所以整个晚上自始自终,卫灵都是眼观口,口观心,只管规规矩距坐在沙发上低头抿酒。而宴会的主角,今天的寿星公也不怎么尽兴,虽然手里拿着酒杯,却不见底,只在别人劝酒的时候喝一点。 吴浩已经开始大吼吻别了,唱到高潮处,四周人大声喝彩,大家都在笑,梁家俊也在笑,可卫灵能感觉到他笑里的浅显,仿佛一池秋水,表面被落叶轻点,泛起微微涟漪,可他的心,还沉在深深的潭底,捉摸不到。 闹到大半夜,人一个个散了,齐锐架着叶冲爬上汽车最后走了,卫灵开始慢慢收拾房间。 “别整了,明天钟点工会来,你早点睡吧。”梁家俊在阳台上喊。 卫灵拎着罐啤酒走过去,也学着梁家俊的样,坐在地上慢慢喝。他们两个都没喝多少,梁家俊眯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坐在地板上,一手撑着脸,显得特别慵懒。 “今天很高兴,我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梁家俊深深吐了口气,哈出的白雾飘飘渺渺,四散在空气里。 他仰起头看着晴朗的夜空,喃喃说:“曾经有人说过,夏天晚上星星很多,却远没有冬季星空来得明亮,冬天的大气很纯净,一点云雾都没有,星星看起来就特别干净,可惜人都因为怕冷,很少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抬起头来慢慢欣赏。那小孩就喜欢这个季节看星星,哪怕再冷,捂上棉被都要看,我也陪他习惯了,每年生日的晚上,都会出来看一看,只是……” 他忽然低下头顿了顿,捏捏领口,叹道:“这两年,一个人看实在太冷了。” 卫灵无言,只能给他杯子上继续倒酒。 忽然一阵清风吹过,楼下庭院里的落叶沙沙作响,夜晚太静了,连他们的呼吸声都能一一感觉。 “你冷吧,冷就进去,明天恐怕要下雪了。”梁家俊拨弄这酒杯笑着说。 卫灵摇摇头,是因为这个时间,还是因为这个气氛,他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冲动,无论如何,不能也不愿意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因为他的神情实在太寂寞了,让人忍不住想给他拥抱,给他温暖。 “没事,”卫灵微微一笑,说:“今天你是寿星,你说干什么就什么。” 梁家俊一愣,忽然睁大眼睛,半带玩笑地瞪着他:“这可是你说的。” 卫灵懵懵懂懂点头,不知不觉被他眼里忧郁的目光胶着住了。在他作出反应前,梁家俊的脸急速放大,嘴唇上有一轻微湿润的触觉,随即就消失了。 是一个蜻蜒点水的吻。 梁家俊抬起脸,第一个动作就是侧脸转身,手抱头。可是等了数秒,沙锅大的拳头没有意料中打下来。小心抬头看,卫灵维持刚才那样子呈呆滞状态。 酒性上来一冲动,居然把小孩吓着,梁家俊心里涌上一阵负罪感,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卫灵眼珠一动,才回过神。怔怔地看面前人一眼,接下来的动作让梁家俊大吃一惊。 劈手扯来他的领口,勾着他的脖子,紧紧贴上去,用唇舌封住他的嘴,慢慢闭上眼睛。梁家俊惊吓之余,顺应着本能吻下去,唇齿之间激烈交流着,卫灵甚至用舌头轻轻勾勒他的线条,大胆的行动让梁家俊更加投入,一手霸道地拥着他入怀,一手轻轻抚摩他的脸庞,最后定格在下颚,捧起他的脸,再狠狠地索吻。 急促的呼吸,激动的情绪,仿佛在心底里烧了把火,两个人的思想,理智都被燃烧殆尽,升华在冬夜的星空里。 一切都和梦里一样,一样的脸,一样的触感,一样的呼吸声。当耳垂被轻轻舔舐时,卫灵不禁全身颤抖,心底里涌出一阵火热,从头顶一直烧到下半身,双手忍不住狠狠捏着梁家俊的衣服,嘴里呜咽出一丝低低的呻吟。 正埋头贪婪汲取的梁家俊知道,这里是他最敏感的地方,狡猾地变吻为咬,由耳后至高昂的后颈,一路留下细细碎碎的痕迹。拉开他大衣,裤子里拉出上衣,伸手进去,平坦光滑的皮肤充满年轻的活力。梁家俊按耐不住,猛地拉开襟口。 夜里的冷空气一下蹿上裸露的皮肤,卫灵倒抽一丝冷气,猛地睁开眼睛。 读懂他眼里的意思,梁家俊停下来,半抱着他往房间里走,一路深吻着,仿佛一刻也不愿意放下怀里的人,迫不及待扯下两人的衣服,一件一件掉得满地都是。 等躺到床上,他们已经坦诚相对。晕黄的灯光里,身下的胸脯显得分外油亮,经过长期的锻炼,结实却又带点纤细。受不了这种诱惑,梁家俊立刻低下头品尝,吻遍他的全身,路过扎实处甚至咬了上去。身下的人明显一颤,所有皮肤细胞因为强烈的刺激,兴奋地发热,顺着腰腹往下,羞涩的下体已经高高抬起头。 卫灵的呼吸变得粗重紊乱,清澈的双眼被水气迷离,激情的红晕染上他苍白的脸颊。他倒在床上,仰看着梁家俊,眼里露出不加掩饰的饥渴的光,分身上的一收一放把胸口的躁动带到顶点。终于,他仰起头颅,在重重的一声叹息里达到高潮。 一个激烈纵欲,却又是一个温暖醉人的夜晚。 梁家俊在晨光中睁开眼睛,第一个意识是南柯一梦,动一动肩膀,胳肢窝里有一团暖暖的东西,卫灵枕着他的手臂,沉沉睡着。梁家俊嘴角微微掀起一点弧度。 侧过脸,一手拨开他额前的散发,浓眉舒展着,睫毛随着呼吸轻微颤动着,在诱惑人来印一个亲吻。 刚移动脖子,颈骨落到一个硬物,伸出手去掏。 白金戒指在阳光下迷人的耀眼…… 好像当头一桶凉水浇醒了理智,惊惶失措坐起来。 怀里的小孩被推到边上,这么大的动静却只让他挪了挪位子,咕囔了两声,没有醒。的确,对初尝情事的他来说,昨晚实在太累人了。 心烦气躁穿上衣服,走到门边,却又下意识停下脚,回头看看,床上的人还是睡得很香。仿佛下决心一样开门,寒风路过客厅的窗直奔卧室而来。让人不寒而栗,脑后响起被子的瑟缩声,卫灵在睡梦里拉拉被子,蒙住了头,却把两个脚板露在外面。 梁家俊又回到床边,轻轻拉直被子,盖上他的脚,又把掉下地的毛毯罩在被子上,一只手又无意识地拂上他的脸,顺着鬓角细细梳理柔顺的头发。慢慢低下头仔细看着这张睡脸。 指间流露着什么?这动作代表什么?友情?爱情? 感情的界限已经模糊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脖子上的戒指又顺着领口掉了出来,仿佛在暗示什么,梁家俊一惊,猛地站超来离开。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齐锐百般无聊地坐在椅子上,放下见底的咖啡杯。虽然叶冲亲手泡的咖啡天下无双,可一连喝了七八杯,再好的味道也吸引不了多少人。要知道身为惠丰银行的ceo,每天数不清的事要办,他特地抽出来的时间却浪费在一个站在落地窗前发呆的人身上。 时间就是生命,当生命受到残害的时候,应当重申正义。 “如果你对我的融资计划表示赞同就请说一声,放我去执行,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就请你大方提出来,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决定好,就请你在思考之前通知我一下,还我自由,ok?”一长串话下来,齐锐已经把笑脸送到这位鼻子下面了。 “啊?”梁家俊翻然醒悟:“你说什么?” 看来所有口水都浪费了。齐锐叹了口气说:“你在想什么,jun,你有问题,而且问题很严重。” 梁家俊看着高楼林立的大街,没有回答。 “让我猜猜,你失眠?欲火缠身的滋味不好受吧。尤其是昨天晚上,看别人那么乐,你看到却吃不到,啊?” 梁家俊回头,丢个他一个“你很低级”的眼神,又回过头去继续看风景,沉吟半天,才低声说:“我们昨天上床了。” “那不是很好,有你的啊。”齐锐叫到一半,低下声说:“怎么,难道昨天不顺利,感觉不好。” 梁家俊摇摇头,皱起眉头说:“不,感觉很好,就是太好了,一切都不对。我们怎么会上床呢,一定是昨天酒喝多了,头脑发昏,才会这样。” “你担心什么,依我看,那小子也是圈里人,你不用……” “不是这个问题。”梁家俊烦躁地打断他,一手下意识去摸胸口。 齐锐抱着手腕,玩味地注意到他这个习惯动作:“你不是说过,这个已经变成怀念了。” “除了怀念,我不知道还能装下什么,对于其他东西,我根本没有这个准备,我不应该去招惹他,我以为能控制住的……” 可是事实却截然相反,身体的满足、心里的烦躁以及欲望宣泄后的清爽像明暗交杂的光线,矛盾地绞索着心情,烦闷之极,他根本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神情,怎样的态度坐在那里,等卫灵醒来,早上,他几乎是从床边狼狈逃跑的。 “伙计,对于你这种状况,说句流行话,一切向前看,没有准备那就跳过准备阶段,直接到接受阶段,既然招惹了就招惹到底,毕竟你对他动心了,不是吗?一个人好好想想,我先走一步了。”齐锐宽容地拍拍他的肩,把大本的企化书扔到办公桌上。 “原本是要来谈世博大楼的事,看来你是没这个心情,有空一定要看啊,然后给我打电话,人家老少两狐狸盯着这案子准备翻身呢,你可别疏忽了。” 梁家俊听见关门声才回头,瞥了眼办公桌,又去看窗外,金色的阳光投射在对面大楼的玻璃外墙上,泛起一层层耀眼的光纹,温暖的感觉一如昨晚的拥抱,让人迷恋。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梦里轮回,又见白露园。 冬夜里,这栋著名的建筑已经白雪皑皑,清冷的月光给她铺上一层忧郁的蓝调,虽然每个窗户都透射着灯光,却看不见窗边走动的人影,明亮全然驱散不走这片沉寂。一切景象犹如漂亮的风景画,真的很美,可是,她太肃穆了,让人不敢直视。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来,仿佛是从地底响起的,无法形容的恐怖声音。 夜,它的安静,它的庄重,被一个震撼整个大地,狂野、刺耳、尖利、包含无比愤恨的声音撕破了。脚下的土地在松动,细小的裂痕越来越大,来不及躲闪它就破碎了,那下面是漆黑无底的深渊,自己在急速往下掉…… 卫灵猛地翻起身,大口地喘气,满头的汗,像是经过漫长的奔跑。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才舒服一点,摸摸额头,烧好像已经退了。抬头看看窗外,已是华灯初上时。 中午,叶冲来过一次,梁家俊脱不开身,特地派他过来的,因为卫灵有点发烧,就喂他吃了点消炎药,没想到一睡就这么沉,还做了恶梦。 挪了挪身子,有一点扯疼,硬是把昨天晚上的镜头提上来。 天,真像是得了失心疯,自己居然会那样,那个吻……一想起来,脸就发烫,真不知道梁家俊回来自己该怎么解释,要么赖在床上当鸵鸟好了。床上的大枕头软呼呼的,似乎还能闻到他留下的烟味。 等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呵呵笑了半天。居然有甜到心眼里去的感觉,真傻! 一阵寒意袭过来,原来是阳台没有关紧,傍晚的风很冷。卫灵披上衣服走到阳台上,只见地上掉的衣服,就是刚才看见的一件,那不是昨天晚上穿的外套。想起他们两个一边脱衣服,一边吻到卧室的镜头,脸又烧了,好像掩盖犯罪现场一样,忙不迭穿到身上。 大门口钥匙响,梁家俊开门回来进来,两人正好打了照面,意识到自己蓬头垢脸,衣服拉耷的样子,卫灵忙着系扣子间拉出一个笑脸。梁家俊也没有心理准备,就勉强笑了一下。 沉默了半分钟,卫灵觉得该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吃了吗?”梁家俊错过他的视线,走到厨房问。 “没有。” “叶冲中午留了些菜,热一热好吗?” 卫灵应了一声,独个坐在沙发上,听着客厅大钟有规律的声音,感觉似乎有点不低。 十分钟后,梁家俊把几个菜搬到桌子上,摆了一幅碗筷。 “你呢?”卫灵抬头问。 “我在外面吃过了。”梁家俊还是没有正视他:“晚上还有工作,不陪你了。” 卫灵只看见他的背影,许多话都梗在喉咙里,溃不成声。默默低头摆弄碗里的米饭,客厅的钟摆还是滴答滴答地响着。 怎么从来没发觉这客厅大得空旷。 ~f~a~n~j~i~a~n~ 异样的气氛一直延续好几天。梁家俊好像又忙起来了,早出晚归,整天不着家。可是同在一个屋檐,难免会碰面,点头招呼间,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卫灵。 卫灵郁闷到极点,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当晚上梁家俊又一次背对他而走时,他快速抢先几步,堵在他面前,大声喊:“你他妈的给我站住,有什么话今天给我说清楚,不要在那边装死人。” 梁家俊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这是他们几天来头一回眼神交流。 卫灵摇头说:“你终于看着我了,心里头是不是特讨厌我,一直算计着我走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是吧?明天我就自动滚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放心,那天的事不会算到你头上,全是我自愿的,又不是女人,不用你负责,而且,我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说得自己都觉得好笑,人生二十四年来仅有的两次性经历,居然都是闹哄哄后的惨淡收场。 梁家俊担心地想伸出手,卫灵像刺了手一样跳起来,大声喊:“别碰我。” 梁家俊犹豫了一下,但立刻很坚定地伸出手拉住他。 “混蛋,你干什么,放开,放开。”卫灵疯了一样的挣扎,雨点一样的拳头落在肩膀上,还真疼。梁家俊更加用力地抱着他,双手使劲环着他,让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轻轻地在他的耳边说:“……对不起……我不应该只顾自己考虑,让你为难。” 怀里的人似乎是累了,紧贴他不动,只余下慢慢平息的呼吸声。 “我以为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卫灵说得无力。 “你以为我们之间发生这样的关系,还能成朋友吗?第一次有借口,这一次谁也说不清楚的。”梁家俊抵上他的额头,苦笑说。 发现身下的人又渐渐僵硬起来,他才低低补了一句:“我不想把你当朋友,因为,我喜欢你啊。” 卫灵一怔,像是打开了阀门,眼眶里的泪水打了个转,慢慢流了出来,他呵呵笑了两声,侧脸轻轻去舔他的唇,喃喃说:“我也喜欢你啊。” 梁家俊激动地捧起他脸,深深吻下去,伸出舌尖探入他唇瓣间,缠了上去,细细地抚慰。卫灵合上眼,感觉他的大掌插在后脑发中慢慢抚弄,有种安心浮上心头。又被挑逗的舌头勾起胸口的火热,双手情不自禁缠上他的脖子,索取更多。 梁家俊被挑拨得受不了,这三天来,说不想,那是骗人,多少次在夜里想去看看他的睡脸,亲吻他的嘴唇,可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在压抑,现在,欲望终于能得到宣泄,动人的一切都在自己怀抱里。 心已经坦白了,想拥抱这个人,想去爱他,深深爱他。 心念一动,手则更快速地动起来,不顾一切的吻,不顾一切的抚摩,让所有的意识在激情中痴迷,沉沦…… 游泳池一样的浴缸盛满热水,卫灵歪倒在梁家俊怀里,雾气、热水熏得人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听着他胸口有规律的心跳声,由衷感到一阵满足。梁家俊微微笑着,用柔软的毛巾一下一下轻轻擦着他光滑的背,还不时贴上两个吻。 梁家俊提起毛巾,慢慢绞干,替卫灵擦脸,笑着说:“我们也泡得差不多了,今天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听他话里暧昧的语气,卫灵脸一红,忍不住在他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疼得梁家俊嗷嗷叫。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岁末最后一个月底,立天召开年度例行会议。虽然各部门的报告亢长无味,会议气氛却依然洋溢喜气,这一年来,公司的业绩非常好,在保持平稳的基础上又迈进一步,这在风云变幻的地产界可以说是个喜人成绩,所以每个高层脸上都堆满笑容,大家有钱进帐,心里当然高兴。 最后,在公关部经理做最后总结时,梁家俊突然打断了他:“成绩只能代表过去,商场如战场,机会稍纵即逝,所以我们应该以最及时的准备来迎接新一轮的挑战,各位,我对今后的五年公司大的发展动向有一个大胆的计划。” 叶冲拿着厚厚的一份资料,分发给在座每一个人后,打开投影开始: “两年前,秦山市政府出台了城市建筑规划初案,半年前根据最可靠的第一手消息,未来五年里本市的另一个中心点将会是南郊新三江口。其中的中心建设项目就是政府刚刚提出的世博大楼及亚细亚金融中心,随之,周遍的地价会逐步攀升,其他公共设施、交通、生活环境都会跟进建设,换言之,也就是给地产业带来新一轮机遇。 “所以立天未来的五年战略重心将会转移到南郊,这两年,我们已经陆陆续续得到不少当地的土地使用权,在同行中占了先机。我们将以世博大楼为首要项目,同时推出周遍地区的发展计划,集商务楼公共、建筑、住宅小区等建筑一体化,同时推进。” 梁家俊稳稳地坐在首席位子,扫了眼四周那些因计划的超前宏大纷纷激动不已的高层,不动声色,接下去说:“这个计划里,世博是第一位的,大家都知道,第43届世贸多方洽谈会将会在秦山举行,无疑,世博大楼是因为这次大会而存在的,到时候,世界所有的目光将会集中到这里,而世博也会因此扬名天下,不出所料的话,它会成为近十年来,或者在更长时间里成为秦山乃至中国最醒目的建筑。它会给我们带来最好的广告效应,所以即使在损失50%的利润下,我们还是要得到这个项目,下面计划才能顺利开展下去。” 所有人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齐锐摊开两只手,说:“钱不是问题,惠丰会全力支持这个项目,所有的金库对立天敞开大门。” 众人都哄声笑了起来。 梁家俊又说:“当然,竞争是少不了的,这么大的项目连国外的同行都想进入,我们虽然占到了地利人和,可是本市的其他公司也有这个实力,不能小看。” 所有人心里都知道,他指的是“英雄”,梁雄裔不愧是地产界前辈,去年一声不响吞了韵声,实力非同小可,这么大的项目他怎么可能放过。 吴浩难得露出正经表情,说:“我看,这次不光比谁家实力厚,主要还是比专业水平吧,谁设计的东西好,就是谁上。我对公司的设计师有信心,绝对不会比别人差。” 齐锐摇摇头说:“我不否定立天的实力,可这是世界级的建筑,我们应该有更好的设计师,否则赔出去的钱就是废纸,也浪费我满腔热情。” “没错。”梁家俊说:“我们需要世界一流的建筑大师。” 众人继续听下去,齐锐也表示赞同。 “如果可以,他应该是一个华人,持中国国籍。” 齐锐使劲点头。 “而且最好他是本市人,在本地有极高的声望和交际圈。” 齐锐差点没从椅子上滑下来,瞪大眼睛说:“你……你该不会是……是叫了她吧?” 一阵有规律的高跟鞋声音由远及近,大门刷地被推开,一个高大的性格美女出现在众人眼前。梁家俊站起来介绍:“诸位,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总设计师,高更小姐。” 高更,纽约新国际机场的设计者,高卢奥林匹克建筑群的设计小组成员,是当今世界著名的设计师,建筑大师中唯一一位女性,土生土长的秦山人,而且是齐锐青梅竹马的“前”未婚妻。 “公司的设计部在31层,所有人都听你的吩咐,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梁家俊亲自带高更去她的办公室。散会后,齐锐居然带着叶冲仓皇逃跑,害他一个人撑场面。 “这是你的办公室,没想到你会成为这里的主人,布置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提。” 高更慢悠悠地在宽敞明亮的室内闲走了一圈,回头笑道:“听你这么说,似乎你心里还有一个更好的人选来坐镇这里,不过,我会让你觉得,我才是这个位子的最佳人选。” 梁家俊一愣,随即笑了,说实话,冥冥之中似乎真的有过一个期待,这个办公室里坐的人应该是那个自信满满的小孩。 ~f~a~n~j~i~a~n~ 晚上回到家,大厅里一片漆黑,书房门后散出闪闪的电脑屏幕亮光,不出所料,卫灵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紧张工作中。听见声音,头也不回说:“回来了,有没有吃啊,微波炉里有点菜,如果冷了,自己热一下。” “你忙什么呢,快过年了,尚锋那边不是结束了,还接东西啊。”梁家俊凑到电脑前看了一眼,顺手去挂脱下来的外套,说:“这种效果图也要你亲自动手,丢给制图公司不就好了。” “谁让我们是小本经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人家又催得紧啊,乡下那些大地主的别墅小屋,简单的。”卫灵敲敲肩膀站起来,连续坐了三个小时,真累:“我们公司小,每次只轮到些零零碎碎的活,什么时候能有大的项目。” 梁家俊从后面围着他,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亲昵贴在一起:“既然是小活,搁一会也没什么,不如我们来……” 卫灵一巴掌打开他的狼吻,质问:“你们是不是看中世博那个项目了。” “你怎么知道?”政府方面都还没备案呢。” “我可没偷看啊,是你自己放在桌子上,光明正大让我看的。”卫灵指了指桌子上的文案,饶有兴趣地问:“这可是个大工程,你请谁来搞啊?” “你有兴趣啊?”梁家俊一边偷香一边说。 “凡是干这行的,谁没兴趣啊,有些人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到这么大好的机遇呢,你说你到底是请谁了。”卫灵不耐烦地推他。 “高更,怎么样?” 卫灵吹了声口哨,说:“不错啊,她可是绝对难请的,你挺有面子嘛,她的作品内涵很深,又极度气派,绝对是国际一流水平……” “这么崇拜她,那就到我这儿来,一起和她工作,怎么样?”梁家俊笑着摸摸他的头,这时候的卫灵是最可爱的。 “切,谁崇拜她啊,我的目标是将来有一天超过她,才十年的差距,根本不是问题,再说,虽然她的其他作品很成功,这次却不一定,她的西化感觉太重,尤其是美国味道的铺张感,作品里充满了可口可乐和炸鸡翅的味道。我想在秦山,她讨不到好也有可能啊。” “那……要是你来设计,这世博大楼该是怎么样的概念?”梁家俊一边含糊地问,一边利用卫灵思考的空挡,慢慢剥下他的衣服,一点一点在他赤裸的胸口攻城略地,不出半分钟,他就满意地听见身下的人急促的呼吸声。 “要是我……啊,你轻点。”卫灵使劲把他的头拨到一边,继续自言自语:“要是我,就要盖一个中国式的,传统江南园林风味的圆形布局……还要有家的味道……适合居住的……呜,你轻点……混蛋……你……” 思维完全溃散,理智全面后撤,身体自然地做出反应,双手不由自主环上梁家俊的脖子。 书房里春光无限。 第七章 “哥们,我恋爱了。” 梁家勇这一句打头炮,卫灵嘴巴里的东西全喷了出来。 靠,真是浪费,三十六块钱一碗的牛肉盖饭。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梁家勇看着眼前这家伙就只低头猛吃,自己一片倾诉真心变成菜里的萝卜片——摆设。 “听着听着,很好,说下去。”卫灵抽空抬起头,眯眯一笑。 “没跟你开玩笑,这次我是认真的。你也认识,许娟。” 没印象,似乎是长得特平凡的女孩子:“训练馆的那个。” “嗯,我已经跟老爸摊牌了,他嫌她配不上我家。” “你是认真的?”卫灵顿时对食物失去兴趣,瞪大眼睛问。这家伙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什么女人没泡过,现在居然喜欢起清水的类型,还闹这么大动静。 “当然认真,所以要请你帮忙。” “跟我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你爸,再说,我一个小人物的话他能听吗。” “我跟老爸约定,要是拿下世博大楼那个项目,他就同意我们的事。” “那很好啊,你加油。”卫灵笑了笑,继续低头进攻那盘牛肉。 “你知道这次都谁参加,那是好玩的吗,我大哥那里请了高更,高更你知道吗?她是我最崇拜的偶像。”梁家勇急得抢他的碗。 “因为她胸大吧。”卫灵翻了个白眼。 “那是,我琢磨着肯定有c……靠,我们现在不是说这个,你也知道我有多少本事,那么高层次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上。你要帮我。” 感情这顿饭是另有企图,卫灵甩了筷子,说:“别的事还可以,这事你别找我,我也没多大本事,你要请不也是应该请著名的大师级人物才好。”虽然有兴趣,可也不想通过这样的途径来接触,“英雄”的口碑在这一行里并不好,梁雄裔的态度实在太蛮横了,和梁家勇谈得投机,并不等于喜欢他老子。 为英雄做事他不乐意,和立天唱对台,他更不乐意。 想到立天,就想起梁家俊,他的心里头立刻涌上一丝甜意。 “我对你的实力有信心啊。”梁家勇连说好话。 “谢了您哪,还请另觅贤才的好。”离座走人,反正吃了八分饱,赚了。 梁家勇当然不会轻易死心,汽车上说,到了健身中心又说,在他换衣服的时候还在说:“好兄弟,同患难,你就帮我一次啊,不管成不成,我都烧香拜佛谢你。” “得了,得了,我还没死呢,烧什么香。”卫灵一边做准备动作,一边笑着说:“我看你是在推卸责任懒得动,要不要我来给你拉拉懒筋。” “去你的,还指不定谁拉谁的。”梁家勇嗷嗷叫起来。 和梁家勇打斗是件很有趣的事,他的招数路子和他的性格很相似,都是直统统坦荡荡,出拳提脚讲究快狠准,一点迂回都没有,七分进攻,三分防守,是用最积极的攻势去弥补防守的漏洞,豪爽得让人佩服。有这样的对手,难道自己还会松懈吗?卫灵也全力上前,和他一博高下,每一次出拳都用尽全力。 “居然会这么开心,像个傻瓜一样。”梁家勇喃喃说,力气用尽,两个人都不顾形象摊在地上:“我现在这样子,要是叫我那些宝贝看见,可就丢大脸了。” “省省吧你,大情圣,起来收拾一下,还是万人迷。”卫灵挣扎着爬起来,踩着他的脸去浴室。 洗完一身的汗,身心清爽,大冬天的冷风吹在脸上却更添一份舒适。梁家勇坚持要送他回去,两人就去停车场。 昏黄的路灯下面,居然埋伏了一群人,黑衣黑裤黑压压的,慢慢围上来。 梁家勇懊恼地啐了口唾沫:“这两天撞邪了,老是遇上麻烦,又要把你拖下水了。” 卫灵笑了笑说:“我没事,倒是你,刚才把力气全用完了。” “胡说,都是些小垃圾,看谁放的多。” 正说着,那群人已经到跟前,一个领头的站出来,很有礼数地垂了垂眼,说:“请问二位,哪一个是卫灵卫先生。” 卫灵一愣,没想到这些人是找他,答道:“我是卫灵。” “你好,卫先生,我们老板希望你能赏光。车子也准备好了。”那人指了指路边那辆黑色奔驰,很客气地说。 “你们老板是谁啊,我不记得有这样的朋友,你们还是请回吧。” “既然这样,我们只好不客气了。”一抬手,旁边两个黑衣人就冲上来。 梁家勇一个箭步上前,把卫灵拦在后面,眼准抓过一人的手腕,扭了个麻花,一记手刀放倒他。右脚一甩,横扫另一个,左脚跟进,踩着他脖子。 “要想带人走,先过我这一关。”梁家勇洋洋洒洒地说。 “他们是找我,你不要搀和进来。”卫灵急了,想伸手拉开他。 “打也打了,你说他们会放过我吗,一起上吧,你左我右。”梁家勇笑着说。 没等卫灵回答,另一拨人又上来了,这次是四个。两个人默契地对看一眼,反手上。 拳头一对上,卫灵忽然感到一阵压力,这些人不简单,绝不是街头小混混,一招一式都是练家子,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么大的对头,派专业人士来对付。心里念头无数,手下却一点不含糊。扯着对方的袖口一带,猿臂锁上他的脖子,翻身一脚命中另一个脑门,应声就倒。梁家勇斜眼看见,挥拳中间还不忘喊一句“爽”。 为首的一看情况不对,一挥手又上来六个,手里还操了钢管。梁家勇一人敌三,顿时感觉吃力,避开迎面一击,却没顾及脚下勾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猛退三步一抬头,对方钢管迎头而下,眼看正中。 卫灵猛得跑来推开他,那个钢管就落在他肩上,剧烈的疼,震得他单膝跪倒在地上。梁家勇一看,心头火起,一发狠,夺了一根钢管横扫四周,可是一拳难敌四手,左右肩各被一人拧住,向后一拖摔倒在地,双脚还要反攻。左小腿剜骨一样的疼,想来是被钢管打到了。 可是凭着一股拧劲,梁家勇还是牢牢把卫灵护在身后,大声说:“你们要想带人走,就从我梁家勇身上过。” 为首的脸色一变,走近来仔细看了看梁家勇的脸,忽然手一挥,四周的人散了,转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卫灵捂着肩,摇晃着站起来:“这是演哪出啊,你们认识?” “扯淡,要真认识,能打成我这样的。”梁家勇死命咬自己的嘴,从来没这么疼过。 “你没事吧,赶紧上医院。” “不成,我家老头这两天正查我呢,让他知道我出事非扒了我皮不可,我去你家吧,抹点跌打酒就好了。” 卫灵没辙,扶起他,两个人踉踉跄跄摸上车。 ~f~a~n~j~i~a~n~ “没想到你和我大哥认识,居然还住他这。”梁家勇惊讶得合不上嘴,要知道一向忙于工作,沉稳安静的大哥有卫灵这样年纪的朋友,还住一块,实在很不可思议。 卫灵虚应了几声,脸上却红的泄底,幸亏梁家勇这个老大粗看不出来。 刚才他们一进去,梁家俊也惊讶极了,不过还算沉着,当即把梁家勇扶到床上,找了药箱给卫灵,问清楚来龙去脉,他的脸色有点变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搞什么。 卫灵倒了药酒,挽起梁家勇的裤脚,使劲揉,疼得他直哼哼。小腿肚子上整片都紫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喂,和我说实话,你这家伙和我大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关系?”梁家勇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问。 “什么是特殊关系。”卫灵勉强和他打迷糊。 “啧,你还跟我装傻。”梁家勇不满意:“你还当我是兄弟吗。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我大哥的性向。” “啊!” “啊什么,我大哥喜欢男的,在家里是公开的秘密。他好命,在外面怎么玩都没问题,不像我,上头一个老爸管得严。我还没见过大哥把一个外人留在家里住的,你就老实承认吧。” “没骗你,我们真是普通朋友。”卫灵招架不住,索性板起脸说。 “这样啊……”梁家勇觉得很失望,说:“我还以为大哥终于能从小羽的事里跳出来了呢。” “小羽,谁?”卫灵压抑不了强烈的好奇心,明知故问。 “都是陈年老帐了,告诉你也没关系。”梁家勇压低声音说:“小羽是我姑妈的小儿子,加上大儿子家声,我们四个是堂兄弟,从小一块玩大的,感情都很好,没想到大哥不知什么时候起和小羽搞上了,你可以想的,他们都是男的还是血亲,这不是乱了套了,当时家里鸡飞狗跳的,大伯,姑妈全都极力反对,大哥被送到美国,小羽被关在白露园。整整分开了6年,后来到大伯去世,姑妈勉强答应的时候,小羽却生病死了。 “你想啊,他们两个坚持了这么久,经历那么多坎坷,最后终于能在一块,却是这样的结果,老天真会作弄人啊。”梁家勇感慨说:“我那会正在英国念书,听说大哥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可想是伤心到了极点。这两年,他精神很多,我想他多少能放下了,要是身边再有个人陪陪他就好了,你们走得这么近,多和他说说话。” 卫灵默然。手里一个不留神,捏到梁家勇痛处,他嗷嗷叫起来。 “我看,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好。万一……” “没事,还能动,我自己知道,你呢,你肩上不也挨了一下,我给你看看。哼,下手这么狠,看我也把你弄得疼点。”不由分说,他三下两下扯开卫灵的衣服。乍一看,好家伙,这伤也够难看的,整个肩头都充血了。 “怎么就不见你叫疼啊,你到底是得罪什么人,至于吗?” 卫灵苦笑说:“谁知道,没想到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别,要这样说,我上次还欠你呢,我们两个之间还算这些干吗。喂,人转过去,我给你擦药,你那头也别停啊。” 卫灵依言转过身,感觉肩上火辣辣的疼。好像赌气一样,他们你来我往,越发狠地加重力道,谁也不认输,直到最后,也不知道谁先放手的,总之两个都摊在床上,相互看了看,不禁为刚才的孩子气大笑起来。 他们都没有发现门边,梁家俊一闪即过的眼神。 “老大,查清楚了,梁家声在万马那找了一批人,梁雄裔不知道,不过现在八成已经知道了。” “你去布置一下,前阵子撤掉的人明天再继续摆上去。”梁家俊放下手里的电话,若有所思,今天是他疏忽了,居然没有想到老二会在大街上出手,要不是有小勇在场,不定出什么事,真是一点也不能放心。 看见两傻小子在屋里闹,觉得有趣,却不知怎么的笑不出来,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把门关上。 梁家勇仗着自己是伤患,硬是死皮赖脸住下来,明明大客房在那空着好几间,偏偏要和卫灵挤一张床,吃喝拉撒,全张口要人伺候。 房子里面谁供他使唤?当然是卫灵。兄弟是用来出卖的,有难当然要同当。所以…… “卫灵,我肚子饿,拿点东西吃。” “卫灵,我要看电视,遥控器哪儿?” “卫灵,嘴巴干死了,有没有啤酒。” “卫灵,我内急,要上厕所,扶我一把。” 电话第n次响起。 卫灵第n次从图纸堆里抬起头,一个晚上就画了半张图纸,效率创历史新低,为了躲这位爷,他都搬到书房,和梁家俊面对面了,这屋受煎熬,那屋他居然用手机打电话使唤人,没完没了。 叹了口气,正准备过去,梁家俊一手按了免提。 “梁家勇,你有什么事,给我一次性说清楚,别让我发火。” “呃……”梁家勇在电话那头悻悻然,大哥平时挺和蔼,发火样子却能吓死一头牛:“大哥,我只是刚刚想要去小便嘛,你知道,我动不了。” 梁家俊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动不了吗,那上厕所干嘛,太麻烦了,卫灵,你去找个小口塑料瓶,在床上给他解决了。” 卫灵憋着一肚子笑出书房,正好听见对门自己那屋传出一声狼的哀号。 “大哥,你也忒损点了,我好歹也是你弟弟。”梁家勇看见亲哥慢慢走进来,小声抗议。 “没你损,你的存在已经打扰到我们两个上班族的生活起居,你想白吃到什么时候,明天趁早给我卷铺盖回家。” “您再收留我几天,我老爸正找我呢,你也知道他最恨我去打架,要被他发现,我这一个月就别想出来玩了。” “既然知道就守点规矩,你以为躲我这儿,二叔就不知道,他下午已经打电话叫我送你回家了,一大摊工作积在那里等着你。” “瓶子拿来了。”卫灵笑着跑进来。 梁家俊一手拿着瓶子,一手欲挽高袖子:“那么,就让我这当大哥的来伺候伺候你,啊,卫灵,你帮忙打打下手,替我按着他,我先来解开他裤子……” 梁家勇煞白张脸,连忙大叫:“等等等等等,我没……哈,不知道怎么的,我不想上了。” “早说啊,浪费我感情,卫灵,咱们走。”梁家俊一手把瓶子丢他身上,一手拉着笑翻地的卫灵出去,临了还不忘说:“待会要想到上了,自己解决不了,打电话。” 梁家勇欲哭无泪拽着瓶子,心里暗骂,混蛋大哥,你向着卫灵,你偏心。 ~f~a~n~j~i~a~n~ 第二天,梁雄裔那边派人上门来接太子爷。 卫灵到自己房间里找人,正看见梁家勇在那胡闹。他打横歪躺在沙发上,地上横七竖八的到处是空酒瓶。这小子,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大清早就灌酒。 再怎么说,也不能不管自己兄弟,卫灵走过去拍他的脸:“喂,醒醒啊,怎么回事?” 梁家勇一睁开眼看见他,就像个半大的小孩抱着他哭:“她要跟我分手。” “啥?” 梁家勇跌跌撞撞站起来,又从床底下里拿了瓶啤酒,咕囔说:“好兄弟,一口闷,今天,你就陪我喝。” “到底怎么了?” 梁家勇酒劲一上来,激动地抱着他嚎啕大哭:“昨天还好好的,连个心理准备都没有,花都没送到,我们计划年后去旅行。晚上我打电话去,她就说要分手,为什么会这样?” 他停下来,死死瞪着酒瓶,说:“一定是老头做的手脚,硬逼她和我分手。” 卫灵无奈抱着他,慢慢哄:“要真不行,不是有私奔这条路吗,再说你爸不是给你机会了吗?” 梁家勇抬头,无神喃喃说:“世博那个,全完了,我找不到合作人,脚又伤了,项目都给别人了。” 看他这么无助的样子,卫灵汗颜,他这次的脚伤好像是被自己拖下水:“给了别人,你不会去把他抢回来,你爸应该说话算话,给你这个机会。” “就算抢回来,我也没那个真本事,我不行的,我还是先去找她,两个人走远远的。” “笨,那是最后一步,对自己有点自信好不好,还有我帮你啊。” 好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木头,梁家勇惊喜的说:“你真答应帮我?” “不是好兄弟,同患难,你的事我担了。” “那大哥那儿,你……”毕竟这个项目大家都是竞争对手。 卫灵脸上一红,皱眉说:“他管他的,我做我的,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梁家勇一听就安心,酒好像全醒了,脚也不疼了,没事人一样的,拉着他上车回家去找自己老爸。 “我说你小子不会是给我演苦肉计吧。”卫灵坐在车上,猛然醒悟。 梁家勇狡猾狡猾的说:“你刚才可是答应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你怎么跟家俊解释了。” “没关系,一切有我家老头子去说呢。” 到家,梁雄裔正在小花园里打太极,听见儿子兴奋的介绍,收了手眯眼仔细打量了卫灵一番。 “原来你就是小勇常提到的卫灵啊。”貌似慈祥的目光却让卫灵非常不舒服。果然如传言一样,一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卫灵点头虚应。 “你的作品我见过,连梁太太都对你另眼相看,小伙子不简单啊,呵呵,我就喜欢年轻人,好好干。”梁雄裔继续说。看这阵子,家俊对他的保护程度,这小子在他心里的分量可不轻啊,如果善加利用,说不定能赢个大头。自己这个傻儿子,真本事没有,运气却不差,居然结交了这样一个人物。真所谓傻人有傻福。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卫灵不知道这个新年是怎么过来的,年初几天去老家探奶奶,回来居然大变天,什么套笼都赶上了。忽如一夜春风来,自己在本市多出一大堆朋友同事,最离谱的是,元宵节那天,自己居然以秦山十大有为青年的身份,参加市政厅茶话会,自己那点破履历在记者的生花妙笔之下,占据各大报纸杂志的头版,电视台宣传市容规划的访谈里,被扣上杰出青年建筑工程师的他也有重要表现。 精心策划的做秀最后的收官当然是“英雄”地产高薪聘请卫大工程师,全力角逐世博大楼项目。 “卫大师,富贵不弃糟糠之妻,你可不能过河拆桥把我们甩了。”张伟扔了报纸,苦苦哀求。说考察实蜜月的,他才出国渡假几天,死党就改头换面了,怎么说都得给自己队里留点后路。 “少来,我说过要辞职吗。”卫灵两手不离设计图,白了他一眼说。 “要得,这才叫好兄弟,老婆,我怎么说来着,咱们那是同窗五载的铁哥们,绝对不会过河拆桥的。”张伟使劲拍他的肩。 梅丽走过来拎起他耳朵笑骂说:“活宝,现什么,卫灵,你要是过去英雄那边,我们这里怎么办?” “那边专门成立了一个工作组,老实说,以我的阅历资格远远不够,但梁家勇执意要拉我下水,所以……”卫灵笑了笑说:“反正我是以个人身份进去的,单项目的合作,当然这边我要请假,如果能批有薪假期,我会很感激你的,兄弟。” “你现在这么高的身价,还在乎那点钱。”张伟嗤之以鼻。 “我这不是穷怕了吗?” “要不要做点投资啊,我们合伙干。”张伟说到投资就眼睛雪亮:“房地产怎么样。大家都是圈里人,有消息有路子,我看立天年末推出的阳光公寓不错,跟梁先生打个商量,争取优惠价,多买几套。你不也缺住的地方,留着一套给自己。” 梅丽赏他一个爆栗,教育道:“你瞎折腾什么,尽出馊主意。” “我这不是教他怎么生财有道吗?”张伟委屈地摸头。 卫灵笑不答话,低下头干活。晚上他得早点回去,梁家俊对他回家探亲的五天意见极大,加上入英雄的事本来就是自己理亏,现在还不得想法子把大少爷给哄回来。看来得提前请假,空出三天来陪他。 照片上,卫灵笑得很自然,连阳光都无法媲美,三天前冲出来的照片,梁家俊立刻宝贝一样地挑选好,放大的放大,配框,塑贝,放在自己能看见的大小角落,没事就盯着看。卫灵昨天去英雄报到了,接下来的日子只能靠这些照片过日子。 忽然,钱夹被抽走了,对上的是特别助理冷冰冰的眼睛:“总裁,我们现在正在开短会。” “咳咳,是,你们继续。”梁家俊笑着挺挺身。四周人也挺挺身,没有人发言。 叶冲低声说:“各部门都已经汇报完了,请您说话。” 梁家俊愣了愣,反应还是挺灵敏的,立刻站起来说:“年初各部门表现非常喜人,一年之计在于春,良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众人鼓掌声里,他整整西装走出会议室。回到办公室,桌上六寸高的卫灵又等着他。 “俊,我知道你这几天很幸福,轻松过了就专心工作,ok?”齐锐虎着脸怒吼,可是眼前的人无动于衷,一边看着案上的相片,一边神游,丝毫没有把他的抗议听进去。 “少爷,这是一个月来业界的动态和新闻。” 梁家俊扫了眼,满篇幅又是卫灵的照片,那上面他西装革履,别有一番风采:“不错,当年的小猴子终于有出头的机会了。” “少来,又不是不知道这是媒体炒作。俊,梁雄裔谁都不请,偏偏让没名气没经验的卫灵担当世博的总设计师,他的意图,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拆了他在海外的经济后台,把他国内国外的合作商都掐了,就等一个机会全面收网,你可不要白送他个翻身的机会。” “你认为有这个可能吗?”梁家俊终于抬起头,反问。 齐锐玩味地看了他好几眼,这才松气说:“那就好,你刚才可是极度反常。” 梁家俊笑了笑,接过叶冲手里的文件,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 ~f~a~n~j~i~a~n~ 春寒料峭,二月的风还很利,把刚发芽的小草吹得东倒西歪,躲在枯草下面瑟瑟发抖。灰涩空旷的土地显得十分荒凉。卫灵坐在路边,怔怔发呆。看着天边的太阳,渐渐失去耀眼的光芒,沿着地平线一点一点落下去。 梁家俊不知道自己在他身后站了多久,这小孩一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轻轻叹口气,脱了身上的大衣,就着手臂,把他围在自己怀里。 卫灵这才会过神:“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梁家俊不答,只是一味揉他的手,在野外冻了大半天,手心冷得跟冰块一样,“到车上去,看你快冻成冰棍了。” 卫灵任他拉着手跟上车,闷闷地说:“我是不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人家给你台阶下,却天真地顺势往上爬,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似的。” 今天上午那些不好的回忆好像封冻的冰,经车上热气一吹,全化成水涌了出来。五天的努力被贬得一文不值,“英雄”内部对自己这个半调子的蔑视全变成一句句指责: “请问,卫先生,作为一个一流的展览中心,供热,水电等配套设施的建设难道只有民用房的水平。你让世贸的代表在一个几百平米的大厅里喝西北风吗?” “一个大型的集会场所,你有没有考虑过安全问题,不用说火灾,断电之类。单单秦山夏天最常见的台风暴雨,就可能把会展大厅淹了,你连地下排水系统都没有考虑到,难道我们是在搭积木吗?” “花园,水池,喷泉,不过是一堆好看的废物,拿出去只能变成世人皆知的笑话。” 会后,梁雄裔亲自到他办公室,寥寥几句安慰话后,很体贴地拿出另一套方案,示意他只要签上大名就万事ok了。原来人家根本不屑让他动手,只需要他的名字。卫灵想不通其中的环节究竟。 “图纸家里有备份吗,我想看看,或者现在到你办公室去。” “看什么,根本就是一张废纸,什么价值都没有,早就给我撕了。” “不要妄自菲薄,要让别人承认你,首先你自己要学会评价,正确客观地看出缺陷,才能得到相应的改进,不对吗?”梁家俊从后视镜里严肃地说。 卫灵低下头,小声说:“家里还有张草稿。” 仔细看了草图后,梁家俊很中肯地说:“很漂亮,但也只是漂亮。”在卫灵的设计意图里一直贯彻圆的概念,圆形的外观庭院,圆形的主体大楼,所有的线条圆润流畅,比例结构恰当,看上去舒适大方。 “你有想法有创意,但是想得不够周全,年轻总是缺少经验,不过这些都可以后天学起来。其实大型的建筑群不外乎需要配合更多的设施空间而已。”梁家俊从自己电脑里调出许多同类型的作品,卫灵立刻瞪大眼睛看起来。其中有些建筑他以前也见过,可经过梁家俊另一角度的解释之后,居然有更近一层次的理解。 梁家俊简单点了几个,看见小孩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十分可爱,不禁摸摸他的头,以示鼓励。走到厨房,悄悄准备的烛光大餐看来是无用武之地。用小碗盛了送到书房里,小孩根本看都不看,全神贯注倾注在电脑上。 梁家俊叹了口气,自己多什么事呢,今天晚上的性福生活是要泡汤了。 “家俊,你听见吗?”卫灵在书房里喊。 梁家俊回神,走过去。卫灵正忙着穿衣服,过于兴奋的他没注意梁家俊的反常:“我刚刚和家勇打了电话,我们打算根据你说的几方面再讨论一下,这次一定要打个翻身仗,挽回名誉。” 操起图纸,他起脚似乎想起什么,回头害羞一笑,说:“我们准备全面返工,时间很紧,可能这几天都回不来,你可别见怪。”见梁家俊不说话,他遗憾的耸耸肩,靠近他的唇深深印了一个吻。 “回来我会补偿你的。”丢下这么一句,红着脸落荒而逃。 梁家俊沉浸在他那旬的余韵里,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么晚了,我开车送你过去。” 等追出门,眼前情景让他大吃一惊。两个黑衣人拖着卫灵使劲往街对角拉,旁边围着一群人四处望风。 卫灵狠命用胳膊肘撞击左边的人,扭转身体对付右边的。“你别过来。”看见大叔有冲过来的架势,连忙喝止,他那种拳脚别拖人后腿就行了。 “吴浩,你给我安排的人呢,要是再不出现,我剥了你的皮。”梁家俊对着手机大喊。而卫灵冷不丁被钢管挨了下背的样子不禁让他心疼得抽筋。“你们竟敢这样,竟敢……”梁家俊猛得冲了上去,还没靠近,就被人一拳撂倒在地,接着右手臂上一阵剧烈疼痛,两眼一黑,人事不知。 再睁开眼睛,一片光明,自己的头正枕在卫灵的腿上,小孩的手捏着被子盖他身上,闭眼打瞌睡。想坐起来,右手受伤处绞得他猛然叫出声音来,卫灵立刻被吵醒了。 “怎么了,哪里疼啊。” 梁家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说:“你没事吗,受伤没有。” “我没事,倒是你有事,右手小臂骨裂,怕是十天半月不能动了。” “噢……”梁家俊掩面叹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还说,不是叫你不要过来的。不会打逞什么英雄。”卫灵笑着糗他,摸摸他受伤的胳膊,心里倒多了份甜意。 梁家俊却立刻迁怒:“后来呢,吴浩有没有到啊!玩忽职守,看我怎么罚他。” “老大,做人要讲道理的。”吴浩小心翼翼的从门后面探出脑袋来:“不是你说这两天可以放松点,我才叫人撤的,原以为梁家声那边……” “你还说。”梁家俊杀人的眼神让他闭嘴,喝道:“立刻在我眼前消失。” 卫灵看吴浩灰溜溜地缩走后,正色说:“你给我老实说,今天是怎么回事,到底谁要害我,你是不是知道,想着法子把我关起来。” “知道。”梁家俊老实回答:“就一个星期不出门,好不好?” “到底是得罪谁了,我一个小人物,值得这样对付?”卫灵拿起伤药开水喃喃道。 梁家俊趁势往他脸上偷吻:“你变成了我的宝贝,就有这个价值了。” “去你的,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说,你现在有六千万的身价,是不是有理由被人追杀。” 六千万,卫灵猛得跳起来,喊:“开什么玩笑,我哪来那么多钱。” “有啊,姑妈想把她名下所有的不动产,股票都以馈赠的方式给你,这个星期天就签字过户,我想明天她的律师就会联系你。”梁家俊索性接过杯子,自己喝。 卫灵呈呆滞状态,吃吃说:“六千万,那是多少钱?” “不多啦,要是盖房子,顶多只有30层高。” “她为什么要送我?”卫灵抓起他领口问。 “我怎么知道?你看你多有魅力。姑妈那么喜欢你,小勇把你当亲兄弟,我把你捧在手心里。一个小鬼,居然把梁家人迷得团团转。”梁家俊笑着抱紧他。 “她把钱都给我了,那她儿子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到,所以……” “没错,离过户那天越近,你就越危险,乖,和我一块呆在家里,别出去了,一个星期就好,之后,那些钱都转到你名下了,他就没办法,只能放手。” “你们有钱人的想法,我真是……” 梁家俊叹了口气安慰他:“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心安理得拿这笔钱,姑妈也是全然死心,才留给你的。” 卫灵忽然记起第一次见梁连珠时听到的话,心里有些懵懂,却又有个地方不太明白。 ~f~a~n~j~i~a~n~ 第二天,梁连珠的律师果然打电话给他,这一整个星期,卫灵都被梁家俊牢牢绑在家里。星期天办过户手续,他专程派车把他送过去。 看着窗外景物飞驰,卫灵忽然发现这不是去梁连珠家的路,他曾经就孤儿院的事去过。 “家俊,我们到底去哪?” “去白露园。姑妈这阵子身体不好,一直在白露园休养。” 卫灵心里一震,记忆里,那个在落地窗后遥望的白色身影,那段午夜梦回的往事,随着车下不断延伸的路越来越清晰。 已经两年多了,小羽,你还在那儿吗,这次回去我还会见到你吗? 转头看看自己身边,梁家俊很自然地用手围着他,还不时低下头亲亲他的额头,报以安慰的微笑。 “一下子拿那么多钱,不是心里接受不了吧,你就当是中了彩票。我可不想车到一半,还要送你上医院急诊。” 卫灵努努嘴,说:“你当我没见过钱吗,告诉你,我再穷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知道知道,那就不要皱着眉头,开心点。”梁家俊笑着摸摸他的眉间,轻轻抚平:“那些钱是你应得的,不必觉得心里有愧,见到家声不用理睬,凡事有我。” 我才不担心这些。卫灵呼了口气,把头靠在他胸口,找了个最舒心的位置。窗外的景色已经是一望无垠的农田,远处大山的影子连绵起伏,白露园不远了。 事过境迁,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踏上这条路,还是个大三学生,那时的快乐,那时的轻松,以及那时见到小羽的一份朦朦胧胧的感觉,如今也只能抓到一丝半缕。全然改变的是,自己已经无可自拔地爱上了身边这个男人,不想放弃这份感情。 但是该怎么面对小羽呢,那张一个年复一年期盼等待,哪怕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面容,这样的小羽在知道自己和家俊的关系后,会怎么样。 他知道自己很难坦然,就像是小偷无法坦然面对被偷去珍宝痛心疾首的失主一样,冥冥中,他对这次旅行产生了莫名的恐惧,如果家俊知道些什么,知道小羽依然在白露园徘徊,他们的关系还能继续吗,他对家俊没有信心,对自己也不自信起来了。 怀里这个一直在不安份动来动去的小孩,让梁家俊心里只痒痒,最后实在忍不住,低声威胁:“你要是再动,我可不保证在车里做点其他事情。” 效果不错,卫灵立刻不动了,梁家俊笑着低头亲吻他的额头,安慰说:“还有半个小时的路,要是真觉得不舒服,就闭上眼睛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卫灵埋下头,正贴着他那只受伤的胳膊,闻着他带药膏的熟悉味道,心里有点点安心,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也可能小羽已经不在了,没错,都两年多了,世事总是在变的。 第八章 冬天的白露园更美了,大雪纷飞,像是在整座山,整块坡上铺盖了一层绒毯。这里的气氛太宁静了,步入其中,连心底都像是受到渲染一样,升起一阵祥和感。 “大少爷,您来了,这一路可冷啊。”老梁拉开车门,笑着说。看见卫灵也不觉得奇怪,可能已经知道他来的目的。 “大伯,好久不见。”卫灵甩开梁家俊的手,对两年没联络的姑父不免有些尴尬。 “其他少爷都在大厅里,老夫人一直在等卫先生来,都问了好几次了。你还是快点去吧。”老梁说话不卑不亢,似乎把这小辈当客人,目光依然那么慈祥。 梁家俊说:“知道了,把我车上的文件带进去,还有卫灵的房间,就住前楼,我旁边一间,收拾干净。” 卫灵赶紧说:“不用,我就住我一开始住的那屋。” “那是佣人住的。” “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少爷,我住哪都舒服。” 梁家俊仔细盯着他的脸,舒了口气,说:“由你。” 说着,两人走过大厅,梁家声正坐在火炉边看书,镜片在火焰下闪光,卫灵背后立刻感受到深深的恨意。梁雄裔坐在沙发上,气色不太好,连声咳嗽, 梁家勇居然也在,歪躺在躺椅上,架着那条打石膏的伤腿,和一小孩闹着玩,看见他们进来,高声和他们打招呼,倒是房子里最清闲的一个。 卫灵被单独请到梁连珠的卧室,屋子里很静,只有炉火劈啪响,律师坐在沙发椅上整理文件。女佣人小蝶抱了个枕头服侍梁连珠坐起来。 不过是几个月的工夫,这位年轻的贵夫人几乎老得让人认不出来了,苍白的脸,满头银发散乱,平日里的神采全无踪影。她吩咐其他人都出去,摆摆手对卫灵说:“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卫灵依言走过去,梁连珠颤巍巍地伸手握着他的手:“冰凉的,路上冷吧,坐过来点烤烤火。”她顿了顿,却又忍不住说:“你见过小羽了吗?” 卫灵一愣,说:“我才刚到,还没看见他。” “是吗?”梁连珠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说:“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特意赶到这里来休养,不过是想来这里陪陪他,虽然看不见,但哪怕是跟他在同一个房檐下也好啊,我欠他的实在太多了。” “孩子,你有没有怪我?”梁连珠看着卫灵说:“我把名下财产都转给你,势必要给你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也想不出身边有哪个贴心的人,哎,你知道,人心隔肚皮,越是富贵人家越是人心冷漠啊。” “梁太太,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办到。” 梁连珠笑着说:“你是好孩子,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非常喜欢,事情交给你我放心。 “我们梁家祖上一直很兴旺,祖祖辈辈挣下了一大笔,尤其是这白露园的第一代主人梁余海,那是梁家最鼎盛的时候,可到了他儿子,我祖父一辈,乱世造化,家里人走的走,散的散,剩下我父亲这一宗,勤勤恳恳,才又丰盈起来,家里兄弟两个,女儿就我一个。我不肯嫁,就找了个人入赘,到后来分家,还是算上我一份,呵呵,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太婆贪财啊。” 卫灵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钱这东西谁不爱啊,可要是着了魔,那就会变成狼心狗肺的东西,虽然心里明白,可没教育好儿子,大哥宅心仁厚,对弟妹照顾有加,从来不在乎钱这东西,家俊是个好孩子,跟他爸爸很像。可老三不一样,这个弟弟野心极重,样样事情都要争第一,要把家里所有东西囊括在他一个人手里才好。大哥在时,他不敢动,大哥那年生病去世,他居然趁着家俊在美国,扣了大哥的死讯,唆使我家小声合并吞掉了立天。所以我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家俊,幸而他凭借自己能力,现在也好了。 “其实,争来争去为什么,到老什么也带不走,我全力维护的东西现在也只是废物一堆,死了也是一了百了。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小海,我的孙子,人家孩子有父母亲在身边照顾,这孩子亲娘早就走了,舒娟就算没和家声离婚,也不是亲生骨肉不窝心,还有他爸爸……”梁连珠说到一半,想起什么生气的事,一口气咽不下,剧烈咳嗽起来。 卫灵连忙给她倒一杯水,梁连珠喘了口气,说:“我想把钱留给这孩子以后生活用,不找个信任的人,恐怕他将来一个子儿都拿不到,所以我拜托你,帮我照顾这孩子,到他十八岁,这里的钱三分之一的交给他用,是好是坏看他将来造化,三分之二都是你的,好不好?” 看卫灵不回答,她又赶紧说:“我知道,你还是个没结婚的孩子,带小孩终究不方便,我已经给他请了保姆,找了户人家,一切都不用你来,你只要定期去看看他,做他的叔叔,朋友都好,行不行……呼……呼……” 话没说完,她剧烈地喘息起来,小蝶赶紧去叫医生,卫灵想起来帮她拿水,却被她一手抓住,恳切的眼神让人不能拒绝。为了让她安心,卫灵赶紧点头答应。 老太太闭了闭眼,欣喜地叫来律师,律师立刻拿文件过来,简单的说明条款以后,两人都签了字,老太太还是握着卫灵的手,即使医生来给她检查,她也没有放。 过了一会,佣人把小少爷带进来,孩子天真可爱的笑脸给这间死气沉沉的屋子带来不少生气,他和卫灵很投缘,说说笑笑很高兴,还商量着待会去外面堆雪人。 梁连珠笑着说:“你们去玩,奶奶在窗子这边看,你们在那边堆个大雪人,陪陪奶奶好不好?”小海脆生生地应了,拉着卫灵出去。 等他们出去,梁连珠又叫小蝶把梁家俊找来。 “小蝶,你给小少爷送点热果汁过去。”梁连珠说。 梁家俊在火炉边站定,等老太太说话,她故意把人差走,一定是有什么要说。 “家俊,我没把小海托付给你,你不怪我吧。” “您自有打算,我怎么会怪您呢。” 梁连珠摸着烫手壶,呵呵笑着说:“表面上这么说,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吧,不要怪我猜忌你,家俊,小羽的死,你是怨的,你们俩的事,我以前不同意,这么多年了,人死事尽,一切都随缘,我也不想说什么,不过明人眼里不说暗话,你这两年处心积虑对付家声,不是贪钱,而是为了给小羽报仇吧,可我们毕竟是自家人,血浓于水,留点余地不成吗?” 抬眼看看梁家俊面无表情的脸,她继续说:“我快死了,也乐得闭上眼万事不管,你放手去做,但是别为难无辜的孩子,好吗?” 梁家俊看向窗外,卫灵正带着小海一起滚雪球,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打闹,一点也看不出是二十好几的人。这个老太太,你是看准我和卫灵的关系,才铺的这条后路,不过你也太看轻我了,至少我还不会对一个小毛孩下手。 “姑妈,你放心,医生说了,你不过是年纪大了,体质下降染了感冒,不会有大问题,你至少能看见小海上大学呢。” “要是那样就好了。”梁连珠笑吟吟地说,脸色比之前倒是红润了不少。 “小蝶,你好吗?”卫灵主动和送果汁来的小蝶打招呼,刚才在屋子里,两个人都没怎么好好说话。 “还好,卫少爷。” “别,你可别这么叫我,我还没老到叫爷呢。” 小蝶一听,吃吃地笑。 “好像这里冷清了不少,是不是因为冬天,大家都不出来了。”卫灵说。 “没,许多人都走了,这房子就剩几个本乡人。要不是我妈硬要我留下,我也想走。” “为什么?” 小蝶神秘地压低声音,说:“你不知道,这房子闹鬼。”见卫灵不以为然,她急了说:“真的,老早就有人说起过,后楼那走廊经常有鬼说话,屋子里有鬼走动,就是上个月,整个房子里的灯不知怎么的就全亮了,当时,所有人都听见一声鬼叫,那声音就好象是从阎罗殿里传出来的一样,我想都不敢再想起来。” 卫灵一愣,脑海里猛然浮现出那天晚上的噩梦,原来那个雪夜,那声惨叫,都是真实存在的。那是小羽,难道他感觉到了什么? 正在呆想,眼前的小树林里白影一闪,那道熟悉的风景重现眼前。 “卫灵,你在看什么,你别吓我,喂。”小蝶顺着他出神的方向看,当然什么都没有,不禁后怕起来。 “啊,我没事,外面冷了,你带小海进去吧。”卫灵回过神,笑着说。 他还是老样子,一身素白,消瘦纤细的脸,飘渺的风情让人着迷。 不,或许有变化,仔细看,他的影子似乎淡了,全身变得更加透明,仿佛微风一吹,就要化作万屡清烟消失了一样。 “我看见门口的车了,但我没想到是你来。”小羽又惊又喜,神色平常:“是妈妈请你来的吗。我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卫灵连忙打断他的话,说:“你好吗,怎么看起来……” 小羽低头看了看自己,苦笑说:“是不是变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停止的时间似乎又开始变化了,我想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不说我了,我看见你是和大哥一起来的,你们成朋友了吗,我大哥最近好吗?是不是还是老样子。” 一连串的问题不知该怎么回答,卫灵只好敷衍:“嗯,他挺好的,我们……其实……” “他有爱人了,是不是,我感觉到了,就是他生日那天,他是谁,对大哥好不好……”小羽不由自主地摸自己的脸,喃喃说:“大哥喜欢他吗,他长得好看吗,心地怎么样,是不是样样都比我强,我……” 卫灵仿佛感到铺天盖地的愧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该怎么说,该怎么解释,该来的迟早要来,以怎样的方式才能得到他的理解呢。 “小灵。”梁家俊从房子里跑出来,大声说:“你怎么还在这儿,天这么冷,来,我看看,手都冰冷了。”他伸出自己那只好手,抓过卫灵的手使劲搓。 卫灵下意识缩回手,低下头什么也不敢看。但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小羽那满是狐疑的目光。 粗心的梁家俊没有意识到卫灵情绪的变化,而是拉开自己的大衣,把他缩成一团的身子围起来,带着宠爱的语气说:“去吃饭吧,你早上不是什么都没吃吗,我们到小客厅去吃,不用看见那些外人,省得心烦。” 卫灵任由他把自己带走,没有回头,他也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身后,这个白色的身影正悄然呆立在纯净的雪地里,带着无比悲哀和绝望的眼神目送他们远去。 紧紧关上的庭院玻璃门,隔绝了屋外的寒气,也隔绝了生死两边的界限,仿佛是寻求避难一样,卫灵贴着门,匆匆拉上窗帘,隔绝那道深深的目光。他没有勇气在这个目光下和平常一样,和梁家俊并排坐在位子上,高高兴兴地吃饭。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以这种方式让你知道。 对不起,伤害了你。 ~f~a~n~j~i~a~n~ 窗外又下雪了,一片一片,悄无声息,纷纷扬扬。 卫灵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满眼的白色,在黑夜里显得分外纯净无暇。如果世间万物都能像这雪花,六个棱角,明明白白,冰晶的成分,没有杂质,人和人之间都是单纯的交往,少一点羁绊,少一点恩怨,那该多好。 可惜那只是幻想世界。 悄悄的,梁家俊的手从腰间围上来,肩上添了他下颚的重量,耳际感觉到他轻微的呼吸,两人亲密无间的相处让清冷的空气多了份温馨。 “晚上就别出去了,我们一起睡,好不好?”低沉沙哑的语气不免带着蛊惑的味道。却没想到引起反效果,卫灵不着痕迹地挣开他的怀抱,轻轻说:“太晚了,我该走了。” “喂,不是吧,你真要走。”梁家俊不死心,拉着他的手,小声说:“小灵,你知道的,我们很久没亲热了。” 卫灵白了他一眼,说:“就凭你这条残手,还是你自己解决比较实际。” “话别说得太过,就一只手,我也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梁家俊坏坏地笑,还不忘毛手毛脚扯他的皮带。卫灵笑了笑,由得他搞,反身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脸边一厘米的空气里,上下移动,就是不再靠前。炙热的呼吸在皮肤上游走,梁家俊被撩拨得受不住,放弃皮带,双手紧紧固定他的头,狠狠地吻上他的嘴,不断地索求、进攻。卫灵边在心里闷笑,边慢慢回应,感受他的舌头在唇齿间急促地舔拭拂过,心中的欲望渐渐抬头。 这一个星期发生了很多事,他们很久没有这么亲热了,无论谁都开始怀念对方的身体,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夜,心灵的间隙也需要通过身体的契合来弥补。 可是正在激情处,脑海里猛然浮现出小羽苍白的脸—— “呜。”梁家俊差点被推到墙边,他很难理解地看着卫灵,只见他也是满脸激动的红晕,大口地喘气,刚才他也动情,怎么到一半就反抗。 “有什么问题吗?小灵。”梁家俊伸出手,却被卫灵一下子拍掉:“你别碰我。” “到底怎么了?” 卫灵咬了咬嘴,半晌才虚弱地说:“我累了,家俊,我们回家吧,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待在这里。” 梁家俊小心地走到他身边,说:“我知道这里让你难受,特别是那么多人对你有敌意,可是你看,姑妈身体还不好,我也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就三天,不,两天,后天走,行吗?” “你有你的事,我可没有,我在这一刻也待不下去,我还有工作,明天就得走。”卫灵立刻说。 “这么快,再等一天不行吗,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的。” 卫灵冷笑,说:“我看你是舍不得离开吧,毕竟这里是你和前情人生活过的地方,你在心里还是忘不了小羽,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小羽?”梁家俊反问,虽然他从来不隐瞒什么,可也没提起过什么。 “这还用问吗,这里到处是你和他的痕迹,我第一次在这住就知道了。”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我不能保证我全然忘记他,但是,”梁家俊叹了口气,浅浅的接触后,贴着他的脸,喃喃说:“现在我爱你,小灵,我们在一起,我爱你……” 一遍又一遍,仿佛是要落到他心海,沉到深处,镶嵌在海底,不能冥灭。 就在荡漾的心海里,两人在宁静的雪夜沉沦,缠绵…… ~f~a~n~j~i~a~n~ 第一屡阳光照到大床,卫灵就醒了。睁开眼看见凌乱的床被,一地的衣服,还有身边熟睡的人,不禁脸上发烧。这个样子在家里还好,要是让白露园的人看见,那还了得。 胡乱地穿了衣服,就起床,得趁人家发现之前,回到自己那间屋去。 走廊上还是静悄悄的,前屋的少爷老爷们都还没起来,为了躲开在厨房忙碌的佣人,卫灵只好走之前那条回廊。长年不受光照的楼梯回廊,还是阴森森的,透着一阵冷气。轻微得不能再轻微的脚步还是惊动了墙上的鬼魂。 “嗨,你不是那个小帅哥吗?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来啊,真是绝情,都把人家给忘了。” “行了行了,你这个老姑娘,都归西了,还到处勾搭男人。” “小伙子,你都不来看我们,这年头能跟我们说话的人太少了。” 卫灵压根就不想理她们,沿着墙角边快速走过,可走廊尽头那扇门忽然间打开,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应该有话对我说的,是不是?”小羽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 卫灵极不情愿地走进去,门在他身后自动合上,隔离外面嘈杂的一切,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和多年前的习惯一样,小羽还是坐在那个位子,手边放着那本《情人》。 不知道话要从何说起,两个人顿时一阵沉默。 小羽低声,闷闷地问:“你和我哥在一起。” “是。” “你们是爱人。” “是。” “是从那天开始的。” 卫灵顿了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和梁家俊能交往的契机,不能不说是因为那个晚上。 小羽苦笑说:“呵呵,这么说,我还是你们两个的媒人,你那天不是很受打击吗……怎么现在……”深深吸了口气,他抬头,直视卫灵眼睛说:“你爱他吗?” 卫灵正视他,点头。 “我哥爱你吗?” “是,他爱我。” 这个肯定的答案让小羽疯狂,他猛得跳起来,声嘶力竭地喊:“不,他不爱你,他根本不会爱你,你有我漂亮吗,你有我了解他吗,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爱的只有我,他会在床上大声喊你的名字吗,他会小心哄你,满足你各种要求吗。”他完全失去了控制,以往的空灵完全不见了,只剩下野兽一样的狰狞。 仿佛力气用尽,他倚在书架旁,越说越迷离,神往的表情仿佛陷入无尽的回忆,喃喃说:“他爱我,他说他一生只有我一个,他会抱着我,给我说笑话,他会亲自做我最喜欢的鱼片粥,他去美国的时候,每天都给我写信,我生日的时候,他会给我带最好的礼物,他送我这本书时,说,小羽是我一生一世的情人,捧在手心上的宝贝,他去订作了世界上仅有的两枚戒指,在我生日那天晚上,亲自戴在我手上。” 下意识去摸手,却一片虚无。小羽怔怔地盯着十个空空的手指,颤声说:“我的戒指呢,我把它放哪了,没了,去哪了……”他惊慌地四处张望,失控的身子在书房里乱窜,双手无意识地翻弄架子上的书,顿时,纸片飞舞,书本狼籍。连那本情人都掉翻在地上,被小羽慌乱的脚步踩得破碎。 “没了,戒指没了,没了,全没了。”小羽像疯了一样拼命地喊叫,那声音比那个雪夜时发出的还要凄凉,还要可怕。 卫灵受不了,可又毫无办法,他甚至连捂上耳朵的力气都没有。 正在这时候,梁家俊恰巧推开门进来,看见屋子里的惨状,大吃一惊,回头看看卫灵,神色间满是复杂和疑问,但他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开口。而小羽终于停止了疯狂,无限依恋地靠在他胸口。 他是在怀疑自己吗,觉得自己是一个妒夫,借着书本撒气吗,卫灵难过地想。只见他默不作声地捡起那本《情人》,小心地整理折皱的纸页,看来这笔帐也是算在自己头上。 他是很宝贝这本书的,记得那次,他因怀疑自己动了那本书,就把他赶出书房,现在搞成这样,他没有出话,是不是已经有很大进步了。只因为我和你上过床,因为我们现在在交往。 梁家俊拿起书,神色不变地回头说:“你怎么不声不响走了,肚子饿吗,我们一块去吃早饭。” “这里这个样子不是我弄的。”卫灵盯着他的眼睛说。 梁家俊一愣,笑着说:“没关系啊,反正可以叫佣人来整,这个书房也没有人用。” “我说不是我弄的。”卫灵狠狠大叫。 梁家俊脸色变了变,又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们去吃饭。” 卫灵往后缩了缩,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在看见小羽依在他身边陶醇的样子,梁家俊说的话一点都站不住脚。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要离开,立刻离开。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咬咬牙,他转身就跑,逃离这个让他窒息,心痛无比的房间。 快步冲到中庭,梁连珠已经起了,在温室里晒太阳,小蝶正给她梳头。 “卫灵。”梁连珠叫住他,笑眯眯地说:“你这孩子,跑那么快做什么,脸色可不太好,早饭吃了吗?” “还没。”卫灵不得不停下来,他也看见温室门里面,梁家声正坐在角落里,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试探的眼光让他很不舒服。 “那你快去吃吧,千万别饿着了,咳咳咳……”老太太的感冒还没好,卫灵左手边正好是桌子,连忙倒了杯水给她。 梁连珠喝了一口说:“没事,我就是说话急了点,你快去吧,年轻人就是不注意保养身体,到老了可就没后悔药吃了。”她让小蝶带卫灵去餐厅。 梁家声等两人出去,顺手关上了玻璃门。慢慢地走到梁连珠面前,没有说话。 老太太又慢慢喝了口杯子里的水,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兜圈子。” “您对那个卫灵可真够关心,我是您亲儿子,也没听您说过几句关心话。” 梁连珠颇有深意地扫了他一眼,又自顾低头喝水。 “这么说,您是不愿意修改那份协议了,难道您就一点也不顾及我这个亲生儿子。” “我把城西的别墅,韵声的股份都留给你了,这些还不够吗?” 梁家声立刻说:“您知道我困难,这些根本不够,难道您愿意看见我一直被二叔压在下面,做他的应声虫吗,现在只有您能帮我啊。” “我之前帮过你多少次了。”梁连珠严厉地说:“我也再三劝过你踏踏实实做生意,你听过我的话吗……这只能说明你不是做大事的材料,跟在你二叔手下也不错。” “这么说,您是真不肯帮我了。”梁家声的脸色慢慢沉下来。 “我这也是为你好,小声,听我一句,老老实实跟着你二叔……呼……将来……呼……”老太太喘得直不起腰,脸涨得通红,勉强睁大眼睛,却看见儿子就站在身边,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 “你……你……做了……什么?” 梁家声狞笑说:“没什么,不过是往您喝的水里加了点作料,味道好吗,我看您都把它喝光了。” 梁连珠无望地看了看见底的水杯,颤声说:“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你居然对我下手。” 梁家俊冰冷地说:“我既然能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自然也能对您下手了,这不都是你们逼我的。” “就算我死了,你也得不到一分钱。” 梁家声蹲下身,看着那个空杯子,说:“那倒未必,别忘了,是谁把杯子递给你的。” “你……”梁连珠滚翻在地上,面目凄惨可怕,厉声叫道:“我居然养了一条狼在身边。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了你。” “悉听尊便。”梁家声变了变脸,随即潇洒地说,转身走出温室,还不忘关上那扇门。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卫灵在厨房找吃的,忽然听见大屋里面一阵骚动,一个佣人跑出来说,老太太过世了。 赶到温室,围了一大群人,医生正在做最后诊断,小蝶站在一边哭,她是第一个发现的人,梁家声匆匆进来,看见母亲,顿时满脸痛苦,坐在窗边一言不发。 过不久,梁家俊也来了,虽然慌乱,他的眼睛还是第一时间找到卫灵,想走过去,却被卫灵小心地避开了。谁也没注意门口,一个佣人悄悄进来,在梁雄裔耳边说了几句。 医生做完检查,摇头宣布无救了。梁家声当时就埋下头,失声痛哭,梁家俊疑惑地问道:“姑妈昨天还好好的,不就是一个小感冒,医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医生慌忙说:“死因从迹象看是窒息,全身抽搐,器官衰竭,梁夫人身体不错,又没有病发史,没有进一步诊断不能下具体定论,如果可以,需要通过几个化验来鉴定。” 梁家俊拍拍弟弟的肩,安慰了他几句,这个姑妈总的来说对他不坏,突然就这么去世了,心里真的很难接受。看看四壁,物是人非,这已经是自己亲眼见过在白鹿园去世的第二个亲人,前一个是小羽,这次是他的母亲。 草草地吩咐佣人做事,具体的还得交家声来办,大年二十八出这样不幸的事,过年都没有喜气。还有关于遗嘱,梁家俊不禁看屋子另一头的卫灵,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虽然昨天晚上还那么亲密无间,可他总感觉到他们之间出现了一条无形的裂缝,捉摸不透,若即若离。 梁雄裔忽然走过来,笑眯眯的说:“家俊,有没有空陪叔叔单独聊聊。” 梁家俊慢慢跟在二叔身后,尾随他进前书房。老家伙没事不会找他,看他一脸悠哉的样子,该不是出什么事。 “家俊,把门关上。”梁雄裔从写字台上拿了一支雪茄给自己点上,哎,人老了,医生都禁止他抽,只有到特别高兴的时候才点上一根。 “你知不知道就在5分钟前,有人报了警。” 梁家俊皱眉说:“您什么意思?” “别和我装糊涂,你也知道二姐死得蹊跷,有人打算拿这个做文章。” 见梁家俊不解,他猛抽了一口烟,说:“你看看桌子上的文件袋。” 打开是一份完整的法律遗嘱,其中有关于馈赠失效,梁连珠所有遗产皆由其长子梁家声继承的条款,最后是她本人的签名,可以说,这是一份没有公开但是完全具有法律效应的遗嘱。 “做得不错吧,完全可以乱真的样子,我可以保证即使是最先进的反真手段也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如果公开,你的小情人将一无所有了。”老狐狸得意的说。 “您到底要说什么?” “怎么你还不明白,如果警察一到开始立案,这里每个人都有嫌疑,而这份文件一旦公开,不就是最完美的犯罪动机,你说这屋顶下最有嫌疑的人是谁?”老狐狸哈哈大笑起来,一口气被烟呛得,连声咳嗽。 你倒是抽死得好。梁家俊恶毒地想,脸上却如暮春风的微笑,说:“那么二叔,您一定知道内情,不知能否透露给侄儿一些。” “哼,以你的脑袋,还猜不出是谁吗?这孩子真是出格,居然用这样的手段,看来是呆在我下边逼急了,也不想想长辈都是为小辈好,千方百计要自立,没钱只能铤而走险。可他这圈子倒画得圆,你再看看这袋子里面。” 袋子深处有一个针剂一样大小的瓶子,已经空了大半,但还有残留。 “这是从卫灵小朋友包里找到的,你放心,没让别人看见,他自己也不知道。让二姐丧命的应该就是这里面的东西,至于作案手段,桌子上那个空瓶子,你最好别动,这是佣人看见卫灵倒水给二姐喝的杯子,里面的东西通过化验,应该也就是那些药。” 梁雄裔忽然想到什么,哈哈大笑后说:“这些本来应该都在温室,或者是二姐房里的,小声放得既隐蔽又容易找到,他眼巴巴去报警,要是看见这些都没了,不知会怎么想。” “姜当然是老的辣,我们小辈怎么能和您过招呢,小声这些小动作怎么能瞒过您的法眼,不过,既然事情都了了,这警察一到,在房子里大肆搜索,盘问,毕竟……” “我也这么想,咱们梁家清清白白的,多惹一些事端干什么,卫灵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平白惹上官司对他将来不利,所以我连那通电话都给他切了。”梁雄裔笑得叫舒畅:“至于这后面的事,小俊你应该有数吧。” 梁家俊拿着袋子把玩了一会,不动声色地说:“这次二叔帮了这么大的忙,小侄真的非常感激,不知道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尽管说。” “也没什么,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就像二姐那样闭眼。可这人活一辈子,总得给后人留些个东西,给我这唯一的儿子铺条路,眼下就有一个机会,小俊,我知道你对世博志在必得,这阵子都压得我这把老骨头喘不过气,可是小勇和卫灵在这项目上下了那么大功夫,你能不能看在我们老少三人的面子上让一步。”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直自感人,若是旁人还真被这慈眉善目的老爷子感动。 梁家俊连忙恭敬地说:“您看您说的,世博是政府出的项目,我们各方也以公平竞标所得,侄儿怎么敢独霸。” 梁雄裔冷笑,说:“看来,你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当然不是,二叔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掌管立天,其实也是机缘巧合,我不像您这么魄力,不过是有个心愿未了,如果能实现它,就算有十个世博摆在我面前,我也没什么兴趣。”点头告辞,走出书房。 梁雄裔在心里反复过滤这句话,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看来刚才那份礼还少了个大彩头。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卫灵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很快离开这个鬼屋子,梁连珠这一过世,他作为唯一财产继承人又理所当然被留下来。 葬礼举行得风光隆重,一切程序都庄严肃穆,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秦山各界名流几乎都有参加,鲜花络绎不绝。不愧是大家族,梁家的直属亲戚虽然不多,但远亲足足能站一个连,黑白布帘挂起来,气氛十足,每个人都带着一脸合适的表情,哀号的、痛心的、悲愤欲绝的,仿佛一场亢长无聊的活话剧让人郁闷到极点。 他一个坐在前排,身边都是不认识的人,梁家俊作为长房长子,离他很远,这个人又带上他的面具,应酬各界人士。梁雄裔是直系的大长辈,坐在第一排首座,一幅老神在在的样子。而梁家声,还真是孝子的模样,满脸阴沉悲伤,似乎因为母亲的去世深受打击,当然更多的人猜测他难过是因为没有分到一分钱。 卫灵觉得自己好像是变成一匹黑马,任人观赏,四周的目光中有揣测、讨好、蔑视,而嫉妒则是大多数。这种情况到了宣布遗产分配的时候,更严重。 所有的房契,存款,股票换算成现金,居然有一亿之多,其中三分之二是卫灵的,三分之一留给孙子梁利海,也由卫灵全权掌管至他成年,而身为长子的梁家声得到却是价值百万的别墅和零星股票,只能算零头里的零头。 在众人不由自主的感慨声里,梁家声的处境越发尴尬,没有一个人走近他身边,连小海都被保姆领到卫灵那儿。不知怎的,卫灵能感觉到梁家俊隐蔽在面具后的冷笑和凛冽,连梁雄裔都一幅隔岸观火的样子。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这里的空气让人烦躁,卫灵很羡慕梁家勇,他居然能以工作为由,先离开白露园。他也真的很想逃离这里,呼吸些新鲜空气。 终于找到空隙,卫灵溜到花园里透气,还没站稳,小树丛里那道熟悉的白影就夺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几天不见,他的影子更加暗淡,身型周边已经开始变得透明,荆棘树枝一条条从他身上划过。 感觉到卫灵的注视,小羽慢慢转过头来,他空洞的眼睛不禁让卫灵后怕得倒退三步。 “你看见过我的戒指吗?银白色的,很小,刚刚我的手指大,我把它丢了,找不到了。” “小羽你别这样。”随着他步步靠近,卫灵又后退三尺。 “我得赶快找到它,赶快。”小羽喃喃,继续向前摸索。 看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卫灵觉得心寒,快速奔回自己的房间里,不到五分钟,打包走人,这个让人窒息的房子,他一秒钟也呆不下去。 第九章 “这个是什么?” 梁家俊结束白露园的丧事回来,进办公室第一眼就看见一个邮包,形状像是本厚厚的大字典。 “这是二老爷,叫人快递过来的。” 会是什么?梁家俊和齐锐对望了一眼,梁家俊开始动手,齐锐开玩笑地说:“该不会是炭疽热病毒吧。” “啊!”刚说完,梁家俊就叫了起来,差点把他吓趴在地上。 梁家俊欣喜若狂地大笑起来,激动地说:“老狐狸,居然坐不住了,连这东西都抖出来了。”齐锐探头看,一本帐本。 梁家俊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齐锐被他问得一愣愣,说:“不就是一本帐,俊,你没事吧。” 梁家俊推开他的手,站起来大笑说:“不就是一本帐,这可不是普通帐本,这是韵声的暗帐,梁家声能不能活命就看我们的手段了。” “他送你这个干吗?” “老家伙想丢卒保车。”梁家俊仰面靠在椅子上,左脚急促地拍打地面,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那你……现在是不是改主意了。” “他这么有诚意,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梁家俊从意识里清醒过来,说:“如果我们放弃世博,从其他地方下手,只不过是饶了点弯路,应该没有大关系。世博算是顺水人情。” “没有关系是不错,关键是你能不能从高更的暴力下活过来,她已经把总效果图做好了。” 梁家俊根本没有顾及他的冷笑话,持续激动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这一天他都心神不宁,意识恍惚。 晚上回家,整间房子空荡荡的,卫灵从葬礼上回来就钻到英雄继续工作,虽然他一向很勤快,这次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不知为什么,梁家俊总觉得他是在故意疏远自己。 闲来无事,他慢慢走到走廊深处的一个小房间,点亮小灯,满屋子的杂物堆。这间一直落锁的房子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潮湿气味掺杂着回忆如潮水一样连绵不绝。到处是熟悉的东西,墙角边是以前小羽的照片,柜子里锁的,是以前自己和小羽一起买的画架花瓶以及瓷器。放了多年的物件,这几个月来,不知不觉都落上一道厚厚的灰尘。那边堆得一人高的纸箱里,都是小羽爱看的书,不能剧烈运动的他,只能用看书打发时间。 环视周围熟悉的一切,心头感慨万千,这段时间,他几乎已经忘了这里。 忽然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眼睛下意识地在寻找什么。 应该是这个,梁家俊喃喃说着,把最下面的纸箱抽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小铁皮盒,一本保存完好的帐本静静地躺在里面,无论是封皮还是内页,都和今天梁雄裔送来的一模一样。 梁家俊捧着它,默默地坐在地上,开始一页一页慢慢地翻看,常年不见阳光的书页有点发黄,散发着一阵淡淡的霉味。小小的数字密密麻麻爬满整本册子,井然有序,滴水不漏。纵然是最精明的会计师也很难发现其间的漏洞,无疑,这是早上那本帐的赝品。 忽然,整面血迹斑斑的书页跳入眼帘,点点滴滴,撒下无数,枯黄的颜色一如早已逝去的生命没有一点光泽。 又一页,血迹透过纸背,又流到下一页。梁家俊默默地用手画这些圆点。 啪,一滴水重重打在纸面上,四溅成数颗小点。 等梁家俊回过神来,面前已经泪眼朦胧,什么都看不真切,抹了一手的泪,心里却堵得更难受。 小羽,你知道吗,我终于见到那本帐本了。 当年你用命去换的帐本,我终于看见它了。 不知过了多久,梁家俊才动了动。心里面闪过念头无数,望着手里的帐本,提起电话拨号码。 “喂,二叔吗……您的礼物我看见了,真是谢谢您这么费心啊……对,世博那项目我退出……多谢您这份大礼了……” ~f~a~n~j~i~a~n~ 啪,漂亮的雕花桃木大门被踹得四分五裂。高更扬着飘飘长发,气势汹汹闯进来。 梁家俊只是在响声之后抬了抬头,两秒钟后继续埋首看报表。意料中的客人,意料中的强劲啊,这女人当梅超风不错。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决定退出世博项目。”高更咬牙切齿地说。 梁家俊好心挥挥手,浑身发抖的助理小姐如释大赦退出去。 “公司有公司的计划,我们打算集中资金购置地产,把重心放在商务楼建设上,所以……” “别到我这里哭穷。”高更拍案打断他:“你骗三岁小孩,有齐毛栗那个钱袋在,你会没有资金?找这样个借口打发我,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梁家俊只是笑,并不接话头。 “我原以为国内没几个人有魄力,你算地产界顶尖的,这次专程和我谈,似乎能轰轰烈烈干一场,怎么,你看见我的报价怕了,一亿美元对立天来说,不会是撑不住了吧。” “资金不是问题,关键是看效果,你的风格并不适合秦山,你的作品里充满了可口可乐和炸鸡翅的味道,只是超级贵的垃圾食品。”梁家俊笑着说。 高更一愣,既而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说:“这句话是你的观点?” “不是。”梁家俊摇头,看了看桌案上的相框。 高更顺着他眼神看,心头不禁火起,说:“哼,只会说风凉话的人有什么真本事。梁先生,您还真是痴情啊,放着大好的生意不做,讨好一个男人,我看立天也没什么前途可言。” “你怎么知道他没本事,他的构思不比你差。”梁家俊变了脸,高更语气中的鄙夷和不屑让他气结。 “是吗,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期待这位……‘先生’的大作。” “决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你说什么,就他。”高更被激得声音提高八度:“我绝对不退出,我们有和约的,你请我来就得让我放手做,你没有权利让我中途停止。” “我也没有撤消你的工作组,我只是不再准备第一期建设资金,你大可以继续拿着你的作品去参加竞标。” “那以你的意思,我输定了。” 梁家俊只是坐在真皮椅上,玩着手里的钢笔。 “好,我们走着瞧。” 真是一个火山美人啊,梁家俊看她气冲冲地走人,摇头叹了口气。提起电话拨给梁家勇。卫灵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不知道他那头搞得怎么样了。 铃声大概叫了十七八遍,他的好耐心足足让那头人抓狂,终于接通了。 “如果你不是美女,我就杀了你。”梁家勇以梦游一样的声音威胁。 “你要谋杀亲大哥吗?” “靠,老大,你干什么给我打电话,要打也不要现在打,我两天没睡觉了,好不好,哈……啊~~5点就要开工,我只能睡两个小时啊、。” “卫灵呢,他有没有睡?” “不要跟我提那个超人,他自己不睡,要别人也陪着,八成现在还在算数据。” “那你还睡什么,给我起来做事。”梁家俊虎着脸骂道:“这事都是你推给他的,还好意思睡觉,马上把他换下来。” “是,是。”梁家勇一边打瞌睡一边虚应。 “你进办公室前,先把你们那边的数据图纸都拷一份,用邮箱发给我。快去!” 一声大吼倒把电话这头的瞌睡虫全吓跑了,梁家勇认命起床开电脑。 不到十分钟,邮件发到,梁家俊打开文件一个个仔细看起来。 ~f~a~n~j~i~a~n~ 在草图上画完最后一个管道,卫灵站起来,舒展了下双臂,落地窗外边已经一片光明,都什么时候了,他摸了摸头,时间过得真快,又一个晚上过去了。 这是第几个晚上,天知道,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讨论,算了多少个数据,不管怎样,他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把图版推得远点看,自己脑子里的东西终于完完整整地落到了纸上,不论成功与否,他尽力了。 看着图纸上那些灵动的线条,规整却别有韵味的大小圆圈,就好像是把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都圈在里面,这将会是他永生难忘的作品。 打开办公室的门,迎面而来一阵掌声。起先是负责效果的小陈,然后是助手小李,制图的江小姐……很多很多的人,掌声越来越响亮,甚至有人欢呼。 连最年长的张建筑师,拍着他布满皱纹的手,激动不已地说:“好样的,年轻人,今后是你们的世界。” 梁家勇笑着说:“老爸来电话,他们那些老古董们刚刚看过草图,觉得非常满意,还叫我们赶快做出总方案送上去,我们成功了。”众人一片欢呼。 “这都是大家通力协作的成果。”卫灵笑着说。 “没错,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要干一杯。”梁家勇不知道什么地方摸来一瓶香槟,没有酒杯,办公室的人就拿出咖啡杯、马克杯、甚至饭盒,哄抢之下也只是分到一点点,但每个人都乐翻了天。 “你先回去吧,后续工作有我们,大哥每天都打电话催我,要是再扣着你不放,我就留不了全尸了。”梁家勇悄悄对他说。 一想到家,那张舒服的床,还有温暖舒适的怀抱,卫灵忽然觉得肩膀松了,全身累得快散架一样,他拍拍梁家勇的肩,跟众人告假。 阳光穿过林立的高楼大厦照射着街道,路上的行人来去匆匆,只有卫灵一个仿佛置身世外,仰头看四周这些高大的商务中心,华银大楼,以及时代广场。从前他都是以瞻仰的角度,来捕捉那些大师的足迹,而现在,他有一种和他们对话的感觉。 他太兴奋了,满脸都洋溢着微笑,如果说这种喜悦可以分享的话,他第一个就想到梁家俊,因此,他回家的脚步变得轻快而急速。 忽然,手机响,是梁利海的保姆:“卫先生,出大事了,您看这是,啊!”电话里头传来东西摔碎,小孩哭闹以及大人叫嚷的声音。 “究竟怎么了,伯母?”卫灵急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家里来了一大群人,说是法院的人,来查封房子,那怎么成啊,夫人给我留的银行卡也停了,现在他们要赶我们出去啊。” “梁先生呢,他怎么说?” “卫先生您不知道吗,梁先生吃了官司,现在正被人追昵。我该怎么办,这个月的工钱也算了,生活费可不能少,小少爷要吃饭呢,现在又要被赶出来。夫人去世前嘱咐我,出什么事就找您帮忙,您可一定要来啊。” 卫灵赶紧答应,在路边报亭买了几份报纸,坐出租车上看。 晚报,日报,商报,几乎各家报纸都竞相报道: “与去年陷入经济案后,梁家声又被告蓄意融资。” “富豪梁家声涉嫌走私一案,昨日拘捕潜逃。” “韵声疑案重重,幕后黑帐披露。” 没想到自己修行才几天,梁家就出这样的大事,卫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立天,是不是受牵连。认真研究了这些报道,上面连立天这个字都没有出现,至于“英雄”,也是只字未提,韵声目前第二股东的梁雄裔撇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吊起的心总算放下点。 到了梁连珠的别墅门口,卫灵下车,只见漂亮的小花园被踩得一团乱,值钱的花木盆景都被贴上红色的标签。大门已经上了封条,保姆提着布包裹急得团团转,看见卫灵才舒了口气,小海死死抱着她的腿,显然被吓坏了,小小的脸蛋上挂着泪花,瞅着他上使劲喊:“我的金鱼,我的金鱼。” 地上湿了一滩,好几条金鱼被踩扁了,卫灵叹了口气,抱起小海,连声哄:“乖,不哭,叔叔以后给你买好多金鱼。”只见他白白的小脸上高高肿起来一块,乌青乌青的。 “这些人都是强盗,冲到房子里就抢东西。小少爷就是被他们撞的,真是作孽。”保姆气得捶胸顿足。 “法院的人怎么这样。” “法院的人只是来封房子,前面几批说是梁先生的债主,看我们身上没有钱,就把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这是夫人最喜欢的房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她的宝贝,就这么被糟蹋了。”保姆边说边抹眼泪:“卫先生您来了,我就放心了,我侍候夫人这么多年,原想把小少爷托给夫人安排的人家再走,现在闹成这样,我只好提早回去了。” 卫灵无奈点点头,看着眼前满地狼籍,一片凄凉,真正是树倒猢狲散的惨状。最可怜的莫过于自己肩上抽泣的孩子。 闹成这样,都是为了什么。 ~f~a~n~j~i~a~n~ 梁家俊打开门,卫灵一手抱着小海,一手拎着一大书包东西站在门外。 “你怎么把小海接来了。”梁家俊一脸不愉快,但还是伸手接过小海,小娃娃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吵也不闹。 卫灵边换鞋,边说:“他保姆打电话给我的,说要走人,梁夫人联系的领养人还在国外,一个月以后能过来,我是他财产监护人,不管还有谁管。他爸爸都……”他顿了顿,正色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家声怎么会被卷到官司里去。” “韵声内部有一些非法生意,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估计有谁去告发,怪就怪他跑了,反而把事情闹得更大。” “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是一家人,这件事你有没有干系,立天清白吗?” “你放心,立天是正当经营的,我们不会受牵连的。”梁家俊笑着说,看见卫灵明显松了口气,心里不禁一热,伸出一只手宽慰地拢着他,小孩的面色很难看,连续熬夜在他眉宇间留下大片阴影,显得疲惫不堪。自从白露园回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好面对面说话了。卫灵也觉得别扭,不禁轻轻掉转开头。梁家俊清了清嗓子,问:“你要不要去睡一觉,看你都快倒了。那边的工作都完成了吗?” 卫灵微微一笑,说:“你不是最清楚的,听说你每天都打电话给家勇,那家伙真混,居然把我们的方案统统交给你这个竞争对手。”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顺手把小海放在沙发上,这小家伙扭了扭头,继续睡,梁家俊皱着眉头说:“你看让他睡在哪,还要收拾房间,我这里都没有儿童房。我们两个大男人要怎么对付一个小孩。” “他最多住一个月,事出突然我没想太多,反正现在我空下来了,顺便带他几天。” 梁家俊把自己的大衣给孩子披上,说:“你来带,你以前带过小孩吗。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小恶魔。” “应该可以吧,每天接送他上幼儿园,晚上按时睡觉,保姆都告诉我了,连他吃的东西我都记下来了。” 梁家俊接过笔记念起来:“早上6点半起床,中午要睡一个小时,难怪现在睡得跟小猪一样,三点吃小点心,要准备吗?”养小孩这么麻烦吗。 “我看看。”卫灵往书包里掏,拿出一个饼干盒,说:“大概是这个吧,保姆给我的。” “不是。”不知什么时候,小海已经醒了,翻身跳下沙发,甜甜地说:“卫叔叔好,大伯伯好,小动物饼干是海海星期三吃的,今天是星期二应该是塔塔蛋糕。”接着,他又把一个星期的点心清单报了一遍,布丁,松饼,奶昔一大通,听得两个大人晕头转向。 “看来我们还得去趟超市。”卫灵最后总结,小孩子要吃这么多花色点心吗?梁家俊低头仔细看了笔记之后,瞪着眼睛说:“坏小子,你专门挑喜欢的骗叔叔吗?你怎么不说每天下午要喝牛奶的。” 卫灵凑过去看,果然上面有说每天喝一瓶牛奶。 小海被抓到狐狸尾巴,低下头商量:“那个,牛奶是看完哆拉a梦以后喝的。” 梁家俊完全不妥协:“不行,看哆拉a梦之前,你得先喝牛奶,画画,做珠心算,这里没钢琴,所以改读拼音。” “海海讨厌珠心算,讨厌读拼音。”小海大声抗议,看梁家俊虎着脸,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禁嘴一歪,惊天动地地哭起来。“我要爸爸,我要奶奶,哇……” 卫灵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那个,今天出了很多事,家俊,就依他的,不要这么严格。” “这小子根本是装蒜,是男子汉,就给我闭起嘴巴,否则哆拉a梦都不准看。”在梁家俊严格命令下,海海总算克制住自己,声音渐渐小了。 梁家俊摸摸他的头,说:“很好,看你今天这么听话,珠心算和读拼音就算了,现在开始画画,喝完牛奶看哆拉a梦,怎么样?” 小海立刻点头,眼泪就好像关了龙头的自来水,连一滴影子都看不见。 卫灵跟着梁家俊进厨房热牛奶,看见小海认认真真地趴在茶几上画画,不禁咋舌:“没想到你对管孩子都有一套。” “那算什么,我从十岁开始就管小孩了,那时候,小羽也就跟他一样大……”梁家俊顿了顿,说:“咳,现在的小孩都鬼得很,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 卫灵也显得尴尬,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有沉默。没过多久,牛奶开始冒热气了,卫灵把牛奶端出去,客厅里又响起小孩讨价还价的声音,然后哆拉a梦的歌传过来,估计小孩以喝牛奶为条件,争取到了看动画片的权利。梁家俊摇摇头,把中午做的菜热了,原来是给卫灵回家庆祝用的,等他回来都凉了。 端着热泡饭到客厅,小海正坐在沙发上手舞足蹈,卫灵枕着靠垫睡着了。这几天一定把他累坏了,身边有那么大动静都没醒。梁家俊轻手轻脚抱起来他进卧室,把他放在床上,盖了被子,小孩优美的脸庞线条引诱着他附上身,深深吻下去。 “伯伯,你在干什么?” 梁家俊猛地抬头,看见小海正踮起脚,趴在床尾好奇地说。 ——哥哥,你在干什么。我们一块画画好吗? 记忆里面有个影子重叠起来了。 “你在和叔叔亲亲吗?海海也要。” 梁家俊笑着抱起他,小声说:“叔叔累了,要休息,我们不要吵他。”海海立刻瞪大眼睛,竖起胖胖的小手指放在嘴边。 影象又重叠了,他们真像,尤其是现在鼓着圆圆眼睛的样子。 ~f~a~n~j~i~a~n~ 这几天来,卫灵过得很清闲,世博方案递上去了,还没有回音,手头上一个工作都没有,全然放松的休息,梁家俊似乎也很空,韵声的事完全没有影响到他,依然每天交差一样去趟立天,很早就回家陪着他。 如果说他们的感情世界还有一点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是他们之间多了一个小麻烦。顾及到海海,一切明目张胆的事情自然就少了,连做爱做的事都要看时间地点场合。 不过,从最开始的麻烦不耐到后来,梁家俊和小海的相处变得很融洽,叔侄两打打闹闹的,经常玩得兴起。卫灵惊讶地发现,在孩子面前,梁家俊显得放松、简单,甚至可以说天真,这是他以往从来没有表现出来的一面。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地方,卫灵有点纳闷,还有些不快,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嫉妒一个孩子,不禁一笑而过。 可是这么轻松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先是海海被他的领养人接走了,定居英国,梁连珠故意选择了这样一户外籍人家,这个孩子可以在只有养父母的关爱下没有外界打扰地幸福成长。 然后,世博大楼设计竞赛正式启动。 经过三轮筛选,英雄和立天的方案从15个竞选方案里脱颖而出,进入最后评审,为了征求公众意见,这三个设计方案又在秦山国际会议中心向市民公开展出。展出历时6天,时间在一天一天过去。 卫灵觉得自己越来越坐不住,有时候甚至不能好好定下来吃一顿饭。每到这个时候,梁家俊就会整个把他抱起来,按在床上使劲吻,在做爱之后扳着他的手指聊些无关紧要的笑话。 这6天里面,他利用卫灵的失神得到了大大的补偿, 终于,最后一天结果公式,主办方特地安排了一个发布会,各大媒体的记者把会场堵得水泄不通。三方代表都坐在会场最前排,等待结果的出现。 大会主席出现了,先是亢长的前言,介绍评审团成员。大家都耐心地听着…… 评审委员会对英雄“圆柱立面”方案的评价是:蕴涵中国传统“圆”的理念,中国传统文化中镂空的手法、陶瓷的纹路、红色的灿烂与热烈,与现代最先进的流体结构设计完美地相融在一起。在观众投票中以获票3506张,确定为秦山世界博览会大楼及亚细亚金融中心的最终方案。 闪光灯不断地在头上闪烁,梁家勇第一个跳起来欢呼,在被他激动拥抱时,卫灵才意识到自己的胜利。 居然成功了,不,他对自己有信心,可当真的得到肯定时又是另一种心情。 迎面而来的记者无以计数,各种问题应接不暇。直到公关部的职员把他们救出来时,卫灵已经糊涂了,身边梁家勇正兴奋地打电话给那个姑娘,他们分开两个月,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瞧这家伙说得眉飞色舞,恨不得立刻钻到电话里那头去。 那么自己的激动要向谁倾诉呢,看见会场另一头大门边站着那个熟悉的人,他不禁笑着跑过去。 “我刚刚被一个美女甩了。肯不肯赏脸陪我喝咖啡。” “因为输了,你就炒她鱿鱼。” “输了就退出,她自己说的。” “那你呢,感觉怎么样?” “大概是看见自己怀里的小鸟渐渐飞远的母鸟的感觉吧。” “听不懂。” “是啊,很复杂的。” 梁家俊笑着揽过他的肩膀,说:“走,我们回家。” ~f~a~n~j~i~a~n~ 当天晚上,梁雄裔府上召开了盛大的舞会,这是英雄连续三年低迷后首度出现转机,梁老爷子实在是太高兴了,请来秦山上下各界名流,着实扬眉吐气了一番。 梁家俊闲闲地站在阳台上,轻轻摇着水晶杯。醇香的味道浓郁,一闻就知道这是上好的法国红酒,食物区里菜肴丰富,餐具精美绝伦,二叔这次真是下了大本钱啊。 透过落地玻璃看大厅中的客人,一看就是非富既贵,如今英雄崭露头角,又站在地产前沿,自然对此地主人大加恭维,前呼后拥,希望在不景气时段抓住些商机。而梁家俊今天却备受冷落,站在角落里,都没人来搭理。他也落得清闲,反而能饶有兴趣地观察会场中的两个年轻主角。 舞会开始,梁家勇驾轻就熟在一群香艳女人中来去自如,谈笑风生。另一个中心人物当然是卫灵,虽然这身行头都是自己亲手搭配起来的,可现在看来还是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一向休闲打扮的他,着一身修长的黑色西服,平时散乱的刘海服帖地后梳,露出坚毅的前额,屋子里的空气太闷了,他的脸染上一层健康的红色,明亮的灯光下,比会场里的任何一个都要光彩照人。 好像感觉到这股炙热的视线,卫灵朝这个方向转过脸,投来一个浅浅的又显得无奈的微笑,这小孩一直都喜欢运动,在这样的场合里交际应酬实在是为难他了,看他露鬼脸的样子,哪里像一个出社会的成功人士。 真的越看越可爱,越来越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大少爷,大少爷……”一个佣人走过来轻轻说:“老爷请您去书房。” 梁雄裔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师椅上抽雪茄,看来心情很不错。晚会前的记者招待会,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下大放声势,风光无限,除了有一记者提到韵声让他稍微尴尬了一点,派人暗中赶出去教训了一顿就算了。一点瑕疵无伤大雅。 “家俊,你看我都忙得顾不上你了,不要见怪啊,你们年轻人自己照顾自己,去跳舞去玩,随意尽兴啊。” 梁家俊恭敬地说:“二叔您忙嘛,是我不对,做小辈的还没跟您说句恭喜。” “那都是你给我面子,一家人就是不一样,叔侄俩和和气气的,生意才好做,来来来,我们一块干一杯。”梁雄裔叼着雪茄,拿起手边的红酒倒了满满两杯。 梁家俊接了杯子,不忙着喝,说道:“二叔高兴,我也高兴,不过我还是要提点败兴的话,家声到现在还拒捕在外,对他自己,对我们家名声都不好,如今是法制社会,若是念及旧情,窝藏或者包庇什么的……” “诶,家俊,你怎么这么说,这些难道二叔不知道吗?”梁雄裔连忙说:“老二现在的处境也是他自己作孽,前阵子我就发现他越来越不正常,居然连亲生母亲都不放过,我看见他都怕,早点摆脱也是件好事。” “我们能达成共识,那是再好不过了,合作愉快。”梁家俊拿起酒杯,一干而尽。 卫灵总算推掉最后一位大小姐,跑到阳台上透气。让他跳舞,简直是开玩笑,穿成这样变成衣架在那儿傻笑就够他受的,真是肩累脸累心更累。 看看四周,刚刚梁家俊还站在这里的,怎么现在没影了,卫灵心里不免有点失望。 “啊,真是太闷了,我都口渴,根本没力气跳舞了。”华意集团大小姐沈云边推门边抱怨。今晚她一身粉色晚装打扮,看起来十分清纯。三位男士在她身边献殷勤,为下一个舞伴的位子暗中较劲,你一句我一句夹枪带棒十分好笑。 因为他们的对话太没营养,太古典了,卫灵躲在角落里,忍不住笑了出来。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说是旧识,其实卫灵和沈云正面交谈也不过是第三次,前两次他是实习打杂微不足道的大学生,她是公主,集团的大小姐。这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倒有些微变化。 沈云变了变脸,立刻摆出那副趾高气扬的表情,说:“这不是卫先生,三年不见,真是大变样啊。” 卫灵淡淡地说:“没想到沈小姐还记得我,当初多亏您照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尤其是理亏的沈云听来异常刺耳,冲着他转身的背,尖锐地说:“看看你这身打扮,靠皮相吃饭的就是不一样,一定是下了大本钱吧,一个男人能抛了脸面爬到今天这地步,不容易啊。” 她身边的应声虫夸张地笑起来,连落地门里面的客人都回过头来。 “我以为是谁呢,这么热闹。原来是沈小姐沈学妹啊。”高更袭一身黑色晚礼服裙,款款而来,沈云立刻低下头。 “你还是一点没变,在学校的时候就打扮得像花枝一样,不过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听见华意大小姐的好消息啊,我劝你一句眼光不要太高,钓不到梁大少那样的钻石王老五,不妨迁就一下,毕竟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 沈云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回嘴,高更特地走到她身边,伏在她耳朵边却用周围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穿粉红色,装纯情吗?” 沈云大声尖叫,掩面奔走的样子让卫灵发笑,这不是演古装剧吧。 “认识一下,高更。” 卫灵立刻和她握手,说:“久仰您的大名。” 高更给自己点了枝烟,示意他也来一根,卫灵连忙摇摇头,高更斜靠在栏杆上,说:“是不是觉得抽烟的女人不正经。” “当然不会,有些女人抽烟很有魅力,就是对身体不好。”卫灵笑着回答。 “能说话实在,我喜欢。至于久仰我就不必了,大家是同行,就是竞争对手,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高更随手掸掸烟灰,说:“看你这样子,也不会把沈云那女人的话放在心上,一次成功有人会说侥幸,两次说成关系,其实都是妒忌的话,要想堵住他们的嘴,就出更好作品吧,我期待你的新作。” “谢谢。”卫灵不着痕迹地送上杯子,做烟灰缸。 高更一愣,笑着说:“你这人还真是有趣,难怪梁家俊看中你。”她把烟头丢在地上,用高跟鞋捻灭。 “我这人太随兴,都没什么修养,这里显然不适合我,先走了。”她挥挥手,笑着说:“对了,可口可乐和炸鸡翅是我的最爱。” 来去都像风一样的女人,卫灵笑着看她走远,一回头大厅还是热闹非凡,虽然满眼皆荣华,但这些也同样不适合他。放下手里的水晶杯,打算找梁家俊一块回家。 忽然发现花园里黑影闪过,再定睛一看,昏暗的小树丛什么都没有,可能是自己眼花。 书房里,梁家俊走后,梁雄裔又一个人独处了一会,心情却同慢慢熄灭的雪茄一样急转直下。听家俊的说法,他一定是得到什么消息,虽然靠世博扳回一成,综观全局自己还是处于下风,这个大侄子咄咄逼人,他也不得不让步。 哼,古有勾践卧薪尝胆,比耐性,难道还输给你这毛头小子不成。 刚想拿电话,电话自己先响了,给他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说什么,让他溜出来了,你立刻给我把他找出来。”梁雄裔气急败坏地喊。 “不用找了,二叔,我在这。”梁家声慢吞吞地从窗子里爬出来。现在的他胡子拉扎,穿着一件发黑的衬衫,就像一个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现刑犯。 “是不是觉得特别麻烦,你把我骗到乡下,派些蠢货糊弄我,我只好自己跑过来找你,要怎么着,您说个话吧。” “你看你这是怎么说的。”梁雄裔一边说话,一边站起来挨桌子:“我不是说让你等机会的嘛,你看你这么跑出来多危险,今天这房子上下都是外人……这……” “我来的时候听说了,庆功宴会是吧,大哥把世博让给您,你们两个一定暗中有交易,是不是?”梁家声掏出手枪,狞笑着说:“别这么紧张,把手放在桌子上,我知道那里有个按扭。我现在心情不好,说不定在保镖来之前,就对您下手。” 梁雄裔只得作罢,低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家声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一口,说:“啊,好味道,是上百年的葡萄酒吧,您看您多幸福,我可再也享受不到了。让我猜猜,你和老大约了什么,那本帐,然后是不是准备把我交出去。” “我怎么可能把你送出去……” 话说一半,梁家声就伸出一根手指,说:“别,我虽然傻,有些道理还是懂的,您当然不会亲自把我交出去。您从来都不会亲手弄脏自己的名声,什么坏事都是我帮您做的,不是吗?您不觉得您的算盘打得太精了。我还没傻到乖乖等人来抓我。” 梁家声一口喝光酒,又猛地倒了一杯,说:“二叔,您这么精明,难道就没有想过,除掉我之后,老大反过来会对付你,小羽的事你也有份。”他拿起杯子,对着灯光喃喃说:“这颜色真好看,红的像血一样,二叔,我给您倒一杯……” 咣铛,他颤悠悠地把酒杯递上去,连打翻酒瓶都不顾,梁雄裔当然没有接,只是用眼神紧紧盯着他,梁家声嘻嘻一笑,说:“您怎么不接,呵,是不是怕了,别担心,这酒里没毒,我只下过两次药,我不是杀人狂,要不是您唆使,我会对小羽下手吗?” 他忽然歇斯底里地喊:“小羽是我亲弟弟,我怎么会对他下手,我根本没打算杀他,我只是想拿回帐本,警告他一下,谁让他不听的,他居然就那么死了,就在我面前,吐出来的血就跟这酒差不多红。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完了,我觉得他每天都在看着我,在白露园角角落落里看着我,还有现在,您看,他现在就跟在我背后,是不是?” 梁雄裔慢慢从他眼睛里察觉出涣散的味道,只见他越说越迷离,举止也越来越奇怪。 “既然我注定要被盯上了,再多一个也不怕,谁让你不把钱给我,老太太,你瞪着我没用,有本事你就来杀我啊。”梁家声仰头看着天花板,手指着虚无的空气,大声叫骂,连手里的枪掉在地上都没有发现。 梁雄裔第一个反应就是捡起手枪,拿在手里,试探地问:“小声,你没事吧,你看看我,认识我是谁吗?” 梁家声回过头,呆立半晌,忽然着急地说:“二叔,你看见小羽了吗,我好好地跟他捉迷藏,居然把他丢了,妈妈回来一定会骂我的。”在他成人化的脸上居然出现孩子般的纯真表情,说不出的诡异。梁雄裔一时惊吓得说不出话来,梁家声猛地转过头,冲出书房:“我得赶快把他找回来,他还在感冒呢。” 梁雄裔看见他跑远,惊讶得甚至没有阻拦,电话里的消息居然是真的,这个侄子已经神经不正常了,赶紧拿起电话,他可不能在这里被发现。 卫灵走过走廊,一个人猛得冲上来,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揉着胸口站起来,发现来人居然是在逃的梁家声,看他呆呆的样子,不会是摔伤了吧。 “梁先生,您没事吧。” 梁家声猛得抬起头,像看仇人一样死死盯着他,说:“我认识你,你是卫灵?” “我是卫灵,梁先生您……” 梁家声像野兽一样,猛得扑在他身上,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狞笑着说:“是你,就是你把我的钱都拿走了,你去死。” 卫灵觉得脖子上的手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窒息让他的脸发白,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难道他就这么完了,心里只有一个恐怖的念头,再也看不见梁家俊了吗? “二哥。” “家声。” 两个声音从走廊两头响起,脖子上的手总算松了下来,凭着一口气,卫灵猛地拉开梁家声的手,用手肘狠狠瞧他的前胸,趁他吃疼畏缩,推开他身体滚到一边。梁家勇也同时飞奔过来,使劲制住梁家声,大声喊:“二哥,你疯了。” 梁家俊一把扶起卫灵,抱在自己怀里,苍白的神色和多年前的回忆重叠在一起,又一次,他差点又一次失去了心爱的宝贝。 卫灵摸着喉头,猛烈的咳嗽之后才恢复呼吸。看见梁家俊吓得失色,只能断断续续地安慰他说:“没事……我……没事……” 怎么能说没事,梁家俊小心地捧起他的脸,脖子上有数道深深的淤痕,怒火中烧,拎起梁家声的脖子,使劲揍下去,直到梁家勇拼尽全力把他拉开才罢休。 梁家声抬起脸,茫然地问:“干什么大哥,你怎么打人?” 梁家俊还待再打,梁家勇急着喊:“大哥,别这样,你没发现二哥不正常吗?” “不正常?他好得很,这人最会演戏了,你能信他? “不管怎么说,我们是亲兄弟,有话好好说啊。” “好好说是吧,好,我们等他进监狱再说。来人,来人呢。”梁家俊搂着卫灵大声喊。 “大哥,你别这样,你要害二哥坐牢吗?”梁家勇扶起他二哥,梁家声忽然对他呵呵一笑,说:“小勇,你怎么在这,你后天有马球比赛吧,放心,二哥到时候一定给你加油,绝对不会忘的。” 梁家勇一愣,皱眉说:“二哥真的不对,大哥,我们最好送他去医院。” “他好着呢,哪里都不能去,等他的只有坐牢一条路。”梁家俊阴冷地说。 “大哥……” “小勇,你什么都不知道,最好靠边站,否则我连你都不放过。” 梁家勇觉得脊梁骨发冷,他从没见过大哥这副样子,看他的眼神,就像一匹饿极的狼,充满噬血的味道。 “家勇,不许和你大哥顶嘴。”梁雄裔匆匆赶过来,身后跟着一大群手下:“我已经报警了,家俊,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家声交给我来处理。” “老爸,二哥他……” “你闭嘴,这里没你的事。”梁雄裔狠狠地骂,又回头对梁家俊说:“这点面子还是得给二叔的吧。” 梁家俊点点头,说:“就听您的,卫灵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告辞了。” 大厅的气氛依然欢畅无比,享受快乐舞曲的人们完全没有想到此时此地所发生的突变。梁家俊搂着卫灵走出大门,脚步稳健扎实,脸上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只有卫灵明白,他的手在轻微的颤抖,十个手指紧紧地镶嵌在自己的手腕上。坐上汽车,梁家俊把他整个抱在自己怀里,贴着他的额头深深地吻着,不肯放开。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只能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卫灵反握他的手,轻轻地安慰他。像饥渴到极点的旅人终于感受到水源,梁家俊死死抓着他的手,不住地亲吻他的额头。卫灵忽然觉得心凉,他在害怕什么,难道是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f~a~n~j~i~a~n~ 卫灵拖着酸疼的脚往浴室里跑,冲着温热的水,身心俱疲的感觉才能减淡一点,这次的性爱全然没有平时的甜蜜,梁家俊像是要把他完全控制在手心的疯狂,不断夺取他的意识。 难以让人沉迷,梁家俊反常的原因他最清楚不过,过程中,他很怕看他的眼睛,因为下意识里能感觉他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再热情的拥抱也是对着另一个人,另一原因是自己,每每在高潮处,总会出现小羽绝望苍白的脸,他在墓地苦苦寻找的背影,如此难以跨越的鸿沟,让他怎么沉浸在欢娱里。 “卫灵,你在干什么?我能进来吗?”梁家俊还没说完就拉开玻璃门。 “靠,你你你,你进来干什么,变态,你给我出去。” 梁家俊躲过飞来的毛巾,沐浴露瓶,慌忙逃窜,边跑边说:“你害什么臊啊,该看的我都看了,我出去还不成吗?” 卫灵满脸通红,不知道是被热水闷的,还是急的。看看自己胸口上斑斑点点,慌忙卷起身子,半蹲在水里,怔怔出神。身为一个男人,居然心甘情愿像女人一样被人压。他不是疯了,就是爱傻了。 “卫灵,我就想问一下,你那边有没有一枚戒指,就是我挂脖子上那个,可能刚才洗澡的时候掉了,你帮我看看。” 梁家俊话打断他思绪,卫灵坐起来,四处看了看,说:“没有啊,你会不会掉其他地方了。” “你再仔细看看。”梁家俊听口气好像挺急的,说:“我也去找找其他地方。你一定要仔细看啊。” 卫灵又看了看四周,盥洗台上,浴缸台上都没有,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忽然看见角落里一个闪光的东西,拿起一看,就是那枚戒指。 这枚戒指一直都挂在梁家俊脖子上,每次睡在他胸口见过,但没有仔细看,一个很普通的白金男戒,尺码很小,自己也只能带在小手指上,内圈好像有刻字。 ljj&ljy 什么意思?揣摩了下,恍然大悟之余的冰冷,ljy不就是梁家羽的拼音缩写。 拉开玻璃门,看见卧室一片狼籍,梁家俊把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遍,连笨重的桌子都搬动过,整床的被子抖在地上,他们刚刚还在那上面做爱。 为什么你要这么紧张?只是为了一个戒指吗?卫灵默默地站着,鬼使神差地把戒指放在身后。 “我想我一定是拉在里面的,你让一让。”卫灵出神没听见,一霎那就被梁家俊推到一边,自己冲进去找。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看他心急火燎的样子,卫灵喃喃说:“你找什么,不过就是一枚戒指,再买一个不就成了。” “你懂什么,那不一样。”梁家俊没好气地冲他大吼,从来没有过的强硬态度让卫灵也上火,大声说:“还找什么,要真丢在这里,早就冲到下水道去了,有本事你就撬开水管子再找。” 梁家俊一愣,低头又开始找起来。 “别找了,家俊,我很累,先睡觉好不好?”卫灵几乎哀求地说。可梁家俊根本没有抬头。 去死吧,你就给我找,找到死也别想找到。卫灵咬咬牙,猛得转身跑到自己的小房间。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的,有多久没有回来睡过了呢。 即使打开满屋子的灯,一个人裹在被子里还是觉得冷,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怕黑怕冷了呢? 第十章 又一个早上的太阳出来了,光满满地照了一屋子。 打开门,客厅满地是水,梁家俊已经把搜索范围扩大到厨房,双手沾满淤泥,该不会真把水管给撬了,卫灵心头飘过一阵失落感,走到他身边,轻轻说:“家俊,你找多久了?” 看他满眼血丝的样子,一定是整个晚上,在这么冷的夜里,找不到工具,又叫不来人,都是他自己动的手吗? “真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那么爱他?”卫灵喃喃说。 梁家俊浑身一震,终于抬起头,不禁用手去抓着他。卫灵轻轻地用袖子擦掉他手上的污垢,放在嘴边哈热气,这双手已经冻得冰冷了。梁家俊反用手握着他,来回抚摩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发现戒指没了,他就糊涂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快点找到,根本就没有顾及到其他事。 忽然他感觉到手心里多了一个东西,摊开来看,居然就是他找了一整夜完好的白金戒指。 “你在什么地方找到的?”梁家俊惊喜地说。 “昨天晚上在浴缸旁边。”卫灵说得很平静。 梁家俊渐渐动容,吃力地挤出话:“你……是故意的?” 卫灵刚一点头,左脸颊就挨了一巴掌,嘴角血腥破皮了。 梁家俊看着自己的手,一夜的辛苦,满腹的焦急失落都在瞬间爆发,控制不住居然就下了手,立刻就后悔了,颤巍巍想去抚摩。 卫灵一把抓住他的手,勉强笑着,说:“这巴掌算我们两清了。” “你……” “别,你现在什么都别说,我怕我会忍不住打人。”卫灵站起来,背上包出门。 ~f~a~n~j~i~a~n~ 卫灵总算看见梁家勇的真命皇后,和印象里一样,不算漂亮,但是特纯的那种女孩子,梁家勇快把她捧上天了,不停得给她夹菜倒茶盛饭,动不动就在人家耳边说悄悄话,卫灵一个孤零零的坐在桌对面,很不是滋味。 梁家勇真的存心请他吃饭吗,怎么觉得自己像一个八百瓦的大灯泡,照亮半边天。 阿丽去洗手,卫灵趁机问:“什么时候结婚啊?” 梁家勇傻傻一笑。表情幸福得欠扁,说:“快了,等回她老家,见过岳父岳母大人,再定日子。” “你家老爷子怎么说?” 梁家勇脸上神情一暗,说:“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反悔,我还没跟他说呢,这两天家里事太多。” 他憋了一肚子的话,还是爆发出来,低头猛喝口酒:“我想你在报纸上也看到了,我二哥算完了,好好的一个人,居然疯了,到法庭上还不被人随便摆布,我不知道老头和大哥是怎么想的,法院判无期,明明还可以上诉,可他们谁都不管,报纸上还说他们是大义灭亲,我知道,案子所有的证据都是大哥一手提供的,他这不是落井下石吗,真的一点兄弟情义都不顾。 “前两天,我去看二哥了,他痴痴呆呆的,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有时候连我都不认识,我心里难过得要命,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付他的,用铁链电棍,我都不敢看,他要在那里呆一辈子……谁受得了。”梁家勇用手捂着眼睛,吸了下鼻子,接着说: “我求老爷子想办法,你知道他怎么说的,他说我是在幸福汤罐里长大的,最好不要惹祸上身,没错,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了解其中内情,可是二哥现在都这样了,什么债也都还清了,好歹让他安生过下辈子,不行吗? “老爷子最后对我说,这事还要大哥点头。”梁家勇抬头盯着卫灵,半晌才说:“你……你听我大哥提过吗?” 卫灵摇摇头,说起梁家俊,早上带出家门的一丝委屈和失望又泛上心头,甩头把它忘掉,跟死人争风吃醋,他还没这么小气。 梁家勇叹了口气说:“我有想过去找大哥,可是……我不敢,我很怕他,这怕跟以前不一样,我越来越搞不懂大哥在想什么,总觉得他的脸后面还有一张脸,这么多年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发现呢。” 梁家勇越说越心慌,连阿丽回来都没注意。 “怎么了,家勇,你脸色不好。” 梁家勇连忙回神,笑着说:“没事,可能酒喝多了。时间不早了,我们结帐吧。” 卫灵坐梁家勇的车到家门口,梁家勇一刻也没留就开车走了。 进门,屋里一片漆黑,梁家俊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放着一本帐本。一塌糊涂的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卫灵绕过他,不声不响去自己房间。 “对不起,小灵,能谈谈吗。” 听见他落寞无助的语气,卫灵有点心软,慢慢走过去,贴着他身边坐下来。只见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旧的有点发黄,但是孩子的脸拍得很漂亮。 “这是海海吗?” “不是,是小羽小时候的照片,他们是叔侄,自然长得像一点。”梁家俊笑着说,笑得那么开心,似乎是沉浸在幸福的回忆,是在他和海海一起玩的时候才露出的笑脸,卫灵猛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阵发酸。 “别看了,我不许你看。”卫灵跳起来,一把打掉这张照片。 梁家俊怔怔地看着他,沉默许久才明白过来,低声说:“对不起,我又让你误会了。抱歉。”他慢慢地伸出手,把卫灵拉到自己怀里,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贴着他的脖子,汲取些温度。 “我从来没跟讲过小羽吧,想不想听他的故事。” 我不想听,至少现在不想,卫灵想拒绝,却被梁家俊那双空洞的眼睛堵在那里:“让我讲吧,他就像绑在我心头上的一个包袱,如果能说给你听,或许我就解脱了。 “我第一次见到小羽,他差不多和现在的海海一样大,眼睛大大的,皮肤很白,就像娃娃一样,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体弱多病,常年不见阳光的关系。小时候,我们四个堂兄弟关系很好,经常在一块玩,小勇小时候就像只猴子坐不住,小声很会念书但是也很顽皮,只有小羽一个不能出房间,我经常看见他独自趴在窗台上看我们玩,当时我就在心里下决心要好好陪他,照顾他。 “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了,事情也变得越来越不可抑制,是姑妈第一个发现的,然后爸爸也知道了,他给我一条路,到美国读书,如果能自力更生活四年,赚回一万美元,他就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我答应了,为了小羽我没有学建筑,而是到哈佛念金融,四年里面,我和齐锐搞公司,做得很成功。当我拿到第一万美元时候,我高兴得想哭。 卫灵只见梁家俊脸上露出颇为自豪的神情,似乎看到当年他欣喜若狂的样子。 “小羽半夜一个电话,要我赶快回来,我以为他出事了,就提前半个月回国,没想到家里大变,爸爸半月前心脏病去世了,二叔和小声在他生病的时候,把资金都移到自己名下,立天变成了空架子。其实,我只想和小羽在一块,我不在乎那些钱,他们想要就拿去。但是小羽……小羽他一直在替我守着立天,尽他最大的可能,他那时才十八岁,什么都不懂,我不知道哪来的力量能让他一直撑下去,他把他从姑妈那里拿来的钱都用在资金调度上,连自己的病都不顾,还把爷爷留给他的白露园抵押了。我回来时,他都瘦得不成人样。 “我怎么能辜负他,我们用美国拿回来的三十万美元开始起家,重新把立天竖起来,可是二叔和家声不愿意看见我们做大,处处为难我们,小羽被逼急了,不知道他是哪来的消息,偷了韵声的帐本,以保证立天为条件。”梁家俊不禁用手仔细抚摩桌上的帐本,手里居然有几许错觉,好像是在触摸小羽柔顺的头发。 “他还是个单纯的小孩,怎么和二叔斗,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下毒手,小羽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倒在白露园,临死还紧紧抓着这本假帐。” 卫灵看着撒满纸页的血迹,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现在你能理解了吗?”梁家俊盯着卫灵的眼,无限感慨地说:“我不能抹掉这些回忆,这是我欠小羽的,我告诉我自己,我得用这辈子的时间来怀念他。小灵,我说过把我的现在和未来给你,你能不能原谅我把心留一块给小羽呢。” 卫灵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地点点头。梁家俊狂喜,搂着他喃喃说:“谢谢,谢谢……” 过了一会,梁家俊慢慢地合上帐本,说:“过去的我之所以能活下来,因为我心里有恨,我要给小羽报仇,当时我没有实力,靠姑妈那点愧疚才隐忍生存下来,现在终于到了我掌权的时候,我要他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家声,你以为到牢里就安生了,还远远不够,凡是伤害过小羽的人我决不会轻易饶了他。” 话语里阴森恐怖的味道让卫灵发憷,他觉得冷,即使被梁家俊整个抱在怀里都觉得冷,忽然想起梁家勇的话,这样的梁家俊陌生得让人害怕。 如果伤害小羽有罪,那么抹煞他的人是不是也应该付出代价。如果梁家俊发现自己能看见小羽的灵魂,却没有告诉他…… 自己会面对什么,根本不敢想象,卫灵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绝望,这段感情终究没有结果,完全看不到机会。 那个即使自己不愿,也不得不离开的日子,最终还是会来临的。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才不过一个星期的功夫,梁雄裔觉得自己霎那间老了。先是手头上刚建成交付的几个小项目没有通过检测,中途搁浅,以往只要疏通好关系,就能一路绿灯,可现在一家城建局死拖不放,眼看就快过合同期满。其后,英雄旗下一小公司居然爆出材料不对帐的事,合同方不依不饶,直接追究责任,还是由梁雄裔亲自出面,了结此事。 说来说去,这几桩都是半大不小的事,麻烦不大,就是累人,好容易摆平了,也把人累的够戗。尤其是疏通的时候,梁雄裔觉得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 终于能闲下来松口气,他心里还是惴惴然,祸事轮番上,真是未雨绸缪,梁家俊要动手吗,这就是他的手段,未免简单了些,总觉得要后头还要出大事a 贴身秘书猛得撞开大门,冲进来。 “总裁,不好了,出大事了。世博工地里的地坪不知怎么的就塌了,压了十来个人。” 梁雄裔煞白了脸,当时就觉得胸口发闷,呆了半晌还不确定地说:“你说哪?” “世博啊……总裁,您怎么了?” 梁雄裔揉着胸口,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歪歪的斜倒在办公桌旁。 ~f~a~n~j~i~a~n~ 卫灵匆匆赶到医院,急诊大楼已经被记者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项目开工不到两个月,就出这么大的事故,何况还是世博这样受瞩目的工程,工人伤了十二个,两个当场就死了,现下,连总裁梁雄裔都心脏病突发送到这里,打工的和老板就住隔壁间,问问老天爷,这不是造化是什么。 “卫工程师,身为主要设计者,请问您对此次事件有何看法?” “事故起因是技术问题还是设计问题?” 一进大门,卫灵就被记者缠上了,幸好边上闪出梁家勇,一把把他拉到病区,记者们看见英雄太子爷出来,拼命抓镜头,无奈被病区的保镖挡在门口。 “事情怎么样?” “你问工人还是老爸?”梁家勇不禁苦笑,说:“情况糟透了,刚刚又有两个工人死了,其他几个重伤,老爸现在还在昏迷,不过应该没事,他这心脏也是老毛病了。” “好好的地坪怎么会塌了的,不可能是设计……”卫灵喃喃说。 “设计当然没有问题,我估计……可能是……材料。” “什么,你们怎么这么大胆,这么重要的工程居然还要赚一笔,这不是顶风作案吗?” “你也不是行外人,这种事希奇吗,以前为了节省成本,克扣多多少少有一些的,世博那么重要的项目,老爸当然不会那么打算,但是下边的人贪过了头,所以……” 卫灵一听就愣住了,他从来都是只管干活,哪里想到这其中的套路。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这可不是轻易了结的事情。” “我也不太清楚,这事向来老爸和他公司里的人负责,我们只到设计这一关,你放心,绝不会牵连到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灵急着说。 “我知道,可是你帮不上忙的,我不会有事的,再怎么说我也得为老爸守着这份产业,谁让我是他亲生儿子。”梁家勇笑了笑,忽然让人觉得猛然成熟的感觉。 ~f~a~n~j~i~a~n~ 满城风雨,招招摇摇过了三天,全市上下都对这次事件高度关注。市质监局专门成立了专项小组,下来特查,查来查去没有结果,听闻梁雄裔终于醒了,立刻抱病对死伤者家属进行抚恤慰问。 靠着在监管局的消息,梁家俊在第一时间里得到报告,当时,他正在和几个下属兼好朋友在立天的商务餐厅用饭。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们这头还没开始收网,梁先生自己给自己捅了这么个大篓子,真是给我们提供方便。”齐锐喝了口红酒说。 吴浩紧接着问:“你们说下边会怎么样,英雄毕竟是多年的大公司,在政府关系复杂,加上这次又是这么大动静的工程,会不会顾及大家的面子,查来查去没结果,大事化小啊。” “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事和市里面几个领导有关联的,以二老爷和他们的关系……”叶冲思量着说。 “那就索性把这层纸都捅破,见了光就什么都明白了。”梁家俊悠哉地摇着酒杯,说:“我们手里不是有整套的资料,不如做顺水人情送给人家。”叶冲立刻了然。 不出两天,各大媒体都收到一份材料,有关土地局计量局贪污受贿的事情,几个大项目都和英雄有关。几家报纸因某些原因没有发布,可消息在网络上不胫而走,传遍大街小巷。最后传到秦山刚历任一年的市委书记的耳朵里,年轻的书记一声拍板,上下开始彻底地查。 梁雄裔放下电话,脸色铁青,形势很不好,没想到自己年过六十,居然还有晚节不保的一天。 梁家勇倒了杯水给他,说:“爸,别太担心了,这次是底下人自己做假帐,您最多是督察不力,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不成了,有人暗中下力气,怎么会轻易了结,一查还不到底,当然老帐新帐一起算,光是去年那五个楼盘就够坐几年牢的了。”梁雄裔长叹,他这个大侄子怎么可能放过眼前这个绝好机会,死里整他,你是眼见我进去才甘心吧。 “凡事总有办法的,您还是先注意自己身体。” 梁雄裔抬眼看看他,面对这个唯一的亲生儿子,打心眼里浮起慈父的心情,笑着说:“小勇,你今年多大了?” 梁家勇愣了愣,说:“您一定病糊涂了,连我几岁都忘了,我不是匹万里马,28了。” 梁雄裔拍了拍脑门,说:“真的老了,都不记得你这么大了。你和……那个小姑娘叫什么的……要是看着好,就快把结婚的事情办了吧。公司那边动不了,但我转到你名字下的钱还是有的,你们小两口就好好过日子。” “爸,您说这些干什么,等您没事出院了,还得给我们张罗。”梁家勇笑着说。 “但愿有那么天吧……”梁雄裔苦笑了下,为了争权夺利,自己什么都没留下,婚姻是权衡交易,孩子也是利用的工具,事到如今才明白,身边这个唯一的亲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住院这两天,这个一向被自己视为废物的儿子居然这么贴心,想起自己以前对孩子的种种亏待,心里真的很惭愧。他整整浪费了28年的时间,今后……不,已经没有今后了,人生能有几个28年。 “小勇,我这辈子都是个不称职的爸爸,临了,我只能给你一句劝,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份上,你一定要听啊。”梁雄裔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腕。 “您说。” “和你大哥不要走得太近,凡事都不要和他争,你不是他对手。” 梁家勇听芙蓉一头雾水,他向来吃喝玩乐人生简单,绝不会和大哥去争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怎么不能走的近。 梁雄裔看他根本没有明白,不禁叹息:“你这孩子,做人都是直来直去的,以前我常在想自己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傻儿子,现在想想,幸亏你这样,才没落得家声那样的下场,以前发生太多的事你都不知道,所以你不明白,这样也好,不知是福,总之记住我说的话就对了。” 看儿子郑重点头,梁雄裔稍稍放下心,忽然觉得非常疲倦,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这两天他一直觉得身体重,没力气,看来自己的大限也快到了。 睡了不知多少时间,他忽然觉得口渴,喃喃喊了两声,嘴边有一根管子送过来,吸了两口,睁开眼,面前不是儿子是侄子。这个现在他最不想看见的人很孝顺地站在床头,喂他水喝。梁家勇和卫灵坐在床另一边看着他。 “小勇……”梁雄裔动了动嘴,说:“我和你大哥单独谈谈,你们俩先出去。” 梁家勇和卫灵互看了一眼,慢慢走了出去。 梁家俊放好杯子,问:“您躺着说吗,要不要我把床放高一点。” “不要演戏了,你不就是来看我有没有死吗?”梁雄裔冷哼。 “不管您怎么想,我对二叔是心存敬意的。”梁家俊笑着说。 “哼,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和你爸一个模子出来的,平时对人极好,手足之间照顾周到,可一旦得罪了你,就是睚眦必报,断然没有好下场。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对我有什么敬意。” “我若对不起二叔,那也是因为您先对不起小羽和我。”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只希望你不要把罪算到我儿子身上。”梁雄裔像斗败的公鸡低下头说。 “这个您放心,小勇还是我的弟弟。” “你顾念这手足之情?” “二叔不相信我。” 梁雄裔别有深意的说:“我想相信啊,可是你的心太冷了,连珠不是心寒得连小海都送到外面去了。” 梁家俊挑了挑眉,颇不以为然,梁雄裔哼了声,说:“你在心里骂我小人之心,可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要是不清楚你的秉性,六十多年的饭算白吃了。你没大志,原本不动你也行,无奈小羽眼界太高,不除了他,你们怕是要爬到我头上,可除了他,却又把你打醒,反过来骑到我头上,当时哪条路都很难选择,毕竟小羽真上了你的心。为了他,你什么事都肯干。那么现在呢,你那个小情人,你是不是也能为了他付出一切。” 梁家俊一愣,立刻咬牙切齿地说:“我警告你不要动他,否则……” 梁雄裔满不在乎地说:“不用否则,我也是快死的人了,能做什么?”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说:“我这身子骨动不了几天了,你也看不得我活着,我死了你才解恨是吧,那小勇就有机会不出事了,就算为了小勇,我也不能活喽。” “您倒是明白,不过这么说您不觉得假惺惺吗。” “我也不过是想向你讨个痛快。你也能跟小羽交差,毕竟他留在白露园这么久,一个孤魂野鬼终于能转世投胎去了。” “你说什么?”梁家俊一愣,大声说:“你说小羽怎么了?” 梁雄裔惊讶地说:“你不知道吗,白露园一直闹的鬼就是小羽啊,连珠没告诉你,她每年都回去陪陪他,听说还找了个能和他说话的人。” “你胡说,世界上哪来的鬼,小羽早就死了。” “年轻人不信这个,我们老人家相信啊。”梁雄裔闭了闭眼,又缓和了下起伏急促的胸口,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在你去美国读书那会除了你,因为你爸爸死前让我发誓,永不动你,每每我下狠心,都觉得他那双眼睛在看我,人心有鬼啊。” 梁家俊听得一身冷汗,忽然醒悟过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梁雄裔深深吸了口气,说:“你爸以保你为条件,改了遗嘱,我没必要留着他。” 梁家俊勃然大怒,想起父亲对他的种种疼爱,又惊又恨,却还听见梁雄裔说:“我现在欠你两条人命,你亲手杀了我吧。” 梁家俊一把拎起他,咬牙说:“我光杀你不够,得把你的心掏出来才甘心。” 随着心跳不断加速,梁雄裔痛苦地抓着胸口,挣扎着说:“无论怎么样,你答应我不动小勇,记得……记得我做鬼……看着你……” “下地狱吧你。”梁家俊拧住他的脖子,还没使劲,手里的人一阵抽搐,没气了。 梁家俊愣了愣,一看心跳,已经没了,梁雄裔眼睛直直地看着天,露出只有死人才会有的表情。他沉沉地躺在那里,停止的呼吸把他生前所有的恩怨都带走了一样。 心里酸甜苦辣好像都消失殆尽,刚才的恨也被他竭尽的死法掩盖了。最后关头他竟然在顾念自己的儿子,穷凶极恶到最后还是一个好父亲吗? 他依靠的最后手段看起来是这么可笑,以做鬼来威吓,实在可怜可悲,这世界上难道真有鬼吗? 想到这里,连复仇后痛快的心情都无影无踪。心里像堵了个棉花团,找不到倾吐的出口。 ~f~a~n~j~i~a~n~ 梁家勇和卫灵在病房外说了会话,看见梁家俊默默的出来,沉声说:“叫医生吧,二叔去了。” 梁家勇一惊,立刻冲了进去,不一会,病房里传来他压抑的呜咽声。 卫灵想进去,却被梁家俊一把拉住,看见他苍白颓废的脸,不禁伸出手把他的手包围住,轻轻地揉搓着。 坐到车上,梁家俊呆了半晌,忽然吐了口气,掏出香烟,点了一支,卫灵没有出声,默默地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看他吞云吐雾。 “你说,人死了,都会到哪里去?” 卫灵沉默不答。 “这世界真有鬼吗?”梁家俊转过脸,问。 “有啊。” “?!” “以前我最讨厌来医院,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现在我们车前面就有一个,女鬼,浑身血淋淋的,八成是刚才出车祸送来的,我这边停车场那有个老头,带一小孩,还有后面有3个,住院大楼里更多,满把抓……”卫灵漫不经心地说,冲梁家俊无辜的笑。 “你能看见?骗人吧你。” “……没错,是骗你的。” 梁家俊仔细端详他的脸色,看不出一丝端倪。开车窗扔了烟头,发动汽车上路。 晚上七点,正是城市马路最繁华的时候,大街上车水马龙,卫灵只顾看窗外灯光飞逝,霓虹灯留下一条条长长的尾巴,很漂亮。汽车来来往往排起长队,堵得厉害。前面又是一个红灯。 “你说,小羽会不会变成鬼,一直待在白露园?”梁家俊又开始自言自语式地发问。 卫灵抬起头仔细盯着他看:“你都报完仇了,害你们的人疯的疯,死的死,你现在心里该满足了吧?” 梁家俊一愣,喃喃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说他妈废话,我跟你在一起,每次都只能捞到一个对不起,你觉得那些对不起我的地方,倒是跟我说说看,混蛋。”卫灵猛得跳起来喊。 “没错,梁家羽是变鬼了,阴魂不散待在白露园,求着你回去,他还真痴情,明明你看不见他,听不见他,可还留在那边等你。 “我能看见他,不止他,我他妈的有特异功能,凡是你们看不见的东西我都能看见,梁夫人就是因为这个才对我特别好,我们两合着伙不告诉你。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最近回去那趟,我们在房间里接吻上床,他都看见了,我还跟他说你已经爱上我了,他这个死人早点滚蛋……” “啪。” 梁家俊看着自己高高扬起的手,才意识到他刚才动手了。 卫灵木然地说:“这是你第二次打我。” “你小子是故意的。”梁家俊恼恨地说。 卫灵苦笑说:“我想对你死心了,脑子总是糊里糊涂的,你这一巴掌来得正好。有些人注定一辈子是做朋友胜过做情人,大概说的是我们,走的太近,反而什么都没有了。” “卫灵。” “你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谁?”卫灵直视他眼睛问,发现他神色闪烁,又说:“你说过把现在和未来给我,但是又放不下过去,所以你最爱的人还是他,对不对。” “不是……我……” “停车,放我下去吧。你回白露园,我真没骗你,他就在那儿。” 梁家俊把车停了,用古怪的表情看着他。 卫灵开门,下车,甩门,初春的晚上寒气很重,冷风直往脖子里灌。他走得很慢,却没有听见身后有半点响动。 算了,就是这么回事。 什么事和感情搭上关系,就会变得不清不楚,拖泥带水,这一个多月的婆婆妈妈,提心吊胆根本不是他卫灵的风格,直来直去才叫痛快,现在他心里那块七上八下的石头终于可以踏踏实实落地了,尽管压得胸口很疼,透不过气来。 ~f~a~n~j~i~a~n~ 张伟开门看见卫灵半红的眼睛,硬生生把半夜被吵醒的咒骂咽到喉咙里。 “让我住一晚上。” “行,你眼睛怎么了?” “在路上哭了一场,肿了,有没有热水,我洗把脸。” “行行,快进来吧。朋友有难就要互相帮助。” 张伟忙手忙脚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好笑,临了一句“打起精神”让人乱感动一把。 睡一场完完整整的大头觉,第二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工作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做,没有回去拿东西,卫灵借张伟的钱胡乱买了一些衣服,日常用品,在他家客房睡觉,好在张伟夫妇没有多问,他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两天。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你怎么也瘦了?”梁家勇见面第一句话就说:“我瘦还差不多,这两天都忙得昏头,没道理你比我烦。” “你没事吧?” “丧事,打官司,拍卖公司,一大串事情等着呢,反正我就一个活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不能把我拆开来卖吧。” “要是手头上有困难,尽管开口。” “行啊,我知道你现在比我有钱。”梁家勇笑着说:“今天的饭就你请了。唉,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我现在十块钱出手都要算计算计,苦啊!”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日子总得往下过,老爸给我的钱还债后还够买一套小房子,我打算结婚,把别墅和车卖了,办一个室内设计工作室,跟你抢生意。说起来,我还要找大哥点事,你帮我带个话。” 卫灵黯然,说:“你打电话给他吧,我们不住一块了。” 梁家勇瞪大眼睛,没来得及说什么,卫灵已经捞起他的电话,调出号码扔给他。 “嗯,我可以待会打给他。”梁家勇有点结巴,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要不要我帮忙。” “你有这闲心还是管管你自己的好。”卫灵笑着说。 “也是,一切随缘。”现在的梁家勇给人一种干练充实的感觉,两天不见,他身上浮华慵懒的气质完全消失了,反倒比以前更加有精神有动力,最后,他居然是开着一辆半新的桑塔那走的,真的大不一样。 ★☆凡间独家录入☆★★☆谢绝转载☆★ 市区到白露园的距离不长,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白墙屹立,红顶依然,初春的新绿铺满整个山坡,很美。 主屋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大批佣人辞职走了,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一丝声音,沉寂宁静。 梁家俊顺着自己熟悉的地方慢慢地走着,进主屋,到回廊,漫步中亭,打开温室。往事一幕幕电影画面一样的上演。在花园里爬树的是小勇,家声在亭子里看书,姑妈也坐在那乘凉,还不时抬头对自己微笑。 透过花园的窗户,父亲在书房正和二叔谈生意。 “小俊,别去吵你爸爸,我们到花园吃点心。” 回头,久别的母亲就这样微笑地站在那里,一个小孩跑过去,不正是小时候的自己吗? “呀,你怎么拿两个?” “我拿一个给小羽。”孩子高兴地越过自己一路跑着。 梁家俊不由自主跟了上去。只见他推开回廊小书房的门,一大片阳光照在他身上。 小羽,依然是那个孩子般天真可爱的小羽坐在窗台上对着他笑…… 忽然,小羽纵身一跃从窗户上跳了下去,梁家俊猛得冲上去却没有接住他,只感觉那白色的衣角划过指间的触感。 窗台下,所有的幻影都集合在一起,父亲一手接过小羽,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大家和和乐乐的一块用点心。白色的纱窗,和煦的阳光和春风,一家人欢声笑语。 这里没有他的位子,这样的景象也一去不复返了。 “你都报完仇了,害你们的人疯的疯,死的死,你现在心里满足了?” 卫灵站在中庭仰起头大声问。 “我没有想过要这样,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好好处在一起的。” “可你事实上是这样做的。”小时候的自己站在身边肯定地说。 “放下过去吧,你不能总是沉浸在憎恨和埋怨里。”卫灵慢慢走近,并且对自己微笑:“这里也有许多属于我们两个的故事,不是吗?” 前院的第一次碰面,他在画布前任意挥洒,自己则被他年少轻狂深深吸引。 他在小房间里对自己拳脚相向,真的很疼! 之后就是他们自己的故事,一切的一切,甜美带有酸涩的情节让人不尽回味。可为什么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 翻开皮夹,照片上的人笑得依然阳光灿烂,梁家俊忽然发现,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在自己百无聊赖寂寞荒芜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他,真的很想他。 猛然发觉,照片上已经留下一大片水渍,梁家俊几乎哽咽地自言自语:卫灵,虽然你听不见,但这次是真的,我爱你,我爱你! 忽然紧闭的大门猛地敞开,眩目的阳光里似乎有个斑驳的影子,定睛仔细一看,这个透明的魂魄已经变得飘渺不定,只有那张过于苍白的脸还能辨认,僵硬的神态,紧抿着嘴,以及倔强的眼睛里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 “小羽!”梁家俊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想跑过去抓住他,但一伸手触摸的却是空气。 就像美丽的雪花遇到太阳,小羽的身体开始慢慢的融化,他伸出手,贪婪地享受自己抚摩他脸颊的感觉。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祈祷,能够在最后消失前,让我再摸摸你,哪怕一小会也好……我们终于能够永别了……我自由了。”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整个脸都消失在空气里。 叮,一件小金属掉在地上,滚到他脚边。 是一枚戒指,和脖子上的是一对,小羽一直在寻找的那枚。 ~f~a~n~j~i~a~n~ “手续就是这些,两位请过目,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卫灵接过文件,刷刷刷签下自己的大名。 “你就不看一看,不怕我把你的钱拐跑了。” “这些天书一样的字,看了也是白看,再说堂堂有名的惠丰行长也不在乎我这点小钱。”卫灵笑着说。 “爽快,打从第一次认识起,我就喜欢你这种个性。”齐锐竖起大拇指,随即又叹了口气,说:“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到高更那魔女手下做事,记住啊,利用完就把她给炒了,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卫灵笑着点头,说:“我这次走,很长时间不回来了,这些资产就全靠齐先生打理了,其中很大部分是梁利海的,到他十八岁回来,也烦请交还给他。” “放心吧。”齐锐忽然问:“你去美国这么长时间,俊舍得吗?” 卫灵一愣,心底里好像有个小角被掀了起来,不禁低声说:“我没联络他,我们已经大半年没有联系了。” 齐锐一脸诧异:“怎么会这样,已经大半年了,这家伙嘴真紧,都没听他说起过,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其实他非常爱……” “齐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情,我要先走,赶今天的飞机。” “啊!” 没等齐锐反应过来,卫灵站起身告辞,也没要他送,直接出门,招来辆出租车。没有带多少行李,随身一个小小的手提箱装不下太多的东西,一切从简,衣物,用品,还有记忆。 马路边的绿树郁郁葱葱,一片连着一片,忽然让人意识到现在是夏天,脑海里的景象犹如这绿树影,片片在眼前掠过,白露园的春天,夏天,秋天,冬天,那个海滩,那个冬夜,以及那个家里的点点滴滴。 “客人,你如果难受就说啊。”司机师傅一句话叫醒了卫灵。 “啊,什么?” “你脸煞白的,要是晕车就早说。”师傅是担心他新装的皮椅。 卫灵从车窗反光里看见自己愁眉不展的脸,不禁莞尔,立刻安慰司机他不晕车。 难过的是心,不是钻心剜骨,而是隐隐的痛,没有眼泪,是因为在那段长长的夜路上,把满腹的泪流干了大半。而现在,他也将把这记忆里的过往留在这车上。 秦山的飞机能开往世界各地,高大的标志牌不停地翻滚,机场大厅,人潮滚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在这里上下进出,千变万化的脸孔背后或许都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故事,在这里,谁都是个陌生人。 对面,一对年轻夫妇正和送行的人告别,是出国度蜜月吗?因为那个女孩还那么年轻,眼睛里充满了羞涩,看他们两人紧紧相握着手走向登机口,连身边的陌生人都被那幸福的笑容渲染的分外幸福。 欢乐的人流走过,对面留下一个也在目送人群孤立的人。 不是错觉吗?是阔别大半年的梁家俊。 “你是来接我的?” “你是来送我的?” 两个问题同时出口,又同时打住。 “我刚刚从北京回来,你呢?” “我要坐两点的航班去美国。” “真巧。”梁家俊勉强笑了笑,说:“我听家勇说起过,祝贺你加入高更的工作小组。只有你一个吗?”他向四周张望。 “我没告诉别人今天走。” “是吗。”梁家俊点头。却想不出下文,只得沉默, 卫灵呼了口气,说:“听说,家勇的装饰公司,你帮了不少忙。” “都是一家人,不算什么,那天,我一个人在白露园里走,猛然发觉时,梁家就只剩下我和小勇两个人了。” “你不恨了?” “一切都过去了。”梁家俊叹了口气,说:“我在白露园见到小羽了,我们终于说了再见。” “我们之间是不是也缺一个再见。”卫灵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微笑了。 “是啊,你还会回来吗?”梁家俊克制不住心底的激动,恳切地说:“其实我直在立天留着一个办公室,给我最希望的那个人。” “再说吧。我该登机了。”卫灵伸出手。 两人相互对视,握手再见。 卫灵慢慢向登机处走去,直到转弯处,听见一声大喊:“卫灵。” 梁家俊高举右手,一个闪亮的物件飞到卫灵跟前。 “给你,我隔壁办公室的钥匙,我等你回来。” 卫灵身心轻松走上飞机,当他坐在座位上,感觉身体离开地心引力,直冲上天时,心头的阴霾连同地平线一起留在了大气层下,身边是一望无际的云海。 天气真好,阳光灿烂。 正文完 另一个结局 “今天就这样,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期待您今后创造出更精彩的作品。” 卫灵微笑地和记者小姐握手,低头看了看手表,不禁暗暗在心里叫苦。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了,小家伙一定等急了。 匆匆赶到学校,礼堂挤满了家长学生,正中央主席台,一排青春可爱的少年正从校长手里接过学期奖状。在一群白人面孔中,左起第三个黄色皮肤,眼睛大大的孩子特别引人注目。看到卫灵,小伙子沮丧的脸顿时鲜活起来,忙不迭挥舞的手臂差点把校长的老花眼镜撞下来。 海海16岁了,那个还在他怀里撒娇的孩子已经长成比他还要高的小伙子了。自卫灵离开高更的工作室后,就在英国创建了自己的设计中心,恰巧梁利海的养父母也住在本地,平时只要有空,他都会带孩子出来,假期里到乡下渡假,海海对他十分依恋。 “我在报纸上看见你的专题介绍,好家伙,一整个版面都是你的照片。”海海一边清扫桌子上的美味佳肴,一边兴奋地说:“同学们都知道我有一个设计皇家图书馆大楼的叔叔,我真为你骄傲。我已经决定念建筑,将来要和你一样,成为世界一流的建筑大师。” “傻瓜,我还不是大师呢。”卫灵笑了起来。 “在我心里你就是啊。”海海不服气的嘟起嘴巴:“你设计的房子每一个都是精品,尤其是这个,我最喜欢,白雪园,真美。” 卫灵笑得肚子疼,上气不接上气地说:“小傻瓜,回去好好复习下中文,这是白露园,而且它也不是我设计的。” “?” “他是你曾祖父设计的,你有建筑师的血统。”卫灵极其认真地说。 看着这张介于少年成人之间,纯真热情的脸,日复一日,他越来越像那个记忆里苍白的灵魂,所以才倾注了无数的心血,所以才报以最宠腻的关怀。好象是用这双手重新扶持了着,呵护着,终于看到这张脸展开幸福如阳光般灿烂的笑颜。 “骗人骗人。”活泼的少年回过神欢叫起来:“它在哪里,你去过吗。真想亲自去看看。” 卫灵任由他拉扯袖子,默默地注视照片上的建筑,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片花丛,一扇窗户都那么熟悉。阔别十年,她还如记忆中那么明亮照人吗? “叔叔,叔叔,带我去看看,看看好不好?”身边小孩还在撒娇,大抵他只要坚持下去,卫灵总是会妥协的。 回去吗,见见老朋友,见见记忆里牵挂的一切,回去吧。 ~f~a~n~j~i~a~n~ 这天的交通似乎特别拥堵,伦敦潮湿的空气压得胸口发慌,和坐在身边的小鬼相比,卫灵觉得特别疲倦。 忽然,心头抽搐起来,大量血液压向脑门,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突不停地跳。 那是什么? 一片火海。白色的建筑在火光映照下,染成血红。 在火光里有个黑影,烟雾缭绕中看不清楚,近一点再近一点,那影子越来越大,掉转过来…… 梁家俊! 掩映着火光的脸是那么可怕,干涩的嘴唇动了动,仿佛要诉说什么? 再大声点,听不清楚…… 房梁轰然倒塌,那影子的位置覆盖着一片焦土,什么都没有剩下。 “叔叔,你怎么了……叔叔!” 卫灵猛的睁开眼睛,看看空无一物的双手,猛然惊醒。 回去,一定要回去,他出事了。 ~f~a~n~j~i~a~n~ 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海海踏上回乡的旅途。一天一夜的飞机,卫灵两眼未合,滴水未沾。 闻讯赶来接机的梁家勇被他憔悴的样子吓了一跳。还未开口,卫灵已经一把抓着他的肩膀猛摇,力度大得他吃不消: “告诉我,他怎么样了,出事了吗?” “谁谁,你说谁呢?” “家俊,他怎么样了?” 梁家勇玩味地说:“大哥?你这么心急火燎赶回来就是找我大哥。你们不是十多年没有联系了。” 卫灵一愣。 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就分开那么久了,机场说的那句再见似乎还在耳边回响。 身边什么事情都变了,只有他,心里的那个钟摆只为了他而停滞,只为了他而沉睡。 哪怕他已经飞到了大海的另一端,远隔半个地球,心始终伴随在他左右。 “大哥不太好?”梁家勇慢吞吞地说。 轻松的气氛立刻凝重起来。 “半年前,他工作过度,医生让他回白露园修养,昨天乡下传来消息说,一个佣人忘了关火,整个厨房都烧了起来,大哥冲到房子里去救人,火势太大,房梁都塌了下来,幸亏……” “他人在哪?”卫灵大吼。 “白露园,但是……” 话音未落,卫灵抢先钻进跑车,飞了出去。 “那家伙脑子有问题吗。”梁家勇嘟囔:“大哥不过是压断了脚指头,急什么急啊。” 卫灵心焦如焚地驾驶汽车飞驰。害得后面的汽车不得不加速跟紧他,海海咋舌,从没见过谨慎小心的叔叔如此疯狂过。 开过当年走过的环山公路,穿过一片灌木林,白露园美丽的全貌展现眼前,主体建筑依然完美无暇,只是绕过一个弯道,她的背后被烟火熏染,碧绿的草地变成大块焦土。 卫灵一个急刹车停在焦土旁,一大群孩子正在废墟里掏宝,无忧无虑地欢笑着。 眼光立刻被大树下一个安静的背影吸引过去。那人好好的,完整无暇地坐在那,那么安静地、全心全意地看着孩子们玩耍。 他听见车声,慢慢转过头,满脸惊讶。 “卫灵……”话音未落,他就猛扑到怀里。紧张地上下查看:“受伤了吗,有没有受伤。” “谁告诉你我受伤了。” “我知道,房子着了火,我看见的,我看见你被压在房梁下面,你真的没事吗?”卫灵惊慌失措,急得快眼睛也红了。 梁家俊随他看个够,摸个够,再把他搂在怀里,离奇地说:“你怎么知道的,当时我真觉得没救了,不过有意思的是房梁偏偏就没压到我,最后还顺利逃出来了,简直是一个奇迹,老梁说是因为家里老祖宗的保佑。” 他笑着捏捏卫灵的鼻子,说:“但我宁愿相信是因为你,那个时候,我看见你了,我对自己说,我还不想死,至少得等你乖乖回来才能合眼。” “你回来了吗?”他抱紧怀里的人,满足的叹息:“我一直在等你。” “回来了。” “还走吗?”梁家俊小心翼翼地问。 卫灵还未回答,他便恶狠狠地叫起来:“回来就不许走了。” 他眉头拧成一个结,轻声竟带着一丝委屈:“我不年轻了,没办法再等你十年了。” “我留下来,一起重修这个园子。”卫灵环顾四周。 玩耍的孩子们停下来,好奇地围在他们周围,看这两个不再年轻的成年人笑得像天真的孩子。 “这就是白露园啊,我觉得我以前来过。”梁利海喃喃地抬头看那熟悉的白塔。 梁家勇摸摸他的头:“废话,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三伯。” “真的,我以为我没有亲人了。” “瞎说,里面还有一个大伯等着你叫呢。” 梁家勇搂着大侄子,微笑地走进这个庄园。 经历了百年风雨,这个著名的建筑依然光彩照人,在阳光下展示着她迷人的风采。那尖塔屋顶,那窗棱白墙,矗然坐落在绿树和花海中央。 后记 我是个很喜欢幻想的人,尤其喜欢想些离奇的故事,这篇文很久以前就在我脑子里构思出来了,花了三个月时间最终变成文字,没有浪费脑细胞。写文过程是比较痛苦,尤其是到后来自己都想不出两个主角继续下去的理由,所以便用了开放式的结尾。出书时却遇到难题,小编没要求大团圆结尾,但我实在想不出两个人的甜蜜片段,把正文大修以后,还是写了另一个结尾做番外。 大团圆故事不容易写啊,要四平八稳面面俱到,还要不落俗套富有新意,所以这个番外并不如我预想中的好,拖了两个多月,始终没有一个完美的处理方式,是本文留下的一个遗憾。 不过故事还是讲完了,我的任务到此结束,后边的请大家想象吧。 祝愿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有幸福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