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问情》 楔子 路,好长好长。 杜思思死命的往前跑,泪水飘散在空气中,她顾不得方向,更顾不得那因奔跑而涨得发疼的胸口。在她身后不远处,一群打手装束的壮汉们正尾随着她,紧追不舍。 “快,臭丫头就在就在那儿,大伙儿加把劲,等把这臭丫头解决了,大家少不了好处。” 那肆无忌惮的话语,声声字字清清楚楚的传进杜思思的耳中,她眼泪掉得更凶,脚下更不敢懈怠,顾不得身子的不适,跑得更快了。 今天下午,她就像往常一样,到后院去赶那群母鸡回笼,哪知才一转眼的光景,就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堆人,要把她给抓到迎春院去。 她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摔跌了一跤,这一跤摔得她眼冒金星,浑身痛楚,但她却不敢多作停留,急急挣扎起了身,继续往前奔跑,哭得是更厉害了。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欺悔她!为什么! 她知道她这舅舅好赌成性,成日便是沉浸在赌场里,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舅舅竟会因赌而欠下这么大一笔债务,偿还不了赌债,竟妾把她卖给镇上唯一的一间窑子,以抵偿债务。 前些日子,邻家的李大娘曾趁她到河边洗衣服时,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思思,你要小心,这两天我老看到你舅舅和迎春院的老鸨实大娘在一块,不知谈些什么!你可得提防点啊!” “迎春院!实大娘!”当时杜思思一怔,不知舅舅怎么会和迎春院扯上关系。 百疋啊!你舅舅最近欠了赌场好大一笔债务,这事镇上的人都知道,你舅舅这般好吃懒做,是绝对还不了这笔债的,我怕他……不是大娘多心,我就怕他是为了债务才和迎春院的人扯上关系。” 就是因为李大娘这番话,让杜思思心生提防,所以,今儿下午,她刚赶完鸡要回屋,看到屋外站了一批看起来绝非善类的人物时,她不假思索,马上抛了竹竿,撒腿就跑。 这会儿,她绊那一跤,拖延了逃跑的时间,让后面的人追得更近了。 “臭丫头,我劝你别再作垂死前的挣扎了,乖乖到大爷这边来吧!人爷保证会好好调教你,只要你乖乖的,保证你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不要。”杜思思哭道,脚步迈得更急。 又跑了几天,她不禁傻了眼,一条河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竟没头没脑的跑到河边来了。 她惊慌的转回头,只见打手已经追了上来。 她浑身上下一冷,前有追兵,后无退路。 “臭丫头,你再跑啊!你再跑,我们还不是把你给追上了。”一名獐头鼠目的汉子,对她扯开了一个狰狞的笑。 “你要敢再作怪,看老子不先修理你一顿。”另一张横眉竖目的脸恶狠狠的骂道。 杜思思本能的往后一缩,吓得面无血色。 一只手突然横伸了出去,抓住她的袖子,桀桀淫笑声在她耳际响了起来, “这姑娘瘦归瘦,长得挺标致的嘛!老大,你说实大娘会不会介意让咱们先尝尝鲜。” “去你的,实大娘要的可是还没开过苞的处子,你敢碰她,小心你那层皮。” “不碰就不碰,摸摸过过干瘾总成吧!” 话声末断,禄山之爪已伸向杜思思的脸蛋。 “不要碰我!”杜思思失声尖叫了起来,不住的左闪右躲。 杜思思的挣扎更引起了那瘦子的舆致,他啥哈大笑了起来,道:“不错,还懂得反抗,够味道。”那只手变本加厉的探向杜思思的胸口。 “不要!”杜思思再度尖声惊叫,屈起身子蹲下身,眼泪汨汨滴了下来。 “够了,小吴,正事要紧。” “老人,玩玩嘛!打什么紧!” “不要。”杜思思哭叫,抵不过那只手的拉扯,她不假思索地低下头,张口狠狠便是一咬。 一声痛嚎由瘦子的口中逸了出来,“啪…”的一声,杜思思被一掌打得滚到一边,也滚出了打手们包围的圈子,顾不得痛楚,她狼狈的挣扎站起,趁机就跑。 “快,快追,那丫头跑啦!” 瘦子抚着咬得鲜血淋漓的手,痛得五官全扭曲成一团,哪还有什么“性”致,愈想愈是恼火,骂道:“不识抬举的臭丫头,待会儿你看我怎么整治你。一拔脚跟着追了过去。 杜思思到底只是个弱女子,跑没多远,便在河岸旁再次被捉住,仕思恩情知若真落入他们手中,那此生就再也无希望可言了。她疯了似的又踢又打,倒也弄得抓住她的大胡子一阵手忙脚乱,他不耐烦的大声骂道:“小泼妇,你再撒野,看老子饶不饶得了你!”大手一伸,想要定住她的手脚。 杜思思回答是在他毛茸茸的手臂上一记狠咬。 一阵凄厉的惨叫打人胡子口中吼了出来,他怒极攻心,骂了句,“臭婊子。”抬脚便是重重一踢。 “老张,住手……”追来的人看情形不对,急忙人喝,但已来不及。 杜思思被他一踢,整个身子一翻,在地上滚了几圈还收不住势,竟不由自主地滚下一旁幽深的秦淮河里,娇小瘦弱的身子在一瞬间,被滚滚河流所淹没…… 第一章 金陵 秦淮河水,自古长流,由东向西,横买金陵城南,幽幽承载着繁华盛景,无声的诉说着六朝无尽缠绵旖旎。 向晚时分的秦淮河正是最热闹的时刻,昼舫此来彼去,笙歌不绝于耳,十里珠帘,两岸垂柳,将河面点缀得热闹非凡。 众多昼舫中,一叶小舟显得孤孤单单,但里面倒是热闹非凡。 一名穿着褐色长衫的矮小老者正站在一名青衫男子身后,絮絮叨叨的道: “少爷,您出来这么久了,也该收心了,不是老奴爱唠叨,只是您出来这么多年,把一个这么大的傲日山庄丢给老爷子,这未免也……您也知道,老爷子年纪大了,身子一年不如一年,您好歹也体谅体谅他,让他喘口气!” 那青衫男子气定神闲的坐在小舟里,他的面前只摆了一壶美酒,一碟花生,男子顺手丢了颗花生到嘴里,嚼得“喀喀”有声,一脸懒得理他的模样。 “我说少爷,您就听老奴这回!收收心,回傲日山庄去,就算您还不想继承傲日山庄,这一点老爷子说过不勉强您,可您也老大不小,是该定下来了。老爷已经为您物色了不少人选,全都是人家闺秀,不论模样、品德,都是上上之选,就等少爷您挑选啊!” “等我挑选!”青衫男子扬了下眉,总算开口了,“我的面子还真大啊!傲日山庄居然替我准备了三千秀女,等着我选秀,我可乐得差点以为自己成了当今皇上呢!”他的语气轻松,字句倒是藏满了针,等着把人扎个满头包。 可惜矮小老耆是看着他长大的,早就练就了金钟罩、铁布衫,完全不以为意,继续道:“少爷,老爷子也是为您着想,您早就该成亲了。您就不知道,老爷接到玉剑山庄杜少爷要成亲的消息时,那副羡慕得不能再羡慕的样子,你和杜少爷情同兄弟,两人年纪又相差不了多少,况且认真说,杜少爷还小了您两岁,现在杜少爷都成亲了,您还执迷不悟,您真是……”他连连摇头兼叹气,身为经历家族三代的年老忠仆,就等于拥有说逆耳忠言的特权。 “执迷不悟!说得真好。”青衫男子又丢了颗花生进嘴巴里,满不在乎的。 这青衫男子正是傲日山庄唯一的继承人,名唤楚天寒。傲日山庄与玉剑山庄被人并称江南两大山庄,楚天寒与玉剑山庄的少主杜昭衡,及另一名亦是出身江南,身世成谜的好友莫问,则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后起之秀,被人合称江南三彦。至于那矮小老者,则是傲日山庄的总管,名唤楚和。 楚天寒刚离开了玉剑山庄,只身来到金陵,也不知楚和打哪儿得到的消息,竟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缠住他,这一缠便是三天,整整三天,一直对他晓以大义,不是要他回庄继承家业,便是要他回庄完成人生大事,他都听得可以倒背如流了。 “少爷,您就多为老爷子着想吧!老爷子身子骨的确大不如从前,傲日山庄这么大个产业,担子可不轻,他为了您,担下这么多年重担,您也该为他想想,接下这个担子了。”老仆人苦口婆心地劝说。 “和伯,这话您刚刚已经说了三遍了。”楚天寒轻描淡写的提醒他。 “只要少爷愿意回傲日山庄,老奴再说个几次也无妨。”老仆人一脸的忠心为主。他这少爷什么都好,论武功、论人才,哪样不是江湖中的佼佼者,可偏爱五湖四海的到处游荡,不肯回山庄尽尽义务。 “可我却听腻了。” “少爷,老奴会斗胆说这么多,还不全为了傲日山庄,况且老爷子是真的身子不如以往硬朗了,不信您可以回山庄看一看。” 楚天寒突然沉思了下,道:“和伯,我记得你和爷爷同庚是吧!” 楚和被他没头没脑的问话弄得愣了下,才道:“是的。” “既然如此,你都这把年纪了,说这么多话也不喘上一口气,比我这年轻人远行,我相信爷爷有你这么个仆人,身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楚天寒打哈啥了起来。 “少爷,您是在消遣老奴是吗!”老仆人脸上露出了愠色。显然是因为一番苦心不被接受而感到恼怒。 “我怎么敢。”看到楚和生气,楚天寒马上摆了一脸安抚的笑,“和伯,你是咱们傲日山庄的三朝元老了,连我爹娘在世时都得敬你三分,我区区一个后生小子,怎敢消遣你!我还怕被爷爷剥皮呢。” “少爷,别折煞老奴了。”话是这么说,不过老仆人脸上已露出了满足之色,显然楚天寒的话深得他之意,“我说少爷,您离家也够久了,怎么说,也该回傲日山庄一趟,老爷……”说着,又开始老调重弹。 他话还没说完,楚天寒忙挥手阻住,“好了,和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跟了我三天,成天说来说去,就是这些老套话,算我拜托你,要嘛你可不可以换套说辞!成天来来去去的都是这些话,你不烦,我可也烦了。” “少爷,忠言逆耳,老奴这一回无论怎么样,也要劝少爷回家……”老仆人可是坚持得很,不劝少主人回家,是誓不甘休。 楚天寒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一副他打败了模样,他索性把视线调向船外,打定主意来个听而不闻,突然,昏暗的河面上,一个景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霍然站起了身。 平静的河面上,一双手正在水面挣扎着,激起了数道水花。 “有人溺水了。”“有人溺水了!哪里!”楚和闻言马上闭上了叨念不已的嘴巴,赶紧四处张望。 昏花的老眼还没找到目标,身旁的少主人已一跃下水,游向溺水之人。 凭楚天寒的水性,要救一个溺水的人简直易如反掌。两三下,便拖着那人冒出水面。 老仆人看得一阵骄傲,不是他自夸,他这少爷放荡归放荡,凭可全是真实功夫,就像这水性,那还是在少爷十岁时,他亲自派人教的,可没多久,少爷的水性便已青出于蓝,让教人的人甘拜下风。 瞧,现在少爷手上虽拖着个人,也不见他脸红气喘,就如鱼在水中般的从容游向岸边,瞧他游得多好啊。 咦!不对,少爷是拖着那人游向岸上,不是拖着那人游向船来…… 那不就是说,少爷又“落跑”啦! 这事实一进入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意识里,他立即气红了脸,猛一跺脚,却又不死心,大道:“少爷,您快回来,您不能把老奴一个人丢在船上。” 楚天寒哪里理他,任凭他又吼又叫,愈游是离他愈远。 楚和又是跳脚又是吼叫着,直叫得声嘶力竭,他那宝贝少爷的身影却愈来愈远,到最后,连影子都见不着了。 如此情境,忠实的老仆人不由得死了心,垮下肩来,霎时,平静的河面上,只剩老仆人沙哑的声音,像要哭出来,却偏又无力地在空气中申诉着:“少爷,我不会驾船……” 杜思思昏昏沉沉的在河里载浮沉着,双手无意识的胡乱挥舞。河水毫不留情的呛进了她的口是鼻中,她的肺部得不到半点喘息,干涸得像要炸了开来似的。 在此时,秦淮河水不再温柔,不再多情,它就像饥饿已久的野兽,张开大嘴等着吞噬她。 谁,谁来救救她? 她喘着,哭着,却攀不到任何生机。 娘…… 思思,不要哭,娘不能再陪你了,娘再也撑不下去了。 不要,娘,不要。 思思,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咱们母女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娘实在不放心你。 那就不要撇下思思,不要。 娘好累,娘再也撑不下去了。可是思思,你一个女孩儿家,娘怎么放心得下你,你舅舅不会好好待你的,娘实在放心不下啊! 娘,不要撇下思思,不要。 大口河水冲进了杜思思的嘴里,她的呼吸道再次受阻,一阵头晕脑胀,四肢像灌了铅,再也挥动不开。 思思过得好痛苫,娘,让思思去陪你吧!思思没办法再撑下去了。 去陪娘吧!总比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孤苦无依的要好得多了。 她放弃了挣扎,让自己沉进了冰冷无际的世界,就在她沉入河里的一刻,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迅速游向她,一把抓起她的手,把她拖向了岸边。 吹着口哨,楚天寒轻松快意的把那陌生少女丢上岸。 他可以想像得出,此刻困在船上的楚和肯定是暴跳如雷,气了一张老脸,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还不把你给甩了。楚天寒暗自得意,想起三天前,他便被楚和给缠住,成日便是对他晓以大义,他都快被烦死了,今儿总算是被他找着了名目,甩脱了他。 楚天寒愈想愈是得意,转向那昏迷的溺水者,明知她听不见,仍道:“小丫头,你这回溺水溺得可真对了时机,救了我的耳朵一回,也不枉我费了番力气把你给捞了上来。”听,这是什么话!好似人家溺水是专程要替他解围似的。 娇小身子伏在地上,回应他的只有山野间的寂静。 “看在你让我逃过楚和的唠叨,就算小鬼要来拘你的魂,我也非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不可。”他一把拉起了杜思思,猛拍着她背,昏昏沉沉中,杜思思只觉得身子不由自主剧烈晃动着,她被晃得好生难过,直欲呕吐,本能的,她张开了嘴,呕出了一肚子的河水。 待她把水吐净,楚天寒才把她放了下来。 搅和了这么一会儿,天色也已暗了下来,他皱着眉,看着面前这尚未醒来的小姑娘。老天,她真瘦,浑身上下找不出几两肉来。她的家人是怎么养她的!都不给她饭吃的吗!他眉头蹙得更紧,注意到她那瘦骨嶙峋的两只小手粗糙肿,显然平时做惯了粗重工作。这么个瘦弱的小女孩,在他看来,恐怕连块砖头都很难抱得动,她的家人可真狠心,把个女孩儿折腾成这样。 虽是盛夏,不过夜间风凉,她一身湿淋淋的,非着凉不可。他起了身,寻来些个木头树枝,升起火,把杜思思抱到火边,顺手以衣袖擦了擦她被泥污、发丝遮盖的脸蛋。 衣袖擦拭过处,一张清秀但欠缺血色的小脸展露在楚天寒跟前,他一看之下,不禁果愣住,脱口道:“眉儿……” 那俏挺的鼻子,那爱笑的菱嘴,还有那瓜子般的脸蛋,这…… 他一时之间失了神,好半晌,才猛然摇了摇头,“不,她不是眉儿,眉儿不可能在这里的。”她此时应在杭州玉剑山庄,等着嫁为人妇,绝不可能远到金陵来,落入秦淮河中,被他救起。 他定了定神,再细看面前这张小脸。不,她的确不是眉儿,她比眉儿削瘦许多,眉儿虽然也不丰腴,但在众人的呵护下,自有一份温润甜美的气息,看来无忧无虑,面前这少女却似饱经沧桑,就连昏迷中,亦是双眉紧蹙,眉宇间,尽是不安。 再者,她的鼻子比眉儿挺了许多,至于那双唇,则没有眉儿来得丰润甜美,薄薄的抿出了一道清苦的痕迹。 可是,虽然如此,她还是像极了玉剑山庄那只小粉蝶儿。 他一阵恍惚,忍下住伸出手,眷恋的抚上那柔美的五官,顺着弧度优美的双唇,来到俏丽挺直的鼻子,而后滑至紧闭的双眸。这双眼睛,会不会也像眉儿那般灵动有神呢! 黑暗中,杜思思感到有一双手,温柔且细腻的抚着她的脸,带着不舍,更带着怜惜,让她觉得好安心,好舒服。 是谁!是谁这般温柔的待她!除了娘之外,从来就没有人对她这般温柔过。 娘…… 对了,一定是娘,她终于和娘在一起了。 温柔的抚触突然离开了她的脸,也把安全感带离了她的身上。娘又要走了吗!娘是不是又要下她了!不,不要!她惊慌了起来,慌慌张张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只温柔的手,却抓了个空…… “娘……”她惊叫一声,猛然张开了眼睛。 楚天寒被她突兀的那声叫唤给吓了一跳。才刚思付想看她的双眸,她竟就张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一张开,也把他由虚幻的世界拉了回来。 怯生生,柔弱旦无依,像只小鹿似的。他不由得有些失望。他以为搭在这张脸蛋上的眼睛,应该再有神,再活泼一些,不该是这双好似一被惊吓,便会骇着了似的无助的眼眸。 她,不像眉儿。 “娘……”杜思思张开眼,还没真正清醒,便急急抓住面前的那只大手,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地急切。 “娘!我可不认为我突然长得像娘儿们起来。”一个濑洋洋,带点慵懒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她的耳中。 这个声音陌生且低沉,和娘亲那柔柔软软的嗓音根本就是天差地远,杜思思先是一怔,而后才真正清醍了过来,她猛然抬起头,只见一名年轻男子坐在她面前,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点嘲讽的看着她。 “你……你是谁!”杜思思吓了一跳,猛一低头,发现自己手上抓的,正是这人的手,她又是一惊,急忙甩开手,连连向后挣扎退了几步,好似她握在手里的大掌突然变成了炙人的火炭。 看到她惊慌失措得好似落人陷阱的小兔一般,楚天寒忍不住想逗逗她,他一扬眉,勾着坏坏的笑道:“你说呢!” “你……你到底是谁!”杜思思惊欢的再次问道。下意识看了看自己一眼,身上衣服虽然湿漉凌乱,不过该该束的,都没走了位。 她还没松了口气,楚天寒先道:“怎么!怕我对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你放心,我胃口挑得很,对于全身上下都是骨头的干扁豆芽,是没什么兴趣。”语气尽是戏谑。 “你……”杜思思脸蛋一红,有些羞窘,也有些难堪,更多的则是安心。 楚天寒故意长叹了一声,讥诮的道:“这年头啊!好人难当幄!枉费我费了那么大的气力,冒着冷风跃下秦淮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家给救了上来,可人家不领情,一醒来就你你我我的,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采花淫盗,唉,好人难为呀!”他故意拉长了音,把脸转向一边。 “是……是你救了我!” 显然不是。是你自己水性好,跃下秦淮河后,自己还有本事游上岸来,走了老远的路,昏倒在我身边,至于这火嘛!当然不是我专程为你起的,是我无聊,大热天的,没事烤火玩玩儿。我这一身湿淋淋的,更和你没有关系。天气这么热,我还发神经的烤火,只好下水消消暑,反正我无聊!” 杜思思被他一说,脸先羞愧的红了,他每多说一句,她的脸就多了一分,等他一连串的说完,杜思思那张小脸已红得、烫得可以煎蛋了。 “对……对不住,恩公,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当成坏人。”好半晌后,她才呐呐的道,一张小脸直垂到胸口。 “你哪有不好,不好的是我,我无聊多事,怪谁啊!”楚天寒故作一脸厉色,可肚子里早笑翻了。 “恩公,您别生气,思思给您赔不是。”杜思思不是他肚里的蛔虫,看不出他的真正意思,见他仍是一脸的怒色,只急得六神无主,眼泪先滴了下来。 楚天寒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顾不得假装生气,跳了起来道:“你怎么说哭就哭,也不通知一声,又不是六月天气,说雨就是雨。喂喂,别哭了。” 杜思思吸了吸鼻子,想要抑住眼泪,反而让泪掉得更厉害,她抬起眼,可怜行兮的道:“恩公,您别生气?” 楚天寒头痛的拍了下额, “好好好,我不生气,你别哭了成不成!”谁叫他天生就怕姑娘家掉眼泪。杜思思猛吸着鼻子,眼泪仍是不止,他更加头痛,索性威胁道:“你再哭,我为上翻脸给你看。” 这句话很有效,杜思思急忙吸了吸鼻子,胡乱伸手擦了擦脸,仰起下巴,道:“恩公,我不哭了。” 楚天寒这才松了口气。 杜思思虽然收了泪,仍是眼眶通通的不敢说话,那模样,直教楚天寒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他叹了口气,朝她招了招手,“坐过来一点,你身上衣服还没干,烤烤火,免得着凉了。” 杜思思不敢违拗,应了声“是”便坐到火堆前。 楚天寒丢了几根树枝进火里,保持火堆旺度,回过头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思思,杜思思。杜甫的杜,思念的思。”她轻声道。 楚天寒扬起了眉,“你认得字?” “我娘教我念过几本书。” 楚天寒点了点头,“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他自认为说得很平常,杜思思浑身一缩,露出欢色,好半晌,才道,“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声音楚楚可怜。 楚天寒一怔,道:“没有地方可以去!” 杜思思咬着唇,没有说话。 楚天寒突然觉得额际隐隐泛疼,“你原本住在哪里!你总不会告诉我,你是从石头里冒出来的吧!”拜托,可不要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孤女,他可没有兴致当扶助孤女的英雄。 “我……我住水家庄。” 楚天寒稍稍松了口气,“水家庄!水家庄在哪里!” “水家庄就在大约离这里向东五里处。”杜思思绞着手,不安的道。 “好吧!那我送你回水家庄。”楚天寒为上道。 话还没说完,杜思思却是一声惊叫:“不!” 楚天寒讶然看向她。 杜思思一脸的惊慌,眼泪看似又要滴了下来,“我不要回水家庄,恩公,求求你,我不要回水家庄,请你不要送我回去。”她不要回家,只要一回到家;她肯定又会被舅舅给卖掉的。 “好好好。”楚天寒忙道,“那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会跌到河里的!” “我……”杜思思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会是想不开,自寻短见吧!”楚天寒猜测道。 “不,不是。”杜思思忙摇了摇头。 是意外!还是有人把你推了下去,想要杀了你!” “我……”杜思思再次咬了咬唇,好半晌,才出声道:“我是被人推下去,可是那个人不是因为想杀我……” 楚天寒只听得一头雾水,“他推你下秦淮河,不是想杀了你!难道他是想试试河水的深度不成!” “不是……”杜思思几乎要把那薄嫩的唇瓣咬破,扭着手,好半天才把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 楚天寒只听得一双剑眉拧了起来,难怪她不想回去:他沉吟了下,问道:“你舅舅想把你卖给妓院!那你爹娘呢!他们不管吗!” “我爹爹在我五岁时候就过世了,我娘也在三个月前……病死了……”提起父母,杜思思眼圈儿再度红了起来。 哦天,楚天寒不由得拍了下额。瞧,他捞到了什么样一个麻烦! “你爹爹那边没有任何亲人可以让你投靠吗!”楚天寒犹想作垂死的挣扎。 “我爹爹是孤儿,没有任何亲人,自爹爹过世后,我同娘只好回到娘的娘家。外公还在时,我同娘日子过得不错,可外公过世后,家里就由舅舅作主,我们就……” 她没说完,不过楚天寒不难猜出她言下末竟的话语一个命运乖舛的小姑娘。楚天寒虽然同情,头更痛了。 “难道除了你舅舅,你就没有任何亲人可以投靠了吗!”楚天寒一脸希冀。 杜思思却摇了摇头,打破了他的希望。 楚天寒抹了下脸,一脸无奈,“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杜思思茫然抬起头来,她的确不知道。天地这么大,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让她容身的地方。 既然出手救了她,那么她就是他的责任,楚天寒无法撇下她。可是他一向独来独往,逍遥惯了,如果杜思思是个男孩,那他还可以勉强把她留在身边,可是她却是个女孩,拖个娇弱的小姑娘在身旁,别说碍手碍脚,也不像话。 他的头更痛了。这下,他该怎么办!他拚命的揉着头,却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方法。 “恩公,您不用烦恼,思思自己会想办法的。”杜思思从小就看惯了人家的脸色,楚天寒这点为难,她如何看不出来。恩公救了她,便是天大的恩惠了,她没理理再让人家为难。 杜思思这么说,反而让楚天寒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是巴不得有她这句话,再给她些银子好过活,可他心知肚明,她一个无依无靠小女孩,即使有银子,在这以男人为天的社会里,还是无法过活啊! 眼见她向自己躬身行了个礼,转身向黑暗走过去,他不由得叹了口气:也罢,夜已深了,他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撇在这树林中不管,一切,只有等明天再说了。 杜思思咬着唇向外走了出去,一样东西突然蒙住了她的脸,遮住她的视线:她本能的扯下那样东西,一看之下,不由得一怔,是楚天寒的外衣。 “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说。”楚天寒说着,仰身一靠,翻身躺了下来。 杜思思抓着衣服,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后一股喜悦涌了上来。 他愿意让她留下来了。 她心里流窜过一阵释然。即使他只是同情她在这黑夜中无处可去,才同意她留下来同他度过一晚,她已经觉得够满足了。在经过了今天下午的这么许多事后,她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度过这一夜。虽说男女授受不亲,面前这男子对她而一百只是个陌生人,她一点也不怕他,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伤害她。 扰攘了一天,杜思思早就筋疲力尽,她抱着楚天寒的长衫,挑了株粗壮的树干倚靠,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沉沉的睡去。 杜思思才刚睡着,应该早已睡熟的楚天寒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双眼目光炯炯,哪有半分睡意。 看着杜思思的身影,他再度露出了头痛的表情。 没事干什么去捞个麻烦回来!是嫌自己麻烦不够多不成! 好啦。麻烦捞了就是捞了,还能怎么办!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再说了。 只是这麻烦丢得掉吗!那还是个问题。 第二章 “想跟着我,第一,别老哭丧着个脸。” “是,恩公。” “第二,不要老是那副小媳女的样子。” “是,恩公。” 一望无际的山林,在面前蜿蜒无尽的伸展了出去,楚天寒领首杜思思,迈步走在山林小径中。 到最后,他还是没能狠得下心抛下杜思思。即使杜思思早已看出他无意收留她这个包袱,故作坚强的再次告诉他,她会想法子安身。 听到这般话,他本该如释重负地赶紧离去,他是这么做了,可是就在他准备转过身,迈步离开时,杜思思那低着头,茫然看着地上的表情让他迟疑了,那么酷似眉儿的脸,却没有眉儿的俏皮活泼,只有无尽的沧桑。最后,他拗不过自己的良知,粗声道,“如果你不怕我吃掉你,想跟着我的话,那就来吧。” 于是,杜思思便成了他的小跟班。 瞧他给自己背了多重的一个包袱啊!他唯有苦笑。 “砰!”的一声,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坠地之声,跟着,则是一声细微的痛叫声,他转过头去,只见杜思思狼狈的摔倒在地,正挣扎着要站起来。 楚天寒翻了翻白眼,走向她,一把拉起她,道:“怎么啦,这么大个人了,好端端的,走路还摔跤。” 即使他并无意伤她,话语里仍不自禁的流露出抱怨之情。杜思思瑟缩了下,急忙站起身,呐呐的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神情和语气让楚天寒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恶棍。 “好啦!不打紧的,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关系的,我还可以走。”杜思思忙道。她知道楚天寒是基于怜悯才收留无家可归的她,并非出自心甘情愿,她也看得出来,像他这般的武林侠客,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最怕有所拘束,收留了她,就等于在他脚上铐上脚镣,说有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她不希望让他更加觉得麻烦,像要印证自己所说的话,连忙迈开脚步。 才跨出一步,脚踝上传来的那股刺痛令她不由得痛呼一声,撑不住自己身上的重量,软软倒了下去。 楚天寒眼明手快的拉住她,骂道:“还说没事,都站不稳了。 杜思思正想说话,整个人突然被腾空抱起,她惊呼了一声,叫道,“恩公!” “恩什么公!”楚天寒又翻了下白眼,“都被你给叫老了。”他放眼望了一圈,看到林子里有一颗大石,他毫不犹豫抱着杜思思走向人石,把她放到石头上,抓起她的脚踝,脱掉她的鞋子。 “恩公!”杜思思再一次惊叫,脸红得好似煮熟的虾子。 “该死。”看到杜思思肿得像馒头般的脚踝,楚天寒忍不住咒骂了声:“得这么严重,还说没事!” 杜思思涨红了脸,努力想把脚抽回来,可是无法如愿。无奈之余,她只得小声道:“恩公,请放开手,这……这不合宜呀!” 楚天寒闻言,这才冶起头来,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口气里有着明显的戏谑,“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这个大男人,都不怕被我给吃了,这点小事,倒叫起不合宜来。” 杜思思虽是小脸涨得通,但仍细声道:“那……那不一样的,恩公是好人,不会……不会吃了思思。”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信任面前这男人,对他毫无戒心,可是莫名其妙的,面前这男人就是给了她向来缺乏的安全感。 楚天寒扬了眉,“你以前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好人!或许我根本是披了羊皮的狼。” “不,恩公绝对是好人,思思不会看错的。”杜思思声音虽绌,十分坚持,小小的脸蛋上,充满对楚天寒的信任。 一阵暖流在瞬间滑过楚天寒的心思,他轻咳一声,道: “人心难测,你最好别太快下断语,也许我转眼间就把你给卖掉。”话是这么说,不过他那挤眉弄眼的神情,说明了他只是在寻她开心。 杜思思“嗤”的一声轻笑,道:“思思不值钱的,恩公卖不掉思思。” “说来说去,还真被你给赖定了。”楚天寒哝着,又道,“既然这么相信我,让我看看你的脚伤,应该不妨事吧?” 说着,他握住了她那小巧的脚掌,试探的转了几下。 杜思恩来不及脸红,先痛叫了起来。 楚天寒看了她一眼,动作明显放轻柔了,“你的脚严重扭伤,必须推拿,很痛的,你得忍一忍。” 杜思思咬着唇,点了点头。 昨日为了救人,他匆匆跳下河,什么都没拿,这里又是荒郊野外的,当然找不到跌打药酒,他只得将就的运气集中到掌心,轻轻摩挲着杜思思的脚踝。 楚天寒大掌才碰到她的肌肤,她就感到一股热气包围住她的脚。那热气和缓柔煦,十分宜人,一下子便减轻她脚上的痛楚,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阵强烈的刺痛袭向她的痛处,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痛得小脸泛白,冷汗由她额际渗了下来。 推拿必须用力,否则成效不彰,楚天寒不理会她的痛叫,使力推揉。 杜思思咬着牙,强忍着痛楚,好一会儿,楚天寒才松了手,道:“可以了,你且试着动动脚。” 杜思思抹了抹汗,依言轻转了几下脚。脚上虽然还有些痛楚,但已没有刚摔倒时那般痛了,她迎向楚天寒询问的脸,轻声道: “我好多了,多谢恩公。” 楚天寒耸了下肩,道,“那就好。” 时已近中午,杜思思脚又受了伤,还不方便行走,楚天寒便决定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这附近正好有山泉汇集成湖,他捕捉了几只鱼填充午餐,架起树枝,准备烤鱼。 杜思思看他忙着,也想帮忙,还没从大石上下来,马上就被楚天寒瞪了一眼, “你想做什么!脚伤都还没好,你是想一辈子不能走路了吗!” “我……我只是想帮点忙。” “想帮忙就乖乖坐在那里。”楚天寒挥了下手,“省得我待会儿还妾背你下山,更加麻烦。” 被他这么一说,杜思思只得乖乖坐在大石上,不敢乱动。 楚天寒野宿惯了,烤点东西并不难,一会儿之后,一条金黄酥口,烤得恰到好处的鱼便出现在杜思思的面前。 “喏,你的。” 杜思思接过串在树枝上的烤鱼,有些疑惑的看着它, “这……真的是要给我吃的!”她长这么大,还不知道鱼、肉是什么滋味,向来她吃的,便是舅舅他们吃剩的冷饭残羹,能有盘青菜,便算是丰盛的了。 “当然。”废话这两个宇清楚写在楚天寒脸上,“难不成是给你看的!” 他这么一说,杜思思连忙噤口,然而她只是看着面前这串鱼,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手吃它。 怎么!不台你的胃口!” 杜思思忙摇了摇头,“不,不是。” “那就吃啊!” “是。”杜思思忙道,而后是一脸犹豫,“可是……这鱼……要怎么吃啊!” 楚天寒讶然扬起眉,“你没吃过鱼!” 杜思思老实的摇了摇头。 楚天寒不由得心生同情,她居然连鱼都没尝过。这丫头,以前到底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她的舅舅、舅娘肯定比她说的更要亏待她。 他放柔了表情,道: “就和吃一般东西一样,你尽管咬就是,不过要小心,里头有刺。”他示范给她看,撕开一块鱼肉,挑出刺来,放进口中。 杜思思有些笨手笨脚的学着的动作,表情是既兴旧,又有些不安。当鱼肉那鲜美甜嫩的味道进入她的口中;两道泪水随之滑下了她的脸颊。 “喂喂,吃东西就吃东西,你怎么哭了!是不喜欢鱼的味道吗!不喜欢就别吃,犯不着哭啊!”一看到她的眼泪,楚天寒不禁慌了起来。 “不是!”杜思思忙擦了擦眼泪,抬起眼睫,“我只是想到娘,如果娘也能尝到这鱼的味道,那该多好。” 饶是楚天寒向来舌粲莲花,此时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好一会儿,他才一把揽过杜思思,以衣袖擦了擦她小脸,道, “好啦!别再想过去事了,都过去了。我可烤了四条鱼,咱们一人一半,没吃完,我可会把你丢在这里。” 楚天寒的话,成功的吸引了杜思思的心神, “一人一半!我吃不了那么许多的。”天知道,那鱼相当肥美,足有手臂一半长,她又是长期挨饿惯了的,熊吃掉一条,便已是万幸。 “不行也得行。”楚天寒故作正经,“我可不想有个全身上下找不到一两肉的跟班,免得人家说我虐待随从。” 他那神情太过正经,杜思思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信以为真,望着鱼儿发起愁来。 楚天寒看在眼里,暗暗好笑,真是个实心眼的丫头。 最后,多出的那条鱼还是楚天寒自己解决的,碍着杜思思的脚伤,下午他们没再续行程,找了间破败的山神庙作为过夜的地方。第二天,确定杜思思的脚没事后,才继续行程,徒步又行了几天,便来到长江沿岸的重镇镇江。 下山第一件事,楚天寒为上找了间怙衣铺,给自己和杜思思添了一身新的行头。 杜思思看到那细致的质料,精细的做工,先吓了一跳,惊道:“恩公……这……” “这什么?”楚天寒自顾自的挑选系发懦巾,没有看向她。 杜思思馨声道:“我不需要这个。”她看向站在旁伺候的老板,一脸期待,“老板,请问有没有别的!” 楚天寒终于看向她,扬起眉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不是。”杜思思忙摇了摇头, “我只是……我不需要这么好的衣服,我只要素一点,普通一点的就好。”她向来穿的都是别人不要的粗布衣裳,这般做工细腻,质料软得不可思议的衣裳,天知道一件要花掉多少钱。 “这衣服很好啊!”楚天寒拈起了衣裳,“颜色样式,来挺适合你的。” “我……”她是不想恩公做冤大头啊!逼不得已,她只得挨向楚天寒,以老板听不到的音量,轻声道:“恩公,这太贵了。” 楚天寒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放声大笑了起来。 楚天寒笑得好放肆,杜思思再怎么迟钝,也知道他在笑她,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的看着他,表情尴尬极了。 这实心眼的丫头,居然怕他付不起衣服的钱。 楚天寒笑得肚子发疼,好一会儿,笑声仍没停住,他抓起衣服,对杜思思问:“你到底喜不喜欢!” “喜欢啊!可是……” 没让她说完,楚天寒又挑出几件衣服,“这些呢!” “也不错。恩公,你听我说……” 楚天寒转向老板,将杜思思点头说不错的衣服丢给老板,再挑了几件自己的衣服,道:“就这些,多少?” “恩公。”杜思思惊叫了起来。他竟给她挑了这么多衣服。 老板搓了搓手,一脸讨好的笑,“不多,才二十两而已,客倌。” 二十两!杜思思瞪大了眼睛。二十两够普通人家过上半年生活还绰绰有余呢! 楚天寒为上抛去一锭硕大的元宝,道,“不用找了。”拉着目瞪口呆的杜思思,走出衣铺。 走出衣铺,楚天寒带着杜思思找了家客栈落脚,进房第一件事,便是要店小二提水上来,让他好好清洗一番。 这几天又是落水又是赶路的,弄得他浑身风尘,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一个澡洗下来,直洗得他通体舒畅,神采奕奕。 穿戴上一身新鲜,他推开门走了出去,隔房杜思思正好也清洗完毕,走了出来,一看到他,为上嫣红了小脸,不自在低下头。 楚天寒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衣裳挺适合你的呢!看起来人也有精神多了。” 杜思思因他的赞美,一张小脸变得更红,低声道:“可是…这衣服……好贵的……”她的心里还是惦记着衣裳价格昂贵。 “放心,我总不会为了几件衣服就破产。”他一脸好笑的说:“了不起破产的时候,就把你给卖了抵债。” “啊!”杜思思不知他是说真的还是说笑,惊疑不定的抬起小脸看向他。 楚天寒大笑摇了摇头,把她带到楼下。叫了几样东西解决了午餐,他又兴致勃勃的拉着杜思思,一起到外头走走。 比起金陵,镇江又是另一种景致,名寺古刹,辉煌古迹,为镇江增添了一份朴拙之美,由于位于水运要冲,商旅络绎不绝,市集街头,行人熙来攘往,处处可见繁华景象。 杜思思向来足不出水家庄,从来就不知热闹是怎生一个景象,猛一看到这么多人,她一时慌了手脚,看到楚天寒已大踏步走了出去,她急忙追了过去。 楚天寒一进了市集,倒是如鱼得水,一个摊子逛过一个摊子,看看字画,品鉴玉器古玩,十分闲适自得,反观杜思思,却是战战兢兢地紧跟在他身后,丝毫不敢有所松懈,就怕跟丢了。 看到她那模佯,楚天寒不由得失笑,道:“思思,我差点以为我成了犯人。” “啊!”杜思思不解的看着他。 “要不你干嘛紧紧抓着我的衣服不放,一副深怕我跑掉的模样!” 杜思恩为此红了小脸,着火似的松开抓住他衣角的手,“思思不敢。” 不料她居然当真了,楚天寒好笑的摇了摇头,“别穷紧张,思思,我同你说笑的。” 杜思思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来,“是,恩公。” 他忍不住翻了翻白限,“思思,放轻松—-点。” 杜思思乖乖的道:“是,恩公,” 一句话刚完,一张特写的脸孔猛然出现在她面前,楚天寒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问:“我很老了吗!思思!” 杜思思从末见过他板着脸,不由得有些惊慌失措,急急摇了摇头,“不,当然不是,恩公还很年轻。” “那就别再恩公恩公叫,我以为称得上公字的,应该是一头白发,还有白花花的胡子,德高不见得,倒是望之挺重,份量十足的那一辈人才是。” 他的声音严肃得让人错愕,那表情却是挤眉弄眼,十分可笑。 杜思思被他一逗,忍下住“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楚天寒满意的拍了下掌,“终于让我看到你笑了。”她笑起来多好看啊!整个五官看起来舒坦多了, 你应该多笑的才是,一个姑娘家,不要老哭丧着脸,看起来就像小媳妇似的。”他学着她的表情,夸张的皱起英挺的五官,直把他那张令女人为之着迷的脸皱得好似咸菜干,想逗出她更甜美的笑意。 看到他那夸张的表情,杜思思又是“噗哧”的一笑,道:“思思才没有。” “还敢说没有!明明自从捞到你,你就是那一副哭丧着脸的模样。”他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卖瓷器饰品摊子,忙拉着杜思思到那摊位,抓起了一个瓷娃娃,凑到她面前, “就像这样。” 他手上拿的是个手工捏制的女娃娃,娃娃头上梳了双髻,看起来十分可爱,只是娃娃的表情却是哭丧着的,泪水流了她满脸,看起来竟和杜思思有几分相似,那哭泣的神情,既让人觉得可爱,又让人感到好笑。 杜思思看着那瓷娃娃,不由得又是一笑,不知这师傅是谁,这么巧,做出了和她这般相似的娃娃。 楚天寒握着娃娃,也大感得意,“我说吧!以后你要多笑才是,瞧这泪娃娃,哭得多丑哩!” “恩公。”她跺了跺脚道。 楚天寒大笑,转过身抛了块碎银,买下了这娃娃,递向杜思思,“喏,送你。” “送我!”杜思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让你留着作纪念,以后想哭的时候,就看看这瓷娃娃,看到娃娃哭得这么丑你就不敢哭了。” 杜思思长这么大,还从未收过任何礼物,除了生活最基本的必需晶她从未拥过任何东西,更别说是瓷娃娃这样的“奢侈品”。这是她第——次收礼物,她由得又惊又喜,紧紧握住瓷娃娃,看着楚天寒,问: “真的要给我” 楚天寒点了点头。 一抹灿烂的笑自杜思思脸上泛了开来,她小心翼翼的捧着瓷娃娃直道:“谢谢,恩公,谢谢你,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这是楚天寒头一回看到杜思思发自内心喜悦的笑,她这一笑,脸上惯有的忧惧尽去,眉目盈盈,看起来甜美极了,看在楚天寒眼里,简直就是…… “眉儿。”他一时失了神,脱口唤出深藏在他心底深处,无时不能忘怀的名字。 “眉儿!”杜思思困惑的皱起眉,不解的看着他,眉儿是谁!” 她的声音把楚天寒唤回了现实,他回过神来,忙甩了甩头,道:“没什么。” “可是……” 楚天寒不给她发问的机会,道:“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 笑意尽逝,他的脸上尽是冷淡,杜思思不敢再问,乖乖跟随着他的步伐。 和乐的气氛已经不见,只剩僵硬与尴尬,杜思思不明白为什么,她敏感的察觉到,楚天寒和她之间好像竖起了一道无形的藩篱,她不愿如此,可是,在这一刻,她无能为力。 第三章 楚天寒无法否认,他的心终停留在玉剑山庄,停留在那娇俏可人、天真纯美的小粉蝶儿身上。 “我说楚爷,自上回一别,咱们可有大半年不见了,奴家本待你再不出现,可要去乌龟洞里把你给挖出来。”温香暖玉轻轻的依偎着他的肩,他则回以大笑。 自那双柔柔软软的小手蒙他的眼睛,娇娇脆脆的要他猜她是谁的时候,他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沦陷了。 “哈哈,乌龟洞!安安,你损人的功力愈来愈高了。” “奴家说的哪是损人的话,谁不知你楚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别就是经年,连个人影儿也见不着,只苦了咱们玉楼春的那些傻姊妹,痴痴等着楚爷。” 但是,在她的心中,并没有他的存在。 “这痴等楚某的人儿中,可有安安?” “你说呢?” “我说肯定是没有的,咱们安安可是镇江第一花魁,平日富绅名流应接不暇,哪有空闲想到区区在下!” 他只是她的楚大哥…… “若真不想,怎地会碰巧在道—上看到楚爷,便急急将楚爷拉来!真正寡情的是千手公子楚爷您,若非这次巧合,恐怕我们姊妹还不知楚爷莅临镇江呢!”歌伎不依的轻轻拧了他一把。 这名歌伎花名叫钱安安,是镇江有名的花魁之“性情豪迈爽朗,堪称女中英豪,说起活来,喜欢夹棍带棒,一不小心,便会让人落得满头包。偏偏她才情甚高,人之余,又懂得利用女人天赋中惯有的利器,使带娇哄得人心花怒放,故而受到不少名流富绅的欢迎,成为江南一带有名的花魁。 这钱安安和楚天寒交情已有多年,是楚天寒的粉知己之一,方才楚天寒正要带杜思思回到客栈,途中巧遇钱安安,他便理所当然的打发了杜思思,随钱安安来到玉楼春洒楼。至于那“千手公子”的称呼,则是楚天寒在江湖上外号,他之所以博得此项美名,是因为他擅长使用暗器,出手繁复迅捷,连珠发暗器的手法让人叹为观止,有如生了千只手一般。 “好吧!”对于钱安安的娇,楚天寒回以大笑, “你都这么说了,那楚某也只好以酒赔罪,先干为敬。”说着举起酒,一饮而尽。 钱安安却还不满意,“一杯哪够抵销安安苦等之情!少说也要连干三杯。” “三杯就三不,楚某舍命陪红颜就是了。”他二话不说,连斟了三杯酒,举饮尽,举止看似豪放,却隐隐约约带着些许自暴自弃的狂狷。 钱安安并没有注意到。 “楚爷果然是性情中人,安安服了。”她满意的娇笑,动手为楚天寒空了的酒杯斟满,不经意的问: “对了,楚爷,方才跟在你身旁的那小姑娘是您的什么人!风流不羁的千手公子,不会真的给羁绊住了吧!” “谁能把我羁绊住!”楚天寒放声狂笑,笑声里却有别人听不出来的萧索, “那丫头是我捞到的,因为无家可归,暂时跟着我。” 没有人知道,他多希望被绊住,多希望那小粉蝶儿栖息的是他的肩头。他下意识的轻抚右掌上的一圈疤痕,那是第一次见面时被眉儿给咬的,而她并不知,她这一咬,竟在他心头烙下了磨灭不去的印痕。 “这年头小丫头可以随便捞得到!楚爷,您倒是告诉人家,您在哪儿捞到的!”钱安安瞪大了那双明媚的双眼。 “秦淮河。” 他在西湖失落了他的心,却在秦淮河里捞到另一只小粉蝶;只是同为粉蝶,却是两样的性情,看到那相似的容貌,只徒令他忆起心中的伤痛。 “早知楚爷有兴致打捞收留孤女,安安早就跃入长江了。” “那楚某可不就罪过了!”楚天寒轻佻的挑起美人的下巴,一脸调笑, “安安乃镇江名流竞相逭逐的花魁,若让楚某给独了,岂不令你裙下不贰之臣伤心断肠!” “敢情楚爷是拿安安当三岁小孩哄呢!谁不知咱们千手公子眼睛生得此天还高,安安一介执壶卖笑的青楼女,哪人得了楚爷法眼!楚爷净拿些好听话来哄人。” “安安这么说,可真是伤了楚某的心,楚某对你,日月可表。” “那安安可是荣幸之至。楚爷您这些话,还是拿去哄您捞的那小丫头吧!安安可不怎么信呢!”钱安安轻轻刮了他的脸一记,调笑道: “对了,那小丫头是哪里的人氏,怎么楚爷您带走她,她的家人不说话的吗!” “她的爹娘早死了,唯一的亲人则想把她卖入青楼,偿还赌债,她正是因此而失足落入河中。”楚天寒简单的说。 “原来如此。”在这玉楼春中,哪个姑娘背后不是藏有一个让人心酸的故事!钱安安也不例外,她只淡笑,倒是看不出对此事作何感想,这也难怪那丫头看来这般依赖楚爷您了。方才您同安安来时,安安看那姑娘的表情,真是……”她抿嘴一笑,没有说下去。 被这么提醒,楚天寒不由得愧疚了起来,是啊!方才他同钱安安离去时,杜思思那表情,就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无助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站在原地。 他知道他是伤了杜思思那颗纯真善良的心。 长得像眉儿,不是那丫头的错,因此而触动他的心事,更与她没有关系,可是他却无法控制自己情绪。面对这等情形,那丫头连句活都不敢多问,只是傻傻的跟在他的身后,他虽没有回头,却也想像得出她当时的表情,一定是咬着唇,不安且惶恐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但他没有安慰她,只自顾自的走着,途中巧遇钱安安时,更恶劣的要她自己回客栈去,把她一个人丢在陌生的镇江街头。 “楚爷,您在想些什么!” 楚天寒足足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没什么。” “说没什么!安安都快要以为自己是活死人,楚爷才对安安这么视若不见。”钱安安噘着嘴娇。 “天底下有这么漂亮的活死人吗!”楚天寒摸了她的俏脸一把,嘻嘻一笑。 “讨厌。”钱安安轻了他一句。 那丫头现在不知道怎么了,是不是在棉被里委屈的偷哭!这是很有可能的,虽然只处了短短两天,却也够他了解那丫头,她是有了委屈也不敢说的。 也罢!等回去后,再好好向她赔罪吧! 一切,就等明儿再说。 大清早的,由温柔乡起来,没被钱安安给挽留住,楚天寒为上赶回了客栈。 卯时已经过半了,他知道杜思思一向起得早,相处的这两天,她总在寅卯之交时便起床为他打理一切。 他手上拿着一包委托玉楼春的主厨符意做的糕点作为求和的礼物,举手轻轻敲了敲杜思思的房门。 没有人应声。 他再敲了次门,还是没有人应声,不可能啊!那丫头总不会还在睡觉吧!他伸手试探的推了下门,门“呀”的一声打了开来,房中空空荡荡的,哪有杜思思的踪影! 他脸已黑了一半,大清早的,她不在房里,会到哪儿去了!那丫头个性怕生,镇江对她又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可能到处乱跑的啊!不假思索的,他立即朝楼梯口奔了过去,到了转角处,却见杜思思一跛一跛的走了上来,一看到他,忙挤出了抹笑, “恩……爷,您回来啦!思思去给您打盆水洗脸。”想起楚天寒不爱她喊他恩公,她急忙改口。 一看到她,楚天寒皱起眉, “你上哪儿去了!怎么会弄成这样!”她的模样,只有狼狈两个字可以形容,头发散乱不说,昨儿才买的衣裳皱成一团,还有几处破损,微微渗出血迹,而她走路的模样微跛,显然是脚伤又复发了。 “没……没什么。”杜思思不安的低下头。是思思不好,思思不小心跌了一跤。 楚天寒眯起了眼,“真的是跌跤吗!”他突地欺向她,一把掀起她的衣袖, “这一跤跌得可真厉害,居然跌出五个指印?”他愈说愈恼怒,脸色变得铁青。 “爷。”杜思思又痛又慌,本能就想抽回手。 楚天寒不让她如愿,把她的袖子拉得更高,检视她的伤口。 “爷……”杜思思不安的叫着,又羞又难堪地望向踉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 楚天寒这才注意到,她的身后还有别人,他顺着她的眼光望向那黑衣男子,这男子看来当年轻,年纪只有二十出头,一脸冷凝,可谓是毫无表情,楚天寒一愣,脱口道: “阿问!” 那男子朝他微一点头,并不说话,似是素性沉默寡言之人。 “你们认识!”听到楚天寒毫不迟疑的叫出那男子的名字,而且叫得十分亲近,杜思思不由得一脸惊讶。 “认识多年了。”那黑衣男子正是江南三彦中的玉萧公子莫问, “你们怎么会碰在一起?”楚天寒看了看杜思思,再看了看莫间。 “我……”杜思思咬着唇,不敢说。 没等她回答,楚天寒又道:“算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咱们先回房间去。” “恩……爷。”杜思思的身子突然悬空,令她惊叫了一声,脸也跟着羞红了。 楚天寒送她一记白眼,道:“又不是第一次抱你,叫什么叫?”说完,大踏步往房里走去。 楚天寒立刻叫店小二送来一盆清水,先替杜思思清理伤口,上了药之后,他才看向莫问,道:“到底是怎幺回事!” “玉楼春外,她,歹徒,我,救她。”这答案还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莫问个性古怪,若遇到他不想开口的时候,用惜字如金亦不足以形容他的沉默。 幸好楚天寒结识他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很快把几个简单的字汇串连成有用的句子, “你是说,你在玉楼春的外头碰到思思被人骚扰,所以出手救了她。” 莫问点了点头。 楚天寒转向杜思思,开骂了起来,“我不是叫你回客栈,你怎么会惹到坏人?” “我……”杜思思习惯性的咬住了唇,瑟缩的看了他一眼。 楚天寒喝道:“别你啊我的,快说。” 杜思思被他吓了一跳,泪水也跟着跌了下来,“我……我只是想等你……” “等我!”楚天寒黑了脸, “在那种地方等我!你脑袋坏掉啦!那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你敢在那里等我!你何不干脆进去玉楼春里,直接告诉老鸨,你打算加入她们的行列算了。” 杜思思从未见过楚天寒发那么大的脾气,一时之间被吓住了,“我……” “你不是因为不想卖入妓院,想要逃走才跌进秦淮河的!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想去执壶卖笑不成!” “我……” “你知不知道这种花街柳巷入夜之后有多危险!你又知不知道喝完酒的男人有多危险!若你当真去玉楼春当了姑娘,至少什么事有老鸨替你顶着,你知不知道在那种地方,落了单的姑娘有多危险!万一被一大群男人给……到时候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天寒——连串吼完,胸口不住地起伏,显然气恼极了。 杜思思被他吓得慌了,缩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 楚天寒愈想愈怒,又道: “我叫你乖乖待在客栈里,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话!你守在外头,我就会快些出来吗!你到底知不知道男人在里面是在干什么!办事啊!那哪是一时三刻就会出来的!今儿若非阿问在那里,你还有命回来吗!早就被奸杀了。” “奸杀”那两个字,令杜思思不由得颤了一下。记忆回到了刚才那场灾难,暗夜中,一大群醉醺醺的男人不住的对她动手动脚,不理会她的尖叫,大肆对她轻薄,她虽朱经人事,不懂这些,可是那些回忆却令她作呕,她的身子颤得更加厉害,忍不住“哇”一声哭了起来, “我只是想等你……客栈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好怕……” “在玉楼春外头,就会比较安全吗!”楚天寒怒火未减,反而更加生气。 “可是……在玉楼春外头,我至少知道你在里面。” 楚天寒怒气一下子全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愧疚。 原来,这丫头竟这般害怕,这般的依赖着他。 的确也是,在这世上,除了他之外,她就再也没人可以依靠,孤单的滋味他虽末尝过,可总也能够想像一二,她只是一个小女孩,才十六岁便已丧了双亲,唯一的亲人又想把她卖了抵债,这也难怪她没有安全感,想要找个人依靠。 “思思……”他软下了声音,“好了,别哭了,是我不好,别哭了……” 杜思思仍是抽噎着, “那个时候,娘也是叫思思先回去,她说她想在溪边坐一下,想想心事,可是等思思一点再去看她,她却倒在那边,动也不动,任思思怎么叫也叫不醒,思思好怕,万一爷走了,像娘一样再不理会思思,那……” 楚天寒只觉得自己像个大坏蛋。 “思思,别哭了,是我不好,胡乱发脾气,我跟你道歉,乖,别哭好吗!”楚天寒劝哄着。 “爷,你不要生思思的气好不好!思思以后再也不敢了,思思以后会乖乖听话的。” “我不生气了,思思,不要哭,我真的不生气了。” “真的不生气了!”杜思思抬起婆娑汨眼瞅着他,那双眼睛因浸过泪水而份外明亮动人。 “真的不生气了。”楚天寒保证,“来,把泪水擦一擦,别哭了。”他递给她一条手巾。 经他再三保证,杜思思这才稍微安心,擦了擦泪水,道: “爷,以后思思真的再也不敢了,思思一定会乖乖听爷的话,爷说什么,思思就做什么。”她一脸的认真模样。 听她还记挂着方才的事,楚天寒更觉得自己可恶透顶。 “好吧!既然你说要听我的话。那就乖乖的先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她那一张小脸上,全是疲惫的痕迹。 “可是……”杜思思迟疑了起来。 “你不是说要听我的话。”楚天寒为上板起脸。 杜思思不知他是在唬她,信以为真的连忙躺了下去,道:“思思睡就是,爷您别生气。”说着赶紧闭上眼睛。 楚天寒看着她乖巧听话的模样,脸上不禁浮出一抹微笑,他的心,有一部份正在软化中,只是,他并没有发觉。 直听到杜思思均匀的呼吸声,定她已睡着,楚天寒这才朝莫问使了个眼色,两人移师到楼下去。 叫了一桌酒莱,楚天寒首先打开话闸子, “阿问,谢谢你了,若没有你,思思那丫头就惨了。”这杜思思也算是好运,莫问在江南三彦中是公认最为难测的人,行事介于正邪之间,做事全凭自己心意,他竟会出手救杜思思,还真是教楚天寒感到惊讶。 莫问只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搭腔。 “怎么会到镇江来的?” “路过。” “目的呢!”和莫问在一起久了,他多少也感染到他那奇异的说活方式,起码在和他交谈时会用上。 “昭衡。”他是在说,要上玉剑山庄找杜昭衡。 笑意从楚天寒脸上消失了,“哦!去参加昭衡的婚礼!” 杜昭衡的婚事本该在一个月前举行,只是当时他身受重伤,所以才延缓了婚期。 莫问点了点头,反问:“你?” “我!”楚天寒知道他在问什么,举起酒,一饮而尽,借以掩饰掉脸上的伤痛,“我不去。” 这次莫问索性以扬眉代替问话。 楚天寒又饮了杯酒,才道: “你不也看到了,我身边多了个大包袱,还得先安顿下她,总之,这次我是礼到人不到。等日后再去向他们夫妇赔罪。”他知道他这借口很牵强,可是他真的没办法去面对他们的婚礼。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心爱的小粉蝶儿飞到别人的怀抱,那比杀了他还痛苦。 即使莫问看出了些什么,他也没有说出口。 楚天寒涩然一笑,道,“兄弟俩好久不见,净说这些做什么!喝酒吧!” 他举起了酒,一仰而尽,让口中的那份苦涩冲进肚子里,默默的品味…… 第四章 杜思思一觉醒来,已是正午时分,张开眼睛,看到外头的太阳,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匆匆漱洗完下了楼,楚天寒先让她填饱肚子,结了帐后,再到港口雇了艘船续行程。 当夜船停泊在一个叫新泽的河港小村落。由于楚天寒出手阔绰,故而靠岸后,船家立即殷勤的上岸去买了些鸡鸭回来,整治了一桌,倒也丰盛。 楚天寒尝了几口,觉得味道不俗,笑道:“船老大,难得你有这么好手艺,不到客栈去当厨子,着实委屈你了。” “是公子您不嫌弃。”好话谁不爱听,船老大直笑咧了一张嘴, “两位尽量用,小的到后头去歇着去了。”说着便告退了。 “思思,用晚膳吧!这船老大手艺还挺不错,喏,这道五更肠旺,做得可道地了。” 杜思思正待举箸,楚天寒却突然放下筷子,喝道:“谁!出来。” 杜思思被他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一阵娇笑声却了过来, “出来就出来嘛!楚郎,你做什么这么凶,人家可被你给骇着了。我说楚郎,您好大的雅兴啊!在这良辰美景,身旁又有佳人随侍,可看得奴家好生羡慕呢!” 叮当声响,一名白衣女子丰姿绰约的出现在船梢,一双晶莹剔透的素足惊世骇俗的轻点着船舷,俏生生的身影随着船身的晃动而摇曳生姿,那张明艳娇美的脸蛋正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杜思思看得傻了眼,心中叹道:好美的姑娘! 楚天寒沉下脸,低声道:“柳艳虹,我都还没找你算帐,你倒是先找上门来。” “算帐!”柳艳虹故意睁大了一双明眸,故作娇憨状, “咱们的帐,哪是一时半刻算得清的!我说楚郎,这帐,咱们可要算一辈子的。”娇美清甜的声音,直泻而出。 杜思思听傻了眼,她……她的话好似在暗示某种意思,她轻轻拉了拉楚天寒的衣袖,低声间: “爷,她……她可是少奶奶!” 楚天寒还没回答,柳艳虹先娇笑了起来,“这丫头可真讨人喜欢,奴家可欢喜得紧呢!你就这般叫人家吧!” 杜思思是个老实人,不疑有他,乖乖的唤道:“少奶……” “叫什么叫,我都还没承认,人家叫你叫什么,你就叫什么啊!毒手观音好大的名气,楚某高攀不起。”声音中充满冷然的讥嘲。 “楚郎这话,可让奴家好生伤心。”柳艳虹低下头,故作伤心状,看得杜思思一愣一愣的。 她唬得着杜思思,可唬不着楚天寒,“柳姑娘做戏本领,楚某这回是看得个十足十。”他冷冷一笑。 “好说好说。”柳艳虹抬眸一笑,当真明艳不可方物。 “废话少说,柳艳虹,你这番前来意欲为何!” “人家哪有什么意思!楚,你这么恶狠狠的,是想把人家吓坏吗!人家是好久没见着你了,想来看看你嘛!没想到这一来,倒是另有收获,原来楚郎身边又跟了个可人儿哩!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这回杜思思不敢再接口,怕又被楚天寒责骂。 “她叫什么名字,和你没有关系。”楚天寒挡在杜思思身前,没好气的道。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人家想和她亲近亲近嘛!我说楚郎。你这么急急的档在这小姑娘的身前,莫不是怕我对她怎么样吧!” 楚天寒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楚郎老是对人家这么防东防西的,叫奴家好生伤心。柳艳红白了他一眼。 “你柳姑娘恶名昭彰,怎能教人不提防些!玉剑山庄这笔帐,我可还没和你算呢:” 他话一完,柳艳虹突然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楚郎,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难怪我总觉得这丫头眼熟,她长得和神剑公子的未婚妻展眉,还真有七、八分似呢!原来楚郎喜欢的,是这等小家碧玉的清秀姑娘,难怪你总不把人家放到眼里,这可真教人伤心。” “住口,你既知眉儿是神剑公子的未婚妻,又何来胡说八道,意图败人名声!”楚天寒蓦地提气大喝,额上青筋浮起,显是被她说到心事,气急败坏起来。 “我又哪里胡说八道了!”明明那日在玉剑山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对展眉那丫头的模样,分明是用情至深,怎么,楚郎;被我说中了,老羞成怒啦!”柳艳虹笑意盈盈的睨了他一眼。 “你还胡言乱语。”楚天寒怒得失去一惯的镇定潇洒,这话要是让她传出去,眉儿还能做人吗! “柳艳虹,玉剑山庄那笔帐咱们还没清呢!今儿个就来算一算吧?” “哟,楚郎,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谁不知你千手公子是武林后进中的佼佼者,人家哪会是你的对手!”柳艳虹娇笑道。 “毒手观音的名气可也不小!划下道来吧!” “人家名气再大,可也不打自己人的。” “你不打也不行,看招。”他伸出右掌,昼了个半圆,一掌劈了出去。 “哟,楚郎,你说打就打,也不让人喘口气。”柳艳虹身子一飘,避了开去。 楚天寒抿着唇,一言不发,急追过去。 他武功修为虽比柳艳虹来得高,可柳艳虹只闪不接怊,一时之间,他还真奈何不了她。 杜思思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呆呆看着面前两条人影此去彼来,间或夹着柳艳虹甜腻的娇笑声,这两道身影行动得好快,直教她看得眼花撩乱。 她不懂武功,不知两人用的均是上乘功夫,只觉得这两人过招的身法一个灵动轻巧,一个豪放潇洒,真是好看煞人。 又过了几招,论真实功夫,柳艳虹根本不是楚天寒的对手,明显届居劣势。 本来每回柳艳虹前来纠缠时,楚天寒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胡搞瞎缠,反正她的作为多多少少也帮他吓阻了不少“窥觑”他的人家闺秀。可这回,为了报展眉与杜昭衡被她所伤之仇,以及怕她放出谣言毁了展眉的名声,他是不打算手下留情,一招比一招还要狠辣。 柳艳虹接应不暇,白玉般的肌肤上渗出了晶莹的汗滴,饶是情况吃紧,她竟还有闲情逸致,笑道: “楚郎,你真要对人家下杀手吗!你真不会心疼!”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好一个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就怕你杀不了我呢!”她突然把手一扬,一把红雾在楚天寒面前散了开来。 楚天寒急急挥袖挡住,脚跟一蹬,朝后退了开去。 柳艳虹逼退了楚天寒,白色身影转了个方向,竟直直欺向杜思思。 “思思,小心。”楚天寒大喝。 杜思思还没回过神来,身子突然被一股冲力一撞,整个人往后仰跌了下去,“噗通”一声,跌进河水里。 “思思。”楚天寒眼睁睁的看着杜思思跌进河里,来不及阻止;他是怎么也没料到,两人正在过招,柳艳虹会突然向杜思思下手。 柳艳虹一击成功,甜腻的一笑,道:“楚郎,人家先走一步,不陪你拉!”她长袖一飘,轻盈的离去。 楚天寒气得脸色都白了,却又不能追过去。他顿了顿足,一咬牙,迅速卸去外衣,“濮嗵”一声,跃入河中。 岸边上,一簇火堆炙热的燃烧着。 杜思思缩在毛毯里,不安的看着楚天寒因背着火光而显得幽暗难测的侧脸。 他又变得不可亲近了,仿佛在身旁竖立起一道无形的藩篱,拒绝别人的接近,就如那日在镇江集时一样。 从救起她,到在岸旁起了个火堆让她烤火,他始终没有说半句话,冷漠得让人心寒,他的左手正摩挲着右掌,动作全然是一派的不经意;地注意到他的右掌似乎有圈细小的疤痕。那疤痕看来好似是被咬伤留下的,爷为什么要抚摸那疤痕!那疤痕有何意义吗!而那眉儿姑娘到底又是何许人!怎么能够让他一听到她的名字,便完全失去了镇定之色!依柳艳虹姑娘的话,似乎那眉儿姑娘同她模样生得很像呢!就是爷,也曾对着她喊过这名字;她有满腹疑问,却不敢开口探询。 沉默像一张大网,紧紧的搂获住两人。 杜思思不安的了口水,没办法再忍受这不安,呐呐的开口了,“爷……你……要不要休息了!夜深了。” 楚天寒没有说话,迳自眺望着远方。 “爷,我们回船上了,好不好!” 楚天寒依然是沉默不语。 “爷,你渴不渴,我给您倒杯茶好吗!” 对于她的问话,楚天寒始终连句话也没应,杜思思不由得有些挫败,但她仍不气馁,回到船舱倒了杯茶,小心翼翼的捧着杯子,走向楚天寒。 才走近楚天寒,她的脚下突然一绊,整个人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跌到地上,中的茶水也泼了出来,居然好死不死,全溅到楚天寒脸上。 杜思思挣扎着站了起来,看到这情形,吓得呆愣住,手足无措的站在当地,眼汨已在眼眶中打滚了起来, “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正沉溺于思绪中的楚天寒,被茶水这么一泼,有如醍醐灌顶,再怎么不想回过神来也不行,他抹了下满脸的水,又好气又好笑的看向杜思思,道: “我知道我不回答你是有错,可你也犯不着用水泼我吧!” “爷……我……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打滚的眼汨滴了下来。 “拜托,拜托,别哭了。”看到她眼泪掉了下来,楚天寒哪还顾得了自己的心事,他翻了翻白眼, “你别紧张,我没生气。” “对不起……对不起……”杜思思还是拚命道着歉。 楚天寒再次翻了翻白眼,板起脸,“你再掉一滴眼泪,说一句对不起,我就真的生气罗!” “对……不,不是,爷,我不哭了,您看,我真的没有哭了。”她慌张的擦了擦眼泪,抬起头来强挤出笑容,残存的眼泪还在她的眼中打转,那模样,看起来是既可怜又好笑。 她那哭泣的模样,一时之间,竟和楚天寒记忆中的那倩影重叠了,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神情也放柔和了, “我真的没生气,别哭了,把眼泪擦一擦。” 杜思思乖乖的用衣袖擦了擦脸,不敢再哭,正襟危坐缩在一旁。 看她这模样,楚天寒不由得笑了出来, “我没罚你坐,你犯不着这么战战兢兢。”她那模样,看起来好似被夫子罚坐的学堂学生。 杜思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爷又回复原来的模样了,她也松了口气。 楚天寒看出了她的如释重负,他长叹了一口气,揉揉她的发,道: “难为你了。”他知道自己的反常,恐怕是吓着了这老实丫头。 杜思思吓了一跳,忙道:“爷千万别这么说,没有的事。” 楚天寒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你这老实的性子,和眉儿还真像。” “眉儿!”听到他自己主动提到这名字,杜思思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试探的问, “她是什么人!她是不是长得同我很像!” “她是我的好朋友玉剑山庄少主的未婚妻。你同她的确长得十分相似。” 原来是玉剑山庄的少奶奶。 杜思思虽不知玉剑山庄是什么来头,可是能和楚天寒结交好友,肯定也是名流世家。 “她一定长得很美吧!”杜思思理所当然的道。堂堂一个山庄少夫人,总不会家她这样面黄肌瘦的,如楚天寒所说,浑身上下寻不出半两肉。 “她是长得很美。”楚天寒神情变温柔了,“总是神采奕奕的,十分讨喜。” “眉儿姑娘一定此我好得多了。”杜思思听在耳里,不由得有些白惭形秽。“我说傻话了,我哪能和眉儿姑娘相比。” “现下你只像眉儿七、八分,若你再胖个几分,你和眉儿可能便像了个十足十。当初我看到你时,也吓了一跳,世上居然有这么相似的人,不过你们的性情,除了老实这一点外,其余的却是南辕北辙。” “爷……您很喜欢眉儿姑娘,是吧!” “我……其实认识她的,很少有人能不喜欢她。”他没有作正面回答,话语里却有着难掩的惆怅。喜欢又有何用,不该是他的,就不会是他的。 他那一颗心因提及往事又沉了下去。 一只小手突然拉了拉他的袖角,他抬起头来,迎接着杜思思认真的目光, “爷,您要是想念眉儿姑娘,可以把思思当成眉儿姑娘不打紧的。” “思思……”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楚天寒不由得有些好笑。 “思思虽然不能够了解想念一个人的痛苦,可是我想那难过的程度,一定和我想娘的时候一般,所以爷,如果你想念眉儿姑娘,那你就把思思当成眉儿姑娘吧?” 杜思思那万分认真的模样,让楚天寒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那副认真的神情,他也曾在展眉脸上看过。 一时之间,他竟迷惘了,记忆与现实不断重叠,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何者是真,何者是幻。 “眉儿……”他不由自主的脱口轻唤。 杜思思没有回答他,只是睁着一双明眸,清澄的看着他。 “眉儿。”他颤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她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依然那般强烈的吸引着他。杜思思看着楚天寒着魔似的慢慢低下头来,气氛似是有些紧张,更有些暖昧。 他到底要干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管他要对她做什么,她都无条件接受,爷对地恩深义重,如果能让他好受一些,什么代价,她都愿意付。 楚天寒的神智,在看到杜思思信赖的眼神后完全清醍。 不,她不是展眉。 他是疯了吗!怎么可以把杜思思当成眉儿。 他大叫一声,霍地一把推开了她。 杜思思被他一推,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莫名所以的看着尥。 “爷……”她做错了什么吗! “不要叫我。”楚天寒大喝,一手痛楚的抚着额,连退了三步。 “爷……您……”杜思思担心的低唤。 “不要叫我。”他再次大吼。 杜思思却没有被他吓着,担心情绪胜过一切,她挨向楚天寒,抓着他的衣袖,诚恳的道: “爷,您下要难过,您这样,思思看了也好难过。思思虽然不明白您和眉儿姑娘之间的事,也知道自己比不上眉儿姑娘,可是,如果您把思思当成眉儿姑娘会好过一些,那思思不要紧的,您用不着觉得愧疚,思思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楚天寒眼神暗了下来,幽深难测, “你是心甘情愿要当眉儿的替身!” 他那神情令杜思思有些不妄,但她仍勇敢的点了点头,“是的。” 楚天寒笑了,冷冷的,感觉不出任何温度,“你知道你答应了什么吗!你又知道当一个替身,必须付出什么代价!” 杜思思感觉到,她一向熟悉,温和爱逗弄她的爷似乎变成了一只野兽,正对她龇牙咧嘴,等着扑向她。她虽害怕,但想帮助他的意念还是不曾改变, “我知道,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 楚天寒所有的理智全被她这句话给打散了,他冷酷的一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怨我。”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楚天寒已伸出了手,一把将她抓了过来,头一低,占领了她的唇。 杜思思虽不明白吻是什么,可她也知道,楚天寒对她所做的,应该是属于夫妻间亲昵的行为。他的吻毫无任何怜惜,粗暴的辗磨她的唇,直探向未经人事的地域。 他的气息在她唇齿间流窜,与她探索纠缠,以调情的技术而言,楚天寒可谓高明,轻而易举的便勾引出她所陌生的热流,直烫入她的五脏六腑。杜思思被那炙热的温度烫得全身发热,昏昏沉沉,几乎无法站住脚。 不知过了多久,楚天寒终于松开了她,冷冷的问:“你还想当眉儿的替身吗?” 杜思思惊骇莫名的抬起头,为自己身体里潜藏的陌生知觉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好一会儿,她才真正把他的话给听了进去。 楚天寒的神情严厉,一反平日的轻松诙谐,教人感到害怕。她却觉得他是在吓她,想把她吓跑。在她看来,跟前的楚天寒就像一只负伤的野兽,愤怒而且不信任任何人。 她朝那野兽伸出手,语气坚定的道:“是的。” 杜思思脸上的信赖莫名的激怒了他,他的笑意更冷,“你可别后悔。”他再度俯下头,占领她的唇。 依然是粗暴的吻,吸吮摩挲着她的柔嫩,在她来不适应这样的感觉之前,他转向了她的颈项,耳边,烙下炙热的痕迹,他的手也不闲着, “唰!”一声,撕裂了她的衣服。 那布帛撕裂的声音令杜思思由迷情中清醒过来,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惊慌的看着她的外衣被楚天寒扯下,露出粉菊色的兜衣和一截雪白粉嫩的肌肤。 楚天寒抬起头看向她,目光锐利如鹰隼,更带着令人胆寒残酷神情,“这不是你要的吗!” “我……”跟前的楚天寒陌生得令人心惊,她茫然的看着他,开始感到害怕了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 楚天寒冷笑,怎么!怕了吧?你不是说任何代价你都愿意付的吗!” 他边说,边伸指在她雪白的肌肤上逗弄着,嘴唇也不曾闲着,顺着手指过去,烙下属于他的痕迹。 楚天寒已不再是楚天寒,就在杜思思说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这话的同时,已经将他体内藏有的那头野兽给释放出来。 她凭什么自命是他的救赎者!她又凭什么去挖他过去的疮疤!凭她这个小丫头片子,能够了解他心里的痛楚?能够了解有情却无处诉的悲哀吗! 他不是圣人,绝对不是,可是她偏偏以信赖的眼光看着他,好似他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而他的苦,她完全明白。 不!他要打碎她对他的信任感,他要她不再认为他是完美无缺的圣人,他要她不再认为这天下没有坏人。 他无情的逗弄着她的身体,在每一处肌肤上面燃上热焰,毫不温柔的扯下她的兜衣,更进一步的燃起她的欲火。 他要听到她惊慌失措的叫他走开,他要她拚命的推开他,他要看到她眼中的信赖变成怀疑。 杜思思没有尖叫也没有推拒。害怕只有一瞬间,而后柔情占领了她的心,她那一双柔软的小手软软的攀上他的肩, “不要难过,爷,不要难过。”泪水盈满了她的眼,她的眼中充斥的全是为了楚天寒而有心酸,她为此刻表现异常的楚天寒不自由主的感到难过。 楚天寒如受雷殛,整个人愣住了,为什么他这般待她,她还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呆呆的迎视着杜思思怜惜的眼神。 杜思思的手攀上的颈,摩挲他的脸,哽咽的抽泣着,“爷,不要难过。” 她的泪水是为了他,她的温柔也是为了他。 楚天寒突然大吼一声,推开了杜思思。他不要接受这种温柔,不要接受这种怜惜,他是江湖中放荡不羁的浪子千手公子,寡情少恩,惹得红颜为他肠断。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需要别人对他同情!他霍地背过去,全身的肌肉不住颤动着。 “爷……” 杜思思想靠近他,换来了一声大吼,“不要靠近我。” 她缩住手,不敢再靠近他,怕的是更惹他伤怀。 好一会儿,他终于克制住自己的激动,像下了什么决定,淡淡的说: “明儿我会送你去傲日山庄。你就在那里待下来,会有人好好照顾你的。” 那你呢? 杜思恩来不及问,楚天寒已回过身,走回船舱去,留下衣衫不整的她,在这夜里抱着自己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第五章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夜市青菱藕,春捂载绮罗。遥知未眠夜,乡思在渔歌。 唐杜荀鹤/送人游吴 杜荀鹤的这首诗,确实点出苏州水乡胜景。苏州地近太湖,当运河与苏州河会流处,故而城内小桥流水处处,渔船小贩穿梭,水乡情调,溢乎其中。 清晨时分,一艘客船悠悠的由大运河转向香水溪,经过木渎镇,驶向了太湖。船头,一名身穿水蓝长衫的男子负手背后,遥望着波光金灿的太湖。 好一会儿,他才指向不远处湖畔一栋规模壮阔,典型苏州园林建筑的庄园,道: “思思,那便是傲日山庄,以后你就要在那儿住下了。” “我……”站在他身后,几乎要被他高大的身子遮得不见人影的杜思思咬了咬唇,道:“那……爷您呢!” “我还有些地方要去,不过你放心,我会交代他们好好照顾你的。 我不要什么照顾,我只想跟在爷身边。杜思思想这么说,却又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又伤了两人之间的和气。 那夜过后,楚天寒足有整整一天没同她说半句话,脸色阴沉得可怕,只是以左手摩挲着右手手掌疤痕,她只能乖乖的跟在楚天寒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吭声。直到过了两夜一天,楚天寒才又开口同她说话,然而她却感觉得出,楚天寒正与她拉开距离,那份表面上的平静薄弱得一撕便碎,教她不敢易放肆,就怕让那得来不易的和谐又毁于一旦。 船身一晃,已然靠岸,船老大放下踏板,笑嘻嘻的道:“客倌,傲日山庄到了。” “劳烦你了,船老六,一共多少!” “不多不多,一共三两五十钱。” 楚天寒抛给他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道:“剩下的赏你吧。”说着提了行李,拉着杜思思下了船。 傲日山庄红色的大门就在跟前,楚天寒却舍近求远,转向向来鲜少为人所知的侧门,才刚溜进西苑,哪知一名老者就端坐在花园凉亭里,捧着茶盅,状似悠闲的品着茶。 面对此情形,楚天寒唯有苦笑,本来他是不想惊动任何人的,尤其是面前这位,他只想找个资深仆人,把杜思思交给他后便落跑,哪知竟有人在这里守株待兔, “爷爷,好久不见了,您还是老当益壮。今天怎地有空到西苑来品茶?”这下他不死也会被剥层皮了。 老者品了口茶,才慢条斯理的抬起头来,道: “我听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千手公子楚爷要回傲日山庄来,不在这边等行吗?” 也不见他提气用力,声音倒是亮如洪钟,这老者看来大约七旬左右,鬓发皆白,身子倒是十分高大健壮,一张国字脸此时正不悦的板着,令人望之生畏。 “爷爷怎么这么说,您要见孙儿,只要命人传唤一声便行了嘛!”楚天寒嘻皮笑脸的道,自动自发的走向前去,给自己倒了一茶。 “命人传唤!”楚老太爷冷哼了一声,“命人传唤你可给听进去吗!若真如此,我命楚和去唤你,怎么不见你回来!” “哎呀!我这不就回来了吗!”楚天寒皮皮的一笑,捧起杯品了口茶,摇头晃脑,一脸陶醉, “嗯,是西湖狮峰龙井,这水,恐怕是虎跑泉吧!这西湖双绝喝来口舌生津,口感绝佳,不愧是爷爷,只喝最好的。”以西湖虎跑泉泉水冲泡西湖出产的龙井茶,向来被称为西湖双绝。 “谁知道你这回回来,会不会我眼睛一眨,就闪得不见人影!这次要不是我在这里守着,你可会想到上北苑去见我!”楚老太爷又是一声冷哼。 即使楚老太爷说中了楚天寒的心声,楚天寒也绝不会笨到承认,他嘻嘻一笑,道: “爷爷这么说,打我进门以来,您也不知眨了几回眼,您孙子我可也没就此消失不见啊!况且爷爷您的武功盖世,孙儿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变出什么把戏!我就像是孙悟空,被如来佛祖的爷爷您制得死死的。”巧言令色,说的便是楚天寒这型的人。 好话人人爱听,这碗超人迷汤一灌下去,楚老太爷虽仍板着个脸,唇角却泄出了笑意。 “你这个兔崽子。” 看到这情形,楚天寒为上凑向前,谄媚的猛顺着楚老爷子的背,道:“爷爷消消气,孙儿这回是特地回来陪您的, 日子还长着呢!我这兔崽子随时等着爷爷教训,爷爷可别气坏了自己,那孙儿可会不安的。” “你会不安!我养了你二十几年,今儿还是头一回知道。”楚老太爷横了他一眼,神情却更柔和了, “你说你这回是回来陪我的,这可不是拿好听话哄我的吧?” “当然不是。”楚天寒嘻嘻一笑。 “那好,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今晚我给你设了个接风宴,你且去歇歇,待会儿好赴宴。”楚老太爷眯着眼看他,神情之间,暗暗隐藏着某种陷阱。 楚天寒一凛,神情仍是一派自在,“爷爷做什么这么费事,自家人还设什么接风宴!” “接风当然是必要的。趁今儿晚上,我还要给你介绍几个人。” “什么人!”楚天寒眼睛一凛,唇角仍挂着悠哉笑意,“该不会又是什么名门淑媛、大家闺秀吧?” “洛阳温家庄的温小姐正巧来到咱们傲日山庄作客,我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还有泉州鹰扬镖局的张小姐,武陵擎天一剑方一舟的二小姐,四川唐门王小姐,我想你们都是年轻人,多认识认识也未尝不好。”楚老太爷不动声色的道。 “咱们傲日山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人,几位武林世家的小姐全上咱们这儿来作客啦?”楚天寒跟着装傻。 “是你爷爷我做人成功。”楚老太爷也跟着做戏。 “既然人家来为的是爷爷您,那我远去凑什么热闹!这几天赶回山庄,弄得我筋疲力竭,我看我还是蒙着被子睡大头觉来得快活些。”楚天寒打哈哈的功夫可也不输乃祖,说着便转过了身去。 “站住!”楚老太爷怒喝。 楚天寒脚步凝在半空中,转过身来,一脸“天真无邪”的问:“有什么事吗?爷爷。” “要休息,赶明儿我会让你睡个够,今儿呢!你非得给我赴席不可。” “爷爷,人家来可是冲着你的,又不是冲着我。”楚天寒卖乖的眨了眨眼。 楚老太爷差点被他活活气死,话也跟着脱口而出,“她们冲着我,我却是冲着你。”他话一出口,便知不好,露出狐狸尾巴啦。 只见楚天寒眼睛一眯,状似轻松,实则危险的笑了起来,“爷爷,您冲着我做什么!孙儿又有什么地方惹恼了爷爷!” “你又有什么地方让我高兴过!”楚老太爷重重的哼了一声。心里着实有诈又恼怒暗怖的棋居然让孙子轻轻松松的破解了, “我要你回庄承家业,你听过我的话了吗!我要你赶紧成亲,让我抱抱曾孙子,你又听过我的话了吗!” “我的好爷爷,您又还不到退隐的年纪,傲日山庄在您的掌管下欣欣向荣,前景好生兴旺,若换了我这浪荡子回来,怕会弄垮了咱们楚家的基业,让爷爷您无颜面对九泉下的列祖列宗。”楚天寒仍是嘻皮笑脸,却已没有刚才卖乖的轻松。 “好,我说过,你暂时不想承家业也不打紧,可你也二十好几了,总该成亲了吧!你和玉剑山庄那个杜小子不是死忠兼换帖的好朋友!他都成亲了,怎么你不见贤思齐,也赶紧娶一房媳妇!” “见贤思齐!他前些天才挨了毒手观音一掌呢!我是不是该去请柳艳虹也赏我一掌,让我思齐思齐!” “最好把你打死,免得让你卖弄舌根,气死你爷爷我。”楚老太爷用力一怕案,气呼呼的站了起来, “好啊!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可以不听爷爷的话了。” “听话也得要话有道理。” “你是说我不讲道理!”楚老太爷蓦地吼了起来,把一进门便被闲置到一角,莫名其妙看着这一幕的杜思思给吓了一跳, “我只是希望你快些成家,生个曾孙子给我抱一抱,咱们楚家三代一脉相,到你这一代,还是只有你一个,我希望你快些成亲,好培育下一代,这算不讲道理吗!” 楚天寒回以冷笑, “把我当种马,就是不讲道理。如果爷爷您在意的只是咱们楚家的延续,当初就该自己多努力一点,不要寄望我成天躺在床上,为咱们楚家开枝散叶。” 那露骨的话,直教社思思听得飞霞扑面,傻了眼。 “你说这是什么话!”楚老太爷气得只差没有口吐白沫, “我把你当种马!我只是希望你为楚家尽一份心力,居然落得被你这般说我!” 对于爷爷的气愤,楚天寒可没看在眼里,“爷爷,您少做戏了,换一招吧!” 楚老太爷只气得咬牙切齿,不住地呼呼喘气,好半晌,才从唇间逼出话来, “好,你居然敢这般对我!很好,我今儿就是要你无论如何都得给咱们楚家找个媳妇儿。”他恶狠狠的下了最后通牒。 “起都别想。”楚天寒一口堵了回去。 楚老太爷被他那态度气得头顶生烟,吼了起来, “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你的爷爷,你居然敢这样忤逆我!我要你成亲,你就非得给我成亲不可。” “爷爷,拜托好不好!我还年轻呢!”楚天寒仍回以嘻皮笑脸。 “都二十六了还敢说年轻!”楚老太爷吼道: “反正我人是给你挑到面前了,你要不给我挑个媳妇儿,那就由我自己点,点到你不爱,你可别怪我这做爷爷的霸道,不给你选择机会,我绑也要把你绑在庄子里,总之,这一个月内,你非得给我讨房媳妇进门。” 反正这回他是横了心,非要孙子讨房媳妇不可,若不让这逆孙成亲,他楚威豪的名字就倒着写。 楚天寒皱起了眉。 他还是第一次看爷爷这么火大。虽然说爷爷的怒气有一半是他刻意惹出来的,可他原只是想气得爷爷大发雷霆,像以往每一次一样,袖子一甩,不再理他,迳自回房去,那么他就可以稍作喘息,赶紧偷溜。 可这回,爷爷显然是吃了怦跎铁了心,大怒之余,竟然没失了理智,怒气腾腾的,就是非要他成亲不可。这下子,事态可严重了。 “好啦好啦!爷爷大人请息怒,我刚刚只是和您闹着好玩的,像您这么睿智英武,豪情盖世的武林英豪,怎么可能做出强迫孙子的事,孙儿当然也知道,你可别气坏了身子,那孙儿可会不安的,他赶紧摆上讨好的笑脸。 这回,楚老太爷可不再吃那一套, “我管你是怎么样!反正今晚,你就从那几位世家小姐当中挑出个中意的,过雨天,我给你们挑个好日子,你们就给我成亲。” “爷爷。”楚天寒蹙起眉来, “你要我成亲,可也不是这样赶鸭子上架的方式吧!您想要孙媳妇,总也得让我找个自己喜欢的才行啊!” “给你挑!”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事,他的火气为上冒了起来, “从以前到现在,我绐过你多少时间了?你终日净会放荡江湖,哪曾真正放过心思到姑娘家身上。” “爷爷,我哪没放过心思,你这不是冤枉人吗!洛阳的师小小,长安的李香蝶,镇江的钱安安,可都是我的颜知己。” “你还敢跟我提那些花街女子!我可严重警告你,咱们楚家绝对不欢迎那种不正经的女人进门。” “爷爷,您一向不是说,咱们做人要心怀仁慈吗!小小、香蝶、安安她们,哪个不是因为环境的关系才沦落青楼的!爷爷您这么说,岂不有落井下石之嫌。” 刚才楚老太爷只是气得头顶冒烟,现在楚天寒把他的怒气成功的推上了七窍生烟的地步, “你你你……我……”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我管你怎么样,反正,咱们楚家绝对不许那样的姑娘进门。今晚给我挑个好人家姑娘,要不你就不要叫我爷爷。”一口气总算把话说全,他不住的喘着气,胸口因怒气而不住起伏着。 楚天寒在心里了个鬼脸。 除非他想把爷爷给活活气死,否则他最好别再说下去。 这次回来,可真选错了时机,他应该先看看黄历才是。他看了被爷爷的怒气吓得缩在一旁,不敢吭声的杜思思一眼,心知肚明他和爷爷这场全版铁公鸡恐怕是吓坏了她了。 可若真要他乖乖听话,认命的当楚家的种马,他可不干。 “爷爷……” 他刚试着想开口,马上就楚老太爷怨声打断,“要是当我是你爷爷,你就乖乖给我成亲,其他的都不用说了。” 乖乖,爷爷这回气得不轻呢! 他再看了因爷爷一吼而颤了一下的杜思思,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爷爷,您真的要我成亲!” “没错。” “要我成亲,可以。不过人选我要自己挑。” “你还想和我玩拖延游戏!” “爷爷可别乱冤枉人,我可是想当个乖孙子,顺了爷爷的意成亲。” 一听孙子这般说,楚老太爷缓和了颜色,“那好,你今晚就好好挑个姑娘,其他,就交给爷爷好了。” “那可不行,到嘴的总是没有放在盘子里好吃,孙儿对那些任孙儿挑选的姑娘没有兴趣!” “难道你有对象了!我可严重警告你,我绝不容烟花女子进入咱们楚家。” “只要不是烟花女子就可以!”楚天寒问,表情里藏着坏坏的笑意。 这孙子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刚刚还和他比角力,现在居然这么轻易便要妥协,他可不认为,自己几句话便说服了这兔崽子。楚老太爷眯起了眼,见招拆招说: “没错,只要是好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一切好说。” “好。”楚天寒弹了下手指,“爷爷,您可以开始办婚事了。” “啊!”楚老太爷一愣,一脸狐疑的问:“你真的有对象了!” 杜思思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主子。 “没错。”楚天寒悠然一笑。 “哪家的姑娘!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她!” “杜家姑娘。你现在就可以看到她!” 和她同姓哩!怎么她都没听爷过!现在可以看到她!她在哪里!杜思思东张西望,想要看到未来的少奶奶。 “在哪里!”楚老太爷沉声问: 杜思思正忙着寻找未来少奶奶的踪迹,突然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拖到主子的身前。 “就在这里。”楚天寒悠悠一笑,“她就是我的对象。” “什么!”楚老太爷瞪了面前这瘦得吓人,看来其貌不扬的小姑娘一眼,震惊的失声道。 杜思思也吓得目瞪口呆,她!爷说的真的是她! “你再说一次。”楚老太爷询求的将目光瞪向孙子。 “我说,她就是我要成亲的对象。”楚天寒轻松的一笑。 傲日山庄,自此难飞狗跳,再无宁日。 杜思思傻傻坐在房里,脑袋瓜子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一直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的,爷居然要娶她! 他不是想把她丢在这傲日山庄,自行离去的吗!怎么事情突然急转直下,变成这样!天啊!这算哪门子的玩笑!爷和她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她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啊? 对于这件事,想不通的不只是她,还有楚老太爷。 方才的混乱深印在她脑海里,自楚天寒扬言要娶她,楚老太爷一怔后,当场吼了好大一声,怒火冲天的道: “你要娶这个小丫头!不,我绝对不准许。” 他轻蔑的瞥了杜思思一眼,眼神锐利如刀,幸好杜思思早就被楚天寒的那一番宣言吓呆了,根本毫无感觉。 “爷爷,刚刚你明明就说过,只要是出身清白的好人家姑娘都可以的。”楚天寒懒洋洋一笑。 “你……你……没错,我刚刚是这么说过,可你也不能找个没见过世面,可能连大字都识不到一个的小土豆当堂堂傲日山庄的少夫人吧!’’只消看一眼,他便已看出,杜思思肯定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儿,这等山村野扫,哪配得上他向来引以自豪孙子。 “小土豆又有什么不好!既不会装腔作势,也不会虚伪矫情,我可喜欢得很呢!”看来他是决定和老太爷卯到底,甚至伸出手,亲热的搂住杜思思腰,他突兀的行动只把杜思思吓了一跳,想要挣开,却又挣不开他那如铁一般的手臂。 “一颗小土豆能上什么台面!莫非你是想让楚家的脸,都让这小丫头给丢尽了?” “总好过爷爷说话不算话吧!”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楚老太爷已经气昏了头,连刚刚他自己说了什么,他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你刚刚明明说,除了烟花女子,只要是出身清白的好人家姑娘,您都接受的,现下却又来个死皮赖帐,推个一干二净,净捡毛病,爷爷,你这推三阻四的功夫,可是愈练愈上层楼了。” “你……你……”楚老太爷气得险些吐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不管,反正现下您人也看到了,要我成亲,成,只要对象是思思,一切都好谈,除了思思以外,我谁都不娶。爷爷,我们搭了好几天的船才回来,累得很了,想回房歇着,就不陪您说话了。” 不等楚老太爷回过神来,楚天寒已拉着杜思思,回到自己居住的西苑…… 发生的一切事,在杜思思的脑袋回转,她到现在还想不通,爷什么人不找,偏偏就找她当挡箭牌,她只不过是个沦落天涯的孤女,根本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这丫头,恐怕是被他的宣言给吓着了。 看着杜思思那茫然的脸孔,楚天寒不禁有些好笑,自进了房间已快半个时辰了,她还是那呆呆傻傻的模样,显然这一回她被吓得不轻。 他也没料到情况会变这样。 本来他是打算把杜思思安置在傲日山庄,而他则闲云野鹤,继续浪荡江湖,一直到回傲日山庄,他仍没改变此意;可是刚才面对爷爷的逼婚,他逼不得已把杜思思拿出来当挡箭牌,话一出口后,他却愈想愈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 其实爷爷说得也有道理,他也二十好几,是该成家了,对于傲日山庄,对于楚家,他是有责任延续其命脉的。只是在经历过那一场刻骨的倾心后,他不认为这世上,他还找得到第二个让他可以付出相等真情的女子,不过他也知道,一椿婚姻的牵成,感情并非最重要的因素。 他愿意娶一名妻子,替楚家延续命脉,并孝顺爷爷,但也限于此。他无法为眉儿以外的姑娘停下流浪的脚步。可是成亲就等于是责任,天底下没有几个女子可以容忍她丈夫夜不归家,将她一人丢在家里,五湖四海任意遨游的,尤其世家出身的姑娘自恃甚高,更是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所以他考虑都不考虑爷爷中意的人选。 他看向杜思思了。 能够容忍这般的行为的,恐怕只有思思。 她的个性温柔、善解人意,而且生性寡欲寡求,再加上他对她有恩,她不就曾对他说,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吗!如果他非成亲不可,又想保有成亲前的自由,除了杜思思之外,是找不到第二个人选了。 他愈想愈觉得娶杜思思是一件可行之事,不过,首先便是要说服杜思思,她还在发着呆呢!先把她叫醒再说吧!他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叫道。“思思。” “啊!”杜思思吓了一跳,茫然看向。 她的表情看起来像迷路的孩子。楚天寒忍着笑问,“思思,你还好吧!” 杜思思先是一愣,而后才回过神来,“还……还好……”神智仍不是真的清楚。 如果这叫还好那就真有鬼了。 他拍了拍她的脸,道:“思思,清醒些,我有话同你说。” 好一会儿杜思思才真正回过神来,看着楚天寒,表情有些困惑,“什么事,爷!” 楚天寒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眼神直视着她,道:“思思,我知道我刚刚那些话一定吓着你了,嗯……”他沉吟着,考虑该如何措词。 “我知道,爷您是为了和老爷子闹气,才拿思思当挡箭牌,爷,没关系的,思思不要紧的。”这是杜思思在发了半个时辰的愣后,唯一想出来的理由。 “思思,如果我是认真的,你会答应吗!”他看着她,眼神幽深。 “啊?”杜思思又被吓傻了,爷到底说的是什么!怎么她听不懂! 不行,这样太直接了,又吓坏了这个傻丫头。他沉思了下,改口道:“思思,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杜思思眨了眨眼,“爷……您很好啊!” “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为了我,你愿意做任何事。”楚天寒直视着她纯净的眼睛,明知自己这般的举动有些卑鄙,可经过刚刚再三考量后,他觉得,这么做是再好不过了,既可以堵住爷爷的不断逼婚,而且仍保有自己的自由。虽说是委屈了杜思思这老实丫头,可他会补偿她的。 是啊!”杜思思为上乖乖的点了点头。 “好。”楚天寒深吸了口气,“我要你嫁给我。” 嫁给他!杜思思楞住了,嘴巴因吃惊而张得老大,她有没有听错!爷居然要她嫁给他。 “思思,你没听错,我的确要你嫁给我。”楚天寒抬起她的小脸,看进她的眼里, “这不会是太公平的婚姻。思思,你跟我也有一段日子了,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定得下来的人,我浪荡花心,无法对某个人忠诚,我又喜欢云游四海,随兴游历。可是刚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爷爷这回是铁了心要我成亲,我若不成亲,他绝不会放我甘休,虽说我大可继续拖延,可我若当真这么做,恐怕真会把他老人家给活活气死。” “可是……可是老爷子他不是为您挑选了好些个名门闺秀吗!”再怎么说,她们都比她强呀! “我不要什么名门闺秀。”楚天寒摇了摇头, “那种世家的千金人小姐我见多了,个个心高气傲,自恃太高,一旦和她们成亲,她们绝对不会容忍我过着如以往般闲云野鹤、浪迹江湖的自由生活。可是眼下我又是非成亲不可,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把他给气死,所以,思思,我只有请你嫁给我,帮我解决这个问题。” 杜思思听傻了眼,好半晌,才由口中挤出话来,“我……只是个低三下四的小丫头啊!我不配的。” “不,除了你,再也没有人更适合我了。”楚天寒坚定的看着她, “思思,你个性温和,不会想去指使别人,和你在一起,我不用怕拘束。我说过,思思,这不会是一个公平的婚姻,我没办法给你正常的夫妻关系,这一点必须委屈你,不过在其他方面,我会尽量补偿你的。只要你为楚家生下一个继承人,之后你就不用再担心任何事,成为傲日山庄少奶奶后,起码你不用再担心挨饿受冻,不用担心被人欺悔。” 楚天寒的话清清楚楚的传进杜思思耳里,杜思思只觉得脑袋作响,乱烘烘的,无法理清自己的思绪。 爷居然是认真的,天哪…… “思思,我知道这事必然会带给你困扰,毕竟这关系到你一生,我会给你时间考虑,不过,我希望听到的是好消息。” 楚天寒知道自己等于是在逼迫杜思思答应,这根本是变相的挟恩望报,可是他别无选择。留给她喘息的空间,他迈步走了出去。 第六章 爷居然当真要娶她。 坐在西苑花园一角,杜思思脑袋仍然乱烘烘的。爷虽要她好好休息,可是在他丢了这个威力十足的炸弹后,如何要她能够定得下心息!她本以为爷只是在和老太爷闹气,故意拿她来气他,哪知他居然是认真的她简直被他吓坏了。 “喂。”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有人叫唤她道。 杜思思恍惚的转过头来,一只蛇就在她面前冒了出来咧着嘴,鲜红的蛇信在她面前吐晃动着。 杜思思眨了眨眼,并末真正把那蛇看进眼里,心中仍想着方才楚天寒带她回房后,对她所讲的话…… 楚天寒前脚才一走,杜思思都还没从那一团乱中回过神来,老太爷后脚又派人来找她过去说话。与其说是说话,倒不如说是命令,楚老太爷严申绝不让她嫁入楚家的决心,以她这蓬门瓮户之女,休想入主楚家当少奶奶。 杜思思被骂得唯唯诺诺,不敢应声,眼泪不住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一连被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丢下难解的题目,她本就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可是她从没妄想高攀爷,她从来就没有;她只想在爷身边,一辈子当个服侍爷的小丫头,那她就满足了。 一个清脆的嗓音伴着跳脚声,清脆的在她耳际响了起来,“不好玩,不好玩,你都没被我吓着。” 这声音总算把杜思思从神游中唤了回来。 她抬起眼,面前正站了个梳着双髻,看来俏丽可人的少女,这少女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却没有她的老成,一张瓜子脸看来稚气末脱,手上还把玩着一条黑白柑间的彩带。 黑白间的彩带…… 她蓦地瞪大了眼,不,那不是彩带,那是…… “蛇,蛇……”一声尖叫由杜思思口中逸了出来,她吓得苍白了脸,连退了三步,颤抖的指着少女把玩在指间的蛇。 “咦!你怎么了!”少女被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你不是不怕吗?我刚刚还在你面前玩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你有什么反应啊!” “姑娘……”杜思思困难了口水, “你不要动,千万不要动,那是蛇啊!而且看起来好像有毒的。你忍着点儿,我去找个竹竿看能不能把它引下来。”以前她在水家庄时曾听人说,头呈倒三角形的蛇都是具有毒性的,这小姑娘什么时候惹来这条蛇的!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有趣的神色,脸上露出害怕之色,身子不住颤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姊姊,我好怕,它会不会咬我!” 杜思思不疑有他,道:“你别怕,只要你别动,它应该不会咬你的。”她急急地东张西望,想要寻找可以引下蛇的东西。 才刚锁定了不远处的一支扫帚作为目标,还没来得及拿到它,忽听得少女一声凄厉的尖叫:“它……它咬我了……” 杜思思急急转过头来,只见少女“咚”的一声栽倒了。 “姑娘,姑娘……”杜思思急急唤着,那少女却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更别提回答她了。 杜思思慌了手脚,她必须赶紧叫人来医治少女,可是那蛇还缠在少女手臂间,天知道它会不会再多咬她几口,让她毒伤更重。 她一咬牙,抄起扫帚,颤着身子走向少女,瞄准了蛇,闭上眼睛,便是一阵没头没脑的乱打,“我打死你,打死你……” 蛇缠在少女手臂上,要打蛇,当然也得打到少女身上,那扫帚是拿来扫庭院落叶用的,以竹子的细枝编成,打到人身上,还真让人发疼,才被打了几下,少女已经疼得受不了,顾不得装死的跳起来,直叫道: “好痛,别打啦!别打啦?” 杜思思只顾着打蛇,况且她的眼睛是紧闭着的,根本就没注到少女已起身,仍是卯足了劲要打蛇,少女忙拉住她,叫道: “拜托,你别打啦!我和小花都快被你给打死了。” 被人一拉,杜思思这才张开眼睛,一看到少女,她又惊又喜,“姑娘,你没怎样吧!” “托福,还没被你的乱帚神功打死。”少女没好气道。 杜思思没有注意到她的话中之意,注意力又被仍缠在她手臂间的蛇吸引去,脸色再次白了。 “姑……姑娘,那……那蛇……还在你……的手上。 少女瞥了手臂上的蛇一眼,满下在乎的道:“好啦!别怕,小花从小就我驯养了,没有我命令,不会随便伤人的。” “驯……驯养了!”杜思思瞪大了眼睛。 “是啊!”少女得意的点了点头,“小花是我爷爷在我十岁时送我礼物,跟了我六年,很听我的话呢!” 杜思思第一次听到有人养蛇当宠物,惊讶的张大嘴巴,合不拢起来。 少女摸了摸蛇头,又道: “你也真奇怪,刚刚我拿小花在你面前玩了半天,也不见你有什么反应,等我不吓你了,你才又叫又跳的。” “吓……吓我!”杜思思神智慢慢的恢复了,“你是故意拿蛇吓我的!” “是啊!”少女一点悔意也没有,反而得意洋洋的, “我这样吓过很多人,每人一看到小花,都吓得哭爹喊娘,又叫又跳,看起来比什么都要精彩,倒是你,反应最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像你这样的反应。” 平常人若知道自己被戏弄了,肯定气得面无人色。可杜思思生性老实,又有世怯,连脾气要怎么发都不知道,只是愣愣的看着她。 少女接着又道: “可是我喜欢你,所以我决定,以后不再吓你了。”她郑重的道,脸上的神情,摆明了给杜思思好大的面子,杜思思应该好好感谢她才是。 “噢!”杜思思傻傻的点了点头。 “噢什么!”少女马上不满的嚷了起来, “除了无言姊姊,你可是第二个有这殊荣让我不整你的耶!你应该跟我说谢谢才是。”这少女霸气十足。 杜思思心眼儿直,为上憨憨的道:“谢谢。” “这才是嘛!”少女扬起了下巴,“说实在的,你是除了无言姊姊之外,第二个让我喜欢的人哦!” 杜思思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道:“谢谢。” “不客气。”少女接得理所当然, “不过无言姊姊总是一副很……嗯,我也不会说,不过每次我想恶作剧,她总是看得出来,可是明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为什么她看得出来!我真想不通。”她搔着小脑袋瓜,一副困惑的样子, “不过我还是很佩服无言姊姊就是了,她人又美,医术又佳,好得简直没话讲。” 她叽叽喳喳的说着,杜思思也很捧场的听着。 少女晃了下头,看向杜思思,又道: “难得让我看到顺眼的人,我决定,我要和你成为好朋友。”杜思思又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回答。 怎么样!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和人交朋友的哟!你可不许说不。”这简直就是强迫中奖嘛! 杜思思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口,好一会儿,才道:“当然可以,可是,你可不可以……先把它收起来!”虽然少女一再说那蛇是驯养的,可她看在眼里,还是忍不住发毛。 “你这么怕小花啊!好吧!”少女取出一管竹筒,吹了声口哨,那蛇便自动自发的由她臂间游走,进竹筒里。 少女塞上塞口,收起竹管,道: “好啦!现在小花收好了,你可以不用怕了,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四川唐门唐霏,霏是下雨的雨加上是非的非,外号就叫小毒物,大家都叫我霏霏,你也这样叫我好了。” 杜思思不是江湖人,根本就不知四川唐门有多大的名头,她回以一笑,道:“我叫杜……” 她还没说完,唐霏已打断了她,“你叫杜思思。” 杜思思惊讶的看向她。 “你一定很惊讶,我怎么知道的,是不是!”唐霏扬起小巧的下巴,又是一脸得意, “其实你的名字恐怕在中午以前,整个傲日山庄的人就都知道啦!” “怎么会!”杜思思更加惊讶,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你是楚大哥指定的未过门媳妇儿,这理由,还不够让你出名吗!”唐霏嘻嘻一笑。 “我………”杜思思茫然的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本来是不明白楚大哥为什么非你不娶,我现在还是不明白,可反正我已经决定要喜欢你了,所以我一定会支持你的,你别担心。”一边说着,她一边从怀中摸出了一包花生,喀滋喀滋的吃了起来,还凑到杜思思面前,问她吃不吃。 杜思思哪有胃口,摇头拒绝了,“你是老爷子挑出来要给爷……也就是楚大哥作为妻子的候选人之一吧!” 唐霏点了点头。 “你也喜欢爷……楚大哥!” “谁喜欢那个浪荡子了。”唐霏为上用力的摇了摇头。 杜思思惊讶的看向她,“你不喜欢他,怎么会来到傲日山庄!” “你不知道,我爷爷一向管我管得好紧,这也不许,那也不准的,一直好想到江南来玩上一玩,他却不肯答应,正好楚爷爷邀我来,有楚爷爷出面,我爷爷就没话说啦!我才不管什么相不亲的,反正楚大哥是绝不会挑中我就是了,所以我就借机来到傲日山庄了。”她顿了顿,又道: “思思,你不用紧张,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对手的,我说过我要支持你的。” 杜思思不知该怎么说,索性保持沉默。 “不过啊!你小心点倒是必要,这庄子里窥觑楚大哥可不少呢!” “呃!” “据我所知,在你来之前,最被看好、最迎合楚爷爷欢心的,就属洛阳温家庄的温雅。”唐霏丢了颗花生到嘴里,嚼得不亦乐乎, “那个讨人厌的女人,最爱假装娴淑,明明就是江湖儿女,却故意装得好像人家闺秀,挺令人讨厌的,还有她身旁那梅兰竹菊四婢,个个狗仗人势,好像怪了不起似的,我呸!哪天我非找机会好好整她们一整。” “洛阳温家庄!是不是很有名啊!”杜思思记挂着这一点,问道。 是挺有名的啦!她老爸飞天神掌在武林中倒是有点名头,不过和我们四川唐门比,还差得远呢!” “既然是世家出身的小姐,想必教养也是很好的,应该配得上爷才是。”杜思思低声道,像在对自己说话。 爷应该配更好的女孩子才是,他会说想娶她,只是在和老爷子呕气。等过一阵子,他气消了,自然会想通的。 这么想着,她颗不安的心便安定了下来,爷和她是天壤之别,他值得更好的姑娘,她只要能够待在他身边,看着他,当他的小丫鬟,她就满足了。 只但愿爷能快些想通。 有唐霏的陪伴,杜思思在傲日山庄的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一下子,三天的时间便过去了,楚天寒并不常在山庄里,或许应该说,他在庄子的时间并不多,每日一早,便见他出了门去,非得到半夜三更才会见他回来。 杜思思没有问过他到底上哪儿去了,不过,从老爷子同他的争吵中,她倒也略知爷必然是去找像钱安安那样的姑娘家喝酒谈心。 最教她惊异的是,楚天寒居然不改娶她之意。她以为他会想通的,可是他没有。 对于他要求,她迟迟没有答应;能够在爷身边一辈子,她是再开心不过了,但她不敢奢望成为他的伴侣,她只要能够远远看着爷,她就感到很满足了。无论如何,她希望爷能够幸福。爷是有资格得到快乐的,他曾经带绐自己温暖的感觉,所以她也希望有一个姑娘能带给爷温暖,她知道那位姑娘绝对不会是她,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迟迟不肯答应这件婚事。 摩挲着手上的瓷娃娃,杜思思出神的想着心事。 那瓷娃娃是楚天寒在镇江买给她的哭泣娃娃,也是她生平第一件礼物,杜思思只要一有心事,总是习惯摩挲着娃娃,似乎这样就能带给她力量,让她解决困难。 “思思!” “思思!” 再次的叫唤,总算让杜思思回过神来。她头一抬,急急站了起来,有些慌张的道,“爷……” “干嘛!看到鬼了。”楚天寒好笑的看着她的反应,“你在想什縻,想得么出神!” “没……没什么。”杜思思忙道,想要收起娃娃,楚天寒却眼尖的看到了。 “这……这不是我在镇江给你买的娃娃吗!”他接过娃娃, “原来你这么喜欢娃娃,你早告诉我,我可以再买几个给你,这娃娃做得挺粗糙的。” “我只是拿出来看看。”杜思思慌乱的拿回娃娃,爷不会明白这娃娃在她心中所的地位,就是再好再美的娃娃,也比不上这个做工粗糙,可是她第一回收到的礼物, “爷,您今儿怎么得闲这么早回来!” “回来等我的思思回答要不要和我成亲啊。”楚天寒戏谑的笑着,一手无意识的把玩着杜思思垂在胸前辫子,眼中晃着一抹连他也没察觉的温柔。 “我……”杜思思又红了脸,脸上的神情是为难,尴尬、不知所措。 看到她那神情,楚天寒心知肚明她的答案。 “好好好。你再继续考虑,虽然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不过你还是慢慢考虑吧?” “爷……”杜思思的脸蛋因困窘而更了。 “好了,不闹你了。”楚天寒见状决定放她一马,转身拿过一个包袱,“喏,把这个换上。” 杜思思不解的打开包袱,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叹,放在包袱里的是一袭姑娘家的衣服,这袭衣裳华丽得惊人,全件是以上等的丝绸质料制成,外罩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外衣,端庄华丽之余,更带飘逸柔美。 “这……”杜思思困惑的看着楚天寒,不明白他为何要她换上这件衣裳。 “你先换上就是。”楚天寒道。 杜思思向来就不知追根究为何物,顺从的拿着衣服,到内室换上,才换好衣服,又有一名仆妇走了进来,说是楚天寒的意思,帮杜思思梳了个式样繁复宫髻,并为她淡淡的上了一层妆。 杜思思莫名其妙至极,但仍乖乖的任凭摆布。当她打扮妥贴,由内室走出来时,她很清楚的看到楚天寒眼中的笑意消失了。 一看到精心打扮后的杜思思,楚天寒不由得心头一震。 她,看起来根本就是眉儿的翻版。只除了比眉儿清瘦许多,此时的杜思思,根本就活像第二个展眉。 杜思思的衣服是他挑选的,发型是他指定的,就连上妆,也是他主意。可是,他没想到,这一切组合起来,竟然会令杜思思如此的像展眉,像他心中挥不去,抹不掉的倩影。 他的神智在一瞬间恍惚了,彷佛自己又回到了玉剑山庄,回到了展眉的身边,杜思思怯的声音,把他由虚幻中拉了回来。 “爷……” 楚天寒的神情看起来好……奇怪,好像他看的并不是她,而是透过她,在看一个梦境里身影似的,他是不是想起了展眉! 楚天寒甩了下头,定了定神,道:“思思,我的眼光果然不错,你挺适合这样的打扮。” 看到他回复一贯的模样,杜思思这才安下心来,问出心中的疑惑,“爷,你要思思打扮成这样,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当然有我的用意。”楚天寒一笑,“爷爷今晚设宴,要你我出席。” “啊!”杜思思惊慌了起来,老爷子要她出席,她 “思思,别怕。”楚天寒安抚道,“有我在,爷爷不会吃了你的。”“可是……” “别慌,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只要负责出席,把自己吃得饱饱的就是。”楚天寒故作轻松的道。 杜思思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老爷子不喜欢她是不争的事实啊!今晚的晚宴,恐怕是一场鸿门宴。 傲日山庄北苑的菡萏亭,此时正掌上了灯,灿如白昼。 此亭名为菡萏,自然也少不了荷花的点缀,楼台水榭里,荷叶田田,只是未到盛夏,荷花尚未盛开,不过那一片绿意,却也为初夏多添了一笔生气。 杜思思跟着楚天寒来到菡萏亭,楚老太爷和众家佳人早已落了座,正在谈笑聊天。 一看到他们,本在与一名姑娘谈笑的楚老太爷马上沉下脸来,道: “两位好大的架子,我派人请了你们这么久,总算是把你们给请来了。” 杜思思身子不自在的一缩,不敢说话,楚天寒可不把爷爷的怒气放在眼里,先让杜思思坐下,才道: “爷爷,您别气,我们这不就来了吗!咱们自家的事,待会儿再说好了,可别让几位小姐看笑话。”轻轻松松便挡了回去。 楚老太爷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给他们介几位世家小姐。左首第一位是武陵方家小姐,第二位是泉州张家小姐,左首独坐的则是洛阳温家庄温小姐。 楚天寒一一带笑颔首,只在楚老太爷介绍到温家小姐的时候,才多看了她一眼。 自回到傲日山庄后,他——直忙着和爷爷玩躲迷藏,故而一直都没见过几位佳丽,此时正式见过面后,他心头了然,为什么爷爷格外钟爱温雅。 温家小姐果然不愧是名门世家的千金,除了容貌姣好,更有一身雍容华贵的气质,显是端得上台面的人,只是这位世家千金形诸于外的气息相当冷淡,标准的冰霜美人一个,孤傲全上了眉睫,看来不易亲近。 介绍完几位世家小姐,楚老太爷转而介绍自己的孙子,至于杜思思,只是含带过。 杜思思知道楚老太爷是有冷落她,她不安的握紧了手,这个场面令她自卑,每一位在场的姑娘都是豪门出身,而她只是一介孤女,在这场合根本就是格格不入,尤其今晚唐霏又不在场,她没了支柱,更加心慌。 “杜姑娘,前天我的几个丫头得罪了杜姑娘,今儿我趁此机会借花献佛,仅以一茶水向杜姑娘致歉,但请杜姑娘莫要见怪下人不懂事。”温雅举起,一饮而尽。她的嗓音略微低沉,倒是十分动听,只是语调冷淡,听不出任何感情。 她指的是前两天,她曾派了几名婢女请她过苑一叙,那婢女们说话口气不甚恭敬,便被刁钻骄蛮的唐霏打了一巴掌,赶了去。 “啊!没……没关系的。”杜思思没想到她会对自己道歉,有些慌张的应道,手一个不稳,茶水溅上她的袖角,引来席上几声笑,她尴尬的涨了脸,不知所措。 “怎么回事,雅儿!”注到她们的对谈,楚老太爷间,有些厌恶的瞄了杜思思一眼:果然是没什么教养的穷人家丫头,做事这么毛毛躁躁的,根本就不能和温雅比。 “没什么,前天我听说杜姑娘到山庄来,想请她过去一叙,偏偏派去的丫鬟不会说话,得罪了唐姑娘与杜姑娘,我才趁这个机会向杜姑娘致歉。” 楚老太爷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有些不以为然,他对杜思思有偏见,自是认为是杜思思不识抬举,才惹恼了温雅丫鬟。 楚天寒把一切情况看在眼里,微微蹙起眉。 楚老太爷干咳了一声,转开话题, “天寒,就可惜你们来得晚了,刚刚方小姐才为咱们舞了一段剑助兴,而张小姐也吹了段箫,精采得很呢!” “可真可惜。”楚天寒瞄了那被称为方小姐与张小姐一眼,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意。 千手公子的魅力果然凡人无法挡,两名小姐被他这么一看,竟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来,脸蛋涨得通。 温雅的婢女突然站了出来,笑道:“小婢斗胆,我家小姐的七弦琴,在洛阳可被称为一绝。” “梅儿,要你多嘴!”温雅马上回过头去,低声斥道。 “是,奴婢知罪。”婢女又退了回去。 楚老太爷却笑道。 “啊!我倒忘了,雅儿的琴艺高妙,洛阳人人皆知。今儿不知我们有没有那份荣幸,亲聆洛阳才女弹奏一曲!” “梅儿夸口,温雅哪有这么好。既蒙楚爷爷抬爱,温雅自不敢推辞,就容温雅献丑一曲。” 她手一挥,为上就有一名婢女捧来了一张七弦琴。温雅调了调琴;一连串气势壮阔的琴声便由她指尖轻泻出来,只听她唱道: [i]君不凡走为川行雪海速,平沙莽莽黄人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 随风满地石札走;匈奴草黄为正肥。 金山西凡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 风头如刀面如割,为毛带雪汗气蒸, 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犄闻之应慑,料知短兵不敢接, 军师西门伫献捷。[/i] 李白一首“走为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栩栩如生的描绘出塞外风光。一般而言,这般气势雄浑的诗曲,应选唢呐之类的乐器,才更能显出曲意中的苍茫气概,不过温雅以七弦琴弹来,在豪气中平添了一股柔情,令人闻之更为心动。 一曲既罢,四座皆是掌声,其中尤以楚老太爷的最为响亮,只见他不住捋着白须,哈哈大笑,道, “好,弹得好,唱得更好,把李白这首诗的境,可说是点了个“十足十。” 即使楚天寒对温雅并无好感,却也不能不承认她的琴技的确高妙.被人称为洛阳才女,是名不虚传。 难怪这温雅能讨得爷爷的欢心,恐怕她对爷爷可是下了下少功夫,知道爷爷喜爱气势壮阔的边塞诗,所以演奏子这一曲,杜思思这不是更没地位了。 温雅微微一笑,推琴坐直,“是楚爷爷不见弃。” “哪里,是真的好。”楚老太爷大笑,道: “老夫就今晚最有福气,连见了几位小姐展现绝艺,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他刻意看子孙子一眼,自是暗示要把握机会,从众家佳丽中挑选出一位。 楚天寒故作不见,反而伸箸夹了一块鱼肉到杜思思碗里,道:“思思,来,吃块肉。” 他这举动,直教社思思羞了脸,楚老太爷和几名小姐则气煞了。 温雅的婢女突然又站了出来,道:“请恕小婢打个岔,老爷子,还有人还没表演呢!” “啊!”楚老太爷一愣,“还有谁没有表演!” “杜家姑娘啊!在场几位小姐都表演过了,就杜家姑娘还没,这可令人好奇得很。” 突然被点到名,杜思思不由得一愣,本能地道:“我……我不行,我什么都不会。” “这闺阁千金,琴棋书画是必备的教养,杜姑娘何必谦虚!”方小姐开口了,笑容中不带好意。她远从武陵而来,便是慕了千手公子楚天寒之名,哪知抱兴而来,在傲日山庄住了几天,楚天寒竟带了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回来,还宣告非她不娶,若今儿楚天寒带回来的姑娘家世、品貌或才学胜过她,她还能服气,可明明这杜思思长得一副干干扁扁模样,个性又畏畏缩缩的,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我……” “思思这几日身子不太好,改天吧!”楚天寒出口帮她解围。 “咱们只是想听杜姑娘露上一手,让我们看看楚公子看中的是何等才女罢了,杜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张小姐也开口了,她与方小姐同样的心意,想见杜思思出丑。 “实在是思思最近身子微恙,以后的是机会。”楚天寒带笑轻轻化解了开去。 方小姐还待再说,温雅先道:“方姊姊、张姊姊,既然杜姑娘不便,咱们就别为难人家了。”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成功的激起了方小姐的不悦,“我同张姊姊只是想见识一下傲日山庄未来少奶奶的过人之处,又岂是为难她!若是杜姑娘当真不肯赏脸,就当我们是自取其辱算了。” 楚老太爷被她这么一说,也沉下脸来,“人家来者是客,天寒,别让人说咱们傲日山庄不懂礼数。” 他的意思是强迫楚天寒要杜思思展露一手绝活,楚天寒还待再说,杜思思已鼓起勇气,道:“爷,请让思思试试吧!” 她不要楚天寒为难。 “可是,你……”楚天寒拧起眉头。 “不打紧的,思思自有分寸。”她转向温雅,道:“可否借温姑娘的琴一用。” “当然可以。”温雅让开了位置。 “谢谢。”她朝担忧的楚天寒一笑,走向七弦琴,落了座,试了试音,道: “弹得不好,请别见怪。”说着她指间轻拢慢捻,悠悠弹了起来,小嘴微启,唱道: [i]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萃微。 相携及田家,童稚开莉扉。绿竹人幽径,青萝拂行衣。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i] 杜思思所唱的也是李白的作品,这首诗所描述的是终南山风光,平淡中带着恬适和谐,让人闻之,不由自主的感到心境平和。 在场所有人,包括楚天寒在内,都以为杜思思不过是贫寒人家的女儿,恐怕能识得几个字便已是了不起的了。却不知杜母的娘家本也是书香门第,只是出了杜思思的舅父这败家子,把家产全部败光。杜母在父亲的调教下,才学颇高,而后有了杜思思,自是把自己所知的倾囊授给女儿。只是杜思思碍于生活困苦,自她长大,能做家事后,家里大小的事全落到她身上,因而疏于练习,指法有些生涩。 然而弹琴固须技巧,但意境却是品鉴的首要。 论技巧,杜思思的确不是温雅的对手。只是杜思思从小在困苫的环境中长大,又连遭亲人死别,险些被人卖入青楼的打击,使她感悟甚深,唱起歌来,意境格外绵远,再加上李白这苜诗,描述的是与友人畅谈欢饮之乐,诗意恬淡中见欢偷,正好与杜思思与世无争的个性相合。而温雅巧虽佳,一个闺阁千金总是不可能见识过塞外的苍茫,两相一比较下来,意境高下登时分了出来。 一曲既终,众人不由得呆住了,连鼓掌都忘记。 看到众人这种反应,杜思思不由得慌了手脚,她弹得真的有那么糟吗!大家都不爱听。 她本能的看向楚天寒,楚天寒迎接到她的目光,这才回过神,首先拍起掌来。其余众人被他掌声惊醒,即使对杜思思并不服气的几位佳丽,也不能不报以掌声。 “思思,你弹得真好。”楚天寒赞道:“我怎么都不知道你能弹得一首好琴?” 杜思思被他一赞,仍不放心,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楚天寒坚定的道,“你弹得再好不过了,是不是,爷爷!” 他一问,楚老太爷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他固然是笑傲江湖的盖世英豪,可是人一旦老了,绚丽之余,逭思平淡是人之常情,面临迟暮,什么功名,什么利禄,都是虚幻,若能与至交好友抑或家人共游五湖四海,或在月下饮酒谈心,才是人生至乐。杜思思这苜曲的意境比温雅所弹的更要令他心有戚戚焉,只是他向来对杜思思摆惯了脸色,一时拉不下脸来,只得干咳一声,道:“还不错,只是年纪轻轻的,便弹这种曲调,未免丧气。” 杜思思不知楚老太爷是口是心非,不由得有些沮丧,她站起身,便要回座。 温雅的婢女明明眼见自家小姐能够压下杜思思,哪知她竟有这一手,个个都露出不服气之色。杜思思回座必须行经温雅等人,她看出了她们神色不善,不敢多作停留,急着回到楚天寒身边。正要走过温雅一行人面前,一名丫鬟突然恶意的伸出脚,杜思思一个不提防,脚上一绊了下去, “砰”的一声,重重跌到地上。 她这一跌因为没有防备,跌得当狼狈,几声不怀好意的嗤笑马上响了起来,方小姐更抿着嘴笑道: “咦,好端端的,杜姑娘怎么跌跤啦!这可有失姑娘家的仪态呢!应该小心一点才是!” “杜姑娘也真是不小心!”是温雅的声音,“兰儿,去扶杜姑娘起来。” 温雅的冷静只让杜思思更加羞愧。 丫鬟兰儿正待走向杜思思,楚天寒却快了一步。他俯下身扶起杜思思,道:“思思,你有没有怎么样!” “没……没有。”她的身体是没怎么样,顶多擦伤而已,可是她心却受了重创,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她咬牙硬眨了回去。 一股怜惜的感觉攫获住楚天寒的心头。他柔声道:“思思,没事了。” “对不起,爷,我太笨了,连走路都会跌跤。”杜思思强忍着哭意道。 “和你没关系,你不用急着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刚刚的事,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懒洋洋的目光转向了温雅,他道, “温小姐好大的本事,天寒佩服至极。” 他的目光看似闲散,闪着危险火花,温雅不由得心头一寒,却冷静的说,“温雅不明白楚公子所指为何!” “温小姐不用客气,你明白得很。”楚天寒冷冷一笑, “调教得出那么好的婢女,岂可不得意!”他将目光定在方才伸出脚绊倒杜思思的婢女身上, “姑娘这一脚,伸得可快意吧!只是我傲日山庄的人,也不是轻易能让人欺侮。温姑娘,你且准备给我一个好交代吧!” 他不理会杜思思的惊呼,一把抱起了她,向楚老太爷道:“爷爷,我先告退了。” 不理杜思思困窘的抗议,他迈开步伐,大踏步走向自己所居的西苑。 “爷,我没事的。”杜思思不安的直嚷道。 “有没有事,等我看过再说。”楚天寒不理会她的抗议,把她安置好才松开手,动手察看她有没有受伤。 “爷,我真的没事。”杜思思微声的再次抗议。 抗议仍是无效,楚天寒在她手腕.脚踝找到了几处擦伤,取出金创药替她上好药,处理妥当之后,才放了她。 “爷,我们就这样走了,可好!”杜思思羞窘放下被楚天寒卷起的衣袖,脸红得像着火般,仍记挂着宴会之事。 “你不用多心。”楚天寒揉了揉她的发, “一群惺惺作态的女人,没什么好看的。”他本是惜花之人,可今晚席上这几名姑娘的表现实在让他无恭维,她们甚至欺到杜思思头上,这更令他连半分怜香惜玉的感觉都没了。 “可是……刚刚爷您……这么对温姑娘,可不太好呢!也许那位姑娘真的不是存心的,其实我也有错,我不该这么不小心的。” 楚天寒皱着眉,看向杜思思,“思思,你就是太老实了,所以人家才会欺到你的头上。” “我……” “别再我了,是不是故意的,我看得很清楚。你这么的委曲求全,只会让人家更加欺负你。” 杜思思哑口无言。 楚天寒放柔神情,轻轻抚了抚她的脸蛋,道: “我知道你的个性厚道,容易吃亏,不过思思,你得学着保护你自己,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不是那么讲道理的。” “我……是。”杜思思乖乖的点头,神情像个听话的学生。她知道楚天寒是为她好,心头直感到暖暖的。 这世上除了娘,也只有爷才会待她好了,她实在无以为报。 楚天寒看她的神情,不由得笑了,一股怜惜直涌上来, “我看你现在回我说好,找一转头,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任人欺负。” 杜思思困窘的了脸,无法辩驳。 “算了,这是天性使然,勉强不得。”他又揉了揉她的发, “不过思思,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你只要受了委屈,一定要来告诉我,知不知道!” “啊!”杜思思愣了愣。 楚天寒耐心的再度重申, “以后你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绝对不可以把委屈藏在心里头,知道吗!”侯门难居,世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唯有这样,才能确保杜思思不受人欺悔。 杜思思明白了他的用意,“是,爷,我会的。” 楚天寒低头看着她的小脸,认真的道: “说到就要做到,可不许现在回我好,转过头还是乖乖任人欺负而不吭声喔!”他太了解杜思思了,这事十成里有九成九可能发生。 杜思思不由得噗哧一笑,道:是,爷。” 楚天寒笑笑,转过身去,就着洗手盆洗去手上的药渍,却听到杜思思的声音从后头传了过来,带着感激的说: “爷,您待我真好。” “你才知道。”楚天寒笑道: “感激我的话,就以身相许吧!”他开玩笑的道,这提亲之事,他一天里总要提上好几回,早就习惯了。 他本以为这回杜思思还是要考虑,哪知却听到她道:“好的,爷。” “啊!”第一回,放荡不羁的千手公子的脸上露出了错愕之色。 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困惑的转回身,迎接到杜思思娇红,认真无比的小脸。 他听到她道:“如果爷不嫌弃,思思愿意嫁给爷。” 第七章 如果爷需要的是个挡箭牌,那么她非常愿意为他扮演好这个角色。 这世上除了娘之外,就属爷对她最好,只要能为他做些什么,他都愿意去做。 大清早,杜思思漱洗完,正要到园子里走走,才开了门,楚天寒正好迎面走了过来。 看到他,杜思思本能的脸先红了,呐呐的道:“爷……” “还叫我爷!”楚天寒看她那害羞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我们都要成亲了,再叫爷,可太生疏了吧!” 杜思思的脸蛋更红了,声如蚊蚋的道:“爷永远是思思的爷,就是……成……成亲了,再叫爷,也不会于礼不合。” “可我却不爱我的娘子成日叫唤我爷,好生疏呢!”楚天寒存心逗弄她。 “可……”杜思思当真了,为难的抬起头,怯生生的问:“那我该怎么唤您……” “唤我天寒如何!”楚天寒坏坏的笑着,等着看她脸蛋更红。 杜思思果然如他所愿,脸红如火,神情有些错愕,“啊!” “我的名字叫天寒,不叫啊。”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杜思思急于解释。 看她那着急得涨脸的样子,他还真怕她的脸蛋会着火。他憋着笑, “不是那个意思啊!”他故意板起脸,“那就是你把我的名字给忘了!” “没有,没有。”杜思思急得险些要哭出来。 “不然我叫什么名字!” “您叫天寒。” “什么!我没听到!” “天寒。”泪珠已经由她眼中滚了下来。 看她那模样,楚天寒真是又心疼又好笑,“嗯!这不就叫出来了吗?” “爷,你……”杜思思错愕的冶起头来,这才知道他是在逗着她玩。 她的眼眶里还含着晶莹泪珠,神情却是一脸错愕,那样子,真是既可怜又可爱,楚天寒一时之间心中竟是一荡,不由自主的捧起她的小脸,道, “你这丫头真是老实得不像话,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爷……”杜思思顿了顿,气恼的叫了起来。 含泪的小脸带着怒气,神情更是惹人爱怜。楚天寒一时情动,竟情不自禁的俯下脸,带着他自己也没察觉虔敬,便要触上她的唇…… “你在干什么!”一声清脆的叫唤声带着气惯,打破了这片迷咒,楚天寒还没回过神来,杜思思已经拉了开去,唐霏那张稚气小脸正瞪着他,大声道: “楚大哥,思思又没有得罪你,你干嘛欺负她!” “我欺负她!”楚天寒尚未由迷情中走出,一时脸上有些错愕。 “我明明就看到了,你要咬思思的嘴巴。”唐霏瞪着他,指控的嚷了起来。她才刚从无锡回来,哪知才上西苑,便见到这等事,她的好友受到欺负,她自是不能不吭声,于是很用力的谴责起楚天寒来。 他要咬杜思思的嘴巴! 一时之间,楚天寒真是啼笑皆非。这个小煞星,难怪又被叫鬼见愁,真是专门来坏别人好事的,他看向杜思思,这小丫头早就烧红了脸,又羞又窘的把脸别到一边去。 偏偏唐霏却还一口咬定,道:“楚大哥,我可是警告过你的喔!你不许欺负思思,要不我会叫小花咬你的。” “唐霏。”这下子,杜思思再也顾不得困窘,拉了拉唐霏的衣衫,“爷没有欺负我,你别这样。” “你还护着他!”唐霏这下可不满了,她是在保护她耶!“我明明就看到了。” “事情不是你看到那回事。”楚天寒没好气的道。 “要不是怎么回事!。”唐霏当楚天寒是强词夺理,挑衅的道。 “那是……”他转了下眼珠,“那是我在和思思表示亲近。” “表示亲近?”唐霏狐疑的挑起一边秀气的眉。 “没错。那是亲近的人之间表示亲昵的方法。” “你骗人,既是亲近的人会有的,那为何从来就没有人对我做过?” “那是要非常非常亲近的人才会做的,就像我和思思的关系,等你有了未婚夫,自然就会有人同你做这事了。” “是吗?”唐霏看向杜思思,“思思,他说的可是真的!” 杜思思一张小脸早就红透了,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要说是,她因害羞而说不出口,要说不是,她又怕唐霏真放小花出来咬楚天寒。 “思思,你怎么不说话,你老实说没关系,一切有找。”唐霏老气横秋地说。 杜思思困窘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跺了跺脚,转身便要跑了开去,哪知她这举步,竟正好跑进站在她身后的楚天寒怀里。 “我的思思这么急着对我投怀送抱啊!”楚天寒一把搂住她,以防她跌倒,同时坏坏的调侃着。 “我……不是……爷您……”杜思思脸是更红了。 一个清朗的笑声传了过来,适时解决了她的困窘,“千手公子不愧是千手公子,所到之处,无不热闹之极。”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在仆役的引领下走了过来。 她尚未回过神来,楚天寒又惊又喜,叫了起来,“昭衡,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多久。”那男子一身温文儒雅的气息,斯文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才新婚没多久,怎么,你舍得抛下你那宝贝眉儿!” “昭衡哥哥也带我来了。”那男子还未回答,一张俏丽的小脸从男子的身后探了出来,笑意盈盈的。她的身形娇小,跟在男子修长的身子后面,一时竟让人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 杜思思正觉得那张小脸眼熟,搂住她的那只手突然抽了开去,她一时险险便又要跌了下去,好不容易站定,却听到楚天寒以更加惊喜,几乎是到了激动的地步,大声喊道: “眉儿。” 眉儿! 她就是展眉! 杜思思看着作少妇打的女子从那陌生男子身后走了出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唤道:“楚大哥。” 她们真的好像,杜思思看着她,觉得自己好似在照镜子。只是很显然的,展眉比她美丽多了,展眉的脸蛋晶莹细致,不像她缺乏光泽,她的骨架也远比她来得圆润,不像她,干瘦得像根木头。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先说一声,好让我去接你们。”楚天寒埋怨道,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今早才到的。”回答的是那男子,“我带眉儿上苏州来察看商号的营运情形,顺道过来看看你。” “原来是顺道,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楚天寒捶着胸,一脸痛心的模样。 “谁教你连我们的大喜之日都没来。”展眉向他皱了皱鼻子,表情看起来娇俏可人, “这么重要的日子你都不来。我们肯顺道来看你就很好了。” 楚天寒笑容减少了不少,但仍笑道: “那天我是真的有事,况且让我这个王老五看你们你侬我侬的,这也未免太残忍了。” 展眉道:“歪理,昭衡哥哥,你说是不是!”她看向丈夫,寻求声援。 那男子玉剑山庄少主社昭衡笑道: “眉儿说得是,天寒,你趁早想个合理的理由,要不我和眉儿都不会放过你对了,这两位是!”他看向杜、唐两人。 不等楚天寒介绍,唐霏先抢着道,“我叫唐霏,人称小毒物。” 是四川唐门的三小姐是吧?”杜昭衡早有耳闻,唐门有个让人头痛的三小姐,个性刁钻古怪。 “没错,算你有见识。”唐霏为上得意的扬起下巴。 杜昭衡忍着笑,又看向杜思思,一抹惊异之色为上显露了出来,这姑娘…… 展眉也发现了,她拉拉杜昭衡的衣袖,道:“昭衡哥哥,你看,这位姑娘同我长得好像。” 没等丈夫回答,她迳自转向楚天寒,道: “楚大哥,这位姊姊怎么称呼!她是你的什么人啊!怎么我都没听你提过傲日山庄里有人同我长得这么像!” “她叫杜思思,思念的思,是……”楚天寒一时迟疑了,竟说不出口杜思思是他的未婚妻。 “我是爷的小丫头,前些日子爷救了我一命,让我跟在他身旁服侍他。”杜思思帮他解了围,表情平静温婉。 楚天寒闻言,不由得有些心虚,唐霏却抗议的道:“什么小丫头,思思,你在说什么?你不是楚大哥未过门的妻子吗!” 杜昭衡与展眉惊讶的看向楚天寒。 “天寒,你要成亲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他看了下展眉,才道,“嗯!思思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展眉惊喜的笑了开来,道:“楚大哥,这是好事耶!这么大的消息,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们?” “现在你们不就知道了吗?”楚天寒尴尬的一笑。 “什么时候成亲!”杜昭衡拍了他的肩膀一记,笑问。 “快了,就等看好日子。应该不出这个月。” “昭衡哥哥,我们留下来喝楚大哥的喜酒后再回去好不好?”展眉拉着丈夫的衣袖,软语央求。 “这……” “好啦好啦!”展眉一张小脸全是恳求之色。 “可是你的身子……” “眉儿身子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楚天寒紧张了起来。 杜昭衡一笑,笑容里溢满满足,“也不是哪里不对,只是……眉儿有了。” 楚天寒一愣,“眉儿有了!” “嗯!在来苏州的路上发觉的,一个多月了。”杜昭衡斯文的脸上摆明了“人生至此,夫复何求”的神色。 笑意由楚天寒脸上缓缓卸了下来,一阵强烈的嫉妒感继而涌上。 为什么!为什么天底下所有的好事全给杜昭衡占了!眉儿爱的是他,他有幸娶得佳人,现在居然连孩子都有了,而自己呢?却是一无所有,最悲哀的是,那一腔的深情还不得倾诉。 “天寒!”杜昭衡发现了他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楚天寒闭了下眼,而后才强挤出笑容, “抱歉,我是太惊讶了,你这小子,全天下的好事全都给你占了,你可真教人生气。”吞下苦涩在心里发酵着,他露出一贯的潇洒, “这么好的消息,真该庆祝一下才是,走,咱们兄弟俩好好喝几杯,今儿就来个不醉不归。” 杜昭衡没有发觉他的不对劲,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楚天寒马上唤了下人准备酒席,大笑着勾着杜昭衡的肩,偕同他们夫妇俩进花厅去。 “昭衡,这杯酒我恭喜你,娶得美娇娘。 “好,干。” “这杯我再敬你,声名蒸蒸日上。” “天寒,你也不差啊!” “这杯我要敬你,早生贵子。” “好,干了。” 一场接风宴,到后来成了拚酒大赛。 楚天寒笑着寻各种理由朝杜昭衡劝酒,直把自己和好友给灌了个酩酊大醉。 唐霏看着他们你一来我一往的干杯,不由得咋了咋舌,道:“他们是太久没喝酒了是不是!看起来活像酒鬼。” 看着这——幕,杜思思心里只有苦涩。她看得出来楚天寒那谈笑风生的样子只是伪装,他的心里恐怕正受嫉妒所煎熬吧! 没错,是嫉妒。他是那么的深爱眉儿姑娘,但眉儿姑娘却已嫁作他人妇,日子过得幸福快乐,就连孩子都有了,而他的一腔深情却只能偷偷藏着,无处宣泄,甚至还因为爷爷的逼婚,不得已找了个他不爱女人当挡箭牌,面对如此悬殊的际遇,他又如何能不嫉妒呢! 一场接风酒宴直喝到下午,两人全醉倒了才告结束,杜思思拜托唐霏帮忙安置杜昭衡夫妇,自己则吃力的扶着楚天寒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的往房里走。酒精在他的体内发生效用,他开始喃喃呓语,不住的叫着,“眉儿……眉儿……” 她从来不敢奢望有一天能有一个人可以。把她放在心上,念着她、惦着她,把她看得比任何人重要。可是,在看到楚天寒为展眉如此放浪形骸,她仍是不免心酸。 她自从看到展眉时便已明白,自己无论如何是比不过她的。虽然她们有着相似的容貌,可是展眉姑娘一派的天真自得,举止之间,有着别人学不来的风采,尤其那天真无忧的笑容,直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也难怪爷会对她钟情如此之深,自始至终,不曾改变。 “眉儿……不要……不要和昭衡成亲……不要,眉儿……”酒精发挥了效用,他开始胡乱挥起手,险些打到了杜思恩。 今儿她第一回看到楚天寒失去自制,平日他虽轻狂,却从未失过分寸,可是今日为杜昭衡夫妇的接风宴,他却失去了一买的潇洒,他放肆的畅怀痛饮,放肆的调笑着杜家夫妇,放肆的让自己喝个烂醉,虽然他用戏谑的口吻掩饰得很好,让人无法察觉出来,可正因为如此,她更加为他感到难过。 吃力的把他扶到床上躺好,她拧了把毛巾,擦了擦他的脸。 “眉儿。”楚天寒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支起身子,错把她当成展眉,对她喊道: “你知不知道我的心里好苦,我好恨,我好恨自己为什么不比昭衡早些认识你,又或者,昭衡不是我的好友,那该有多好,我好恨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泪水涌上杜思思的眼,她咬着唇道。 她明白,明白那样的心情,明白一腔柔情,却无处托付的苦。 “眉儿,你说,如果我和昭衡同时识得你,你会选择昭衡还是选择我!”楚天寒还是没有发觉面前的是杜思思,不是展眉。 “我……”杜思思因哽咽而无法成声。 久久等不到她回答,楚天寒焦躁了起,来,催促着,“眉儿,你说啊!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昭衡!” “你,我会选择你。”眼泪终于不受控制的滴了下来,杜思思咬着唇,心疼如刀割。 “我就知道。”楚天寒得意的道, “咦!眉儿,你怎么哭了!”他困惑的看着她,而后伸出手,捧着她的脸,轻轻拭去她的泪水, “别哭,别哭喔!眉儿,你哭会让我很心疼的,我最爱看你笑了,你笑起来无忧无虑的,让人看了好舒服。我想看你笑,来,笑一个给我看。” 杜思思强忍心痛,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你笑得和思思好像。”楚天寒迷糊的皱起眉,“我不喜欢你这样笑,眉儿。思思虽然长得同你很像,可是她笑起来却不像你,你笑起来快乐无忧,思思就算是笑,也是心事重重。你知道吗,眉儿!我之所以会留下思思,甚至会想娶她为妻,绝大部份是因为她同你长得酷似,我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你。” 杜思思只觉得心好似被刀子划过,痛得她弯下腰来。 “眉儿,你怎么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你是不是恼我要娶思思!那我不娶好了,我不娶她了,你不要恼我好吗!”楚天寒瞅着她,眼神像个害怕大人生气的孩子。 杜思思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便制止不住眼泪奔流。 楚天寒却紧张了起来,抓着她手更加使劲,焦灼的道:“眉儿,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 “我……我没生气,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杜思思强逼着自己吐出话来。 那一颗心,从来就不属于她啊!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何还会心痛,痛得好像心都快碎了似的! “那就好,眉儿。”楚天寒满足的笑了, “我最怕你生气了,永远不要对我生气好吗!我要见到你笑,看到你快快乐乐的样子,找比什么都高兴。” “全都依你。”杜思思抹了抹泪,吸了下鼻子。 楚天寒没有回答,她低头一看,才发觉他竟醉得睡着了。 杜思思怔怔的看着他,心里空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处。 她对他的感情,除了恩义之外,还有更多其他不能说出口依恋。她虽明白他的心原就不是她有资格领的,她也想认份,却仍贪恋着些许温柔。 她恋恋伸出手,轻抚着他俊挺的五官。 “从我们认识起,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她轻声的对他道,温柔的语调里有着不舍, “从小我就知道,该我就是我,不该我的,再怎么强求也求不来,所以,以前娘带我上庙里去向菩萨许愿,我总是没有开口,像我这么卑微的人,菩萨又怎么有时间理会我呢!” 她顿了顿。 “可是这一回,菩萨,请你听听我的心愿,我请你帮帮爷吧!请你让他快乐一点,只要他能快乐一点,思思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思思知道自己配不上爷,可是只要爷需要思思,思思愿意一辈子为他做眉儿姑娘的替身。” 她专心的半跪在楚天寒床榻前,虔敬的祈祷着,任凭那斜射进屋的阳光,晕染了她的侧脸。一声叹息由窗外轻飘了进来,但她没有听到。 一道高大的身影由窗外退了出去,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走出了西苑。 “楚和,你瞧,这杜丫头人品如何!”好半晌,楚老太爷才道。 “这……”跟在后头老仆人有些犹豫。 “你且面说无妨。” 是,老爷子。这仕姑娘虽非大户人家出身,不过依楚和看来,杜姑娘性情温婉,最难得的是善体人,委实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尤其她刚刚说的番话,他可也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难得有这么痴心的女孩儿,他听着着实感动,泪光还在眼中闪着呢。 “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啊!其实老爷子,杜姑娘出身或许是个缺点,不过该有的教养,她一样也没缺着,光就咋露的那手琴艺来说,楚和虽不懂音乐,可听起来觉得平静呢!”老仆本来也是觉得杜思思配不上他举世无双的少主,可昨儿听她弹了文曲儿,今儿再听她发自肺腑的一番陈述,这回他的心,可是毫无条件的靠向杜思思那儿去了。 楚老太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楚和又道: “老奴是觉得,古人说得好,娶妻娶德,杜姑娘个性上是稍嫌温和,可能不比温姑娘可以在事业上给少爷帮助,不过不是楚和夸口,咱们少爷何等聪明睿智,事业早可独当一面,哪需要旁人的帮手!况且少爷个性放荡不羁,若是找个强悍的妻子,恐怕容易生事,倒不如挑个温柔体贴姑娘,还来得实在些。” “这么说,你是看好杜丫头罗?”楚老太爷偏过头问。 “老奴只是说说,哪懂得那么许多,老爷子心里应该有主意了,又何必问老奴呢?” “那你不懂还能扯上一堆!”楚老太爷笑骂,“算了,这事我有个底了,回去盘算盘算再说吧!” “是,老爷子。”老仆人恭敬的道,一高一瘦的身形,消失在西苑花园中。 第八章 大清早的,楚天寒头痛欲裂的醍来。 天,他的头好痛,好像有一群人在他脑袋敲锣鼓一般,他痛苦的托住额头,脑袋像一团浆糊,怎么也想不起昨天的事。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了起来,“爷,喝醒酒茶。” 他抬起头,杜思思正捧了一盅茶,递到他面前他接过茶盅,如获琼浆,一口仰尽,这才觉得好了些,扶着额头,笑道: “谢谢你啦。思思,没了你,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 杜思思只是淡淡一笑,收回茶盅。 不知怎地,楚天寒竟觉得杜思思这一笑,似乎有什么深意。 “爷,擦个脸。”杜思思贴心的拧了条毛巾,送到他面前。 楚天寒接过毛巾,并没有为上擦脸,偏着头,仔细寻思昨儿发生的事,他还记得,昨儿早上,他突然着魔似的想吻杜思思,却被唐霏那丫头给破坏好事,而后昭衡夫妻出现,他乍见苦恋已久的佳人的喜悦,在知道展眉有孕以后消失殆尽,虽然他极力想控制,心中的那酸涩仍主宰了他,他狂狷放肆的借各种名义让自己喝了个烂醉,之后的事,他便记不住了…… 他沉吟了下,问:“思思,昨儿是谁把我送回房的!” 他依稀记得,他在烂醉当时似乎看到眉儿在他身边,他握着她的手,不住的说着心事,而眉儿柔顺的任他握着,安慰着他…… “是我。”杜思思低声道。 楚天寒心头一凛,“我有说了什么吗?” 杜思思停顿了半晌,才道:“没有,爷没有说些什么。” 没有才有鬼,这丫头实在不是说谎的料。看她一脸的不自然,想必他一定把她错当成展眉,说了不少疯言疯语,他头痛的扶住额头,怎么也想不透,他居然会让自己放纵至此。 他是不是在无形中伤了杜思思!酒后吐真言,而真相往往是最残酷的;带点补救的心态,他道: “思思,你怎么还是左一句爷,右一句爷的,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你直接喊我名字的。” “这……”杜思思迟疑了下,才道: “思思觉得,还是喊您爷来得合适些。”她不想再放纵自己了,太放纵自己只会便自己更加苛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只要能扮演好展姑娘替身的角色,让爷不再那么难过就好了。 楚天寒眯了下眼。 这丫头在和他保持距离。今早她虽与往常一般温柔体贴,周到的照着他,可在自己周遭布下了一道无形的藩篱,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不知是不是习惯了杜思思的依赖,对此转变,楚天寒相当不悦,道,“找还是喜欢你喊我名字。” “可……”杜思思后退了——步。 “我名字。”楚天寒逼近她,一双鹰眼直盯着她。 在他的紧迫盯人下,杜思思不安的再退了一步,正打算妥协,一个洪钟般的大嗓门解救了她的困难, “都日上三竿了,你还赖在床上,这像什么话!” 楚老太爷大踏步走了进来,劈头便道。 “老爷子。”一看到楚老太爷,杜思思本能畏怯的退到一旁去。 楚老太爷轻“嗯”一声,算是对杜思思的回答,盯着楚天寒,道: “你大少爷可真好命啊!醉了一整个上,醒来还有人服侍,哼!” 楚天寒知道爷爷最见不得人纵欲,可今早的他没有安抚爷爷的情绪。皱了皱眉,他道:“爷爷,有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上这儿来看看我的孙子吗!” 今早不只杜思思不对劲,就连爷爷也怪里怪气的。楚寒眉头皱得更紧, “好了,爷爷,您就别找我麻烦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没有事,您这大忙人会上我这儿来?” “你这兔崽子,倒是精明。”楚老太爷又哼了一声, “温小姐在东苑的花厅摆了个宴席,拜托我来请你,说是要为前天上的事给你赔罪。” “既是要跟我赔罪,又怎么不自己来请我!况且她该赔罪的对象是思思而不是我。”楚天寒不耐的道。 “人家是怕你这兔崽子牛脾气犯上,不肯去赴宴,所以才拜托我走这一趟,况且前儿晚,是你要人家给你一个交代的,温家小姐肯设宴赔罪,礼数已经够了。其实这也只不过是个不小心的过失,杜丫头也没伤着哪里,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小心!”楚天寒冷哼了一声,“爷爷,您是真糊涂还是假涂!种情况您也看不出来!” “你骂我糊涂!”楚老太爷这下可火了。 “孙儿不敢,只是那一幕,孙儿可是亲眼所见,是不是故意的,孙儿不至于分辨不出来。”别看楚天寒平时总是嘻皮笑脸的,一旦他脾气一起,可是半点都不会退让。 “不管是不是故的,反正人家温小姐宴席也摆了,准备向你赔罪,你是去或不去!” “温家小姐好大的排场,我怕宴无好宴,吃了不能消化,不去。”楚天寒为上拒绝了。 楚老太爷气得胡子都快翘了起来, “不去?杜丫头顶多不过是受了点惊吓,你就心疼得连礼数都不管啦!人家好歹也是客人,来到做日山庄作客,你竟一点主人的本份都不愿意尽到,这杜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我就不信堂堂洛阳名门世家出身的温小姐,居然会比不过一个出身来历都不明的穷丫头!” 挨了场间接的辱骂,杜思思脸色全自了,楚天寒也垮下脸,像要气死楚老太爷似的,索性亲热的搂住杜思思,道: “我偏偏就不爱什么世家小姐,我就爱出身来历都不明的穷丫头,爷爷还待怎地!”他就是见不得杜思思受委屈,就是要为她出气,至于为何有这股冲动,他自己也不明白。 “你想活活把我气死是吗!”楚老太爷气得全身发颤,我告诉你,咱们楚家可不容这种说教养没教养,说来历没来历的野丫头。” “恭喜爷爷,贺喜爷爷,您不久后就会获得一个。”楚天寒嘻皮笑脸道。 “你你你……”楚老太爷显然是气坏了,连话都说不好。 “等着给我们办婚事吧!这个月二十听说是个好日子,就那天吧!”楚天寒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再下一记重帖。 果然,楚老太爷大吼了起来,“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那可由不得您。”楚天寒朗朗大笑,搂着杜思思走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绐楚老太爷。他这一走出门,楚老太爷脸上的震怒神情却魔术般的消失了。人家说请将不如激将,任楚天寒再机灵,也料想不到爷爷居然站到杜思思那边。 楚老太爷颇为自得的捋了捋胡子,嘴角慢慢勾出了抹笑,那弧度,完全是阴谋鬼计得逞的得意。 姜是老的辣,想和我斗法,你这兔崽子再修炼几年吧! 他愈想愈得意,索性哈哈大笑了起来,脑袋里开始勾画出未来含饴弄孙的美丽蓝图。 而园子里的两人尚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设计了,被楚天寒强搂到外头的杜思思,忧心忡忡问,“爷,您这样做妥当吗!老爷子看来气得不轻呢……” 楚天寒挥了下手,漫不在乎的道, “你放心,爷爷就是那脾气,雷声大雨滴小,不碍事的。还有,你别再叫我爷了,我说我不喜欢。”任他再精明,也料想不到昨晚那一幕,已命楚老太爷对杜思思的看法全部改观,今儿他的种种行为,全是为杜思思逼婚来着。 “是。”杜思思柔顺的道。 楚天寒抬起她的下巴,道, “思思,咱们就要做夫妻了,虽然我不能给你正常的婚姻关系,可我也绝不会让你受到委屈。你懂吗!。” “思思懂得。”杜尽思低下头。这是楚天寒唯一可以对她付出的,而他的心,早就交给了另一个和她酷似的人儿。 她那低下头的模样,委实楚楚动人,楚天寒看着,一时之间,竟有些心猿意马,他急急克制住。不,他不能把杜思思当成眉儿,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道:“我还有事,得出去一下,不能陪你了。” 他的话一说完,便急急走了,留下杜思思对他举动一头雾水。 午后,一个杜思思料想不到的人物前来找她。她正陪着唐霏聊天,怎么也想不到温雅竟带着四名婢女亲自上门来,她吃了一惊,有些惊慌失措的请客人入座,奉上茶,才呐呐的问: “温姑娘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温雅浅啜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盏,才道: “温雅这次来,是为前晚的事给杜姑娘赔罪的。”依然是孤傲在眉,疏远而有礼, “本来温雅昨儿就想来了,可是听说昨儿楚公子有客远来,忙着接待,所以才延后一天。” “假惺惺。”唐霏低声骂道。 杜思思忙拉了她一把,道:“温姑娘不用多礼,没事的。 “竹儿冒犯了杜姑娘,是温雅教管不周,温雅自该来赔罪,前晚宴罢,温雅已经重重惩罚过竹儿了,请杜姑娘千万别见怪。” 杜思思还没说话,唐霏先抢着道: “要真想表示心意,应该把那没教养的丫头绑来,任凭思思处置,你光说你处罚了,可咱们却见不着,这算什么!”那晚她虽到无锡去访人,可回来没多久,便从下人口中听到这件事了。 “霏。”杜思思困窘的喊。 面对唐霏的挑毋,温雅连眉毛都没动上一动,泰然自若的看向杜思思, “倘若杜姑娘真要如此才能消气,温雅自当从命。” “当然” 唐霏一个“要”字还没出口,杜思思急急地道:“不用,真的不用,只是小事,犯不着如此。” “思思。”唐霏气恼的叫着,她都还没出够气呢! “杜姑娘既不介意,那温雅就放心了。今晚我在东苑花厅设了个小宴,想请杜姑娘和楚公子赏光,杜姑娘不会不答应吧!” “这……”杜思思有点为难。“今晚爷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我……” “那也无妨。”温雅也不为难她, “只要杜姑娘愿意赏光,什么时候两位有空,只要差人来告诉温雅一声,温雅必当扫榻相候。” “我会问过爷的。”杜思思只能这么回答她,她不敢擅自为爷作主。 “那就有劳杜姑娘了。”自始至终,温雅的风范可谓满分。 又聊了几句,温雅便开口告辞,唐霏突然道:“等等。” “有什么事吗,唐姑娘!”温雅已站起了身,回过头,不解的看向唐霏。 唐霏低下头,掩饰掉一脸的不怀好意,换了个诚恳表情,道: “我看温姑娘对思思礼数这么周到,自己倒是惭愧起来,不该对温姑娘这么小心眼。” 即使温雅并不相信她的诚意,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唐姑娘言重了。” “不,我对温姑娘委实太夫礼了些,我想送个东西给温姑娘,以表赔罪,你可不能说不,这可就是瞧不起我们唐门了。” “唐姑娘太客气了,温雅收了便是。”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不知道温姑娘喜不喜欢,请你打开来看看。”唐霏递过一支竹管。 杜思思还来不及阻挡,温雅已先道:“四川唐门岂有俗物,温雅恭敬不如从命。”说着打开了竹塞。 竹管一开,一条黑白相间的条状物为上箭也似的冲了出来,直扑向温雅的面门,正是唐霏所养的小花,温雅一惊,直觉的身子一侧,避了闲去,小花收势不及,直冲向站在温雅身后的婢女身上。 女人最怕的就是蟑螂、蛇、老鼠之类的东西,霎时,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马上在园子里响了起来,婢女们你推我挤的,避之唯恐不及,温雅虽然仍是一派镇定,却也控制不住跟前的情势,甚至几个闪避的婢女给推得险些跌倒。 唐霏看得大为开心,不住咯咯直笑,杜思思则跺着脚,急道:“唐霏你……你也太恶作剧了,还不快把小花收回去。” 唐霏哪里理她!面前这好戏可是百年难逄,收回小花还有戏唱吗!又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过了瘾,才捡起被温雅丢下的竹管,吹了一声口哨,小花听到口哨,马上乖乖的婉蜒回来,钻进竹管里。 收好了竹管,她一脸无辜的道: “温姑娘,你们不喜欢小花啊!小花可是我最宝贝的宠物耶!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来想把小花送给你,既然你不喜欢,我只好收回来了。” 真是得了便直还卖乖。 温雅一脸铁青,整了整衣衫,道:“唐姑娘的厚礼,温雅记住了。咱们告辞。”她手一挥,领着狼狈的婢女们走了。 温雅一行人一走,唐霏又咯咯笑了起来,道:“思思,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温雅那模样!真是好好笑。” 杜思思哪有心情同她玩闹,跺脚道:“霏霏,你怎么这么恶作剧,你……” “那又有什么关系!”唐霏无辜的眨了眨眼,“小花是我驯养的,没我的命令,它不会乱咬人的。” “可你也不能拿它吓唬人呀!你看你把温小姐吓成样。” “我就是要看温雅惊慌失措。你看她平常老是一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得人就讨厌,活该吓坏她。” “霏霏……”论口才,杜思思哪是唐霏的对手,不知怎么说才好,她只得跺了跺脚。 唐霏不理会她,又打开竹塞,让小花爬到她的手臂上,道: “乖小花,好小花,今儿表现得真好,赏你一杯酒喝。”她倒了杯酒,放到小花面前,自顾自的喂起蛇儿喝酒来。 第九章 不理会爷爷的抗议,楚天寒着手办起喜事。傲日山庄上下,登时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楚老太爷依然佯装不同意杜思思进楚家,三不五时,祖孙俩便上演一出全版铁公鸡。他是太了解这孙子的个性了,要是他让楚天寒知道他同意杜思思这个孙媳妇进门,恐怕这浑小子不知会把婚期延到什么时候,所以他干脆扮演坏人,让楚天寒为了斗气,而加快婚事的准备。 在楚天寒面前,他是一副老顽固的模样,私底下,一想到再过几天使有个温柔且善解人意的孙媳妇儿进门,而且可能明年他就有曾孙可抱了,他可是会乐得嘴巴都台不拢。 再三天,婚期将届,杜昭衡夫妇索性留在傲日山庄等着喝楚天寒的喜酒。 婚期虽然匆促,不过因有杜昭衡的帮忙,再加上傲日山庄财势惊人,倒也准备得有模有样,一切都打点的差不多了。 “昭衡,多亏有你帮忙,要不这么多繁文缛节,我可真会弄得头昏脑胀的。” “兄弟一场,说这什么话!”杜昭衡淡淡一笑,“不过,关于毒手观音的事……前些日子,她才来下过战帖,以她的行事方式,断不可能容你们这么顺利成亲。” 前些日子,听闻他即将成亲的消息开,沉寂有一段日子的毒手观音柳艳虹竟又出现了,幸好当时有唐霏在场,挡了她一阵子,而后他与杜昭衡赶到,才打退了柳艳虹。 “我也正烦恼这件事,我已叫霏霏那丫头跟着思思,并派人怖下暗椿,只是柳艳虹实在是个麻烦人物,武功既高,毒功也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婚期愈近,愈需要好好保护杜姑娘,毒手观音也不是好惹的。” “我明白。”楚天寒报以苦笑,“就怕连成了亲,她也不肯放过思思。” “这事我一直觉得奇怪,毒手观音虽然声名不佳,也向来对男人始终不假辞色,为何唯独对你情有独锺,难道千手公子的魅力真的连毒手观音都抵挡不住!” “你就别嘲笑我了。”楚天寒瞪了他一眼,“我可是希望她也对我不假辞色,这女人也真怪,明说喜欢我,对找只有言语调笑,也不见有什么别的动作,可只要亲近我的好人家姑娘,她必然会下毒手把人家给逼得不敢接近我,真不知这是什么道理。” “毒手观音行事亦正亦邪,又有什么道理可言!”杜昭衡淡淡一笑。 楚天寒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 “你倒轻松,麻烦是我的,不是你的,你只管悠悠哉哉的抱着佳人,等着做爹就好了,而我,却连讨房妻子都不得安宁。” “兄弟一场,我有说不帮你吗!”杜昭衡失笑道:“就算不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看在杜姑娘份上,这忙我也一定帮的,眉儿最近同社姑娘可着实亲热得很。” “眉儿同思思亲热?”楚天寒讶异的扬起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这些天,你白天忙着婚事,晚上则流连温柔乡,恐怕连好好和杜姑娘说一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杜昭衡虽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的道理,对此情形仍不免有些微词。 面对好友的责备,楚天寒有些惭愧的把脸转向一边,没有说话。 杜昭衡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道, “天寒,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才娶杜姑娘的,我也不想知道,可杜姑娘是个好女孩,你既打算娶她,便该好好待她才是。” 杜昭衡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楚天寒心头一懔,看向好友,好友仍是一贯的温文模样,目不转睛的着自己,从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应该不知道吧!不知道自己心仪的是他的妻子,他自觉掩饰得很好,杜昭衡应该不知道的。他一直都这么觉得,可此时,面对杜昭衡清明的眼神,他却不确定了…… 被人谈论的杜思思当然不知道有人正为她打抱不平,她与唐霏,展眉就在中庭院子倚假山而建的亭台里闲坐聊天。 唐霏正叽叽喳喳的说着唐门里发生过的奇人轶事,而展眉则听得津津有味,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唐霏。 愈和展眉处,杜思思愈明白展眉为何能让杜昭衡与楚天寒如此钟情的道理。展眉性情单纯,没有心机,自有一股让人热于亲近的气质,也难怪和她在一起的人,总对她不自觉的喜爱了起来,就连个性刁钻的唐霏也不能例外。这样的特质,却是她所缺乏的。 “喂,思思,你干嘛直盯着眉儿礁!”故事说的告一段落,唐霏的注意力便转到杜思思身上。 被唐霏一提醒,杜思思这才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目光直盯着展眉。她忙转移目光,道:“没、没什么。” “你看眉儿做什么!你和眉儿根本就是一个模子打出来的,看眉儿,不如对着镜子看自己。” “霏霏,你太抬举我了,我和眉儿虽然相像,可眉儿比我美多了。”这是她的真心话,她的确认为自己远不如展眉。 唐霏可不以为然,“我觉得你只要再让自己吃胖一点,和眉儿根本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是啊!”展眉赞同的点了点头,神情是一派温柔的天真, “我也觉得我们长得很像,你只是稍微清瘦了些。其实,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这世上居然有人和我这么像,思思,楚大哥刚看到你的时候,是不是也很惊讶!” 杜思思淡淡一笑, “我不知道,当时我昏倒了,不过后来他有提过我同你十分相似。”正因如此,她才有幸留在爷的身边,她苦涩的想着。 “思思,你是怎么遇见楚大哥的!”唐霏问。 杜思思简略的把经过给说了,凄凉的身世,让两位少女唏嘘不已。唐霏好恶分明,知道杜思思的舅父居然这么对待她喜欢的人,气愤不已的直说: “家伙就不要让我遇到他,否则我非要小花好好咬他一口不可。” 展眉则挨近她,柔声道: “还好你被楚大哥救了,楚大哥虽然嘴巴坏了点,老爱欺负人,戏弄人家,可人还是不错的,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爷也会欺负你、戏弄你!”杜思思惊讶的看向她。她以为以爷对眉儿的锺情,应该事事样样顺着眉儿才是。 展眉小嘴一撇,道: “他最爱欺负人了,刚遇着他的时候,他还假装昭衡哥哥骗我,后来被我在他的手掌上咬了好大一口。”说到最后,她有些愧疚。 那伤居然是展眉留下的,杜思思大为震惊。 唐霏听得津津有味, “你真的咬他一口!眉儿,你怎么咬的!楚大哥精得很,你居然咬他得着。每次我想整他,都让他逃了。” “我以为他是坏人,所以想都没想就咬了下去。” 而那伤,成了他最甜蜜的记号。 杜思思只觉得心头有些苫涩。从认识他起,她就常看到他一个人抚着手掌上的齿痕,怔怔的发着呆,表情是有些苦,也有些甜蜜。她应该早就猜到的…… 她下意识的探手入怀,取出口在镇江时楚天寒给她买的瓷娃娃,紧紧握在手中,彷佛这样可以给她力量。 “咦,那是什么!”唐霏看到她手上握了样东西,马上兴致勃勃衲问。 杜思思摊开手掌,唐霏马上接了过来,一看之下,有些扫兴,是个瓷娃娃嘛!做得好粗糙,思思,你要是喜欢瓷娃娃,改天我回家时再带一个给你,包管做工细腻又好看。”她随手便把娃娃抛了开去。 “霏霏。”杜思思惊叫,急急在娃娃落地前抢救了它。 “只是一个粗制滥造的破娃娃,你干嘛那么宝贝!”唐霏想不通的看着她。 “我就爱这粗制滥造的破娃娃。”杜思思难得露出了气恼之色,小脸也因此涨了。 唐霏被她难得显出的怒色给唬住了,怔怔的看着她,展眉则凑向杜思思,仔细端详那娃娃,而后讶然道: “这娃娃同我跟思思有点像耶!” “真的!”刚刚唐霏只是草草的瞄了一眼,并没有仔细看,这时被展眉这么一说,不由得好奇心一起,道: “让我看看。” 杜思思怕唐霏又轻率的摔了东西,这次死也不肯把娃娃交给唐霏,唐霏只好就着她的手看,果然,这娃娃是和展眉与杜思思有几分相似。 唐霏“咭’’的一声笑起来,道: “真的很像耶!要是你或眉儿哭,肯定会更像,思思,你是在哪儿找到这宝贝的!我也想找一尊和自己相似的娃娃。”这下破娃娃可升格成宝贝了。 “这是在镇江的时候,爷买给我的。”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所收到的礼物。 “真好,就不知我得上哪儿才能找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娃娃。”唐霏孩子气重,对这类东酉特别感兴趣。 “如果你真想要,可以请人订做一个嘛!”展眉道。以四川唐门的财力,想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娃娃并不困难。 “请人订做有什么好稀罕的,要自己找才有趣嘛!”总归一句话,她就是贪玩。展眉可就没话说了。 正谈笑间,一阵脚步声突然传了过来,夹杂着几声说话声。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温雅一行人走了过来,身后跟了几名扛着行李的仆佣,温雅的婢女正斥喝着仆佣们好生扛好东西,别摔着了。 “温小姐,你们这是……”杜思思惊讶的看着她们。 “我们主仆在傲日山庄待得也够久了,正打算回去,一温雅淡淡的道,仍是一贯高傲却不失礼数的模样。 “你们不等思思与楚大哥成完亲再走啊!”展眉不知她来这里的原因,好意的问。 温雅抬眸看了她一眼,眼中精光一闪,旋又低下睫来, “家父来信要我快回去,说是家中有事,所以不克留下来喝这回喜酒。” “早就该走了,人家楚大哥都要成亲了。”唐霏嘲讽的道。她就是看温雅不顺眼。 “唐霏。”杜思思困窘的轻斥着。 唐霏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一脸无辜的道:“我又没说错,楚大哥再三天就要和你成亲了,识相的话,早就该走了。” “你……”温雅身后的婢女气不过,便要冲上前去,却被主子挥手拦住。 “恕温雅冒昧,温雅是不是开罪过唐姑娘!”温雅缓缓的开口了,一双冰冷的眼睛直视着唐霏。 “你没得罪过我啊!” “那为何唐姑娘总要以书话留难温雅!” “我哪里留难你了,我只是说实话能了!本来就是嘛!人家楚大哥自始至终喜欢的就是思思,偏偏有人不白量力,就要出来搅局,真够死皮赖脸的。”唐霏不理会杜思思的拉扯,口没遮拦的道。 “你……”一名婢女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道: “唐姑娘,你别欺人太甚,我家小姐什么时候稀罕过楚公子!若非楚老爷子对我家老爷有恩,你以为我家小姐愿意走上这一趟吗!” “兰儿,不得无礼。”温雅低声斥。 兰儿却气红着脸,道, “本来就是这样,小姐您又何必忍气吞声,在洛阳,争着上咱们家来提亲的公子哥儿何止千百,您又何必在这里受这种窝囊气!” 杜思思也觉得唐霏说得太过份,低声道:“霏霏,你快给温小姐道歉,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 “我干嘛道歉!”她唐霏可不懂什么叫做道歉,“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要不是对楚大哥别有用心,她早该在婚期定下来的时候,便学张小姐。方小姐一样走人了,偏偏她还留下来受我们的窝囊气,这不是有鬼是什么!”她气杜思思不懂她是为她才和温雅卯上,竟还帮着温雅说话,故而愈说愈是越应有的界线。 “唐霏,你……”杜思思气急败坏的顿了下足。 “你不用再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另一名婢女挺身而出,怒气转向杜思思。 “你以为我家小姐真的想同你抢楚公子吗!如果我家姑娘有意同你抢,你会是我家姑娘的对手!你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别提出身,就是妇德、妇容、妇言、妇工,你哪样是我家小姐的对手?如果我家小姐真有意同你争,还容得了你在傲日山庄这么欺人。” 那婢女不理会温雅的连连斥喝,连珠炮似的开骂了起来。 唐霏为上跳了起来,骂道:“放肆。”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那婢女脸颊为上肿了起来。其余的婢女们见状哪还按捺得住,再也不管温雅的制止,冲向杜思思与展眉。 情况乱成了一团,几名女子全扭打成一团,又叫又骂,唐霏虽有武功,可这般扭打的情形,武功又哪济得了事!没有功夫的杜思思更是连挨了好几下,手臂被人一敲,瓷娃娃脱手而出, “砰”一声,滚到一旁,她见状,心急的想去捡,却被一名婢女给纠缠住。 情况失控了,几名女子此刻全扭打成一团,温雅连喊住手却没人理会。 一头雾水的展眉因并不清是怎么回事,本是不想插手,可是此时见情况不对,而杜思思只挨打却不还手,急着要捡回瓷娃娃,她再也无法坐视,起了过去,道: “喂,住手,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嘛!”她伸手便要拉开她们,却被一名恃女伸手一推,险些跌倒。 她连退了几步,定定神,不死心的又赶了过去,道:“你们别打了。” 她眼尖看到一名婢女像疯了似的捡了颗石头,竟朝杜思思背后敲了过去,她心头一惊,急忙扑了过去,推开杜思思,她自己也因脚下一滑,重重的跌了下去。 这一跌,她只觉得腹部其痛无比,一股恐惧感攫住她,她的脸蛋苍白,冷汗不住流了下来。 温雅首先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叫道,“住手,展姑娘出事了!” 原本闹烘烘的亭台为上安静了下来,杜思思挣扎着爬起来,正要去探看展眉,却听到一声暴吼声怒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楚天寒飞奔过来,一把抱起展眉,急急地问,“眉儿,你怎么了!有没有伤着哪里!”神情全是言语所不能诉的急切。 “我……我的肚子好疼。”展眉痛楚的道。 “该死。”她只怕是动了胎气。他转向杜思思,厉声喝道: “思思,你在搞什么鬼,竟把眉儿给推倒!”远远的,他只见展眉与杜思思一块跌倒,急切之下,却以为是杜思思推倒展眉。 杜思思第一次看到楚天寒这般声厉辞严,一时之间,却是呆住了。 “楚大哥,你怎么胡乱骂人,又不干思思的事。”唐霏路见不平嚷了起来。 “我的肚子,噢!好痛。” 展眉的痛叫声令楚天寒心慌意乱,理智全失,吼了起来, “就算不是你害眉儿跌跤,你总也得把她看好啊!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要你做什么!” 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要你做什么。 杜思思整个人都呆住了,像尊石像,连动也不能动。 转向展眉,他柔和了神情,“眉儿,别怕,我马上唤人来。”他对被声音吸引而来下人大声喝道: “还不快叫人来,快呀!” 下人急忙领命去了。 楚天寒抱着展眉站起,转向发怔的杜思思,气急败坏的道:“你最好祈祷眉儿没事。” 杜思思眨了眨空洞的大眼,茫然的看着他。 “楚大哥,你这个坏蛋,你居然敢欺负思思!”唐霏气得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掏出竹管打了开来,大喝: “小花,咬他。” 黑白相间的蛇儿为上领命冲向楚天寒,楚天寒手一伸,精准的抓住蛇身七寸要害,不耐的咬牙道: “我现在没有空和你瞎闹,不要再有第二次。”他手一甩,小花为上他甩到老远地方。他冷哼一声,抱着展眉,大踏步往自己房间走,他买给杜思思的瓷娃娃就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地上,他却没有发现,只挂心着展眉,步伐迈得更快,一脚便踩上那瓷娃娃。 “啪”的一声瓷娃娃被踩了个粉碎,那声音传入杜思思耳中,她只觉得心好似也被狠狠一踩,心跟着碎了。 唐霏只气得在一旁跳脚不已,杜思思呆呆站立久久,想要哭泣,喉却像梗了什么东西,让她无法放肆的哭出声来。 她茫茫然的走向一地破碎的瓷片,一片一片的捡拾着,喃喃自语道,“我的娃娃,我的娃娃……” 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要你做什么!楚天寒的话不断的在她脑里重复着。 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有一天能取代展眉的地位,她只是想安份当她的替身,从楚天寒身上分一点温柔啊!她要的只是一点点的温柔,只有一点点,为什么连这一点卑微的愿望,老天都不愿意施舍给她! 她边哭边喊着“我娃娃”,那凄恻的哭声传进唐霏与温雅耳里,都是一阵心酸,好似也感受到杜思思心碎的感觉。 “思思,别捡了。”唐霏挨向她道。 杜思思不理会她,只是固执的捡拾一地的碎片,一阵风突然刮来,部份被踩成粉碎的瓷粉被风一刮,全飘向空中,杜思思急急伸手去抓,抓了个空,哪抓得到什么? “思思,别抓了。”唐霏心酸的大叫。 杜思思突然凄恻的笑了起来,“我的娃娃,没了,我的娃娃。” 她殷切冀盼的幸福,也像那粉碎的瓷粉,被风一刮,飘散得无影无踪。 她紧握住手上剩余碎片,碎片刺入手掌,划破了她的手,她却没有感觉。 “杜姑娘,你的手流血了。”温雅首先注意到,想要扳开她的手,杜思思却把手握得死紧,像握住什么宝贝似的,怎么也不肯松手,连唐霏一起帮忙也无法命她松手。 “思思,你放手啊!” “杜姑娘,不要傻了,不值得的,真不值得。 杜思思恍若未闻,握瓷片的手仍固执的握得死紧,另一只手却又开始捡拾起碎瓷片,像在捡拾自己破碎不堪心。 “思思。”唐霏在她耳边大喝。她这才停住捡拾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捧着瓷片,那酸楚终于冲破了喉际,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放声痛哭了起来。 瓷娃娃碎了,再也无法恢复原状,而心碎了,更是难以补平,楚天寒一句不经大脑的话和动作,轻易的把社思思的心给踩了个粉碎。 杜思思捧着瓷片,不住的哭着,不住的喊着:“我的娃娃,我的娃娃……” 唐霏与温雅等人,像是再也无法忍受杜思思身上传来的哀痛,纷纷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他到底对思思说了些什么! 一直到大夫说展眉没有事,开完药单走了,楚天寒这才冷静下来。 一冷静下来,刚刚他对杜思思所说的那些残忍的话便浮了上来,他居然这么责怪思思,以思思的个性,根本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杀,又怎么可能推眉儿跌倒!况且他未曾目睹整个事件的经过,便一味把过错推诿到思思身上,这…… 他懊悔的直想打自己一巴掌。 那老实的丫头现在恐怕正伤心的躲在房间里哭泣吧!他那些无情的话语肯定狠狠的伤了她,一想到杜思思哭泣的容颜,他再也待不住,便要往自己所居的西苑冲去,哪知才出了房门,迎面便和人撞了满怀。 “眉儿怎么了!”杜昭衡不等站稳,便抓着楚天寒的肩膀问,他刚刚出外办一点事,一回来便听说妻子出了事,急急赶回房来。 “没事了,刚刚大夫来过了,说眉儿没事,胎儿也很好,没什么大碍。”楚天寒虽记挂着杜思思,但杜昭衡已回来,他不好连个交代都没有便赶回去,于是伴着好友再次走回房间。 杜昭衡听他这么说,再看看已经睡着,神色红润如常的展眉,总算松了口气: “那就好。对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的!”他们再度踱出房,怕吵到展眉。 楚天寒苦笑了一下,把经过给说了,那是展眉告诉他的,在她睡着之前,她还直逼着他去向杜思思道歉。 “谢谢你啦!天寒,若不是你赶到,我真怕……”杜昭衡不敢再说下去。 “没什么好谢的,只是……” “怎么了,天寒!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天寒再次苦笑,把他对杜思思那番残忍的话对好友重说了一次。 杜昭衡听完,一双俊挺的眉头紧拧了起来,“天寒,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楚天寒无言以对。 “我本以为这是你的私事,所以我不好多说,可是你这几天的态度让我不能不开口,如果杜姑娘在你心中只是个替身,那你最好把婚事取消掉,你不能如此对待一个对你情深义重的姑娘,你这样等于慢性的扼杀她。” “你……”替身!楚天寒惊愕的看向好友。他……知道了! 杜昭衡温和深邃的眸子直盯着他, “天寒,我明白你虽流连花丛,风流多情,其只是借以掩饰真心,你并非是薄情寡恩的人,严格来说,你比任何人都要多情,以至钟情之后,便再难改变。对于眉儿的事,我只能说遗憾,虽说我们情若兄弟,但眉儿是我唯一无法让给你。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收容杜姑娘,可是我看得出杜姑娘对你情深义重,那样的感情,绝非只是恩情而已,虽说她从不求回报,可是她毕竟是人,她也会受伤的。” “我……我从来就没有想要伤害她。”好半晌,楚天寒才从嘴巴里逼出话来。 “你不用存心,对杜姑娘而言,只要你一个脸色,就足以对她成伤害,她在意你,比在意什么都在意。” 这一点,楚天寒明白。当初,他之所以要求她嫁给他,仗恃的不就是这一点! 杜昭衡叹了口气,又开口了, “天寒,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不需要别人告诉你,不过,我总是想着,仕姑娘最遗憾的一点就是她那张容貌,那张容貌总是的时刻刻提醒着你另一个人的存在,让你不知不觉的把她当成另一个人的替身,可是,天寒,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去思考她的本身!不去看她的脸,不去提醒你的记忆,杜思思只是单纯杜思思,不是任何人。如果你真曾经这般想过的话,你还会把杜姑娘当成替身吗!” 楚天寒瞪大了眼睛,竟是无法回答。 “杜姑娘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如果她对你而言只是个替身,那你还是放她走吧!这般待她,你难道不感到愧疚吗!”他说完,不等楚天寒回答,迳自走了。 楚天寒则愣在当地,久久无法言语。 一直以来,他总是在杜思思身上寻找展眉的影子,从来就没认真考虑过,杜思思就是杜思思,除了那张和展眉一模一样的脸孔,她根本就没有任何一点和展眉似。 展眉是活在玉剑山庄,活在杜昭衡保护的臂弯中的一只天真无忧的小粉蝶,而杜思思却是长在秦淮河畔,受尽风吹雨打的小花,随时都会凋零。而他因一时起意,将她移植到自己身边,却没给她应有的照顾,反而自私的掠取她对他的信任,利用她温柔与她的善良,进而逼她答应嫁他,成为他的挡箭牌。 杜思思值得更好的对待,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恐怕只妾是真心的对待,她就会比什么都要来得快乐,而这一点,却是他付不起的。 他是不是该放手,别再让杜思思痛苦? 这个念头一跃进他的心中,他竟迟疑了,好似……好他并不希望杜思思离开他……他心头一惊,他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想法! 他是不是把杜思思当替身当习惯了,产生了移情作用! 他急急甩了甩头。不敢再多想,快步回到房间,房中空空荡荡的,哪有杜思思的人影!她还没回房!她会在哪里!难道还在中庭哭泣着!他急忙加快脚步走向中庭,正跨入庭子里,面前的情景却教他惊得顿住步伐: 整个亭台是一片的凌乱,明显有着打斗过后的痕迹,唐霏、温雅等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不明生死,地上几摊血迹,直教人怵目惊心。 他遍寻了四周,却是不见杜思思的踪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杜思思出事了…… 第十章 血还在流,瓷片还握在手中,那堆碎片杂乱无章的混在一起,早已看不出原来的形貌,雪白的瓷片染上鲜血,让人看得不由得心惊。 杜思思望着摊开的手掌,怔怔出着神。 泪是干了,心也空了。 她向来就不贪求,那日在秦淮河相逢,楚天寒嘻笑的身影成了她安抚心伤的最佳良方,只是她知道,他们之间距离太远,楚天寒是何等潇洒不羁的男人,又岂是生活圈子狭隘,没见过世面,出身又卑微的她所能匹配的!她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为他做些什么,她就满足了,可是,这愿望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连这一点都做不到,要你做什么! 这句话是爷说的,知道自己在楚天寒的心中什么都不算,这实在太伤人。可是最深痛的伤心过后,那切身的恐惧又涌了上来,楚天寒对她那么生气,她从来就没看过他那么生气,他绝对不会再想留下她,她连当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串甜媚腻人的笑声由前头传了过来,“青为洞庭山,白是太湖水。苍茫远郊树,倏忽不相似。我选这太湖成为你的葬身地,你应该也是不枉此生了。”柳艳虹斜睨着杜思思,白衣夏风一吹,衣袂飘飘,舞动出一身风情。 杜思思仍怔怔的看着掌心,一语不发,像是没听到柳艳虹的话。 “怎么不说话!你还有交代遗言的机会,放心,我会把你的遗言交代给你的爷的。”柳艳虹笑得千娇百艳。 杜思思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还是没有说些什么,迳自低下头来。 柳艳虹似乎是被她反应弄得有些迷糊,艳丽无比的脸蛋上掠过一抹惊讶, “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临死人是这么反应,小姑娘,难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没这么想。”杜思思开口了,神情带着迷惘。如果爷不要她,她还能上哪儿去!这天下虽大,她却是孤零零一个人,连个归属都没有啊! 这是她自被柳艳虹掳来后,第一回开口。被掳后,她就被柳艳虹带来这位于太湖的昼舫中,夏日阳光正炽,将整个太湖湖面映得金芒闪耀,煞是灿烂动人。 “难道你不怕死!”柳艳虹讶然问。 这个问题让杜思思沉思了下,此刻的她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半晌,她才涩然一笑,道:“就算怕死你也不会因此而不杀我。”不知是不是自知死期将至,她竟是大胆了起来了。 柳艳虹又是一愕。 杜思思忽然笑了笑,又道: “其实被你杀了也好,反正爷他是不可能会原谅我了,这世间再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干脆你杀了我,也免得我痛苫。” 楚天寒那对她失望透顶的眼神深印在她脑海里,那样的眼神比什么对她的杀伤力都来得大,她情愿一死了之,也无法面对在乎的人那谴责的眼神。 在这世上,她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人,先是唯一的娘亲离开了她,现在连楚天寒也不要她了,她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柳艳虹突然眼睛一眯,冷哼了一声,“你以为这样说,就能博得我的同情!我柳艳虹从来没有杀不下手的人。” 杜思思不再说话,又低下头。 “反正呢,你这条命我是取定了,谁让你什么人不好跟,偏偏就跟上楚郎呢!只好怨你自己命苦啦!”柳艳红抽出了长剑,亮晃晃的剑身直指着她的喉咙。 杜思思没有闪,也没有避,睁着人眼睛看着手上的碎瓷片,就算是要死,她都要看着楚天寒赠绐她的瓷娃娃而死,记得他曾对她的温柔。 “纳命来吧!” 银光在她面前闪过,她没有闭上眼睛,仍是直视着手上的碎瓷片,等待死亡的降临…… 血液失去了热度,身体是一片冰冷。楚天寒紧握着拳头,焦急得坐都坐不住。转向坐在一旁板着小脸的唐霏,再次吼了起来,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不说,就是不说。”唐霏一张脸蛋绷得死紧,睬都不睬楚天寒。 “唐姑娘,事情紧急,请你赶紧把事情经过出来,也许有什么线索可以救回杜姑娘。”杜昭衡道。 “是啊!”展眉跟着帮腔。“霏霏,你就别闹了,快点把经过说出来。” “谁闹了!”唐霏面罩寒霜。“我偏就不,他对思思那么坏,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让他找回思思,再欺悔,她!” 楚天寒气得脸色发白,“你当真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他提起了掌。 “你打啊!”唐霏仰起了脸蛋,一脸不驯, “你把我打死好了,我们四川唐门也不是好惹的,你敢伤我一分半毫,但教你尝尝唐门有仇报仇的手段。” 楚天寒又气又急,又不能真的一掌打下去,一只手掌凝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杜昭衡朝妻子便了个眼色,展眉会意,柔声对唐霏道:“霏霏,现在最重要的是快些把思思给救出来,你就快点说吧!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希望思思有事的。” “要救思思,我自己会想办法。”唐霏一旦拗起来,脾气比石头还硬,“傲日山庄能救的人,我们唐门也能救。” 正当一片混乱中,一个声音幽幽了过来,“楚公子,你真的想救杜姑娘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温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靠着床头,一双冷淡的眼神直盯着楚天寒。她受伤比唐霏重,又不像唐霏从小在各类毒药中长大,早已有免疫力,故而现在才醒来。 “我当然想救思思。”楚天寒不假思索的道。 “为什么?” 楚天寒被她莫名其妙的一间弄得一愣,什么为什么? “我问你为何想救杜姑娘!” “救人就是救人,还有为什么的吗!”楚天寒大吼了起来。 “那就要问你的心意了,如果你救回思思为的只是责任,我同唐姑娘一样,什么都不会说。” “你……”又是一个唐霏,楚天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一日才之间说不出话来。 “刚刚你抱着展姑娘离开时,杜姑娘哭得好厉害,她不断的捡着那据说是你送她,也是被你踩碎瓷娃娃碎片,哭喊着我的娃娃……我的娃娃,我的个性向来冷淡孤僻,可杜姑娘的哭泣竟让我也忍不住心酸,楚公子,我很想问你,如果你也在场听到她哭泣声,你会作何感想!” “我……我……”思思哭了,他居然让思思哭了!他懊悔的握紧拳头,他曾告诉思思,要她有委屈一定要告诉他,可他却是给她委屈最多的人。 “杜姑娘是个让我十分惊讶的姑娘,我从来就没看过像她样的女孩,想的永远是别人,为的永远是别人,对你她尤其情深义重,为了你,她可以做任何事,就算她知道你爱的是别人,她还是不改初衷,你总不会以为,这样的付出,为只是你对她的恩情吧!”温雅轻描淡写的说着,说到楚天寒爱的是别人时,更淡淡瞄了展眉一眼。 楚天寒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温雅,感觉居然这般敏锐,才见不到她几次,她竟已看出他对展眉暗藏情愫。 “自古多情空遗恨。伤的最重的人,往往是付出最多的人,如果当时你在场,看到杜姑娘一边哭,一边捡着那些瓷碎片,不住喊着我的娃娃,捡到手掌被瓷片刺破手了,还是不肯住手,任凭我和唐姑娘怎么扳开她的手,她始终握紧拳头,那你又作何感想!” 楚天寒似乎看到了杜思思那哭泣的模样,她向来知道他不爱见她哭,所以即使她受了委屈,也不敢畅快的哭泣,只能躲在角落闷声哭泣,那模样,更加惹人心酸。他的心缩得死紧,大吼道: “你不要再说了行不行!” “为什么不要我说!你有么在乎她吗!在乎她像她在乎你一样!” “我……” “我不懂她为什么要那么傻!像她那般的女子,任谁都会不由自主的惜她,为什么她偏就要对你死心塌地的,明明她知道你的心不在她身边,即使她嫁的只是个贩夫走卒,都比跟着你更要快乐。”温雅冰冷的言语一字一句的把他逼到承受的边缘。 “你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你只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既是如此,你救她做什么!还是你仍舍不得这死心塌地的笨替身,你还想利用她的温柔,她的忠诚!” “思思不是替身!”楚天寒终于被逼到崩溃边缘,大声吼了起来。 这句话一吼出来,他自己也楞住了。 思思不是替身,一直到他吼出了这句话,他才恍然大悟,没错,杜思思不是展眉的替身。除了那张容貌以及老实敦厚外,她们两人根本就是天差地远。他早就明白这一点,但仍不由自主的在杜思思身上找寻展眉的影子,甚至他逗她笑,也只因为杜思思的笑容份外与展眉相似。 可是他就真的单纯只把杜思思当成展眉吗!在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有多少次,他在杜思思身上寻找展眉身影的同时,自己心里也产生了疑惑,到底自己看到的是展眉还是杜思思!有好几次,他在对杜思思动情的时候,他几乎是心慌的确定,那对象是杜思思! 他浑身一震,懊恼的握紧了拳头。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杜思思早已在他心头生了根,开散了枝叶,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 是不是人性中总藏着某些劣根性,所以人在拥有的时候总是不知珍惜,非要等到失去了,才明白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向来游戏人间,流连花丛,得来薄情之名,直到认识了展眉,方始知道什么是真心,可是伊人却情有独锺,对象还是他的好友,他有情不能说,在目睹他们两人好事终于得谐,只能捧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去。 而后,他在秦淮河捞到了和他暗恋已久的人儿有着相似容貌的杜思思,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杜思思以她的温柔和傻劲慢慢的护卫他的心,慢慢的把他的心修补好,他在她的柔情中养护好他那颗破碎的心,可他却盲目的因为她那张容貌,而让自己沉溺在过往的迷情之中,完全忽略了杜思思的本质。 他怎么这么愚昧,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 温雅冷冷一笑,道:“不是替身!你有的是那么想的吗!” 在这一刻,楚天寒对自己的心意是再清楚不过了。 “没错,我不会再把她当成别人影子,杜思思就是杜思思。” 温雅冷冷的盯着楚天寒的眼睛,楚天寒也坦然的迎接她的目光。好一会儿,她才道: “我听说唐门有一种药物叫迷醉香,中毒者一个月内香味不去,用任何方法都无法去除。是不是,唐姑娘。”温雅突然转开话,令在场所有人除了唐霏之外,都是一愣。 唐霏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脸色不甚好看。 “唐姑娘,我记得。”温雅慢条斯理的道, “适才和毒手观音柳艳虹动手时,我好似看到你对柳艳虹撒了一把黄色药粉……” 还没等她说完,楚天寒已转过头去,对下人喝道:“快,快去调批猎犬来。” 下人马上领命而去。 唐霏只气得直跺脚。楚天寒得此重要线索,没有时间理会她,匆匆跑了出去。 杜昭衡看向温雅,诚恳的代好友道谢,“温姑娘,多谢你。”若没有她番话,楚天寒肯定仍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 “杜公子不用多礼,我只是做我该做的。”温雅淡淡的道。她之所以来到傲日山庄,只是为了偿还楚老太爷对温家的恩义,并非对楚天寒有任何感情,她向来个性冷淡,虽然恩怨分明,唯一真正爱的也只有她的娘亲,可是杜思思对楚天寒的那番情意,却教她感动了,所以她才破例介入其中,说了这么多话。 展眉拉了拉杜昭衡的衣袖,怔怔的道: “昭衡哥哥,楚大哥他……是不是……”展眉只是性情单纯,却不笨,由温雅的那番话听出了端倪。 “现在绝对不是了“杜昭衡知道她的心意,把她揽进了怀里,“别想那么多,你楚大哥永远是你的楚大哥,嗯!” 杜昭衡那番话让展眉不安的心情安定了起来,她轻轻的偎入丈夫温暖的胸怀, “如果思思能够平安回来,知道楚大哥的心,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啊!杜思思如果能够知道,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太湖湖畔树林中,一名白衣女子衣袂飘飘的穿梭在树林间,几名高手同时包围着她,她的神情却连变也没变一下,似笑非笑的与面前那位男子过怊,灵活的闪避出击,同时道, “我说楚郎,自那日一逢,咱们已有个把月不见,怎么你突然派人寻起我来,一盯便是七天,是不是想起人家的好处,追着人家来着!你早说嘛!你早说我便去见你了。”一记媚眼抛将过去,当真令人心魂俱醉。 楚天寒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同她调情,两把飞刀同时射向她, “柳艳虹,废话少说,赶快把思思交出来,否则我绝不放你甘休。”这柳艳虹好生活溜,虽然她身上染了唐门特制迷醉香,可他还是足足花了七天的时间,费尽所有人力,靠着猎犬灵敏的嗅觉,总算在太湖畔的这一角拦到这女狐狸。 “什么思思念念的!”柳艳虹腰肢一错,闪开飞刀,一脸不明所指,“楚郎,你的话怎地教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 “你少做戏,明明是你在傲日山庄把思思给掳走的,你快点把思思交出来,我还可以让你全身而退,否则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一把铁莲子同时射向柳艳虹,这次楚天寒是不打算手下留情,施展千手绝学,要逼得柳艳虹乖乖放了杜思思。 他将一把铁莲子分别掷向她周身三十六处大穴,范围之广,不易闪避,柳艳虹急急把身子缩成球状,滚到一旁,这才躲开了楚天寒的攻势,这一下躲得勉强之极,冷汗由她脸颊上滑了下来,她脸上竟还能挂着笑意,道: “每回见着你,也不和人家好好谈谈心,净是挂念别的姑娘,先是什么眉儿,现在又是什么思思的,楚郎,你真坏。” “柳艳虹,你少顾左右而言他,把思思交出来。” 银光一闪,一排飞刀激射而出,饶是柳艳虹闪得快,手臂仍是被飞刀划过,一道血痕染上她的白衣。 “哎呀!楚,你来真的呀!”柳艳虹不依的着,化主动为被动,顺手撒出了一把红雾。 楚天寒被她的毒粉硬生生逼退了三步,耳里又听到柳艳虹的声音,娇慵人的道, “你不是嫌那丫头碍事吗!我替你解决了她,你嫌不好啊!” “我什么时候嫌思思碍事了!思思是我的未婚妻,根本就不用你多事。”楚天寒又欺了向前,左手射镖,右手一掌劈出。 “是吗!”柳艳虹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我明明就亲眼看见你为了杜公子的妻子跌跤,痛骂了她一顿,还说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要她做什么!原来这就是你对待你未婚妻的方式,这可真别出新裁啊!楚郎,既是如此,我可宁愿做你的好友妻子,也不做你的未婚妻。” 原来那时她竟就已埋伏在山庄里。楚天寒又愧又急,他本就为这件事情懊悔极了,此时被柳艳虹一提,心虚之下,攻势便缓了。 “天寒,不要中了她的计,她是要逼你心慌。”站在一旁的杜昭衡忙道,他知道楚天寒若是有心,柳艳虹绝非他的对手,所以只在一旁包围,不让柳艳虹有机会逃逸。 楚天寒一凛,又恢复了正常,凌厉的掌风一扫,喝道:“柳艳虹,你到底放不放了思思!” “放!”柳艳虹笑意盈盈的说:“人都死了,我怎么放!” 逼到半空中的掌势硬生生的收住,楚大寒浑身一震,“死了!思思死了?” “天寒,小心!”杜昭衡急急追来,却已不及,柳艳虹一只白嫩柔腻手掌已印上了楚天寒毫无防备的胸口。 一口鲜血由楚天寒口中喷了出来,柳艳虹一击成功,身子顺势轻飘飘的后退了一丈远,才道: “是啊!不杀她,那我抓她做什么!难不成还把她供起来当菩萨!” 楚天寒身子一晃,险些跌倒,杜思思死了……杜思思居然死了……”她还没能等到他向她道歉,还没等到他向她吐露情意,她居然死了! 他们足足花了七天才找着柳艳虹,在这七天里,他一直担忧着杜思思的生命安危,以柳艳虹对杜思思的敌意,每过一天,杜思思幸存的机率就少了一分,他虽早已隐隐想过思思可能早已不在人间,总抱着一线希望,而今柳艳虹这一承认,等于是把他残存的希望也给打碎了。 “天寒?”杜昭衡急忙扶住他,“你还好吧!你先歇会儿,柳艳虹交给我来应付就好了。” 楚天寒却推开了他,“我自己对付她。”怒火由他眼中冒了出来,他要亲手为杜思思报仇, “柳艳虹,你领死吧!”他抽出了一把飞刀在双手中,打算使出他的成名绝技夺命连环飞刀。 这夺命连环飞刀连珠般射出便是三十六把,手势之快,命人咋舌,故而在楚天寒的飞刀之下,从来就没有人幸存过,这项绝技他向来不轻易使用,此际使出,是已动了杀念。 柳艳虹也看出情况不对,在飞刀即将脱手之际,她娇喝道:“与其说是我杀了杜思思,倒还不如说是你动的手。” “你还想胡说八道些什么!”楚天寒表情冷若玄霜,找不出一丝温度。 “你心里明白,在我动手之前,她便已告诉我她不想活了。” “叮当”声响,飞刀落了地,楚天寒脸色全白了。 “你认为一个姑娘家心能够坚强到哪里!你这般伤她,她都不会心碎的吗!你知不知道她被我抓去,有多害怕你对她生气,她认为你永远不可能原谅她,所以她选择被我杀了,以免痛苦。” “砰’’的一声,楚天寒整个人跪倒在地,一颗心紧紧,紧紧的被拉扯着,好似要被撕裂似的,痛得他弯下腰来,不住的颤抖。 杜昭衡急忙扶住他,“天寒……” 他真的再也看不到她了吗!她手不会再怯生生的拉住他的衣角!她的温柔不会再毫无条件的包围着他! 一直到现在,楚天寒才知道,他对杜思思的情,早就远远超过了他的料想。他的跟前仿佛看到杜思思柔顺的笑靥,思思,我的思思……他伸手要去抓她,却抓了个空,那身影离他愈来愈远,他想跃向前,全身却虚软得找不出半点力气,想唤她,喉头却像被梗住了,费尽全力的呼喊,却成了模糊不清的“嘶”声。 “天寒。”杜昭衡急急唤着,却唤不回他的理智。 柳艳虹看着这情形,也是一阵错愕,向来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千手公子是如此深情之人, “你竟对她用情如此之深,那为何你不早些让她知道!一步错,全盘错,如今再后悔有什么用呢!看你这样子,倒是让我后悔起不该杀了她。”她转过身,便要离去。此时楚天寒心魂不定,杜昭衡又忙着照顾他,其余的人都不是柳艳虹的对手,她想走并非难事。 “慢着。”楚天寒突然叫住了她,“思思现在人在哪里!她就是死了,我也要见到她的尸体。” “我把她的骨灰撒到秦淮河去了,这是她的遗愿。” 话说完,她头也不回走了,旷野间是一片寂静,只有楚天寒那沉重得让人无法负荷的呼吸声…… 终曲 秦淮河上,杨柳依旧笑舞轻风,河面波光潋滟,尽展风情。 河面上,一艘小舟孤独随波而流,飘荡在水道上。 一名男子倚在船缘,伸手轻拨河水,神情是难得的温柔,“思思,我来陪你了,今天你好不好!” “这些日子以来,我好想你,想你的温柔,想你的善解人意,这秦淮河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就是在这个秦淮河里,我把你给捞了起来,本来我以为我捞了个麻烦上来,哪道,我捞的不是麻烦,而是一个温柔解语的好姑娘,她把我破碎的心给补平了,而我这个傻瓜,却一直傻呼呼的没有发现……” 这个男子便是楚天寒,太湖一战后,隔日他便孑然一身到金陵来,每日下午,他固定会雇艘小船,任船随波逐流,喃喃的对着河水诉说着心事…… 一艘昼舫迎面而来,楚天寒没有理会, “思思,我一直在想,如果你不是长得同眉儿那么像,或许找会早些明白我的感情,说这些话并不是要逃避责任,愧负你的,就是愧负你的,我无法推托,只是我常想,为什么苍天就是么爱捉弄人,非得要等到我发现了我的感情,才又当头一棒,让找失去了你,我……” “楚郎好大的雅兴,也到这秦淮河上来泛舟!”一阵娇笑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他抬起头来,柳艳虹白色的身影正倚着昼舫船缘,对他娇笑不已。 “你来做什么!”楚天寒不悦的皱起眉。 “哟!这秦淮河这么大,只许你楚爷来此散心,就不许人家来这儿晃晃不成?” “你不怕我动手杀了你?”楚天寒脸色一沉。 “怕,我怕死了。”柳艳虹甜甜——笑, “我说楚郎,你成天这么意志消沉的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让我陪陪你,说笑话让你开开心如何!” “我不需要。”楚天寒脸色更加难看,只想赶快把柳艳虹打发走。他不杀她只是因为杜思思的死他过错最多,可不是他无法下手。 “楚郎。”柳艳虹拖长了音,甜甜一唤,身子一跃,跳入小舟,“别这么扫兴嘛?” “走开。”楚天寒双眉锁得死紧,这是他与杜思思的世界,他不容许别人介入。 “杜姑娘她人死都死了,你还这么惦着她做什么!你这般惦着她,也不会让她活过来啊?” “闭嘴,思思她没死,她永远都活在我的心中。” 柳艳虹因他的横眉竖目昨了昨舌,“哇,什么时候千手公子变成了多情公子?” “我的心里就是只有思思,我爱的人是她,就是她死了,也不会有所改变。”可是这些话,当初他却没来得及让她知道。 “说得这么正气凛然,谁知道你会不会看到展眉以后,又巴巴靠了过去。” “眉儿已经成了过去,我爱的人是思思。”他坚定的道。 “反正说来说去,我就是没希望了嘛?” “你知道就不要来烦我。” “不烦就不烦。”柳艳虹倒也干脆,笑意盈盈的跃上自己的昼舫,探下身子,又道:“我杀了你的宝贝未婚妻,是我的不是,这样好了,我送你一样东西,作为赔礼好了。” 楚天寒皱着眉,正要拒绝,哪知柳艳虹竟随手从站在一旁服侍她丫鬟中抓出了一名,伸手把她推下了河。 “听说你和杜姑娘就是在这秦淮河认识的,我就让我的丫鬟给你有机会重温一下旧情吧!”她笑吟吟的向楚天寒挥了挥手,另一只手朝后一摆,画舫悠悠地驶离,渐渐远去。 眼见着昼舫远去,而那丫鬟双手还不住在水面上乱挥着,楚天寒气极了,这柳艳虹到底要怎么整他才够,居然推了个丫鬟下水,要他救她,眼见有人即将在他面前灭顶,他是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他只得脱下外衣,一跃下船。 几个划手,楚天寒游向那丫鬟,轻易的便把她捞了起来,那丫鬟一出水面,便是一阵咳嗽,显是呛到了,楚天寒托着她的腰,扶她上船,她则把脸埋在手掌里,不住的咳嗽,楚天寒心下不耐,仍是把自己的外衣丢到她身上,道:“披上吧。” 那丫鬟湿淋淋的接着外衣,咳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仍勉强自己挤出一个音节:“是……” 那简单的音节一入楚天寒的耳中,却教他愣住了,这声音……这声音…… 他迟疑的转过头去,带着冀盼与不敢置信,颤着手轻轻托起了她的下巴,映入他眼中的那张小脸因陔嗽而涨得发红,那俏挺的鼻,那小巧的唇,他眨了眨眼,再眨了眨,喜悦的音节由他喉间逸了出来:“思思……” 那日在太湖上,柳艳虹一剑挥了过去,在思思颈间停了下来,她等了许久,迟迟没等到应有的痛楚,她不由得困惑的看向柳艳虹,柳艳虹一双媚眼也炯然有神的盯着她,好一会儿,她才掷下手中长剑,道:“你真是不怕死呀!” 杜思思迎视着她,没有说话。 “我是不该心软的,恶名昭彰的毒手观音什么时候心软过,可是……也罢!就让我破例一回吧!”她在杜思思身旁坐了下来,搂住她的肩膀,“小丫头,其实你也不用难过,天底下不是只有楚天寒一个男人。” “我不要天下人,我只要爷。”泪水再次由杜思思眼中滴了下来。 “你这傻孩子。”柳艳虹揉了揉她的头,轻叹了口气,此刻的她,完完全全像个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姊姊,“很多事情,是无法强求的。” “我没有想要强求,我只是想在爷的身边,守着爷,知道他过得好,我就心满足了。” “你怎么这么傻!”柳艳虹瞪着她瞧。好一会儿,才又叹了口气,把她的头揽进怀里,“看不开的人注定便是痛苦一生,我看你这一生合该为他掉尽眼泪。算了,哭吧!如果哭会让你好受些,你就哭吧!” 她的怀抱柔软,她的声音温和,杜思思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委屈、太多太多的痛苫,急着要随着泪水奔泻而出,柳艳虹只是搂着她,轻柔的拍着她,像拍哄小孩般。 耗尽眼泪后,杜思思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下来,她困惑的问起为什么待她这么好,柳艳虹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我对你好,当然是有原因的,不过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杜思思点了点头。 柳艳虹抿了下唇,好半晌,才道:“很久很久以前,在昆明有一对小女孩,其中一个是弃儿,她被一位武林奇人收容,教了她一身武艺,另一名则是世家出身的小姐,弃儿个性古怪,又因为出身来历不明而屡被嘲笑,没有人愿意接近她,只有世家小姐例外,那小姐虽是世家出身,不过她是庶出,没有什么地位,又因为个性软弱,老是被欺负,她在无意中与那弃儿成了好友,两人瞒着小姐的家人来往,几乎是无话不谈,亲如姊妹。 “后来,两人长人了,弃儿也练成了一身武功和毒功,在武林里有了点名头。有一回,那小姐上庙里烧香时,无意中遇见一位公子,她几乎是立即为那公子动了心,她也告诉了自己的好朋友,那弃儿很是为她高兴,为她探听那名公子的一切,并为她出主意,想要帮她拉红线,那小姐却生性害羞,拚命阻止着她的好友别乱来,说她只是想看着他,远远的看着他就够了。 “弃儿知道她的个性被动,打定主意,要把那公子诱来昆明,为好友制造机会,她也行动了,可是就在她动身去找那位公子后没多久,她却听到家乡传来的消息,说是那小姐因病过世。她匆匆赶了回去,却连好友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那小姐是她在这世上,除了师父之外最亲的人,可是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没能在她身边。她很后悔,非常后悔,可是,那小姐却再也不会张开眼睛看她了。 “后来,弃儿离开了昆明,有好长的一段时期,她恍恍惚惚的,不知该做什么,而后,她却在某个地方看到好友暗慕已久的那位公子,那位公子身旁跟了个姑娘,两人十分亲热。她看到了这情形,心里突然冒出了个怪主意,一个自私怪主意,那小姐这一生从来就没有任何梦想,只除了那位公子,弃儿虽没办法让她的好友嫁绐她爱慕已久的公子,可是她可以让那公子为好友守身一辈子,以慰好友在天之灵,于是,她开始缠着公子,只要有好人家女孩靠近他,她就想尽办法破坏他们,尽管公子根本对她好友一点印象也没有……” 杜思思听得呆了,睁人眼睛看着柳艳虹。她很明白,柳艳虹说的那弃儿指的是她自己,而那公子,便是楚天寒。 柳艳虹看向了杜思思,道:“映映的个性和你相当相似,你们都是那种只为别人着想,寡欲寡求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杀你的缘故,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映映的影子。” 怎么她走到哪里,都会和人相像。 杜思思不由得苦笑,先是形貌,而后是个性,不过,若非拜了那映映姑娘之赐,只怕她早已被柳艳虹给杀了 “后来,柳姊姊问我以后要怎么办,我说,我还是想回傲日山庄,想回爷的身边,她却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要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才懂得珍惜,所以她便把我带到这里来,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楚天寒怔怔出神,还没有从杜思思“死而复生”的惊讶里恢复过来。 “爷……爷……”杜思思伸着小手在他面前挥舞着。 好一会儿,楚天寒才回过神来,抓住她的小手,紧紧在手掌里,苦笑道:“这柳艳虹可真会唬人,她给我的这个教训,真教我没齿难忘。” “爷……”杜思思不安的看着他,呐呐的说:“你不会生思思的气吧!思思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实在是柳姊姊不肯放了人家。” “不要道歉,思思,我活该受此教训,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恐怕我还无法体认出你对我的重要性,我永远都不会对你生气了,永远永远都不会。” 杜思思在他深情的凝眸下,嫣红了小脸,好一会儿,才呐呐的道:“其实,爷,思思真的愿意当眉儿姑娘的替身,只要能议思思守在爷的身边,看着爷,思思就很满足了。”。 她一番真心诚意的话却让楚天寒皱起了眉,“你说这什么话,我不许你这样说,我再说一次,我没把你当成眉儿的替身,眉儿之于我已经是过去了。”情人的眼里不是容不得一颗沙的吗!怎么他的小丫头却这么大方,甘心成别人的替身!这一点实在教人生气。 看到楚天寒板起脸,杜思思不由得不安了起来,道:“是,思思知道了,爷您别生气嘛!” “别叫爷!”楚天寒脸板得更难看了。 杜思思忙补过,“不,是天……天……”她到底脸嫩,一时之间喊不出口。 “天什么!该不会是什么添柴添火的吧!” “不,不是,是天寒。” “什么!我没听清楚。” “天寒。”杜思思急急地道。 楚天寒再也忍不住,啥哈大笑了起来。 杜思思这才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 “爷,你……”她羞了一张小脸。 楚天寒则笑得弯下腰来,道:“思思,你可真好骗,同样的伎俩我都使过了好几回,你居然还会上当。” “爷。”杜思思气得捏了他一下。 楚天寒顺手把她拉进怀里,仍是不住大笑,“从来就没见过比你更老实的丫头,你要是被卖了,恐怕还会帮人数银两。” “爷。”杜思思跺了下脚。 风雨过后,天空总是份外晴朗,而失去的再拥有,更是弥足珍贵。 楚天寒抱着杜思思,笑倒在船舱里,豪放的笑声随风飘散在秦淮河上,久久、久久不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