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 序幕 “啷!” 雪玉莹白的细瓷茶盏滚落尘埃,盏中液体四溅,一缕碧绿如翠的轻烟袅袅上升凝而不散地与风儿缠绵不休。 那情景既诡异又灵逸,叫人心寒。 “绿萝之吻啊!” 男人惊恐地大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每一寸肌肤均染上了淡淡的绿影。 “解药……”跌跌撞撞地,他奔向不远处的药庐。是谁偷了他的毒药,反过来下在他的茶盏中?是谁? 僵硬的腿无法支撑身体,他倒在离药庐只有一步之差的地方,颤抖的手死命前伸,却触不到那扇“救命的门”。 “因梦、因梦、因梦……” 不甘心的字眼自唇中吐出,喊的是一个人的名字。 “你在哪里?快来救师父啊!”凄厉的嘶声一次又地回荡在风中,却得不到回应。 属于死亡的幽迷的气息向他袭来,让他惊恐莫名。绝望的阵移动着,映入他眼底的是横七竖八倒在不远处的十几具尸体——那是不久前才被他毒毙的仇家。 他们那被剧毒侵蚀过的脸容痛苦地扭曲,不肯合上的眸留着死前的恐惧—— 犹记得当时他那笑着欣赏他们逐一死亡的得意…… 现在呢?是否也有人正笑着欣赏他的死?不甘啊! 他痛苦地哀嗥,被毒侵蚀的喉却只能发出呜呜的怪声。 是报应吧!想他毒君无尘子一生以毒杀人,最终别人亦以毒来杀他。 是谁?那个害他的人是谁? 弥留之际,他残存的意识都在思索着这一个疑问。 恐怖的绿色转浓,染上了他的瞳。 前伸的手无力地垂下—— 他……死不瞑目! “嘻嘻嘻……”细细浅浅的笑声荡起。 药庐前方十丈开外之处,一丛深可藏人的碧草中探出一双莹白柔细的小手,接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缓缓透出。 那是一个小小的女孩,零乱的发柔柔细细的如绸似缎,半掩着莹白嫩白的小脸。她那一双似水般清澄的瞳眸滴溜溜地转动,眸光之中透着诡异的天真。 丝毫不惧怕那一具又一具死相恐怖的尸体,她缓缓地靠近毒君无尘子。小手移到那张同样变得墨绿的扭曲面孔前,小心翼翼地试探,确定他真的气息全无后,她的手悄然下移,从无尘子怀中取出一卷书。 “嘻嘻嘻……药王宝鉴!” 如视珍宝地,她将那卷书收入怀中,似水般清冽的圆眸睨着地上无尘子的尸身。 “下毒的是因梦,你想不到吧!师父。”自那张雪白莹净的小脸上逸出的笑意,诡异且灵秀。她娇娇软软地道: “他们想要杀师父,抢药王宝鉴,师父下毒杀他们,是师父厉害。因梦也想要药王宝鉴,所以因梦毒杀了师父……师父,你说因梦是不是比你厉害?” 天真的声音入耳却叫人心寒。 可怜已死的无尘子再也听不见了—— “嘻嘻嘻——”女孩笑得甚是开心。她费力地拖起无尘子,一点点地移向药庐后方丈许开外处的断崖,然后丢了下去—— 被断崖腰斩的流云吞吐舒卷,将如飞下坠的僵硬尸身吞噬。 女孩回视周围,喃喃自语着: “还有好多呢!因梦搬不动啊!师父,早知道等你处理完这些尸体后再毒死你好了,现在因梦后悔了——” 偏着小脑袋想了又想,她十分喜欢地道: “没关系啊!因梦可以今天搬一具,明天搬一具……嘻嘻,总会有搬完的时候。”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的佛号蓦地响起。 “谁?”女孩警戒地转身。圆澄如月的眸瞬间染上了噬血的幽光。 视线之内,站着一位灰袍老僧,花白折寿眉微挑,一脸的慈悲。 这个人她不曾见过的。女孩圆睁微眯,身躯微微前弓,那模样活似一只小小的兽,正等待着上前扑咬“猎物”的最佳时机。 合掌于脑,老僧垂下花白的眉,“老衲乃过路之人,对小施主绝无恶意,小施主大可不必害怕。”他和缓地道。 “害怕?因梦才不怕呢!”她偏着小小的脑袋,圆眸上下打量那老僧,“嘻!没长头发,真是个奇怪的老头。” 老僧不以为意地道:“小施主,可否将你从毒君无尘子身上取走的药王宝鉴交与老衲。” 下意识地护住怀中的药王宝鉴,女孩皱了皱细细弯弯的眉,“这是我的。” 老僧温然一笑, “老衲乃方外之人,早以不存世俗贪欲之念。药王宝鉴只是暂代小施主保管,待他日小施主可以明辨是非善恶之时,自会原壁归还。” 方才此女所做所为,他尽入眼中。只觉得其小小年纪已然歹毒至此,他日若然尽学药王宝鉴里所载炼毒、施毒之道,必然继毒君子之后,成为新一代毒魔,为害武林。有鉴于此,老僧才心生取走药王宝鉴之念。 圆月般美丽地眸诡异地转动,女孩细声细气地道:“好啊!”将药王宝鉴取出,放在手上,她软软地开口:“你拿去。” 老僧不疑有他,伸手来取。 蓦地,女孩另一只小手极快地上翻,一把毒沙自她袖中撤出。 老僧一见大骇,他双袖前挥,施展天莲佛宗的绝学“流云袖”的功法,运气震开毒沙,极险地避过这一劫。 抬首,但见那女孩如灵云般逸去,小小的身影隐入苍翠的群山。 老僧摇头苦笑。 他乃天莲佛宗的宗主,武林中地位极尊贵。自不能不顾身份,追上前去强抢女孩手中的药王宝鉴,所以只能任她去了。 可以预见十数年后武林的这场劫难—— 天意如此,奈何? 摇了摇首,老僧灰袍翩飞,空留一山的静寂。 第一章 缙云山。 春日柔而不烈,高挂在苍穹一方。暖暖的阳光,拂照着凝翠欲滴的苍秀山峦。 空山蝉鸣,清泉偶现,予人以桃源般诗意的雅致。 斯时,一阵马蹄声突起,瞬间由远而近。烟尘滚滚,林鸟惊飞。 来的是四匹神俊无比的青鬓马。骑士均是及冠之年的少年公子。 “大哥,这就是缙云山?”一马当先的少年着青衣,貌极普通,他勒住马,回首问身后略微年长的少年。 “嗯!”少年惜语如金地应了一声。与青衣少年不同,他有着叫人惊艳的俊美面貌。柳叶似弯弯的眉佼美如女,双目锐利,略微带鹰勾的鼻,极薄的唇,构成阴柔得出奇的气质。他身披素白的儒服,却不见应有的飘逸优雅神韵。 一只同样素白的琴囊斜挂在背上。 “大哥!”后面一着红袍,一着黄衫的两个少年也追了上来。 “不是我说,咱们名震江南的琴、棋、书、画四公子踏足这等穷乡僻野,实在是有失身份。” 抬目,白衣少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成功地让他止声。 “听大哥说。”手执着一卷书的黄衫少年轻轻拉了一下红袍少年。 “你们知道什么?”沉着阴柔的俊颜,白衣少年冷哼一声,“我千里迢迢赶至缙云山自然有我的目的。” 很是期待地,其他三人等着他说下去。一路飞马而来,他们这位结拜的大哥一直守口如瓶、神秘莫测。对于来缙云山的目的更是只字不提。现在到了,他该告诉他们了吧! “其实——”白衣少年刚开了个头的话由前方一抹苍老的影而止,“什么人?”他挑了挑眉,喝问。 红袍少年翻身下马,大步过去将那人揪着领子丢到马前。 “大哥,是个老头。”他瞪视着眼前满面皱纹,发须花白折的老人一眼,眉峰立即厌恶地皱起。 白衣少年的神态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老头,你是干什么的。”他不客气地问。 “采——采药的。”老人踉跄着站稳,一边揉着被揪紧衣领,导致差点窒息的喉,一边生怯地看着四个一点都不友善的少年。 “你们是要入缙云山吗?小老儿劝你们还是不要去得好。” “为什么?”诡笑着,白衣少年问。 “山中有妖精、害人的妖精。” “妖精!”白衣少年回视三人,一起哈哈大笑,摆明了不信。 “真的!”老人急切地道, “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是进了缙云山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些人全被妖精摄去了魂,最终都送掉了性命。” “去!”红袍少年狂妄地道,“咱们兄弟人见过不少,妖精倒是一个没见过,正好去见识见识。” “没错。”黄衫少年笑得邪气,“如果是个女妖精,那倒是咱们兄弟的福气了……哈哈。” “听到了吗?”白衣少年转过头来, “老头儿,滚开!别挡我们四兄弟的路。”一脚将那老人踹开,他一带缰绳,座下的青鬓马,长嘶一声,如飞驰去。 怪笑着,红袍、黄衫两少年追着他的背影去了。只有那着青衣的少年看了一眼被踹倒在路旁,额头磕在石上,头破血流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他叹息一声,也随着三人去了。 挣扎着,老人半天没从地上爬起来。 “老人家,您还好吧?” 蓦地,一清朗如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老人剧烈地咳着,却说不出话来。 一双手伸出,轻轻地扶他坐在一方青石上。来人用一方浅灰的帕子捂住了他额上的伤口,然后取出金创药为他止血包扎。 血流入眼中,老人用力眨了眨后,才看清救他的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用俊美都不足以形容的出色少年。他有着一张清雅秀逸的柔和脸庞。弯月般的眉下,一双琥珀色的美丽瞳眸有着珠玉般的明粲,流转之间,灵动得仿佛天上的星子坠落,溶入了他的视线。丹珠色的唇微微上扬,掌挂着一丝浅浅淡淡,叫人赏心悦目的笑意。 风轻云淡,空山秀色。 这缙云山的风光仿佛因他的出现,而变成了亘古迷幻的仙灵之境。 少年一头黑亮如绸的发丝结成发辫,垂在胸前,发尾嵌着一颗夜明珠。颈上挂着一串古檀木制的佛珠,每一颗佛珠上都缕刻着千姿百态,栩栩如生的佛像。 他那颀长的仿如玉树临风的身躯上着一袭淡灰色的绸质长袍。 微风拂过,衣袂翩扬,衬得他愈加出尘脱俗,空灵雅秀。 一瞬间,老人看得呆了。这一生中他从未见过这么灵秀美丽的孩子—— “江南四公子,你们越来越过分了。”低喟一声,颦蹙起眉尖的少年有着无伦的优雅, “老人家你受苦了,真是,抱歉,我来迟了一步没能阻止他们的所做所为——”歉意地,他报以浅笑。 那炫目夺魂的笑容再一次让老人移不开视线, “没——没关系。”他下意识地答。 “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了。”为老人包扎好伤口,少年翩然的影越过老人,向缙云山行去。 “小哥,山中有妖精。” 老人出言提醒,方才那四个人骄横无礼,不听劝告,就算死在妖精手下,他也不会惋惜的。 可是眼前的这个绝美的少年不同——他救了他。 “谢谢您!”少年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回首, “妖精是不会害好人的,您说是不是?”俊颜绽开了一朵绝尘惊艳的笑,他道。 “也许!”老人喃喃着,目视着那少年灰衣飘扬的影隐入缙云山的幽迷之中。 真的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啊!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远方的客人啊! 你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这山间的毒蛇猛兽,你怕不怕……” 轻轻柔柔的歌声一遍又一遍地在山间回荡,有着勾魂摄魄的优美。 歌者是一名女子,只在云深不知处。 怔忡地停住脚步。 身着浅灰色绸质长袍的少年几乎听得痴了,这一生,他从不曾听过这么美的歌—— 早一刻入山的江南四公子也在听那歌。 蓦地,白衣的玉琴公子欧阳青跳下马来,“走,我们去看看。”他回首招呼兄弟。 “大哥。”青衣的神笔公子公冶良犹豫地叫住他,“我们还要办正事的,你忘了吗?” 阴柔的俊颜透出一种兴奋的狂热。欧阳青道: “听了那歌声,这天下所有的事都不再是正事了。”咬了咬牙,他发誓般地道: “就算是将整个缙云山翻转过来,我也要见到那唱歌的女子。” “没错。”红袍的奕棋公子宗烈第一个附合。他眼中闪烁着同样的痴迷。 “这个?”公冶良犹豫。 一掌拍在他肩上,黄衫的天书公子袁舒卷眉眼带笑, “四弟,这样的歌声,你就不好奇?是何等姝丽的女子啊!才有这样的音色。”他一脸向往。 被他的话勾动了心扉,公冶良颌首,“也对。” 踏着云山千里浩渺的烟波流云,江南四公子寻歌,亦寻梦。 终于,在截断了流云的山崖畔,他们看到了那少女。 她坐在崖前,俯看着其下的云之海。 风为梳妆,云为镜。 衣袂委地,发如飞丝的她,用一只皓雪般的腕支撑着娇躯,无限的优美,无限的娇懒,只一个背影便足以惊世。 “姑娘?”压下如雷般的心跳,欧阳青刻意放柔声音轻唤。生怕伊人受到一丝一毫的惊吓,他连脚步都极轻。 “嗯!”少女应声。 在四人兴奋、期待、紧张、忘我中回眸,她露出了容颜—— 一瞬那,四人全都呆住了。 轻拢着云丝,少女的声音幽迷若梦,“你们,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回音连绵。蓦地,崖畔响起了一声声惨绝人寰的惊叫——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天分外地蓝、风分外地轻。 山中,少年的心情也变得分外得好。聆听着婉转回旋的歌声,他甚至忘掉了方才那江南四公子让人气忿的恶行。 斯时,突然响起的惨叫截断了一切美好。 少年微微皱眉,如果他没听错的话,惨叫的人一定是—— 只犹豫了一下,他那颀长的身影飘起,如灵云般掠出,绸质的浅灰长袍飞舞翩扬间划过重重山峦,将少年摇曳成一抹淡淡的流光逝影。 “啊!”披头散发,狂舞着古琴的男子从缠绕着山岚云气的山峦间冲出。 “玉琴公子?”琥珀色的美丽瞳眸迎上那人的脸容,少年大为惊讶。 怎么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光影,他就变成这般骇人的模样? 纵身上前,拦住欧阳青,少年淡淡地问:“玉琴公于,你的同伴呢?” 布满血丝的眸瞪着眼前灰袍翩扬的绝美少年,欧阳青蓦地大吼一声,手中的古琴闪电般地当头砸下—— 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的少年飘身避过, “你怎么了?”少年一边问,一边从怀中取出“兵器”架下了欧阳青随之而来连绵不绝的攻击——那是一只佛门法器,金刚降魔圣杵!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目的金光! 在对方的惊人武技下占不到丝毫上风的欧阳青大吼一声,抛下古琴,宜冲向前越过少年,飞奔而去。 “妖精啊!”他惊恐万分的叫声远远传回。 妖精?少年皱眉。只看那玉琴公子欧阳青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便知他遭遇到的事非同小可。 只是这世上真有妖精吗?少年怀疑。 美丽的瞳淡淡地扫过被抛在地上的古琴,蓦地,少年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位名震江南的玉琴公子竟然连自己的独门兵器——击雪琴都不要了! 也罢!他就做做好人,帮欧阳青收起来吧!俯身拾起击雪琴,少年抱在怀中,等下次见面再还他就是了。 沿着欧阳青冲出来的方向,他寻下去。这次,他真得动了好奇心,想知道欧阳青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 斯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鸟鸣响起。 少年抬首,但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儿在他头顶上一再盘绕。 俊雅灵秀的面庞含笑,少年抬头,任由那只小白鸟落在他的掌心。 一点都不惧生地,小白鸟轻顺着自己的羽毛,一双墨黑的眼珠儿清清灵灵的,看他时,十足得似人。 少年诧异且惊喜地笑了,“鸟儿,你喜欢我?愿意与我做朋友?“ 偏偏头看了看他,鸟儿亲热地挨蹭着他的手指,婉转地,它叫了几声。 清朗的笑声扬起。 少年沿着山间的小径前掠。这次,他身畔多了一只白鸟儿。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这是一处位于山崖之下的静谷。 不同与谷外绿意盈盈的苍茂,谷中一片死寂,枯黄的草丛间隐见一堆又一堆阴森森的白骨,细数起来怕有几十具之多。 手扶着树木的少年,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平息恐惧的情绪。 这是乱葬场吗?可是缙云山中根本没有人家的。更何况就算是有,也没有人会把自己亲人的尸骨胡乱丢弃的道理。 那,这些白骨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壮着胆子,少年上前一具具地细看,才发现这些白骨都有点诡异。 阳光拂照之下,每一具均闪烁着点点的绿芒,而且白骨周围的草都变得枯黄,了无生机,一些鸟兽的尸体散布在近处。 毒!而且是极厉害的毒! 很快地少年得到结论。 这缙云山附近应该存在着一个用毒、施毒的高手,而且正在以毒杀人。 清俊尔雅的面庞泛起了一丝淡淡的怒意。他绝不会坐视不理。伸手取下颈上挂着的那串古檀木佛珠,少年诚心按照他那佛门高僧的师父教下的方法念了几遍“往生咒”超度枉死者的亡灵。之后,他重新带好佛珠,琥珀色的漂亮瞳眸淡然地扫过那些白骨,是它们污染了这一方静谷,以致草木枯干,连累了来往的鸟兽为之丧命。想要杜绝毒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全部将白骨埋了。 这也是在找到凶手前,他惟一能为死者做的事,让他们入土为安! 只是他得挖一个好大的坑啊! 叹息一声,他正要开始行动。蓦地,上方传来奇异的风啸鸣响。本能地退后几步,少年抬首,但见两具“长形物体”穿破云雾,以极快的速度从高不可攀的山崖上方坠落—— “砰!”随着两声不太小的声响,“长条物体”重重地摔在谷地上,将一具可怜的白骨砸得四分五裂。 浓重的血腥气味几乎是立刻传至鼻端,少年定了定神,凝眸,终是看清楚那两具“长形物体”为何物了。 那是两具肢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想不血肉模糊都不行。 这绝对比方才成堆的白骨还可怕。 “吱——”一直追随着少年的那只小白鸟,鸣叫一声躲入少年的怀中。 而那俊逸优雅,风度翩翩的少年脸庞急急褪去了血色。 “呕!”他直接了当地蹲了下来,大吐特吐。平生第一次见到人在他面前摔得这么恶心恐怖,真惨! 不过,方才一睹之间,他还是认出了死者。 江南琴、棋、书、画四公子中的奕棋公子宗烈及天书公子袁舒卷! 究竟他们遇到了什么? 为什么玉琴公子欧阳青会半疯狂地冲下缙云山?而奕棋公子宗烈与天书公子袁舒卷又为何身亡,尸体被如此处理?那惟一他未见到的神笔公子公冶良现在是死?是活? 抱着一连串疑问,少年绕过陡峭的山崖,从另一边较平缓的山坡向上攀登,准备寻上崖头去看个究竟。 “吱吱喳喳——”与他才相识的小白鸟焦急地鸣叫,它舒展着翅膀一连连在少年身前盘旋,却无法阻止他坚定不移的步子。 危险嘛!这不用小白鸟提醒,他只要看那江南四公子的下场,便心里有数了,可是他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就此踏出缙云山,不顾而去。 是好奇吧!情景越诡异危险,少年心中的好奇心便越浓。 幽儿,过分的好奇心与求知欲是你的优点,同时也是足以让你致命的缺点…… 记忆中他那慈悲详和的师父曾一再地提醒他——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地狱与天堂往往只隔着一线的距离。 踏足山巅,少年明白了这样的道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桃花—— 山间,重重叠叠的云将阳光一再过滤,撒落在此处时已变得朦朦胧胧,似真如幻。浅薄如纱的岚气缭绕着那看似没有止境的大片桃花林,一丛丛、一树树浅粉、乳白相间的娇美花朵,将之缀成花之海! 远看,似深不可测的山崖托上了云霄,更显得这桃花仙境离尘脱俗、空灵惟美。 如入梦境一般,少年步入桃花林。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现在他才明白被诗人千古传诵的花朵是怎样的绮丽妖娆,怎样的迷惑人心。 “远方的客人啊! 你姓甚名谁?又为何来到姑娘的面前!” 歌声又起,近在少年的身畔。 依然是那个歌者,依然是那般的轻柔婉丽,魅惑人心。 心悸意动,一瞬间,少年心中尽是惊喜与期待的感情。 斯时,一阵微风拂来,桃花离枝,那粉红或浅白的花办翩舞纷扬,将少年带入了一场幽迷如惑的绮梦之中。 轻歌的少女沿着花径缓步而出。 山岚绕膝,步若碾云。 一身粉白色云裳的她,映着纷飞的花色花光,绰约如林中仙子。 倩影渐行渐近,少女抬头。 那一瞬,他瞧清楚了伊人的样貌。 明灿的阳光透过桃花缝隙,在林中折射出五彩的流光,圈出了抹绮丽如瑰的影。而那笼在光影中的少女,有着离尘的清,绝俗的艳,叫人移不开视线。 她一头如绢的青丝,自自然然地分成两束垂在胸前,只在鬓角处绾了朵小小的桃花,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饰物。 那一双烟黛似的秀眉细细弯弯,含情若笑。如圆月般清澄明媚的瞳眸,顾盼之间流幻着水也似的温柔。娇俏的鼻,浅粉色的樱唇,衬以浅浅的梨涡儿,灵秀柔美且不可方物。 人面桃花相映红—— 少年如琥珀般粲然的瞳眸中,染上了一丝痴惑。这样美丽的少女,是他前所未见的。可是为什么他却不觉陌生?仿佛自亘古开始,他便记得她…… 清灵的目光触及眼前的少年,少女明媚的瞳眸添了一丝幽柔之光。 “问你问题啊!你为何不答?”朱唇微启,她轻柔地低唱。如玉般的脸颊带着一抹桃花的酡红。 一怔而醒,少年温然道:“有劳姑娘垂询,在下本姓云,双字若幽。乃一过路之人,与姑娘相遇实是偶然。” “云若幽。”她低喃着他的名。 抬首,望定少年那张俊逸清雅的容颜,芳心仿佛略一恍惚。 “你的样子真好看。”嫣然一笑,她不自觉地将芳心深处的赞叹诉之于口,“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 坦白无讳的称赞让少年俊颜微醺。 “嘻嘻……”瞧着他面颊上那抹云霞似的晕红,少女笑得天真无邪。 这人真好玩,这么容易脸红。不过,她很喜欢,而且非常喜欢。 当下,她决定这次要“玩”久一点。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伸出雪玉似的纤手比了比桃林,她清灵的眸一派天真好奇。 “咳!”略微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窘态,云若幽坦白地答:“为寻人。” “寻人?”少女明眸闪烁,“这桃花林中只住着我一个人,你要寻的人,是我吗?” “不是。”少年回答之快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他要寻的是那以毒杀人炮制了崖下数十具白骨且杀害了江南四公子其中两个的那人。绝不是眼前娇柔可人的楚楚少女。 “哦!”少女明灿的眸蓦地黯淡了许多。听了她的歌,寻上山的人每一个都为找她,可是他却不是。 芳心泛起一抹幽暗低魅的情绪,是失落?还是迷茫? “那你要寻的人是谁?”她幽幽地问。 望着那张蓦地收敛了笑容的秀美容颜,少年的心莫名地一紧。 如果他将答案换过,告诉她,他是为了她的歌,她的人而来,她会再次对他展现那朵忘忧的动人笑容吗? 啊!他在想些什么?他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初识啊! 少年用力摇去泛起在脑海中的荒谬念头,“方才姑娘可曾看到那边山崖——”蓦地,他收住了话尾。 如果直说了,她这般娇弱美丽的女孩岂不是会被吓坏!这样的念头飞闪而过,少年却恍然不觉他在伊人身上用了心。 “看到什么?”缓慢地眨了眨圆月般的瞳眸,少女略带好奇地问。 “看到……有人。”他选了一种不会吓人的问法。 “人?”少女笑意盈盈地点了下头,“我是看到的。” 她看到“凶手”杀人弃尸的一幕了? 明知道眼前的少女完好无恙,云若幽的心还是揪紧。基于“杀人灭口”的原理,那凶手应该不会放过目睹“他”行凶的人才对! “‘他’有没有对你怎样?”没有发现自己对眼前少女的关心已超出初次相见应有的范围,云若幽一味焦急地问。 他怕这柔婉可人的娇美少女遭到那杀人弃尸的“恶魔”毒手还不自知——听说有些毒会在人体内潜伏很久后,才突发致人死命的。 对她怎样?少女缓慢地眨了眨圆月似的眸,“他陪我说话儿。”她娇娇软软地道。 “说话?”距离那么近还会不中毒吗?云若幽毫不怀疑“凶手”心狠手毒的程度。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瓶,他送到少女的面前。 “姑娘,这是我师门独门解毒圣药——大还丹。”俊颜泛起一抹温和的笑,他凝睇着伊人明灿的圆瞳,柔声道: “你服一颗罢!此药对身体无害,就算是没中毒也无妨。” 温郎如风的声音撞入她的灵魂深处,少女的心顿时变柔了。微扬起桃花似的娇容,她细细审视他的容颜。 初见他第一眼,她只觉得这怀抱着雪白的玉琴,衣袂飘扬闯入桃林的男子是与众不同的。 他不只拥有一张让人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的容颜,还有一双明亮的仿佛能看入人心灵最深处的美丽瞳眸。更重要的是,他会微微笑着凝睇着她,会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同她说话。 他还关心她、紧张她呢!这世上从没有人肯这样对待她。 抿了抿樱唇,她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从粉白的云袖中探出柔荑,她轻轻握住放置在少年掌心的玉瓶—— 伊人玉指轻触那一瞬的柔软与微温,使云若幽的心恍了一恍。下一刻伊人的举动,却叫他吃惊。 她扬手,将那一瓶大还丹抛入桃林深处,“吱——”一直尾随着少年的小白鸟展翅往那个方向追去。 “姑娘?”心头升起的不是心痛,而是单纯的愕然与不解。云若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浅笑盈盈地回眸,少女道:“我没有中毒,所以用不着它。” 那也不必非要扔了它吧! 瞧出他的心思,少女娇容绽开了一朵天真无邪的笑,“你也用不着它。”她笃定地道。 为什么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疑惑在少年心中一闪便逝。 “姑娘,你真的确定你不会中毒?”他转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明显地,在那瓶大还丹与眼前少女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当然确定。”少女圆月似的美眸闪过一丝狡狯,“因为我瞧见的人是你呀!” “什么?”云若幽失声。原来伊人有初至终指的是刚刚经过山崖畔的他,难怪她会说他陪她说话儿了。 虚惊一场,他长吐了一口气,始发觉他自己有点“反常”。对于眼前的少女,他竟然心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心悸与牵挂。 为什么?他不明白…… “是我失态了。”他风度翩翩地微笑。不想再分析内心深处幽昧不明的奇异感情。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为什么?”可惜伊人却不肯放过他。圆澄的瞳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俊逸出尘的脸庞。少女幽幽地道: “你追问我有没有中毒、你将整瓶大还丹送我,甚至……我随手丢掉你也不气我、怪我……为什么?”少女的声音幽迷如梦,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啊!” “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知道眼前的少女清灵娇美的容颜让他移不开视线;只知道,她那朵天真忘忧的笑容让他想珍惜。 “你……可不可以不问。”睁着琥珀色的美丽瞳眸看着她,云若幽的声音多了一分异样。 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目光中突然燃起炙热如火的激情,不明白她自己的心为什么跳得乱七八糟的。 少女羞涩地垂眸,如玉的纤手无措地卷弄着自己的发梢。 风,不知在何时停了。那些在空中飞旋着的花瓣失去了支持的力量,缓缓而落—— 沾发、沾衣、沾袖。 交织在桃花坠影中的二人如梦似真,如诗如幻般的幽迷痴醉。 “怦怦怦——” 越来越急促的心跳是他?是她?还是……他与她两个的? “那——”少女终于抬首,“你留下来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声音仿佛从梦里飘出,在他耳畔婉转诉说着,一遍又一遍…… 一瞬那,他心悸魂惊。 忘记了天,忘记了地,云若幽眼中只存着少女云裳翩翩的动人俏影。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水漾的眸祈盼地凝睇,少女娇容如绯,一双雪白的柔荑在胸前交握。 迎上了她那流幻着惑意的眼波,他的梦想从此颠倒—— 第二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婷婷立玉在桃花林中的少女,风姿柔雅,如梦如仙。 在云若幽眼中,她要比那千古传诵的美丽花朵还要醉人心扉。 “为什么要留下我?”不自觉地,他问。 圆澄如月的眸折射出瑰丽如梦的光芒。少女嫣然一笑,刹时桃花无色。 “因为我喜欢你呀!” 明明是拂撩人心的字眼,可是说得人的神态竟如斯的纯真无邪。 “咚——”手指拂过被他抱在怀中那击雪琴的琴弦,少年的神志在绕耳的琴音中清醒, “这样的话是不能轻易对旁人说的。”浅浅笑着,他提醒她。 望入那双清澄若水的瞳眸,他便知道这世俗间的礼法她不知不懂。她的天真让他怜惜、让他心疼。幸亏是遇上了他,若是遇上旁人,而又心存歹念,那她—— “为什么不可以?”睁着圆眸,她好奇地问。 “因为有坏人,他会……欺负你。”他柔声答。 “坏人?”她清灵地偏了偏螓首,笑语嫣然地道:“我之前遇到过,他们不会欺负我,他们只会哭。只会叫,好吵的。” 坏人会在一个柔弱女子面前哭叫?云若幽只觉得匪夷所思, “总而言之,你要小心就是了。”他叮咛着,没有深思伊人的话。 也许,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一切,可惜,那时已经太迟了…… 他是好人!望了他半晌,少女心中明悟,“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就好。”俊颜牵起了欣悦地笑,云若幽凝睇着伊人的眸光变得极柔。 “可是我寂寞啊!”抚弄着衣角。少女喃喃而语:“我一个人住在山里,很久很久,想找一个人陪我说说话儿都找不到——” 怜惜地看着她,云若幽明了她的天真无邪,她的语出惊人,只缘于她寂寞。“你的父母亲人呢?”他问。 幽幽垂眸,少女的声音在风中显得迷离空幻,“我记不得了。”她道。 “那么,谁陪伴你长大?”他又问。 “开始是师父,后来他死了,我便只剩下一个人。”抬首,她可怜兮兮地看他,黑白分明的眸中尽是一尘不染的纯洁无垢。 “啊!”前所未有的心疼揪住了云若幽的心。眼前这女孩啊!每看她一眼,他心中便要牵出了许许多多的不舍。 想要珍惜她,想要抚平她的落寞,永远地守住她那抹最纯洁动人的绝美笑容……这样的念头升起的一刹那,云若幽几乎脱口而出,答应留下来陪伴她。 才初次相逢,寥寥数语之间,他的心已然向着她。 可是她不懂啊!纵然她说出了喜欢,她也不会明了那短短二字之中包涵着的是怎样深的涵意。他,不可以乘人之危,欺她的无知! 咬牙别开视线,他道:“姑娘,在下该告辞了。”纵然心中再眷恋少女那清灵盈然的动人倩影,他还是不得不开口辞行。 “啊!”她低低地叫出声。心头蓦然泛起丝丝不舍的酸楚。 这个好看的少年,会陪她说话,会对她笑,她不舍得他走的。 “你不是要寻人吗?”明眸光晕流转地,少女蓦然道:“我自幼住在山中,一定能帮你找到你要找的人。” 明明知道他要找的是哪一个,可是她还是故意问。是私心吧!她想留住他,想要他的心甘情愿。 “我要寻的人,你不会识得的。”温柔地凝睇着她,云若幽微笑。如桃花般娇柔婉丽的她怎会认得那么一个以毒杀人的凶手?这世间丑恶的事,他决定不让她知道。 心中蓦地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似乎什么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了。幽婉地一叹,少女雪玉似的柔荑上移。也许、也许她可以—— 轻咬着浅朱色的唇,她的眸粲亮如星。 “姑娘珍重!”清朗的声音寄上别语。少年眨也不眨地凝望,那眸光如一张无形的网,向她笼来。里面蕴涵着太多太多的温柔情意,让她心颤。 如果“留”下了他,很快他就会恨她的,她知道。他再也不会对她微笑,再也不会同她说话,更不会用这样热烈的眼神看她……这个,她也知道。 手,依然上移,她取下了鬓角那朵小小的桃花,“这个给你。”水眸粲然地望他,少女含情若笑, “我唤做因梦!这名字你一定要记在心上哟!” 接过那朵小小的花朵,云若幽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飘浮在鼻端的淡雅馨临时让他分不清是花之香、还是眼前少女之香。 “因梦!”低低呢喃着这个名字,少年抬眸微笑凝睇着伊人桃花似的娇容,“我会记得的。”他承诺。 这朵小小的桃花及它的主人,他会珍惜地收藏在心灵的深处,让她们成为此生最美丽的记忆,永不遗忘。 他的温存话语让少女绽开了笑颜。 “再见!”她对云若幽挥了挥手,浅粉色的翩翩倩影徐徐后移,隐于落花纷飞的桃林深处。 来如朝云,去如晨露。 只有那婉转动人的歌声兀自飞扬—— “远方的客人啊! 不言你的身份,不言你的来历, 只要你将桃花记在心上……” 抚着手上那朵娇嫩的小小桃花,云若幽听得痴了。 不应错过的、不应错过的…… 脑海中有个声音一再地提醒着。 怅怅地转身,步出桃花林。云若幽蓦地回望这方如梦似幻般绮丽的盛景。 心,仿佛遗落了……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云深不知处。 少女娉婷伫立在一方青石上,遥遥地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飘逸身影。 “吱吱——”一道白色的流影自空中投下,落在她的纤手上。 竟是那只小小的白鸟。 “鸟儿,鸟儿,这次我们放过他,好不好?”少女娇娇软软的声音飘在风中。 “吱——”小白鸟低低地呜叫附合着。 “你也同意?”少女似听懂了鸟儿的意思。目光缓缓地投向远处,她低柔如魅地呢喃: “这一次,我让你走,但只有这一次……”低微到不可听闻的话尾存在了她的樱唇间。少女娇美无方的容颜泛起了朵如谜若幽的神秘笑意。 风习习吹拂,撩起少女如绸似丝般柔软的秀发,掩去了她含笑的容颜。 远远望去,让人看不清样貌的她,有种妖魅的迷离,如仙,却又如魔——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夜色幽迷,星月尽掩。 阴暗无光的山林有种神秘的静谧气息。蓦地一声凄厉的惨嘶自遥远的某处传来。 率性地依着一棵巨松树根,露天而宿的少年激灵一下,睁开琥珀色的美丽瞳眸。那绝不是野兽的叫声,而是人的叫声。只是他怀疑人怎么会发出如此凄厉的声音?听起来,仿佛遭受了无法承受的痛苦一般。 惨嘶再次响起。 少年沉吟片刻,蓦然而起沿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终点是一里外的一处山洞。 纵身落在洞口,少年毫不怀疑那让人听起来毛骨耸然的声音就起自洞内。 会是谁?他认识,还是不认识? 眸中闪起智慧的光芒,他一步步地向洞中的世界走去。 欠缺光明的洞穴伸手不见五指,微闭起眼眸的少年完全靠直觉前进。扑面而来的气息阴暗潮湿,耳畔中传入的“叮叮咚咚”的声响,让少年断定,那是泉水在流动。 山洞深而狭窄,仅供一人通过。少年感觉中好像走了很久。 “呼呼呼——”一个沉重的呼吸蓦然响起,似乎就在正前方。 沉静地,少年停停住了脚步。 “方便?”一个祈盼不安的男声响起。 少年静默不语。在没有弄清情况之下,他不愿轻易言明身份、来历。 “是你吗?是你吗?”似乎颇为激动地,那男子再开口。语气之中含着极度地恐惧,却又似间杂着某种期待的兴奋。 少年终于答话:“无论你在等待的人是哪一个,但那都不会是我。”温朗如清风的声音散在洞穴中。他续道: “抱歉,我是一个陌生人。” “你不是她……啊!”压抑痛苦的叫声凄厉之极地响起,“你受死吧!” 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少年只听见细碎的金属撞击,接着一道疾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袭向咽喉要害。 是个高手!入耳是深厚内劲激荡而起的鸣啸,少年断定。他所站之处极为狭窄,根本退无可退,索性他取出独门兵器——金刚降魔圣杵硬架住对方的进击。 在圣杵的详和金光中,少年窥见那人披头散发,形容憔悴,且手脚都被细长的铁链锁住,难怪行动之间会发出金属撞击声。 “呼呼——”他沉重地喘息着,一双凸突的眼眸闪烁着一种奇异的蓝光。向少年望来时,视线凶猛如噬人之兽。 “我没有恶意。”心中缠绕着一丝淡淡地怜悯,少年对这失去自由的人道。 在金刚降魔圣杵的光芒中,说话的少年一身极飘逸绸质长袍,炫目夺魂的俊颜带着抹淡然的微笑。 似乎震惊于他非凡的美貌,被铁链锁住的男人略一恍惚失神。 凶猛狠辣的招式出奇地一窒,少年把握良机反守为攻,将那人逼退几步。纵身前跳,他离开了狭窄的通道,来到了洞底较宽阔的空间。 旋身,他正面迎上了那双见猛之极的眼眸,“我想我们还是和平相处得好。”他温和地道, “也许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不!”出乎少年意料之外地,那人狂喝着拒绝,“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你滚、快滚,不然我杀了你。” 微微皱了皱眉峰,面带困惑的少年有着无伦的绝美,“你难道不想斩断捆住你的铁链,逃开这山洞?”他问。 “不想!”那人毫不犹豫地说。 眉峰再皱,他旋即微笑,“是我多事了!”转身,少年欲离开。 蓦地,洞口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又有人来了?少年猜测。 少年身后的人耳朵一动,嘶吼一声,那人目露凶光,毫无预兆地,他一掌打向没有戒备的少年。没有料到那人会卑鄙地偷袭,躲闪不及的少年硬受了那一掌—— “砰!”内劲与少年体内的真气碰撞。 踉跄地前行几步,堪堪稳住身形。少年回身,俊逸雅秀的面庞雪似的苍白,一缕鲜红的血丝自他唇中逸出。 而偷袭他的人却被他的护体真气震出,直弹到洞穴的石壁上,“无相神功!”跌到角落里爬不起来的人惊叫, “你是武林七剑宗中天莲宗的门人?” 武林七剑宗分别是:明道宗、水月宗、天莲宗、圣门宗、遁行宗、散花宗、青萍宗。乃主盟武林的七股正义力量。他们的门人极少出现江湖——除非时遇武林浩劫,才现身以惊世的武功,救人于危难。是以他们为全武林所尊崇,每一个武林中人都以能跻身七剑宗为荣。 轻咳一声,少年依然面带微笑,“天莲宗的宗主澄空大师正是家师。”一向温和的目光转为明锐逼人的光华, “你为什么要偷袭我,是否想置我于死地。”他质问。如果不是他的无相神功护体盟气已有小成,方才那一掌便足以让他一命归西,去见阎王了。这人如此对付一个想要来救他的人,实在叫人心冷。其生性之阴险歹毒,可想而知了。纵然一向好脾气、好性子的他也不免为之动怒。 吐了一口血,那人惨笑,“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很卑鄙,可是——”瞬间他的眼神变得好奇怪, “这都是为了她啊!”他声音渐低,且蕴含着无限的温柔与思慕。 那般美南而又魅惑人心的女子啊!为她去死他都会心甘情愿—— “都是你!”转向少年的目光极憎恨地,他激动地道: “你为什么生就那样出众的容貌,又为什么出现在这山洞……现在她来了!若是见到了你,她一定不会再理我……我一定要杀了你——” 撑起身子,他不顾严重的内伤,直向少年扑去,那双眼眸蓝光浓烈得骇人。 这是什么跟什么嘛!错身躲过的少年啼笑皆非,“你说得女孩我不认识。”他温和地道, “况且她对你有情的话,那么她就算是见到再出色的人,也会不屑一顾的。”琥珀色的美丽瞳眸凝望着那人,他淡然地话语随风, “你反应过度了。” 一扑不中,那人恨恨地瞪着少年, “你知道什么?她……她是不会对天下任何一个人有情的。”在剧烈地喘息中,他爆出狂笑。 在那女子眼中,所有的人不过是供她游戏的玩物而已。他会忍受那种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忍受的痛苦留下来,所抱的只是那点微弱的希望……希望她会有一点点感动,回报他所付出的一切。 可是,这个少年的出现会连他仅存的一丝祈求都毁了的,他预感到了。 浅笑着叹息,少年注意到方才的脚步声停止了——也就是说那人口中的“她”有可能已经身在洞穴中了。 明澄的心灵扩散开,少年直觉地感觉到“有”人静立在洞穴一角,默默关注着正在上演的一切,果然—— “她在这!”少年从容地开口,点破那个“她”的藏身方位。 “你的希望,你的困惑都可以直接去问她的。”他索性告诉那个把他当做假想情敌的人。红尘中爱欲痴狂的情会让人迷失心志的,他无意涉入。 想想方才那一掌他挨得太冤枉了,唉!脑海中浮现出几日前在桃花林中偶遇那娇美少女的倩影,少年迷茫。如果换做是她呢!他会不会改变主意? 没来由地这样的疑问在他心头盘绕。可惜的是,此题无解!他对那少女的心思,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闻言,那人又露出那种即惊恐又兴奋的奇异神色,“你在吗?你真的在吗?”他的目光急切地四处搜索。 可惜,在那片少年手上的金杵之光无法照及的所在,他无法寻到那抹溶于黑暗中的身影。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愤怒地回首,“你在骗我,她不在这儿。”瞪视着少年,他的眼瞳完全转蓝, “呼呼——”他的喘息声如牛。 少年淡定地道:“我从不骗人。”微微一笑,他如实道: “大概是那位姑娘不愿应你。”他感应到“她”仍在原处未动。 “不会的,她不会不理我的。”神经质地,那人狂叫,似乎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 “都是你……你——出现什么都变了。”骇人之极的蓝眸转向他,里面所蕴含的疯狂让少年灵魂一悚。都说与他无关了嘛!那人怎么还是这样?这一刹那,他以为那人已经疯了。 “你胡闹得也该够了!”一直莫测高深地沉默的少女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有着娇柔的冷。在黑暗的掩饰下,她的手一扬—— 那疯狂大叫的人蓦地蓝眸翻白,直直跌到在地上,晕了过去。 松了一口气的少年转向那少女,“姑娘,你对他下毒?”他的语气中尽是不赞成。 少女不答反问:“你怎会在这里?真是让我好意外。”退去了冷意的声音软软的,动听之极。 “姑娘认得我?”入耳她的话,少年微讶,圣杵的光在这么暗的洞穴中根本无法及远,再加上她似乎刻意地掩饰着她的身形。少年只可隐约窥见一抹极修长优美的淡影,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那声音却为何如斯的耳熟? 少女依然不答他的问题,“既然你在这儿,那就不必走了。” 少年微皱了一下眉,“姑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警觉地问。 “就是这个意思。”在黑暗中徐徐展开笑颜,她的手再度扬起,这一次的目标是那笼在圣杵金光中的俊雅少年。 哪知,少年似完全不受影响地旋身,极灵逸洒脱地跃起—— 详和的金光蓦地收敛无踪,洞穴之中恢复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少女一惊,知道他定是将那能将他的行踪显在明处的发光圣杵收藏起来。反应极快地,她马上离开原地。免得少年听声辨位,找到她的藏身之处。 哪知,她方一转身,便撞入一人怀中—— 施展轻功赶着来截她的少年,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移动,一怔之下,来不及避开,软玉温香已然入怀—— “你——”始料未及的突发状况使二人同时大窘。 还是那少女反应得快,毫不犹豫地,她一把迷魂药粉撒出——她不相信这次还摆不平他。可惜的是她失算了。 温朗的少年如磐石般卓立。 “姑娘,还是不要再白费心机了。”淡定地他开口, “我已施展无相神功护住全身,同时也闭住了呼吸,所以你的毒对我无效。”说话的同时,他充盈着内劲的指移到了她的颈上, “我不愿伤人性命,所以姑娘还是别要乱动得好。” 缓慢地眨了眨眼眸,少女略带无辜的声音透出一丝娇软, “可是我现在正在你怀里哟!”她点出事实,不乱动的话她岂不是要吃亏? 被她一提醒,少年才注意到二人颇为暧昧的尴尬处境, “这——”渗着淡淡凉意的娇柔身躯蜷缩着依在他怀中,淡雅如沁的幽香拂缭着他的意识,让少年的心略一恍惚。咬了咬牙,他待要推开她,却又怕她再玩出什么花样。 微恼之下,他暗怪那少女。方才有时间撒药粉算计他,却没时间从他怀中跳开,这都是她的错。在他怀中仰起容颜,少女吹气如兰地道: “怎么,你舍不得不抱我?”微凉如玉的纤指抚上他的俊颜,并不意外地感觉到指下触及的肌肤一片火热。 可想而知,他现在俊颜酡红的尴尬模样,可惜洞穴太暗,让她失去了欣赏的机会。 “我——我没有。”又羞又恼的他开口解释。 依然将他的话置之不理。少女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荡起。 “桃花林中那唱歌的女孩不美丽吗?她那样认真地留你,你都不肯为她留下来。”如吟如歌地,她道:“那时,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圣人呢!”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少年震惊地问。 “你说呢!”流逸着无限惑意的女声反问。 少年思绪飞转。桃林中当时只有他与因梦两个人,他没对人吐露过,相信因梦更不会。那只剩下一个原因—— “你偷听我与因梦的谈话。” 当时她必定是隐在桃花林中的某处,将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好像认得他。 “就算是吧!”银铃般的笑声再度荡起。少女突然将容颜藏入他的怀中,一双纤手更是缠上了他的脖颈。“既然你喜欢抱我,那就多抱抱吧!”隐在黑暗中的星眸半闭,她说得极为慷慨大方: “我不会介意的……反正这里这么黑,又不会怕被人看到。” “你、你、你——”少年紧张得有些结巴。身躯更是僵硬如石,一动也不敢动。根本忘了他才是掌握主动的人,而那女子的生死还操纵在他的指掌间。 似乎打从她撞入他怀中的那一刻,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冷静便开始失控。 聆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跳,少女娇笑着道:“想要留下你很容易嘛!是那个在桃花林中的女孩用错了办法。” “你——你别太得意。”为难了半天,少年才想起来,他可以点了她的穴道。手指下移,他欲点她的晕睡穴,可是落指才发现他的内力在不知不觉中已减弱到无法透穴。 他还是中了毒!一种麻软的蔓延至全身,少年无力地下滑,倒在那少女身上。明明他已经很小心地提防她了,怎么还是中了她的暗算?少年不明白。 纤手松开了他的脖颈,少女抱住他,支撑着他的身躯,使他不至于倒在地上。低低地,她在少年耳边道:“你已经很小心了,可是你还是落在了我手里……想知道为什么吗?” 如兰的气息拂缭着他的耳,动弹不得的少年只有苦笑,“我在听着。”他恢复了冷静,淡定地道: “因为你要救的那个被铁链锁住的人,是我的药人,他全身上下无一不带毒,你不是中了他一掌吗?虽然伤的不会很重,可是他的毒却在那时传给了你——”微笑着,她温润如玉的脸颊贴近少年俊雅清秀的脸庞。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毒发而死的……我会为你解毒——” 后面她说了些什么,少年无法得知。他的意识在那一瞬那被体内的毒吞噬,最后的一缕记忆只是她挨靠着他的俊颜那一刻的温馨与幽芳。 凝睇着怀中昏迷着的少年,她的目光幽迷谲诡,“再见你我真的很开心。”俯首轻轻吻上了他的薄唇,她喃喃道: “所以这一次,我不再放过你——”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他的神志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中沉沦。总是在他身畔的少女朦胧的身影仿佛从梦幻中走来,无论是如何努力他都看不清斯人的容颜。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喂他服下一碗奇怪的药——于是,他的身体时而炙热如火,时而冷寒如冰。 他不知道她是为他解毒、还是对他下毒。也不知道她是想要他生,还是要他死。 时间在他心中凝窒—— 再次张开琥珀般美丽的瞳眸时,云若幽有种不知身在何处、身处何年的感觉。 恍惚地坐起,他移眸,第一眼看到的是重重叠叠的雪白纱缦,随着流动的气流,它们皱中起伏不定、若隐若扬,飞羽似的莹洁与薄冰似的剔透天衣无缝地混溶,予人一种如置迷雾的感觉。 离开了置身的那张柔软的大床,云若幽挥开了重重纱缦,向外行去。 脚步起落之间的虚软感让他了解,他的一身武功被封锁住的事实——他现在的力气连常人都不如。 也不知道那女子是用某种独门手法,还是药物做到这一点的。不过依他猜想多半是后者。但不知这种封锁是暂时,还是永久?还会不会恢复? 这些问题只是淡淡地在心头掠过,云若幽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他没被那女子用铁链锁在山洞中,再制成药人,便应该偷笑了。 纱缦的尽头是一幅用大块水晶雕成的屏风,上面雕望着佛学经典中所详尽描叙的地狱图。 夜明珠所发出的柔和光华折射在屏风上,使水晶愈发的璀璨夺目,五彩的光晕一圈圈地散开,衬得图中的那一幅幅景像栩栩如生,令观者如临其境的惊心动魄。 绕过屏风,入目是极尽奢华的装饰陈设,饰成厅堂的模样。明珠翠玉、古玩奇珍,无不应有尽有。 云若幽微微皱了皱眉,他生性较为淡漠,这些世人眼中的珍贵之物,向来不为他所喜。 心如明镜地,他开始分析、揣测。 此处华丽中透着诡异。且照明一律为嵌在厅殿顶部的夜明珠,不见半点阳光,纵然是流动于厅中的微风,也似乎是从某处引来的。 他身处缙云山中数日,也未见到如此模样的建筑。 综合上述,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大概是某座地下宫殿或皇陵之类建筑的一部分。被那不知名姓与相貌的少女用来暂居或囚禁他。 沿着大开的厅门信步行出,他向隐约传来流水声的地道寻去。 一路所见半天然、半人工的建筑印证了他的猜想。 通道的尽头是一条穿越地下宫殿的地下溪流。岸上铺满了雪白晶亮的石英,不只是岸上,四周的壁上无处不是石英。一颗随意放置在岸上的夜明珠似收敛了它们光彩,还与它们一室的璀璨与清冷华光。衬得夜明珠旁一身雪白丝纱逶地的少女,越发绰约动人。 她屈着双膝,独坐在石英之中,凝望着前方汩汩流动的清澈溪水,似有所思。从云若幽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她的侧影,似乎她脸上也蒙着丝纱,叫人无法看清容颜。 来到她身畔,云若幽学着她的样子坐在石英上,“似乎我还是没有机会一睹姑娘的芳容。”他的语调一贯地清朗淡然。 偏首向他望来,少女隐在面纱下的翦水瞳漾着好奇,“你似乎不在乎你的处境?”她带着细碎的笑声问。 “在乎又有用吗?”俊颜依旧带着那抹微笑,他道: “我的生死现在掌握在姑娘手中,所以我不去想。”这样的一句话只是简单的直述,毫无自悲自怜之意。 “你很特别!”眨了眨明眸,她断言。 “姑娘不也很特别吗?”他回敬。 “哦?”她浅笑着反问,“我哪儿特别了?” 凝睇着她,云若幽道: “你坐拥如此豪华的地下宫殿与无尽的财宝,本身又一身出神入化、杀人于无形的施毒本领,而且那面纱下的容貌想必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丽吧!这样的你,还不够特别吗?” “就算是吧!”少女伸展娇躯,极自然地依入他的胸膛。她微扬起容颜,望入他的瞳。 “这样的我,可否让你心动?”微启的红唇吐出极魅惑人心的字眼,她问。 轻轻将那具柔若无骨的娇躯推离,云若幽缓慢而坚定地道:“不会!” 挫败且气恼地,她盯着他,“为什么?”极不甘心地她问。没有人舍得拒绝她的轻语,更别说她连投怀送抱都用上了。 眸上远远地投在了壁上那片极璀璨夺目的石英,云若幽回答: “看到了盛开着桃花的那座山崖下成堆的白骨,再加上被你捆在山洞中制成药人的那可怜人后,试问我的心还会为你而动吗?” “哦?对了!”他转回目光,凝望着她那双堪称世间最美丽的眼眸。 “那个药人想必就是江南四公子中的神笔公子公冶良吧!“在缙云山的山口,他远远见过公冶良一面,在山洞中没有马上认出来,是因为他没想到那神采飞扬,鲜衣怒马的人会在短短几日变成那副非人非兽的疯狂模样。 他一直在寻找的那以毒杀人的噬血凶手竟然是眼前这小女子,他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对于她,他只感觉到心寒。 在他那双清澄纯净的眼眸中,她读出了他的心思。莫名地一缕心慌在心头缠绕,她不要他用这样的目光、这样的语气来对她——“你骗我!”敛去了迷惑人心的笑,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道: “在山洞中,我伏在你怀中时,听到你心跳得好快的,而且你既紧张又无措……所以,在那一刻我知道你对我是动心的。为什么,你现在又说出这种话来?”她不明白。 “我没有骗你!”他微微苦笑。他是男,她是女,那样混乱而迷魅的一刻,她倚在他的怀里—— 会心动,只不过证明他是平凡的人。 美眸微眯,她伸出雪白的柔荑抚上他的脖颈, “说这样话不怕我杀你?还是你刻意想让我生气?”语调带着轻柔的杀意,她细长的指甲压上了他的血脉。 “知道吗?我指甲上染的是一种名为‘花中仙’的毒,是桃花的精魄浸于天地间五种绝毒之中三天三夜后制成的。”锁定少年那平静无波的星眸,她徐缓地道: “此毒溶于血液后会让人不断地产生绮丽的幻觉,最终发狂而死。” 垂首看着那只雪玉似的纤手半晌,云若幽合上了星眸,任由诡异的毒香缭绕着鼻端, “你动手吧!”俊颜依旧带着那抹淡然出尘的笑,他道。 他那无所惧畏的神态让她莫名地震惊,“你不要以为我不会真的动手。”她微恼地道。 启眸望定伊人隐于重重白纱中的缥缈容颜,他轻声答: “对于你杀人的能力我从没怀疑过……所以我绝对相信你会动手杀我,纵然不是今天,也会是将来的某一天。” 他是这样看她的?气恼过后,她心中升起的是浓重的悲哀, “我从没有那样想啊!”收回按在他脖颈上的纤手,她端端正正坐着,“我喜欢你啊!是真的。” 凝睇着他俊逸的脸庞,她温温婉婉地开口: “第一眼看见你时,你在笑啊!我从没有见过有人像你笑得那么温馨、那么好看,让人打从心里都明亮起了……从那以后,我天天都在想着你和你的笑。在山洞再次见到你时,我真的好开心……这一生之中,我从没有那么开心过。” 雪白的柔荑在胸前交握,她柔柔地倾诉对他的爱慕。 “在你身上下毒只是想让你留下来……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能天天看到你的笑。”水漾的明眸蕴含着一分柔到化不开的浓情痴醉,她望入了他的眼。 “这座地下的宫殿是一个秘密,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可是有好多人都在找这里,他们都想成为宫殿的主人。我想它定有吸引人心的地方……之前,我不曾带过别人来这里,惟有你是例外的。我想你开心,想你喜欢我,所以我愿意把这里的一坍全送给你。” 迷惑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女,云若幽吃惊于她那略带天真的言行。一丝莫名的怪异感在心头盘绕不去。 不要再细想、不要再深究…… 脑海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对他说。 用力摇了摇头,是为摇去那令他不舒服的感觉,也是对她的拒绝。 “姑娘,你我只是初识,我甚至不知你的姓名、身份,不曾见过你的真颜。而你,对我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请你不要再说方才那些话了。至于这座宫殿——”他笑得温和。 “不否认它的奢华与其中所储的财富有迷惑红尘人心之处,足以让世人倾命相求。可是凡事总会有例外的——我向来不喜爱这些。更重要的是,它为姑娘所有,所以——” 温朗的话语中逞着不容转移的坚决,他道:“我不会接受。” 明澄的瞳眸一眨也不眨地望定他,她道:“你不喜欢,那就算了。说实话,我也不是很喜欢那些东西的。” 纤手前移,主动握住少年修长洁净的大手,她不死心地道: “云若幽,我知道这是你的名,瞧!我一直记得。公冶良也说过你是什么天莲宗的人。对于你,也许还有很多事我不知道,可是往后的日子,我会慢慢知道的。” “至于,你说不了解我,那更不成问题,我会让你了解的。”雪白的面纱掩饰下的容颜绽出了一朵笑,她柔婉地道: “别再拒绝我了,好吗?这世上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愿意找来送给你,只要你肯答应留在我身边。” 望着那只与他指掌纠缠的雪白柔荑,云若幽不否认伊人的话让他感动, “姑娘,我受宠若惊了。”俊颜犹带着那抹淡然的笑,他喟叹:“只是人的感情是不能强求的。”凝看着她的瞳眸,他道: “我希望你能明白。” 心在一瞬间冰寒, “你意思是说你永不会喜欢上我,对不对?”少女的神情似怒非怒。想不到她好话说尽了,他还是拒绝她。 明知道若惹恼了这女孩,他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云若幽还是沉静地答:“是。” 敬酒不吃吃罚酒!美目一凛,她冷然道: “既然这样,那你就休怪我不客气了。”玉手一翻,那足以致人于死地的纤长指甲再度按上了他的血脉。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 “我不会喜欢你。”琥珀色的美丽瞳眸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他清晰地道:“所以我不会收回任何说过的话。” 心仿佛被无形的针刺到了,那痛极尖锐深刻,几让她灵魂也为之颤抖。 “你太过分了,云若幽!”徐徐地她叫出少年的名。 目光一分不让地与她对视,云若幽柔声道:“在喜欢你却不为你所喜欢的人心中,你也是过分的。” 他的话重重地打击了她。 那些被她惊世的美貌所诱惑的人、那些说喜欢她,却死在她手中的人,也如她现在身受的这般痛苦吗? 也许他说得是对的—— 娇躯轻颤着,她仰起首,掩在重重雪白丝纱下的容颜挂着珍珠般的泪。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着你在桃花林中所见到的那个因梦的美丽与纯洁,如果我不曾以毒杀伤人命,你会改变主意喜欢上我吗?” 纵然看不见她的容颜,可是云若幽还是知道她在流泪。如果,真如她所说的“如果”,他会吗?他在心中自问。 因梦!那个在桃花飞扬下,出现在他梦中的少女,每一想起她,他的心都要温柔几分…… 无光的洞穴中,他遇见了第二个她。忆及她依偎在他怀中的娇痴,他不由茫然。 如果如果如果…… 思绪千回百转地,他只答了她一句:“不知道。” 紧咬着朱唇,她突然靠近他—— 吻,轻柔地移上他的唇。始料未及之下,少年剧震。纵然隔着雪白的面纱,他仍可看见伊人那异常明亮的瞳。刹时之间,他脑海一片空白。 那惊慌迷乱,而又温柔销魂的一刻啊! 颈上一痛,接着酥麻的感觉蔓延开来。少年的意志就此沉沦—— 第三章 纵然只是一个假象,可是你喜欢,所以我愿意让一切成真—— 云若幽的梦里只回荡着这样一句话。 “吱吱喳喳——”婉转的鸟鸣在他耳畔回响,将他从沉睡中吵醒。 泥土的清新与极雅致的花香盈面扑来,少年睫毛一颤,张开琥珀般的眼眸。 入目是那只他曾经见过的小白鸟,它正极嚣张地落在他高挺的鼻尖上叫着。 灵活地伸手支地,他跃起来。小白鸟受惊地飞起,飞了几圈后,落在了一个更安全所在——他的肩上。 清晨的阳光从树隙中撒下,点点金灿的光影,如精灵般绕着少年修长优雅的身躯飞旋,闪烁。 这是缙云山中的一处密林。 试运了一下气,云若幽完全可以断定,他的武功已经恢复了。奇怪!那神秘的少女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她的性子是那般的喜怒无常啊—— 慢慢地回忆着:那华丽的地下宫殿、璀璨生辉的水晶屏风、栩栩如生的地狱图、幽暗的溪流,闪亮的石英及披着一袭雪白丝纱,缥缈莫测的蒙面少女…… 那一切是真是梦? 为何他再醒来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还是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手指抚过唇瓣,云若幽不期然地想起那突如其来的一吻—— 神情即震惊又迷茫地,他俊颜酡红。当初,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印上他的唇的?思绪千回百转地,他的心蓦地复杂起来。 她说喜欢他,是真心的?还是夺取他生命之前,她所玩的一个感情游戏?不可否认,他会拒绝的那般绝决,是源于对她的不信任。而且……而且他心中总惦念着那个送他桃花的少女。 “……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斯时,一缕清歌荡在耳畔。 云若幽凝眸,正好看见那一抹翩然的粉白倩影向他徐徐行来。 “又见到你了,真好。”少女桃花似的娇美容颜绽开了一朵无邪地灿笑,“我想念你哟!”她的声音一贯地娇软动听。 是因梦,那个让他怜惜牵挂的女孩!不可否认,他喜欢见到她。 “姑娘——”云若幽才刚开口。一直落在他肩上的小白鸟蓦地飞到了他眼前。 “吱吱喳喳!”它叫得很焦急且不停地飞旋。 它是不想他接近因梦吗?为什么? 云若幽大为疑惑。 圆月似的眸微眯,那桃花似的可人少女直接探出纤纤柔荑,捉住那只小白鸟。 “我想你唤我的名字。”她冲着俊雅出尘的少年微笑。而那只可怜的小白鸟被她顺手向后抛出。 “吱——”在空中翻了几翻后,小白鸟不敢再飞低或落下来了。 “你——”云若幽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上一次丢了他的解毒圣药“大还彤”,这一次又丢小白鸟。这位娇柔可人的少女不是丢他的“东西”丢上瘾了吧? 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她睁着清泉般纯净的瞳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绝美的花颜即祈盼又渴望地。 “因——因梦!”略带不自然地,云若幽依她所愿唤她。 眉眼弯弯地,她展开笑颜,“我很开心你记得。”她喜欢地说。 “是的,我记得。”琥珀般的瞳蕴着无限温柔与怜惜。他道:“我还记得你送我的那条桃花。” 娇羞地垂眸,因梦道:“它怕都谢了,不好看了。” 俊颜绽出柔柔的笑,云若幽轻轻地道:“不,在我心中,它永不会谢。” 心,因他的轻轻一语而飞扬。因梦笑靥如花地,“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你来好不好?”水漾的明眸极摧残地凝望眼前俊秀尔雅的少年,她低柔地道: “我用桃花煮茶给你喝,好不好?” “我——”云若幽犹豫。眼前的少女肌肤赛雪、容光绝代,美丽的仿佛从梦中走来。只叫人深深渴望着。而她瞳中所蕴含的纯真是一种诱惑,让他无法拒绝。 如果他留下来会慢慢地喜欢上她的,甚至是爱上她的。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可是这样好吗? 迎上了她极清澄的瞳眸,他恍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犹豫是对情爱的恐惧。自小他生长在佛门,虽然不曾落发,可是佛门所提倡的无欲无求还是溶入了他的个性。在遇上因梦之前,他从没想到过要爱谁。所以他也是不懂情爱的。 许是对因梦太过珍惜重视,他反而不敢接近她,因为他不确定能否教因梦和他自己两个关于“爱情”这个课题,更不确定他与她的将来。 “不要再拒绝我好吗?”轻柔地垂下细长而略卷曲的睫毛,因梦纯真的眸中染上了一丝情愫, “我想和你在一起。”她轻轻地道。 她说什么,他没有听清。在他瞳眸中映入的只是因梦幽柔多情的视线。原来她的挽留不只是因寂寞,原来她是懂得情爱的,原来她对他有心。 爱情是不需要学习的,瞬间云若幽明悟,“我留下来了。”他蓦然开口。 这一次他的心中没有想到男女之防;这一次他的思绪不再千回百转。 凝望着因梦娇柔秀美的玉容,他温柔含笑,“我想,我是很期待去品尝你的桃花茶的。” “那我们还等什么?”娇容闪烁着炫目的光彩,她柔婉地一笑,瞬间,连天空的艳阳也为之失色。 自自然然地牵起了云若幽的手,少女娉婷的倩影如风般逸出:“嘻嘻哈哈——”天底间只回荡着她那悦耳动听的笑声。 被她拉着跑的云若幽一愣,俯看着伊人握着他的那只纤细柔荑,他的心蓦然变得柔软。用力回握她的手,他温朗的笑容中添了一份柔情。 就让一切从现在开始吧! 毫不犹豫地,他随着因梦而去。 “吱吱——”婉转呜叫的小白鸟再怎么努力也唤不回云若幽的身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谲诡的陷阱。 从头到尾,坠入情网中的俊秀少年都忘记了去问一个问题:因梦为何如此凑巧地出现在他面前?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断崖掬云,桃花遗香。 兜兜转转后,少年又回到了最初与因梦相逢的美丽所在。 “因梦,你不说你住在离我醒转之处不远的地方吗?”虽然云若幽很喜欢这方桃花盛开的绮丽仙境,可是他还是问了问伊人。那片密林与因梦的居所足足隔了二重山哟!伊人所说的“不远”也差得太远了吧! “是啊!”望向他的圆眸十足地无辜纯洁,因梦如银铃似的娇笑荡起, “同在缙云山中,还不算‘不远’吗?”她语带顽皮地反问。 他得承认他喜欢伊人那小小的心机—— “嗒!”在桃花林深处的一幢郁翠的小树屋中,因梦笑意粲粲地将质地莹白的茶盏送到云若幽面前, “每年桃花花开之时,我都会选最好的花瓣,用清泉漂洗后,制成这茶。你尝尝看,好不好喝?” 凝望着盏中那染了桃色的晶莹水泽,云若幽情不自禁地接过,轻啜了一口,盈口的清香沁人心脾。 “真的很好喝!”他称赞。 “是吗?”她眉眼弯弯,绽开了笑颜。 “嗯!”云若幽很认真地颔首。只是轻轻一句赞美,他不曾想到会让伊人如此的高兴。这般单纯的姑娘啊!他心中那纠缠着的柔情,扩展成千缕万缕,再也解不开了。 “喜欢,我便天天斟这茶给你喝,你说好不好?”凝看着他俊雅清秀的脸庞,因梦开开心心地问。俊颜生晕,云若幽柔声问: “因梦,你的意思是你打算嫁与我吗?”说这话,他试探的成分居多。 “嫁?”她微怔,“那是什么意思?” “这——”微偏着臻首,向他望来的少女眸光之中一派的天真无邪,叫他不知该怎样回答。 “就是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意思。”许久之后,他才给她了这样一个答案。 永远和他在一起?少女低垂的容颜闪过一丝诡谲之色,“我很想,很想的……” “什么?”低吟的声音让云若幽听不真切。 “我是说我愿意和你永远在一起,这样很好啊!”带着一朵大大的笑,她喜欢地道,抬起的容颜纯灵如昔。 琥珀似的眸眨也不眨地凝望,少年眸光极柔和地,“因梦,你那逝世的师尊不曾教懂过你这些吗?”他问。 眸光闪烁,因梦清灵地道:“他只肯教我一样。” “哪一样?”俊颜含笑,云若幽再问。 “杀人!”抚弄着衣带,盈盈带笑的少女像是再开玩笑似的。 心蓦地一悚。云若幽微微皱眉, “以后莫要如此说了,即使是玩笑也是对你师尊极不敬的。”他怀疑这世上怎会有那样的师父。而且眼前的少女娇柔可人,又不会武功,要说她会杀人,他死都不信。 “可我说的是事实啊!”一脸无辜地,她说。 “胡说!”心中微恼,云若幽轻责,“因梦,这开不得玩笑。” “你不喜欢听?那我就再不说了。”缓慢地眨了眨明眸,因梦如是道。 “不是我喜不喜欢听的问题,而是……唉!总之你不可以再胡说就是了。”头痛之极地,云若幽提醒她。 这样楚楚动人的一个女孩子,开口说杀人的问题,也未免太怪异了。 莫名地,云若幽心头又升起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哪里不对了?他不明白。 不期然地,云若幽心头升起了另一个她——那着一袭雪白丝纱,若飘若还的神秘少女。心头那不舒服的感觉更重了。 “怎么了?”圆月般的眸清楚地刻着关切忧心,因梦娇躯移近,桃花般的玉容在云若幽眼中扩大—— “没——没什么?”思绪几乎是立刻抽回,云若幽几尽窒息地看着伊人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她那冰玉似的肌肤带着一抹天然的酡红,细致精美的五官如画如诗。就连微微颦蹙黛眉的忧心神态都美得惊心动魄。心在那一刹那急跳起来,如雷如鼓般震击着他的耳膜。当伊人那若即若离的沁柔体香拂过他的鼻端后,他只觉得自己的理智仿佛脆弱的一触即断。 瞧见斯人俊秀尔雅的脸庞由先前的略带苍白转为酡红,因梦探出纤手抚上了他的额,“你在生病吗?”她担忧地问。 触电似的将俊颜后移,云若幽努力不去想伊人带给他的种种感觉,“我没有生病。”他力持冷静地微笑。 “说谎!”因梦不信,“我试过了,你的头好热啊!”她上前一步,飘飞的云袖随着那只挨近的玉臂拂过云若幽的俊颜。 光线乍暗又明,伊人皓腕如雪,肌肤柔润,极眩目又迷惑人心。偏偏她脸上的神情是那般的纯净无暇。 坐在椅上避无可避的云若幽心头缠绕起一把炙火,蓦然他站起,双臂不自觉地环上因梦纤柔无骨的腰肢。 被迫锁在云若幽臂弯中的因梦,困惑地仰起娇美的容颜,迎上了斯人那双蓦然闪起激荡狂热情感的琥珀色瞳眸。 “啊!”她不自觉地惊呼出口。 眼前退去了恬静温吞笑容的少年,竟让她意外地感觉到莫名的压力与危险,从他那一双眼眸中她看到了极度的魅惑情网正一点点向她罩来。 我不怕、不怕!芳心悸动,柔情滋生。她以欣喜期待的感情,等待着他多情的深吻落下—— 迷惑地看着怀中少女醉人的容颜,云若幽的眸蓦地深邃幽暗,仿佛溶入了二注无底的玄潭。 不再犹豫、不再迷茫,他轻柔如羽般的浅吻印上了伊人樱花似的粉唇—— 天在旋,地在转。 着迷于那不可思议的柔软,他的心结成了千千万万的痴情之梦,梦里只存在因梦那双比月更圆澄,又比泉水更清澈的动人眼眸…… 许久、许久之后,少女羞涩地垂首,一双玉似的柔荑放置在少年的胸前。 “我喜欢你,一直都是……现在,你是否也开始喜欢我了?”幽柔地,她问。 松开了环住她腰肢的手,云若幽舒指挑起了因梦的俏脸,“你说呢?”他将心中的柔情与怜惜顺火热的视线中传递。 勾起了一抹明灿动人的浅笑,因梦毫无预兆地扑入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他,“以后我再不会寂寞了,真好!” 心满意足地,她那绝美的容颜靠在他的胸膛上,仔细聆听着少年的心跳。 这样亲昵而自然的举止憾动了云若幽的灵魂,“因梦、因梦!”低柔地呢喃着伊人的芳名,他霍然明白了。 踏遍千山万水,他只是为了与这个少女相逢,共谱一曲绮丽如瑰的痴情恋歌——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是夜,一丸冷月当空。 一抹人影极快地在缙云山中飞驰,穿过了落花缤纷的桃林,他来到郁绿的树屋前。 “呼呼——”在极力抑制的喘息声中。他那双在夜色中闪烁着恐怖碧芒的眼眸有着疯狂的恨,亦有着痴绝的爱。没有犹豫地,他推开窗,无声无息地踏进树屋中—— “呼呼——”那样奇异的声音惊动了在树屋外,一株桃树上休息的少年。“神笔公子公冶良!”移目看过,他低呼出口。 他不是那身披雪白丝纱的神秘少女的药人吗?记得他被铁链锁在山洞中的,怎会出现在这里?是那神秘少女派他来的?还是他自己挣断铁链逃出来的? 不及深思,云若幽从树上一跃而下,衣袂翩然地,他施展身法,身如掠光掠影般急掠进树屋。 因梦睡在里面,他绝不允许别人伤害她。 月华如练,轻拂床帷。清灵绝美的少女娇细细喘喘,睡梦正酣。拥着丝被的她面向窗口,对一切充耳不闻。 神情诡异地,公冶良缓缓伸手向她探去。 “住手!”晚一步赶来的云若幽一掌打向公冶良,将其逼离床榻。 “不管你的目的为何,都绝不许碰因梦。”月光之下的少年目绽凛芒,俊秀绝伦。 “因梦?”公冶良略显呆滞地重复,“如果我非‘碰’她不可呢?”他以诡异的声调道。 “我会杀你!”云若幽说得毫不犹豫。自小在佛门生长,他从不杀伤生灵的。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会为那一句话而后悔。 有趣、真有趣!上次他背后偷袭差点杀了云若幽,云若幽都不见如何动怒。如今为了那女孩,云若幽竟然说要致他于死地? 神情谲诡地,公冶良望着那俊雅清逸的少年,“看样子你爱上她了!” “不错。”云若幽答得斩金断铁般坚决。 仰天一笑,公冶良似妒恨,却又得意地道:“原来你也一样啊……哈哈!” 什么意思?云若幽心中一凛。还未等他细想,公冶良已凶猛如野兽般向他扑来。 劲风锁喉!云若幽身形如风,避其锋芒地一闪。知道公冶良全身是毒,他运起无相神功护体,双掌一错,施出一套佛门以柔克刚的掌法迎敌。 这一次打斗与在山洞中那一次不同,云若幽不再容忍退让。尽得天莲佛宗绝学的他很快便占了上风,逼得公冶良节节后退。连声嘶吼,公冶良眸中迸射疯狂的恨意,却又偏偏无计可施。 他不是这看似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少年的对手!意识到这一点,他心中的愤恨又加了几分。 云若幽掌势如水银泻地般连绵不绝,眼看就要将公冶良逼出树屋。突然,公冶良目绽凶光,全力反扑。他不再防守,全身的内劲都集中在击向云若幽胸前要穴的那一双手掌上,一副要与云若幽同归于尽的拼命模样。 身形飘还,轻易地避过公冶良的狠招。云若幽一掌劈出,掌劲由至柔猛地转为至刚,那是佛门绝学——大摔碑手! 眼中露出惊恐之色,公冶良自知避不开,惟有闭目待死! 触及公冶良那神态,云若幽心一软。叹息一声,他凌厉之极的掌势沾衣而止。“你去吧!”他缓缓地道。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公冶良缓缓转身,在云若幽以为他要放弃离开之际,他却如飞回旋—— 云若幽一愣之际,公冶良已从他身畔掠过,直向睡在床上的因梦冲去。 心悚然一惊,他移目,正好看见公冶良曲指成爪,抓向因梦露在丝被外,那雪玉般的脖颈。 俊颜冷静全失,云若幽思绪刹时之间一片空白。在那电光火石的片刻,他展动身形,极清灵飘逸地飞出,挡在了因梦的床榻之前—— 眸中闪过抹残忍的笑意,公冶良那只指爪停也不停地抓下去。 “噗!”原本袭向因梦的爪直没入少年左肩。 妖红的血随着手掌拔起之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凄清魅艳的弧。 俊颜刹白,少年一个踉跄撞倒了木质的雕椅。因梦安然无恙,灵魂归体后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仍系着伊人。 他知道他是动了情、倾了心了…… “发生了什么事?”正在这时,因梦推被坐起。一双原本清澄如水的圆眸染上了抹似睡似醒的朦胧。 眸中闪过一丝奇怪的光华,公冶良抛下追杀云若幽的念头,一掠而至床前,飞快地点了因梦的穴道,他挟起伊人,“轰”的一声冲破树屋的屋顶,远远潜去。 迟了一步来不及拦住公冶良,救出因梦,云若幽身子略一摇晃。忧心如炙地,他“哇”的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这一刻,他恨死了自己的一念之仁。那般娇弱怜人的因梦;那般纯洁无瑕的因梦……他不敢想公冶良会如何对付她,更不敢想当因梦来后会有多怕、多无助! 肩上的伤口处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知道公冶良指掌间的毒已在他体内扩散了,勉强用内力逼住,而后身形奇快地冲出树屋,全力追赶公冶良。 如果不能救回因梦,他宁可不要生命。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月光下的桃林朦胧幽秘,那一棵棵的桃木幢幢重重,如鬼影般叫人惊心动魄。 咬紧牙关,云若幽穿越桃林。前方一片寂静,公冶良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压下心中的焦虑忧心,云若幽微闭起粲然晶亮的瞳,运起无相神功中的“聆听”功法,刹时之间一切微小的人类无法听闻的声音入耳。 里许开外,细微的衣带凌风伴着树枝断裂的声音传来—— 够了,他要寻的人在东方。云若幽施展轻功,淡雅飘逸的颀长身影剪过长空,在月光下化为轻烟。 那身法惊世绝俗,而他自己却恍若未觉。 因梦!那乘着微微和风而歌的女孩;那在桃花雨中像他嫣然一笑的姑娘…… 此时此刻,他只想着她。 “幽儿!”远在千里万里之外恩师的叹息划开了时空—— “无喜、无怒、无悲的你呀!只是一个假象……抛却了佛法掩饰你,会是什么模样,怕是你自己也不清楚吧!” “假象?”一脸淡然温和笑容的少年不解地呢喃。少时的他因生性慈悲而入佛门,原本温和、温吞、温柔的性格因受佛法的潜移默化而变得格外的完美可人。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对他心生喜欢亲近之心,而他也格外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这样的他怎么会是一个假象? “师尊,您为什么要这样说?”幽儿不明白。 “你心中的恨,不曾有人挑起;你心中的爱亦不曾付与谁……这样的你不是真正的你。”恩师慈悲的眼中带着怜爱。 “真正的你,一直在沉睡。” “徒儿不明白。” “现在你毋需明白,因为时候未到”…… 曾与师尊的一段对话,于这样一个冷月之夜,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荡,无比清晰,无比震憾。 而如今,他爱的人在彼方;他恨的人亦在彼方。 他的本性,却又何在……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啊!”凄厉惨绝的痛叫响澈天地。 公冶良蓦然停住急奔的身形,他的身躯因极度的痛楚而颤抖。 在他怀中的绝美少女轻飘飘地落地。 “谁允许你抱我?”娇娇软软的声音流泻在风中,带着一丝诡异的魅甜。 “谁允许你带走我?”如霜雪般冷冽的月华在少女的侧面打下时幽时明的影。 “谁允许你——伤害他。” 纤细如玉的手指自公冶良的脸庞处收回,指尖摇曳着一串魅红的“水珠”。 “啊!”双手掩面,公冶良哀嗥不断。转身,他踉跄着狂奔而去。 凝睇着他的背影,少女绽开了一朵笑,比桃花娇艳,却又如惊了千世万世的绮丽幻梦般灵美。 “这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缓缓地,她道。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公冶良!”迎面狂奔而来的人影让追踪的少年惊愕。几乎想也不想地,他浅灰色的飘逸身影前欺,闪电般地一掌劈去。 闷哼一声,他的对手应掌而倒。 奇怪!公冶良怎么像个完全不懂得武功的人,连他这一掌都避不开? 没料到轻易取胜的云若幽心头闪过一丝疑问。不过他心心念念的伊人的安危,无暇细思。 “因梦何在?”一个箭步冲上前,他一把抓住公冶良的衣领,将之提起来。 似乎没听到云若幽的声音,公冶良痛楚之极地呻吟: “你好狠啊!”他掩面,全身都在颤抖不止。狠?云若幽不再微笑的俊颜清冷绝尘。 “如果我打你一掌算作狠的话,那么你三番二次对我暗下毒手又算什么?你掳走因梦又算什么?”怒喝一声,他挑起剑眉, “因梦在哪里?你把她怎么了?你有什么手段为什么不冲着我来?因梦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你对她下手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痛苦地叫着,公冶良的声音凄如鬼泣。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皱眉,云若幽着恼,“公冶良,我告诉你——” 蓦地他的声音停了。被他抓在手上的人松开了掩面的双手。月光之下,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公冶良的脸—— 哀呼一声,公冶良狂乱地出招,一掌击下,将云若幽打出丈许开外。踉跄着,他闯入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云若幽怔忡地跌坐在地上。那一掌气劲极微弱,他受伤不重。可是他却忘记了起身追赶。他全部心神都因方才那一睹而震憾。 脸!公冶良,那张原本堪称清秀的脸上多了二个血洞,汩汩地流下两行血泉—— 他失去了眼睛! 原来,公冶良说的“好狠”不是指他,而是指害他失去双眼的敌人。 现在云若幽终于明白了,公冶良为什么避不开他那迎面一掌。 只是他遇到了什么样的敌人?因梦又在何处?一咬牙,云若幽支撑着站起来,往公冶良奔出的方向,他寻了下去。 无论如何,他也要找到因梦。 穿越了前方的密林,云若幽来到了发生变故的所在。 月光暗淡,他只看见一片染血的青草,不见因梦,也不见伤公冶良的人。 “因梦!”心是前所未有的惊慌,云若幽眼前发黑,倒在地上。身上中的毒在一瞬间发作,他再也支持不住。 她是被公冶良害了?还是被突然出现那伤了公冶良的人带走了? 心焦如焚,云若幽口中一甜,殷红的血逸出,在他俊逸绝尘的容颜处摇曳出一缕妖异的魅影。 “因梦!”他混然不觉地低喃着伊人的芳名,仿佛那短短的二个字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如生命般永世难以刻舍。 蓦地,脚步之声入耳。是因梦吗?心在狂喜与期待中颤抖,他抬起星眸。 映入眼帘的少女背着光影,一袭丝罗长衣在风中翩舞,衬得她足不沾尘般的轻灵,仿佛随时可以乘风而归。 她向他望来,由于方位和角度的关系,他看不清她的神情,可是他感觉到那是因梦——不顾一切地,他跳起来,一把将伊人抱住。 “你没事,太好了,因梦。”他的声音由过度的珍惜而颤抖。 熟悉的馨香,熟悉的少女娇柔身躯……紧紧拥住她,云若幽只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这美丽的女孩啊!是他永世的魂牵梦系。 迟疑着,她伸手,回抱他,“我没事,有事的是你……你中了毒,这不好。” 那声音仍是娇柔动人的,其中略带着几分天真稚气。 声音是熟悉的,语气是熟悉的,让他所不熟悉的是伊人的镇定。 “因梦?”他不确定地开口,映入他眸中的容颜因夜的暗影而变得模糊。因此,那绝美的少女是神秘的,让他心生一种奇异的陌生感。 “因梦,是谁救了你?” “救我?”少女迷惑地偏首,“没有人救我啊!”她道。 “那公冶良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问。 “是我用手指挖出来的。”少女在夜色中绽开了惊世的绝美笑容, “谁让他不听话?竟敢伤你……不可饶恕。”娇软地,她道。 寒意不由控制地自心底升起也是因梦吗?她是因梦吗? 少女抬起纤细的柔荑轻拭去云若幽唇畔的血痕,“别怕,你中的毒我会医……”殷殷关切的声音,极温柔细致的动作。 可……她还是她吗? 不自觉地,云若幽心一阵收缩,凝视着夜色中的少女,他感到的不再是不对劲,而是某种奇特的悲伤。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四章 他又做梦了,梦里有桃花。它们在一瞬间盛开,又在一瞬间谢去…… “你为什么要来这儿?”花间的少女微微偏着螓首,向他望来的眸清灵、清灵的。 你要找的人是谁?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嘻嘻哈哈……”天地之间只回荡着她天真灿漫的动人笑声…… 天旋地转,光影尽敛。再度亮起的是他握在手中金刚圣杵的华光。 撞入他怀中的少女吐气如兰地在他耳畔呢喃。 “桃花林中唱歌的女孩不美丽吗……你为什么不肯为她留下来?” “既然你喜欢抱我,那就多抱抱吧!” “想要留下你很容易嘛……”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毒发而死的……我会为你解毒。” 轰!一声惊雷打入他的梦。 我会为你解毒——别怕,你中的毒我会医…… 这是一个声音,还是两个? 是因梦,还是那个……她!为什么他分辨不出来…… 启眸,第一眼云若幽见到的是晨光。 树屋之中寂静、寂静的。 因梦她……不在! 推被而起,他下了床。身子是虚弱无力的,但是他可以感觉到他所中的毒已经尽褪。“真是惊人的解毒本领啊!” 俊雅出尘的脸庞泛起了一抹苦涩的笑,他低低地叹息。 一切的一切似梦似真,几叫他不敢相信……他是不是太傻、太笨了,才会看不出来? 一声鸟儿的呜叫传来。 云若幽回眸,但见那只小小的白鸟儿自窗口投入,轻巧落在眼前。 “鸟儿啊鸟儿,为什么我会感到茫然,甚至是悲哀?”终此一生,他从不曾像这一刻这般难过过。小白鸟儿偏了偏头,低低地、宛转地鸣叫了一声。也许它是可以听懂人类的话,只是无法开口、无法回答。 “她还是她吗?还是那个我爱上的女孩?” 鸟儿无言。 推开门,云若幽笔直走出。 也许一切只是一场谎言、一场欺骗,可是他起码要知道真相。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山洞依然是潮湿的,但是却不再阴暗鬼诡。阳光自洞口投入了浅淡朦胧的光影,使神秘变得不再神秘。 曲曲折折地走了一程,云若幽来到了洞底——那曾囚禁过神笔公子公冶良的所在。 铁链散了一地。 云若幽俯身细看,终断定那是被利刃斩断的。链子是精铁筑就,想斩断它并不容易,除非那人拥有深厚的内力,而且还要有能将内力运用到刚柔自若、恰到好处的绝佳身手。 记忆中除了武林七剑宗外只有二家的武功可以做到一剑击出,斩铁如泥。一家是中州镜月山庄的“华云斩”功法,另一家则是江南欧阳家的不传之秘“落月无痕”。 唇畔泛起了一抹惊鸿绝梦的浅笑,云若幽低低地呢喃: “玉琴公子欧阳,原来你还留在缙云山啊!也对,你初踏入缙云山便折损了两个义弟,当然不甘心就此离去了。”想来是他偷偷潜回,救了公冶良。 只是……公冶良突然出现在树屋,想要掳走因梦是出自他本意?还是欧阳青授意他做的? 依云若幽想来,八成是公冶良瞒着欧阳青私自行动,不然昨夜公冶良遇险时,欧阳青又怎会不出现? 这样说,公冶良的目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带走因梦了——他是知道因梦是谁的! 心似乎被针狠狠地刺了一下,云若幽俊颜变得苍白如雪。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的因梦只是一个再天真不过的女孩,她只会乘着微微和风微笑、只会在桃花坠雨中曼声而歌;她只是一个让他不得不去喜欢,不得不去爱的少女啊! 踉跄着后退,云若幽一步撞到身后的石壁上。肩头那曾被公冶良抓伤的伤口浸出了鲜血,让他的头一阵又一阵的昏眩。 不是这样的,因梦不是她,不是那个施毒杀人、制造出无数白骨的少女。 那么天真的少女应该是善良的……那么纯洁的少女又怎么会杀人?他不信、他不信……可是心头缠绕的悲哀又从何而来? “吱嘎——”蓦然发生的异变牵去了他的视线, “机关?!”眼前的石壁竟然裂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里面是一条通道。 原来如此啊!难怪那一夜她会出现得如此无声无息。 锁住心头的悲哀,云若幽飘身而入,石壁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压抑着伤口的痛楚,他一步步走下去。通道阴暗无光,空气却不显得气闷。扶着两旁的石壁,他感觉上走了好久。 前方一点清清冷冷的幽光透出。云若幽咬了咬牙,脚步加快,他走出了极狭的通道,璀璨的华光大盛——那是石英之光。 眼前是一方极宽广空旷的洞穴,汩汩的溪流、垫满两岸的石英,如星般闪烁着,极美丽也极清冷,让人如置梦幻。 这里,他不陌生。 记得,一身雪白丝纱委地的少女曾坐在岸上,她身旁置放着一颗夜明珠。 记得,他在她身畔坐下。 也记得,终后她……吻了他,隔着面纱的美眸璀璨之极。 她说她喜欢他,他说他永不会喜欢她…… 俊颜泛起了苦涩的笑,云若幽飘身越过清浅的流溪,来到连接着洞穴的华丽宫殿。无穷无尽的珍奇珍宝,栩栩如生的地狱图,翩飞的纱帐,柔软的大床—— 一切以为只在梦中的景象,再次呈现在他面前。伸手轻抚着床具,云若幽心变得复杂。 他曾晕睡在这张床上,而那少女守在床前,她喂了他一碗又一碗不知是解药、还是毒药的“东西”—— 所有的复杂情绪均化做一分似怒非怒强烈恼意。他霍然转身越过纱幔,转向与石英洞府相反的另一方。推开重重门户,呈现在他面前的一间又一间药室。里面上千的玉瓶,多半是毒药。在最后一间的案几上,放着一卷书。 “药王宝鉴”!他听师尊说过,这卷书为百年前一文武双修兼医术出众的奇人所著,后被一武林歹人所得,师尊曾想过要从那人手中将此书取出,以免那人用以危害武林……对了,那人叫什么毒君无尘子的。这么说她就是毒君无尘子的弟子了? 迷雾一重重地掀开,他终于知道了真象。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此时此刻,因梦正在回树屋的路上。 清晨的露珠儿缀上了她的鬓发,如珍珠般晶莹圆润,它在空气中折出五彩的光圈,衬得她一张俏丽清雅的芳容愈加出尘绝俗,不可方物。如同山林中最美丽的精灵幻化,她云裳御风,步履轻灵地走着。 芳心中系着那人浅灰色的飘逸身影,因梦情不白禁地弯起了朱唇。 什么是喜欢?以往她不懂,纵然之前那些如神笔公子公冶良般落入她手中的人对她说了千次万次,她还是不懂。可那一日,那怀抱击雪琴,飘然而临的少年用一双好明亮,好清澄的眼眸望着她时,她恍然明白了。 喜欢就是心里想着那个人,不想他有半刻离开她的视线;喜欢就是想千方百计地将他留在身畔,让他的关心、珍惜只针对她一个人—— 第一次邂逅是在如梦如诗的桃花下,许许多多的“喜欢”在斯人的一个浅笑凝眸中堆积;许许多多只属于少女的憧憬与期待在她的芳心深处生根。 于是,她决定了。此生此世只认定他一个。那样的感情来得太突然、太快了,可是她心中却没有半点不安。 她留他,他不肯留。 伤心、诧异、失望、难过后,她放手让他离开,只因她不想让他心怀不甘怨恨。她想得到的只是他的心,如此单纯简单而已。 第二次相遇是在无光的山洞,以为此生再不可能相见的人就那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她面前……狂喜一下子盈满芳心,让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她撞入了他的怀中,他抱住了她——尽管不是十分情愿的。可是她不介意,依偎在他怀中那种好高兴、好高兴的心情让她作出决定,她要“留”下他! 也许他会因不情愿地对她心生恼意,可是她没办法,谁让她再也无法忍受他在她面前转身离开?纵然那时他对她无心,可是没关系的,反正她与他的时间还很长,慢慢地他会喜欢她、爱惜她的——她相信! 之后,他中了毒,晕倒在她怀中。得偿所愿地她紧紧抱住他,只想就这样一生一世,再不肯放手—— 唇与唇之间的碰触,是那样地让人心神荡漾——听说,那就叫做吻,情人之间互表爱意,以此盟约,宣誓一生一世所属。 她吻了他,甘愿从此以后只属于他,所以他也只能属于她! 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带他回到地下宫殿,甘愿把属于自己的一切与他分享。 细心地为他解了毒,却也在他身上下了禁制,让他没有力量逃出她的掌握。然后他醒了,满心喜欢地,她期待他上前抱抱她,然后亲手将她的面纱掀起,像她吻他那样地吻上她的唇,与她交心。只要他肯把心交给她,他们会很幸福、很幸福的……她知道。可是他却没有那么做。他甚至没有掀开她的面纱,望一眼她美丽的容颜,而且他一直没有认出她就是那个在桃花林中与他说话儿的少女因梦。 他指责她杀人!他用一种让她好难过的陌生眼神看她。 为什么会这样?她完全不知所措。 杀人有错吗?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记得师尊还活着时,每次杀过人都会笑,师尊是高兴的,于是她也是高兴的。慢慢地她以为杀人是一种让人很开心的事……直到师尊死在她手里,直到现在。可是为什么他不那样认为? 每日依照药王宝鉴上记载的方法炼毒,然后在误入缙云山的人身上试验,他们死就死了,谁叫他们没有那种抵御毒性的体质?这是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他会那样不以为然?死的又不是他的什么人? 他说不喜欢她。他不再像在桃花林中那次一样,用好温柔的眼神凝望她,对她微笑……芳心好难过、好委屈,她哭了。 怎么办?他不喜欢她,可她却深深地喜欢着他……怎么办? 恼意涌上心头,她真想杀了他。可是一想到他会变得同死去的师尊一样僵硬不动,他那双好漂亮的眼神会失去光彩、他的唇不再温暖柔软,不再同她说话……她就下不了手…… 心头万回百转缠绕着的是心痛不舍吗? 之前,她一个人,活得逍遥自在,可是却不快活,直到他出现,她才醒悟,一切都是缘于寂寞。 明白了的心再也不愿回归当初…… 她不要他死、不要他离她而去。 既然他只喜欢在桃花林中初见时她的模样,那她甘心情愿永远依照他心目中的形象而存在着。 抛却了地下的华丽宫殿,她住进了用以做掩饰的树屋,然后故意将昏迷的他置放在远处,等待他醒来,然后装扮成在桃花林中初见他时模样……与他相见! 她成功了! 他牵住她的手,随她来到树屋,他拥抱她,他做了她梦寐以求的举动——吻她!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怜惜曾是他不愿给她的…… 依偎在他怀中,她做了一个好甜蜜的梦!悄悄地在唇边勾起一朵精致的笑靥,悄悄地跟老天爷说:希望这样的幸福能够天长地久……幸福! 是谁惊扰了她的好梦? 是公冶良。醒来后第一眼,她看见公冶良凌利之极的一爪没入了他的肩—— 心在一瞬那揪紧,天上地上,她只看见斯人染血的肩头,苍白的俊颜。 他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过多的心痛与怜惜让她连灵魂都为之颤抖。 接着她被掳走,他带伤追出—— 夜黑、风急、月冷。 她伸出手,毫不犹豫地插入了公冶良的眼——伤害他的人绝不能饶恕,即使公冶良是她的药人! 然后,她又遇见了他。 热烈的拥抱,颤抖的语言……他是那样地紧张她的安危啊!满心感动地,她告诉他公冶良伤在她手里,她为他报了仇,可是他为什么不高兴?他的目光让她觉得冷…… 她做错了什么?她不明白—— 树屋已然在眼前。 她奔进他居住的那一间,床空荡荡的,他不在。芳心第一个涌起的念头是担心,是不是他离她而去了?不,她绝不允许! 回眸,她看到了那小小的白鸟。 “他在哪里?”清澄如泉水似的美眸微眯,她问。声音娇娇软软,一如往昔般动人。 “吱——”少女的目光是连小白鸟儿都感觉到的极度危险。展翅飞起,它为保住“鸟命”而急于逃出伊人的视线。 纤纤玉手一把揪住小鸟儿的翅,因梦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他在哪里?不说我摔死你。”她说得无比认真。 转了转精灵的眼珠儿,小白鸟在出卖云若幽和自己的生死之间作出选择。 “吱吱——”它急切地鸣叫了几声。 它说云若幽在隔壁——那属于她的房间。因梦呼吸一紧。自小便能听懂鸟语的她没有怀疑小白鸟儿“话”里的真实。 放开小白鸟儿,她转身,粉白的衣裳在空中划出绝美的弧。脚步不停也极快地冲出,开启了隔壁的房门—— 入眼是浅灰色的绸质衣袂,颀长如玉树临风的身影,极飘逸隽永,洒脱绝尘、 是他!因梦心弦一松。 斯人卓立窗前,静静地眺望着远方的重重山峦,他的面容优雅依然,只是长挂在唇畔的那抹让人瞧起来极顺眼、舒服的浅笑消隐无迹。 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因梦扑过去,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刚刚我好怕,以为你走了——”她将桃花般粉嫩的娇颜埋入他的背,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我不要你离开。”声音闷闷的,她道。 背后少女娇痴的话语让云若幽心一紧。咬牙,他迅速迈前一步,不再眷恋地甩开那具柔软馥郁的娇躯。 “你——”因梦惊愕之极。 回眸,云若幽深深地凝望着伊人,她依然是一脸的纯真灵美,天真无邪的模样,圆瞪如月的眸尽是不解的痴惑。 “你在生气吗?我做错了什么?”软软的声音透着的是一份委屈。 好像……她才是那个无辜者。 这样楚楚动人的少女怎会是邪恶的?他死都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是悲哀吧!锁在心头的感觉几乎让他发狂。扶住树屋的壁,云若幽缓缓摇首。他怎会如此笨、如此傻?怎会让她骗得如此彻底? 不明白他俊颜清秀的脸庞为什么苍白如雪,不明白他星眸深处为什么载着那样深的伤痛与难过。 因梦无助地站在那里,一颗芳心因他乱成千丝万缕, “发生了什么?”她低低地问。舍不得他如此悲苦,他中的毒虽解了,可是伤却还没好,这样会伤身的。 他怅痛地笑了,“发生了什么?你竟来问我?因梦,我也正想问你呢!”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前伸,手中握着一卷书。 药王宝鉴!这是属于她的,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他手中? 因梦迟疑地看着那卷书。瞬时之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不愿想,亦不敢想。 “你不明白吗?”云若幽笑了,那笑容极苦涩, “我来告诉你,我无意间触动了机关,进入了那拥有无数财富的宫殿,见到了这卷书,见到了各类毒药。”凝望着眼前的少女,他的目光极缥缈空幻,仿佛看的不是她,而是虚空中的某一点。 “毒君无尘子的弟子?药王宝鉴的继承人?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修长的手指抚额,他低低地惋叹, “桃花林中唱歌的是你,身在洞府中的也是你,下毒杀人的还是你……可怜我一直相信你只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少女,相信我在囚禁神笔公子的洞府中见的女子是另一个人。”激动地,他上前一把掀住她的腕, “这样欺骗、戏弄我,你一定很开心很高兴吧!”他声声质问,“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笨蛋、傻瓜吧?” 不,她不是存心的,他不可以这样误会她。娇嫩的玉容褪去了血色,因梦颤抖得如寒风中的一只冰蝶。 “我——没有。”极艰难地,她只吐出了这样三个字。 “没有?哈……”松开她,云若幽踉跄着后退,心痛欲绝的他蓦然狂笑。事到如今她还要骗他! 珍珠般的泪自因梦圆澄的美眸中滚出,她呜咽着开口:“求求你不要这样子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忍见他悲苦至此,她想冲上前抱住他却又不敢。自从初次相见以来,他一直是好脾气、好性子的。记忆中他总睁着极明粲的眸望着她,视线极温柔多情,他俊雅的脸庞总是挂着浅浅的笑,他的话语总是温吞柔和,悦耳醇厚,叫她从心中高兴。 可是现在的他完全变了,变得让她感到陌生、感到害怕。尤其是他的笑,那样的怅痛、那样的心碎—— “不是那样?”他突而慑住狂笑,俊颜冷寒,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离开那座地下宫殿的吗?我找到了另一条通道,出口竟然是这里——你的居处。”他手指着树屋下的巨石地板,颤抖着轻笑, “真是好巧妙的安排啊!” 一时语塞,因梦朱唇颤了颤,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人世间的事情她大多不懂,她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相信她,怎样才能让他……不再生气! 见她无言,他话语更冷,“你一定用这些机关害过好多人吧!崖下那些白骨,江南四公子、也许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 因梦垂眸,这是事实,她无法否认。纵然她还是不明白他气她杀人的原因。 星眸转也不转地凝望,云若幽低叹: “我该杀你!”缓缓地抬手,扣住因梦雪白的脖颈,他眸底映入了她似露的容颜,惶惶不知所措的瞳眸。 身为七剑宗之一天莲宗弟子的他,有责任为民除害。她以歌声惑人,以毒杀人……想来初入缙云山他遇上的老人口中所指的“妖精”就是她吧! 这样邪恶的她怎能留?心一阵又一阵地绞痛,痛得他俊颜发白。可是他还是没有迟疑施力。 他是认真的!因为他不再挂着浅浅笑容的俊颜是那样清冷,那双不再温柔多情的瞳眸绽出凛然的杀意。 被迫到壁前,因梦睫毛沾眸。她做错了什么?她不明白。 无视那只令她呼吸微弱的手,她眨也不眨地凝望着他俊雅的脸庞……他生得极好看,是她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一个。她还记得他因她的称赞而面生晕红的模样,那时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那时他极关心地,不像现在—— “我喜欢你啊!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留下你啊!难道这样错了吗?”声音细碎地,她喃喃而语。心中那缕悲哀从何而来?她杀过许多人,所以不怕被人杀,她只是难过想杀她的人是他。 那样深切地喜欢着的人啊! 美眸低低地垂下,她婉叹:“你一连二次中了我的药人的毒手……纵然毒已尽除,可是身子仍是虚弱的,偏偏又动了气,这样不好,你会死的……门外的篮子里,有我采的药……药王宝鉴里有药方,你可以自己炼……” 手蓦然松开,云若幽白着脸退后几步, “你杀了那么多人,又何必来紧张我的死活?”激动地,他大叫,“我纵病死,与你何关?”硬逼着自己下决心,千难万难,却只因她轻轻一语而崩溃。他怎能杀一个如此关心他的少女? 软软地倒在地上,因梦牵起了一朵笑,即恍惚又绝美,我喜欢你啊!怎忍得见你死。她一生再也不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了。 我喜欢你啊!伊人的声音再他脑海中回荡,一声又—声,让他心痛欲绝、 她是邪恶的,她以毒杀人无数,可是她却爱他!这样的她让他不知该怎么办! 在不知道她的邪恶时,他为她所惑,付出了他的情爱;知道了她的邪恶后,他为什么还会为她所惑,此心不改,此情如是? 心中千回百转的是什么感觉,颠倒了梦想、颠倒了红尘,所有的喜乐悲欢啊!只围绕着一个人旋转而巳! “为什么……”他颤抖着笑, “花林中初见你时,你便知道我要找出的凶手是你,那时候你为什么不施出你善长的毒,干脆杀了我,一了百了?” 如果那时他死在她手中,便不会卷入这场真正狂的情爱中,无法自拔。 因梦抬眸看着他,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极清澄的,“我不能……我喜欢你啊!” 佛曰:众生之惑人之处,首在色相。依他说惑人之处在于服眸。 眼是心灵之窗!所以他一直相信有着一双美丽眼眸的人一定拥有美丽的灵魂。 初识因梦,她在桃花林中偏首微笑,一双眼眸如最清澈的泉水般,不染世俗的清灵纯洁。只在一个凝眸间憾动了他的灵魂,从此种下了痴情倾梦的根源。 他相信他爱的是一个最天真纯洁的少女啊!可她为什么偏偏是个下毒害人的凶手? 苦笑着,他喃喃道:“我宁可不要你喜欢——”宁可从不曾喜欢过……她! 如果是那样会不会没有痛苦,会不会做回当初未踏入缙云山的自己? 他说不要她的喜欢!因梦仿佛听到了梦碎的声音。纤手揪着心口,她连呼息都很小心,生怕心也跟着碎去。 “你不是想要杀了我吗?为什么不动手?”幽幽然,她问。如果人死了是不是可以不必痛?真是那样的话,她情愿在这一刻死掉。 为什么不动手?云若幽也在问自己。他入佛门十几载,到头来无法杀人,不是因为佛门所提倡的慈悲,而是他的私爱之心。 在这悲痛欲绝的时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他用的情有多深。 眼前这个少女啊!他爱惜她多过爱惜自己的性命,怎忍要她死? 凝看着伊人雪白的娇颜,思绪千回百转,他大喝一声,夺门而出,身如浮光掠影般快绝,消失在山林之中。 为什么明知她邪恶却还是要爱她?为什么因爱她而无法下手杀她? 他好恨他自己!可是纵使如此,他还是爱她!爱她!爱她! 委坐在树屋内的少女一动不动,仿佛成了化石。弃她而去的是她的所爱,她怎能允许他伤她如此之深、如此之重? 泪水浸湿了她绝美的容颜,从此,她遗忘了欢笑与快乐的颜色—— 第五章 雨,似永无止境地下着。 一林的桃花在雨中谢去,美丽不在。 少女支着香腮,坐在窗前,玉容憔悴而清丽,和枝头上那一朵被雨水击打的小小桃花般楚楚怜人。 芳心牵牵念念的那个人啊!如今他在何方?这雨可会打湿他的衣裳?他中过毒后那般虚弱的身子,可还挨得住? 斩不断的魂牵梦系啊! “吱——”小白鸟儿穿过雨帘,冲入树屋。 “可找到他了?”一直黯淡的圆眸蓦然闪出眩目的光彩,她急切地问: “吱吱——”带着惊慌的鸟儿叫得凄厉。 芳心一下子收紧,因梦白了娇容。它说,云若幽有危险! 闪电般地跳起,她想也不想地冲入雨帘,片刻又折回,药!她为他炼制的补药必须带着。匆匆将药汁盛入玉瓶中,她再一次夺门而去。 “吱。”小白鸟儿尾随其后。 风雨几乎才一瞬间就将她的衣裳打湿,圆瞪的眸眨了又眨,可映入眼帘的世界是那么朦胧模糊,不管了,她怀抱着盛药的玉瓶,跌跌撞撞地在山林中奔走。 “刷!”一段树枝打在脸上,痛得她几乎掉下眼泪来,抿了抿因寒冷而变得粉白粉白的朱唇,她喃喃道: “不怕、不怕!” 连抚一下火辣地痛的面颊的时间都没有,她半走半跑地继续前行。 正在苦苦找寻的那个人儿啊!比生命更重要,她宁可失去所有,也不愿失去他! 追着带路的鸟儿,她消失于风雨中。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他的世界在风雨中凝滞! 依在一颗古木的树干处,云若幽脑海几乎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 雨打在他身上,可是他却似毫无知觉。如同行尸走肉般游荡了数日,他几乎都以为自己早死了,现在存在的只是一抹忘不了伤与痛的游魂。 佛法教人一切以平常心待之。他努力想做到这一点,可惜却失败了! 梦里,忘不了桃花开谢,更忘不了那如桃花般怜人的少女,可是,他变得再也不愿做梦了—— 那样深的绝望与痛楚啊!怎生才能遗忘。 怅怅一笑,他转了一下僵直的身躯,口中异样的腥甜,似有液体流出,漫不经意地,他舒指试去,然后看着指尖那抹殷红被雨打散。 吐血了?他深知身上的伤病不是主因。让他心脉受损,神魂俱伤的是短暂的时间里因那伊人而生的狂情爱恨。那是他自幼修佛,心静如水的他所不能负荷的情绪。 也许他会死吧!唇角微扬,他那苍白却不失俊雅的脸庞挂起了昔日惯有的浅淡笑容。解不开的情结,抛不下的爱恨……一切均缘于他爱了不应爱的人。 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可以摆脱那份永世难忘的痛苦。 天际,一声惊雷击下。 心生预兆,他抬眸,雨中一抹纤细的人影毫无生息的出现。 是她,一瞬间他连灵魂都拧痛。 伊人衣发尽湿,貌极狼狈。一双美目中尽是痴绝的情与爱。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颤抖的声音散在风中,微弱几不可闻。 凝望着她,云若幽蓦然激动了起来,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死去而已,这么单纯的愿望为什么都没有办法实现? “我——”朱唇启了启,因梦欲言又止。半垂着细长的睫毛,她的眸子因雨水而晶莹剔透。 “你这样淋雨不好,我带来了药给你……”低婉地,她说。 她又何偿不是在淋雨?别开星眸,云若幽忍耐地道: “你走吧!我不需要什么药。”即使她可以挽回他的性命,他也不要。 美目涌泪,因梦呜咽:“求求你别再折磨自己,折磨我了。”他这样子让她的心好痛、好痛的,他知不知道? 轻轻地将额抵在树干上,云若幽笑得凄然,“是你在折磨我啊!是你不肯放过我。” 含泪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苍白俊颜,因梦伤心地问:“爱上我真的让你如此痛苦?” “是。”唇中轻轻吐出的字,轻易地让伫立风雨的少女梦断情伤。可是他却不知,只因他的心早已先她碎成千片万片了。 目光缥缥缈缈地寄上了穹苍,云若幽低喃:“那些爱恋你,却又得不到你的人也是这般的心伤吧,一如你面前的我,连恨你都做不到啊!我曾想亲手杀你将一切了结,却斗不过自己的心……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弃不下,斩不断,忘不了……这样的悲伤是否只有抛弃生命才能走出?” “你不要吓我。”因梦娇容似雪,呜咽着她道: “我好爱、好爱你,不能没有你啊!”失去他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是一种煎熬,她分不清日出日落的时刻,记不得要做的事,即使那卷药王宝鉴也无法将她一颗为他牵挂悲伤的心收回。 生命仿佛只为想念他而存在着。于是她变得好爱哭,短短几日所流的眼泪啊!胜过往昔十数年的总和。 这种牵挂相思的强烈感情不再是单纯的喜欢吧!而是爱!直到说了“爱”字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情愿倾尽所有啊!只为换取斯人回眸一顾—— 怔忡地,他注视着伊人, “因梦,你说爱我,你的爱是什么样子?只要想要的就千方百计去夺取吗?即使欺骗也无所谓。不顾一切留住你想留的人,纵使让他悲伤也无妨?一但不为你所要,你是不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就像……一个小孩子对待她的玩具一样的感情啊! 所以说她是天真无邪的,随心所欲去杀人却不知道错误的天真,想要感情却不知珍视的无邪。依照本能地,她存在着。 爱上了这样的少女,他怎能不悲哀?在地下宫殿的那一次,她操纵着的是他的生死,而现在她操纵的是他的灵魂。可叹他却连摆脱的意志都没有,只能任她牵引着他的悲喜,一步步地走向绝望与……无助! 爱她,却得不到她的爱的人是可怜的,却不知得到她的爱的人更可怜。前者有公冶良为例,后者有他! 他的话再一次让她落泪, “可是我珍视你啊!”委屈地,她指出了他的不公平。她是那样的为他牵肠挂肚,他怎么不明白? “是啊!”凄凉地,他牵出了一抹浅如飞烟的笑,“你珍视我,却永远不会珍视我的爱。”这是他的悲哀。 “够了!”她含泪激动地叫, “你说的话我一点都不明白,你做的事我也不明白。”蓦然扑入他怀中,她纤细柔软的身躯紧紧地依偎着他、 “我只知道你讨厌我,可是你还是爱我的,既讨厌我又爱我!这样不好,我不要你讨厌。”软软的声音流泻在风中,她道: “我投降好不好?我认错了好不好?只要你别在这样子对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垂眸凝望着她,云若幽眸底染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查觉的动容。想推开她,可是他却因怀中那浸着冰意、微微颤抖的娇小身躯而无法动手,心中升起的感觉是怜惜不忍吧!原来他还是会为她所惑啊!无言地苦笑,他的身躯缓缓滑下。眸中映入的那片风雨世界在一瞬间扭曲幻化,黑暗降临! 感觉到不对劲,因梦惶惶抬起美眸,但见被她抱住的少年缓慢而轻柔地垂下眼帘,掩去了琥珀色的漂亮瞳眸—— “你……不要吓我啊!”颤抖的纤手摆在了他的鼻端,所感觉到的微弱气息令因梦顿时魂飞魄散。 慌乱地,她取出一直带在她怀中的玉瓶,拔开木塞,她俯身想将瓶内的药液倾入斯人口中,可惜一连几次都不成功。 小白鸟儿展翅鸣叫,急得直在二人身畔打转,却帮不上什么忙。 跪坐在地上,因梦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怀中人儿生命的流逝。芳心深处缠绕着怎样碎心断肠、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以为她在流泪,可是从她圆睁的美眸中淌过的只是清澈无色的雨水。 原来痛到了极点是没有眼泪的,她知道了。纤手无限爱恋地抚着少年俊逸的脸庞,因梦只觉得连灵魂都空了。 风雨不再是风雨,天地也不再是天地,就连她也非她了。 但是他在眼前,在她怀里。 是不是只有这才是最重要的? 茫茫然,她想。 不,不是。闪电一般打入心田的思想让因梦一震。她想他活生生的啊! 千方百计留下的人,费尽心思让他倾心于她……以为天地人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把他紧紧地握在手心。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比不上让他活着来得重要。 猛她抓过玉瓶,她将可以救性命的药液倾入口中,然后俯身,印上了他的唇—— 冰冷的人儿,连唇都是冰冷的。用舌尖撬开他的牙关,她将药液尽数喂在他的嘴中,然后缠绵地封住了他的唇,不让药液仍反涌出来。 只要你可以活过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的——在心灵深处,一个她在呐喊着。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瞧着那抹半扶半抱着云若幽的纤弱人影消隐在烟雨迷离之处,一直隐在密林深处的人才走出来。 “这就是你所顾忌的人?”懒散的声音溶入雨雾,尤显得魔魅动人。 说话的少年有着一张极清秀的俊颜,眉眼弯弯的似笑非笑。他手握着一把精致的折扇,轻缓地摇着,衬着他修长的身躯,翩翩的文士儒服,愈加的斯文秀气。 明明是凄风苦雨的山林,可是他的神情却像正在游街观花,赏风赏月一样从容悠闲,兴趣十足。 “不错。”殷勤地为他撑着遮雨大伞的男子白衣佩剑,有着阴柔的相貌。 “啧!”拢起折扇,他摇了摇头,“不过是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小姑娘,而且看来还不懂武功,你怕她做什么?” 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惊惧,白衣人道:“此女是毒君无尘子的弟子,一身用毒施毒的本领出神入化。在下的二个义弟才一照面就死在她的剧毒下,而另一个义弟也被他她抓去,制成了药人。前几日,在下好不容易才将那个义弟救出,不想义弟竟惨遭那女人的毒手,被挖去了双眼,成为了废人——”咬牙切齿地,他道:“在下飞鸽传书,不远千里将慕容公子请来,是想求慕容公子为在下做主,更为狂死的义弟们报仇血恨。” 杀人?挖人眼睛?还真看不出那小美人会做出这种事来。被称做慕容公子的少年不由地皱了皱极秀气的眉。 “欧阳兄,若果真如此,区区在下绝不会袖手旁观,坐视此女为非作歹的。”折扇拍了白衣人的肩,他眉眼弯弯展开了笑颜, “我明道宗为武林七剑宗之首,其内功心法独步武林,一经施展,百毒难侵,所以,欧阳兄你不必再怕那小姑娘了。” 哈哈一笑,他收回折徐徐前行,举止之间,优美从容,却又潇洒自如。 “那是、那是。”赔着笑,欧阳青追上去,为其撑伞避风雨。 嚣张狂妄的小子,总有一天要你知道我玉琴公子欧阳青的厉害。低垂着头,一扫方才怯弱的他神情阴毒无比。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天地一片混沌。是梦?晨梦? 少女的歌声悠扬宛转,仿若天籁,每一字,每一个音都牵动着人内心深处的渴望。 恍惚地听着,他的神志一片迷茫。 这么动人的歌声是他平生仅闻的,可是他为什么会感到如斯的熟悉? 不自觉地拔足,他身如飘絮,无形且无影地穿越重重的迷雾,穿越了无相时空。 小鸟宛转的鸣叫声传来。 他蓦地回眸,一抹浅灰色的飘逸人影如灵云般映入了他的眼。是谁?流幻在迷梦中的光云掩去了少年的容貌,叫他无从分辨,感觉上他对那少年好熟悉、好熟悉,仿佛是日与夜、形与影的关系。 少年似乎看不到他一般从他身畔穿过。奇异的感觉让他举足,追在少年身后。脚下轻飘飘的,仿佛踏的是空气,而他自己像一阵风,一阵有思想的风。 荒山、白骨、碧芒。 恐怖的景像映入他的眼,而他前面的人霍然而停,冷不提防他撞上了那少年,刹时他的形体不受控制的化做一缕轻烟,溶入了少年的身躯,与之合二为一。 是谁杀了这些人?谁是那个凶手?他清楚地感应到了少年心中的愤慨。 接着少年动了,衣袂飘扬,他奔向山顶,去寻找杀人的凶手。 危险!不要去! 不,我不怕危险! 偷偷隐在少年的心中,他静静关注即将发生的一切—— 桃花如梦,却又惊梦。 从桃花间走来的少女是梦中最动人的一个。她的歌声是他听过的。 凝眸的一瞬间,他感觉到少年的心悸。 接着他被抽离少年的身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上演的一场才子与佳人的美丽邂逅。 姑娘,可曾看到那边山崖畔……有人?少年的声音荡起,如和风清柔悦耳。 想问杀人的那个凶手吗?奇怪!少年为什么不问眼前的少女是不是凶手?是因为那少女美丽吗?可是美丽的人并不代表她不会杀人啊! 蓦然之间,时光流转。在日月之光难以透过的洞穴中。 少女在他的怀中——不、不是在他怀中,而是在那少年的怀中。他之所以会感觉错误,是因为他再度进了少年的身体,与少年同在。 她是谁?他感觉到少年的疑问。 在桃花林中唱歌的少女不美吗?你为什么不肯为她留下来? 说话的是少年怀中的少女。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你偷听了我与因梦谈话吗? 暖眯不明的情潮激荡出的一片静寂中,他听到了少年的声音。 为什么少年从没想过她就是因梦——那个与他在桃花林中邂逅的女孩?为什么少年总是问错问题? 时光再前进。晨曦之下,树屋中。 “师尊只教我一样……杀人。”纤手抚弄衣带的少女盈盈带笑。 “胡说!”少年薄责,“这开不得玩笑……以后不可以再乱说了。” 他不相信少女的话?可是他内心深处为何如此彷徨不安? 隐在少年心中那个他终于明白了。也许少年潜意识地去拒绝相信那少女的话,可是为什么? 直到那一夜—— “因梦,是谁救了你?” “救我?没有人救我。” “那公冶良的眼睛?” “是我用手指挖出来的。谁让他不听话?竟敢伤你……不可饶恕。” 短暂的对话惊慑住少年的灵魂。 而被抽离的他站在局外。 震惊、错愕、不能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加在一起的感觉为什么不是愤怒,而是悲哀? 少年不明白,他自然也不明白一一 流光敛影,天旋地转。他身不由己地在时间中继续旅行。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小小的树屋光亮时隐寸暗,若幽若谜。 床上,依然是那个少年,一动不动,似永恒地沉睡着。 床前,一抹纤影,寂寞地美丽,忧伤地纯灵。“你醒来好不好?好不好……”娇软的声音微哑,却依然动听。 “只要你肯醒过来,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做,我才做,你不要我做的,我绝不会做。”哀哀地俯在少年身上,她低柔地诉说着无限情痴。 “只要你别再用自己的性命来惩罚我,只要你别这么吓我……” 少年似充耳不闻地继续沉睡。 为什么他要这样残忍,让那少女独自一个人悲伤? 光影收敛,他再一次被慑入少年身体,于是他聆听到少年的心在哭泣。 “为什么,你要沉睡?为什么你要悲伤?”第一次他与少年的心对话。 “因为,欺骗我的是我的爱。” “不,一直尾随你的我看得清清楚楚,欺骗你的人不是她。” “是她、是她、就是她。” “不,不是。一切的一切,你本可以看清楚的,可是你却选择了不看……你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怕——性格几近完美的你想必是个崇尚完美的人吧!所以你也希望你爱恋上的少女也是完美的。一次又一次,你不想瞧清楚她,只是因为不想打破这份完美。所以真正欺骗你的,正是你自己呀!” 是这样吗?少年的心千回百转。是这样吗?隐在灵魂深处自己一点点地透出来,竟是让他都不认识的陌生。 是不是应该重新认识自己,也重新认识那个爱他,也为他所爱的少女? 那么,他这样的悲伤是不是不必要的? “你是谁?为什么比我自己还要清楚我?”少年问与自己心灵交谈的那个他。 对啊!他是谁?他是谁?是谁? 宛如惊雷震耳,他猛地睁眸,眸底清清楚楚地映着少女狂喜的容颜。 “醒了、醒了,你终于醒了。”激动的声音一贯地娇柔动听。 他醒了!他没睡为什么会醒?晕睡的应该是…… 蓦然之间,他从少女凝泪的眸子中看到了他自己的脸庞——秀雅苍白的脸庞! 刹那之间的明悟让他明白了,那少年与他是同一个人。 他是少年的魂,少年是他的躯壳。 第六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云若幽静坐于窗前,琥珀色的眸中一片平静,无雨也无晴。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他没有回头。脚步声至他背后而止,幽兰般的沁香袭来,是令人心动的女儿香,属于他熟悉的那个少女。 “你不该吹风的。”低低地,柔婉地她道。 他没有回答。 她叹息了一声。将纤手托着的药盏轻轻放置在他身畔的案几上,才道:“药冷了就不好了,你趁热喝了它吧!” 背对着她的人儿依然不言不动,圆月般明澄的眸凝泪,她黯然退出树屋。 为什么你自醒过来后,便不同我说一句话?为什么你吝啬到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为什么你人在我身边,心却要逃得那么远? 滚落的泪珠,点点斑斑地撤在树屋前的青草上。踉跄着因梦跪倒在地上,微扬起娇容,她那被泪水洗过的清澄眼眸锁住深蓝的苍穹。 你知不知道,我爱你有多深?上天入地、碧落红尘,你是我的惟一。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望着白云之间幻化的,斯人俊雅绝尘的脸庞,她声声问着。 那风、那云、那山、那水都在聆听着她的痴狂,可是惟有他,却听不到!不,他不是听不到,他是不想听,不愿听…… 因梦柔肠寸断。 心上的那个人啊!是否忘记了她是他的所爱?是否已经不再爱她? 这时,衣带凌风声入耳。恍惚地,因梦凝眸,只见数人施展轻功穿越桃林,直奔树屋而来。瞧那装束,似是武林中人。 心思茫然,因梦跪坐在青草地上,没有反应地看着他们接近。 “好美丽的小姑娘!”来人一眼便看见这委坐在地上,粉裳翩翩,容颜殊丽的少女,顿时眼前大亮。 他们互视一眼,散开成扇面状向因梦围来,脸上都挂着丝邪恶的笑意。 “小姑娘,你哭什么?”他们其中的一个刻意搭茬问。眼前的少女一脸泪痕,梨花带雨,却显得愈加的俏丽无方、楚楚动人。真想不到,在这深山中得遇如此绝色,他们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小姑娘,你家中还有什么人?许过婆家了没有?”见因梦不语,他又问。 抿着唇,因梦呆呆地望着他。心犹自沉寂在她自己的忧伤中,他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入耳去。她只是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出现在她面前。 见她还不说话,那人不怀好意地回看了一眼同伴,然后一起大笑。 虽然这少女,不言不动,有点奇怪,可是他们不在乎,他们在乎的是她的美丽。所以在那人欺近,伸手向因梦探去时,心想的是她不逃不挣扎更好,正好任他们为所欲为。 “动作快点,那飞鸽传书的玉琴公子欧阳青还等着咱们兄弟过去会合呢。”那伙人中的其中一个催促。 “知道了。”邪笑着,接近因梦的人应道。越靠近,越觉得那少女清丽绝俗,不可方物,鼻际嗅到的桃花般的幽香几叫他魂不厮守。 “来,哥哥疼你——” 睁着水样的澄眸,因梦依然看着他。好讨厌的人好讨厌的声音,不想让他的手碰到她,她伸手猛地将近在咫尺的人推开。 “你走开。”她皱着秀眉,开口。那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娇软动人。 “哈——小姑娘生气了!”那人不以为意,反觉得有趣地与同伴哈哈大笑。 猎物就在眼前,他们根本不怕她会逃脱,也乐得增加些情趣。 朱唇再抿了抿,因梦目光一沉。粉袖微颤,一把足以至眼前这些人死命的剧毒已经攥在纤手之中。 “你、你们都打算留下来陪我吗?”她的视线在那些人之闻打转。 “小姑娘,你好有趣。”方才说话的人笑得更不怀好意了,他邪恶的目光盯看了因梦俏丽的面容。 “陪,怎么不陪?你要我们陪多久就陪多久。”馋笑着,他道。 他那一众同伴,再度哄然大笑。 “这些人该死!”因梦桃花似的娇容眨起了朵气忿的晕红。粉袖一扬,她手中的药粉就要打出。 蓦地,云若幽俊逸的脸容闪电般地在她脑海中逸过。如果她杀了人,他一定不会喜欢。为了这个,她毫不犹豫地将剧毒药粉收回, “你们走。”简捷地,她道。 他不喜欢的,她便不会做。 所以,她决定放过眼前这些人。 “走?”谗笑的那人再度挨近她,“小姑娘,我们还没有‘陪’你呢!怎么走?”张开双臂,他向眼前的少女抱去。 “要走的话,哥哥抱着你一起走。” 灵活地退后几步,因梦转身就跑,可是那些人挡在她面前。 芳心一慌,她知道,今天想要逃出这些人的魔掌是难了!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树屋寂静无声,一盏药茶置在几上,几缕热气飘;浮在空中,最后扩散得无影无踪。 少年琥珀色的瞳眸终于转向了药茶,俊颜抽动了一下,他还是没有动手去取。 这时,树屋外传来了完全陌生的人声与一阵又一阵狞笑声。 心,蓦地一紧。他一按桌沿站起,衣袂飘动中,人已到了树屋的门口。 那极短的一刹那,他脑海之中闪电般逸过因梦纤细的身影。 如果他敢承认,就会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危的。却原来,伊人的倩影一直深驻在他心中,不曾走开—— 在尖锐而凛烈的风啸声中,他看到了那群心怀歹念的武林人士。而他所牵挂的少女正孤立在人群之间,秀发飞扬,粉裳翩翩的她如梦如仙地瑰丽动人。 “你、你们都打算留下来陪我吗——” 神情诡异的少女如是说,她的声音说不出的娇软动听。 站在树屋门前的他,听到了。 心如同被针刺了一下,他身躯晃了晃,紧攥住的十指深陷入掌心,殷红的血丝透出,可他却浑然不觉得痛。 却原来,她不只对他自己说那样的话啊!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一张又一张邪笑着的丑恶面孔在因梦的视线内重叠,让她又是恶心,又是惊慌。除去了一身惊人的施毒本领的她,不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柔弱少女,是以在此情此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能无助地望着危险接近—— 眼前一脸惊慌的少女是那样的美丽,她的神情是那样的楚楚动人。让张开臂向她抱来的男人瞧得神消魂散。 “小姑娘,你别怕,我——”嬉笑着的话才说到这里。蓦地,一抹浅灰色的颀长身影奇快无比地在他眼前闪过,还没等他有所反映一道雄浑的掌风已迎面打来。魂飞魄散地,他连躲闪的念头都没来得及起,便被打出丈许开外,爬不起来。 因梦一怔,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身子已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诸位身为武林中人,如此欺凌一个柔弱女子,不怕天下人齿笑吗?”温朗和煦的声音如风般流泻在空气中,说话的少年发长结辫,颈带佛珠,颀长的身躯着一袭浅灰绸质长。他温文尔雅的俊颜带怒,可是却没有丝毫折损斯人惊世绝尘的醉人风采。 “你是什么人?”那人一脸惊恐地问。他的同伴们表情比他好不了多少。 “在下云若幽。”少年静静地道。他伸臂护住怀中的绝色少女,神态从容自若,虽面对众多武林人士,却是面不改色。 依在他胸前,因梦圆月般明澄的眸缠缠绵绵地凝望着他的容颜。 来救她的人是这个人,她不是做梦吧!因梦惊喜地流下眼泪, “你不恼我了吗?你原谅我了吗?”纤手迟疑地探出,蓦地她紧紧拥抱这眼前的人儿,再也不肯放手。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么她情愿在梦中沉醉一千年、一万年。 云若幽抿了抿唇,并没有回答。他那颀长的身躯一动不动地凝立,任由因梦抱住他,任由她哭得梨花带雨。 对面那一众武林人士都将二人亲密的模样看在眼中。嫉恨的火焰由他们眼中窜起,只一瞬间,他们已恨死了眼前几度翩翩的绝美少年。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光,他们确定了彼此的心意,那就是一拥而上,杀了云若幽。而且只有这样做,他们今天欺凌弱女的一幕才可以永沉大海,再无泻露之嫌。 “小子,你既然找死,那就怨不得咱们兄弟心狠手辣了。” 刷地,他们纷纷亮出刀剑,一拥而上。 琥珀色的漂亮眼眸闪出一丝眩目的华光,云若幽抱着因梦闪电般的退后。将怀中人放置在安全地带后,他又以同样快的速度掠入人群。 无相神功运起,他双袖灵云般的上下飞舞,原本柔软如絮的衣袖在内劲的激荡下,变得坚如钢铁。 “当、当、当——”随着他如风般的身形在人群中转了一圈,一众敌人的捕器在声声轻脆的声响中脱手飞出。 当他从容站定时,满场只剩下一群双手空空、呆若木鸡的人。 “上天有好生之德,是以在下不欲伤你等性命。”云若幽的声音清朗之极,似化做了阵阵轻风,缭绕在每一个人耳畔。 “你们走吧!”说完,他袍袖,翩然转身,背对着那些人向因梦走去。 不甘心地,那些武林中人中有几个探手入怀,再抽出时,各色各样的暗器化做一片巨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背对着他们的少年袭去。 “啊!”因梦情不自禁地惊呼出口。 接下来的一幕在她眼中仿佛是一场噩梦。她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那个少年回身,折倒,所有的暗器没入了他的身体—— “轰!”仿佛是一声惊雷打入了她的脑海,让她的思绪变得空茫茫的,天地之间的所有色彩在这一瞬间扭曲幻化,她的视线中尽是一片凄楚——凝重的红光。 “咚咚咚——”是谁的心跳,如此惊心动魄? 她机械地前冲,纤手扬起,墨绿色的药粉在空气中幻化成轻烟,灵动而又泥异地罩向那些武林人士。 是绿萝之吻,剧毒中的剧毒。 连声哀叫都没有,多半武林人士在绿烟扑面之际软倒,任那恐怖的颜色侵入他们的肌肤,他们惊惧的神情在脸上定格。 侥幸没被毒烟波及的几人尖叫着转身欲逃,却在奔出几步后迎上了少女桃花般的容颜。 “你们通通都该死!”如扇般的睫毛下垂,掩去了少女漆黑如墨的瞳眸,“一个都不能饶恕!”她接着说完。 轻柔而诡异的语气吓得残余的几人魂飞魄散。眼前的少女粉袖又是一扬—— 绿!他们眼前一片浓艳的绿! 在这之后,他们的生命停止。 看着那几个人倒下。因梦动作僵硬地回身。却见方才折倒的少年再度站起,拂过袍袖,那些被无相神功吸在衣上的暗器纷纷坠了一地。 安然无恙的他,一脸的苍白,不能置信地看着她。 没死,他没死!大悲后的大喜几乎掏空了因梦的躯壳,无力支撑身体,她软软地倒在地上,一时说不出话来。 风,吹散了绿色的烟雾。 有那么一瞬,二人相互凝望。周围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没有半个活人。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天啊!你杀了他们……所有的人。”少年缓缓地摇首,他的声音在凤中微颤。 “是的。”因梦轻轻地回答。娇容雪似的苍白、雪似的纯灵。 “为什么?”他暴喝出声。心中所有的气愤、悲伤、痛心、无奈均化做一份狂怒。知道她杀人是一回事,可是亲眼见到她杀人却又是另一回事—— 怎么会这样呢?看着一地的死人他的情绪已达到崩溃的边缘。 这些人在片刻之间还会说、会笑、会动啊!才一刹那,他们的生命便了结在伊人指掌之间,怎么会这样? “因为他们要杀你!”紧咬着朱唇,因梦蓦然开口, “当时,我以为你死了!”顿了一顿,她又道:“伤害你的人不可饶恕!” 杀这些人,她不后悔!如果事情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 “为了我?”怔忡地看了她半晌,云若幽蓦地笑了, “知不知道,你为了我杀人,会比为自己杀人还要让我难过上千倍万倍?”他一边颤抖,一边轻笑。 “我是你所爱的人,可是我不但不能阻止你杀戮,反而让你的双手染了更多的鲜血……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罪孽深重,让我痛恨自己的存在。” “可是那些是坏人啊!”含着泪,因梦喊了一声, “他们那样对我,那样对你,难道不该死吗?我杀他们有什么不对?你为什么会为这些根本不值得你难过的人去难过?我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 云若幽缓缓地摇头,“你怎么不明白呢!”他低低地一叹,“我伤心难过不是因为他们死了,而是因为你杀人。” “我不懂。”因梦惶惶地摇头。 唇边绽开了一朵飘忽的笑容,云若幽深深叹息,“我会让你懂的。”他道,扬袖一卷,一把遗落在尘埃中的长剑已入他的手中,琥珀色的瞳眸缓缓扫过一具又一具的尸身, “一共十一人,是吧?”淡然笑着,他执剑,一连在自己的身上划出十一道伤口。 在因梦的惊呼声中,他抬眸,“今后,你每杀一个人,我就自刺一剑。” 泪,无声无息地滑落。因梦身形不稳站起,缓缓地走到他身畔,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为他治疗伤口。 “这不公平!”她低低婉婉地道, “你明知道我爱惜你,远胜过爱惜自己的性命……你明知道的,可为什么你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伤害你自己?你是在折磨我,惩罚我吗?可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心碎?” 那砍在他身上的伤痕,是那样深地印在她的心上,叫她惊心动魄,魂断情伤。 垂眸,凝看着眼前的少女,云若幽的视线不知不觉变柔了。迟疑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他轻轻抚着伊人苍白的仿佛寒日冰蝶的美颜,心,蓦地一阵刺痛。 记得她的面颊曾像桃花一样红润…… 微闭起眼眸,云若幽脑海中回荡着初见时伊人踏着落花,粉白色云裳翩扬,无比轻灵地向他走来那一幕。 那时她的圆眸顾盼生辉,纯净如水;那时的她嘻嘻哈哈地笑着,无忧且无虑。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不见了?是从爱上他之后吗?刹那之间的明悟让他了解,在这场爱欲痴狂的情梦中受伤的不只他一个,还有一个她。 情,也许就是一把双刃利剑,同时刺穿两颗心——一种相思,两处断肠。 心中回荡着极复杂的情绪,云若幽低低地一叹:“我这样做绝不是为惩罚你——”凝看着伊人秋水似的双瞳,他不由自主地也开口: “我爱你,至今依然!”这就是他悲苦忧伤、生气、愤怒的原因啊! 在看到她危险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现身救她,已证明了伊人在他心中的分量,从不曾减弱过。她是以毒杀人的凶手、是妖精,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眼前的少女啊!仿佛已经化入他的血脉,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无法割舍,无法遗弃。既然这样,他惟有改变她,只有这样,他与她才有未来。 缓缓地跪倒在地上,因梦紧紧抱住他的下身,“够了,有你这话就够了。”流着泪,她盈然一笑, “你还爱我啊!纵然我为你所伤一千次、一万次也是值得。” 抬首,她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如山泉,瞬也不瞬地,她望着斯人俊雅的脸庞,“好,我不杀人,绝不!” 娇软动听的声音缓缓流泻在风中,听起来如誓言般坚决。 深深动容,云若幽俯身,将眼前的少女拥入怀中,再也不愿放手! 风,扬尘。朦胧的视野中,两人的身影合二为一。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好一出缠绵动人的爱情啊!” 随着轻轻的击掌声,一身文士装束,身摇折扇,翩翩儒雅的少年从暗处走出。 “真叫我不忍现身,破坏气氛啊!”他嘲笑, “只是一地的死人却提醒我该做个棒打鸳鸯的恶人,唉!”装模做样地,他故意叹息。 云若幽与因梦双双站起,面对来人。 “你是谁?”云若幽蓦然问。 刷地收起折扇,来人报拳一揖, “在下慕容明玉。”武林七剑宗之首明道宗这一代的年轻高手?云若幽是知道他的。终于天莲宗与明道宗素来互通有无,交情还不错。 “久仰大名,但不知慕容公子因何出现在缙云山中?”极客气地回礼。他问。心里隐约猜到了些,可是他宁可自己是猜错了。 果然慕容明玉道:“云兄,你是在明知故问了。”折扇一扬,他指着因梦, “此女乃毒君无尘子的弟子,其歹毒手段犹胜于其师。”声音清朗地,他继续道:“小弟此次前来便是想以掌中正义之剑,斩杀此妖女,为地方除一祸害。” 似笑非笑地,慕容明玉看着云若幽, “只是,小弟没料到会在此与云兄相遇,更没料到云兄竟与此妖女在一起。”皱了皱眉头,他轻叹一声, “这倒让小弟为难了。” 因梦怔忡地听着。这个人她不认得,他说得话她听不懂,芳心缠绕着千万种不安,她悄悄依入云若幽的怀中。 伸臂将她环抱住,云若幽牵起了抹极清淡却安抚人心的笑, “别怕!”低头对怀中的少女说了句,然后他抬头迎上了慕容明玉锐利的视线。 “既然慕容公子已尽知一切,那么云某冒昧地问一句,公子想怎样?” 似笑非笑地,慕容明玉将折扇收入怀中,“锵啷”一声,他背上的长剑已出鞘,如银似雪般的江华随着剑锋的弹跳在空中闪烁, “给你!”他将剑抛给云若幽。 接过那属于慕容明玉的剑,云若幽琥珀色的漂亮瞳眸淡然地扫向慕容明玉。心中虽疑惑慕容明玉的举动,可是他却没问,因为他知道慕容明玉会做出解释的。 果然,慕容明玉道:“明道宗与天莲宗同属武林七剑宗,冲着这份情面,我可以让云兄自行处理。” 笑了笑,他又道:“我见此女如此爱你,想必会认为能死在你手中是一种幸福吧!这是对她最佳的交待了。” 他要云若幽杀她!因梦终于明白了。这个人对她杀人极端地不齿,就像云若幽最初知道时的反映一样。蓦然之间,她芳心中升出了一阵强烈的悔意。 “我让你为难了吧!”退离了云若幽的怀抱,她睫毛沾泪, “早知道今生我会遇见你,我一定不会杀人的。”低低地她道: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你拿这把剑杀了我吧!”轻轻闭上了圆澄的美眸,她道: “我不怪你。等来生,我们再相会好不好?那时,我要做你的妻子,再不离开你……只要我不再是今夕杀人的我,你会喜欢的,对不对?对不对?” 凄切的问声回荡在风中,一时就连慕容明玉都垂首无语。 “你胡说些什么?”云若幽难得一怒。转头望向慕容明玉,他蓦然道: “我爱她!”看着慕容明玉讶异的样子,云若幽极风轻云淡地笑了,“爱一个人是一种想要珍惜、保护她的感觉吧!” 他将长剑掷还给慕容明玉,“所以,我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所爱的事的。”他将流着泪的因梦拥入怀中, “别哭了!”怜惜地舒指试去了她的泪,他含情若笑地, “你忘了,方才我说过什么了吗?你忘了你爱我,而我也爱你了吗?” “我没忘。”声音呜咽,因梦迟疑地伸出纤手,蓦地紧紧环抱着眼前人儿修长挺拔的身躯。将娇美的容颜,埋入他温暖的胸膛,她流着泪牵起了一朵明灿的微笑。 就这样吧!将她的一切都交给这个人,包括她的生死,这种感觉好甜蜜,好疯狂,像是处在一场华丽无方的迷梦之中,周围的一切危险仿佛都已不存在,梦里只有他在含笑。 够了,真的够了,能拥有这个人儿,她这一生再无它求。 低低地,婉转地叹息,因梦闭起美眸。芳心中塞得满满的感觉是:幸福。 温柔地垂眸,看着怀中的少女,云若幽心中牵起了无限地怜爱痛惜。 原来褪去了对她的怨恨,单纯爱她的感觉如此地好,如此地让他……感动! 怔怔地看着这一双人儿,慕容明玉眼中光彩流幻,他的神情似怒非怒、似恼非恼,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将剑重新归鞘,他摇头叹息:“云兄,你太傻才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他坏心地道: “你想必不知道她做过些什么精彩的事吧?” 缓缓地抬眸,云若幽语气一贯地温和轻淡, “我知道她杀过太多的人,可是她方才已经应允我,从今往后,不会再杀人了。” 嗤笑着,慕容明玉开口: “毒君无尘子是她的师父,可是云兄,你可知无尘子是怎么死的?”云若幽摇头,他接着说下去, “无尘子是被她毒杀的……哈,想无尘子一生以毒害人,最终死在自己徒弟手中,真是终生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啊!” 静静地听着,云若幽心中一痛,却原来他拥有的人身上背着如此多的罪恶啊! 慕容明玉又道: “以无尘子的为人是死不足惜,可是万万不该被自己徒弟毒杀。云兄,你想想,她连师父都下得了手,这世上还有谁是她不会杀的?云兄,我慕容明玉奉劝你一句,还是莫要爱她得好。” 扬了扬剑眉,云若幽淡笑,“可是我已经爱上了。”付出的感情是无法收回的,而且现在他也不想再收回了。 摇头,慕容明玉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你天莲宗与我明道宗同在武林七剑宗之列,只看在这一点上,我就帮你一次吧!”视线一瞬间转为锐利,他道: “你不忍心下手除她,就由我代劳好了。” 话音方落,他的剑再次出鞘,如银的光华肆意狂卷,在眨眼之间袭向云若幽怀中的少女。 琥珀色的漂亮瞳眸蓦然爆起璀璨的华光,云若幽身形飘忽,带着伊人飞退,浅灰色的袍袖同时扬起,激荡着内劲的袖灵动地卷向慕容明玉的剑锋。 “流云袖?”连幻了三种身法才避过云若幽欲夺他掌中剑的一卷,慕容明玉笑嘻嘻地赞了声, “天莲宗的绝学,果然名不虚传。” “过奖了。”云若幽回答得从容不迫。一身浅灰色绸质长袍的他,颀长的身影翩然绝尘,衬着俊雅淡然的容貌,炫目得几乎叫人移不开视线。 慕容明玉眸中幻过一抹幽然之色。过了几招后,他蓦然退出战圈。“不打了,”他叫道: “今天你身上带伤,我胜了也不光彩。”说完,他就这样走了。 “你那心上人我是一定要杀的,好好养伤,等着下次我再来吧!”遥遥-句从他身影消失之处传来,久久地回荡于风中。 定定地看着慕容明玉离去后,云若幽身形晃了晃,俊颜蓦然变得苍白如雪。他本就重病初愈,又经过连番激战,再加上那自杀式的十一剑刺在身上,导致流血过多——种种加起来,他现在没晕去已经非常不错了。 很明白他身体现状的因梦立即紧紧抱住他,支撑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倒下。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她连累了他。喃喃自责着,她一颗芳心痛如刀绞。 习惯性地牵出一抹淡然的笑,云若幽喘息着安慰伊人: “与你无关的,因梦,你无需难过自责。”修长的手按住了扶持着他那只纤细的柔荑,他柔声道: “你是我所爱的人,我有责任保护你的。” 轻轻一句,让因梦落泪了,“我好无用。”呜咽着,她道。 “怎会呢!”他依然含笑,“我们回家吧!” 澄亮的眸流幻着感动,因梦低低地叹着:“好,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目光所及之处的树屋,便是她与他的家。慢慢地走向那里时,因梦心中回荡着一种永恒的感觉。 仿佛这一刻便是天长地久! 第七章 半月之后,树屋。 一袭浅灰色绸质长袍的少年坐在窗前。他俊雅的脸庞挂着浅浅的微笑,琥珀色的漂亮瞳眸流幻着海似的温柔。 面前的小小木几上放置着雪白的玉琴,他神情专注,修长白皙的手指仿佛带着魔法般在琴弦上跳跃着。 于是,一串串流水行云般悦耳的琴声悠然寄于清风。那琴声不怎么纯熟,却叫人听了从心底生出喜欢欣悦之意。许是琴声中有着小桥、流水、人家的余韵,又包涵了空山、古寺、鸣钟的悠长吧! 依偎在他肩头的少女静静地聆听,桃花似娇美的容颜一直挂着抹灿然的笑。 “这就是琴声吗?从小到大,我从不曾听到过。” “那你听到了。”云若幽微笑。连续不绝的琴鸣悠扬如歌。 “可惜我弹得并不好。”眨了眨圆澄的眸,因梦的声音一惯地娇软动听。“可是我喜欢听你弹,好不好没关系的。” 琥珀般的瞳眸垂下,温和地看着依在他身畔的绝色少女,云若幽柔声道:“喜欢?我就天天弹给我听。” “好啊!”她如同小女孩般地欣悦。 笑容中因伊人而添了一丝柔情,云若幽指下不停,任由琴音在他与因梦之间牵起了缕缕幽迷沉醉的情致。 半月之前,他带伤回到树屋,在床榻上晕睡了数日,他挚爱的伊人衣不解带地陪伴着他,日日夜夜不肯离去。 一半是因为伊人尽得药王宝鉴真传的精湛医术,一半缘于他心疼伊人的辛苦,拼命告诉自己快点好起来。如此只半月的时间,他已然全愈。只是伊人却清瘦消减了不少,让他又是怜惜,又是心痛。 这日,他取回初次中毒昏迷,被伊人带入地底华宫时弃下的击雪琴——那琴本是属于玉琴公子的,因为伊人对击雪琴很是好奇,他索性弹给她听—— 因梦圆眸眨也不眨地看着正在弹琴的少年,只觉得他的灵魂一如琴声一般剔透清澄,让她好喜欢、好喜欢。 就这样一生一世好不好?她幸福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眷恋地扑进他的怀里,她一双圆眸半闭,“我很庆幸今生遇你。” 琴音因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颤了颤。云若幽俯首,几乎是立刻便被伊人星眸半闭,娇懒柔美的动人神态迷惑了心神。 隐约之间,淡雅如桃花般的幽香拂过鼻际,将他带入绮丽的幻境。 琴音渐转急促,似平静如波的大海蓦然卷起狂潮般激烈,一如他的心跳。 俯身,他捕捉住少女如花瓣般柔软的唇瓣。吻,眷恋地烙下,如羽般轻柔延绵…… 圆澄的眸一睁,旋即陶醉地闭上。因梦雪玉般的纤腕扬起,缠上云若幽的脖颈。心在雀跃,她细细喘息着回应他的吻,桃花般的颊酡红若醉。 琥珀般的眸染上了一抹笑意,云若幽收回了抚琴的双手,将那具柔软的娇躯纳入臂弯。 “因梦!”唇如蝉翼舞风般在伊人娇美的容颜上印下无数细吻,他的声音在琴弦振动的余韵中染上了一丝情浓。 “你可愿意嫁我?” 记得他说过“嫁”就是永远与他在一起的意思,因梦立即点头,“好!”她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这天地人间,碧落红尘,他是她惟一的梦系魂牵,她怎会不同意嫁他? 唇依依不舍地离开,云若幽修长的手指抚上了伊人如花的唇瓣,动作优雅一如抚琴。 “等缙云山事了之后,我带你回天莲宗我的师门,求师尊他老人家主持婚事,因梦,你说好不好?” 天莲宗为佛宗,门人多跳出世间的七情六欲,出家修行。可是他不同,他为天莲佛宗惟一的俗家弟子,是可以选择的。在遇到因梦之前,他心在红尘外,只想有朝一日落发,成为与师尊一样的佛门高僧,可是遇到因梦之后,他的梦变了。 心,陷入了红尘。他梦中有了一个少女。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是,她成为了他未来的渴望,成为了他的永远。 圆澄的眸幻过一抹忧色,因梦离开了他的怀抱,“你师尊不会恼我吗?”坐直娇躯,她一双纤手在胸前交握,娇容尽是不安。如果之前的云若幽恼她,与他身在同一个世界的慕容明玉要杀她,那么她怎敢奢望云若幽的师尊反应与他们不同。 蓦然抬首,因梦望入心上人琥珀色的瞳眸, “我们一直住在缙云山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想去天莲宗……我会怕。”可怜兮兮地,她道。 怜惜地握住伊人因紧张而纠结的纤手,云若幽柔声道: “你不必怕,我的师尊很慈祥的,只要你不再是以前的你,他会包容接纳的,而且,你若真的不喜欢天莲宗,我们可以见过师尊后再回来的。” 偷眼看了他一会儿,因梦犹豫地问:“见不见你师尊,对你来说很重要?”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云若幽微愕,旋即浅笑着点了点头, “我八岁时父母双亡,为师尊所救带回天莲宗,师尊属意我为他亲传弟子。这些年来他亲自指点我习文修武,对我呵护倍至……对了,我记得有一次修炼无相神功走火入魔,师尊一连七天七夜不眠不休,他以自己的深厚内力助我行功,直至脱离危险。”琥珀色的瞳眸中闪烁起温柔的追忆,他道: “师尊待我极好极好,他的恩德此生我纵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其万一。” 不否认因梦心里是难过的,因为她知道那个她心爱的少年心中还有一个珍视的人——他的师尊。水漾的圆眸眨也不眨地凝望着斯人俊雅隽秀的脸庞,她轻声问:“在你心中他的重要胜过我吗?你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吗?” 见她问得认真,云若幽轻笑了声, “因梦,师尊与你在我心中一样重要,不分彼此。可是我对你是喜欢,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一种想要与你永远在一起,不分开的强烈感觉。可是,我对师尊是尊敬,是一种对长者与亲人的温情。这二种喜欢是不能够比较的。”知道她对世情所知甚少,他索性详细地与她说个明白,免得伊人胡思乱想。 圆澄的明眸蓦然涌泪,因梦哭了。云若幽心中愕然, “因梦,别哭!”心中因那二串晶莹的珠泪牵出了千各万万种心痛与不舍,他修长的手指抚上了伊人娇美的容颜,爱怜无限地试去了她的泪。 “你为什么哭呢?” 清朗如风的嗓音在头顶低低地响起,因梦无语地按住了她颊上的那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如猫儿似的轻轻摩蹭着, “我不知道啊!”低婉地,她说: “之前的我从不曾掉过半滴眼泪的,可是自从那日在桃林中遇见你后,我变得好爱哭。”生气的时候哭、伤心的时候哭,甚至高兴的时候也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她心中也有疑惑啊! 垂眸想了想,云若幽给了她一个答案, “因为你心中有了牵挂,有了感情了吧!”之前的她只知欢笑,不知忧伤,那是一种天真无邪,也是一种无心无情。这天地之间的任何人或事都不在她心中,所以她能以毒夺人性命于无意之间。 那样的她,错得太厉害了,可是她自己混混沌沌的,竟不知所行所为是“错”。 现在见她流泪,他虽心痛却也欣喜。这代表她慢慢地开始转变了。 一个会哭会笑会喜会忧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灵魂。他相信因梦不是坏人,她只是不知何为善恶而已,以后,慢慢地,他会教懂她的。 牵挂?感情?因梦轻灵地偏首看着云若幽琥珀色的漂亮瞳眸,只觉得他的眼神好温和幽柔,将万缕情丝“种”在了她心底。她爱这个人,这是最深切浓烈的感情。蓦然之间她明白了,她所有的转变都是因他,可是她心甘情愿接受这变化,且无怨无悔。 “知道吗?”娇娇软软的声音扬起,她慢慢地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实,我是有父母双亲的,他们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在师父死后,有一次我无意中翻开师父的炼药记载,从那里面得知我父母是江湖中的剑客,与师父有仇,他们来缙云山是想杀师父报仇,可是却被师父擒住。那时娘亲是怀着孩子的……就是我。” 轻咬了一下粉色的朱唇,因梦继续说下去,而她所爱的少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好奇怪,师父不但没立即杀了他们,反而让娘亲生下了我,之后才让他们死。”抬眸,望着云若幽,她困惑地道: “他留下了我,还让我长大,这是最奇怪的,这不像是师父一贯的作风的。 怜惜地将伊人抱在怀中,云若幽修长的手指轻拂她细柔的发丝, “何必想这些呢,都过去了。”喃喃着,他安慰她。无尘子被称为毒君,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想来也不可能待她好。 在他怀中吸取温暖,因梦圆眸眨了眨, “以前我从不会想的,可是最近我不时想起师父的那段炼药记录,想起我从未见过面,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父母,那种感觉闷闷的,很是难过。” “那是应该的。”他吻了吻伊人水样灵动的眸,“他们是你至亲的人啊!” 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她枕着他的肩,视线从树屋的窗口望出,看着深蓝色的苍穹。 “如果他们——噢!我是说我父母一直在的话,他们会像你疼我一样、你师尊疼你那样对待我吗?”轻轻地,她问。 “会!”低柔地,云若幽回答。 “那么我想,我想念他们。”因梦的声音悠然若梦,牵出了丝缕惆怅。 俊颜中牵出了一抹淡然的笑,云若幽将怀中的少女抱得更紧。 她在改变,他知道。这是好事! 收回视线,因梦的圆眸睁得大大的,看着环抱着她的少年那双修长好看的手,迟疑了一会,她将纤柔的柔荑覆上,感受着由纤指下传来的温暖。 “那个什么慕容明玉说我杀师父是错的,你也这样想吗?”她问出了这个一直缠绕于心的问题,身后的人儿沉默。 “我不知道啊!”她轻声说, “自从我有记忆起,我便看着师父像捧着珍宝一样捧着那卷药王宝鉴,他依照里面的记载制毒、炼毒,然后在误入缙云山中的人身上试毒,最后用在找上门的武林中人身上,那毒好神奇,师父只要一扬手,再厉害、再不可一世的人,都不得不倒下。当时我好羡慕,好想得到那卷让师父变得如此厉害的书。” “于是,有一天,我问师父,有一样东西,我很想得到,可是它是属于别人的,我该怎么办?师父回答说,只要杀了那个拥有的人,你想要的东西就是属于你的。” “你照做了,因梦?”俊颜泛起了无可奈何地笑,云若幽问。心中却已然笃定。 因梦点头,仰首,她望入少年的海似深邃的眸子。“现在我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是不是?” 轻抚着伊人桃花般的粉颊,云若幽给她答案,“是!” 圆澄的眸黯了黯,因梦疑惑地喃语: “既然是不对的,师父为什么要告诉我,难道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遇到了云若幽后,她师父告诉她那些她本来奉若神圣的话,竟然全是错,那么她这些年究竟信了些什么?想到这里,她大为惶然。 “别再想了!”怜惜的吻印上了因梦光洁如玉的额头,云若幽微笑, “从今天开始,你把你那师父的话全忘了不就行了。” “好!”她轻轻颌首,回抱住云若幽,她心满意足地笑,“今后,你会告诉我该怎么做,对吗?”她喃喃问。 “对!”云若幽给她承诺。 因梦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蓦然树屋外传来一声朗笑。 “云兄,因梦姑娘,别来一向可好?” 那是慕容明玉的声音。该来的终究要来的。因梦深吸了一口气也掩不住容颜的苍白失色,她缓缓地离开了云若幽的怀抱。 “别怕。”随之站起,云若幽紧紧一握伊人微颤的柔荑,“我会不允许他伤害你的,因梦。”他坚定不移地说。 “我不在乎他会不会伤害我。”因梦低低地说“我只在乎他会不会伤害你啊!”他才是她的忧心牵挂。 “放心。”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云若幽道:“明道宗虽为七剑宗之首,可是慕容明玉的武功却没达到尽得剑宗真传的高深境界,所以,他胜不了我的。” “可是,你能胜得了他吗?”她近乎莽撞地脱口问。 俊颜一凝,云若幽沉默不语。 “回答我啊!”她固执地追问。 琥珀色的瞳眸移向树屋的门,一门之隔的是他难缠的对手。“也许能,也许不能。”在无风的静寂中,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然后知道他并没有把握。 紧咬着朱唇,直咬得发白,因梦迟疑着开口:“你不需要与他动手的,也许我——” “因梦!”俊颜前所未有的严凝,云若幽缓缓地唤她的名,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了吗?立即放弃你现在的念头。”他温和的声音中有着不可转移的坚决。 是的,她答应过他——再不以毒杀人!芳心锁着浓浓的悲哀,她垂首,娇躯止不住地颤抖。可是她担心他啊!担心的连灵魂都拧痛,难道他不明白吗? “别怕。”修长的手轻柔地抚着眼前少女的鬓发,云若幽微笑, “我答应过你,要与你一生一世相伴,我是不会失信的。”他声音转柔, “因梦,答应我,你会一直在一旁看着,不插手我与慕容公子之战,好吗?” 忍着泪,她颌首,“好!” “别难过了。”顺过伊人一缕秀发,他无限温柔地俯首,烙下一印轻吻。 “人,生于天地间,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俊颜含情且含笑,云若幽说: “这算是我告诉你第一件应该做的事吧,因梦!” 在他转身的一刻,因梦终于落泪。 怎么会不伤心?怎么可能不伤心呢?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璀璨的阳光下,一身文士儒服的慕容明玉,容颜秀丽,翩翩有如子都。只是手中握着一把与他的衣着不相称的长剑。 见云若幽飘然行出,他摇头一叹:“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俊颜挂着从容的笑,云若幽扬眉问。 “可惜云兄身为天莲宗的门人,澄空大师的爱徒却爱恋了一个妖女。”眼见因梦自树屋中步出,他似笑非笑地道: “云兄啊!武林正道断不会容她,连带也不会容你,大好的锦绣前程就这样毁了,你不可惜?” “因梦不是妖女。”微笑依旧,云若幽为自己心爱的少女辩解之后,才道: “何为锦绣前程?不过是虚名利禄罢了!这些不在我心中。若不容于武林正道,那也无妨,我会与因梦觅地归隐,绝迹于江湖。” “你真是执迷不悟啊!”慕容明玉摇头叹息。 剑眉一扬,云若幽开口:“你错了!我不是执迷不悟,而是大彻大悟。”神情庄重地,他说: “佛门有日:世间无不可渡之人。而今我以爱为名,去渡一个爱我的少女,这又有何错之有?” 顿了顿,他又道: “也许她之前为恶,可是今后,她断然不会再为恶了,所以——”琥珀般的瞳眸眨也不眨望着慕容明玉,云若幽的笑容一惯地淡然飘逸, “她不应死,这一生,我会以性命护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分毫。”视线锐利之极,他道:“包括你在内,慕容公子!” 静静地听着,因梦又落泪了。芳心中盈满了千万分感动,她似水的圆眸不眨半下地凝睇着场中眩目的仿佛会发光的俊雅少年,目光痴痴绝绝,一时之间,几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年。 眼前,那个少年便是她的永远,让她倾心、倾梦,一生无悔的永远。 慕容明玉也在看着云若幽,一瞬间他那深沉的几近高深莫测的眸子滑过一丝惑然,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你说的可是这个意思?”见云若幽颌首,他嘲笑道: “云兄,原来你信这个啊!”似这种感情他不曾经历过,所以不信。于是,他笑了,笑世间的痴男怨女为这一句被骗了千千万万年亦无怨无悔,一如眼前的云若幽和因梦。 “别说我不给你机会。”拔剑之时,慕容明玉说:“今天你我一战,你若胜了,我转身就走,再不为难那妖女,可你若输了,那么抱歉了,我不但要以掌中长剑,斩杀妖女,还要押你回明道宗,请宗主召集七大剑宗,公议你公然庇护妖女的罪名。” “这很公平!”云若幽淡淡地笑开了。灿然的光影一闪,他手中已然多了那柄佛门法器——金钢降魔圣杵! “敬请慕容公子指教高明!”笼在圣杵光华中的少年优雅绝伦,淡灰色的身影一晃,他击出了第一招。 不敢怠慢,慕容明玉挥剑迎了上去。 两人杵剑相交,展开激战。 一旁,因梦双手交握,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容色似雪,一身粉白的衣裳随风飘扬,望入如梦如仙地婉丽动人。 云若幽、云若幽、云若幽…… 心中千百次地念着斯人的名。平生第一次她祈求上苍,情愿牺牲一切啊!去换去斯人安然无恙的一个浅笑。 因为她太紧张、太忧心,所以她没有看到离树屋寻丈开外的树林中隐着一抹谲诡的人影,正以一种深沉算计的眼光观注着场中的激战。 而云若幽与慕容明玉也不曾看到,所以两人各展绝学,全力相拼。 随着时光的推移,日落月升,光与暗交换。已打上数千招的两人,依然在激烈地交战,谁也不肯退却。 因梦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交织缠握的一双纤手,十指指尖深深地陷入肌肤,点滴血花绽开,映着夜色,红得极妖艳邪魅,惊心动魄。 而因梦却全然不觉,一双圆澄如月的明眸自始自终凝望着那一抹浅灰色的飘逸身影,不曾移开过片刻。 而场中激战的两人绝对不好过。 云若幽无相神功运用至巅峰,舞动的金钢降魔圣杵灿若朝阳,以真气鼓动的奇异风啸更是声声惊魂。 慕容明玉也将明道宗独步天下的“乾坤剑法”从头到底,施展了十三遍。 累!这整卧根闹的感觉。云若幽是为了心爱的人儿才强撑下去,可是慕容明玉为什么这么辛苦拼命,那就不得而知了。 “啊!”这时,因梦急促的惊呼蓦然空起,缘于云若幽极险地避过了慕容明玉的一剑。 身影交错,云若幽回眸,于百忙之中迎上了少女苍白的娇容。 心痛观战的伊人所受的煎熬。云若幽暗下了速战速决的决定。掌中的金风降魔圣杵一引,绞住了慕容明玉的剑,内力催发,沿着圣杵直攻过去。 “你——”惊愕之极的慕容明玉方一开口便被缘于无相神功的深厚内力压得说不下去了。他来真的?慕容明玉无奈地运起内力反击过去。这可是比拼内力了,是要出人命的。慕容明玉后悔不及,早知会弄成这局面,他就不去招惹云若幽了。 两人隔着兵器对立,空气胶凝在一片肃杀之中。这样的比拼比兵器之争还要凶险上千万分。 因梦知道,所以她苍白着娇容一步步地接近。一片静寂之中,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毒、她有得是各种致人死命的剧毒!只要轻轻地一扬,敌人便会倒下,而她所爱的那个少年便会安然无恙。 他会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呵护,会对她微笑、会抚琴给她听……他与她会有永远! 心跳得更急。因梦交握的双手松开了,桃花似的容颜清冷而肃杀。她的手慢慢地缩回袖中——袖里有她的毒! 完了!完了!一眼望过她那凶狠无比的杀人眼神,慕容明玉叫苦不迭。依照现在这种情况,他是无沦如何也避不开因梦的毒的。我不想死啊!这花花世界我还没玩够呢!他在心中呐喊。 心跳得紧促、狂烈。 “今后你杀一人,我便自刺一剑……”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吗?” “人生于天地之间,应有所为,有所不为……”云若幽曾经说过的话一遍一遍地回响,可是她的脚步依然不停。 云若幽琥珀色的瞳眸闪烁着前所未见怒焰,激荡的内劲让他无法开口,因此,他只能用眼神提醒伊人记得他与她的约定。 苦涩地一笑,因梦凝望着云若幽的眼眸, “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她轻轻扬手,口中低低地道:“我知道这次会让你很生气很生气的……我真的知道。” 轻轻闭起美眸,她任由诡异的毒雾由纤指之间散出—— 耳畔传来惊呼声与人体倒地声。一切该结束了吧!包括她的爱情。 一刹那间,她的躯体变得空荡荡的。眼眸轻轻地张开—— 但见一脸怒容的云若幽站在她面前,“你答应过我的——”他开口,声音气得颤抖。 “哎哟!”倒在丈许开外的慕容明玉痛叫一声,“云若幽,救人有你这么救的吗?”他出言抗议。原来在因梦扬手施毒的那一瞬,云若幽蓦地收回正与他比拼的内劲,弃下金钢降魔圣杵,一掌拍上了他的胸口,将自叹必死无疑的他打飞出去,让他跌得很狼狈,但也因此避过了因梦随之而来的那把毒粉。 对慕容明玉的话充耳不闻,云若幽眸中只有那背信的少女。 “因梦,为什么你还是要用毒?还是要杀人?”既愤怒、又伤心地,他问。他以为她因爱他而改变着,可是看来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难道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他的怒气让因梦瑟缩了一下,朱唇启了启,一时之间,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味保持沉默。 以为她无话可说,云若幽愤怒且悲哀地笑了, “我真的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原谅你,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原谅你?”摇头,他低叹着。这次他是真的绝望、死心了。 因梦静静地听着、静静地承受他的指责,“你打算收回对我的爱、打算离开我吗?”她的声音好轻好柔地荡在风中。 离开她?只是这样想云若幽的心已然抽紧,垂下琥珀色的瞳眸,他掩饰那由灵魂深处漾起的痛楚而带来的不适。 “也许我会那么做。”淡然地,他答。任由这一句话同时鞭打着二个灵魂。 心痛得无法形容,可是因梦却轻轻地笑了,“你以为我真的用了杀人的剧毒了吗?” 抿了抿唇,云若幽沉默。 从怀中取出一把同样的药粉,因梦任它由指缝间滑落, “这只是普通的迷魂药粉,只能使人晕睡几个时辰,不会让人死的。”迎上云若幽错愕的瞳眸,她一字一顿地道: “我是想救你,可是我没有想杀人。”她只是想让慕容明玉昏迷,让她心爱的少年赢罢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为什么?”收敛了笑容,她怅怅低语。 云若幽俊颜蓦地转白。伊人轻轻一语击中了他的弱点。眼前的这个少女是他愿意倾命去爱的,可是潜意识的他却不愿意相信她,这是他的悲哀。 迎着伊人那双哀然的圆澄瞳眸,他蓦然发现了他的错误, “因梦!”他向伊人伸出了手,声音是歉意地。可伊人却缓缓地后退,她垂眸,看都未看他一眼。 这是自从相遇以来,因梦第一次不想靠近他,难道她要将一颗爱他的心收回,不再追逐他了? 痛楚地闭了闭眸,云若幽一脸的伤痛与不能置信。直到这一刻他才深切地了解,他不能失去她。 夜风肆卷,阴魅无形的暗影置在云若幽与因梦之间,将他与她的身影各自牵远—— 毁了爱情的是信任——从此阳光不再! 第八章 “喂!”爬起来的慕容明玉气忿地喊了一声,可是那忙着吵架、伤心的两人都没理他。他才是主角啊!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忽视得如此彻底,慕容明玉心中换落极了。 “因梦!”对他的对手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云若幽,一颗心中只有那个让他倾爱的少女。上前一步,他欲捉住伊人的手,可伊人却旋身躲开。她眼中心灰意冷的伤痛深深地震颤了他,让他怅然止步。 是不是错了,便要失去?是不是错了,便注定永远不能挽回了? 因梦忧伤地低喃声散于风,“爱你,是我一生中最美的一个梦。”抬眸,她含泪微笑着, “曾经那么寂寞的我,只想紧紧地抓住这个梦,永远都不放手,可是我忘了,梦就是梦,总有一天会醒的。”敛去笑容,她那桃花似的娇容在夜色中剪出了一抹冷光, “我曾然不懂尘世间的事,可是我知道爱与信任是分不开的,也不应分开的……”轻抽了一口气,一时之间她的心痛到让她无法思考, “你走吧!”她道。她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直到现在她才肯承认这一点。 想不到在他印象中一直略带几分天真,却又肆意妄为的少女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云若幽一时无尝以对。 步履轻飘地,因梦转身走向慕容明玉,“你不是想杀我吗?”她幽幽邈邈地牵出一抹笑, “现在我就在你面前,动手吧!”她说得坚决。 慕容明玉愣了愣,他望了望一旁闻言尽失温文尔雅的俊美少年,他正以一种让他觉得好恐怖的眼神看他。想来他要是敢答应,一定见不到明天那轮太阳。 见慕容明玉不语,因梦疑惑地眨了眨圆眸,旋即道: “我忘了你没有剑。”她自以为是的将慕容明五的迟疑断定是没有杀人的兵器。轻轻点了点头,她去拾起之前慕容明玉被云若幽一掌打飞时,脱手飞出,后落到地上的长剑,然后递给慕容明玉, “你杀吧!我现在一点都不怕死了!”微笑着,她闭起回眸,静待着永恒的黑暗来临。那种无伤无疼,无知无感,只是沉睡不会醒的“深沉境界”是她现在所渴望的。 剑还未等递到慕容明玉手中,因梦的皓腕已被紧紧攥住。 受惊地因梦张开眼眸,映入视线的是少年怒气冲天的俊雅容颜,他的眼神中的温柔在“燃烧”,化做一团极危险的烈焰,眸心清清楚楚地映着一个哀伤的她! “你——”她用力一挣,却没有挣脱他的钳制。他在生气!这种认知让她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着他。 记忆中的他一向是好脾气、好性子的,他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因为她。比如说她欺骗他了、她又杀人了…… 可是所有他曾生过的气加起来也没有这一次严重,更没有这一次来得可怕。 接过她手中的剑,他不加思考地丢到地上,也不管身为剑主人的慕容明玉多心痛,对他多不以为然。 琥珀色的瞳眸灼灼地望入因梦的眼底,“我绝不允许——”胸口起伏不定地,他告诉她,字字无比清晰。 “你——”没有资格不许!她想这样回他,可是话到唇边却因斯人眸底那片压抑的痛楚所惑,一时竟说不下去了。 这个人儿啊!纵然被他伤了一次又一次,可她仍不忍心去伤他。 修长白皙的手指眷恋地一次次抚过她的容颜,最后他一把将她拥在怀中, “我不允许你伤害你自己!”唇中轻吐的字眼是颤抖的低喃。他抱她抱得是那样的紧,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怔怔地站着,泪突然之间滑下因梦绝美的容颜。柔肠百转地,她伏在少年温暖的怀抱中,哭得肝肠寸断。 他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比她一再地眷恋、不舍?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诱惑他,让她一再忘记他的町恶,进而失迷了自我? “对不起,因梦、对不起!”微哑的声音一再在伊入耳边重复,云若幽抱得伊人更紧。如果爱就是信任,那么他要学习信任。他下定决心,从这一刻起,再也不让怀中挚爱的少女伤心了。 一旁慕容明玉看着这一对人儿,不知怎么的,竟有几分哭笑不得。 他们还记不记得他是敌人来着?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奇快地从树屋中纵出,无声无息地溶于黑夜。 “谁?”因其人动作鬼祟,无意窥见的慕容明玉忍不住喝问了一声。 没想到会被发现,那人全身一震,正要施展轻功脱走,云若幽长啸一声,放开怀中的伊人,他浅灰色的飘逸人影掠出,闪电般地截住那人的去路。 “这位朋友,既然来了何妨一见,之后再走也不迟。”淡淡地,他道。 那人也不答话,飞快旋身,他正想逃向另一个方向,慕容明玉却早已等在那了。 “朋友,我们在那打架,你却偷溜进树屋偷东西,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双手环胸,他笑睇着被那人紧紧抱在手中的“东西”。 药王宝鉴!他偷的是她的药王宝鉴!因梦不由怒了,“还我!”她的声音软软的,声调却极冷。 那人依然不语,他知道不可能从云若幽与慕容明玉手中逃走,干脆站在原地不动。只转动着一双在暗夜中显得分外阴森算计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琥珀色的漂亮瞳眸穿透夜色,落在那人脸上,云若幽微笑。 “原来是玉琴公子啊!久仰了。”他轻轻一语,让欧阳青无所遁形。 “但不知玉琴公子深夜光临,所为何事?你手中又为何拿着因梦的药王宝鉴?”他从容自若地问。 翻了翻白眼,慕容明玉实在受不了云若幽一惯的温文客气,对“贼”他用得着说得那样好听吗?“我说欧阳兄。”慕容明玉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我这个被你飞鸽传书请来的客人,正出头为你和你死伤的兄弟讨公道呢!你怎么背着我改行做贼了?”他好像是被人利用了哟!这可不好! 听了慕容明玉的话,云若幽琥珀色的漂亮瞳眸闪了闪, “玉琴公子,前些日子,误闯桃花林的那些武林歹人想必是你故意引来的吧!你算准了因梦会杀他们,因此你刻意安排慕容公子见到那些歹人的尸体,好让他认定因梦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因此与我一再相斗。而你却在一旁窥视,想找机会得到因梦那卷药王宝鉴——” 笑了笑,云若幽接着道:“你大概希望容公子一剑杀了因梦,心痛气愤的我与慕容公子再斗个二败俱伤吧!可惜一切不如你所料,所以你才潜进树屋,下手去偷,却不料会被我们发现。 “ 阴阴地一笑,欧阳青终于开口了: “没错,我是要取来药王宝鉴看看,这点不假。可是其他的,我不承认。我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安排那些,有必要吗?”他转向慕容明玉, “慕容公子,您千万别听那姓云的,他被妖女迷了魂,助纣为虐地帮她害人……在下那义弟神笔公子公冶良的惨状,你可是亲眼见的。你一定要相信在下才是。”他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下去,“慕容公子你一定要为地方除害啊!” 慕容明玉没说什么。云若幽却扬了扬剑眉,敛去笑容,他道: “玉琴公子,你真的没必要安排那些事吗?我说你既怕因梦的毒,又怕我的武功,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潜伏在缙云山的你丝毫不敢轻举妄动,直到慕容公子出现,你才开始实现你的计划。” “我有什么计划?”欧阳青强笑。 云若幽俊颜含笑,神态优雅从容,“那要问你自己了。玉琴公子你为何携同三个义弟千里迢迢赶到缙云山?” 这一问直刺中欧阳青的心里。这姓云的不会真的知道他的秘密吧!心跳加快地,他强自狡辩: “我与义弟们游山玩水,不行吗?” 云若幽俊颜微冷,“缙云山因为因梦而被世人视为禁地,玉琴公子为何中此山‘游山玩水?’你就不怕危险?” “江南四公子从不怕危险。”欧阳青冷笑。 “当然了。”云若幽淡然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缙云山地腹中的秘宫宝藏,再危险也值得。” 欧阳青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他强镇定地开口。 宝藏?慕容明玉大感兴趣地听下去,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因梦一怔。她想不到竟会扯到那堆属于她,可她根本不曾理会的“东西”。 云若幽又道: “我曾听家师澄空大师提起过,缙云山中的秘宫宝藏为一武林异人所有,就是曾著作药王宝鉴的那位。他在终老之前将秘宫的进入方法记载在药王宝鉴的最后一页,留给有缘者。” “百年之后,药王宝鉴落入毒君无尘子手中,于是无尘子来到缙云山中,一心想找出传说中的宝藏,其间他将得到消息前来争夺宝藏武林人士一一毒杀。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最终他却死在了因梦手中。” 俊颜泛笑,云若幽又道: “这十数年来,药王宝鉴与其中的秘密一直掌握在因梦手中。只是不懂世事的她只知道依照药王宝鉴炼毒、施毒,从不曾将秘宫中所藏的巨大财富放在心上而已。” 这些都是在他踏入缙云山地下的秘密宫殿后慢慢了解到的,但是性格淡漠,不重钱财的他,与伊人一样,只当没那回事儿,所以提都未提。 琥珀色的瞳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云若幽望定欧阳青, “玉琴公子,在半年前,我见你施重刑向一个知道内情的武林人士逼供,得到有关宝藏的消息后,立即召集三位义弟,一同赶往缙云山,就知道你一定想到秘宫宝藏。”因江南四公子在武林中名声极差,他忧心宝藏所得非人,才追着赶来缙云山,意图阻止他们得到宝藏。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一个让他不得不倾心相爱的少女。想到这里,云若幽转身,向因梦望去,琥珀色的漂亮眸子蓦地变得温柔多情。 迎上他的视线,因梦芳心一悸。他知道的比她还多啊!垂下桃花似的娇颜,她想。 事到如今,玉琴公子不得不承认:“云若幽你果然知道的不少。”他阴阴冷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尾随我与三个义弟进入缙云山吗?如果不是我三个义弟出了意外,我人单力薄,自知不是你的对手的话,我早就除去你这多管闲事的小子了。” 剑眉一挑,云若幽问:“现在一切都明朗了,玉琴公子,你想怎样?” 欧阳青不理他,径自转向慕容明玉, “慕容公子,之前算在下不对,但是眼下你一切都清楚了,只要你肯出手杀了云若幽,擒下因梦,在下愿意同你共享宝藏。” 慕容明玉讽笑着摇头,“谢了,欧阳兄。可是我这个人不贪财的,宝藏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如果他能保命的话! 因梦也开口了: “记载在药王宝鉴中的关于进入秘宫宝藏的方法早在十数年前,师尊进入地下宫殿后,就立即撕毁了。”就算他偷到药王宝鉴也无用,这世上只有她与师尊两个知道,当然,现在还有那个她心爱的少年。 “什么?”欧阳青呆住了。 “哈哈哈——”慕容明玉不给面子地大笑。 云若幽则摇头轻叹:“玉琴公子,妄你机关算尽,到头来一切成空。” “成空?”欧阳青狞笑,“不见得!”他蓦地扬手,将手上的药王宝鉴撕成二半。 “你要干什么?”因梦惊呼,倩影一闪,疾扑上去去抢欧阳青手上的药王宝鉴。 “不要去!”一怔,云若幽立即明白了欧阳青的阴险用心,他一面出声阻止伊人,一面纵身前扑。 慕容明玉双臂环抱,不想插手的他在一旁看起了好戏。 但见欧阳青弃下药王宝鉴,一把将因梦擒住,为怕她施毒,他立即点了因梦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云若幽,想要她活命的话立即给我站住。”抬首,他对疾冲上前的云若幽厉喝,手上一翻,一把短刃已横在了因梦雪白的脖颈上。 一怔,云若幽止步。凝睇着身陷危险中的伊人,他立即忧心如焚。 “嘿嘿!”欧阳青冷笑两声,“进入秘宫的方法被毁又怎样,我现在掌握了她,就等于找到了宝藏。” “放了因梦!”云若幽怒喝。 “放她?”欧阳青讥笑着摇头, “云若幽,枉你身为天莲宗澄空那老和尚的弟子,怎地如此天真?”好不容易擒住的人,他怎会轻易放手?不理会云若幽,欧阳青挟起因梦,纵身后返,回到树屋。 云若幽想也不想地施展身法,想追进去。慕容明玉却一伸手拦住他, “就这样进去,你不怕欧阳青躲在暗处施毒手暗算你?” 看也不看他,云若幽双手紧攥成拳,“我必须救出因梦!”他的声音缓慢却坚决。 慕容明玉眉峰一挑,“何不从长计议?”看在云若幽方才救他的那一掌的分上,他好心提醒云若幽。 “没有从长计议的时间。”云若幽推开他的手,衣袂飘然地前掠, “地底宫殿的入口就在树屋内。”他抛下这么一句。如果欧阳青逼因梦说出来的话,那么因梦的存在对欧阳青便失去了作用,那时欧阳青会怎样对她?只是想到这里,云若幽热血上涌,一切的危险对他来说都不再是危险,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必须救出因梦。 慕容明玉也追了上去,“我帮你——”他笑嘻嘻地说,“去救你那妖女。” “谢谢。”云若幽回眸。淡淡的二个字中包涵着无限感激。“方才在推你那一掌时,我知道了你一个秘密。”他突然道。 一愣,慕容明玉俊秀的脸庞蓦地红了,“就知道瞒不过你。”他大方地一笑。 睨了他一眼,云若幽叹道:“真想不到明道宗第一年轻高手,名满天下的慕容公子竟然是——” 说话间,两人已掠进树屋。 只见掩盖住地底宫殿这个入口的青石板大开,欧阳青与因梦早已不见影踪。 一惊之下,云若幽顾不得扯题外之话,纵身,他毫不犹豫地从入口跳下。 恋爱中人都是没有脑子的,慕容明玉对他妄顾自身安危的行为直摇头。 “竟然会帮他与妖女,瞧我实在是太好心了。”对自己赞叹一声,他反剪着双手,从容不迫地跳了下去,反正他不急。 树屋恢复了寂静。 冷月的投影中,一条人身从窗口飞身而人。“呼呼——”如兽的喘息中,他摸索到地底宫殿的入口,然后跳下——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秘宫的入口在哪儿?”才一进树屋,欧阳青便逼问被他挟在臂下的少女。 “我不会告诉你的。”紧抿着浅粉的朱唇,因梦一脸坚决。她这才认出眼前的人,记得他在两个义弟死后,吓得落荒而逃,当时她懒得追,也就放过了他。 “不说?”欧阳青阴笑着,他蓦地将手伸入因梦怀中。 “你想干什么?”羞恼之极地,因梦怒视他。 “你生起气来真美!”几乎着迷地望着伊人桃花似的娇容、欧阳青喃喃道:“这么美的你现在在我手中……可是我不急……”蓦然停住,他没有再说下去。 将因梦怀中的毒药尽数取出,他冷冷地道: “那个姓云的小子为了救你,等下一定会冲进来,你想他生还是死?”说话间,他将一包剧毒药粉打开。 “你敢!”因梦又惊又怒,圆眸狠狠地盯着欧阳青,她道:“你若敢伤他,我必想尽办法杀你。” 盯看着因梦的目光极复杂,欧阳青道:“你还真是关心他啊!”他讥笑, “既然关心他,那就将秘宫宝藏入口告诉我,不然的话,我就将你的毒尽数撒在那姓云的身上,看他死不死得了。” “你——”气极却也无奈地,因梦道: “入口就在你脚下,只要移开那块青石板就是了。”为了云若幽的安危,她只得告诉他。 愣了愣,欧阳青大笑, “真是好巧啊!”一掌推开石板,他抱着动弹不得的因梦跳了下去。 沿着地下通道一阵急奔,欧阳青先闯进摆满各种毒药的那间药室,将因梦放下,他开始忙碌了起来。 “喂!你想干什么?”见他捡出最毒的几种药物,因梦忍不住问。 “当然是阻止那姓云的小子追来了。”一边说着,欧阳青一边将那几种毒药尽数撒在惟一与树屋连接的通道上,他一连撒了十来丈远,确定就算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足不沾地地掠过来后,才满意地住手。 “你——”因梦急得落下泪来。她好担心云若幽会中毒,一瞬间,柔肠百转的因梦恨死了自己,为什么她要疲不知倦地去炼那些毒,为什么以前她喜欢那样? 难道她做尽了一切,就是让她心爱的那个少年最终死在她炼制的剧毒下?难道这就是那段如梦奇恋最后的结局? 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吗?如果是,为什么不落到她身上? 垂泪的圆瞪瞳眸空洞地睁着,因梦心痛至无法形容。 注意到她的异状,欧阳青皱眉, “放心好了,以那姓云的小子武功,没走到近前就能发现地上的毒,他不会有事的。”他可不是好心,只是眼前这个少女还有值得他利用之处,她若殉了情可就糟了。基于这种考虑,他才编几句谎来骗骗她,只有让她以为云若幽不会死,她才会继续受他的危胁利用。 “真的?”因梦果然上当地信了。她现在的心情正如落水之人,想拼命抓住任何希望,哪管那希望只有一根稻草。 “当然是真的。”欧阳青抛下她匆匆走了出去,足足近一个时辰才又回到这间药室。 “我看到了。”他阴柔的面貌中尽是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那么多的金银财宝,珍奇古玩……富可敌国的财富……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他的声音在颤抖。 静静地看着,因梦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好讨厌,好讨厌。 “我不否认这些财富有迷惑红尘人心之处,足以让世人倾命相求,可是凡是总有例外……它为姑娘所有,我不会接受……” 记得她想将这座地底华宫与无尽宝藏赠与她所爱之人时,那个俊雅无伦的少年挂着浅浅的笑意,如是说。 她所爱的人有着最清澄剔透的灵魂,向来他眼中只有她,从不曾想过所谓的财富。所以他的爱也是澄净的,似水一般。 思索之间,她的手蓦地被欧阳青抓住。受惊地抬眸,她迎上了一双狂热的让人生骇的眼。 “记不记得,你我初次相见的那一刻,你说过什么?”他的声音中有着不附合他表情的异样柔情。 抿着唇,因梦无语。 “你说,留下来陪你好不好?”欧阳青放开她的手,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因梦娇美的容颜。 他的手好冷,因梦不由打了个寒颤,压着像是被毛毛虫爬过似的恶心与不悦,她开口,声音娇柔且冷,“我从来只叫死人留下来陪我。” “那姓云的小子呢?”欧阳青眸中流幻着阴魅的诡光,“他为什么例外?” “他当然例外。”圆澄的眸因云若幽而显得分外晶亮动人,“他是我爱的那一个,他是不同的。”她说。 望着那张眩目的俏脸,欧阳青暗恨,“可是他会爱你吗?”他阴阴地问。 “他已经在爱我了。”因梦回答。 讥笑一声,欧阳青道: “像他那种自命侠义清高,又虚伪做作的人又怎会真的爱上你,就算真的爱上了,又怎能长久?别忘了,你在他眼中只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你所做的事情都是错,他以爱为名来指责你,妄想将你变得同他一样虚伪,可是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你就是你,如果改变了,你就不再是你了。” “瞧!因梦,事实证明他根本就不了解你。”轻抚着少女粉嫩的面颊,欧阳青以一种痴恋的目光看她,“可是我不一样啊!” 迷惑地看他,因梦不懂他的意思。 目光中闪烁着痴狂,欧阳青阴柔的俊颜几乎是扭曲的回忆。 “初见的那一日,你扬指之间就杀了我二个义弟,那时的你冷酷而绝美,有着叫人致命的吸引,实在是太让我心动了。之后,我躲在暗处,看见你认识了姓云的小子,还爱上了他,我心里妒嫉的几乎发了狂,好几次我想冲出去,杀了云若幽,可是理智告诉我,必须要忍。之后我那一连串的安排,不只是想得到秘宫宝藏,更想得到你啊!因梦。” 利用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得到她的人、她的心,让她死心塌地地跟随他,为他所用。眼前的少女,不仅美丽,还拥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毒技,太值得他在她身上用心了。 一开始欧阳青便决定,他不但要得到因梦的财富,还要得到她的人。 圆澄的眸望着欧阳青,因梦的声音娇软冰冷, “你忘了我杀了你两个义弟,还挖了你另一个义弟的眼睛?而且我如恢复了行动,第一件做的事也许就是杀你。”他是在痴心妄想了,终于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欧阳青眼都不眨地道: “他们、尤其是公冶良竟然妄想与我争你,会得到那样的下场是活该。至于我,因梦,在这世上只是我才懂你,我们才是同一类人,同样的心狠手辣,同样喜欢杀人。现在你还不明白这一点,等你明白了以后爱我还来不及,又怎舍得杀我?”他笃定他一定能得到这个绝美的少女,根本没有想到他会失败。 他是坏人!眨了眨圆眸,因梦终于肯定, “我爱你?我为什么要爱你?”她感到莫名奇妙问。也许她不算是好人,也许真如他所说他与她是同一类人,可是,她还是要爱云若幽的,之前是,以后也会是。 她会证明,她的爱是亘古不变的—— 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欧阳青又道:“你生长的缙云山中,不曾接触外界的繁华。”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兴奋, “我会带你离开这儿,我们有无穷尽的财富,日后我们的生活将胜过王侯,只要有钱,我们大可随心所欲去过那种日子。我们要谁活就活,要谁死就死,这样的生活你不向往,不心动?” 因梦摇首:“我只想与云若幽一起住在树屋中一生一世。”他描述的生活她不喜欢,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眼中闪烁着一种深沉阴狠,欧阳青握住因梦皓腕的那只手猛地用力,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要选那姓云的小子?”他冷笑着将阴柔俊美的容貌移近, “你可曾好好看清楚我?我的人品武功、才智样貌样样都不比云若幽差啊!你怎么不选我?” 因梦皱眉,“我爱云若幽,为什么要选你?”他握得她的手腕好痛啊!压下心中的惊惧,她道: “这座宫殿中的东西,你喜欢就拿去好了,只要你放了我,让我去见云若幽就好。”如果他肯放了她,她可以勉强自己不去与他计较他的所做所为。 “想去见云若幽?”明明是极怒的人突然笑了。纵然心中害怕可因梦还是点了点头。 眸中流幻着一抹阴邪,欧阳青狞笑着, “女人的心思一向很奇怪的。”他伸手托起了因梦细致娇柔的容颜,“如果你变成了我的人,你一定会改变主意,一定会!” 没等因梦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欧阳青已一把抱住她。 “你想干什么?”望着一脸邪恶的他,因梦眸中染上了一丝惊慌。 嗅着她的发香,欧阳青阴笑,“我想干什么,等下你就明白了。” 被他话中的邪恶用意所震慑,因梦全力一挣,竟自行解开了被封的穴道,手脚恢复自由的她突如其来地推开不曾防备的欧阳青。她的毒!因梦随之扑向摆着盈千毒药的药架。 “休想称心如意。”欧阳青疾扑过来,不能让她拿到毒药,不然他的小命就没了。十分清楚这一点的欧阳青以最快的速度抱住了她纤巧的腰肢,狠狠地将她摔出去—— “砰!”因梦娇柔的身躯撞在了药室中的一张石几上,剧烈的痛楚伴着一阵昏眩袭来。摇晃地支起上半身,因梦眨了眨圆眸,流入眸中的鲜血,让她知道她的头磕破了。丝毫不以为意地伸手抹去,她毫不示弱地迎上了一脸狰狞,向她走来的欧阳青。 “你若再敢碰我,我就杀你。”娇软的嗓音带着几分固执倔强,她道: “早些年师尊还在的时候,让我服食了近千种各式各样毒药,所以我的血里也是含毒的。”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个药人,只是鲜血亦可杀人。 “好,我不碰你。”欧阳青还是怕死的,只瞧着她额头流下的较常人更加红艳妖异的血,他已邪念全消。 这么古怪邪门的女人,就算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他也不敢再想入非非了。 一面小心奕奕地看着她,防止她去取架上的毒药,欧阳青随手取过被因梦撞倒石几,而显出的一卷发黄的绢册。 那是她师父生前所写的炼药记录,怎么有一本藏在石几下?从不曾见过这本绢册的因梦心下奇怪。 顺手翻开瞧了瞧,欧阳青不由喜形于色,那个变成死鬼的无尘子说在这座地底华宫中的某处还藏着一卷百多年前那个武林异人留下来的武学秘笈。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没想到他会财宝、秘笈二样兼得,欧阳青得意地哈哈大笑。 “走!”一把扯起因梦,欧阳青冲出去寻找藏有武学秘笈的所在。 第九章 在地底华宫的正中心竟是一方白玉池,池中的“水”深黑如墨,在殿顶的阴灿珠光下尤显的妖异邪魅、 “见鬼,这是什么怪水?”按照绢册所写的内容寻到这里的欧阳青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阴狠狠的他抓着因梦逼问。 “这是万毒之池,池水溶合了近万种毒药,只一滴便可毒死一头大象。”手捧着因梦流血不止而晕沉沉的头,因梦喘息着道。这地方,她是很少涉足的,因为危险。记忆之中她师父却喜欢待在池边,研究池里的毒水,而且一待就是数日。 咒骂一声,欧阳青又翻开了绢册,上面说秘笈就放在池底的铁盒中。 “怎么才能取出来?”他恶狠狠问。 “我不知道。”因梦摇头, “说谎!”欧阳青咆哮,“你那死鬼师父明明写着,只有他徒弟因梦才能帮他达成心愿——他的心愿当然是取出秘笈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握住因梦纤细的双肩大力摇晃着, “你说还是不说?” “我真的不知道。”因梦坚难地吐字。她的头好晕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站在了万毒之池的边沿。 斜睨池中如墨的毒水,欧阳青狞笑,“不说,我便推你入池。” 因梦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她的全部意志都被蓦然出现在欧阳青身后的浅灰色飘逸人影所吸引。 “救我啊!若幽。”她惊喜地向他伸出手。 她的话入耳,欧阳青便知道云若幽来了,微眯的眼闪过一丝阴狠,他伸出向前一推,因梦纤弱的娇躯直接向池中倒去—— “因梦!”心胆俱裂地俊雅少年一掌将欧阳青打飞,以平生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冲到池边,闪电般地探手,他慑住伊人粉白色的袖—— 恍惚地凝眸,因梦看到了她挚爱的人,他俊秀绝伦的容颜潋去了一惯挂着的那抹淡然的浅笑,换上了无限的焦急,一双琥珀色的瞳眸眨也不眨地看她,那眸光中有着无尽的深情与怜惜。 这一生,她最爱看他笑了,可是现在的他却不笑了,为什么? “哧啦!”随着清脆的裂绡声,因梦纤柔的身影坠入墨黑的毒池。 最后的思绪竟是遗憾,她不曾再见到斯人含笑的容颜——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一截粉白色的衣袖在空中兀自翻飞。 因梦纤细的倩影冉冉深入墨色的池水,再不见踪影。 无力地委坐在池边,云若幽俊颜苍白如雪。只差一寸,他便可以握住伊人的手,可是就这一寸,便成永世之憾。 “姓云的,亲眼看到心爱之人死在眼前的滋味如何……哈哈哈,我欧阳青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得到。” 耳畔中传来欧阳青嚣张的笑声,接着是随后赶来的慕容明玉的怒喝:“欧阳青,你真是够卑鄙无耻的——” 指掌之风突起,接着是一阵兵器出鞘声。 可云若幽头也不曾回过。他的心在这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仿佛连悲伤的力气都随着远离的思绪消失了。 天地万物,轮回运转,雷霆霹雳,宇宙洪荒,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他静静地坐在池边,静静地俯看着那片吞噬了他所爱的“池水”,静静地想着那个绝色的少女。 “你留下来好不好?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我爱你啊!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耳畔,回荡着伊人娇娇软软的嗓音,一遍又一遍,从相遇到最后。 迷离的瞳眸中浮起一片光云,无数个伊人的倩影在其中闪现着。 欢笑的因梦、流泪的因梦、唱着歌的因梦、说爱他的因梦、枕在他怀中听他抚琴的因梦、为他而杀人的因梦…… 如果爱可以比较,那么他爱伊人定没有伊人爱他的多吧! 她的爱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可他呢?他一次次地逃避,一次次地指责,一次次地伤害她。 就是在最后的一刻,他甚至不能握住她的手,去挽回她的生命。 “救我,若幽!”这是他能听到的伊人所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刻她圆澄的瞳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眸中尽是对他的信赖和深情,她是坚信他会救出她的吧! 可他呢?他让她失望了。 而今,伊人永远地躺在了如墨的池水深处,她的情他是偿不了了…… 琥珀色的瞳眸空洞地睁了,云若幽心中蓦地荡起至深的哀恸。 她要的是一生一世的相守,那么他就给她一生一世—— 伸手握住那截冉冉飘落的粉白衣袖,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眼前的毒池。 一段感情可以深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那桃花一样的少女将永远沉睡在池底,那么他会陪她。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 亦无怨无悔! 这就是他爱她的方式,这就是他对伊人倾心相爱于他的回报——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看着那抹浅灰色的身影消失在池畔,慕容明玉不由惊喘一声: “疯了、疯了那个人疯了!”放弃与欧阳青的激战,他提着剑向池边奔去,想看看云若幽还有没有得救。他明道宗与云若幽的天莲宗可是有渊源的,更何况云若幽还救过他一次。只看在这个的分上,他也不能坐视云若幽死去。 “那是万毒之池,这么跳进去,只怕早被池中的毒水腐蚀的只剩骨头了,慕容明玉,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跑过去看?”欧阳青得意万分地大笑。 云若幽一死,他的对手只剩下慕容明玉一个了,只要他想办法再除去慕容明玉,这座地底华宫依然是属于他的。 “闭嘴!”怒喝一声,慕容明玉头也不回地奔到池边,俯首一看,顿时他的眸错愕地张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似的。 满腔疑惑地,欧阳青压不住好奇,也过去看了看。 只见这万毒之池中所储的毒水在须臾之间,沿着池底的无数个管道流干。 一心寻死的少年直跌到池底,俊雅的脸庞因这个万万料想不到的意外而错愕不已。之前,他只顾得伤心了,丝毫没有留意池水的变化,一直到他的足接触到池底的那一瞬他才注意到这谲诡的情景。 “怎么会这样?”看到云若幽安然无恙地活着让欧阳青失望之余发出不甘心的吼叫。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万毒之池会突然没“水”了。不只他想不通,慕容明玉与身在池底的云若幽同样也想不通。 他没死?这样的思绪闪电般的打入脑海,云若幽第一时间移眸寻找先一步落入池中的因梦,伊人是直接坠入毒水中的,她又怎能活得成?心中绞着万般痛楚,云若幽只希望能再一次见到伊人娇美无方的绝世容颜。 只是尸体也好啊!反正他会陪她。千万不要连这最后的一面也不留给他—— 褪去了墨黑毒水的白玉池在珠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柔悦的光华。 双手捧着一只白玉盒的因梦委坐在池心,她的衣、她的发犹自滴着墨黑如珠的“水滴”,一张绝色的容颜亦掩在一片狼狈下,只有那双清澄如泉的美眸明亮如昔。 她还活着! 一瞬间狂涌至心底的狂喜扫去了所有的绝望与心痛。云若幽跳起来,向伊人奔去。没有心思去想为何会发生如此出乎意料之外的转变,他只想将伊人紧紧抱入怀中,一生一世也不放手! 丢弃了玉盒,因梦圆澄的眸中闪过一丝惶然,“不要过来啊!”她惊呼道。 对伊人的话充耳不闻,云若幽伸臂环抱住伊人纤柔的娇躯。 虽然现在的因梦无比地狼狈,可是在他眼中,她仍是美丽的。 “因梦、因梦、因梦!”以额抵着伊人的额头,他深情地凝望着眼前的少女,清朗的嗓音低低地唤着伊人的名,一遍又一遍,如得宝贝般珍视。 “我说不要靠近我啊!我身上沾了池中的毒水。”软软的声音流泻在风中。被他拥在怀中的少女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 “你会中毒的,这不好!”神情懊恼地,她说。 “中毒就中毒吧!”深深望入伊人清亮的眸,他丝毫不介意地道: “只要你安然无恙,我情愿在毒水中浸,被毒火烧,一千年一万年也不后悔!” 怀着对伊人的一腔深情,他不再掩饰他的激动情绪。 自幼习佛,摒弃了七情六欲的他,成就了一副淡然无求的个性,完美得不似真实存在。直到遇上了她,爱她也为她的爱的心情,让他有了喜怒哀乐,爱欲痴狂的种种感情。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惊慌,因此面对伊人倾心相爱的深情,他还是有保留的,直到伊人在他面前坠入池水的一刻,他才恍然了悟,他错过了什么? 这天地人间一切都是虚幻,都不值得他眷恋,惟有眼前在他怀中的伊人才是真实的,他爱她! 怔怔地望着他俊逸的脸庞,因梦蓦地美眸涌泪,“傻子,你为什么要跳下来……如果是你跌入池中的毒水,一定会尸骨无存啊!你不怕吗?”纤美的手眷恋地抚上他的容颜,因梦又是心痛又是怜惜。 唇边牵起抹悠然的笑,云若幽反问:“如果之前坠池的换做我,站在池边的你又会怎样?” “我——”因梦的心千回百转地,对斯人无限的眷恋与深情让她脱口而出: “你在那里。”她怎么能忍受得了天人永绝的别离?她情愿倾命相随。 “就是这一句。”他眸中的深情毫不加掩饰, “你在那里,我在那里!因梦,我只不过做了你会做的事而已。”如果他傻,她亦与他一般傻。 将垂泪的容颜藏在他怀中,因梦呜咽地开口: “起先是我在追逐你啊!千方百计地去迷惑你,让你爱我,这是我惟一会做的,后来你说爱我,我好高兴、好高兴的,付出的感情终于有了回应,纵然只是轻轻一语也无妨,可是性子淡然的你,许下的爱情也是淡然的……总觉得可以是无所谓的。” 她抬首,被泪水洗过的眸如水般澄净, “我常常会想,你真的如你所说的爱我吗?你爱我有我爱你那么深吗……毕竟你曾将别离说得那样轻易……我可以为你生,为你死,可是你呢?我不敢肯定。” 低低婉叹,她继续道: “初落入万毒之池的一刻,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是当我的脚触到池底,当我可以在墨黑的池水中视物之时,我才知道我的特殊体质可以对抗毒水的。”这绝对不是偶然的,她的师父会在杀了她父母后,留下她,又费了十数年的时间抚养她,以数千种药物锤炼她的体质,也许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她可以潜入万毒之池,为师父取出他一直想得到的、沉在万毒之池池底的武学秘笈。 凝睇着所爱之人的脸庞,因梦视线幽柔,“是我启动机关,放掉了池中的毒水,看到你跳下来的一刻,我又是心痛、又是感动,可更多的是欢喜。”纤手缠绕着他的脖颈,她毫无保留地在他唇际印下深情的一吻,“现在我可以肯定你爱我,且毫无保留。” 琥珀色的漂亮瞳眸蓦地幽柔,云若幽收紧手臂,紧抱着眼前绝美的少女,“是的。”他语调轻淡,却含蕴着无限情深, “因梦,我爱你,毫无保留!” “喂!”站在池畔看了半天好戏的慕容明玉扬眉, “我说二位,如果亲热够了的话就上来吧!”虽然万毒之池没了毒水,可是残留的水渍仍含有剧毒,有了“非人”体质的因梦没事,可是另一个嘛,斜睨了一眼云若幽泛着一抹淡淡青气的眉宇,慕容明玉不由摇头叹息。 希望因梦解毒的本领及的上施毒的本领,不然哭着要殉情的可就轮到她了。 “啊!”被他提醒地不只池底的一双璧人,还有一直在发呆的欧阳青。 眼眸中凶光闪烁,但见他蓦地纵身,直扑池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因梦弃在一旁的白玉盒抄起,飞快地打开,他从里面取出一卷黄绢,一睨之后,他得意地大笑。 “百年前武林异人留下的武学秘笈是我的了。”纵身而出,他狂傲地道: “有了它,我终有一天会称霸武林,将七大剑宗踏在脚下……哈哈哈!” “休想如意!”环抱着伊人纤细地腰肢,一跃出池的云若幽清朗的声音荡起。 “留下秘笈!”一旁慕容明玉的剑也刷地指向欧阳膏。 “你们休想阻止我。”狂笑一声,欧阳青旋身,一张雪白的玉琴已横在他身前。 “击雪琴!”云若幽认得那原属于欧阳青,后落入他手中的玉琴,什么时候,欧阳青取回去的? “奇怪吗?”欧阳青狞笑,“早在我潜入树屋时就将我这兵器取回了。” “那又怎样?”云若幽扬眉, “今天,你是插翅也难逃了。”他立誓不让欧阳青带走那卷武林秘笈。在这一点上,慕容明玉和他想法相同。 “逃?”欧阳青眸中凶光一闪,“我为什么要逃。”他蓦地以击雪琴的琴尾对着三人。 “此琴为武林巧匠赛鲁班亲手所制,内藏一百零八颗毒针——” 他阴柔的面貌瞬间变得阴狠,“今天,我只要按下琴中的机关,你们三个通通会变成刺猬,一个也跑不了。” 闻言慕容明玉不由变了脸色。在这么一间小小的地下殿堂中,想避过强劲射出的一百零八颗毒针,是绝对不可能的。没想到那欧阳青还有这么一记狠招。难怪他一直有恃无恐了。 惊呼一声,因梦回身反抱住云若幽。要死一起死! “别怕!”俯首安慰伊人,云若幽神色未变,“你想按就按好了。”他淡然无惧地道。 “那我可不客气了!”狞笑一声,欧阳青毫不犹豫地在击雪琴的琴身上重重一按。 收回长剑,护住身前,慕容明玉不急细思,只想能挡掉几颗毒针算几颗。他可不想死在这么莫名其妙的地方。 因梦娇颜如雪,自叹必死的她紧紧护在云若幽身前。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欧阳青那张玉琴里面一颗毒针也没射出。惊骇欲绝地,欧阳青又重重地按了按琴上的机关。可是击雪琴依然毫无异样地“躺”在那里,它丝毫体会不到它主人的焦急心情,对欧阳青爱理不理,毫无回应。 以往百试不爽的毒针机关怎会突然在这关键时刻失灵了?欧阳青既惊且怒。 “奇怪吗?”卓然凝立的云若幽淡淡地扬眉,“玉琴公子,”他有些好笑地说: “你这张击雪琴落入我手中并非一日了,里面装有如此歹毒的暗器机关,我又怎会不知道?”为了不让欧阳青再以此机关害人,他一早就将击雪琴里的毒针拆了,只不过是欧阳青不知道罢了! “原来如此!”慕容明玉心一松,“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白紧张一场!”他悠闲地收剑,嘴里埋怨着云若幽。 “抱歉,没有时间说。”云若幽淡然一笑。 因梦缓慢地眨了眨圆澄如月的眸,“这么说我们不会死了?”纤手揪着云若幽的衣襟,她不能置信地问。 “是的。”云若幽报以怜惜地眼神,“我们不会死,因梦!” 他与她还要执手共度此生呢!怎会死? 眸光痴痴缠缠地绕着斯人俊雅隽秀的脸庞,因梦解颜一笑。 这个人儿啊!可以叫她遗忘了生死的…… 不甘心地狂吼一声,欧阳青展动身形,飞快地冲出这间有着万毒之池的殿堂。 “哪里走!”慕容明玉的长剑电闪,在欧阳青背上留下了一记深痕。 可欧阳青仍然头也不回。 忙于照顾因梦的云若幽来不及阻拦,只得由欧阳青逃了。 “追!”牵着清灵娇美的少女,他身形晃动,如流光逝影般地冲出殿门。 慢了半步的慕容明玉追在他身后,也出来了。 这时,前方传来了扳动机关的声响,接着整座地下宫殿都摇晃了一下。 “搞什么嘛!”几乎站立不稳的慕容明玉以剑支地,不满地出声。 “不好了!”重重跌入云若幽怀中的因梦,娇容尽是惊慌,“欧阳青启动了秘宫的毁灭机关。”她惊呼道, “一时三刻,整座秘宫就会倾塌,化做一片废墟。” “这么说,我们再不快走就会被活埋?”慕容明玉大呼小叫。 “没错!”纤手拉住心爱的少年,因梦停也不停地向前疾冲, “这里是我的地方,只有我最熟!”她娇呼一声,“跟我来!” “要命,那欧阳青怎会懂得扳下那个机关?”一边跟着他们两个向前冲,慕容明玉一边问。那欧阳青与他一样是“初来贵境!”对这地下宫殿的一切应该不熟啊! “他看了师父留下的绢册。”因梦娇软的声音荡起, “不过我猜想,以师父的个性,一定不会写明扳动那机关的真实后果的。”头也不回地,她道。 “因梦!”凝睇着伊人娇柔的侧脸,云若幽开口问:“我们该如何走才能返回地面?” “走树屋那边的通道,那里比较近。”因梦回答,“有我在,我会设法解去欧阳青布在通道中的毒的,你们不用怕。” “怕?本公子才不怕呢!”慕容明玉哀声一叹, “我堂堂的明道宗第一年轻高手竟然沦落到听一个柔弱女子的话,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闻言,云若幽回首,“因梦可不是柔弱女子。”他俊雅的脸庞在璀璨的夜明珠光下犹显出尘脱俗。 一眼望过,慕容明玉不由怔了。 “而且,你也不是——”云若幽继续道,可是他未竟之言却被慕容明玉裁断。 “我说云兄、云公子、云大侠,你可不可以不要揭穿我的秘密?” 云若幽一笑而止。 “什么秘密?”因梦大感莫名其妙地插言。 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幽光,慕容明玉没有回答。因梦疑惑地眸转向她心爱的少年。 “那是别人的秘密!”俊颜泛笑,云若幽轻声解释。 “可是我想知道。”因梦娇软的声音中透着一分固执。他们两人都知道,只有她例外,这种感觉她不喜欢。好像她是外人似的。 “等离开了地底秘宫后,找时间我告诉你,因梦!”深知她的性子,云若幽温声允诺。 “喂喂!”慕容明玉不悦地大叫, “云兄,你不要只顾你那妖女,不顾咱们的交情啊!”他可是出生入死地帮过云若幽的。 难得童心一起,云若幽回眸,“我们有交情吗?”他浅浅地微笑。 “真是重色轻友!”慕容明玉掩面一叹,“你这个朋友我交错了。”他开始后悔。 甜甜地一笑,因梦靠在俊朗如风的少年肩上,“就知道你疼我、爱我。”她欣悦地道。 “那是当然。”他深情地一笑。二人有默契地加快脚步前行,将一脸哀怨的慕容明玉抛下。 “你们当我是外人!”慕容明玉不甘的大叫声在即将倾塌的华宫中久久回荡——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轰!”随着一声巨响,连接着树屋的那截通道在须臾之间倾塌,预示着他们的灾难还没有中止。 “怎么会这样?”千辛万苦解了欧阳青布下的毒,来到此处的三人同时张大不能置信的眼眸,望着被如山的土石塞死的通道。 “我们马上回头!”紧握着伊人柔若无骨的纤手,云若幽深吸了一口气,俊颜浮现出无比坚决。 “现在只有走连接着山洞的第二条通道了。”再不快点,整座地底华宫就要全部塌陷了,那他们可就死定了。 一把将不懂武功的因梦抱起,他施展轻功,身快如风地回掠。 慕容明玉紧跟在其后。没办法,谁叫他第一次光临?只有“客随主便”言听计从的分儿了。 “你怎么晓得有第二条出口?”在云若幽怀中的少女感到奇怪地问他。 云若幽微笑, “因梦,你忘了我是怎么发现你的真实身份的吗?那一次我是无意从山洞的通道闯入秘宫,后寻到树屋的出口离开的。” “哦?”因梦恍然。这个她一直不知道。她还一直以为当时云若幽是发现树屋内青石板下的秘密呢! “就是刚刚,我与慕容公子发现了欧阳青在通道中下毒阻止我们追去的诡计后,也是折返回地面,改由山洞中的入口进入地底华宫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迟一步赶到的原因。一想到伊人要不是体质特别,刚好能克制万毒之池中的毒水的话,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止不住后怕地,他把伊人抱得更紧。 是上天垂怜!他才有与伊人执手结缘的机会—— 思索之间,他们已到达垫满石英的半天然半人工洞穴,纷落的石块显示洞穴倾塌在际。伫立洞中,石英璀璨清冷的华光将三人的身影映得虚无缥缈如梦如幻! “就是这里了!” 抱着因梦,云若幽快步转向那条通道。蓦地他的脚步止住了。 但见一脸阴森的欧阳青如鬼魅般站在通落的入口,他身前有一方约人高的巨石。刹那之间,云若幽倒吸了一口凉气,要知他们身在下方,如果欧阳青将那方巨石推下,将会把惟一的通路堵死,那他们可就在劫难逃了。 因梦与慕容明玉也注意到了眼前的险境,一时之间,二人心跳加速,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欧阳青俯视了下方凝立的三人, “想不到你们的生死还是操纵在我手中吧!”连他也想不到会这么好的运气。 早前他按照那死鬼无尘子留下的绢册启动了机关,原来以为只能弄塌云若幽三人所在的殿堂,却不料整座宫殿都摇晃了起来。如雨纷落的石块让他了解按错了机关。为了保命,他只能怀揣着那卷武林秘笈惶惶而逃。 为了能带走几件贵重珍宝,他落在了云若幽三人后面。得知树屋那面的通道倾塌后,他从云若幽三人交谈中得知有第二条通道的存在。查看他手中的绢册后,他先云若幽他们一步来到了石英洞穴。 地下宫殿毁灭式的倾塌让无数大小石块纷落,他身前的这方大石在他进入通道时当头砸下,差点将他砸成肉饼。侥幸逃过一劫的他决定推动大石将通道堵塞,除去他视为眼中钉的三个大敌。 “你不要太得意了。”挥开一颗当头坠落的石块,云若幽将怀中娇柔的美丽的少女轻放在暂时安全的地带,腾身想强登上通道,与欧阳青一拼。却被踞高临下的欧阳青一道掌风击回。 落足地上,云若幽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云兄,你怎么了?”正好在他身边的慕容明玉赶忙一把扶住他。 “我没事!”一阵强烈的昏眩感袭来,云若幽甩了甩头,强自支撑站稳身形。 “毒!”他泛起淡青的俊颜让慕癣明玉惊呼出口。万毒之池中的毒水何等厉害,云若幽只是落足池底,抱住身染毒水的因梦,那毒已浸入了他的肌肤。只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无瑕顾及罢了! 如今那毒却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发作。 “云若幽!”娇颜变色的因梦不顾一切地奔来,也不管洞穴中不时坠落的大石是否砸到她。 “小心!”发出掌风一连为她击飞了二块石头的慕容明玉却瞧得心惊胆颤。 “我把他交给你了。”将摇摇欲坠的云若幽一把塞到因梦怀中,他道: “反正你懂解毒,瞧着办吧!”这个他无能为力,谁叫他是外行,不懂毒! 抬首无力地向因梦浅笑了一下,云若幽晕倒在伊人的芳怀中。 “怎么办?”意外的状况让慕容明玉大为发愁。一个中毒昏迷的人,外加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他怎么可能一边照顾他们,一边击退那正在推动大石想绝他们三人生路的欧阳青? “你快给他服解药啊!”他冲着因梦大叫。心中求神拜佛地希望云若幽快快服药解毒,好醒过来与他并肩作战。 抱着云若幽缓缓委地而坐,因梦纤手轻柔地抚过怀中少年俊逸的脸庞, “没有解药。”仰起螓首,她圆瞪如月的瞳眨也不眨地看着慕容明玉。 “你说什么?”慕容明玉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我说万毒之池的毒水没有解药。”少女软软的声音流泻于风,“师父就是对池中的毒水束手无策,已至于到死邻取不出池中的武学秘笈。”而继承了师父用毒之技的她又何能例外? “完了!完了!”慕容明玉抚额哀叹,“这么说云兄死定了。”他们也死定了。 “他不会死的!”眨了眨圆眸,因梦说得坚定。将腕送至唇边,她张口咬下—— “你——”慕容明玉吃惊地退后一步,她该不会伤心地疯了吧? 将流着妖异魅红的鲜血的腕送到云若幽唇边,因梦缓缓地道: “这世上是没有解药可以救他,可是拥有与万毒之池中水相克体质的我,本身就是解药!” 如果她没有料错的话,她的血就可以解毒。若真的有个万一,他去了,那她也不会再伤心,因为她绝对会陪他一起去。 果真如此吗?将信将疑地,慕容明玉也只有由她去了。转身,他正准备像云若幽方才那样强登上通道,说什么也得阻止欧阳青绝他们的去路。 这时,他却发现欧阳青的身后蓦然出现了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那是—— 慕容明玉的眼眸蓦地张大。 “呼呼呼——”正热衷于推石的欧阳青耳畔响起了一个奇异的声响。 那是喘息声,如兽的喘息声! “老四!是你吗?”他试探着问。 没有人回答。顿觉不对劲的欧阳青想回身,这时,一双手臂猛地从他身后伸出,紧紧地勒住他的胸膛。 “老四!你要干什么?”那双手臂越勒越紧,让他呼吸艰难, “你快放手,你疯了吗?”一边惊呼,欧阳青一边奋力挣扎。可是无论他如何用力也摆不脱那双力大无尽的手臂。 胸骨碎裂声入耳,欧阳青的惊呼怒骂变成了哀求:“老四,你快放手啊!我是你义结的大哥,我千辛万苦地把你从山洞中救出来,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双手环抱,慕容明玉饶有兴致看着眼前上演的一幕。那不是江南四公子中的神笔公子公冶良吗?他是见过的。虽然不明白公冶良与欧阳青为什么自相残杀,可是事情既然有了意外发展,他不妨坐壁上观,说不定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欧阳青双眼充血,哀叫越来越弱,垂死挣扎的他扬手挥断手中击雪琴的琴弦,七根断线如灵蛇般后扬,直插入他身后公冶良的身体。 “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狞笑一声,他的手蓦然垂下,气息尽绝! 放开手中欧阳青的尸体,公冶良“呼呼”喘息着一跃而下。他脸色苍白如鬼,原本生着眼珠的部位,只剩下二个黑洞,空洞地睁着。七根断弦尽没入身体,鲜血由那七个细小的穴洞汩汩流出,如线般地淌在地上。那血在石英的冷光下竟闪烁着碧芒。 当他一步步地走来时,慕容明玉情不自禁地退后了半步,他绝不是胆小之人,可是这一刻他的心跳狂烈,想缓都缓不下来。 “因梦,我知道你在。”公冶良脸上泛现出一种痴痴的神情, “我杀欧阳青是为了你啊!你不肯与我说句话吗?”他的声音出奇柔缓。 轻轻放下心爱的少年,因梦缓缓站起,“你想说什么?”她的声音一贯的娇软动听。 沉思了片刻,公冶良开口:“你爱他吗?我说的是云若幽?” “爱,当然爱。”因梦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用生命去保护我的所爱,不允许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脸上浮现出一丝深入骨髓的悲哀神情。公冶良道:“我也爱你。” “你说过的。”因梦轻轻地回答。 惨然一笑,公冶良道: “我是说过,说过无数次,可是你从没放在心上。让你放在心上的只有云若幽,为了他你甚至伤了我的眼睛……可是我不怪你,因为我了解你想保护他的心情,正如我想保护你一般。我们都不允许别人伤害我们所爱的人。” “可是因梦!”神情激动却又渴望地,他向因梦伸出手, “我就要死了,你知道吗?今生你不会爱我,可是来生呢?你肯把你的来生许给我吗?” 圆瞪的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因梦轻轻地道:“来生我还是要与云若幽相遇,还是要爱他,与他相伴一生。所以——” 她清清楚楚地说:“我是不会许你承诺的。” 他笑得凄凉, “你连骗骗我都不肯啊!”手终了探上了因梦的容颜,他无限温柔眷恋地轻抚着她粉嫩的面颊,一次又一次。 “自从初遇你开始,我便知道此生注定为你而死,可是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我只是遗憾——” 手轻轻地滑落,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我只是遗憾不能得到你的爱。”他缓缓地说完。 怔怔地看着他,因梦蓦然垂泪。那泪清澄剔透,如珠如玉,缓缓地滴在了她面前垂死的人身上。 些微的冰凉感让公冶良心生狂喜,“你哭了?”他喃喃问,“因梦,你是为我而哭吗?” “不知道。”他身前的少女说。 唇边扬笑,公冶良轻叹:“够了,真的够了。”头无力地垂下,他的声音渐微,“我想,此生我可以无憾了……” 他不能得到她的爱,却得到了她的感动!意志飘离的一刻他想:真的够了! 静静立,因梦凝看着这个人,蓦然之间,脑海中闪过的是与他有关的前尘——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剪断了流云的山崖前,绝美的少女缓慢而娇软的声音飘去风中。 “好!”凝望着眼前少女那张极度魅惑人心的容颜,四人中的两人痴痴迷迷地上前。 少女轻飘飘扬扬袖,如霜雪般的一截手臂在空中画出眩目的弧度—— 七孔流血地,那两人无声无息地跌倒,气息全无。 惊恐地看这眼前的一些,余下两人中的一人惊叫着飞快后退,他狂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林中。 “你为什么不逃?”绝美的少女清灵地移眸,问呆立在那里的最后一人——一个身穿青衣,面貌普通的少年。 痴痴绝绝地看着她,青衣少年道:“我想逃,可是我舍不得不看你。” “我杀了你的兄弟,你不怕我?” “怕,可是我却没有办法恨你,我爱上你了,怎么办?”仿佛是中魔似的,少年道。 爱?这是一个什么定义的字眼?少女偏首想了又想。 “你可不可以爱我?”冲动地,少年道。 “爱你是什么?”缓缓地她问。 “爱我就是喜欢我,很深很深的喜欢。”急切地,少年问,“你能吗?” 她缓缓地摇头。 “那么你想不想天天和我在一起,天天看到我?”纵然有些失望,可少年还是问。 “不想!”她回答。 “可是我想天天看到你,怎么办?” 细细地想了片刻,她回答:“如果你肯留下来,做我的药人就可以。” “我愿意。”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如果你肯把性命交给我就可以。” “我愿意”…… 我愿意…… 耳畔依稀回荡着公冶良的声音。因梦缓缓地回眸,迎上了她所爱的那俊雅少年的眼。“你醒了?”她惊喜地问。 “我醒了。”云若幽含笑点头。舒指怜惜地抚去了少女容颜上的泪。 “你哭了,因梦,为什么哭?” “我想是因为他。”她纤细的指移向眼前的死人,一双美眸清澄如水。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那么我绝不会把他当做我的药人。”扑入斯人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因梦闷闷地道:“我内疚。” 俊颜泛起了一惯地浅笑,云若幽拥抱伊人娇柔的身躯,“那你就记住他的样子吧!”他宽容地道, “我想九泉之下的他不会要你的内疚,他想要的是你记住生命中曾出现过他这样一个人,只是如此而已。” 在他的怀中抬眸,她问:“今生我记住你,也记住他,你不会生气吗?” 微笑着摇头,地道:“我只会感激我的幸运——”俯首,轻柔地吻上伊人柔软如花办的粉唇, “我得到了你的爱!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 甜甜地回吻了他一记,她道:“我很高兴你这样想。” “两位,很抱歉我必须打扰你们亲热。”慕容明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伸手指着眼见就要倾塌的洞穴,他很客气礼貌地开口: “虽然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可是基于眼前现状,我还是要建议你们,先选择逃命。” 尾声 三日之后。 缙云山中,日正当空。 明媚灿烂的阳光将别离的身影牵远。 “云兄多多保重。”身背佩剑,却一身文士儒服的慕容明玉凝立,阳光映得他清秀的容颜仿佛会发光似的。 “恕不远送,慕容公子。”俊颜挂着一惯的浅笑。云若幽诚然道:“谢谢慕容公子一再相助之情。” “不必客气!”慕容明玉语气一转, “早知道帮你险些送掉性命的话,我会选择不帮。”一想到三天前,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出地底秘宫,回到地面的惊险状况,他现在还要心跳加速呢! 云若幽但笑不语。 一旁的因梦走过来,“现在,我们算是朋友了,是吗?” “是啊!”慕容明玉以手抚额长叹, “虽然和你这妖女做朋友很失身份——”一见到眼前少女美眸微眯的模样,他识相地改口: “可是毕竟像你这样会施毒、用毒,掉入万毒之池死不了,还能以鲜血救人解毒的妖女实在是旷古绝今的少有,能和你成为朋友,是我的荣幸!万分荣幸!” 他是在褒扬,还是在贬损她?跳过这疑问的少女开口;“既然是朋友,那么我要知道你那秘密。”这才是她的目的。 眼珠转转,慕容明玉问: “仍然真的想知道?不会后悔?”见因梦摇头,他举手取下文士头巾,一头流云般的秀发如飞瀑般泻下,衬得他如男儿清秀的脸庞更加炫目。 “我是个女子。”迎上因梦错愕的视线,他——不,是她一笑, “我的真名叫慕容明沁,是明道宗宗主的爱女,慕容明玉是我行道江湖时的化名。”这就是她的秘密。 “咳!”眼前这个武技高强,性如男子,貌也如男子,甚至连举止也有如男子的“他”是一个女儿家?极度惊讶,因梦呛咳不止。 “你——”圆睁着明眸,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梦,小心!”轻拍着伊人的背,云若幽眸中盈满了怜惜。 回视着他平静无波的俊颜,因梦芳心千回百转,却只问出一句:“你早知道?” “我——”云若幽才一开口的话便被慕容明沁恶意地截断, “云兄当然早知道,在树屋外我们比拼内力之际,你一把‘毒粉’撒来,为了救我,云兄一掌推在了我胸口上呢!都这样了,他怎会不知道我是女子?”指了指她的胸,低颦浅笑地,慕容明沁故意说得很暧昧。 因梦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圆澄的眸呆滞地由慕容明沁的胸口游移到云若幽微泛红晕的俊颜上。 “所以你早知道她是女子?”她的声音颤微微地,“你碰了她的胸?” “那是意外。”云若幽苦笑着解释。 “你、你、你承认了?”她的声音开始走样。 “我——” 慕容明沁再一次抢走了他说话的机会, “所以他必须对我负责……你说过不会后悔的,因梦,你可要说话算数哟!”她浅浅笑着。 “什么是负责?”因梦疑惑地问。 “意思是他得抛弃了你,娶我!”慕容明沁促狭地道。 美眸因这一句话而微眯,因梦抬手,毫不迟疑地赏她一把药粉。 扬袖将药粉弹开,慕容明沁轻笑着后移, “果然是一对‘壁人’,同样的重色轻友。不跟你们玩了,本少爷去也!”最后一句话飘起时,她的身形已然飘远。 听她还是习惯地以男人的口气说话,云若幽不由莞尔轻笑。 “看什么看,你很舍不得她吗?”伊人涵蕴着火气的娇软声音在耳畔扬起, “喜欢,你干脆追上去对她‘负责’好了!”拂过粉白的衣袖,因梦气冲冲地转身前行,不再理他。 是女孩都会吃醋的! 意识到这句至理名言的真实可信后,云若幽苦笑着追上前去,“我哪有喜欢,舍不得?那都是误会!” “那么说如果不是误会,你就会喜欢她?” “因梦,我发誓,这一世只喜欢你一个。”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声音随着风渐飘渐远、渐无声…… 缙云山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寂静。而爱情就在这片寂静中永恒地存在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