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别耍诈》 楔子 「奴婢不嫁!」冷凝的声调完全不带一丝丝的情感,古月奴恭敬的垂手而立,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寻常奴婢一样的谦卑。 除了在面对慕撼城时,少了一分慕府下人在面对主子们的恭敬态度,便完全瞧不出她与慕府的其他奴婢有何不同之处。 「为啥不嫁?」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慕撼城那留着大片落腮胡的脸上并没有显现丝毫的怒容,只是挑了挑浓眉,淡淡地问。 对于她的回答他是一点儿也不觉得生气或惊讶,反倒为自己愈来愈了解她而高兴。 只是,这份了解似乎来得太迟了。 如果自己能早点了解她多一些,或许他与她之间就不会出现这样剑拔弩张的态势。可是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呵! 正所谓「千金难买早知道,万般无奈想不到」,不是吗?就算是这样,难道就要他放弃吗?绝不可能! 「云与泥有天壤之别,本就无法相提并论。」冷冷的,古月奴一字一句说道。她冷然的态度不但是在彰显自己的决心,也是在提醒自己绝不再深陷。 曾经,与他成亲、做他的贤妻是她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可如今这样的想法早已随着他的残忍烟消云散。 「妳我不是云与泥!」慕撼城的语气肯定万分。 「主子与奴婢当然是云泥之别。」她冷嗤了声,果决地说。 显然她对慕撼城的否认完全不能认同,那张艳丽的容颜上尽是不该出现在奴婢身上的不驯,但却又与她的气质那样的相衬。 「我们……」慕撼城没有丝毫不耐地又要开口纠正她的说法,可却被她先一步开口打断。 「如果二少爷没别的事要交代,那奴婢要下去干活了。」依然是一脸的冷淡,那张波澜不兴的脸庞上瞧不出任何心绪。 她状似恭敬地说完话,俐落地便要旋身,可是慕撼城却没让她如愿。 「想逃吗?」 淡淡的,不过是最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古月奴的脚跟一顿,宛若石像般僵在原地。 不该在乎的! 她很清楚,以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凭什么在乎自身的骄傲,可是…… 血液中那股与生俱来的骄傲似乎总不经意地冒出头来,让她无法真的像个奴婢一样的谦卑。 「奴婢只是该去干活了,毕竟慕府不养无用之人,不是吗?」这句话,是慕撼城亲口对她说过的,此刻仍牢牢地刻划在她心版中。 僵着身子,她试着用合宜的态度解释自己的离开,那挺直的肩膀依旧清楚地彰显出她的骄傲。 终于,慕撼城满意地颔首。只要还有骄傲就代表不是全然的心如止水,那么他就还有机会挽回。 一切……应该都还来得及吧? 「从今儿起,妳就待在我的院落干活吧!」 这句话,轻易地瓦解古月奴刻意营造的冷静自持,眼神渗染着慌乱,她愕然抬头,却只来得及看到他潇洒离去的身影。 他总是这样…… 恣意地撩拨着她的心思。 成亲 呵,毫无表情的脸上蓦地泛起一抹含着苍凉的笑容,她原本还悄然躁动的心房在这两个字掠过时倏地结成冰。 那不过是他另一个捉弄她的想法吧! 到他的院落当丫鬟是吗?那也没多大的困难吧! 如果她可以从一个千金大小姐变成一个称职的丫鬟,那么是谁的丫鬟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吧! 可是为什么心头却依旧苦苦、涩涩的…… 不该的。 第一章 成亲别开玩笑了! 他不过趁着家中无事,出外遨游一趟,怎么人才踏进慕府大门,居然有个即将成亲的妻子在等着他? 二少奶奶他这辈子想都没想过好吗? 「大哥在说笑吧?」慕撼城的口吻中隐含着一丝笑意,显然觉得这个玩笑还挺好笑的。 原来,成亲真的会使人完全改变,瞧瞧大哥,以前总是什么都不在意似的,老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可现在竟然会开起玩笑来了。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该钦佩那个公主大嫂,还是该感叹人们被感情牵着鼻子走的愚痴。 「没人在跟你说笑。」浅浅的不耐烦在慕青城那张俊逸的脸庞上浮现,两道紧皱的浓眉充份地表达了他的不耐与认真。 「大哥,你不用害羞啦,虽然你是慕府的主事者,但承认自己说了笑话并不会有损你的威信的。」 尽管慕青城冷言否认,慕撼城却一个劲的认定兄长的话不过是笑话一桩。 即使望着慕青城不带丝毫笑意的脸,即使心中隐隐地泛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他还是笑着对慕青城这么说。 「我说的是真的。」懒得解释太多,慕青城只是尽着告知的义务。 「匡当」一声,刚端上手的上好景德瓷杯在转瞬间成了一堆碎片残骸。 对于自己所造成的灾情,慕撼城那双利眸眨也不眨一下,好半晌才再次启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原本沉稳的声调骤然扬高数度,厚实的声调中带着惊讶。 「嗯!」几乎可以感受到弟弟胸臆中那股即将迸发的怒气,但慕青城只是好整以暇的点点头,彷佛他们此刻在聊的不过是今儿个天气好不好般。 对他而言,此刻的交谈只是告知,而非商量。 毕竟儿媳妇是老人家认定的,既然老三不要,那么由孤孑一身的老二来接收也是理所当然。 而且又不是他不顾兄弟情谊,他妻子的位置已经摆了个人,总不能要他将堂堂古家的千金大小姐迎回来当二房吧? 所以,老二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喽! 「想都别想!」弄清楚兄长话语中的真实性,慕撼城的脸色一沉,没有多说废话,只从牙关中迸出这句坚定的拒绝。 开玩笑,这五湖四海他都还没有遨游够呢!要他去娶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千金大小姐回来供着,他又不是脑袋瓜坏了。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向来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宠着这些弟妹,这回慕青城难得地端起大哥的架子,强硬地决定。 「为什么?」 如果他记得没错,他们现在在谈的可是他的终身大事,没道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每当慕青城用这种笃定的语气说话,就代表事情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他的笃定当然让慕撼城气得直跳脚,虽然他的脸庞被大胡子给遮去一半有余,但仍能让人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不豫之色。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你去娶她如何?」他很没好气的回道。 他原就是个只喜游走江湖的不羁之人,对于这种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一直是嗤之以鼻,如今要他接受一个只会碍手碍脚的千金大小姐,当然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你……」虽然早就知道会面对二弟的顽抗,但是亲眼看到他这种不驯的态度,慕青城还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该死的! 他暗暗低咒了声,虽说他表面上态度坚定,但那全是为了解决问题装出来的,私心里他也心疼兄弟需要面临这种「无妄之灾」。 可……能怎么办呢? 父母闯下来的祸,他们做儿子的本来就有责任要解决,谁教老二是慕家目前唯一未成亲的男丁,所以由他来解决,是最适当不过了。 「要我跟一个软趴趴,看了就生厌的造作千金成亲,门儿都没有。」慕撼城见兄长语塞,得意地又补上一句。 其实他大可以把人娶进门,然后将她供在深宅大院之中,自己依然故我的四处遨游,享受无拘无束的生活。 既然是个大家闺秀,那么一定深谙三从四德之古训,绝对会乖乖地替他守在家里。 可问题是,他不愿意啊! 他没事干么娶一尊活菩萨回家供着,一个人自由自在,毫无罣碍的不好吗? 他才不想象大哥和小弟一样,被浓烈的感情牵绊,然后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她不是。」只消淡扫一眼二弟脸上那嫌恶的表情,慕青城就完全知道他脑袋瓜子里在想什么,难得好心的,他试着替古月奴说好话。 她虽然是个千金大小姐,但在小弟别娶的事情上却表现出最佳的风范,也因为这样,他的态度才会那么强硬。 如果她的心愿就是成为慕家的媳妇,那么他绝对会很努力地助她一臂之力。 「你不必再说服我了。」剑眉高耸,慕撼城不等他把话讲明白就开口打断他。 「我不是要说服你,只是……」难得有耐性,慕青城再次开口,想把要讲的话讲完,但慕撼城依然不给面子。 脚跟儿倏地旋转打算走人,只是人还没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大哥的声音沉沉的宛若鬼魅一般追来。 「除非你娶了古家小姐,否则我不准你离开京城去游历。」 简直不敢相信向来放任他们的大哥竟然会为了个女人威胁他,原本大步跨出的步履顿住,那厚实的双肩益发挺直。 「难道你以为我还是三岁孩童吗?」 他早已不是那个只能靠他人豢养的孩子,就算脱离慕家,他相信自己依然能够活下去。 再说他也不是被吓大的,他有手有脚,难道还怕会饿死吗? 「我知道你不需要靠着慕家的财力也能够撑起一片天。」对于自家兄弟的能力,慕青城倒是没有丝毫的怀疑。 「既然大哥知道,再拿这点来威胁我,岂不是多此一举吗?」冷嗤了声,慕撼城那与生俱来的傲然完全表露无遗。 既然身上流着慕家人的血,自然也有着慕家人经商的天赋,只不过他生性豪迈不羁,讨厌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才弃商从武,一头栽进「江湖」之中。 「我拿来威胁你的不是慕家的财富,而是亲情,父母之恩、兄弟之情。」 慕青城是个成功的商贾,当然知道如何一针见血的戳中要害,只见他此话一说,慕撼城便不敢相信地猛然回身,一双浓眉大目渗满不解地瞪着兄长。 他、他向来尊敬的大哥,竟然用亲情来威胁他,只因为一个女人? 要不是深知大哥对大嫂的深情不悔,他真要怀疑那个被硬塞给他的千金大小姐与大哥是不是有啥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二弟,慕家人一向不胡乱许承诺,承诺既出,便无反悔之理。」知道二弟心中的不平和不敢置信,慕青城捺着性子,语重心长的劝说。 「这承诺不是我许的。」慕撼城讪然说道。 早知道就不贪看天山奇花花开的模样,要是他当时待在家里,哪容得他们这样胡搞。 简直就当他是替死鬼嘛! 「但却是爹娘许下的。」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这……」终于语塞,慕撼城瞪着大哥,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只见他怒气腾腾,重重地撩起衣襬,旋身走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昔日清冷的嗓音早因近来舒心的生活而柔和许多。 「二弟走了?」 黎谨言走近夫婿身边,两只手毫不犹豫地伸向心爱的男人,当那双柔荑被纳入慕青城的大掌时,她脸上也跟着浮现一抹幸福的笑容。 「是啊,火冒三丈的!」慕青城的语气有些没好气,脸上的笑容却温柔至极,伸手将爱妻搂入怀中。 「呵,咱们早就知道会这样了,不是吗?」温柔的神色在他脸上浮现,他话语中带着轻描淡写的意味,不想让妻子太过忧心。 「是早就知道了,可是……」要说不担心怎么可能? 打她第一眼见到撼城,就知道他的个性宛若钢铁,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如今,他们却联手这般逼迫他,若是他极力反弹,那后果很可能让一向团结的慕家出现裂缝呢! 瞧着妻子柳眉紧蹙,不难知道她脑袋中纠结的烦恼是啥。伸手,厚实的大掌轻拍着那纤细的肩膀,他不忍她太过烦忧。 「放心吧!不会出乱子的。」 嘴里这样说,可他的脸上同样难掩忧虑,两人夜夜共枕,黎谨言怎会瞧不懂他的心思呢? 「不如我去劝劝古小姐,毕竟强摘的瓜儿不甜啊!」 公婆应承的婚约他们是不好悔约,但若是由女方先提出,情况或许会好些吧! 「她会答应吗?」对于这点,慕青城很没把握。那古家小姐外表看起来是弱不禁风的,可是观察她那双满溢灵慧的眼神,阅人无数的他几乎可以断定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 像这样的女人,绝对不容易被说服的。 「不试怎么知道呢?」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她也知道古月奴不是个那么好说服的人,可是……总不能任由情况恶化下去吧? 所以,就算再难,也得硬着头皮去试。 「就怕试了,妳也是碰了一鼻子的灰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可不希望亲亲爱妻因为这件事而悒郁不欢。 何况她现在肚子里可住着他的小娃儿呢! 「就算碰了灰也得试,我是真的不希望你们兄弟因为这种事闹翻,瞧瞧方才二弟那气愤的模样,若咱们真逼走他,只怕他也硬脾气的终生在外流浪。」 「这……」还真是一语中的。 其实他在端起兄长架子前就想过这点,他原本以为二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少有点让步,至少会愿意去见古家小姐什么的。可谁知道,话都没有谈上几句,事儿就僵了。要是一个弄不好,只怕真要出大事。 「唉!」 向来胸有成竹的慕青城忍不住长叹一声,除了无奈地点头答应让妻子去试试,他也别无他法了。 或许,女人之间会比较好说话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小姐。」 古月奴透过眼前的铜镜望着急匆匆跑进房里的月牙儿,瞧她一脸喜色的跑进来,心房猛地蹦了下。 「怎么了?」抬手轻捂着心房,她沉稳地问。 听说……慕家二少这几日要回来了,向来沉稳的月牙儿会这般雀跃,难不成…… 脑中思绪还没来得及转完,月牙儿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说:「小姐,回来了,回来了!」 心猛地又漏跳一拍,古月奴的呼吸忽然一窒,原本该有的大家闺秀风范早已荡然无存。 激动地回身,紧握着月牙儿的手臂,她扬声问道:「是慕家二少回来了吗?」 会是他吗? 月牙儿口中的人会是那个她认定的夫吗? 「嗯!」面对主子那略显激动的模样,月牙儿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很是兴奋的道:「就是慕家二少,奴婢未来的姑爷回来了。」 「终于……」高悬的心终于缓缓落下,长久的等待即将有了结果,古月奴再内敛也忍不住喜上眉梢,整个人呆立好半晌,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小姐,咱们好好打扮一下,到时好让姑爷惊艳。」瞧见主子难得呆若木鸡的模样,月牙儿忍不住莞尔浅笑,然后拉着她坐在铜镜前的木凳子。 精致的木梳缓缓地滑过古月奴那黑瀑般的长发,在月牙儿巧手的拨弄下,绾起的云髻插着璀璨夺目的金步摇,古月奴整个人更显柔美万分。 浅红色脂胭被妆点在她那丰润的颊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最后,月牙儿拿起红纸片儿放在她的唇前,让她轻轻一抿,那饱满得宛若能滴出水来的丰唇登时显得润泽诱人,彷佛熟透的樱桃一般。 即使同样身为女人,在替主子打扮完成之际,月牙儿仍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主子,妳真美,那未来的姑爷铁定会被妳迷得团团转的。」 「瞎说!」古月奴嘴里低斥,可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将她的自信表露无遗。「二少行走江湖,见过的美人儿不知凡几,又怎会被一般美色所迷惑呢?」 虽然还未见到人,但在慕府住上一段时间后,她对慕家人多少也有些了解。 瞧瞧慕家老大和老三那专情爱妻的模样,她相信自己一定也会有段幸福人生。 她一定不会像爹娘一样,总是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 冷漠而疏离的婚姻,她在大富大贵的人家看得多了,所以一直以来,她始终认为婚姻不过是一桩可以买卖的生意,冷漠更是婚姻生活中的必需品。 可如今,看了慕家那几段令人称羡的婚姻,每当她一人独处,都会忍不住幻想自己也会有一段美满的姻缘。 现下他回来了,她的向往也将实现了。 「小姐的美貌哪是那些寻常江湖女子可以比拟的,小姐妳就安心等着咱未来的姑爷为妳神魂颠倒吧!」 「去,尽会取笑我,妳这丫头倒是愈来愈放肆了。」古月奴笑骂一声,然后起身款步轻移地走至门扉,手一伸,她毫不犹豫地拉开那一扇雕琢细腻,隐约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桧木门。 「小姐,妳要去哪啊?」这摆明是明知故问,想也知道主子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瞧瞧未来的夫婿了。 古月奴微微转头,没好气地睨了满脸取笑的月牙儿一眼,然后跨出门扉,但下一瞬间她却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是谁? 一脸的落腮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为凶恶,再加上那双锐利得恍若利箭般直瞪着她的眼神,硬生生让她的背脊泛起一阵寒意。 「妳就是古家小姐吗?」不待她开口,慕撼城已经朝一脸惊愕的她质问。 面对他那不善的语气和眼神,古月奴深吸一口气,努力地维持身为古家人该有的冷静与自持。 「我就是。」她颔首证实他的推测,同样也没忘了弄清楚他的身份。「你是谁?」 心头隐约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毕竟能直闯慕府后院的人并不多。 「连我是谁妳都不知道,还想嫁给我?」慕撼城语调中渗着浓浓的嗤笑意味。 古月奴原本雀跃的心顿时冷了一半。他就是她期待中的夫婿吗? 除了那炯然有神的目光与慕青城和慕临城如出一辙,那落拓不羁的模样不但与慕家另外两位少爷截然不同,更与她的想象有着极大的出入。 愕然与不解的情绪在她胸臆之间翻腾,原本坚定的想法突然有了动摇。 只是当慕撼城那称得上是尖酸的话语窜入耳际,天生的骄傲令她倏地抬头,抑下心头那来不及消化的震惊,她淡淡的反驳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妳甘心?」慕撼城对于她这种八股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眸中的不悦更深,挑着眉,他更加直接的追问。 樱唇畔勾勒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掩去被他质问的难堪,古月奴淡淡回道:「没什么甘不甘心,只不过是成亲罢了。」 「一个不懂得掌握自己未来的人,果然是个被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 问他失望吗? 其实并不。 对她,他本来就不曾有过太多的幻想。只是,她的回答更加深他对这桩亲事的反感。 瞪着他,对于他那过于尖酸刻薄的话语,古月奴瞇起眼,毫不犹豫地反击道:「你不也只是个富家大少爷吗?你又有什么权利来评判我呢?」 「至少我懂得掌握自己的未来,不会为了任何理由而屈从。」 他的语气很肯定,言下之意就是他绝对不会接受这桩任人安排的亲事。 「所以你在拒绝我?」话问完,她不由自主的屏气。他的拒绝很直接,也很伤人,她知道自己应该骄傲地接受他的拒绝。 可是……不甘心呵!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可以在慕家找到想要的东西,然而他的出现却毁去她一切的向往。 他凭什么? 「对!」毫不犹豫的语气很伤人,但慕撼城却没有一丝内疚。 在来之前,他就已经决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断绝古月奴的心思,他一丁点儿也不想要一桩这样的亲事。 听到他的回答,她的心蓦地揪疼了下,但她的骄傲让她不能将那疼显现,她只是倔强的让唇畔的笑花开得更大、更美。 「很好!」她颔首,就在慕撼城以为自己达成目的时,她又出乎他意料的说道:「古家的人向来不接受拒绝。」 这是什么意思? 本来胸有成竹的他有了片刻的愕然,他看着她眸中的固执,那目光中的强悍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妳的意思是……」 「你不介意的话就毁约好了。」面对他的质问,她好心的给了他一条路走。 「我以为由女方提出对妳会比较好。」虽然对这桩亲事深恶痛绝,但身为一个男人该有的风度,他还是有的。 刚才的恶声恶气不过是为了让她看清事实。 「我不会!」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三个字,她的心意很明显。 她可以接受毁约,也可以不要这桩亲事,但她绝对不会称他的心、如他的愿,给他一个好走的台阶下。 「妳很固执。」这是慕撼城在这一番对答后,所得到的唯一结论。 「彼此彼此。」 他对她有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从他那嫌恶的语气之中,她多少可以感受到,他打心底认定她不过是个毫无见识的千金大小姐。 「妳和我杠上了?」 「我以为和我杠上的人是你。」古月奴不屑地微微掀唇,拒绝接受他替她扣上的大帽子。 「好!」接二连三的挫败,让慕撼城胸臆中的火气直窜,他恶狠狠地瞪她一眼,旋即离去。 望着他那宛若冒着怒火的身影,古月奴原本灿亮的眼神黯了。 他的「不要」,表达得那么直接、那么伤人。 那么她究竟该怎么做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放弃! 怎么不过一夜,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放弃了? 世界颠倒得还真快,前几天大伙儿不是都乐观其成吗? 怎么这会儿连慕家大嫂都来找她,甚至在言谈间暗示着要她放弃。 是过河拆桥吗? 彷佛从她眸中看出她的心思,黎谨言心中倒也没有被误会的羞恼,反而更加诚恳地说:「古姑娘,妳可别以为咱们慕家是那种过河拆桥之辈,我今儿个会来这,也是不想见到你们变成一对怨偶。」 「怎么,以前你们就不怕我和慕二少是怨偶吗?」古月奴语气犀利的反问。 她不是看不出黎谨言眸光中的真诚,但她实在不解他们前后态度上的差异。 「因为我们不知道撼城对这件事的反应会这么大。」 「是因为我吗?」想起那日他瞧她的眼神,她的背脊莫名地泛起一丝冷意。 他讨厌她! 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她,但为什么呢?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谈话那天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见面,他没道理这般厌恶她啊! 「我想并不是完全针对妳,而是因为妳的身份,还有那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吧!」 慕撼城浪迹江湖惯了,不羁已经成为他血液中的一部份,黎谨言认为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泰半是因为他认为古月奴是被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无法与他携手共游之故。 「我的身份」古月奴不解地挑眉。难道身为古家小姐是她的错吗? 「他希望他的妻子是能与他一同浪迹江湖的姑娘。」 「那么他是认定我娇弱得不能与他浪迹江湖?」她忍不住扬声,语气里有着不敢置信。 这骄傲自大的男人,竟只因为她是个千金小姐,就认定她必定柔弱。 「所以,我应该成全他,主动开口解除婚约?」一肚子的不服气快速从她心底窜升,语气自然也渗染着浓浓的怒气。 「这只是我的臆测。」因为感受到她的怒气,黎谨言小心翼翼的解释,不想弄僵慕古两家的交谊。 深吸一口气,古月奴也努力地维持着该有的风范,「妳的话我会考虑的。」 放弃吗? 或许她会,也或许不会。 但在作决定之前,她得先弄清楚慕撼城真正的想法。 即使她是女人,也有不甘被屈辱的傲气。 「妳……」望着她那复杂的神情,黎谨言有些担心,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话到舌尖儿终究还是全吞回去。 她相信古月奴是个聪明的人,有些话点到即可,再多说什么,只怕真要弄巧成拙。 唉! 这次老二还真给大家出了个大难题呢! 第二章 两道浓浓的剑眉紧蹙,慕撼城带着不悦的眼神注视缓步往这方向走来的女人。 她来干么?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讲得很清楚,她不该再来烦他才是啊! 「能借点时间说话吗?」 在他的跟前站定,古月奴望着他的眼神显得很坚定,根本不容他说不。 「我们之间无话可说。」冷冷地拒绝,他觉得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 他并不想和古月奴有太多的交集。 「你怕我?」望着他那毫不犹豫与她错身而过的身影,她冷冷地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挑衅只是刚好而已,对于这件事,不是只有慕撼城一个人心中有火气,她的火气同样也不小。 想她堂堂古家千金,多少豪门贵少差媒人上门,就只盼得到她的垂青。 他不乐意与她结亲就算了,何必每次看到她就像是在看什么惹人厌的害虫似的,那种眼神很伤人。 她的骄傲不容许被这样伤害。 「我怕妳?」彷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慕撼城倏地回身,望着她的眼神带着几许的惊讶。 竟然以为他会怕她,这小女人究竟是凭哪一点这么认为的? 「是啊!要不然干么每次看到我就迫不及待的想逃?」 「妳以为妳这种只要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折断的身躯,有值得我怕的地方吗?」 「当然有!」她的回答几乎是毫不犹豫,甚至还很肯定。 呵,这倒有趣了! 望着她那满是嘲讽的笑容,慕撼城突然感到有趣了,他驻足,不再急着离开。 「那大小姐妳认为我怕妳什么?」他很「不耻下问」。 双手环胸,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这样宛若王者的姿态,再加上他那像座山般的身形,自然带给她十足的压迫感。 「怕你自己会爱上我啊!」会说这话倒也不是古月奴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 姑且不论古家那成堆的金银珠宝,单说她那张宛若天仙下凡的细致脸蛋,就已够招惹不少狂蜂浪蝶。 一个财富与美貌兼具的女人,很难不让人爱上。 「噗哧!」丝毫不给面子的笑出声,那模样活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你笑什么?」 「我这辈子的确有可能会爱上某个女人,但是……」犀利的眸光刻意在她的身上溜了一圈,这才接续道:「但是绝对不会是妳。」 这话伤人,不过无法激起古月奴丝毫的愤怒,她只是冷静的觑着他,然后一字一句,缓缓地说道:「是吗?你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自己呢?」 倒是没想到她会应他这么一句,慕撼城微微一愣,她的话语犀利得让他惊诧。 她在这句话中所夹带的自信,或许连很多男人都比不上。 看样子,她……不完全是自己所以为的那种只懂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 但,这并不代表什么。 这样的发现并没有让他对她的观感好上一些。 「妳认为我需要说服自己吗?」 「当然!」肯定的颔首,古月奴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 「给我一个妳会这样认为的理由。」她那异于寻常女子的自信让他执意索讨一个答案。 「因为你怕爱上我。」 生怕他听不懂似的,她这句话说得很慢很慢,而且听不出任何的心虚,彷佛她打心底就是这样认为。 「哈!」这次,慕撼城笑得更加不留情面,他摇着头,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的怜悯,像是看着一个疯子般。 「你当然不会承认,但……」古月奴的话猛地一顿,她跨步上前,在与他相距咫尺时才停住。 伸手,她那白皙的柔荑直指他的心口,然后说道:「这里骗不了人。」 「妳一向都这么安慰自己的吗?」 「我的美丽或许不能让你爱上我,但我的聪明和勇气却可以。」她本来就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女人。 起初意识到他的敌意,再听到慕家大嫂的说法,她是真的考虑过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由她来解除这桩亲事。 今天来找他,原本也是想要谈谈这事。 但他眼神中的轻蔑却重重地伤了她的骄傲,也一举打散她原本的决定。 「妳真是该死的有自信。」慕撼城由衷的表示。 如果说,情况不是那么该死的让人厌恶,或许他会对这样一个有自信的姑娘产生一滴滴的好感,可惜…… 他这辈子都不爱被勉强,所以他才不愿被绑在那锱铢必较的生意往来中,宁愿选择江湖的落拓生活。 「我有自信,是因为我相信你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她望着蓄满一脸落腮胡的他,心思百转。 真的对他有爱吗?不过是个破灭的梦想罢了。 她现在是为了自己的骄傲拚一口气。 或许曾经在他的身上投注许多向往,但如果能这般轻易的爱上,那爱情还有什么珍贵之处呢? 「如果妳真的相信自己能让我爱上,那么我给妳一个机会试试。」 听到他的话,古月奴没有喜上眉梢,反而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瞧他那种施恩似的说法,话语中带着十足十的骄傲,要不要她匍匐在地,叩谢他的大恩大德啊? 撇了撇菱唇,总是端正的脸庞难得地出现几许顽皮的感觉。 「怎么,不敢吗?」 见她不说话,方才的跃跃欲试彷佛全都消失无踪,这会儿倒换成慕撼城刺激她了。 「有啥不敢的!」她古大小姐什么没有,就是胆子大得很,只不过…… 这辈子,她还不曾使力要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就有许多男人奋不顾身的前仆后继了。 如今,要让一个厌恶她的男人爱上她,她还真得想想该怎么做呢! 何况,要她做事,总要有代价吧! 闪烁着聪颖的灵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她的脸上再次漾起胸有成竹的笑容。 「倒也不是不敢,只是要玩游戏,没赌注怎么会好玩?」她边说边盘算,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份笃定。 基本上,除了他的落腮胡和他对她的厌恶外,她依然相信只要自己能说服他,他还是那个能带给她梦想的男人。 所以……试试,又有何妨? 这个决定无关于爱,只关乎骄傲。 「赌注」闻言扬眉,她的话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敢情这女人真的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吗? 要不要爱上她应该是操之在他的手上吧! 她凭什么可以这样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绝对会赢,还大剌剌的索讨胜利的奖品? 「怎么,你不敢玩?」挑眉,一阵英气从古月奴那纤细的身躯散发出来。 玩 这女人既然不知死活的想跟他玩,他有什么不敢的。 基本上,他又有什么可以损失的呢! 毕竟,爱不爱上她是他决定的耶! 而他可以很肯定的说,他一定不会爱上她的,绝对! 光凭她的身份就足够他退避三舍,何况她那种活像一心要困死他的心思,更是让他想到就头皮发麻。 和她成亲?爱上她? 再等三辈子吧! 「如果妳能让我爱上妳,那么我就心甘情愿的娶妳。」 听到他的条件,古月奴顿时杏眼圆睁,眼中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芒,两个腮帮子更是鼓得像是胀气的青蛙。 「那不叫赌注,我们有婚约,记得吗?」 瞧着她那震惊的表情,慕撼城蓦地笑了。 原来,大家闺秀也可以有这般滑稽的表情。 「你笑什么?」察觉自己被取笑,她不悦地质问,总觉得他的笑容挺碍眼的。 从他那没被大胡子遮去的脸上判断,他应该长得算是不差,那抹笑容也让他看起来更加的俊挺,可是…… 她还是很讨厌他那种意有所指的笑声。 「我笑妳鼓起腮帮子像是个孩子似的。」 难得好声好气的回应她的质问,有那么一剎那,他甚至觉得若是他们之间没有那个婚约作梗,或许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那少了怒气的嗓音低沉且温醇,好听到让古月奴有了片刻的怔忡。 「妳傻啦!」 那细致的脸蛋上布满傻呼呼的神情,让他忍不住又笑了,甚至还伸手推了推她的头。 他的举动称不上粗鲁,却让古月奴和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像是魔咒被破解似的,方才的平和就像镜花水月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剑拔弩张的气氛再次升起。 「你别小瞧我,总有一天我会要你拜倒在我这个孩子的石榴裙下。」 「是吗?」对于她的宣战,慕撼城不置可否,不过薄抿的唇角却明显地漾着一抹讥讽和轻视。 算了,多说无益! 她还是好好想想,怎样才可以让眼前这男人爱上她,好让她一吐心中这口怨气。 「哼!」冷哼一声,他显然对她的宣战完全不看在眼底,冷睨她一眼,就算给了面子。 「你……」气死人了,真是气死人了! 这个活像是野人的慕撼城,果然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本领。 头一甩,眉一扬,古月奴索性瞪着一脸讪笑的他问道:「如果有一天我让你爱上我,你的赌注是什么?」 她本就是个天之骄女,什么都不缺,会这般执意,要争的也不过是一口气罢了。 「呵。」看来这丫头是玩真的! 好吧,陪她玩玩亦无妨,反正闲来无事看看跳梁小丑打发时间也挺不错的。 「这样吧!咱们以三个月为限,若是妳能让我爱上妳,我答应无条件替妳完成三个愿望,若是不能,就必须由妳来解除这桩荒谬至极的亲事。」 「成交!」 想也没想的,她便允诺了。 这该死的男人竟然敢用「荒谬至极」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婚约。 她会让他看看什么叫做「荒谬」的,可恶!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知道吗?她竟然就这么大剌剌的向我宣战,一个我只消一根小指头就能了结的女人?」 慕撼城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轻蔑和取笑,即使此时已是那段谈话后的第三天。 「我知道,而且你已经说三次了。」 抬头、挑眉,邢伤随没好气的瞥了好友一眼,挑明地说出自己的不耐烦。 「有吗?」意识到邢伤随那明显的不耐烦,慕撼城有些怔愕,随即又回复原本的模样。 「对,你来我这不到两个时辰,同样的事情你已经提过三回了。」 虽然慕撼城口口声声说不可能和那个富家千金有瓜葛,但就他看来,他对那个姑娘的兴趣已经大过自己的认知了。 「我……有吗?」反手指了指自己,慕撼城浑然不觉自己说了那么多次。 「废话!」又是颇没好气的一眼,邢伤随对他这个大而化之过了头的兄弟很没辙。 也不见得笨,但该精明的时候又钝得像头牛,要不是认识他太久,真会因为他这时的反应而认定他是个驽钝之人。 「就算有吧,那又怎么样?」好吧,既然人家说有,那他就大方点承认。 毕竟他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就连那些日日刀里来、剑里去的女侠,也鲜少有她这样的自信。 凭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到底哪来的自信啊? 就算她长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是艳冠群芳;就算她的家世很好,可以说是富甲一方,但女人终归只是女人不是吗? 「不怎么,只是你对她起了兴趣。」邢伤随直言道。 「咳咳咳……」听到好友的话,慕撼城刚入口的好茶全呛入喉头之中,他猛咳数声,眸中投射出怨怪的光芒。 有事没事干么说这种话来吓人啊? 觉得「有趣」和「兴趣」可是八竿子搭不在一块的耶! 这邢伤随可是出了名的铁口直断,向来是好的灵,坏的更灵,被他这么一说,慕撼城浑身冷不防的泛起一阵寒颤。 「你想否认?」 「那种千金小姐,嗤!」他冷嗤一声,然后恶声恶气地警告,「你这张铁口可别乱说,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种娇贵的千金小姐了。」 万一到时真被他说中,他铁定来找他算帐。 「既然知道我是铁口,你又何必再挣扎呢?」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浮现,邢伤随半真半假的说道。 「你……」可恶!愈说他愈故意是吗? 大手一伸,慕撼城那粗壮的手臂在电光石火间,已经揪住邢伤随的衣领。「你不要这么故意,到时我的妻子真的是她,那么……」 「那又如何?」死到临头犹不自知,邢伤随完全视好友的怒气为无物。 「你信不信我到时拆了你这块招牌。」 「说准了你还拆我招牌,你这会儿可是气糊涂了?」在那极具杀伤力的眸光瞪视下,邢伤随依然表现得一派轻松自在。 「你……」五指蓦地收拢,慕撼城状似铁了心要取邢伤随的一条命,可是得到的回应却是那般的泰然自若。 「别你啊我的了,你的理智呢?」 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慕撼城倏地发现自己的失控。 瞪着好友半晌,他松开手,双眸却依然盛着怒意,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牙问道:「你今儿个是存心恼我的是不?」颓然伸手爬了爬头发,慕撼城其实也察觉自己反应过度。 他有点儿不懂,那些对话不过是兄弟间的小玩笑,怎么差点儿却闹出人命来了? 他……真的失控了。 「我哪天不这么恼你,但你哪天这么失控过了?」伸手理了理被揉乱的衣领,邢伤随脸上笑意未减,更加犀利的反问。 「这……」话倒是说得一点儿也不假,他与邢伤随的相处方式本就不拘小节,也是因为如此,两人才能成为比亲兄弟还亲的过命兄弟。 他的确是失控了。 但真的是为了她吗? 慕撼城重重地甩了甩头,显然有些不能接受他明明很厌恶的女人竟带给他这么大的影响力。 甚至让他情绪失控到差点错手杀了好友。 该死的! 「她是个千金小姐。」迎着邢伤随充满调侃的眼神,他只能无力地再次重申。 凡是他的朋友都该知道,他有多么讨厌那种软趴趴的大家闺秀,他宁愿去娶一个活力十足的小村姑,也不想碰那些尊贵的小姐一根手指头。 他没那么大的耐性去伺候人。 「很快就不是了。」简单的一句话脱口而出,立时换来慕撼城狐疑的侧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重要。」轻摇着羽扇,邢伤随摆明卖起关子。 瞧着好友那轻松恣意的模样,要不是太过了解他,慕撼城或许真的会以为那不过是句随口说说的话。 不寻常,那句话背后的意思绝对不像邢伤随此刻的态度,那样的云淡风轻。 「你知道什么?」凝神,他再问。 「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装傻,但邢伤随眸中那一闪而逝的复杂却没有教慕撼城遗漏。 「你和杭州古家有牵扯?」一句话打破曾经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默契—不问过往,只问未来。 「你逾越了!」对于他的问题,邢伤随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淡淡的指责。 「我……」望着他的目光,慕撼城顿时语塞,这显然是他第二次因为古月奴而失控,可是他并不打算放弃追问。 「告诉我!」用最简单的三个字回应好友的指责,不知怎地,他真的不能对好友刚才那句话听而不闻。 以他对邢伤随的了解,他有预感,古家要出大事了。 邢伤随向来是个独善其身的人,不会关注与自己无关的事,刚才他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其实就代表着他对古家有在留心。 但……为什么呢? 「没啥好说的。」朗朗一笑,尔雅的俊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可那双深邃眸子中一闪而逝的恨意却没有逃过慕撼城的利眼。 他心头一凛,也顾不得许多,开门见山就问:「古家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冤仇?」 凝眸不语,邢伤随只是笑着,什么都没说。 「你……」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他想要追问,却被邢伤随目光中的不赞同所制止。 「那对你很重要吗?」 古家除了婚约一事外和慕家没什么瓜葛,就算古家和他有仇,他想要算计古家,那也不关慕撼城的事,不是吗? 除非…… 「不重要。」慕撼城的语气带着些许挫败。 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在邢伤随的面前是透明的,往往他只消一记眼神或一句话,就能直捣问题的核心,让他无话可说。 可恶! 「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古月奴的。」终于,闭唇半晌不语的邢伤随状似不经意地给了慕撼城一个承诺。 原本他是有打算要斩草除根的,可是既然好友在不经意之间与古月奴有了牵扯,那么网开一面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冤有头、债有主。 只要他讨得了债,其他都不再重要。 第三章 华灯初上,街上的行人只剩小猫两三只。 古月奴一身男装,鬼鬼祟祟地左闪右躲,在行色匆匆之间,耳边还不时交杂着焦急的呼喊。 「小姐……小姐。」 转头,利眸一瞪,月牙儿顿时噤声,可是那份安静维持不到一会儿,又吱喳起来。 「小姐,咱们回慕府去吧!这样……真的不好。」 真搞不懂耶,活脱脱的一个大美人儿,干么姑娘家不当,偏要扮成个男人。 而且……还这么偷偷摸摸的搞跟踪,跟啊跟的竟跟到花街柳巷,这事要是传回古家,只怕她的头会活生生地被夫人摘下来当凳子坐。 「妳给我闭嘴!」古月奴没好气地瞪了身后像雀鸟不停吱吱喳喳的月牙儿一眼,一双眼眸仍紧盯着不远处那道壮硕的身影瞧。 她就不懂,这窑子有啥好逛的,怎么男人都这么爱啊? 不只是她那些异母兄长爱,她爹也常流连花丛,现在就连慕撼城这个看似野人的大男人也爱。 可恶! 置于身侧的双手倏地紧握,心里真有股冲动想要冲上前去将他给揪回慕府,最好阉了他,让他不能再风流。 心里兜转着无数血腥画面,双脚儿踩着愤恨步伐,她压根没发现前头那个被跟的人早就发现她那蹩脚的「跟踪法」。 慕撼城好整以暇的倚在不远处的墙边,等待着她。 「妳跟够了吗?」 蓦地一记熟悉而低沉的声音从天而降,古月奴愕然抬头,不经意间,眸光撞入两泓含着不耐的深潭之中。 「你……」 一向精明的她此刻却是不知该怎么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尴尬的望着他,就连向来便给的口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藏起来了。 「我不知道大家闺秀也流行逛窑子。」浓眉斜斜地向上挑起,慕撼城对她的胆大妄为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她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也敢跟着他到这龙蛇杂处的花街,难道她就不怕有个万一吗? 美貌与聪慧果然是不能并存的。 「怎地,舌头被猫儿给叼走了吗?」他望着她那张口结舌的蠢样,很没好气的数落。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古月奴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理直气壮,可是一出口,在见到他脸上的讪笑时,她忍不住暗叫了声糟。 该死的,不打自招了! 「跟踪我,哼!」听到她的话,慕撼城不禁摇摇头。偷吃还不懂得擦嘴,这么大剌剌的承认,就不怕人家知道吗? 凭她和她丫鬟那三脚猫似的蹩脚跟踪功夫,能不让人发现吗? 早在她闪闪躲躲的跟在他后头,他就已经发现她了,不说,是想瞧瞧她要搞啥把戏。 没想到,她竟然胆大包天地想要跟他进窑子,他这才现身阻止她。 「我……我……」 「小姑娘快回家去,这里不是妳能来的地方。」他难得好心的开口。 说实话,他是不介意她跟进去啦,只怕等会儿有人会脸红心跳,羞愧到想找个地洞躲起来。 再说,今儿个会来「花想院」,主要是来找邢伤随的,他可不希望让他们两人打上照面。 毕竟他还没弄清楚好友为什么会对古家有那么深沉的恨意。 「我才不回去!」 一脸的任性,古月奴拒绝了他的提议。如果现在夹着尾巴逃回去,不但很丢脸,还得孤零零的在家想象他在脂粉堆里左拥右抱的情景,如果她真的听话回去了,她……会闷死的。 「回去!」向来没那个耐性去哄人,尤其对象是个任性的千金大小姐,慕撼城原本漾着笑意的脸一沉,浓浓的不耐烦已经在他眸中积聚。 「我不要!」不但不要,她还继续往前走去,一点也不在乎他逐渐上升的怒火。 「妳—」气呵! 鲜少有女人可以这样惹出他的怒气,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办到了! 长手一捞,古月奴那挺直的身子被旋到慕撼城的身边。 被扯得头晕脑胀的她刚想开口抗议,怎知像打雷一般的怒吼声已经兜头罩下。 「妳这女人到底知不知羞啊?黄花大闺女跑来逛花街,难道不知道女人就该待在家烧饭洗衣、操持家务。」 气吁吁地吼完,他这才发现自己与她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想也没想的,他扯了人就走,免得丢人现眼。 谁知道,他的手才碰上呆愣愣的她,好友的声音宛若鬼魅般窜了过来。 「撼城,这就是古家大小姐吗?」 一句话,不但让慕撼城的身子僵住,亦拉回古月奴被吼得四处飘离的神智。 这声音怎地好熟悉? 她下意识地转动纤细的颈项梭巡,却望到一张陌生的脸庞,还有一双很冷的眸子。 被那冷得足以让人结冰的眸光一扫,她冷不防地打了个寒颤,瑟缩了下,却没有收回视线。 那道嗓音真的很熟悉,可声音的主人却是全然陌生的脸庞,她呆呆地望着邢伤随,眸中泛起丝丝迷惑。 她到底在哪儿听过这声音呢? 「你怎么出来了?」 「在里头等不着你,又听到你吼人的声音,所以出来瞧瞧。」邢伤随的话是对着慕撼城说的,可是一双深不见底的幽眸却直勾勾锁着满脸迷惑的古月奴。 「没什么,只不过碰上一个不懂轻重的千金罢了,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挪移庞大的身躯,试图遮去好友不断打量古月奴的目光。 「既然来了,又何妨同欢呢?」轻摇着手中的羽扇,邢伤随已经率先走入花想院。 慕撼城望了望好友的身影,再看向一脸茫然的古月奴,当下有了决定。 他伸手招来畏首畏尾躲在一旁的月牙儿,然后将怀中还没回神的女人往她怀里一塞,厉声说道:「立刻送妳家小姐回慕府去。」厉声对一脸心虚的月牙儿交代完,不让向来很有主见的古月奴有任何抗议的机会,他伸手点了她的睡穴,让她直接瘫进月牙儿的怀中,不能再作乱。 解决了这个麻烦,他还有另一个麻烦得解决呢! 唉,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丝弦缭绕,馨香处处。 抬眼望着迟了许久才走进来的好友,邢伤随那紧抿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冷冷的笑容。 「你动情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邢伤随端起桌上的美酒,一饮而尽,任那纯辣的滋味在喉头窜烧。 「没有。」陪着好友饮了一杯,慕撼城的否认几乎不经思索。 或许是觉得对她有责任吧! 就算他再生气,那总是亲爹亲捅下来的楼子,在道义上他有责任。 但动情……邢伤随未免太言过其实了吧! 「你既然没有动情,所以在对付古家这件事情上,我可以不用看在你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喽?」 轻浅的探问来得很直接,直接到让慕撼城一时半刻竟无语可答。 伸手把玩着自个儿的大胡子,在邢伤随那催促的眼神下,他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望着他那陷入沉思的模样,邢伤随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思索,又催促道:「给我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将关乎他下手的轻重,原本他是准备全面歼灭,不让古家有留下任何一根苗的机会。 他心底的恨太深了,深到他不容许自己有一丝的心软。 但……没想到老天爷开了个大玩笑,竟给自己有发一次善心的理由。 「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而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慕撼城沉声反问。 「你想化解?」面对好友的询问,邢伤随笑了,只是那笑却让人感到沉重。 慕撼城原本想点头,可是当那抹笑映入眼帘,他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的说道:「不是想化解,只是……」 他知道自己无法眼睁睁看着古月奴被牵扯进可能与她无关的仇恨之中。 他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爱上她,可是也不希望她陷入危难之中。 「这样吧!咱们来个交易。」倾身为彼此都斟满酒,邢伤随脸上泛着笑,然而笑意却没达到他的眸子里。 「什么交易?」 他的提议就像一个不能不吃的饵一样,让慕撼城只能这么开口问道。 好似早料到他会问一样,邢伤随先是仰首喝尽杯中的酒,然后思索片刻,才像是下定决心般的说道:「你别问我为什么,那么我就答应你不论我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她。」 他那幽深眸中散发出来的恨意清楚地告诉慕撼城,这已是他能为兄弟所做的极限。 所以,除了点头应允之外,慕撼城什么也无法多说。 那是兄弟之间的默契,他很清楚,在那森冷的眼神之后,邢伤随为他这个兄弟做了多大的让步。 唉,如果这一切合该是古家之劫,那他也无能为力了。 只是……心却忍不住悄然为古月奴担忧起来。 她能挺得住一切的风雨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贤妻良母是吗? 好,那她就给他一个绝对温良恭俭让的女人。 昨儿个展现厨艺,前天是绣工,再前一天是弹琴,再前前一天她找他对弈,可是不过眨眼的时间,就被杀个落花流水。 她压根瞧不出在他那豪迈不羁的模样底下,竟也是个懂得用脑的男人。 所有的压箱宝都快要使尽,可他却依然无动于衷。 可恶,气死她了! 那日他竟然还点了她的穴,把她给打包送回慕府,自己则和那个冷得令人打寒颤的男人去寻花问柳。 想到这,心里一股气直往上窜,泄恨似的,她纤手一挥,桌上的杯壶全被扫到地面。 此时此刻气得撒泼的她,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大家闺秀的风范啊! 「可恶的烂男人,很了不起吗?什么女人家不能逛花街,我看是你怕被我知道你干了什么丑事吧!」 她愈想愈气,满肚子酸气直往心头冒。 「大清早,火气恁般大,莫不是咱们慕府的下人服侍得不周到吧?」 闻声,抬眼。 当那潇洒倚在门扉旁的身影映入眼帘,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原本回荡在胸臆内的怒气顿时消减一半。 可嘴里依然不饶人。「你来干么?」 他不是视她为妖魔鬼怪,避之唯恐不及吗? 「这么一大早的就大发脾气,不太好吧?」不似以往的爱理不理,慕撼城的语气甚至还出现几许温和。 「我……我哪有!」眼前尽是一片狼籍的景象,古月奴即使心虚,还是选择睁眼说瞎话。 唉,刻意营造出来的完美形象毁于一旦了。 「不然妳是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暴风吹进妳房里所造成的吗?」听见她的否认,他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然后啐道。 低头,她有些无措地玩弄着纤纤十指,向来骄傲的她当然也很想大声反驳,可是事实俱在眼前,她难得一次的失控偏偏就让他撞个正着,她又能多说什么呢? 「我只是……只是……」红唇儿嗫嚅着,她很努力地想要替自己辩驳,可是话到唇边,她突然生气了。 他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的指责她啊? 要不是他,她会这么喜怒无常吗? 以往,在月牙儿的眼中,她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主子,或许娇生惯养了些,但从不胡乱发怒,也不苛刻下人。 可现在,心儿总是为他乱,脾性难免跟着变差起来。 「就凭妳这样的骄纵任性,还想让我喜欢妳,妳会不会想得太多啦?」彷佛不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慕撼城一见向来口齿伶俐的古月奴哑口无言,连忙乘胜追击,将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倾倒而出。 「你……」他一定要对她这么严苛吗? 或许她不是他所爱的女人,可是……她的心意难道他都瞧不见吗? 即使努力地深呼吸亦不能平复她此刻胸臆中翻腾的怒火。 他是瞎了吧! 所以才会看不到她的努力,既然这样,有些事情再做下去,也是枉然。 一堆思绪在她脑海里交错,片刻之后,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将这个千金大小姐给惹得怒气迸发之际,她突然笑了。 罢了! 既然他真的无心,那她何必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还不如去做被众星拱着的明月。 细致的脸庞挂着一抹浅浅甜甜的笑容,要不是慕撼城很肯定,自己刚才的确看到她那气得咬牙切齿想杀人的愤怒神情,他说不定以为方才的一切都只是自个儿的幻想。 端着粲笑,踩着款款步伐,古月奴笔直的走向矗立在眼前的慕撼城,然后在他的身前定住。 「妳要干……」最后一个「么」字还来不及出口,她突然倾身,红艳艳的丰唇放肆地贴住他略显冰凉的薄唇。 该死的,这个妖女,她是不是疯了! 任性也该有个限度吧 他气得伸出手想要推开她,可是她却像铁了心似的攀住他的颈项,执意「侵略」。 她疯了!真的疯了…… 气啊……可是鼻端沁入的馨香却是这般的扰人。 这该死的女人! 初时的迷惑褪去,他拒绝再接受这样的折磨,双手奋力往前一推…… 他用力地想推开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可就那么好巧不巧的,伸出的双掌竟陷入了她胸前那片柔软之中。 她…… 他吓得缩回手,在大胡子掩盖下的俊容隐隐泛起一层可疑的红晕。 「你……」肇祸的人儿终于退开,微微轻喘的她眼神锐利地瞧出他脸上那抹可疑的红晕。 初时,古月奴还不敢相信自己瞧见什么,她抬手揉了揉眼,可不论她怎么揉,那抹可疑的红晕都没褪去。 这样一个钢铁般的男人竟然会脸红? 一抹浅笑在她唇瓣浮现,然后不断地扩大再扩大。 她压根没想到,长得像头大熊,说起话来既毒且辣的他,竟然也有这般可爱的一面。 似乎察觉她的注视和她眸中的狐疑,慕撼城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恶声恶气地数落,「妳可别忘了妳是个姑娘家,难不成妳想要用这种卑劣的方式逼我为妳的清白负责吗?」 原本还觉得他可爱呢,才一转眼就变得万分可恶起来。 「我卑劣」迎着他的指控,她反手指着自己,简直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气呵,气得只差没有七窍生烟。 用软的他不理,用硬的他说她撒泼,用亲的他说她没节操,这该死的男人! 「对,一点女人家该有的矜持都不懂,妳……」 没想到她愈气,慕撼城愈是说得顺口,愈数落愈来劲,一张嘴说个没完没了。 他完全没发现,一向讨厌女人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和古月奴说了那么多的话。 「你才得了便宜还卖乖咧!」葱白食指气愤地猛戳他那厚得像石头的胸膛。 「要毁婚的是你,为什么我要这么委曲求全的让你认同,你以为慕家二少很了不起吗?我也是堂堂的古家大小姐耶!凭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对待你啊?」 愈讲愈气,连日来心中的委屈全数爆发出来。 厚,瞧这女人柔柔弱弱的,没想到那纤细的手指戳起人来还挺痛的。 过惯江湖生活的慕撼城本就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碰到古月奴突然使起性子,当然更不能接受。 大掌用力一握,古月奴那小小的柔荑已经沦淊在他的手中。 「你放开!」 才发泄一会就被人制止,她还不过瘾的直扯着手想要继续「报复」。 「妳今天吃错药啦?」总在他面前表现得温婉的她,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成了个撒泼的野姑娘。 可奇特的是,他却觉得这样子的她更活泼动人。 「你才吃错药啦!」拉扯的手酸了,她没好气的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觉得发泄够地颓然坐下。 她究竟做了什么?恍然回神,她才惊觉自己在激愤之余做了什么。 方才的失控,只怕让前些天的努力都化为乌有了。 这下他更不可能爱上自己了吧! 在他的心目中,现在的她想必更符合他所想的那种骄纵任性,没有任何思想见识的草包千金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挫败地掩住脸,后悔的眼泪还来不及流下,却听到慕撼城突然启口— 「妳还好吧?」 看见她掩面,他以为自己逼出她的眼泪。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女人流眼泪。 他承认刚刚自己是说得有点过火,可是她也不用哭给他看吧! 「妳……妳别哭,我承认自己说得有点过头了……妳……」他有些手足无措的兜着她转圈子。只要能让她不哭,他愿意道歉。 「我……」樱口微张,她好心地想让他知道她才没哭,她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才会低头掩面。 可是她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他又碎碎念起来。 「妳不像是那么脆弱的姑娘,叨念妳没两句,妳就哭给我看,如果妳这么脆弱,将来要是古家真出了什么事,妳要怎么办?」 一听到他的话,古月奴的神情一凛。虽然慕撼城只是低语,听不真切,但她依稀听到「古家」和「出事」这几个字眼。 「什么古家?」跟她有关吗?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连忙抬头,她着急的探问,可是慕撼城却紧抿着唇,什么也不肯再说,只是用他那深邃得彷佛要将人淹没的双眸凝望着她。 「你……」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却无从得知是为什么。 「没事!」他虽然盘算着邢伤随动手的时间应该已经不远了,或许他该警告她,偏偏他又不能出卖好友。 即使他不明白好友为什么要针对古家,可是好友既然已经决定了,那他便只能袖手旁观。 对他而言,兄弟的重要性绝对大过于古月奴这个千金大小姐。 「你有事瞒我?」仔细的审视着他,她完全不相信他的托词。 「我干么要瞒妳呢?」慕撼城一改方才的欲言又止,突然朗朗一笑。他都决定要袖手旁观,那么就干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们之间的交情没有密切到我需要瞒妳什么事啊!」 又是那种冷淡得伤人的话语,古月奴一听,心中的狐疑立时被怒气扫去大半。 「你我一定要是敌人吗?」瞪着他,她俨然忘了方才心头骤起的疑问,很没好气的问。 她就不懂,她真的有那么讨人厌吗? 即使他的态度那么恶劣,她还是那么努力、那么努力的想要跟他和平相处,让他发现自己的好,也让他爱上她。 只是她做的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那个赌注吗? 她心头隐隐约约知道,绝不只是这么简单,就连刚刚冲动之下的那个吻,她也不想去深究。 「我没有兴趣跟女人当朋友。」 「所以一定是敌人喽!」话都说开了,她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眸中带着某种沉静,彷佛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既不能是夫妻,亦不能是朋友,是否就意味着不论她如何努力,终究只会是一场空,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这……」迎着她那复杂的眼神,原本一心坚定的慕撼城却迟疑了。 一定得要是敌人吗? 他其实没想要当她是敌人的。 只是不想被牵绊,尤其是不想被一个女人所牵绊,说是敌人未免太严重了些。 彷佛没有看到他的犹豫,古月奴深吸了一口气,笑了。 她定定地望着他那张几乎被埋在大胡子里的脸庞好一会儿,然后淡淡的说:「我知道了。」 「妳知道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即便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话代表什么意思,但他就是不喜欢她此刻脸上那种释然的神情。 回答他的是另一抹嫣然的笑,那笑里瞧不出一丝情绪。 「我认输!」 出乎他意料的,向来骄傲的她竟然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虽然离三个月的时间还很久,但她不想再陷在这种不安的情绪中,既然他的冷漠如此明显,那么她的努力在他和旁人眼中看来,也只是可笑。 与其被人当成小丑嘲笑,她还不如大方点承认自己的魅力不足。 想开这点,古月奴整个人顿时开朗起来。 他只是不爱她罢了!承认这个并不可耻,不是吗? 她可是堂堂的古家大小姐,不愁没人爱的。 「我明天会向你大哥提出退亲一事,并将所有信物和婚约书归还,你可以放心了。」 听到她的话,他应该要释然的,应该要开心的,可是此时此刻的他,不但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心中反而还泛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不悦。 在那放荡的一吻之后,她却选择了放弃,为什么? 「为什么?」近乎质问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不只是古月奴,就连慕撼城都惊讶于自己的激动。 「呵呵!」银铃似的笑声里,有着面对慕撼城时从未有过的轻松,偏首望着他,她忍不住调侃地说道:「我想要放弃,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干么还来质问我?」 「妳既然想要放弃,那刚刚……刚刚……」罕见的,他竟然口吃起来,连说了几次的「刚刚」还是无法接着说下去。 难得的坏心眼,古月奴其实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却故意不说,只是等着看他那逐渐泛红的脸颊。 若是撇开他的粗鲁和不喜欢她,他真的还满可爱的。 一个会脸红的大男人! 深呼吸、深呼吸……刀里来、火里去都没在怕,不过是区区一句话有啥好怕的。 慕撼城望着她的笑颜,心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开口说道:「既然妳决定要放弃,那妳刚刚干么要吻我?」 「那不过是一股冲动,看看能不能塞住你的臭嘴!」古月奴冷哼一声,决定放弃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在乎的。 然而那一吻的意义其实并不如她说的那么简单。 可要她在他面前承认,门儿都没有。 「妳—」这女人简直就不像是女人,竟然凭着一股冲动就吻他,而他竟然还该死的觉得她的吻挺诱人的! 那她是不是也同样轻率的吻过其他的男人? 不该在意的呵! 但一股呛人的酸意就这么硬生生的从心间窜上脑门,想也没想的,他冲口说道:「妳一向都这么随便吗?」 「那不关你的事。」气死人不偿命似的,古月奴硬是满不在乎的应了他这句话,不愿再为他所伤。「不过,你说对了!」 就算她在他的心里是不值一哂的人,他也毋需用这样伤人的话来指控她吧? 不过不需要再生气了,因为已经不重要了。 她再度重申,「明儿个,我便主动向你大哥提出退亲之事,你不必再费尽心机来让我死心了。」 瞧,她多有气度啊! 虽然心里酸酸的,脸上的笑容却依然那么灿烂…… 第四章 破门而入! 一扇雕工精致的门扉就这么成了支离破碎的残骸,纷乱的四散在地上。 看也不看那些残骸一眼,慕撼城几个跨步越过那些碎屑,来到兄长的书案之前。 「那扇门招惹你了吗?」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急切所为何来,慕青城没好气的问。 「大哥,她人呢?」压根懒得理会慕青城的揶揄,慕撼城劈头就朝着他臂一问。 「谁?!」这没头没脑的问法,饶是慕青城再聪明,也很难知道弟弟口中的「她」是谁。 「古月奴人呢?」不过才一天的时间,怎么大哥拨给她的小院落就已经人去楼空了? 今晨,大哥将她的退婚书和爹娘给她的信物一并送到他房里,可是收下的小厮却忘了告诉他。 等他拿到那些东西已经过了晌午,他立刻跑去找她,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想要去见见她,可是入眼的却是「人去楼空」的景象。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人——一个他总认为自己打心底讨厌的女人的离去有任何的感受。 可是他不但心急如焚,而且只要一想到她回家后要面对的惨事,他更是什么都顾不了的破门而入。 他该讨厌她,不是吗? 那么这些诡异的情绪究竟又是从何而来呢? 「她回杭州了。」头也没抬的,慕青城依然埋首于帐册之中,拨算盘的手更是动得飞快。 「大哥,你怎么就让她回去了呢?」两只大掌重重地往桌案上一撑,慕撼城居高临下的瞪着他,怪罪的意味浓厚。 「怎么不能让她回去吗?」慕青城不解的反问。 如果他的认知没错的话,二弟应该是最开心古月奴主动毁婚求去的人才对吧。 他可是从头到尾对这桩爹娘兴之所至所求来的姻缘反弹最大的人耶! 甚至还一度打算连慕家都不想要的逃婚,现在他如愿以偿,不是应该开心的要家丁去买些鞭炮来放吗? 「大哥!」蓦地扬声,那激动的声音宛若雷吼。「她现在回杭州去,将会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家破人亡的惨状,你知道吗?」 「呃……」对于他的说法,慕青城不解的皱起眉头。 家破人亡? 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啊! 古家一向是殷富之家,在这年头,任何事只要有银两,都不可能会有多惨。 虽然他早听说古大富在乡里间是有点为富不仁,但顶多小奸小恶,还不至于搞到家破人亡的地步才对。 「大哥,她走多久了?」半个身子几乎横过书案,慕撼城着急地逼问。 还好他面对的是慕青城,一个他就算气急败坏也不太敢造次的人,要不然慕青城那光鲜亮丽的衣领只怕也会惨遭蹂躏。 「不久。」心中虽然疑惑甚深,慕青城还是认真的想了想,补给他一个正确的时间。「鸡未啼的时候起程的。」 该死的,这样还叫不久吗? 慕撼城想也没想的转身打算走人。 「等一下!你想干么?」喊住了他,由于事情的转折太过诡异,激起慕青城的一点好奇心。 为了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未过门妻子,这个弟弟几乎和他翻脸,怎么这会儿又急匆匆的要找人,这中间该不是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吧? 「我去追人!」 「为什么要去追,既然人走了,不是正好吗?」 两家亲事未成,就算古家真出了什么事,也不关他的事吧! 他讨厌古家小姐是他们慕府上上下下,众所周知的事情不是吗? 「我……」 匆忙的步伐因为兄长的问题猛地顿住,这个问题着实让他傻住。 望着二弟亦是满脸迷惑的神情,慕青城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 有些事,急不得。 虽然凭他那颗心思缜密的头脑,多少已经猜出慕撼城的心思,但这事并不是他说了算,还得这个笨弟弟自己想开才有用。 「相遇即是有缘,就算结不成夫妻,我也不希望她日子过得不好。」多八股的说法啊! 就连慕撼城自己听了都有点心虚,再加上大哥脸上那要笑不笑的表情,让他真希望自己没说过这句话。 「如果只是这样,那大哥派人替你打理就成了。」望着弟弟脸上的心虚,慕青城也不点破,只是「很好心」的建议。 「这种事我自个儿来就成了,怎敢劳烦大哥呢!」想也没想的,慕撼城急着把这烫手山芋往自己怀里兜。 真搞不懂自己的心思啊! 只是一想到她很可能孤苦伶仃的面对生命中的磨难,他就巴不得能长双翅膀,飞到她的身边,守护她。 「可你这几日不是嚷着要去大漠吗?」很故意的,慕青城眸中带着一丝狡光问道。 「我……」压根就忘了这件事,慕撼城此刻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去追人。 突然间,他的眼中窜入一丝了然。「大哥不乐意我去招惹她?」 面对他的疑惑,慕青城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带着几许高深莫测。「你该知道我从来不会阻止你们去做任何事。」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在说服我别去。」瞇着眼,他就是不懂得大哥心中的盘算。 他以为大哥对古月奴这个弟媳很满意,怎么现在瞧来却好像很努力地想要划清界线。 「我只是要你清楚,为何而去,别去招惹了人,却又不肯收拾烂摊子。」 这天底下不论他的弟弟们闯下什么烂摊子,他都可以收拾,唯独感情债不行。 终于,慕撼城懂了。「大哥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打算娶她为妻,就别去杭州?」 孺子可教也。 慕青城满意的点点头,好整以暇的等待弟弟打退堂鼓,谁知他竟然出乎意料地走出去,只留下一句简单却又耐人寻味的话语。 「我还是得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从来没想过,她日夜兼程地赶回杭州,迎接她的会是这景况。 古月奴不敢置信地瞧着眼前的颓倾与破败,古家大宅哪里还有一丝丝昔日的光华璀璨? 该是一世的荣华却没落,留给她的惊诧却还不仅于此。 曾经光鲜亮丽的贵妇,如今却成了个失去神智的老人,昔日只消一开口自有威严的辞令,如今只剩下一长串听不清语意的喃喃自语。 「娘……」她张口低喊,可是瘖痖的声音却噎在喉头,怎么也无法出口。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就算大宅烧了,昔日古家那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田地呢? 那万贯家财怎么可能只凭一把火就烧得什么都不剩呢? 还有她的大哥大嫂,那满屋子的家人和她意气风发的爹亲呢? 骗人的吧! 这是一场梦,一定是的…… 「小姐,妳节哀啊!」 仆佣成群的盛况早不复,唯一还留在残破老家等待她的,只有这个一直为古家尽心尽力的老管家。 「侯管家,这是怎么回事7」她此行来去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啊! 这怎么可能呢? 「小姐妳前脚刚离开,大少爷就因为争风吃醋而失手杀死县太爷的儿子,结果被判了秋决。」 古月奴一听,闭了闭眼,终究是报应啊! 只怕爹是散尽所有家财,也要救下古家唯一的根苗吧! 事情果不其然如此,老管家继续说道:「老爷为了救大少爷,将所有田地变卖,打算疏通关节,谁知道钱付了,大少爷却无故暴毙在牢里。」 「老爷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气血上涌,也走了。」 「那我娘呢?」在她的心目中,娘一向是个不让须眉的坚强女子,这样的打击或许会让一向养尊处优的爹失去生命,但那个怀忧丧志的人绝对不会是她娘。 「夫人为了重振古家家业,将古家仅有的大宅拿去抵押买了商货,谁知却被骗得血本无归,然后有个人带着古家在外积欠债务的收据上门,在与老夫人辟室密谈后,老夫人就病了,一天到晚嚷着有鬼,没多久就疯了。」 「那个人是谁?」到底是谁能逼疯她那意志刚强得足以媲美男人的娘亲? 「老奴不知道。」低下头,侯管家的眼神闪烁得让古月奴生疑,她敢肯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不可能会不知道。」 「我……」他语塞,是不想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富贵人家里,本就有许多的骯脏和一污秽,现下仇家债主找上门,是丑闻一桩,也是报应啊! 「说啊!」饶是再冷静,也被这一连串天外飞来的打击给击得一丝不留。 她激动地催促,隐忍多时的泪水跟着窜流而下。 「不必逼他说,我想他是说不出口的,妳想知道,我来说给妳听。」 冰冷如斯的语调听起来有些熟悉,皱着两行细细的翠柳眉,还来不及抹干泪痕的古月奴回过头去。 「是你!」掩盖不住的震惊。 向来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凡看过一次的人她绝对不会错认。 他是那天她在花想院前见到的男人,和慕撼城显然有着不错的交情。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疑惑的眸光转向一向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只见他面色死灰地直瞪着对方,向来待人接物进退有据的他,此刻眼神中竟带着惊惧和愤恨。 眼前一切令人不解的情况,让古月奴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管家,这位公子是?」 「小姐,妳先进屋里去,这恶人由我来打发就行了。」顾不得尊卑,侯管家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似的,硬是要将她给推进屋里去。 「以为藏起来就没事了吗?」 冷冽的嗓音不带一丝情感和温度,邢伤随双手恣意地交叉胸前,泰然自若地看着失去神智的古夫人,眼角带着一抹冷笑。 「他到底是谁?」古月奴可以感受到他来意不善,她也很清楚以今时今日的情况,她没有躲起来的权利。 伸手格开侯管家的护卫,她镇静地望着邢伤随,眼中有着一抹不容小觑的坚定。 「你是谁?」总觉得他的嗓音很熟悉,仿佛就藏在记忆的一角,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身份。 「妳的仇人。」没有任何的修饰,语气中的恨意让人背脊泛起一阵凉意。「是我一手主导古家的衰败。」 他的话坦诚得教人不知该如何反应,让古月奴只能愣愣的看着他。 但她终究还是不得不问:「为什么?」 她想她是有权利知道他这么处心积虑要古家家破人亡的原因。 对于她的问题,邢伤随只是浅笑而不答,深幽的眸光直视着身旁失去心智的老妇人。 「这个问题或许问她更适合。」 「但我娘已经不能回答了,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一些,可身侧那微微发颤的双拳却不经意泄露了她的情绪——气愤且带着一点惧怕。 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间粉碎,曾经有过的荣华富贵和家人全都离她远去,而她所索求的不过是个答案罢了。 但她最想知道的其实是,这整件事和慕撼城有没有任何的关系? 「那答案也就不重要了。」邢伤随一派的轻松自在,仿佛毁去一个人的家,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无关紧要。 「要让我恨,至少也要个理由吧!」执意索讨,古月奴那被泪水洗得晶亮的眸中闪烁着一抹从未有过的坚决。 只剩她一个人了! 所以她得承担起一切,即使她有预感,真相绝不会太美好,但她依然要知道。 邢伤随那张淡漠的脸上突地泛起一抹冷酷的笑容,他望着她,似是在心中盘算些什么。 然后他的眼神扫向一旁只是傻笑的古老夫人,那眸中的恨,冷得让人泛起阵阵的寒栗。 「妳只需要知道,妳没有资格恨我,这就够了。」终究选择不说,算是他给她的另眼相待吧!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眼前这个姑娘对他的兄弟有特殊的意义,既然如此,就不必让她知道太多的丑恶。 「你……」面对他的残忍,激动的情绪倏地涌上心头,气愤与难堪让她街上前,欲撕去他脸上那抹残佞的笑容。 但她还来不及近他的身,他已先一步格开她,然后任由她狼狈的跌坐在地。 「妳知不知道我现在不但拥有整个古家,甚至还拥有妳,妳该想的是如何让自己翻身,而不是在这里撒泼。」 「你究竟想怎么样?」白牙紧咬,古月奴恨声说道。 颀长身子步上前去,伸手箝住她那细致的下颔,让她的双眸直视着他。「我要的很简单,就是古家从此在这世上消失。」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就算拚上最后一口气,她也不会屈服。 「妳以为我会让妳有机会反咬我一口吗?」依然是笑,他的反问让她的呼吸一窒。 他要杀了她吗7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邢伤随摇了摇头,然后很轻很轻地说:「放心,我不会杀了妳,其实,有时看着猎物垂死挣扎也很不错。」 说到最后他仰身大笑,那狂妄的神态让古月奴忍不住啐他一口口水。 伸手,抹去颊上的唾沫,他没有如她所预期的勃然大怒,只是森冷的瞳中多了一丝诧异。 「妳的确很不一样。」跟古家那些贪生怕死又没出息的男人相比,她称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她有一股不容人轻易折辱的傲气,难怪,他那个向来对女色不心动的兄弟会对她另眼相看。 就冲着她这份傲气,他愿意给她一个机会,也算是卖个面子给他那个犹不能领悟自己真正情感的兄弟吧! 「你究竟想怎么样?」 「这样吧!我收妳为婢,让妳时时刻刻跟随,只要妳有机会,随时可以杀了我。」 「你……」要她做他的奴婢?! 这个狂妄的男人是不是疯啦? 他才刚毁了她家,而他竟然大剌剌的要她去当他的奴婢,让她可以找机会杀了他? 他疯了,而且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知道当他在策划这一切时,慕撼城到底知不知情? 当她盲目地用尽手段希望能获得他的青睐时,他是不是正盘算着如何帮眼前这男人对付古家? 「他知道这一切吗?」突如其来的,古月奴仰首,定定地望着他问。 邢伤随看了她一眼,唇畔又是一抹惹人厌的笑容,他给了一个让她的心彻底结冰的答案。 「他知道。」这应该算得上是正确的答案吧! 他只是坏心眼的没有告诉她,慕撼城知道的其实少之又少,更没有告诉她,他并没有参与其中。 多少耳闻古月奴是如何想要当上慕家二少奶奶,他很想看看一个女人在陷入爱与恨的纠缠时,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这是他留她一条性命,她所要付出的代价。 对他来说,这样的网开一面已经是极限。 要不是慕撼城的关系,他会让古家人都死绝才罢手。 心头那股盘旋已久的恨意太深、太浓了,深沉到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才能让所有的恨意消散。 「他知道……」喃喃地重复邢伤随给她的答案,古月奴的心仿佛是破了个大洞似的。 她两眼无神的望着邢伤随,脑海中翻腾的尽是那句话所带来的残忍。 忍不住地想,在她处心积虑想让他爱上自己的同时,他是不是偷偷地嘲笑着她,竟然愚蠢到爱上一个想让她家破人亡的男人。 是吧? 应该是这样的吧! 所以他才总用那种厌恶的眼光瞧她,一丁点也不将她的富贵与美丽看在眼中,因为他早就知道那些光环即将消逝。 而她竟还傻傻的认为他讨厌她,不过是因为他不懂她,她的努力、那么用心的想让他了解她、爱上她,真的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是真的爱他吗? 当这个问题在心中窜起,古月奴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爱,她一点也不爱他。 她只是被迷惑了。 被慕家的一切假象所迷惑了。 那不是真的爱,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她与他之间,只剩下深沉的恨。 一个眼睁睁让她陷入万劫不复地狱的男人,不值得她爱。 忽地,胸臆中气血上涌,一口腥甜冲上喉头,她想强忍住,不想在邢伤随这个邪恶的男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 然而当她眼角瞥见一道匆匆而来的身影,那股隐忍多时的腥甜伴着心中的恨意再也克制不住。 「这样,你满意了吗?」 随着一口喷洒而出的血花,古月奴坚定地仰望慕撼城,虚弱的问道。 慕撼城还来不及说什么,黑暗已经侵蚀她所有的意志。 笑……一抹冰冷再无热力的笑挂在她的唇畔,那弯延而下的血丝、那诡谲的景象,让他的心蓦地一窒。 他冲上前去,将失去意识的她抱进怀中。 抬头,他瞇着眼望着亲如兄弟的好友,咬着牙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睇了他一眼,邢伤随只是冷笑而没有回答。 他想他们之间或许不能再是兄弟了。 但无妨。 至少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第五章 慕撼城抬头,瞪着邢伤随,「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并没有对她赶尽杀绝。」望着好友愤怒的脸庞,邢伤随脸上的阴鸷并没有减少半分。 对他而言,兄弟或许重要,可是他对自己的许诺同样重要。 毁去古家,一如当初古家毁去他们邢家,复仇几乎成了当年他忍辱负重活下来的唯一原因。 所以他绝不会手软。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你要对古家做什么我不会管你,也不会插手,但伤了她我就不准!」慕撼城的语气充满护卫之意。 「但她是古家之女。」 「那又如何?」慕撼城扬眉,一点也不觉得这会是个问题。 他敢拿项上人头担保,邢伤随对古家的仇恨一定不是近年来的事情,否则他一定会知道。 既然不是这几年来的事情,那绝对是笔陈年旧帐,既是旧帐,古月奴必定未曾参与,所以这帐怎么都不该算到她头上。 邢伤随是迁怒,但他偏不许他的怒气波及到她身上。 为什么?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只是单纯的不希望总是灿灿的笑容从她脸上消失吧! 「我曾立誓要将古家斩草除根。」狠戾的神情在邢伤随说着这话时浮现,但慕撼城丝毫不将那份狠戾看在眼中。 「那么是不是只要她不是古家人就可以了?」慕撼城轻松的反问。要她不是古家人并不难。 「是!」森冷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戏谑。兄弟做了那么多年,他怎会不知道慕撼城的脑袋里转着的念头是什么。 「很好,那么她不是古家人了。」慕撼城想也没想的回答,那傲然的姿态就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忍不住地摇头嗤笑,邢伤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没好气的说:「这种事应该不是你说了算吧!」 「你……不打算卖这个面子给我吗?」沉了声,慕撼城那偾张的肌理显示即将爆发的怒气。 「我本来盘算着收她为奴婢,给她机会报仇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邢伤随兀自说着本来的打算。 「你敢!」怒目一视,慕撼城捍卫的姿态更加明显。 要堂堂一个古家小姐做他的奴婢,他还真懂得怎样折损一个人的骄傲啊! 「为啥不敢,他们古家现下还欠我百万两的债务,还有那个疯了的老女人也需要请大夫,她不做我的奴婢,怎么偿还?」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古家虽然已经家破人亡,但是欠他的银两可不会就此一笔勾销。 「我替她还!」慕撼城毫不犹豫的揽下这烫手山芋。那区区百万两的白银,他们慕家还给得起。 「意思是你打算花钱买下她?」挑眉勾笑,仿佛是在取笑他的冲动。 他想救人,也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让他救吧! 很显然的,慕撼城完全没有意识到方才古月奴晕过去前,望着他的眼光含有多么深沉的恨意。 不过,这样也挺有趣的。 「好,我就卖你个面子,让你替她还债。」既然有人要当英雄,他也就不介意当个趁火打劫之人。邢伤随很是大方的开口道;「五百万两,一口价。」 「你是土匪吗?」慕撼城狠瞪了亲如兄弟的邢伤随一眼,很没好气的问道。 虽说古家算得上是杭州首富,但是所有的家产加起来也不值五百万两吧7 「嫌贵吗?」邢伤随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大手揽上慕撼城那厚实的肩头,轻松自在地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反正凭古月奴的姿色,有一天我不想要她当婢了,就将她往青楼里一丢,要她替我赚足这些银两,应该也不是难事。」 「你——」气啊,气得想杀人啊! 他伸手甩开邢伤随的手,恶狠狠的瞪着他,但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拿着一副好牌的是他。 毕竟古家欠了他钱是事实,古月奴是可以任由他耍着玩,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转头扫了眼怀中人儿,慕撼城见她即使昏过去亦眉头紧锁的模样,心忍不住又揪疼起来。 眼下,除了任由邢伤随漫天喊价,好像也别无他法了。 「好,我付!」牙关紧咬,他横睨了邢伤随一眼,但见到他眼中的戏谑,却是恨不起来。 「爽快!」豪气地拍了拍慕撼城的肩头,他笑了。 那笑带着一丝丝的苍凉。 他很清楚,他与慕撼城这个兄弟怕是没得当了。 从今而后,这世间便再无他能牵挂在心头的人了。 走之前,他活像是恶煞似的瞪着那早因为他的气息而害怕得直打颤的古夫人,掌一扬,运了十足十的劲,他一掌拍上她的天灵盖。 「你……」没想到好友会在他面前杀人,慕撼城想要出手救人却已是来不及,他忍不住的开口问道:「真有那么恨吗?」 转头,再看向他,邢伤随的眸中已无爱憎,他只是淡淡的说:「从今而后,古邢两家再无仇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缈缥无际,感觉她就像是一缕无主的孤魂,东飘西荡的,总找不到定处。 她想睁眼,却觉得无力。 想要就此沉睡不起,偏偏又有个声音不断在她耳际嘟哝着,吵得她心神不宁。 是谁?! 所有的古家人不是都已经死了吗? 既然如此,又还会有谁在乎她究竟会不会醒来呢? 古月奴不解,心中的好奇随着那低沉的嗓音益发加深,终于,她试着睁开眼眸。 随着她的努力,那不断渗入意识的疼痛却也让她几乎想放弃,可有人不许,硬是想用声音唤回她的神智。 终于,或许是嫌吵吧,古月奴终于奋力地张开眸子,想要让那声音不要再吵了。 一张眼,便望进两泓深幽的黑潭,她微怔。他怎么会在这? 这儿是杭州,应该在京城的他怎么会来呢?向来避她唯恐不及的他,不好好待在京城,跑来这儿做啥? 就这么一怔,晕过去前的所有不堪记忆一点一滴的回笼。 眸中的疑惑渐渐被冰冷所取代,古月奴静静地望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昔日的晶亮神采已不复见。 「妳好些了吗?」不是没有看到她眸中的冰冷,但慕撼城仍缓着语气,关心的问。 望着他脸上那关心的神情,古月奴只觉得噁心,又是一阵的气血上涌。 「妳……」他没有忽略她的不适,手一伸想要扶住她,却被她用力地拍开。 「我娘呢?」她想起这世上仅存的血缘至亲。 紧盯着她,他不语,似是在盘算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她接受,可他话都还没有出口,她的情绪已经先激动起来。 「你们是不是伤害我娘了?」想到邢伤随在瞪着娘亲时那眼中的憎恨,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充斥着阵阵不祥的预感。 唉,瞧她那激动的模样,终究是不能说实话吧! 「妳娘没事。」 即使是谎言,但他语气坚定,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真的吗?」因为他的话,古月奴的心情稍稍稳定下来,微微仰首,醒来后第一次正眼瞧着他。 「真的。」更肯定的答案让她的心稍安了些,原本了无生气的眼神也有了光彩。「我要见我娘。」 「妳娘她……」不是没想过她一醒来就会找娘,可除了他娘的尸首,他什么也不能给她。 「她被伤随带走了。」他只能这么说了。 不能还给她一个活生生的娘,只好让她找不着,否则他真怕她会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什么?!」想起邢伤随眸中的恨意和狠戾,她整个人慌了。 「妳先别急!」 他好心安慰,却让她怒火骤生。她那失了神智的娘落在邢伤随的手中,他竟然还要她别急? 痛不是在他身上,他当然不会急啊! 「你们究竟要怎么样?」在她眼底,慕撼城和邢伤随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她虽满怀恨意却也只能任他们宰割。 「我……」他怎会看不见她眼底的恨呢? 不该在意的,可是心却再次揪痛起来。 本来,那眸光中有的尽是让人无法招架的热情,如今却冷得像冰,甚至还有一股很深很重的防备。 这样子的她让人心疼,也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 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可却被她冷冷的推开。「快说!」 她催促着。若是以往看到他这种心疼她的神情,她一定很高兴,可如今那股心疼在她看来,不过是一派的虚情假意。 「我没有要怎么样,我只是希望从今以后,妳能在慕府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那个姓邢的不是要我去当他的丫鬟吗?」柳眉倏地扬起,恨让她的眸光变得犀利。 与其待在慕府,她更想待在邢伤随的身边,唯有这样,她才能找机会为家人报仇,更何况现在只消看到慕撼城,她就忍不住的恨。 「我不会让他带走妳的。」 「你没资格留下我。」她死也不想留在看得到他的地方,她恨他。 「我要妳留下!」他态度强硬的说道。 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可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流落在外。 再说,他也不能真让她找着邢伤随,否则她娘已死之事就再也瞒不住了。 「你凭什么?」 「凭妳还得靠我才能确保妳娘的性命。」向来不喜欢威胁别人,可她眸中的执拗让他很清楚,此时此刻要让她听话,只有威胁一途。 她的爱憎是那么的分明,他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她满腔的恨意。 但她恨什么呢? 或许他知情不报,然而古家灭亡本就是定数,当邢伤随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古家已经没有逃脱的可能了。 「你……卑鄙!」银牙紧咬,古月奴伸手用力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响起,原本气愤的人愣住了,她怔怔地瞧着他的颊畔逐渐浮现出一个红色掌印,那掌印鲜明得仿佛就要跳出来似的。 他应该暴跳如雷,跳起来掐住她的脖子,为了这样的污辱。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用他那双闱黑的眸子直勾勾地锁着她。 「你没资格主宰我的人生。」挺直双肩,她不愿示弱地回瞪着他。 她没有错,错在他们自以为能操弄她的生命,毁了她的家,却还不放过她,甚至要她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 「妳必须留在慕府。」不管她再怎么不愿意,他都不会放任她一个人孤单的在世间飘荡。 欠她吗? 他并不这么认为。 只是心疼! 虽然这份心疼来得这般突然,兴许是她的遭遇,让他多了份怜悯吧!一个千金小姐在一夕之间变得一无所有,真的是件很令人心疼的事。 饶是他再铁石心肠,也难免为她感到不舍,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接受自己这种不舍的情绪。 「当一个供你使唤的丫鬟吗?」撇了撇唇,古月奴讥讽地说道。 或许邢伤随和他们古家真的有着很深的纠葛,也或许他有理由杀尽古家的每一个人,毕竟在那尔虞我诈的商场上,藏污纳垢的事着实不少。 可……他呢?为什么恨她? 就因为她曾经痴心妄想成为慕家的二少奶奶吗? 因为喜欢慕家人那种对感情的专一与执着,所以即使在初初相见时,发现他并不如自己所预期的,她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结果……心又蓦地纠疼起来,她深深吸口气,试图抑制那份不该再有的情绪。 从今而后,只能恨了! 没有心中的那股恨,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我没有要妳卑躬屈膝的意思。」慕撼城试着让她明白,慕府的丫鬟够多,根本不差她这一个。 他只是希望已孑然一身的她能安心地待在慕府养好身子,不要四处飘荡的任人欺凌。 「是吗?」勾起毫无血色的菱唇,一抹讥讽的笑容浮现在她丰润的颊畔。 她不相信他,从今而后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瞪着她,慕撼城为她的固执而气结,却也舍不得动怒,最后也只能硬着口气说道;「不管妳相不相信,不管妳愿不愿意,慕府妳是待定了,妳忘了古家的债和妳娘了吗?」她见鬼了才以为他会由着她任性,他冷声提醒。 挺直腰杆,古月奴仰首望着他,清亮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浓烈的恨意与怨怼。提到娘——这个她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亲人,她似乎也没有选择了,他就是要折辱她到底是吗?好!那她就称他的心、如他的愿。 「既然主子要奴婢留下,奴婢只好遵命。」 一声奴婢,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遥望。 望着拿支扫帚,很规律地扫着地上落叶的身影,慕撼城那两道浓黑的剑眉几乎皱成一条线。 她……就像是被抽离所有的情绪般,成了个会动的木偶人。 该死的!他究竟该怎么做呢? 垂在身侧的双手倏地紧握成拳,那是种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气愤。 「你这次过份了,二弟!」轻轻的嗓音,不带任何的责备,却让慕撼城彻底无言以对。 他回头,勇敢地迎向黎谨言眼中的责难。 「大嫂。」轻喊一声,他没有开口推卸责任,只是静静地接受那份指控。 曾经,他可以很理直气壮的说他没错。 也可以很云淡风轻的笑看古月奴的悲伤,毕竟对他来说,她应该只是个不重要的女人。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心情变了调,每每看着面无表情的她像个木偶似的扫着地、做着那些卑微的活儿时,他就觉得心痛。 当然,他也曾试图不让她做那些事,反正他是主子,主子应该是最大的。 可当她不做那些活时,更没有生气了。 她可以静静的坐在石头上,发呆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的让人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就像是一缕幽魂般。 「你这样是在凌迟她,就算你再不喜欢她,可看着她这样消沉,难道你不难过吗?你们之间并无仇怨啊!」 这话说得很重,几乎是一向谨言慎行的大嫂不会说的话,可她今天说了,而且还说得很直接。 「我没有不喜欢她。」立刻的,慕撼城的反驳在那几句重话落下的同一时间起。 他的否认来得又急又快,那急着想要澄清什么的态度引来黎谨言的侧目。 「可是你以前明明很不喜欢她。」古月奴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底,当初不插手是因为不希望勉强他。 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随便由着他们这些旁人要怎么搓就怎么搓。 「我……」声虽扬起,不一会儿却又气虚,他终于向大嫂承认自己的想法。「我只是不喜欢被支配的感觉。」 呃,初听到他的话,黎谨言细致的脸庞上爬上几许的愕然,然后她摇着头,轻笑出声。 简直不敢相信,慕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个看起来顶天立地的,偏偏都幼稚得让人忍不住咋舌。 他没有不喜欢古月奴,可却因为旁人的作为对她的态度始终恶劣。 「所以你……」 欲言又止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刺探,已经烦躁得手足无措的慕撼城没有心思去计较这变多。 大剌剌地扯开嗓门,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我没有讨厌她。」 「那你喜欢她?」这个问题直接得让人几乎无法招架,也让他陷入沉思。 他喜欢她吗? 从来没有很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一开始要她跟他回慕府,只是不希望她一个人飘零孤苦,可慢慢地,他却发现自己在乎着她的一切。 就像此时,他本该徜徉在大漠的风光之中,却为了她守在慕府,一步也离开不得。 她没拿绳子绑着他,但他就是抽不开身。 「你不想看她这样?」见他回答不出这个问题,黎谨言索性换个问法。 终于,慕撼城回答了。「她应该带着笑容的。」 「嗯!」她颔首,多少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 谁说这个男人不在乎,她敢肯定,他不但在乎,而且还在乎得紧。 唉! 慕家的笨男人们,什么时候才会有点长进啊? 很不给面子的在心底长叹一声后,黎谨言终于端起长嫂的架子,很是严肃地说道:「如果你真的在乎她,那就不该放任她这样消沉。」 「我知道,可是……」他使不上力啊! 每次只要一面对他,她就端起奴婢的样子,那种必恭必敬的模样常让他忍不住想杀人。 「放任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你必须做些什么,让她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今儿个她会说这些,实在是已经到了看不下去的地步。 说实在话,以慕家今时今日的财富与地位,绝对不差再养个千金小姐,居然让古月奴来做丫鬟?!也亏她这个笨二叔想得出来。 主子与丫鬟之间的差距,只会将他们之间拉得愈来愈远…… 「唉!」长长的哀叹一声。如果他知道该怎么做,还需要在这儿长吁短叹吗? 「娶她吧!」突然问,黎谨言这般建议。 此话一出,慕撼城愣住了,可他也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丁点排斥的想法。 娶她,这个办办法得通吗? 第六章 恍若隔世呵! 手拿着竹扫帚,古月奴专心地扫着满地落叶,仿佛这世间除了那在地上铺成一片的黄叶外,再无其他的事可以侵扰她的思绪。 她努力地扫,即使泛黄的叶子在秋风无情的吹拂下,不停地落下,可她却丝毫不显心烦,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 见集成一个小山堆的落叶不一会又被阵阵强风吹散,她也不在乎。 「小姐……小姐。」不远处传来喳呼喳呼的叫声,那声音很熟悉,但她拒绝听入耳中,置若罔闻。 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事能沁入她的心扉,活着只是不得已。 一道身影飞快地踩过她刚扫好的落叶,兴奋地直接拉起她的手,她却连眼儿都没有拾一下。 「您不认得我了吗?」原本的兴奋被她那一脸的漠然给浇熄,月牙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尊贵的主子拿着扫帚扫地。 两颗豆大的泪珠滴下来,滴在古月奴那白皙的手背。 「傻丫头,哭啥哭?」 终于,一直安静的人儿停下扫地的动作,声音即使细不可闻,却成功的让月牙儿哭得惨兮兮。 「小姐,妳还认得我啊?」抽抽答答的,月牙儿哽咽的问着。 「怎么会不认得呢?」 虽说月牙儿是丫鬟,可古月奴却将她视为亲人,除了那下落不明的娘亲外,月牙儿算是她在这世上另一个家人了。 感动的一把抱住她,月牙儿的情绪激动得无以复加。「小姐,我找妳找得好苦啊!」 那日她不过因为先回家去探望娘亲,晚了小姐一天回古家大宅,没想到一抵达就只看见侯管家在料理夫人的后事,还说小姐被慕家二少爷带走了,她帮着侯管家料理好夫人的后事,这才急急忙忙地赶上京。 慕家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像她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丫鬟哪有可能随意进出,所以她足足在大宅外头张望了三天有余,才被慕二少差人给带进来。 听到月牙儿在慕府外足足等了三天,古月奴淡淡的应了句,「是吗?」不由得爱怜的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就像是姊姊疼爱妹妹一般,「以后别喊我小姐,我不是了。」 「可是……」不喊小姐要喊什么呢? 这声小姐打从她七、八岁就一直喊到现在,她可是自己心目中唯一的主子耶! 「喊姊姊吧!」褪去古家大小姐的光环,她现在也只是慕府内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已经承担不起「小姐」这样沉重的称呼了。 「这怎么行。」她看得淡然,月牙儿可是不依了。主子就是主子,就算落难了还是主子啊! 「我现在跟妳一样,也只是个丫鬟。」 「妳不是丫鬟。」 两句话同时在月牙儿耳边响起,害得她左瞧瞧、右看看,就是不知道该听从哪一边的。 无视于她的一脸惶惑,慕撼城大步走近两人,那宛若王者的丰采曾教古月奴无比的着迷,可如今她却像是视而不见似的。 「月牙儿,现在我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丫鬟,已经无能为力再照顾妳了,不如妳再去找个会真心待妳好的人家,或是找个夫婿嫁了。」 她已心如止水,所以生活怎样都不打紧,但她不能自私的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陪她在慕府葬送一生。 「我不要!」月牙儿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她想陪着主子,只要一想起小姐刚刚那种失神的模样,她就害怕。 转过头,月牙儿大着胆子朝一直被当做不存在的慕撼城乞求道;「二少爷,让我留在这儿陪小姐好吗?」 「当然。」慕撼城的本意就是如此。他想再多做点什么,任何一件能让古月奴开心的事,他都很乐意去做。 但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古月奴却先一步地说道:「我不需要二少爷的同情,月牙儿也没道理要留在慕府。」 她拒绝接受他任何一丁点的好意,恨他是现在支撑她将日子过下去的理由。 「妳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固执?」面对她面无表情的冷漠,慕撼城捺着性子,咬牙问道。 这阵子听她奴婢奴婢的自眨,他已经是一肚子的火,现在她还这么任性的回绝他的好意,她的确有让圣人发怒的本事。 「奴婢没有。」她不是在喊冤,只是冷然地陈述事实。 简单的四个字,却轻易引发慕撼城心中堆积已久的无力感。 就如同大嫂所说的,他不能再放任她这样消沉下去,他得做点什么。 「妳以为自己这样无声无息的活着,我就会让妳娘亲回到妳的身边吗?」 再一次的卑劣,因为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在乎的。 「那你想怎么样?」在这世上唯一能拨动她心弦就是她的娘亲了,提起她娘,她刻意展现的冷硬立即出现裂缝。 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夜夜都梦到娘在梦中笑瞧着她,但却什么也不说。 她心中隐隐浮现不安,却只能束手无策的度过一日又一日。 「我要妳活着。」慕撼城出人意表的说道。 活着?! 「我不是活着吗?」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她不解的反问。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去陪伴家人长眠,可惜她偏偏连选择的自由都没有。 「是真的活着,而不是像个活死人。」他受够她行尸走肉的模样,他要的是以往那个娇贵却不失率真的古家小姐。 「主子要求的未免太多。」要一个失了心的人无忧无虑的活着也太强人所难。 他不但想要主宰她的生命,还想要操弄她的情绪? 「妳这么任性的让自己消沉枯萎,是在向谁抗议?」凝望着她,慕撼城这次选择不让她逃避,犀利地问。 面对他的质问,古月奴闭唇无语,只是撇开目光,拒绝让他的话影响自己。 不能由着自己的生命,难道连笑不笑都要操弄在旁人的手上? 「妳……」 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间,她转开的脸又转了回来,脸上浮现的竟是一抹自从古家出事后,就不曾再见的粲笑。 「这样,主子满意了吗?」她笑着问道,但那笑却引发他更大的怒气。 他要的不是一个听话的娃娃,是她不再压抑自己! 这个该死的女人!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总是能够轻易惹出他的怒火。 「不只是不满意,是很不满意。」 咬着牙,他边说边往前迈步,倏地拾起手,在她闪避不及之际,俐落地将一块闪着透绿光芒的玉佩朝她颈间挂去。 「这」看到被粗鲁地挂在小姐身上的那块玉佩,月牙儿顿时沉不住气的发出一声惊呼,而那声惊呼也让古月奴好奇地往颈间望去。 只淡淡的一眼,她立时脸色大变,伸手想要扯去那块玉佩。 「不准!」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慕撼城在她动手的同时,出言警告。 「这不属于奴婢。」紧握着那仿佛会烫人的玉佩,古月奴的心蓦地激动起来,她银牙紧咬地声明。 曾经她很渴望慕撼城亲手为她挂上这块玉佩,因为这是当初慕家二老在她家定下这门亲事时,交给她的信物。 在她放弃亲事,离开慕府之际,她便托人将这玉佩还给他,他现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它属于妳,而我不准妳拿下。」 多么霸气又可笑的说法呵! 不准?!他凭什么? 手一扯,古月奴使尽所有的力气,想要将那块玉佩扯离,可是即使她使尽全身的力气,即使那细致的颈项已经因为她的动作而扯出一道血痕,那块玉佩却依然好端端地悬在她颈项之上。 看着她近乎自虐的举动,慕撼城急极了,眼儿一瞇、手儿一动,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举动。 「从今而后我不准这条链子离开妳的身上。」 又是不准,可笑! 再踏入慕府,一直以奴婢自居的古月奴第一次出现异于普通奴仆的倔强与不驯,原本无神的双眸被愤怒洗得晶亮,她瞪着慕撼城一脸的笃定好半晌。 「二少的不准也未免太过态意了吧?」 她是身为奴婢,但并没有将灵魂也卖给慕家,他凭什么左不准、右不准的。 「不准妳再自称为奴婢,一个月后我将迎妳入门,妳会是二少奶奶。」 对于她的质疑,他仿佛没听见似的,倒是对于她眸中出现的生气很是满意,所以更努力的加把劲惹火她。 而他也的确知道什么样的话语会惹火她。瞧,他的话才刚说完,她的愤怒就再也掩不住了。 「二少凭什么以为我会嫁给不共戴天的仇人?」双拳激动地在身前挥舞,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敢这么以为。 他与她之间,除了恨,什么都不会有,而他竟敢大剌剌的说要迎娶她,真是可笑至极。 「我们之间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慕撼城很是冷静的纠正她。 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是他的兄弟邢伤随,他什么都没做,被冤枉得无辜极了。 「大丈夫敢做敢当,有本事做却没胆子承认,让人不齿。」 如果他大方承认,或许她还多少看得起他一点,可瞧瞧他那充满无辜的眼神,真是让人作呕。 「我当然敢做敢当,但没做的事,妳也不能硬要我承认吧?」充满无辜的反问她,突然间,他发现自己还满喜欢逗弄她的。 这样一来一往的针锋相对,让他觉得他们曾经中断的交集又被接续上了。 虽然立场颠倒,可他却依然乐在其中。 「你……」简直拿他的无耻没辙,古月奴即使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一肚子的火气也下知往哪发。 「别气了,妳就安心等着当慕家的二少奶奶吧!」 他决定了! 他受够她的行尸走肉,所以不择手段也要挑起那存在于她血液中的生命力。 哪怕是恨也好,至少她不会再无心无绪的像个人偶。 「你作梦!」她啐了一声。 宁愿做一辈子的奴婢啊! 即使用尽一切方法,她也不要嫁给他。 那曾是她倾尽全力也想达成的愿望,如今却成了她的恶梦。 但她终究只能无计可施地看着他带着胜利的笑容离去。 他究竟想怎么样啊? 难道毁了她家还不够吗? 一定要这样逼她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坚毅的眼神不似前阵子那般空洞,不能坐以待毙的她只能找上慕家唯一有能力制衡慕撼城的男人。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说过,任何事只要我开口,你都会替我办到?」 挡住慕青城的去路,古月奴劈头就讨起承诺。 「没错。」当初他的确这么承诺过。 那时总觉得欠了她一个情,毕竟她大方地成全原本和她有婚约的小弟,又主动退婚,不使慕家为难。 本来,在古家遭逢变故时,他就盘算好要替她重振家业,只是她一直没开口,又跟老二有着让人摸不着头绪的纠缠,所以他也就没多事。 没想到,她竟然主动开口索讨起这个承诺。 「妳要什么?」慕青城一脸兴味地望着脸上写满倔气的她。本以为傲然如她早就遗忘了这个承诺,如果他猜得没错,只怕是有人真的惹恼了她。 「我要离开慕府,不再受制于人,也要你打消慕二少要与我成亲的决定。」 听到她那一席话,慕青城脸上的兴味更添几分,打量她的眼神更显锐利。 宁愿四海为家,也不愿受束缚的老二竟主动说要成亲,而他这个做大哥的居然一点也不知情? 这点真的值得好好玩味一番了! 「如果我没听错,妳这等于是两个要求了。」端起商人的架式,慕青城其实并不那么在意她所提的是一个要求还是两个要求。 他想弄清楚的是,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事。 「这……」也对。 古月奴偏头一想,这的确是两个要求了。 过去不曾想过挟着以往的承诺来助自己脱身,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已无所求,不过是赖活在世上的一具躯体罢了。 可如今……慕撼城的一意孤行和霸气却掀起她胸臆中蕴藏已久的怒火,不想再受制于人,她只想挣脱。 「好,那我要你从邢伤随的手上救回我娘,我不要再受制于人。」在片刻之间,她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要脱离慕府的法子很多,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娘亲。 「妳娘?!」听闻她的要求,慕青城向来沉稳的嗓音带着微扬的惊诧。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早在古家家破之际,他已经让帐房将古夫人的奠仪送了过去。 难道她不知道古家人中,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幸存的人吗? 「对,我要你从邢伤随的手上救回我娘。」再一次肯定地重申要求。 至于慕撼城一意孤行成亲的事,她自有法子解决,他总不可能绑着她去拜堂吧! 「这……」慕青城沉吟了会,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真相。「我答应让妳不再受制于人。」 他谨慎的回答着,蓦地想起她刚回慕府时那行尸走肉的模样,他多少了解弟弟为啥要瞒着她了。 不管怎么样,古月奴是个值得更好对待的女人,她该得到她想要的。 「谢谢你。」由衷的道谢,在这个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慕青城坚定的应允不啻是道暖流窜过她的心口。 「妳先安心的在慕府待下来,我会给妳一个交代的。」他一向宠溺自家人,而在这一刻,他也顺理成章地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不为什么,光冲着弟弟开口要娶她,就足够他对她另眼相看了。 「嗯。」点了点头,心中其中一块大石落下。 只要没了娘的牵制,谁又能逼她嫁给他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阵阵的沉默回荡在两人之间,安静和寂沉带来一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重。 思索良久之后,邢伤随终于开了口,「你真的要娶她?」 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个可能,但这样的结果来得太突然了些。 「对!」郑重的点了点头,慕撼城的脸上只有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初时只是个念头,可当时间慢慢过去,他的心意益发坚定。他要娶她,不管她同不同意! 「娶一个恨你的女人,你是嫌命不够长吗?」邢伤随给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冷声提醒。 「我知道她恨我,所以我才来弄清楚真相。」 以前不问是因为他不在意,现在问了,是因为他已经无法不在意。 他在意古月奴望着他时眸中那抹浓浓的恨,他不要她一辈子都拿这样的眼光瞧他。 「没有什么真相。」别过头去,邢伤随不想再提起那段不堪的过往。反正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既然已经完成,那便是段该被埋藏的往事。 「告诉我,为什么恨?」执意的探训,慕撼城很清楚邢伤随虽然外表冷漠,却也不是个不讲理的汉子。 他会这么恨,必然事出有因,虽然过往已不能追回,但找出原因,也许就能让古月奴不再那么的恨。 「你变了。」 为了个女人,以往从不过问他私事的慕撼城竟然执意打破砂锅问到底,邢伤随叹息地摇着头。 「究竟为什么?」还是这一句话,他向来是个固执的男人,一旦决定要做,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就像他执意要娶古月奴,就一定会做到一样。 「你真的那么爱她吗?」依然是不答反问,邢伤随把玩着酒杯的动作带着一抹深思。 「我……」听闻好友的问题,慕撼城的回答稍稍一顿,不过随即肯定的点点头。「对,我爱她。」 是爱吧! 如果不是,她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撩乱他的思绪和心情,如果不是,当初他不会冲动地追着她回杭州。 就是因为这份早悄悄沁入心房的情感,他才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要找出一个周全的法子,让好友和她同时释然。 「爱她什么呢?记得不过两个月前,你才强硬的告诉我,宁愿与慕家断绝关系,也不娶她那样的一个千金大小姐。」 邢伤随嘴里嗤笑,但心底其实明白,好友若将爱说出口,就一定是真的爱了,他问,也只是想要一个说服自己「放下」的理由。 「那不过是一种偏见。」慕撼城大方地承认自己对古月奴的不公平,有感而发地说道:「这次的事情让我瞧见她的活力。」 「活力?!」邢伤随不解地反复喃念着这两个字。 「如果是寻常的千金碰上家毁门灭的变故,怕不整天寻死觅活的,但她却靠意志力活下来,即使那股力量来自于恨,也够教人钦佩的了。」 「是这样的吗?」轻笑,看来爱情真的教人盲目。 或许这样的女人真值得男人倾心,但这样的女人对感情却也是同样的固执,当古月奴执意要恨的时候,他不以为慕撼城有机会得到她的心。 只是瞧兄弟脸上那种誓在必得的神情,邢伤随心中不禁浮现好奇,慕撼城真能让一个女人放下恨意,与他携手人生吗? 他真的很想知道。 想知道结果,就要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那一幕幕血淋淋悲剧的真相。 终于,在慕撼城诚恳的眼神中,邢伤随开始娓娓道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张红唇开了又阖,阖了又开,几次的欲言又止终于引来古月奴的侧目。 她挑眉看向身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月牙儿,终于打破沉默,开口问道:「月牙儿,妳有事要跟我说吗?」 「小姐,妳真的那么恨慕家二少爷吗?」 月牙儿小心翼翼地审视着主子的神色,心中思索着该不该将实话告诉她。 如果小姐真那么恨慕家二少,一旦她知道真相,以小姐的个性,一定有办法离开这让她伤心难过的慕府。 只是让她犹豫的是,那个慕家二少似乎对小姐很好,完全不像以前那样不理不睬的。 而且,她还记得当初小姐是对他如何的倾心。 「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古月奴从牙关迸出这个答案。 对她来说,承认恨着一个自己用过情的男人并不容易,可是她真的恨他。 恨他残忍的袖手旁观,恨他既然当初不闻不问,又为何还要插手操弄着她的生命。 「可是……」其实月牙儿也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她是很想说,因为不希望向来心善的主子一直沉溺在不该存在的恨里。 「有什么话妳就说吧!」怎会没发觉月牙儿的小心翼翼,纵使不太想听见任何有关于慕撼城的事,她还是开口允准。 「我是觉得二少很关心小姐,这些天他常要我去厨子那里端些炖盅为小姐补身子,也常在半夜守在小姐的屋子外头,还有……」 这些都是月牙儿亲眼瞧见的,也就是因为看到这些,才更对该不该说实话感到犹豫。 「那不过是他良心不安罢了!」古月奴冷冷地表示,一点也不觉得慕撼城对她有哪儿好的。 就怕连说要娶她也是因为内疚吧! 因为他的袖手旁观,导致古家家破人亡,他才会想用婚姻来补偿。 「他为什么要良心不安,毁妳古家的人并不是他啊!」突然间,一道清脆的嗓音划过。 古月奴抬头,就看见黎谨言款步而来。 「大少奶奶。」她福身为礼,可眸中闪烁的尽是她对方才那句话的不以为然。 为什么要良心不安? 难不成连一向与她交好的大少奶奶也赞成慕撼城的袖手旁观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蓦地一寒,脸上原本要漾开的笑容也为之一僵。 「我相信二弟没有参与对付你们古家的计划,既然没做又何需内疚?」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可却没让古月奴服气。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硬要留我在慕府为奴?」古月奴反声质问,只觉得她此语是存心要为慕撼城开脱。 「他硬要留妳在府里是真的,但他没要妳做奴婢吧?」 一针见血的话让古月奴顿时无言。的确,是她自己硬要做奴婢的。 可……如果他怀的心思和邢伤随不同,又干么要留她呢? 仿佛从她的眸中看出她的疑惑,黎谨言突然拉起她的手,将她往身旁的石桌椅上带去。 「大少奶奶坐,奴婢不坐。」 「别再自称奴婢了,咱们以后就是妯娌了,哪里还有什么尊卑之分呢?」黎谨言没好气的瞋了她一眼,似在责怪她的固执。 「月奴本来就是慕府的奴婢。」红唇儿微启,她固执得像条拉不动的牛,那倔强的神色让人忍不住为她心疼。 明明脆弱却又佯装坚强,难怪能扯动二叔那颗悍然的心。 但瞧她垂手而立的恭敬模样,黎谨言忍不住地在心底替慕撼城掬一把同情泪。 呵! 依古姑娘的倔性子,撼城只怕还有得磨了。 「我今天来呢,并不是要多嘴什么,只是要妳想想,妳现在恨的真是妳该恨的人吗?世事多有因果,你们古家若没去种因,又怎会得出这样的果?」 黎谨言的话像是把利刃,硬是戳破古月奴从事情发生以来最不愿去想的那一层。 撇开头,不再言语,她的心头沉甸甸的,好像被压上一块大石头。 他爹在商场上的风评她也不是不晓得,为了多赚些银两,他时常不择手段。 难道古家的灭亡真是咎由自取的吗? 「一个堂堂慕家二少,却对妳这个小丫头无计可施,他对妳真的是另眼相看的。」 眼见自己的话古月奴听不下去,黎谨言索性开门见山的提点,见她还是置之不理,也不再多言,叹息一声便离去。 殊不知她的话已经成功的在古月奴的心中掀起阵阵的涟漪…… 第七章 「死了?」古月奴的呼吸一窒,杏眸圆睁地望着一脸懊悔的月牙儿,显然对于刚才所听到的消息完全不敢相信。 她激动地冲上前去,两手紧紧地握着月牙儿那细瘦的手臂,不断剧烈摇晃着。 怎么可能会死了? 「小姐,妳别激动啊!」 左思右想,几番犹豫之后,月牙儿还是决定将所有的实情告诉王子。 当时她以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 如果小姐真的那么不乐意待在慕府,那么让她知道夫人的死讯,至少她就可以不用再受制于慕家二少。 但……现在瞧着主子那激动的模样,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妳快说啊!」激动之间,哪里管得了月牙儿的脑袋里转着什么念头,古月奴只是着急地一直逼问。 「我说我说,您先别急。」扶着情绪激动的小姐,月牙儿急着安抚着她,然后心一横地说道:「那日在古家,小姐晕过去之后,慕家二少就答应那个姓邢的大坏蛋花五百万两还清古家的欠债,并且买下小姐的自由之身。」 五百万两,那姓邢的是土匪吗? 古家怎么可能值得了那么多的银两。 何况他们不是同伙的吗?为何慕撼城还要花上五百万两去解决事情? 种种疑惑在她心底丛生,古月奴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抑下心头的烦乱,她知道自己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然后呢?」 「接下来,就在二少答应给他银两之后,那个大坏蛋就在大家措手不及之际出手杀了夫人。」 「那为什么妳不在咱们刚重逢时就告诉我娘已经走了的事?」她仍有些无法接受。 「因为慕二少当初领我进府时,就曾千交代、万叮咛,要奴婢不能让妳知道这件事情,他怕妳会受不了。」 「这么说都是真的了……」她喃喃说着。 呵!她不该意外的,早在梦到娘亲三番两次来找自己,她就该发觉他的谎言的。 没注意主子的失神,月牙儿补充说道:「小姐,妳别怪我瞒着妳,那时我只求能见到妳啊!」只要能确定主子安好,管他什么条件都先答应再说。 「而且,我觉得那时慕二少真的是为妳好耶!」忍不住地,月牙儿明知道会触怒主子,还是替慕撼城说了好话。 「是吗?」他欺骗了她,用她娘亲的性命牵制她,结果到头来不过是一桩谎言而已。 这样叫为她好吗? 一抹虚无的笑花在她唇瓣绽开,两行清泪也跟着窜流而下,她那笑中带泪的模样让月牙儿看了一阵心惊。 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小姐……」她无措的喊着。 这慕府已经再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既然娘亲已死,她再留在这儿又有何意义呢? 这地方从来就容不下她的爱与恨。 她想爱的时候,慕撼城不让她爱。 她想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恨他的理由都显得薄弱。 他是花上几百万两的银子替她赎了身,可却也眼睁睁地看着古家走向灭亡。 她是可以不恨,却很难不怨啊! 「我要离开这儿。」笑花落尽之际,她作出决定。 「可是。咱们能去哪呢7」月牙儿知道主子一直以来都想要离开,可是离开以后呢?她们能去哪呢? 其实,古月奴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但她真的不愿意再待在这儿。 那些爱啊、恨的,她都不想要了!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赚足银两还给慕撼城,然后从此以后各走各的路,曾经奢望过的一切就当做是镜花水月梦一场吧! 「我也不知道。」她很老实地回答了月牙儿的问题,双眸里闪烁着阵阵的茫然。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必须离开这里。 饶是不恨,亦难不怨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安静。 一股不太寻常的安静。 慕撼城瞇起眼,望着屋子里的一片漆黑,突然间一股奇特的感觉窜入他的心扉。 虽然在自贬为婢之后,古月奴总是早早就熄灯休息,可是那种奇怪的感觉依然深深地渗入他的心中。 他回头示意着跟在他身后的妇人等在一旁,然后几个箭步上前,试探性地伸手探向门扉。 没想到那门只是虚掩,他才稍稍使力,门户便已洞开。 他飞身窜了进去,果真见着寒伧的下人房里空无一人。 「可恶!」 她竟敢…… 在他努力地为她找一个答案的时候,她竟然逃离了。 她不可能走的,除非她已经知道真相。 她的倔气啊! 这一走,只怕是这一生再也不愿让他找着了。 想到这里,他急匆匆要追出去,可却被人一把揪住。 「怎么,不是要我来作戏的吗?」活像是变戏法似的,刚刚还显得佝偻的老妇人,一下便挺直腰,就连该是苍迈的声音也变得精气神十足。 「不必了!」如果她已经知道一切,那么他的安排就成了笑话一场。 「喂,不是这样的吧?」几声哇啦哇啦的怪叫,凡千变伸手往脸上一挥,那张苍老的脸庞瞬间被一抹俊俏所取代。 他很严肃地瞪着一脸焦急的慕撼城说道:「你重金礼聘我来演戏,结果戏没演成就散了场,这酬金怎么算啊?」 其实钱倒还是其次,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慕撼城这么大费周章的。 一向不迷恋女色的他,最近不但大手笔的替古家千金偿还五百万两的债务,甚至还央求他这个在江湖上素有千面人称号的朋友替他唱上一出大戏。 好让那古小姐相信她娘亲在她欢喜成亲后才重病身亡。 结果,在他充满好奇的前来瞧瞧古小姐是怎生的倾城之姿,慕撼城竟然告诉他不玩了。 哇,要是真的不玩了,那他岂不是要教自己的好奇心给逼疯? 这可怎么行啊! 「去找我大哥要!」慕撼城俐落地甩开凡千变的箝制,撂下这话就要纵身离去。 只是生性爱凑热闹的凡千变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溜掉,足一点地,也跟着纵身离去。 有好玩的事,怎么可能少了他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重重的红幕帘在轻风的吹拂下四处翻飞。 美人斜躺贵妃椅,柳眉轻蹙,几许愁思落在那张妆点得倾国倾城的脸庞之上,惹人心怜。 古月奴就这么静静的躺着,透着那远眺的目光,思绪怕是飞得老远了。 急啊,月牙儿就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兜着、转着,可却惹不来该有的注意。 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她一跺脚,什么都顾不得的喊道:「小姐!」 「怎么啦?」方回神,古月奴懒洋洋地低应,显然一丁点也没有被她的那份着急所感染。 怎么了?! 有没有搞错啊? 这天都快塌下来了,怎么她家主子依然这么好整以暇的啊? 「妳还问我怎么了,妳知不知道出大事啦?」月牙儿忍不住地翻着白眼。她是没胆以下犯上,要不然一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揪住主子,用力地摇摇摇,看看能不能摇出她的一点理智来。 「妳都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明儿个,妳就要嫁人了,可却连未来夫婿的脸都没见上一面耶!」向来怯懦的声调终于还是扬高,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担心。 「自古以来,婚姻不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没有见过并不重要。」 懒洋洋地蜷曲着身子,古月奴淡淡的回应,言语问颇有责怪月牙儿大惊小怪之意。 「可是……以前小姐不是这样的啊!」忍不住提起从前,虽然那是主子的忌讳,可她就是觉得这样不妥。 以前小姐是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姑娘,总说她的夫婿她要自己选择,所以才会闹出和慕二少那段的纠葛。 是天不从人愿吧! 所以才会以分离做为结束,不过,就算伤了心,也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嫁给一个陌生的「老爷」吧? 「别再提以前了。」淡淡的语气之中有着浅浅的轻斥,对古月奴来说,「以前」是个她不愿再想起的禁忌。 离开慕府之后,身无分文的她即使穷困潦倒、百病缠身,依然不愿回去慕府摇尾乞怜。 她有自己的骄傲。 所嫁非人那又如何? 至少她未来的夫婿愿意替她偿还欠慕家的五百万两,也答应替她振兴家业,这样就够了。 她还能要求什么呢? 「可是……」红唇委屈的嘟起来,月牙儿就是不想看到主子因为钱而断送自己的幸福。 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么当初还不如就留在慕府,至少慕二少对小姐有感情,而且年轻力壮。 「可是小姐喜欢的明明就不是那种垂垂老矣的男人嘛,早知如此,奴婢当初就不应该告诉妳真相,这样子妳和慕二少……」 虽然明知道自己所说的话绝对会引起主子的不悦,月牙儿还是忍不住的咕哝着。因为……她真的舍不得嘛! 「住嘴!」 脸色愀然大变。 原本的慵懒在转瞬间被一股紧绷所取代,古月奴横瞪了月牙儿一眼,责怪之意溢于言表。 「老爷对咱们很好,不但供我们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愿意替我偿债,我不许妳在他背后说他的不是。」 冷眉一扬,古月奴很自然地替即将成为她夫婿的人说话。 她用这样的方式说服着月牙儿,也说服着自己。 未来的夫婿很好,虽然少了情爱的纠葛,但至少她可以活得舒心,也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该还的偿了,该怨的也放下了,这样很好…… 冷不防的,在她忙着说服自己的同时,一张俊逸的脸庞跳入她的思绪之中。 闭眸,从她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她正极力地克制,让自己不去思念。 「小姐……」厚,她当然知道主子有多固执,可是……她依然忍不住地要说呵! 「别再说了!」古月奴扬声冷斥。 过往的一切,她早已决定遗忘。 从她允诺要嫁给舒家老爷做填房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将自己的心抽离,过往的爱恨情仇都已不再属于她。 明儿个,她会披上凤冠霞帔,成为人妻,即使夫婿垂垂老矣,那又如何呢? 这世上有多少人不也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成了亲,爱又算得上什么呢? 呵呵! 脸上蓦地浮现一抹笑,只是笑里也多少隐藏着她内心那不为人知的惶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样好吗? 望着铜镜中那一抹身穿着大红蟒袍的俊挺身影,黎谨言的眉宇之间凝聚化不去的忧心。 即使再爱人家,但这样使诈,不好吧! 虽然她也乐见小叔能够迎娶到心爱的姑娘,可是只要想起以古月奴那倔强的性子,要是知道真相,怕不闹得鸡飞狗跳。 终究忍不住的,她上前,替小叔打理着那微皱的蟒袍,轻声劝说:「这样不好吧?」 即使已经箭在弦上,她还是宁愿小叔是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古月奴面前,就算用绑的,也好过这样耍诈用骗的。 「嫂子别担心。」怎会瞧不出黎谨一言那清丽脸上的忧心,慕撼城扬起自信的一笑。 剔去那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大胡子,他给人的感觉从原本的粗犷一改如今的斯文俊秀。 不过此刻他的脸上却增添了几分坚决神情。 「可这样真的不好。」望着他,她喃喃地说。 别说是那个倔气的古家姑娘,就连她也不喜欢这种遭人耍弄的感觉,她忍不住地忧心呵! 一旦真相披露会掀起怎样的惊涛巨浪? 耳边蓦地响起热闹的鼓乐吹奏声,那欢天喜地的气氛很明显并没有感染到黎谨言身上,但是慕撼城却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反正这丫头除了我身边,哪儿也不能待。」 就算要使些小手段才能让她乖乖待在他身边,他也不在乎。 这是当她勾引起他的目光时就该有的觉悟。 伸手,拿起一张几可乱真的人皮,这自是出自几千变之手。 即使这张人皮害他被敲了万两竹杠,也让他成为众人讪笑的对象,他却依然满意得紧。 这可是他「骗婚」的重要工具呢! 俐落的让那张人皮和自己的脸合而为一,再腰一弯,转眼间,原本俊逸的他就成了个垂垂老矣之人。 「嫂子,妳说像不像?」他语气沉沉地朝着黎谨言问道。 要不是心底蕴藏着层层忧心,小叔那一身大红蟒袍和那垂垂老矣模样的组合,还真是会逗得人忍不住的发噱。 没好气地横瞪了他一眼,对于他那难得的孩子气,她终究只能摇头以对。 虽然不太赞同,但她却是打心底佩服着他的「勇敢」,毕竟这世间没有多少人会愿意为了个姑娘这般大费周章。 即使扮老扮丑,也要请君入瓮。 是爱吧! 纵然以前口口声声嚷着不要,甚至不惜与他大哥顶撞,可是一旦下定决心,却是这般的义无反顾呵! 「像是像,只不过到了洞房花烛时,不就全露馅了吗?」 如果真能让生米煮成熟饭那倒还好,就怕饭还没熟就出乱子,那可会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啊。 但见她的好心提醒却换来慕撼城自信满满的笑容。 「我不会让自己露馅的。」就算要露馅,也得等生米煮成熟饭。 卑鄙吗? 但面对那种顽固过了头的女人,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至于当她知道真相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浪,那已不是他所能考虑的了。 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他不想再放任她在外头流浪了。 「你……」算了。 原本要说的话又尽数吞了回去,成为慕家人这么久了,黎谨言怎么会不知道慕家人有多么的死心眼呢? 一旦认定,那么就算十匹马儿也拉不回来。 既然小叔已经决定这么做,她除了祝福之外,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龙凤对烛在微微沁入的冷风中摇曳着,映照得那价值不菲的凤冠霞帔好不闪亮。 古月奴端坐在床上,虽然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可是交缠的葱白十指却依然泄露了她的紧张。 从今而后,就是人妇了。 以往那些不堪的往事便该被彻底的埋葬了。 嘈杂而喧闹的声音透过罩在眼前的红盖头不断地袭向她,也让她原本平静的心凭添几许的浮乱。 终归是女儿心,怎会没有幻想过自己会有一桩幸福的姻缘呢? 只是一场家变彻底打乱她傲然的人生呵! 如果可以的话,她多想…… 想什么呢? 蓦地一个名字闪过脑海,可随即又被她抹了去。 往事已矣,从今而后,她将平平静静的跟着舒老爷好好的过日子。 门悄然被推开,她的心冷不防的一颤,但她仍安静地坐在榻上等待着。 「小娘子!」苍老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回荡着,话语里带着浅浅的宠爱,但听在古月奴的耳中却让她泛起一股想逃的冲动。 她闭目,可是随着那一次次响起的柺杖落地之声,她很清楚地意识到她的夫婿已经来到她的身前。 长长的秤杆俐落的一挑,那幻美绝伦的脸庞清楚地展现。 不同于一室的喜气洋洋,那眼角闪烁的两朵泪光,让她少了几分喜气,多了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小娘子怎么哭啦?」伸手揩去她眼角挂着的泪珠,对方一屁股就落坐在她的身侧,长手一伸就将她揽进怀中。 「今儿个可是咱们的大喜日子,别哭坏了喜气。」 面对这陌生的拥抱,古月奴忍不住地挣扎,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做,毕竟这是自个儿选的路。 可是……那陌生的气息和胸膛却让她身不由己。 脑海中再次浮现慕撼城那张蓄满大胡子的脸庞。那挥之不去的身影啊! 不是早说要忘了,不该想起的。 牙一咬,她闭着眼探乎,主动地抱住身后的男人,她的夫婿。 主动地褪去他的大红蟒袍,突然间,当那精壮的胸膛映入眼帘,原本义无反顾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呃……她的夫婿不是个已近古稀之年的男人吗? 一个这么老的男人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光滑的肌肤? 种种的疑惑让她抬眼望向那张陌生而苍老的脸庞,仿佛意识到她的疑惑,舒老爷以不符合他年纪的速度快速倾身。 「等……等一下……」怪怪的。 紊乱之际,古月奴终于察觉怪异之处,可是对方并没有给她任何思索的时间,带着皱纹的唇觎着她的红唇,精准得宛若兀鹰一般,展开掠夺。 随着他的贴近,熟悉的气息窜入她的鼻间,她惊慌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对方却拒绝给她机会。 布满皱纹的手指轻松一挑,她胸前的盘扣顿时就变得七零八落。 那敞开的嫁衣露出诱人的红兜,他的嘴跟着在那雪白的肌肤上烙下一记又一记的红痕。 该死的! 不可能会是这样的。 紊乱的思绪却难有机会抽丝剥茧,随着那双不属于年迈者的双手俐落的挑弄,古月奴紧抿的唇角不禁泛出低吟。 似是颇满意地扬起笑容,慕撼城更加卖力地逗弄着怀中的人儿。 终于呵! 这下她怕是再也不能逃出他的魔掌了吧! 用尽心机,撒下天罗地网,为的就是要困住这个倔强的女人呵! 虽然可以预知,明儿个天明之际,必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能怀抱着她,他已经很知足了。 至于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果他有办法骗她入洞房,就一定有办法将她给留在身边。 带着自信的笑容,一个翻身,他密密实实的将她给压在身下。 缱绻辗转,无限缠绵!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骗人的吧! 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家怎么可能会有这般的活力! 强撑着浑身酸疼的身子倚靠在床头,古月奴疑惑的眼神落在早已空无一人的床畔。 伸手,轻抚着那依然留有余温的被褥,细致无瑕的脸庞上疑惑更深。 舒老爷究竟是谁? 那霸气的姿态和俐落的动作压根就不像是个年近七旬的老人会有的。 等不及要找到答案,强忍着全身的酸疼翻身下床,双脚才触及地面,她就忍不住一阵腿软。 初尝人事偏又碰到那如狼似虎的掠夺,她倚坐床边轻喘着气。 突然间,门被推了开来。 闻声抬头,却发现进来的人正是她的新婚相公。 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她劈头就朝着他问道:「你是谁?」 他笑而不答,脸上尽是宠溺的笑容。 转身,朝着身后的门外击了击掌,鱼贯进入的竟是一个个手提冒着蒸气水桶的丫鬟。 一股热气蓦地冲上脑门,原本一心质问的古月奴顿时一溜烟钻进被窝之中。 她身上仅着单衣啊,而她的相公竟然这么大剌剌地任人来去,一双色迷迷的眸子还不断地朝她身上扫。 该死的! 躲着躲着,好不容易丫鬟们在将帘后的大木桶装满水后,又井然有序地走出去。 她才张口想要再次质问,拄着拐杖的他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站立在床头,双目含笑地觑着她的娇羞。 「你……」古月奴才又张口,却冷不防地惊呼一声。 这才发现自己被连人带被地整个抱了起来。 「你……你想干么?」 「昨儿个累着娘子了,为夫的伺候妳入浴。」 入……入……入浴?! 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成何体统?再说,他刚刚的拐杖是拿假的吗?一个要靠着拐杖行走的人竟然抱得动她?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啊? 无数的疑问还在她脑海里头兜着,谁知她新婚相公已经一把掀去她裹在身上的被褥,在冷风还来不及侵袭她那盈白身躯之际,将她稳稳当当地放入那舒服得令人忍不住呻吟的热水之中。 「唔!」在那一声轻吟之后,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她竟然在这个浑身充满谜团的男人面前全然地放松自己? 懊恼的情绪才涌上心头,她便要开口询问,谁知他腰一弯又袭向她的红唇,带着十足的耐心诱哄着她与他唇舌交缠。 古月奴伸手想要抗拒,可是那白皙小手一眨眼的时间不到就完全阵亡在他那只厚实大掌之中。 他……究竟是谁? 瞪着他那双幽深的黑眸,她的心中竟奇异地泛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后那双眸子突然和一直在她记忆之中挥之不去的那双眸子相迭交合。 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是他呢? 一个正值壮年,一个已行将就木,原该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男人,在这一刻竟带给她这般相同的感觉。 他……究竟是谁? 在氤氲的热气中浮沉着,古月奴再次不争气的沉溺在他那带着娇宠与温柔的逗弄之中…… 他会是他吗? 可能吗? 应该不可能吧! 即使种种疑惑浮现心头,她,依然拒绝相信这样的可能性。 第八章 有趣吗? 望着古月奴那灿亮的双眸泛着迷惘,他其实觉得挺有趣的。 慕撼城当然知道凭她的聪颖,只怕早察觉出破绽,他不点破,只是想多享受一下那种让人如坠五里云雾的快感。 恶劣吗? 或许! 但每每一想到逃离慕府后的她,竟然绝然到即使窝在一间破茅草屋中又病又虚弱,宁愿面对黑白无常的拘提,也不愿让月牙儿回慕府求助,他就忍不住想继续享受这种逗弄得她手足无措的快乐。 「还没玩够啊?」没好气的瞪了眼嘴角带笑,整个人如沐春风的弟弟,慕青城语带轻责。 多怕花了那么多工夫,好不容易如愿以偿的弟弟会玩过头,砸了这出慕家全家人倾力相助的大戏。 「还没!」任性的眼神和不负责任的语气。 明明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如今瞧起来却像是个心智未长全的孩子。 「不怕玩跑你的娘子吗?」 已经可以预料到一旦古月奴知道真相,届时整座慕府将会鸡飞狗跳的情景,可是慕青城还是纵容,由着弟弟戏弄弟媳。 自信的扯出一抹笑容,吃过亏的慕撼城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免得到时亲亲娘子又飞了。 「她跑不掉的。」 「对女人,永远别太自信。」向来少言的慕青城没好气的提醒。 永远别太低估女人,这是她在亲亲娘子身上学到的铁的教训,看来他这个笨弟弟还不懂当女人一旦倔起来,会有多么强的破坏力。 「我可以由着她闹、由着她气,就是不会由着她离开。」这是慕撼城宠女人的方式。 对他来说,娇宠着古月奴已成了他的使命,以前对不起她的,他会用「心」去补偿。 「大哥,我不是自信,我只是相信自己能打动她。」朗朗俊颜上尽是信誓旦旦的神采,脑中不经意地闪过古月奴那双颊酡红的娇羞模样,心竟在转瞬间飞到她身上。 以往,若是有人告诉他,他会如此疯狂的心系着一个女人,他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古月奴做到了,她锁住他的心,让他再也飞不离。 这么大费周章,除了想要替自己出气之外,也不过是要让她明白自己的心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她的怒气,关于那虚构的舒老爷。」眼见不论怎么劝,弟弟依然玩兴不减,慕青城索性省省唇舌,转移话题。 「不打算怎么着!」耸了耸肩,慕撼城看似很不负责任的回答,但其实那温柔的嗓音已经彻底展现他的宠溺。 他很清楚,古月奴已经起疑心,以她的聪明不消多时一定能自己找着真相。 他所要做的只是等待,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让她明白他对她的爱,那么一切就够了。 「你……」真是顽石不点头,敲断手也没用。 瞧着弟弟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慕青城真的懒得再多说。 如果放得下,他甚至有股冲动想要助这弟媳一臂之力,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自信过了头的弟弟。 唉,还好这是慕家最后一个未成亲的人,要是这些冥顽不灵的弟妹再多几个,只怕他要英年早逝……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到底是谁? 尽管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她要的是一个确定。 端坐在屋子中央,古月奴望着摇曳的烛火发愣,在那团亮黄色火光之中,慕撼城和舒老爷的脸庞再次交迭。 是他吗? 他就打算用这样的诈骗手段让她成为他的妻子吗?他真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吗? 或许在他眼中,她是个没啥大脑的千金小姐,但……这样耍弄人很好玩吗?他当她是个玩物吗? 从以前到现在都这样…… 为什么他就不能正视事实呢? 他们之间压根就不可能,就算使计让她成了他的妻又如何? 她无法说服自己去爱他、去接受他。 气呵! 一团熊熊火焰在她心中无法遏止地燃烧着,随着时间过去,她的脸色也益发冷凝。 终于——「咯哒」一声在她耳际响起,一抹粲笑随即取代原本凝在她丽致脸庞上的怒火。 款款转过身去,她笑吟吟地朝着佝偻的相公临了一福,嘴里仍不忘温柔地招呼他。 「老爷,您回来了!」趋身上前,白皙柔荑主动伸向他的胸膛,作势替他宽衣。 面对她的温驯,饶是胸有成竹的慕撼城也忍不住在眸中浮现一抹疑惑。 她……怪怪的! 手一伸,阻止她那双蠢动的小手,将她完整地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之中。「怎么还不歇息呢?」 如果他的认知没错的话,最近几天,她应该累惨了吧! 呵呵! 「妾身想等老爷回来,陪老爷吃点东西。」柔媚的婉言解释着,古月奴让开身,让他瞧着她身后那一桌还冒着热气的佳肴。 再次伸手轻搀着那佝偻的身躯,她缓缓地将他带往那桌苦心张罗出来的「饭菜」前。 呵呵,这妮子在搞什么? 慕撼城的心中纵有疑惑,脸上却是布满笑容。 他的丫头啊,怕是再也受不住心头的疑惑,所以决定主动出击,找出真相了。 那一桌佳肴绝对有鬼。 但不吃吗? 为什么不吃?美食就着古月奴那宛若葱白的纤手送至他的唇边,他唇一张,就含住那口佳肴,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 即使知道美人儿心怀不轨,但这样的对待依然是他最深的向往。 「今儿个兴致好?」望着她俐落地斟起早已温热的酒,又送至他的唇边,他依旧来者不拒。 饮下一杯,他含笑轻问,眼中的宠溺却让古月奴微愣,半晌之后才回了神,应答。 「老爷对我这么好,不但替我还了债,还娶我进门,妾身当然应该要好好伺候老爷啊!」 是看错了吧? 像他这样卑鄙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让她觉得温柔,他应该是邪恶的、狡诈的,不是吗? 「嗯!」大方地接受着她的温柔,慕撼城的利眸望着她,完全不掩其中的爱恋。 平静的眸子,温婉的话语,此刻的古月奴活脱脱就像是个贤妻,忙着伺候着夫婿进食饮酒。 「妳值得的。」 「是老爷不嫌弃,在寻常人眼中,我不过是个家道中落,任性且愚笨的富家千金呢!」 即使她唇眸含笑,可是出口的话语却辛辣得让慕撼城刚入口的酒在喉头呛咳开来。 呃,他承认自己一开始真是这样想她的。 可是古人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他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也尽力在弥补她了,而且还打算用上一辈子的时间呵宠她,这样还不够吗? 「怎么会呢?妳可是最可人的娘子耶!」 他尴尬的陪着笑,却蓦地发现眼前竟出现两个她……然后是三个……四个…… 果然,这些酒菜有古怪吧! 没有发现中计后的懊恼,事实上他还挺愉悦的,毕竟谁希望得日日扮演着一个垂垂老矣之人。 他渴望用真面目与她相守,而不是这一身的假皮相。 「老爷,你怎么了?」似乎意识到他的不舒服,她倾身关心的询问着,灿亮的眸中闪过一抹得意。 今儿个就是谜底揭晓之时了! 心不争气地卜通卜通直跳着,就见他眼儿一闭,整个人无力地往布满酒菜的桌面趴下。 「月牙儿,出来!」古月奴朝着帘后轻喊了声。 应声掀帘,月牙儿一脸惊慌地快步走出来。 「小姐!」虽然早就知道主子要做啥,但乍见倒在桌上的姑爷,月牙儿还是忍不住地倒抽一口气。 「帮我把他扶到榻上去。」冷静的指挥着月牙儿,此刻的古月奴心如擂鼓。 一待他躺上榻,她就抢上前去,在静静地凝望他好一会后,这才倾身,仔细的研究着那张苍迈的脸庞。 锐利的眸光很快地寻到人皮面具与真肌之间交合的破绽,她颤巍巍地伸出手,纤直十指微微泛着抖意。 虽然距离只有咫尺,可对她来说却是这般的遥远。 「小姐,他真的会是二少吗?」看着主子带着迟疑的举动,沉不住气的月牙儿忍不住问道。 没有浪费时间回答她的问题,古月奴闭了闭眸子,然后不顾一切地撕开那张人皮脸,当那张似是陌生却又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她的心竟有好半晌空空洞洞的,完全不能反应。 臆测是一回事,真正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他……怎能这般戏要她呢? 恨啊! 怨啊! 无数的情绪充斥在她的心间,无力支撑的双腿颓然软下。 「小姐,真的是二少耶!」不同于主子心中的五味杂陈,月牙儿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 她本来就认为主子不该为了偿债,葬送一生的幸福嫁给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如今发现舒老爷就是主子一直倾心的慕二少,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呢? 相较于她的雀跃,古月奴的心却是冷寂的。 他怎能这样耍弄她呢? 操弄人的一生很有趣吗?难道他真的以为一旦她发现真相就会抛下过往的爱恨情仇,投入他的怀抱吗? 如果她真的愿意嫁给他,那么当初她又为何情愿忍饥受冻地流落在外,也不愿回到他面前摇尾乞怜。 他……真的太过份了! 直起身,古月奴面无表情地踉跄退开好几步,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笔直走向门扉。 后知后觉的发觉主子的不对劲,月牙儿这才举步想要追上前去,可是她已经毅然决然地拉开门。 敞开的门扉再也挡不住屋外寒风灌入,但仅着单衣的古月奴却一丁点也不觉得寒风刺骨。 跨过门扉,穿过长长的廊,铁了心要走的她却在走向大门时被两个彪形大汉给拦住。 「你们是谁?」不悦地瞪视着像座山似的挡在身前的两人,她冷声质问。 但见恍若凭空出现的两人面无恶意,只是恭敬地说道:「二少交代过,要咱们护卫二少奶奶的安全。」 一听闻他们的话,古月奴的怒火更是冲上了天,纤手往前一挥,她冷冷地喝道:「闪开!」 两名壮汉却像是双腿生了根似的,怎么也不肯移开半步。 怒火袭上心头,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百,古月奴举步就走。她倒想看看这些人敢对她如何。 两个大男人退无可退,眼见二少奶奶真的要穿过他们,想起二少严肃至极的三令五申,相看一眼,两人扬掌成刀,拿捏着力道就要往她那纤细的颈项劈去。 谁知一颗石子竟破空飞来,打歪那手刀,也让古月奴成功地推开大门。 压根没有发现方才的千钧一发,气极的她正要扬长而去,不料一抬头,又莫名其妙的飘落一人。 喝,这些人是怎样,都习惯这么飞来飞去的吗? 欺负她不会武功啊! 古月奴瞇着眼,用力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就着昏暗的月光,突然问她心一凛,冷冷地问道;「你来干么?」 他竟然还敢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她的面前,难道他忘了她和他有着血海深仇吗? 「我来助妳一臂之力啊!」迎着她的怒目而视,邢伤随好整以暇的回答。 「不用你费心。」在古月奴的眼中,邢伤随是个彻彻底底的恶人,他会来到这儿绝对不安什么好心眼。 「妳不是一心一意地想要选开慕撼城吗?凭妳一个人是逃不开的。」 「你少废话。」虽然知道他说的有绝大部份是事实,可她是宁死也不愿靠他的。「让开!」 「妳确定自己走得出这方圆一里之内吗?」 如果他料想没错的话,慕撼城为免再次发生遗憾,只怕早在这座宅子的方圆一里内都布下看守的人。 「就算我走不出,也不用你管。」她实在搞不懂这个坏人想要干什么? 古家都教他灭了,人几乎都已经死绝了,如果他是不想留下她这祸根,赶来斩草除根,她倒也能理解。 可他竟然说要助她逃离,呵呵,这样的转折未免太好笑了吧! 「走吧!」 瞪着他伸出来的手,古月奴抿唇不语,别开了脸。 她很清楚在这个男人的阻挠下,自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转身回到慕撼城的领域,另一个就是认命的跟他走。 虽然她两种都很不想要,可真要她二择其一,她还宁愿选慕撼城,至少他只是袖手旁观,并没有真的动手伤害她的亲人。 「小雪人滚地圆,小小一颗状似人,小娃儿爱雪人,咕噜咕噜滚成团……」 突然间,身后的邢伤随轻吟出这首童谣,那音调让她的脚步微顿。 「你怎么会唱这首歌?」带着诧然的眼神,她转头问道;「你究竟是谁?」 这首童谣是她很小的时候,一个小哥哥唱给她听的,可自从那个小哥哥离开古家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隐隐约约的,她知道今天她将解开心中所有的疑惑。 「妳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和古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邢伤随的思绪径自掉回到很久之前,他神情虽然不似以往那样的冷残,可却布满哀伤。 「小时候,爹娘带着我在你们古家帮佣,虽然日子贫苦,倒也不失和乐,谁知道有一回,妳爹在外头喝了酒回来,撞见我娘就色心大发,将我娘给……」 「啊!」听到这里,古月奴忍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呼。 她是知道爹性好渔色,颇不安分,但对自家下人,尤其又是有夫婿的女人伸出狼爪,这未免也太…… 「我娘不甘受了了委屈,一状告到妳娘那,妳娘却是假意安慰,妒火中烧的她当晚就派人烧了我们一家三口住的陋屋,我运气好,半夜起来上茅厕,所以没被烧死,谁知道妳娘却不死心的将我一个小娃卖给人口贩子……」 听到这里,她心中的怨怼也不禁去了大半。 难怪这么恨呵! 奇异的,原本对邢伤随有着满心愤恨的古月奴,就这么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 或者该说,她不是没有想到这层,只是终究是自己的爹娘,谁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丑陋呢? 只是也诚如慕撼城所说的,若非血海深仇,谁会花上那么大的力气来灭人全家。 原来,一切都是爹娘造的孽。 那还有什么能怨,还有什么能恨的呢? 一抹突然其来的释然拂去她脸上冰冷,仿佛察觉她的改变,刑伤城没有多说什么的就转身。 「小随哥哥!」忍不住地朝着那抹孤寂的身影喊道,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喊他的。 原本笃定的步履一顿,不过邢伤随并未回身,就在古月奴以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同时,他却开了口。 「小随哥哥早已经死了,现在的刑伤随亦非昔日古家长工之子,妳与我只能算是陌路吧!」 有些事可以释然,但却再也回不去从前,这道理邢伤随一直懂得。 「如果真的不存一丝情分,你当初也不会收回满心的仇恨留下我的一条命,我知道你也是惜情的。」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要是邢伤随真心要伤她,只怕比捏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别把我想得太好,我是看在慕撼城那白花花的银两上,才手下留情的。」 不想牵扯太多不必要的情感,在他的眼里,古月奴不过就是慕撼城的女人,其他什么都不是。 「那你今天为何而来?」 「因为我那个傻兄弟爱妳,而妳这个笨女人却一直钻牛角尖,所以我不来成吗?」即使方才话说得很冷,但邢伤随却在不经意间以兄长的口吻说起教来。 小时候,他总是这么对着她说话的。 「敢情你们还真是哥俩好啊?」 知道了所有真相,不再怨恨的古月奴却依然忍不住地酸道。 一个为兄弟对古家的事知情不报,另一个就为兄弟的感情事来说教。 有没有搞错啊? 「当初我是故意骗妳的,他知道的其实很少很少。」终于,邢伤随难得地发起善心,替兄弟讲了话。 「而且要不是看在他愿意花上几百万两银子来买妳一条命,让我这辈子吃穿不愁,妳以为我会有这个闲情来管妳懂不懂他的心吗?」 「你……」厚,真是会被这诚实到糟蹋人的话给气死,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小时候那个好疼她、好疼她的小随哥哥吗? 人果真是会变的。 「那个笨男人是真的爱妳的。」就在她气嘟嘴之际,邢伤随的人已经不知飘到几里之外。 等到她再抬头,除了雪地上那长串的足迹,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唯一留下的是他那句不断回荡在寒风中的声音—— 那个笨男人是真的爱妳的…… 第九章 冷! 除了让人血液凝结成冰的冷,慕撼城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明明差人将屋里的炉火烧得旺,可是唯一感受到的就是一股的寒意。 褪去那张老迈的人皮,身形不再佝偻,他挑眉望向端坐他前方面无表情的古月奴。 一如他所料的,她早起疑心,而在她的精心布置之下,她的怀疑也得到证实。 知道真相的她想走,却被他所安排的人阻去路,所以走不成。 再然后,他醒了,两人就这么无言的对峙到现在。 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就像是个入定老僧似的,完全的不为所动。 「咳……」向来气定神闲的他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沉默,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僵局。 「妳别生气了。」近似低哄的一句话,好不容易从慕撼城的口中艰难的吐出来,偏偏佳人依然不领情。 只是静静的坐着。 「我不是故意骗妳的,只是知道妳倔,宁愿为婢也不愿做我的妻子,宁愿病死也不愿求助于我,我……」 他很努力地试图让她了解自己的「苦衷」,可没反应就是没反应,话说得他自己都有点气虚。 好吧,他承认使这种手段有部份是想要惩罚她。 可是……他并没有真正伤害她啊! 「妳可不可以说句话啊?」向来是个天之骄子,哪里能够容许被人漠视,唱腻了独脚戏,他也有些火气了。 虽然他骗人不对在先,可他都「道歉」了嘛! 抬头,清亮的双眸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古月奴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良久之后,她终于启口说道:「我要离开。」 明知他不会答应,她还是很故意的这样表示。 其实在经过与邢伤随的那番对话后,对过去的恩恩怨怨她已经大半释然。 只是……依然气呵! 眼前的这个男人凭什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要?这般霸气地操弄着旁人的人生。 她也让他尝尝那种心绪被人吊在半空中的滋味! 「除非我死!」想也没想的,慕撼城咬着牙,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蓦地起身,古月奴只是冷冷的吐出这一个字,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径自转身。 好?好什么? 他一头雾水的看着她那纤细的背影,终是忍不住地问道;「好什么?」 「既然我要离开,必须等到你死,那么我就回屋里去慢慢等。」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这算是哪门子的话啊? 总有一天等到你死的意思吗? 「妳……」他气结,瞪着她却是语塞。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似乎意识到他的怒气,她翩然回首,脸上漾着明显虚假的笑容。 瞪着那抹笑容,慕撼城百分之百可以肯定,这女人绝对是存心要气他的,她明知道他最讨厌她喊他主子! 不想她用主仆之间的分际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那么开,他开了口,喝停她离去的脚步。「妳给我站住!」 紧锁着她的眸,就在古月奴以为他的怒气即将爆发之际,他却收回目光中的凌厉,软声问道:「妳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你又何必纡尊降贵的呢?你是有恩于奴婢的主子,奴婢人微言轻,哪里有资格说什么原谅不原谅。」 这左一句奴婢、右一句奴婢的,听得慕撼城血脉偾张,额际青筋尽露。 「妳不是丫鬟,妳是我的娘子!」 「您可是花钱买下我的大爷,您高兴说我是什么,那我就是什么,一切您说了算。」 瞧,她多尊重他,多乖巧啊! 句句用「您」这个敬称,如果往后真的惹怒他,让他给扫地出门,那么她一定可以当个左右逢源的好丫鬂。 心中的仇恨没了,古月奴也不再钻牛角尖,又恢复以往那种灵巧活泼的性子,只不过她小心翼翼的不让他给瞧出来。 总该要有人让他尝尝苦头,免得他骄傲的以为这世间的一切都要绕着他打转。 「二少,没事的话,那奴婢告退了,哪天要是你死了,或是愿意让我离开慕府,您应该知道在哪儿可以找着我。」 「妳……」纵身飞掠,他一把扯住正要跨过门槛的她,迎着她那冰冷的眸光,他咬着牙警告,「别妄想我会有放妳离去的一天。」 「无所谓!」面对他的警告,她只是简单的给了他三个字,然后将手臂自他的大掌中抽离,扬长而去。 反正她本来就不期待他会真的放她离去。 对于慕家男人的固执,她领教的可不只一次,她吃定慕撼城也是这么固执的男人,所以才想要替自己出这么一口气。 「该死的!」 望着她绝然离去的身影,慕撼城的愤怒突然沉静下来,闭眸思索。 须臾之后,他的脸上浮现一抹狡笑。 如果她早就起疑心,那么又为何还愿意与他水中缠绵,她应该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无动于衷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是自称丫鬟啦,可是好像没人将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这慕府里的每个人见了她,还不是恭恭敬敬的唤声二少奶奶。 唉! 真是无趣耶! 无趣得害她开始想念和慕撼城对峙的日子。 本以为可以成功的将他逗弄一番,好出出心中的一口闷气,可谁知打那天摊了牌,他就像从这世上消失,不但没有再来烦她,甚至就连在慕府也看不到他出没的身影。 结果……她心慌了! 他该不是真被她气到放弃了吧! 时移境迁,因为弄清过往的一切,她心中早就不再怨恨,昔日对他的种种爱恋也渐渐的回了笼。 再说,这阵子也听闻大嫂说了不少在她失踪的那段日子里,慕撼城的心急与作为,她的一颗心早就跟着软了。 会这么冷淡对他,也只是气…… 谁知他怎么就被她给气跑了。 爱啊,怎么这么烦啊? 她不过使使小性子,结果他就真的不见踪影,那现在……现在……她又该怎么下台呢? 总不能要她大剌剌的走到他面前求他回头吧? 那个该死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呢? 恨恨地拨弄着身旁的树丛,抖落了几片绿叶,突然不远处竟传一阵阵的嘈杂。 她好奇地竖起耳朵,听了没一会,脸色大变。 他们在嚷嚷什么? 二少中毒了,快要不行了,快差人去请大夫和御医姑爷回来…… 他们是这样喊的吧! 不对,古月奴猛地摇着头,努力地说服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顾不得因为听到那些话语而有些发软的脚,她跌跌撞撞地朝着嘈杂处奔过去。 才靠近,就见长工们抬着一个人,个个面色凝重。 泪……在她还来不及弄清楚一切的时候就成串的滴落。他怎能? 在她已经放下一切,只差一块台阶下的时候,他用死来惩罚她的固执吗? 颤巍巍地步上前去,簇拥着的人群见到她的到来都主动让出一条路。 「二少奶奶,妳就别再气二少了吧,他真的……」声泪俱下的请求此起彼落地在古月奴的耳边交错着。 深吸一口气,她低头望着那个不再显得霸气十足的男人。 「妳来啦!」望着她,慕撼城虚弱的笑了,然后朝着她伸出手去。 毫不犹豫地将手放进他等待的大掌之中。那些怨啊、气啊、下台阶什么的全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怎么了?」她傻傻地瞪着他苍白的脸问,只是单纯的想要听到他说一声他没事。 可这回,他却没让她如愿,只是笑望着她,然后说道:「这回……」 才开口,他就气岔地狂咳起来。 她很自然地伸手拍着他那宽阔的胸膛,替他顺着气。 好不容易顺过气,他又开口继续说道:「只怕要如妳所愿了,我一死,妳怕是会忙不迭地离开吧!我会交代大哥不要拦妳,让妳去想去的地方,慕家会照顾妳的一生的。」 耳中不断窜进他那些深情王极的话,可是古月奴却拒绝让自己的脑袋瓜去接受,她只是摇着头,然后突然喝道:「我不准!」 「不准什么呢?」又是一阵的狂咳,那仿佛要将心肝肺部咳出来的痛苦模样让她的心紧紧的揪着。 「我不准你死,我也不走了。」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几乎遮去她的视线,怕自己看不清他,她不断抬手抹着。 「呵……」虚软的轻笑,慕撼城摇了摇头。「妳不是一直希望离开吗?还要我死了记得通知妳。」 「那只是气话……其实我早就不想离开了。」她急急忙忙的澄清。「我只是气你每次都擅自作主,我……」 话都还没有说完,慕撼城的眼儿突然闭上,握着她的手也松了。 心在剎那之间凉了,再也顾不得其他的,她扑跌在他的胸膛上,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领喊道:「你不可以死,我早就想通了,我还是很爱你,很想当你的妻子的,我……」 不顾一切的哭喊着,此时此刻的古月奴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够唤回他,压根就没注意到方才那些哭丧着脸的长工,此刻全都像约好似的走开,走的时候甚至还在掩嘴偷笑。 「你不准死,我还要追着你跑,直到你爱上我,然后咱们要像大哥、三弟、四妹他们夫妻那样幸福才行,你……」 长串夹杂着阵阵哽咽的话都还没有说完,突然间,她被一双铁臂环住,然后紧紧的抱着。 「我回来了,妳可别忘了妳刚才说的那些话。」 很自动地,慕撼城吻上她的唇,以吻为誓。 「你……」感受到他唇上窜来的热流,古月奴傻愣愣地瞪着他。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一丝病容? 该死的,他又使诈! 当这层认知窜进心底,她的脸上顿时乍青还白。 这该死的男人啊! 「我……」气极的话尚未出口,慕撼城已经抢先一步的说:「我认错,可是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要是不这么做,妳怎么会承认妳爱我。」 多无辜的说法啊,这些话压根就没让古月奴减少一丝丝的怒意。 甩开他的手,她气呼呼的起身,可人才刚站起来,就听他又急急的开口补充,「我真的是因为爱妳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 不同于方才的那种论调,这回他聪明的拣选最重要的说。 果然,这句话成功的让古月奴瞋看他一眼,那灿亮的眼中怒气虽然未消,却已多了原谅。 这个总爱使诈的男人,偏偏就这么大方地承认了他的爱。 让她……不心软也不行。 算了,反正一辈子的时间多得是,要讨回来也不见得是件难事。 就……原谅他吧! 朝着仍躺在地上装死的慕撼城伸出手,另一只手立刻眼明手快地搭上去。 十指在转瞬之间交扣……爱呵! 【全书完】 *欲知慕青城和亲亲娘子黎谨言,如何在追赶跑跳中迸出爱火成为一对,请看花园系列715懒得理你之一《主子别生气》 *欲知慕青岚和冷心冷面的米横天,如何在纠葛情缠中得到彼此的心,请看花园系列763懒得理你之二《主子别任性》 *欲知慕临城和逗趣可爱的鱼球儿,如何由冤家变成一对人人称羡的佳偶,请看花园系列786懒得理你之三《主子别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