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非天成》 楔子 肃静的长廊尽头,书房的门半掩着,里头除了些微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有。 从门缝往里望去,可以瞧见一只正翻着文件的手,那是只上了年纪的手,手背上尽是皱纹,似乎有着掌握权威的霸气和无情。 一个挺拔的身形立于书桌前约三步远,直挺挺地站着,手工西装被他完美的体格撑起,看不出一点瑕疵,一丝不茍得可怕。 男子浑身散发着冷漠刚硬,以及不与人随意亲近的气息。过度早熟的气质围绕在仍年轻的他身边,形成一股矛盾的不平衡感。 突然,“啪”的一声,坐在书桌前的老人突然将文件用力摔在桌面,抬头凶狠地冲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大声咆哮。 “你是什么狗东西!这样的案子你也敢让他们提出?对方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我看你干脆直接把‘泰尔斯’拱手让人算了!” 说着便抓起那迭文件,毫不留颜面地朝年轻男子甩去。 周颢成仍是直挺挺地站着,没有闪躲,只是微侧了下脸,任由那迭文件砸在他的脸颊上,哗啦啦地散了一地。 从他全然冰冷的眼中依然看不出一丝情绪波痕,他漠然地望了眼脚边散乱的纸张,蹲下身一张张拾起。 老人仍是不留情地辱骂:“你不要以为身为总经理就可以为所欲为!别忘了,你只是泰尔斯养的一条狗,不过是戴了个较高级的项圈,少在那里得意忘形了,你想跟我斗,下辈子都不可能!” 而老人居高临下的鄙夷表情,的确像是看着一只趴在地上的狗。 周颢成理了理收拾好的文件,脸上没有半点恼怒,伸手支了下地板,站起身。 “老爸!”爽朗的声音随着房门开启而传来,一个年纪看起来比周颢成略小,脸上挂着朝气笑容的大男孩步入。 老人冷硬吓人的脸竟然瞬间软化了,笑看着儿子走到自己面前。“阿俊,怎么啦?” “不好意思,没打扰您和哥谈公事吧?”周俊璇有些担心地转头,迅速瞥了一下面孔冷峻的周颢成,后者回望他一眼,如父亲所愿地出了书房。 阿俊是来解围的,他知道。 但就只是知道,不是感激或是庆幸,他一向没有这样的情绪。 “爸,我待会要跟小涵出去。”父子俩的对话落在他身后。 周颢成的眼睛因为听见这句话,而有瞬间的闪动。 “叫韵涵偶尔也到家里来吃个饭,大家好聊聊,我也好一阵子没看到她了。” “嗯,我知道了……” 周颢成微瞇了下眼睛,缓缓踏进自己的房间。走到窗边,以两指压下百叶窗,如预料中地看见站在门口,背对着他的人儿。 那是个年轻女孩,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头乌黑长发正随风微荡着,她微微抬起头仰望天空,看着白云飘过,嘴角扬起了浅笑…… 像是冷空气中的一个幻觉,那样的飘渺美丽。 周颢成冷冷地望着,脸上仍是没有任何表情,仅将一向阴沉的目光牢牢锁在她的身上。 “哥?”周俊璇轻敲了下他敞开的房门。 “有事?”他问道,垂下眼,但没有回头。 “不,没什么事,只是……你要不要也出去走走?别老是闷在家里……” 他沉默了下。“你快去开车吧,别让人家等。” “我知道了,哥再见。” “嗯。”他冷淡地应道,视线又再度望向窗外。两分钟后,俊的银色跑车从左端车库驶出,那女孩也转向了朝她开来的车。 别看了吧! 周颢成冷哼了声,正要收回视线,却看到不远处一辆货柜车正急驶过来…… 撞击的那瞬间,他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听到自己的心狂烈且恐惧地重复大喊着── 俊! 第一章 她只是想送他最后一程…… 她只是想要看他……最后一眼! 连韵涵一身黑衣黑裙,站在葬礼会场的大门边,她像是一抹随时会消失的幽魂般,无神地望进门内。 原本绝美脱俗的脸蛋,经过近一个月来的折腾,消瘦得可怕。 她紧抿着唇,觉得胸口要被狠狠撕裂似的。 痛,不足以形容。 天气很冷,透着阴寒的风,她几乎要倒下了。唯一支持着她的,只有那个重复的念头——她要见他。 二十二岁的她,已经与俊璇交往了七年。对她来说,一切本来都是美妙的,因为她拥有完美的爱情,俊璇是个开朗幽默的体贴情人,俊璇的父亲对待自己极好,四周都是欣羡的眼神和祝福的声音。 然而,当那辆货柜车强烈撞击上俊的车时,一切都变了…… 这幸福快乐的七年时光,像是个极度美好的梦,现在梦醒了,她才突然发觉:现实简直就像地狱。 俊的父亲把这一切怪罪于所有不相干的人,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她没想到原本对自己极为呵护关怀的长辈,竟会如此歇斯底里地指着她,一遍一遍地叫骂:“妖女,妳竟然还有脸来?是妳把俊咒死的,俊会死都是因为妳!” 她那时才赫然明白,无情的周老爷子只爱俊。对她,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这样的指控,是她没有办法承受的。那时她当场崩溃,只能瘫软在地上痛哭,要不是颢成哥赶来,强行将她半搂半拉地带走,当时老人手上的水晶纸镇恐怕已经砸向她了。 “告别式那天……别来了。” 载她回去,在车上,颢成哥这样告诉她。但她还是来了,想他的心比什么都还强烈。 她一定要见俊,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他。 然而,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往前行的时候,两个彪形大汉朝她走来,挡住她的去路。 “连小姐,请回吧,周老爷子不想见到妳。”他们这样说。用词是客气的,但态度并不。 她抬起头,那双大眼惶惶然地望着他们,失神的眸子很是骇人。 “让我进去……”她像是没听见他们说些什么,兀自喃喃道。执意往前走,这次对方直接伸手拦住了她。 “连小姐,快点回去吧,妳是不可能进去的。”两人脸上写着不耐烦,望着她的眼神带着鄙夷。 “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我要见他,一眼就好,求求你们……”她茫然地抓住其中一人手臂,苦苦央求着。 “拜托,妳别闹了行不行!”那人厌恶地说道,用力甩开她的手。 韵涵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一个低沉冷酷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带着强烈责备以及质询的意味。 两人连忙回头,一看到来人,气焰顿时全消。对着面无表情的伟岸男子,低声下气地唤了声:“总经理……” 周颢成没有理会他们,上前轻扶起韵涵,迅速地皱了皱眉,但脸上却无一丝情绪,甚至连同情或不舍也没见着半分,只是低声问道:“没事吧?” 韵涵在他的怀里抬头,搭上他的手臂,苦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再度哀求着:“颢成哥,求求你,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想要看俊璇……” “韵涵,回家吧!”他轻声应道,眼中闪过力不从心的无奈。“我父亲……心情很糟,不会让妳进去的。” “你帮我求他老人家,告诉他我只要看俊一眼,远远地看他也好……”她的声音逐渐哽咽,豆大泪珠从她眼中流出,原本几近病态的神情,倏然被无法承受的痛苦所取代。 周颢成一直沉着的脸,显得有些慌乱。他没看过如此悲怆的神情,似乎除了哀恸以外,她身上已无其它元素。 她,哪里像个二十出头的女孩? 他深深叹了口气,很是为难。“韵涵,别这样……” “我、我要见他,你让我见他。”见唯一能够帮她的人不愿伸出援手,她凄厉地叫出声。凄凉的哭音,让人不忍听闻。“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见他,我做错了什么?我爱他啊——” “开车来。”周颢成微微一震,随即迅速向后头交代道,伸手搂紧她往外带。 “让我进去,请你让我进去。”她挣扎哭喊着,挥动的手抓伤了他的脸。“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见他,为什么?” 周颢成沉着脸,打开车后座的门,打横将她抱起放入后座,自己则是开了驾驶座的门,亲自载她回去。 一个半小时后,打了镇定剂、已经睡去的韵涵确定没事了,周颢成才步出连家大门。 之所以能够在这里待这么久,全因为父亲的一句话—— “你如果不想我在媒体前给你难看,最好自己识相离开,我不需要你在这里猫哭耗子。” 他,不被‘欢迎’出席胞弟的丧礼。 “周先生,真不好意思,还让您跑这一趟。”韵涵的父亲送他出门,一面客气地说道。 “哪里。”他淡淡回应道。“那我先告辞了。” 他缓缓步下台阶,穿过前院和铁门,坐进车里。关上门,窄小的空间更加提醒他——他所处的,是多么寂静的世界。 压迫感一寸寸环绕住他,像只从黑暗伸出的手。 没有人注意到他脸色的憔悴、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下惊人的暗沉……他的苦,又有谁注意到了呢? 原本要扭转车钥匙的手顿住了,他吐了口气,伏在方向盘上。呼吸逐渐沉重,三秒钟后,再也无法自制地大吼出声。 吼声包含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那是一种凄厉的,将五脏六腑中所有不满、所有被压抑住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的声音。 他再也看不到他了,看不到俊那灿烂的笑容、那双有神的眼睛,再也再也看不到了…… 声音渐趋哽咽,他紧咬着牙,全身颤抖。 两滴男儿泪缓缓从他半掩的脸上滑落,滴在他的西装裤上…… 两年后 下雨天,几乎像是夜晚般黑暗的天空,让人倍感压迫…… 在几把黑伞的遮蔽下,棺木下了葬,工人吆喝着,铲土将它完全覆盖住,形成一个小丘。 也就只是个小丘了,与他人没有多大差别。生前的荣华富贵,一瞬间,掩埋得干净。 周颢成站在最前头,英俊难掩些微憔悴的脸上无一丝表情,冷漠地望着墓碑。 “泰尔斯”董事长突然中风的事,发生在他六十岁大寿不久后。一夕之间,震惊了整个商业界,媒体更是大肆报导,三天两头便回顾一次这位业界大老的丰功伟业,从他是如何白手起家,到开创‘泰尔斯’在饭店业的宏伟气象,像在歌诵伟人似的。 而这一切,并没有维持多久,周老爷子走得很快,就在媒体渐渐冷淡、他的消息渐渐减少后,便去世了。 这前后,不到一个月的光景。 他的丧礼,如他生前所愿地办得隆重,政商大老几乎出席,放眼望去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面子是够大的了,但一个死人到底能感受多少?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黄泉路上,生前如何叱咤风云也是枉然。 周颢成在随从的护送下,坐进轿车后座,脸上有着淡嘲的冷笑。 人的一生,到底有多少事情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呢?尤其是那些被权势所蒙蔽的人们,在死前的那一刻所感受到的无助,应是更加强烈吧? 可悲! 他暗自冷哼了声,在心头烙下这两个字。 父亲不会知道,他昏迷的那二十几天内,泰尔斯集团的股票不跌反涨,极大多数的分析师将泰尔斯评定为‘买进’,更吸引了不少外商争相投资。 他们认为一旦由身为总经理的自己掌权,集团将会营运得更为完善。 不可讳言,父亲的死,就各方面而论,都是一种解脱——父亲的解脱,也是自己的解脱。 他的偏心、强势、对自己种种压制和恶意刁难,使得自己在得知父亲中风的那瞬间,即使千不该万不该,仍有一抹庆幸从心头滑过。 身为一个父亲,除了物质需求外,他给他的,只有接近心灵层面的折磨,二十几年来,对他的苛刻举动只有增加没有减少。 但在物质需求方面,他真的就不虞匮乏吗?事实上,许多应属于他的财产也被父亲所冻结了,他需要他的能力,却又极度恐惧他会夺权。 父亲恨自己的理由,就如同他溺爱俊璇的理由是一样的——没有原因。 这恨到底是从哪来的?这疑惑从年幼累积到年长,随着他渐增的冷漠,变得无知无觉。 自己性格的阴沉、对人的强烈戒心,与被父亲长期不平等对待、打压有绝对的关系。 而这已经是极为悲哀的父子关系,在两年前俊车祸身亡后,更显严重。歇斯底里到几近疯狂的老人,把这件意外怪罪于所有没关系的人身上,而自己,更是首当其冲。 各种荒谬的指控,像利剑般一道道往他身上插。周老爷子强烈怀疑,是自己的长子密谋杀害自己的弟弟,因为觊觎其拥有的集团股份。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你才是该死的那个!” 父亲用各种恶毒、刻薄的话辱骂、诅咒他……逼迫着他将自己所有的知觉一层层关闭。 他变得不具任何感觉,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全然的麻木…… 到了最后,对于俊的死,如此令他心痛、自责、以为会一辈子忘不了的伤痛,似乎……也完全没有感觉了。 有一阵子,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仍然活着…… “总经理,请问您是要直接到泰尔斯去还是要回家?”前座的特助请示道。 其实他想要劝总经理回家好好休息,这几天总经理几乎没有合眼。在这混乱的时期能够稳住泰尔斯的情势,还要好好办理父亲的后事,实在不是件轻松的事。 正闭目养神的周颢成微睁开眼。“几点了?” “下午两点了,总经理。” 周颢成皱了下眉。 下午两点,那表示极有可能遇上‘她’。但他实在累了,想要回到‘家’,不愿意到总经理专属的休息室小憩。 鲜少人去过他的休息室,没有注意过那些他应该获得的福利,所以鲜少人知道他这个总经理当得多寒酸。 “回家。”他像是受够了一般地说道,再度合上眼睛。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样比较轻松,‘面对她’,是他一直不想做的事情。 俊死了以后,他便搬了出来,这里与原本的住处相比,当然小得多,但却让他暂时能够稍稍喘息。而喘息,也是他唯一需要的。 大多时候,他都是接近凌晨才回到这里,并在一大早离去。 一进门,周颢成习惯性地往客厅沙发看去。 以往,他会看到一个衣服凌乱且喝醉酒的女人倒在上头。即使那样的情景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了,他仍改不掉这样的习惯,总是怀着一丝无奈与厌恶交杂的心情望过去。 毕竟那样的情景,使他一向没有什么起伏的情绪,第一次产生了震撼与痛苦。 她,始终是他唯一能感受到心痛的理由。 他微微一叹,突然被地上的一个闪亮物品吸引了目光。他稍皱了下眉,蹲下身将它拾起。 是韵涵的耳环。 他凝视了会,将它放入口袋中,脸上有极淡的困顿,随后径自倒了杯白兰地。惆怅恼烦的情绪满溢,但在他的脸上,只有瞬间的凝眉。 “颢、颢成哥?”就在他要喝下第一口时,身后传来细柔如丝绢般的声音,试探地问道。 周颢成拿着玻璃杯的手明显一顿,没有回头,在心底叹了口气,垂下眼,内心有些挫败。 韵涵的父母亲,在俊走了以后,发生意外,没多久也离她而去。 双重打击之下,她变得茫然,而他,是她唯一想得到能够帮忙的人。得知消息的瞬间,他几乎没办法相信,这样悲惨的事情会落在她身上。 他立即派人去帮忙。办完后事以后,她生了场大病,整日昏昏沉沉,发烧、呕吐、不停地唤着爸爸妈妈以及俊,也就是在那时候,他毅然决然将孤苦无依的她带到这里。 一来,是方便照顾;二来,他唯恐父亲会对她不利。 因此他将她安置在身边,找了几个信得过的人照顾她。就连后来她的病好了,出门时,也是有人暗中保护着的。 然而,他却渐渐发现,事情有时候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的简单。 他将酒一口饮尽,顺手将杯子洗净,放入水槽旁的架子上沥干,然后才低声问道:“我吵醒妳了?” 这时她应该在睡午觉的,他进门的时候还特别放轻了步伐和一切动作,就是不希望让她知道他回来了。 “不,没有。”她回答的声音有些急促,像是怕他误会。平日冷凝的脸上这时却有着紧张和小心翼翼。“我、我起来有一阵子了。” “是吗?”他轻声道,转身,无法避免地对上身后那一双幽静如水潭、却染上一丝畏怯的眼睛,像往常般深深扣住他的视线。 眼前的女子即便只罩着宽大的t恤、休闲裤,头发随意扎起、脂粉未施,仍掩不去她任何一丝美丽,而那双望着他的深遂眼眸……像是想要透露些什么似的。 周颢成心头一紧,逼迫自己移开视线、抽掉思绪,举步往自己房间走去,与韵涵擦肩而过时,她却冷不防伸手轻搭上他的前臂。 他停了下来,有些惊讶,但仍看着前方。 “颢成哥,你……还好吗?”连韵涵有些迟疑地抬头问道。 他比她整整高出一个头,高大的身形带给她的既是安全感,却也是不敢随意亲近的距离。 但此刻,他比平常阴沉的神情让她在意。 他的亲人,已经都离他而去了呀……她知道那种感受的,那种寂寞得无法诉说的难受…… 周颢成微愣了下,仓促地望了她一眼。“我很好。”他将自己武装起来,没露出半点落寞,淡淡地抛下一句,便继续往前走去。 他微抬起手,捂住胸口。那里,是唯一能诚实地感受到痛觉的地方。但这痛,多半缘自于她,已经积存多年,甚至有些麻痹了。 他什么都不会说——他知道,一旦他决定说出来,那种累积过多的情感爆发,将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因此,他如往常一般,选择与沉默相伴…… 而她,则因为他的冷漠,有些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外。 连韵涵转入厨房,打开冰箱,盘算了一下菜量。列出清单,换了件衣服,便拿着购物袋出门了。 留他吃一顿晚饭,应该,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吧? 二月的街上有些寒冷,但因为今年的农历年比较晚,不少户人家都贴上春联,整条街满是红色的喜气。 韵涵双手提着沉重的购物袋,走在回家的路上。 颢成哥,应该还没有走吧? 难得,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出门的是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清晨他离去关上门时,即使再小声,在房里的她仍会听到。然后,一股寂寞的感觉便漾上心头。 一年半以前的她,是不会在乎这些的。任何人、事、物,她都不在乎。 那时她的生活,随着大病初愈而开始放荡堕落了起来。 在太阳落下之前,是她的休息时间,而日落之后,她的一天才开始——浓妆艳抹、穿着不合宜的衣服,出入各个夜店,跟着大伙又叫又闹,烟酒不禁、任人搭讪调戏。 在她极度痛苦的时候,只要是体格和俊稍微相似的,她可以不在乎是谁的唇在吻她、谁的手在抚摸她、谁在与她共度一夜后轻率离去……即使感到不适,她还是这样来者不拒。 其它时候,她喝得醉茫茫,然后坐车到任何有海、有沙滩的地方,放声大哭。 经过酒精麻痹了所有的神经后,她唯一的感觉只有寂寞。 那些伪善的开导、自以为能够拯救她的神圣言语,她不是没有遇过。 “那种声色场所不是妳该去的,妳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妳很痛苦,但人死不能复生,妳男朋友和妳的父母一定也不希望看到妳这个样子。”那些端出圣人面孔的人们,总是这样温柔地告诉她。 “去你的!”她立即口出恶言。“你懂什么?你家死过人吗?你曾经失去你最爱的所有人吗?你不认识俊、不认识我的家人,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你凭什么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其实她也知道,那样堕落的生活,对她没有什么好处。但,走不出伤痛的她,宁愿麻醉自己…… 韵涵放下一只手提袋,掏了钥匙开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门在她触及门把的那瞬间拉开了,她略微一惊,抬头看向开门的周颢成,他已是西装革履,似乎准备要出门,先前回到家时的倦容已不复见。 他冷冷望了她一眼,微倾身,接过她手上以及地上的沉重提袋,径自往屋内走去。 “颢、颢成哥……”她关上门,紧跟在他身后。“晚上,留下来吃晚餐?” 让这句话出口是需要勇气的,这么久了,她在心里重复过好多次,却从来没敢在他面前说过,而他也难得在这个时段回到这里。 他顿了下,将东西放在流理台上。“不用麻烦了。” “不、不麻烦。”她说道,绕到他身边。“我烫个青菜,煎几块牛小排,再煮个汤……”她的声音渐趋细微,有些畏怯地注意他的表情,很怕他认为她多事。 她只是希望他留下来…… 周颢成又望了她一眼,半晌后才答:“好吧!” 他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答应。也或许,是看她殷切期盼的模样,不想泼她冷水吧! 韵涵压抑着欣喜:“那你先去休息,五点半就可以吃饭了。” “嗯。”他应道,往客厅的方向走去,直到听见身后的声音往厨房忙碌去了,他才稍回头,望向眼前空荡荡的空间。 垂下眼,别过头,周颢成不给自己有任何产生妄念的机会。 然而,空气中淡淡飘荡着她的味道,却让他似刚若铁的意志,缓缓崩解…… 第二章 一年半前 半夜,周颢成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 掏出钥匙开门,在将门打开的那一剎那,他吐了口气,像是祈求着什么事情不要发生似的。 压下门把,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仍是那个衣着凌乱的女人。 他站在她面前,冷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和无奈。 最近的韵涵,像是在反抗什么似的,变本加厉地堕落,像是在逼迫他对她破口大骂。 他并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想了解她在想些什么,痛苦的人不只她,而他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剖析她的心思。 他能做的,只有体谅和包容,以及如平常所作的——将她抱回房间。 于是他倾身,将她打横抱起,往她房间方向走去。 “我竟然把他给忘了……”韵涵在他怀里,模糊地说着梦话。 “忘了好。”他难得地回了话,酸涩地轻声道,语气中怀有一丝不平和恼怒。“有的事情……我想忘还忘不了。” “俊,我好怕把你给忘了……”她自然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仍是呢喃着。 周颢成没再说什么,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他和她一向没有什么话好说,偶尔遇上了,也顶多一句简单的冷冷问候。 身子触及床铺的那瞬间,连韵涵醒了。 她先是意识到有人抱她进房,然后想起自己一身的酒味和凌乱。 “为什么要这样子?”一股恼羞成怒的情绪涌起,她忍不住冲着他低嚷。 她从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觉是厌恶还是其它,更不知道他将她留在这里,到底是出自于怎样的理由。 是同情?责任? 这些都是她害怕得到的答案!不过,她却一直反复想着,他这些行径究竟为了什么? “哪样子?”他的声音很轻,却含着冷漠。 “让我住下来、抱我进房、对我的行为什么也不说……”她忍不住对他嚷了起来:“这是为什么?” 她讨厌他的冷漠!他事不关己的冷漠,竟渐渐引起她似悲又酸的感觉,他冷眼旁观像是不把她当一回事似的眼神,让她越来越难受。 这样的感觉,比被轻视糟糕。 她宁愿他开口骂她堕落、轻贱自己的行为令人鄙夷,也不要他一味地沉默! 但他仍是没有说话,冷淡地看着她,看着她的愤怒,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引发她积藏许久的愤怒:“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我并不同情妳。”他没再看她,替她把被子拉上。 她不满意这样的敷衍。“你看着我!”她忍无可忍地大喊,掀开被子坐起,让他看清她胸前的凌乱不堪。 “你看清楚我是怎样的货色了吗?留我下来做什么?我不需要你来同情我,我根本就不是你的什么人。你留一个形同妓女的女人在家里做什么?” 他如她所愿地再度看向她,视线落在她慌乱的眼中。明白她的惶恐不安,他的眼神因此闪过一丝温柔与不舍。 他不想看她这个样子,真的不想!为什么她要这样折磨自己呢?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呢?有时,他甚至希望自己是恨她的…… 意识到自己情感的流露,周颢成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但那样的温柔却被敏感的她所捕捉,不知是打哪来的冲动,让她下了床,奔向他,从后将他紧紧地抱住,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哽咽地道:“他……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一震,因为她的举动,也因为她的话,停住了脚步。 “我知道。”沉默了几秒,他这样回答她。声音轻轻地回荡在冷冽黑暗的房间里。 “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回来了……”她抵着他的背哭得凄惨。她这样哭过好多次,却是第一次觉得痛苦被释放了。 第二天,他仍像往常一样。像是不曾发生过任何事,依然不多说半句话,甚至没有一个比较不同的眼神。 但她不同了!她无法说明白,只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太相同了,包括对他的心情。 她逐渐对他起了依赖心,然后,这依赖逐渐转为对他的在乎。 她的眼神开始追随着他、开始念着他,期待客厅传来的声响,是他的归来而不只是风声…… 而她的心,开始会因为他的冷漠,而一次次感到疼痛。对他的心意中或许有感激、有愧疚,但她知道,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因素。虽然她无法说明,但她的心确虽实随着他而起伏! 这样的变化,连她自己都来不及反应。 有一次破例之后,韵涵开始留他吃饭。 始终冷着脸的他在面对“可以留下来吃饭吗?”这句话时,看起来总是有些迟疑,但只要时间允许,他还是会留下来。 对于这样的改变,连韵涵很高兴,但和他同桌总还是有些战战兢兢,深怕自己煮的不合他的胃口。 以前面对俊的时候,她从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因为他总是吃得津津有味,几乎到了狼吞虎咽的地步…… 甫有这样的想法,她立即将它打断。她怎么能拿颢成哥和俊相比呢? 她偷偷瞄了眼坐得挺直、垂着眼吃饭的周颢成,觉得脸颊有些躁热…… “还有饭吗?”他突然停下筷子,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低声问道。 韵涵倏地回过神。 “啊,有、有……我帮你盛。”她说着便要站起身。 “不了,我自己来就好。”他从座位站起,转身进厨房。 韵涵望着他的背影,不自禁抚了抚脸颊。 他的冷硬、隐隐散发出的慑人霸气、英俊的脸和高大的身形,真是叫人不心动也难…… 身为黄金单身汉的他,一定有很多名门闺秀为他疯狂吧? 最近传出他与陈氏集团千金,偶有来往的消息。每次想到这件事,总让她觉得一颗心揪得好紧、好紧…… 对方是集宠爱于一身的千金小姐,而她却只是个一无所有、寄人篱下的孤女,怎么比得上人家呢? 还怔忡着,他又回到了位子上,继续静静地吃着。 而她却因为方才的一番想法,开始坐立难安。紧抿着唇,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心跳渐渐加速。 在她极力想要掩饰下,左支右绌,一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水杯,水流了满地。 “啊!”她轻叫了声,忙拿起一旁的擦手巾,蹲下身要擦拭。 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迅速的周颢成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两人却因此险些撞在一块,他迅速退了一步,而她却一个踉跄,跌进他的怀里。 怎么会…… 她的手抵在他宽阔胸前,慌乱地抬起头,却在对上他锐利双眼的那瞬间,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再也移不开视线。 她的心跳得奇快,完全无法思考,唯一能做的只有望着他慑人的双目…… 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周颢成完全没有防备,只得任由她温软的身子倒进自己怀里。 他明显一愣,却又很快地扶着她站了起来,顺势拉开他俩之间的距离。 “没事吧?”他低声问道,听不出一丝情感的变动。 韵涵低着头,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没、没事……”她嗫嚅地答道。 他微点了下头,放开她,再度蹲下身,将地上的小小灾情解决,维持着冷硬的态度,刚硬的脸部线条上,却有着一丝懊恼。 他后悔了,不应该在这些日子答应她的邀约,不应该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的…… 为何要作茧自缚呢? 他们之间,本就不应该有任何交集的…… “是错觉吗?我觉得你看起来有失镇定,冷酷的面具有些挂不住了。”一个长发的英俊男子斜望了眼周颢成,淡笑着说道。 周颢成倚着车身,喝了口酒,才回瞥路禹凡一眼。“我的脸哪里比得上阁下的脸有趣、值得研究?” 路禹凡可以算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属于不爱笑的一类,对于融入人群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高中同班的他们,不知不觉便兜在一块。友谊,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增深。对彼此而言,他们都是难得能让对方说出心底话的人。 “我的脸有趣?”路禹凡笑了声,不解地回问,语气有些不以为然。 周颢成的淡笑有着嘲弄。“洋溢着春天的气息啊!” 路禹凡在几个月前找到自己真正心仪疼爱的那个女孩,两人现在正甜蜜蜜地沉浸在恋爱中,也难怪他那张冷脸上总是漾着温柔的笑容了。 路禹凡冷哼了声,不在意地说道:“等到你谈恋爱的时候,再看看我如何嘲弄你,到时可别怪我。” 周颢成的嘴角微微牵扯一下,不予置评。 “怎么了?”路禹凡注意到他细微的情绪波动,问道。 周颢成吐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没有一点星光的天空,摇摇头,仍是不语。 “韵涵还好吗?”路禹凡有意无意地提起。 周颢成顿住,沉默了会,低下头,像是终于找到答案一般,有些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或许吧!” 路禹凡不禁失笑。“你的答案也真奇特。是或许好?还是或许不好?” “或许好吧!”他话里有着‘话题到此结束’的意味。 路禹凡收起笑容,半晌后问道:“你不想谈到她?” “对。”他很不给面子地回答。 路禹凡探查的眼光审视着他,淡淡的嘲弄:“真够直接,却也够迂回。” 周颢成迅速抬头望向他,像是对他的话有些惊讶、有些心虚、却也有着不太明白……或是不愿意明白。 “我想在这世界上,没有人对待你的方式,比令尊更刻薄了吧?”路禹凡解释道。“但当我以前问起周老爷子时,你却从没有避谈过。而韵涵到底是做了什么罪不可逭、比令尊行径更差劲的事,才让她成为第一个你不愿提起的人物?” 周颢成的眼神闪过一抹狼狈,他再度看向远方,直到确定自己脸上不再有任何一丝情绪,才冷然道:“她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想谈到她。” 这样的表达已经够明确,他不想谈关于她的任何话题! 以往,他们都不会去触碰对方不愿意谈论的事情,但此刻,路禹凡并不想换个话题——颢成对于韵涵的感觉如何,是他最近想要了解的事情。 几个月以前,他和韵涵曾有过简单的谈话,在当时明白了她对周颢成的心意。 他不禁有些惊讶,韵涵心境的转变竟这么大,他不以为韵涵应该要一辈子爱着俊璇、为他悲伤,但却没有想过她会有爱上颢成的一天,他们兄弟俩可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啊! 于是,他便开始对这位比自己还高深莫测的周先生感到好奇,到底他对韵涵是怀着怎样的心态? 颢成除了对他这个朋友,愿意多透露一些内心想法以外,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冰冷,他的情感一向是收到心中最深处的。 “这么久以来,你从来没说过什么,而我也完全不了解你在想些什么。”路禹凡继续说道,像是硬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对她像是从来都不在意,也从来没因为她和俊的那层关系,而对她亲切半分。但是这两年你将她照顾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极为用心。我不明白,即使她是俊的女朋友,基于责任,你也不必如此吧?这样实在有点怪——” “我不想这样!我也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周颢成转向他,大声打断他的话,被他激出了隐忍已久的情绪。 “她属于俊,我不是不知道!但你能明白吗?明白当你的心第一次牵挂他人,而那人却在转眼间被拥入你亲弟弟怀里的感受吗?你能明白每天清晨从房里出来,面对的却是沙发上一个作贱自己、与不知名男人过了一夜的女人那种感受吗?偏偏那个女人还是你所珍惜的人!是你想忘也忘不了的人!是你最爱的人!那种心痛、那种无奈……”周颢成的声音有着撕扯般的痛苦。“你能明白吗?” 他们升上高三那年,韵涵是高一新生。打从她入学第一天起,便在校内引起不小的骚动,但他却完全不受外界影响。他当时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在意,以为没有任何人事物可以打动他,所以即使全校这么热衷于谈论她的种种,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对她有兴趣。 直到他终于看到她。 春天的杜鹃花圃边,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时的她静静地抱着书,从他面前缓步走过…… 他完全无法移开视线!他没看过这么美丽幽静的眼睛。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是那么轻盈、那么飘忽,像是春天精灵般在他面前浮现,随即又像轻烟似的消失,只留下余韵。 一股强烈的感觉撼动了他,直直地震入他的心。他开始知道魂不守舍是怎么回事;他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不是阴暗的,因为有人深深触碰到他的心;他也开始懂得‘在意’…… 然而,当他深深藏着这些情绪、默默注视着她的时候,俊发现了她—— 他不希望俊注意到她,一点也不希望…… 别跟我抢!俊,你已经得到太多,别再跟我抢她! 他心里这样大声吶喊。虽然她仍不属于任何人,更不属于他,但他有预感俊能够得到她。毕竟,又有谁能够拒绝俊呢?俊是那么耀眼,像暖阳般将愉快的气息感染给身旁的人,所以大家都喜爱他,比起只拥有傲人成绩的他,俊的确是出色太多了。 他看着韵涵从一开始的惊愕、排斥,到后来与俊成为情侣,这些他都在远处看着,心也绞痛着。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深深忌妒着俊……却又因为他是自己最亲的弟弟而无法怨他、恨他。于是,他再度闭上眼睛,将自己对她的所有感情对锁到最深处,命令自己冷漠以对,不给她好脸色看。 他一直坚守着对她冷淡的原则,但他终究还是没办法狠下心。他可以无视于她亲切的问候,可以什么都不说地便到美国留学,却无法放任身体孱弱的她面对所有的苦难。 而他一时的心软,也是造成今日无所适从的主因。他不应该看她的,他总是被她迷蒙的眼睛所吸引,从他第一次看到她,他的目光便再也离不开她。她也是唯一能够让他维持不了冷静的人,每每遇到她,他便没了主意,原本精明清晰的头脑开始紊乱。 曾几何时,她开始用微带哀怨的眼神望向他、追逐着他,像要诉说什么似的,这让他产生错觉,以为她是因他而心痛…… 周颢成暗咒了声。 该死的,他非得把自己逼到如此自欺欺人的可悲地步吗? “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不追求她?”路禹凡轻声问着,从没看过情绪这么激烈的周颢成。 “追求?”他苦笑了声。“怎么追呢,禹凡?你教教我。你如何去面对一个曾经伤害你很深很深的女人?” “她也有她的苦处……” “对!”周颢成大声嚷道。“我知道她有苦处!就因为她有苦处,我才没有办法恨她。你不知道我多希望自己能够恨她,但到头来,我恨的都是我自己,恨我无法断了对她的思念,恨我害俊璇……” “周颢成,你在胡说什么!”路禹凡大声打断他,用力压住他的肩。“那是意外,绝对不是你的错!你别把所有事情往自个儿身上揽。” “你不明白……”他摇头,眼神中有着无比的哀痛。“如果我那天多跟他说几句话,不用多,只要一两句就好。如果我不要那么忌妒他,多和他说几句,他就不会……”他的脸埋进双掌中,再也说不出话来。 “颢成,你……”路禹凡的手搭在他的背上,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他从没看他情绪这般失控过,周颢成总是非常沉稳、不受情绪左右,而且十分清楚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他的思路始终非常清楚,能够确切地分析整个局势或是他人的心态。 但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冷静的人在陷入情感时,也是这般茫然;面对与亲人生死离别,也是这样痛苦,无法忘怀…… 良久,周颢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又轻声地开口:“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不是圣人,没办法容忍这么多事累积在心底。俊的事情,或许有一天我能够释然,但韵涵……我已经不想再面对她了。” “可是她那样的行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啊。” “伤害是永远存在的。”周颢成望向远方的万家灯火。“每次当我看着她,脑子里所想到的都是当初如何忌妒、羡慕着俊璇,而身为俊璇女友的她,如今却在我身边……” “你觉得她是俊的女人,所以你觉得这种行为像是去“抢”别人女朋友?”路禹凡问道。“拜托,虽然这样讲不太道德,但俊已经去世了,你和韵涵都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 “不。”他打断他。“这只是原因之一,主因是……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也已经不想面对了。如果一切从头开始,我们之间什么芥蒂也没有,我会追求她,但现在……”他的话就这么顿住,吐了口气。 “你也在意韵涵是怎么想的吧?”路禹凡试探地问道:“如果韵涵对你也是同样的心情,你却拒她于千里之外,不给对方一个机会,岂不是很冤枉?” “就算是这样,你确定她的“喜欢”不是因为寂寞吗?”周颢成反问。 他不是没猜测过她那双眼睛所传达的讯息是什么,但他一次次将那样的思绪打断,不愿去面对。 若她只是因为想要有人陪,而他刚好是在她眼前的人,那两人在一起,岂不可笑? 路禹凡没有回答,并不是因为他质疑韵涵的真心,而是他答应过韵涵不会将她的心事告诉任何人。 事实上,感情这种东西,藉由他人传递与自己真心体会,是有所差距的。颢成会有这些盘算,其实他也稍微能够体会,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想过了。 当时,他知道韵涵的心意后,是这样告诉她的—— “就算颢成同样倾心于妳,妳和俊的关系对他而言,应该也是个难以抹去的疙瘩。” “我没有办法比较我爱谁多一些,但是我很清楚我现在的感觉。”韵涵当时摇了摇头,眼神中有着坚定。“我曾经很爱很爱俊,但俊走了,我伤心过、也痛苦过了。而我知道自己现在爱上了颢成,也是爱得很深很深……我并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做错什么。” 路禹凡叹了口气,觉得事情颇为棘手。 这件事实在不是单纯两情相悦就可以轻易解决的——她曾经伤痕累累,而他也被她伤得很深。 “我知道他们俩是真的相爱,韵涵是真的非常爱俊的,如果你是我,看过她伤心欲绝的模样,你也会跟我作出同样的决定。所以……”周颢成又说道。 “我不会告诉她、也不会追求她,我早就不对这段感情抱任何的奢望。或许,我真会娶了陈家小姐;也或许等到哪一天,韵涵觉得住在这里不妥,便会要求搬出去。到那时候,我们的关系就这么断绝。”他说得肯定,像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路禹凡微叹。还是让时间去决定吧! 或许,把一切冲淡了,少了伤痛,便有让爱情注入的空间…… 第三章 是他刻意的?还是接任董事长的他,近来真的十分忙碌? 她觉得,他似乎在避着她。 视线中少了他的影子,多出来的,是八卦杂志上的花边新闻,当然是他和陈家的千金。 陈氏集团的董事长似乎不钓到这只升级的大金龟,是不会罢休的。 韵涵瞥了眼杂志对面上,周颢成与陈氏集团千金走在一起的画面,心头不禁一阵酸。 为什么这样呢?前一阵子她还正为他们稍微改善的关系而感到高兴呢。怎么转眼间,像是她得罪他似的,让他不再理会她?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触碰他心思半分? 不看了!她深叹,将惹人心烦的杂志放回架上,推着推车,往前继续走去。 超市里正播着过年几首必播的歌曲,后天就是除夕了。然而对没有家人的她而言,过年与不过年,又有什么差别呢? 一样是寂寞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无法接受孤单,无法接受被所有人遗忘的孤单,常常恐惧自己会突然在这个世上消失。 而在此刻寂寞的侵蚀中,她更想要见他——她已经十来天没看到他了。 她似乎,从来没有‘想念’过什么人。 当初跟俊在交往时,稍稍念起他,他便出现在她身边。他是个完美的情人,没有让她受过一点委屈,甚至是思念之苦,也从未有过…… 或许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的‘暗恋’吧? 单恋总是酸苦的,心情强烈起伏,让她多愁善感得像是初识爱情的少女一般,一遍一遍地想着那人…… 她将结完帐的东西放进购物袋里,抿了下唇,看了下时间——六点半。 他吃了吗? 她拿出手机,紧紧握在手中。 要打电话给他吗?要打吗?还是她能够去找他呢?泰尔斯饭店就在附近啊…… 他会不会觉得她纠缠不清?会不会感到厌烦? 她重复地想着,不知不觉,竟已走到泰尔斯饭店前面。她仰望着最高处,吸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拨着他的电话号码。 而就在要按下通话键的那瞬间,她看到一辆银色轿车在饭店门口停下,门房连忙上前开门,首先下车的是个福态的中年男子,接着,一名窈窕端丽的女子也下了车,是……陈氏集团的千金。 泰尔斯的大厅经理快速出来迎接,远远便听到他的话。“唉呀,陈董事长、陈小姐,这边请这边请,董事长现在正在开会,所以得请您们稍待片刻……” 韵涵愣愣地望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缓缓地抬头,望着饭店的最顶处,她知道有着一大片落地窗的,是他办公的地方…… 她说不上来心头的感受,似乎苦极了,又酸涩极了,隐隐绞痛着。 对他而言,她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半睡半醒之际,连韵涵被开门声惊醒。 是他吗?他回来了? 她忙在沙发上坐起身,拨了拨凌乱的头发、抹了抹脸,正襟危坐地朝门的方向望去。 门在下一秒开启,周颢成进了门,依然习惯性地往沙发的方向看去,然后,他顿住了,有些惊愕地与等着他的韵涵四目相对。 “还不睡?”他收回目光,将钥匙摆一旁,随口问道。 “我……等你。” “等我?在这么冷的晚上?”他解扣子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笑了出来,却笑得凄凉又嘲弄。“连小姐妳是怎么了?嗯?” 韵涵的眉愣愣地皱了起来。她知道他不太对劲,也被他罕见的轻浮引出了满腔委屈。 她紧抿着唇。为什么要这样质问她呢?她不过是担心他呀,这是错吗?她因为心里有他,所以对他挂怀、每天晚上一直要到知道他回来后才得以熟睡,可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今晚的举止是怪没错,也的确是有违往常的习惯,但那也是……那也是因为看到他和陈家二小姐在一块,她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除了在这里等他,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她一肚子的苦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但他却接下去了,他走到她面前,让她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用恶劣的语气道:“什么时候妳开始接管‘妻子’这个职务了?喔,或许妳改天也可以上我的办公室查个勤,看看里面有没有窝藏女人。” 今晚他送走了陈董事长以及陈小姐后,就留在办公室,一瓶瓶红酒就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见底。 他以为藉由酒精就可以麻醉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她。 然而这样的蠢想法,就像他以为他这几天不要回来,就可以将她抛诸脑后一样的不智。 他只感受到心头越来越苦,酒精唯一做到的,只有让他的头越来越重,并卸除他一层层的面具,让他暴露在自己真实的情感之下。 包括他所有的苦痛和愤怒。 韵涵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不愿相信这样无礼的言语,竟然从他的嘴里出来,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怎么可以? 她知道他一向对她没有太多的关怀,甚至连礼貌性的问候有时都省了,但这样的粗鲁言语却从来没有过! “我不是……”她红了眼睛,被他这样讥讽让她又气又急。“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那是陈家二小姐的责任,我岂敢僭越?” “妳!”一听到那个刺耳的称谓,他突然动了怒,大掌一伸,用力扣住了她的后颈拉到自己面前。“妳敢再说一次……”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句句带针带刺。他不想这样伤害她,他也不想面对这个女人,他压跟儿没有办法面对她! 遇上她,他什么都不对劲了! 他好想恨她、她让他好恨她……他好希望能够爱她,她却不是他爱得成的人。俊璇走了以后,韵涵是如何为俊心碎痛苦,他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韵涵惊骇地望着周颢成那狰狞的表情,吓坏了,眼泪也扑簌簌地滑落。 他是怎么了?她只能这样在心里反复问着。好怕这样愤怒的他,也好怕他会伤害她。 周颢成紧咬着牙,大掌依然停留在她细致的颈子上。 如果,这是他自个儿的脖子,他还真想就这么死命一拧,给自己一个了断、一个痛快,再也别和这混浊世事搅和。 “我、我不说了,你别生气……”韵涵真是吓怀了,边哭边低声道。 此刻的他固然骇人,但她也看清了他眼里那无法诉说的痛苦。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这样将情绪表露无遗的他……是酒精的作用吧?让他坦白了,那么既然他的‘坦白’是如斯的表现,那表示他很厌恶她吗?是这样吗? “为什么妳要出现?为什么?”他的脸距她好近,愤怒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字一句都是痛楚。 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他问着她,却像在反问自己,明明知道得不到答案的,却仍是反复地问着。 “我……我……”她只敢任他这么抓着,完全不敢有所动作。 “妳不会明白……永远不会……”他低喃着,手一松,放开她。 韵涵捂着脖子、掩着脸直接往房间冲去。 他恨她!她从他的眼神中得知这个讯息。 她用力关上房门,无法克制身子的滑落,蹲伏在门边,捂住了嘴,捂住了所有怆痛的悲泣,极力掩盖住,只让眼泪顺着手背一颗颗落下。 这是两年多来,她第一次为了俊以外的人哭泣,不是天人永隔的痛苦,而是不被接受的悲哀与心酸难过。 心好痛好痛,像被撕裂着。 她知道自己在心底是强烈盼望着的,盼望着有一天他会说出她心底那个希冀的答案——“我留下妳,是因为我很在乎妳……” 很傻是不?她竟是这般自作多情,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她呀!他甚至是恨她的! 她再也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了,找不到留在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的他身边的理由…… 似乎有个不详的强烈撞击声以及碎裂声响起,周颢成从床上坐起身,拨了拨头发,望着床头的时间皱了下眉。 五点半?早上? 宿醉的头脑和方才一直持续着的梦魇,让他没有办法清晰地思考。 他坐在原位,抵着额,开始一件件事情的整理起—— 他记得他进门的时候遇上韵涵,醉茫茫的脑子,好像迫使他说出了许多很不应该的话…… 然后呢?他为什么醒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好似……有个不寻常的声音,很大声地从外头传来。 他吐了口气,下床趿了拖鞋,开门走出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韵涵敞开的房门。 他心头一惊,上前轻推开门,发现房里没有她的身影,睡意顿时去了大半。 才清晨而已,她能上哪去呢? 他没发现此刻他的脸上布满慌乱,稍理了下衣服便要往外走去,而在此时,门铃响了。 他倏地拉开门,站在他面前的是他安置在附近的保镳。 “周先生……” 他锐利的视线捕捉到对方手上些微的血迹,不安和恐惧在他的心头越荡越开,急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连小姐她出了车祸,小王已经先将她送去医院,您的车我已经开上来了,就在门口……” 车祸?! 他的脑筋顿时一片空白,只知道往外头冲。 外头天色昏暗、透着寒风,一片寂静的马路上,有只行李箱横躺在路中间,一旁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听见自己的心正在强烈地撞击着,俊车祸那天的情景瞬间历历在目,他似乎又看到那辆急驶的货柜车,快速无情地将一切撞击得不成型﹔似乎又看到陷在车中的俊那让人不忍多看一眼的模样…… 他的胃正激烈地翻绞着。 车祸二字已经夺去太多、造成太多不幸,他的胞弟、她的父母……绝对不能再加上她、不能是她……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很快地坐进了车内,不停地告诉自己——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直直盯着前方,冰冷的手绞得死紧,牙也狠狠咬着,他从未如此害怕过。他已经一无所有,不能再失去她! 周颢成交握着双手抵在唇前,望着躺在病床上、血色全无的韵涵,脑中回荡着的是一句句的疑问,和始终挥不去的悔恨。 为什么要离开呢,韵涵? 保镖说,她在穿越马路的时候,被一辆急驶的轿车撞上,头部撞击到一旁人行道的围杆…… 医生说她只有轻微脑震荡,和几处擦伤着实是个奇迹,但因为仍陷入昏迷中,还需要持续观察。 已经是晚上了,他从早上便在病床旁守着她,企盼她在下一秒醒来。他在盼望与失望之间徘徊,一颗心始终悬着,从未感觉时间过得如此漫长。 “董事长,您要不要先回去休息?您已经累了一天了。”他的特助在一旁轻声问道。 他摇头。“我没事。” “那……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现在不饿……你先回去吧!” 她一定是被他吓着了,铁定是…… 她一定是认为他很恨她,所以才离开的,都是他那天说了气话…… 他不气了,也不会再怨她将他伤得多深,那些都过去了,他不会再在乎了,只要她平安渡过这个难关,只要她醒过来…… “韵涵……”他轻颤着抚摸她苍白的脸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而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半刻。 “唔……”夜深了,床上的人儿才有了动静。她皱眉轻吟了声,才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模模糊糊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天花板,她略动了下眼睛,开始望向四周,最后,视线落在她被牵住的手。 她微讶地眨了眨眼睛,望着那个牵着她的手、伏在她床边的伟岸男子。 他是…… 周颢成感觉手中握着的柔嫩小手有了动静,马上从浅薄的睡意中惊醒,猛抬起头,对上了韵涵那双布满疑惑的眼睛。 她醒了! 他站起身,缓缓伸出手,抚上她的脸,确定他所见并非梦境,失而复得的激动情绪让他猛地将她带进怀里,紧紧地搂住。像是思念了千百万年般,牢牢抱住纤弱的她。 她终于醒了,感谢老天,他没有失去她…… 良久,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才放开她,望着她脸颊上的淡淡潮红,也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低声地问:“妳……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他的情绪稍微收回了,但关心的神色却全然挂在脸上,显露无疑。 她没有响应,只是望着她,大眼中有着迷惑和不知所措。 “韵涵?”他皱了下眉,试探地问道。 但她还是没开口,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一股不安从周颢成的心头深处涌起——为什么,他觉得她看他的眼神中,有深深的……不相识? “韵涵,妳……认得我吗?”他微倾身,与她视线齐高,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瞇了下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抿住了唇,像是要在脑中寻找什么。半晌后,她才再度望向他,轻轻地问道:“你……是谁?” 失忆?! “妳、妳不知道我是谁?”他再一次问道,心头顿时乱成一团,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并不在他的预期之内啊! 她摇头。 他轻按着她的肩,压抑震惊的情绪。“那……妳记得些什么吗?妳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又想了想,摇头,看起来更加困惑了,望向四周。“这是哪里?” “这里是医院,妳出了车祸。” “喔……那、那我是谁?你又是谁?”她不安地又问道,手搭着他的前臂。 “妳叫连韵涵。”至于他是谁,这还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他审慎思量后答道:“我叫周颢成。是……妳的朋友。” 她仍是困惑的表情,盯着他微微蹙眉,轻声问着:“是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 周颢成闻言,心头狂烈一震! 有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告诉他:韵涵现在失忆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以前所有痛苦的回忆也不记得了。这是个机会!可以让他拥有她的机会!他不需要顾忌她和俊之前的关系…… 他可以给她一个崭新的未来!他可以放胆去爱她、宠她,让她爱上他。 就算……她日后恢复记忆了,也会记得这段日子他待她的好……对“爱”的感觉,不应该会因为记忆的丧失便有所改变,不是吗? 他并不是从谁的手中抢走她,也没有打算欺骗她,他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不也跟路禹凡说过了吗?他说过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芥蒂,他会追求她的。 有了这样的打算,他觉得踏实多了,微微一笑,对上她的些微惶恐,大掌贴着她的脸颊,用足以安抚人心的低沉嗓音回答她的问题:“不,我不是,但……我正在追妳。” 第四章 刚和医生谈话完以后的周颢成回到病房,原本望着窗外夕阳的韵涵转过头,看着他走近,脸上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是从她的眼神可以读出,她很高兴看到他。 她仍是像以前一样,看起来冷冷的、不多话。失忆并没有让她的性格产生多大的变化,不是吗? 他坐了下来,慎重地牵起她微冷的手,小心翼翼地合在自己的掌中,温柔地望着她。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她第一个‘认识’的人呢。 她对他露出笑容,浅浅的、有些腼腆的。“颢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轻声问道。 她开始会叫他的名字,没有失忆前略显生疏的‘哥’字。她唤他的方式让他觉得,她是时时刻刻需要他的。 “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那里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可以照顾你。况且,今天是除夕呢,怎么可以待在医院里?” “今天是除夕?那……我的家人呢?怎么没有其他人来看我?” 他一愣,突然觉得此刻的她更令人怜惜,轻轻纳她入怀,温和地开口:“你的父母,在两年前便去世了。” 她偎着他,表情有些黯淡,随即又问道:“那你的家人呢?你说要接我去跟你住在一起吧?你的父母不会说什么吗?” “我母亲在我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我父亲也在前几个月离开了。”他低头看着她,不习惯笑的脸仍是冰冷,但将贴着她脸颊的发丝顺到耳后的动作,却是不需质疑的温柔。“所以,没有人可以干涉我决定的事情,只要你答应让我照顾你,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搬来跟我一起住──嗯?你笑什么呢?”他对着她的笑容微微皱了下眉。 韵涵抬手掩住上扬的唇角。“你好专制。” “是吗?我觉得我是在征询你的同意。” “但你一开始便打定主意要将我带去你那儿了,不是吗?我不觉得我有拒绝的权力呀。” 事实是这样没错,她的东西他也命人整理好了,像是刚搬进去。没有留下她曾经住过或是想要离开的痕迹。 他默认了,她知道。浅笑缓缓地在嘴角锭放,眼睛也笑得弯弯的。“你一定常常发号施令是不是?” 他没说话,只是浅笑。这是当然,身为董事长的他本就是发布指令的,且他一向严肃,或许是因为这样,他说的话就像是在命令他人似的。 但为了她,他会尽量改掉适个召惯。 他望着她美麓的笑靥,眼神里满满的眷恋。“我们回去吧,肚子饿不饿?” 她点头,由着他将她抱下床。 “饿了是好事,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点。”他从好久以前就这样觉得了,但没有关切她的正常理由,现在总算可以如愿了。 “我太瘦了吗?”她在他怀里问道。“你比较喜欢丰满的女孩子?” “我只喜欢你,无关身材。” 因为他的直接,俏脸微微一红,她决定乖乖让他抱出病房,不再多问。 回到家时,晚餐已经备好,炉子上的鸡汤也正热着。 他将她扶到位子坐下,盛了一碗粥给她。“小心烫。”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回到座位上。 她吃了几口,抬头偷偷望了他几眼,却因为他严肃的模样而不太敢开口,只敢静静地夹菜。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热汤滚着的声音。 周颢成起身将炉火转小,将盖子半盖上。再度坐下的时候,对上了她的眼睛,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韵涵轻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不可以坐到你旁边?” 明明就只有他们俩呀,却要这样对坐着。她可以这样要求吧?况且他说他在追她,那就应该要尽量顺她的意,不是吗? 周颢成注视着她的眼里有一丝微讶,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要求,更没料到这简单的问句,竟然就能让他感到高兴。 “我坐过去。”他道,拿起碗筷,移到她旁边。 她低下头,紧抿着唇藏住笑意和微红的脸颊,觉得心头好甜好甜。她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允了她,他看起来是这么不好相处呀。 他舀了一匙肉汤到碗里,微偏头问她:“你要一些吗?你一向喜欢淋些肉汁拌饭的。” 她递出的碗因为他的话而顿了下。“你……认识我究竟多久了?对我的事情都这么了解吗?包括我所有的习惯和喜好……” 他微微对她笑了下,托着她端碗的手,舀了一匙给她。“不,我不敢说对你非常了解,但是我有注意。至少……哪些事物是你不喜欢的,我知道。” 在商场上,周颢成足以摆平难缠的客户出名的,客户的各种喜好、背景,皆距细靡遗地掌握在他的手中。而他也以同样的标准要求底下的员工,这就是泰尔斯饭店,多次被选评为亚太地区最佳服务商业旅馆的原因。 而她,一个他默默注视多年的女子,更是鲜少有细节可以逃过他的眼睛。他之前因为不愿面对她,所以对于她的心思也避免去猜测,不过,既然现在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追求她,抓住她的心绪波动不是多困难的事情。 “那你喜欢什么?比如吃的、用的。” 用完晚饭后,她问着将碗盘收去洗的他。这样单方向的了解并不公平呀,她也想要了解他。 他顿了下,一边洗碗一边回答她。“我喜欢吃你煮的。” 他本来以为自己对吃并不在意,但在尝过她的手艺后,才知道其实自己是很挑嘴的。 这些话,他以前早就该跟她说的,她希望他留下来吃饭的表情是那么殷切呀,他却什么也没有表示,她必定很难过吧? 但不要紧,他不会再隐瞒他对她的感情了。 “真的?我擅长烹调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 “嗯,很擅长。”他很肯定地说道。 “糟糕……”她淡淡地笑着,蹙起眉。“我现在连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不急。”他将一切收拾好后,走到她身边小心地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客厅,一边轻声安慰她。“只是,能够提供你过去记忆的人实在不多,你恐怕常常会有寂寞的感觉。” “不……”她摇头,对他露出微笑。“我不寂寞,我有你。” 一股激动在周颢成的心里澎湃着,不敢相信她竟会这样回应他! 她才‘认识’他不久不是吗?失忆的她不应该是战战兢兢且惶恐的吗?为什么他觉得她给他的安定感觉,远超过自己给她的呢?为什么她能够这样信任他、接受他呢? 是因为她也感受到了吗?感受到其实他们俩都是孑然一身,仅拥有彼此,不,不应该说‘仅’,对他而言,拥有她便是拥有一切…… 所有他渴望的、始终不敢希冀的,如今却一瞬间全落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是他二十七年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幸福,美好得让他几乎不相信这是事实。 他一定会给她幸福、细心呵疼她、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他轻搂着偎在他怀里的人儿,在心里一遍遍地许诺着。 今晚是除夕,再几个小时便是新的一年的开始,而他也深切地感受到人生崭新的意义。 “失忆?”坐在钢琴前面的路禹凡抬起头,略显惊讶地问道。 周颢成半靠着琴身,翻看路禹凡最近—次音乐会所演奏的曲子,点了点头。 “这个玩笑不好笑。”路禹凡吐槽道。 前半分钟,他明明知道不能问,可还是忍不住又问候了韵涵的近况,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非常冷静、像是在谈天气一般地跟他说:“她失忆了。” 什么嘛,逃避话题也不用逃避得这么夸张啊!当他是三岁小孩啊? “我说真的。”周颢成将乐谱放在脚边装乐谱的矮架子里,解释道:“她上个星期五出了车祸。” 路禹凡有些震惊。“伤得严重吗?” “医生说以目击者的口述判定,她算伤得很轻了。”轻叹一声。“她昏迷了将近一整天,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医生怎么说?”路禹凡望着周颢成平静的神情,微微眯了下眼睛。 他看起来对这件事……并不是很紧张啊! “他说韵涵虽然有撞击到头部,但失忆恐怕跟心理层面的因素比较有关系。的确,她潜意识想要遗忘的事情太多了。” 路禹凡望着他,摇摇头。“我还是不太相信你的话,你看起来好像对整件事没有太大的感觉,像是她发生这种剧变,对你来说只是云淡风轻般地不具意义。” “我没有理由要感到悲伤啊!”周颢成笑了下。“你不这么认为吗?曾经带给她幸福的那些人,都以让人无法接受的方式离去了,所有的快乐也变成了痛苦,回忆对她来说,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处。” “那她什么都没有问吗?” “她本来就不是活泼好奇的性子,她问什么,我便答什么,而她也鲜少追问细节。找回记忆对她像是不太重要。”对于这点,他是稍微感到疑惑的,但与她原本的个性稍作联想,很快便觉得理所当然。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也觉得没关系吗?她可是谁也不认识了,包括你啊!” 周颢成笑了,没察觉自己的笑是多么的温柔。 “所以这等于是我和她的重新开始啊,我可以毫无顾虑地待她好。或许你会觉得我这样的想法自欺欺人,但若你看到韵涵现在的模样,你便会理解为什么我觉得保持现状没什么不好。” “她不怕你?她愿意让你照顾她吗?” 印象中,韵涵对颢成那张没有感情的脸有些畏惧。 “不……我不知道该怎么诉说那种感觉,虽然她忘记了有关我的一切,但她很信任我、很高兴我这样宠她。” 这就是了。路禹凡微微一笑,顿时有些明白。 喜欢,本就是一种潜意识的感受,更是一种不由自主地亲近。韵涵是那么喜欢颢成,在遗忘了一切的她眼里,他是个温柔对待她的男子,心思细腻的她一定能够感受到颢成的真心,她实在没有不接受他的理由。 本来,自己还有些疑虑的,甚至不太认同颢成这种有些消种的处事态度。但现在,他也觉得没有什么关系了。 韵涵是颢成唯一快乐的理由,而颢成也的确是韵涵爱上的人啊,他们俩都已经苦太久了,把过去化作一张白纸,重新为彼此的未来填上炫丽的色彩,那不是很好吗? 又望了周颢成一眼,他可从没有看过他这般透着闲适神情的模样啊! 自己也曾经为情苦了几个月,知道那种整颗心都快被扯碎的感觉,颢成可是苦了好几年了呀,痛苦必在他之上…… 大门的锁喀啦地一声开了,一个清秀甜美的女子走入,放下手上的东西,看到玄关多的一双鞋,问道:“咦?有客人?” “嗯,是颢成。”路禹凡半转过身,带着宠溺的笑容,迎接她的步入。 “周、周大哥……”王晓希有些腼腆地对周颢成一笑。 她是路禹凡父母十几年前收养的女孩,也是路禹凡一直十分宠爱的妹妹,在前一阵子‘总算’和路禹凡谱出爱的火花。 “打扰了。”周颢成回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晓希较内向的性格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拎起暂时搁在地上的一小包东西,便进厨房去了。 周颢成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有些戏谑地故意提高音量,向路禹凡问道:“我说路先生啊,你什么时候才要把人家娶进门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是男人可就要负起责任哪。” 然后满意地听见厨房里有个似乎是因为惊吓,而失手落地的汤杓的声音。 路禹凡笑了声,顺着他,故意无辜地大声回答:“啊?什么娶进门?小晓本来就在我们家啊,我家就是她家、我爸妈不就是她爸妈吗?娶不娶,差别也就只在那张纸而已。” “哼,还说艺术家浪漫呢,我瞧你根本不明白人家细腻的心思,你知不知道人家从还是个小小女孩儿的时候,就很期待穿上婚纱步入礼堂啊?” “这样啊!”若有所思、开悟了般的声音。 “嗯,不如就这样吧,你早早决定什么时候要办婚礼,跟我说一声,我们饭店的宴会厅可以算你半价。如果你的婚礼想要低调一点,我们也有个不小的礼拜堂。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顺便在蜜月套房住上一晚吧!” “喔,听起来很方便又很划算哪。” “是啊,老朋友了,不关照一下怎么行?”周颢成很有义气地说道。 “嗯……不如就明天吧!”路禹凡爽快地回答。 砰,这次换成锅子滑落地的声音。 恶意得逞的笑容浮现在两个男人的脸上,然后笑望着那个快速从厨房奔出,一路奔进卧房并用力关上门的身影,交换了一个有默契的眼神。 “你今天晚上可能得睡沙发了。”周颢成指了指卧房的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遇上他们这一对恋人,自己便很有开玩笑的兴致。 路禹凡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如果……”周颢成略收起笑意,径自望向一旁窗外灰蓝的天。“失去记忆的是你,那么对于你或是晓希而言,肯定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你们拥有了很多美好的记忆。而我和韵涵所共有的回忆却是少得可怜,‘从头开始’一直是我们所希望的,毕竟要抛下过去实在没有那么简单。现在她轻易便将过往都忘记了,也让我觉得可以不去顾虑那些了。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否真是件好事,但……” “这样很好。”路禹凡打断他,很肯定道:“这么一来你们都会很快乐的,我明白你的感受,对于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乐观其成。” 周颢成已回复冷淡的眼中,有一抹诚挚的感激。“谢谢你。” 有了路禹凡的支持,让周颢成不再有任何顾虑。 他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不是充满阴暗的,能够‘拥有’的感觉,让他压抑的情感顿时得到舒展。这样的改变来得又快又急,让他一股脑地将所有心思全用在她身上,看她笑、听她说话,成了他最快乐的事情。 他并不是会甜言蜜语逗她开心的情人,但他不会再隐藏对她的好。他的细心、他的关注、他的体贴,都让她很清楚的感受到。 “你都不会怀疑吗?”他这样问她。 韵涵眨了眨无辜的大眼,不明白地问:“怀疑什么?” “怀疑我是不是骗了你,说不定我只是正巧经过的路人,看你漂亮就把你带到医院,再编一堆故事蒙你。” 她微笑着摇头。“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为什么?”他看起来并不和善呀。 “因为……”她的微笑转为腼腆。“我对你很熟悉,没有太大的陌生,这种感觉应该不是轻易可以抹灭的,而且……”她顿住了话。 “嗯?” 她窝进他的怀中,掩隐微红的脸颊。“你对我温柔的时候,我会想要待在你身边,而当你独自一人、满脸严肃的时候,我还是想要待在你身边。我想……我一定认识你很久了,而且你以前必定就十分照顾我。” 她的一席话让他动容,她,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这让他更想竭尽所能的疼宠她。 失忆让她对他这个唯一的支柱产生依赖,她总是偎在他身边,像只温驯的猫咪一般,有时候抬头对他笑笑、偶尔跟他说说话。 而或许是个性使然,对于以前发生的事情,她并没有多同,就像她以往的行事风格一样,不去在乎对她来说‘不重要’的事情。 他的事情,对她来说似乎是比较有兴趣的。 “颢成,你第一次注意到我是什么时候?”吃完午餐,到客厅看新闻,韵涵枕在周颢成的膝上,好奇地问道。 他望了她一眼,抬手关掉电视,顺着她披散的乌亮秀发,回答道:“是……你高一的时候。” “你跟我读同一所高中?” “嗯,我比你大两届。” “你从那时就开始追我了吗?”她美丽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惊讶。 “没有。”他摇头。“那时我忙于课业,追求你的人满山满谷,我不太想去凑热闹。” “凑热闹?你怎么用这种像在逛年货大街的字眼?我不够吸引你吗?”她微噘起唇娇嗔。 他笑了声。“不,不是的。只是我总觉得自己并不是多么出色的人物,没有什么特点可以吸引你。而若混在你的爱慕者之中,希望在各种特殊节日,能藉由一张卡片、一个礼物来获得你的青睐,那种肤浅的行为我实在做不来。”他皱了下眉,低首问她:“你……会觉得这样的想法很骄傲吗?” 她凝视着他深具威严的眼睛,微笑着摇头。“不,我觉得……这样才像你,你一定是很珍惜那份情感。” 他深深地望着她,为她的明了而感到高兴。 “嗯,我本来以为,像我这种沉闷又无趣的人而言,不会对任何人事物起在意之心的,直到我看到你……怎么说呢……” 他微微醚起眼睛,想着确切表达内心感受的词句。“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一见钟情,不过当你第一次走过我的面前,我的视线便随你移去,身旁好像瞬间寂静了,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即使你消失在尽头的转角,仍在我心头盘旋。我开始……在心里一遍一遍描绘着你的模样,想着你是怎么笑的、生气时是什么模样,想到这些,就觉得有一种很温柔的感觉……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他的声音很轻,缓缓诉说着。 要一个大男人将自己最深处的情感表达出来,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但他愿意说,他希望让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那样的感觉,是无法用任何华丽的词藻描绘的,过度修饰,反而显得做作,唯有最朴实直接的字句,才能确切地将所有情感真实表达。 “不恼吗?一个身影始路在你的思绪中挥之不去……”她顿了下,幽幽地问。 “怎么会恼?那是幸福的事啊!” 那的确是幸福的!在她属于别人之前是这样子没错…… 不,那并不重要,她现在属于他。 他提醒自己道,没有再多说什么,笑了笑,手滑上她细致的脸颊,却出乎意料地抚上一片冰凉,他坐直身,震惊地望向她。“怎、怎么哭了?” “我……我不知道……”她抽抽搭搭地回答。 他心头一紧,低叹了声,将她搂进怀里,像捧着易碎的宝物般轻柔,心底不知怎么的,也有点酸。“怎么了呢,韵涵?我惹你伤心了?” 她埋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因为他低柔的问句益发哭得厉害。 他搂紧她,在她耳边低声劝哄着:“没事了,不就是喜欢你吗,我早该说的、早该让你知道的……” 他知道,她把一切不愉快都忘了,但是看到她的眼泪,他突然觉得她是了解他的,了解他爱她是爱得多么的苦…… 韵涵缓缓抬起头,用那哭红的双眼与他的心疼对望,美丽的脸上写着悲伤。 有谁能够怀疑这个男人的真心呢? 她抬手轻轻地贴上他冷硬的脸,闭上眼,任两行泪潸然而下,抵着他的额头,与他的鼻尖相触,颤抖着,吻上他的唇。 这是救赎吗?周颢成心底有着震撼,他不知道为何她会有如斯举动,却明白这样的行为抚平了他心头的伤。 他觉得她似乎透过吻,轻诉着她的所有感觉,包括眷恋、愧疚、心疼、承诺,透过这个吻,稀释两人曾有的所有伤痛。 若她真能了解,那该有多好…… 在她离开他嘴唇的下一秒钟,他接过了主控权,慎重地缓缓低首,吻住了她的唇,一次一次地吻着、一次一次地加深……明明是甜蜜的呀,却不知为何觉得好凄苦…… 他等她好久了,如今她终于在他的怀里,但他仍怕这一切是不真实的、怕她随时会消逝。 你不会离开的,对不对?对不对?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深切地探索她,以一个个的吻,填补心头的空洞。 第五章 “咱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离晚餐时间前约一个小时,韵涵进去书房,对周颢成这样提议着。 “走?走去哪里?”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微笑面对着她。 “随便走,你带我在这附近逛逛嘛,我们就一直走、一直走,如果看到觉得合意的餐挺就顺便吃个晚餐,好不好?” 他点头。“都好,都依你。” “那我进房间拿件薄外套。”她甜甜笑着,小跑步离开书房。 她进了房间,打开衣柜将外套取下,在镜子前比了比,满意地笑笑。 “要搭配耳环。”她自言自语着,拉开抽屉开始找着,突然,她的动作顿住。“啊,那对耳环已经不见好久了。” 她已经找它们好久了,‘记得’好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吧…… 是的,她‘记得’。 她什么都记得!失忆,只是她一个及时的谎言…… “好了吗?”周颢成探头进来,轻声问道。 “颢成。”她坐在梳妆台前面,回过神,拿起两条项链在颈子前比较着。“你觉得哪条比较好看?” 周颢成笑了声,走到她身后。“不是只要出去散步吗?还要戴项链?” “哎呀,我们或许还要顺便吃个晚餐呢,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喽。” “是了,女人爱漂亮嘛。”他弯下腰,认真地望向前方镜子里头的她,指着其中的一条项链。“这条好,颜色比较配。” “帮我戴上好吗?”她将项链递给他,喜孜孜地看着镜子,看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头发撩开,注视着他帮她戴项链的手。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 而就是因为这双手握紧了她,才让她起了撒谎的念头。 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她看到他,握着她的手、守在她身边的他,她便已经陷入不敢置信之中。 他……在担心她吗? 接着,更令她无法相信的,是他激动的神情、毫无掩饰的担忧神情,以及那有别于以往沉稳的拥抱,那时他紧紧拥着她,好像她是他无法失去的宝贝。 在被他环抱住的瞬间,她觉得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了……她感受到他的呵疼,也感受到他的恐惧。 这是真的吗?不是梦境吗?他竟然因为她而害怕!他是因为她而有如此失控的举动!真的都是因为她吗? 是不是因为她受伤了,他觉得愧疚,所以待她好? 那……她宁愿当一个永远的病人啊! 她的脑中立即闪过一个想法,如果……她失忆了,他会不会继续像现在这般重视她,用那有着满满关爱与担心的神情望着她?应该是会的吧? 那她何不撒谎呢? 况且,她和他之间也实在不需要那些丑恶的过往记忆啊!她可以让一切重新开始,重新认识他…… “好了。”他轻轻吻了下她的后颈。“走了吧?” “嗯。”她将手伸进他手中。 “你好像很开心。”他牵着她的手出门,望着她始终带着笑的表情。 “跟你在一起当然开心了,你应该也只有这几天比较闲、可以这样陪我吧?我总得好好把握机会,而且感到高兴啊!” “再来的确会忙一些,但我不会冷落你的,放心吧。” 她搂紧他的手臂,笑得更甜了。 她当初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说了谎,但她却不知道,全然没有料到……她这样的谎言,换来的竟是他无止尽的疼爱与真心啊! 她几乎不敢相信他的所作所为是真实的…… 从那句真诚的‘我正在追求你’,到前一晚他的表白,以及这之间的呵疼和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知道这些绝对不可能是出自同情或是内疚,那是一颗赤裸裸的真心。 他竟然是爱她的啊! 当初在医院的时候,他没说他是她的男朋友,反而说他在‘追’她,从这之间的差异,她便感受到他对她选择的尊重,以及对这份感情的重视。 他这位极富权威的男子,在外头呼风唤雨、人人敬畏,在感情上头却是完全地温文儒雅,一言一行都将对方的感受考虑得深切。 “韶涵你看看,那棵是什么树?怎么绿得这么漂亮?”他指着前方一棵翠绿的树,边说着一边将她带到树下。 “应该是茄冬吧,这里阳光很充足,所以才会那么漂亮。你们饭店外头也种了一排,没有这么青绿就是了。”韵涵抬头看着,回答道。 “观察得这么透彻啊?”他笑着望向她,伸手轻轻点了下她的唇。 “唔!”她突然柳眉一蹙,捂着后脑闷哼了声。 “怎么了?”他有些担心地将她拉进怀理。“伤口疼?” “嗯,突然有点剌痛,但现在不会了。” 他的眉心稍微舒展。“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哪,最近还常常这样吗?” “还好啦,只是有时候睡到一半会突然痛醒。咦,我觉得给你抱着好得特别快耶。”她笑笑地补上后头那句。 “哦?是这样吗?但是你睡觉时痛了怎么办?要我抱你睡吗?”他笑问道。 “好啊,不过你不可以乱来唷。”她呵呵地笑着。 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顺着脸部的曲线而下,眷宠无比地贴上她的唇。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韵涵没想到他们说的事这么快就发生了。 因为伤口有些疼,她在半夜醒来。 她翻过身子,侧躺望着从窗外透进来的银白色光亮,微微吐了—口气, 她喜欢这样平静的感受,有着月色的寂静夜晚、有些寒意,感受像是带着一丝神秘的色彩。 或许,也是因为她是处于平静之中,才能享受这般情境吧? 她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拐,那是发自内心的甜蜜笑容。 想到他,不再是让她感到心痛的事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能够这样倍受宠爱,尤其是被这样一个看似冷漠无情的男子所疼爱…… 她是幸福的,此刻的她这样深切地认为。 即使这样的幸福,似乎是建筑在她的‘谎言’上头,她还是宁愿相信它是永恒的、是不朽的。 韵涵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滑下床,靠着床垫坐在有些微寒的木头地板上,环抱着膝,静静想着心事。 外头月光正好映照在她小巧细致的脚上,将她的美丽与黑夜相融。 韵涵搂着暖暖的棉被,黑白分明的眼睛幽幽地望向窗外,心头却是一阵阵的紧窒。 她知道,她在想念他,仅仅几个小时没见他,已开始想念他的怀抱……她想要紧偎着他、当个被宠爱的小女人…… 不愿意面对孤独的她,搂着棉被站起身,轻轻走出自己的房间,望着斜前方他半掩着的房门,抿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在门前站定,伸手贴在门板上。 虽然这样打扰他的睡眠实在不太礼貌,不过他应该不会赶她吧? 这些日子他宠她都来不及了,哪会将她驱于别处呢? 她有些调皮地笑笑,推开他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床边,以极缓慢的速度爬上他的床,一面注意背对着她的他,一面挪动身子,让自己安稳地躺在他的旁边。 确定一切‘就绪’后,她侧过身,面对他宽阔结实的背部。 这样,明天早上,她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了吧? 她满足地微笑了,压了压柔软的枕头,舒服地悄叹一声,觉得原本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头上伤口也不疼了…… 一直等到身后船来平稳的呼吸声,周颢成才转过身,望着缩在他身旁的人儿,有些无奈,纵容地笑望着她。 他伸手掬起她散在枕头上的乌黑长发把玩,失神地望着她绝美的睡颜。 她嘴角有一抹好甜的笑容,他让也不自觉地微笑。 她还以为上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呢。他可是醒来好一阵子了,被她的音乐盒所吵醒的。 睡不着竟然起来转音乐盒……还窝到他这个男人身边睡,睡得这般香甜,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他轻叹了声,拉高自己的被子盖到她身上,将她圈在怀里,不让娇弱的她感觉到一丝寒意…… “你怎么能这么没有危机意识,在半夜跑来跟我一起睡?” 周颢成一边对着镜子打领带,一边问着仍侧躺在床上的韵涵。 已经好几天了,每天早上他睁开眼睛,都会看见窝在他怀里的她,不禁有些好笑。 是她爬上床的技巧越来越精湛了?还是这床太高级,些微震劲不会使他清醒? “你会对我怎样吗?”她佯装无辜地问道,但他从她勉强的笑容中读出了她的故意。 “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对受伤的人出手。但是……”他走到床边,欺近她略显得意的笑容,以指扣住她的下巴,在她耳边以调情的语调低喃:“我毕竟是个男人啊,而且我可没有什么上班迟到的问题……所以说,如果每天晚上有个小美人自动投怀送抱,你说我可不可能有把持不住的一天?” “唔……我也不知道。”她娇笑着,别开眼望着上方,假装思考着这个问题。 “总之……”他吻了下她细致的颈子,笑着放开她,慎重地规劝:“这样真的不太好,你头上有伤口,我不想让伤势更严重。”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她抿了抿唇,用一贯轻软的声音撒娇着。“而且你看,我还自己带被子来耶。” 她只有借他的枕头唷,反正床上枕头这么多个,有人分担一下也是好的。 “但哪次你是盖着自己的棉被,一直到天亮的?”他微笑着问。 “那是你将自己的被子盖在我身上的。”她不满意他的指控。“好嘛好嘛,借我睡嘛,你的床这么大,自己一个人睡也很寂寞对不对?” 他有时候还真庆幸他是早上醒来时,才发现她在他身旁的,否则难保她还能这样衣着整齐地起床。 唉,他实在应该拒绝的,但……真糟糕,像韵涵这样平时看起来冷冷的女孩,撒娇起来反而让人难以抗拒。 但或许也是因为他愿意宠她吧,他从来不是个轻易对人和颜悦色的人,更甭提这样轻言细语的哄人。只有她,让他愿意搬出所有的‘特别’,且不吝让她知道,她是他唯一珍视、唯一疼宠的。 说她是他的一切,一点也不为过…… “好不好?”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衬衫。 周颢成在床边坐了下来,侧过脸对她纵容地笑了下。 这算是同意喽?她不用再等到半夜他睡着后才‘偷渡’了? 韵涵呵呵笑了两声,挪了挪身子,从后环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宽大具安全感的背上。 她好喜欢这样,微亮的天、有丝寒意的空气,能够静静伏在他身上,知道他不会拒绝她,知道她永远是他最重视的。时间若就这么停止该有多好啊!她哪都不想去,只想待在他身边。 但…… “怎么了?”他问,因为听到她的轻叹声。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很不安。”她幽幽地道。 “不安什么呢?我又不是要去赴战场。”他将她从身后拉到面前,紧紧拥着。 “这样呢?这样抱着你,有没有觉得比较安心了?” 她在他怀里点头。 周颢成抚着她的背,望向远处的视线却倏地转为锐利深沉。 事实上,他也是充满着不安……或许是他俩之间过度美好的幸福太不真实,他也常在暖热的拥抱过后,被一股恐惧包围。 心头也总是有一处空虚着,不知道如何才能填补。 不,不想那么多了!韵涵现在属于他,她爱他、依恋他也是确切的事情,无庸置疑,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颢成?”韵涵感受到腰间他搂着她的力道倏地收紧,敏感地觉得不太对劲,她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用阴鹜骇人的眼神望着她…… 他……为何这样看她?那样的眼神并不像以前那种无情冷漠,倒像是要夺取什么似的,那里头似乎含着过多的不满足以及……欲望。 才正揣度着,他突然搂着她一个转身,将她压在床上,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吻便如狂雨般击下,不若以往的温文,像是失控般地强烈夺取攻占。 他强吻她的狂野让她感到昏沉,但她所不能承载的,是打从心底涌出的阵阵渴望,以及过度激烈的心跳。 她没有其余心力去猜测,为何他会有这般行为,他霸道地占据了她所有的思考空间,她只能依着他,由他左右她的一切、由着他褪去两人之同的隔阂…… 他的情绪来得太过突然,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只知道这被称为‘突然’的小火花,引燃了所有的激情与欲望。 她很清楚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事发生,她是有些微恐惧的,但扣在他肩头的双臂却是紧紧缠住他,她知道,唯有他能够抚平她的不安。 他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半支着身子、微喘地望着她,眼中的灼热没有减去半分,但却像是强迫自己罢手地隐忍着…… 韵涵微红着脸与他以视线相系,明白他一切以她为重,不想伤害她。她浅笑,抿了下唇,抬手轻扯掉他的领带,顺势吻上他。 她愿意的。只要他希望得到的,她都给…… 只求他永远不要放手,不要叫她离开! 凝结紧窒的空气中像是有一瞬间的破裂,她听见他的一声低吼,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们沉溺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他吻着她、她触碰着他,种力索求,像是怎样也无法满足,像是睽违了千百万年才再度相逢的恋人一般,是熟稔的、是极度思念的,不需言语便明白对方深切的苦楚。 藉由身体与心灵的融合,抹去两人心底最无法诉说的伤痛与悲哀,在凄美的曲目中,谱下一段酸甜的乐章…… “我以为……” 韶涵趴伏在周颢成的身上,听着他仍剧烈的心跳声。甫过的激情,在她脸上留下红晕与娇羞,以及一道抹不去的淡笑。 “嗯?”周颢成应道,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 “我以为……我们之间……会是在一个浪漫的夜晚……”她微嘟起唇,笑着抬手去摩弄他扎人的下巴。“我以为,以你坚强的自制力,绝对不会那么快就──” 周颢成笑了声,点住她的唇。“是谁一大早就勾引我的?” 幸好他早上没有排行程,否则此刻他的特助及秘书们一定会急得快自杀。 她满脸无辜地望着他,摇头。“不是我。” 无奈于她的耍赖,他又笑了,低首满心眷宠地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十分绅士礼让地道:“好,都是我的错。不然这样好了,为了补偿你,咱们把刚刚的事都忘了吧,晚上再重新来过……” “这怎么行?”她端庄地摇摇头。“我不能让泰尔斯毁在我的手上啊,股东们也不会信任一个纵欲的董事长吧?” “哦?”他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抬起,笑得危险。“怎么越来越牙尖嘴利呢?看来这阵子真是把你给宠坏了。” 她呵呵地笑着。“后悔了?” “怎会?这样很可爱。”他细细端详着她笑得弯弯的眉、眼和上勾的唇。“而且我知道你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一面,我很高兴。” “嗯,我不会轻易对人撒娇。”她点头承诺道。她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她不要他心里有任何疙瘩。“你一定没有追求我多久对不对?如果你早一点追求我,我想我很快就会答应了。” 每次想到他们之间,曾经因为各自怀有许多的不确定,而错失在—起的机会,便觉得好可惜…… 他快速地扫了她一眼,望向别处。“你本来是俊的女朋友……” 韵涵闻言一震!她不知道她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他想到最早的记忆。 她以为他不会说的!天知道她多怕他在意着这件事。她心里发急着,却还是不得不佯装不知地问:“那是……谁?” “周俊璇,我的亲弟弟,在两年多前过世了。他跟我不同,是个活溢充满朝气的人,没有人不喜欢他的。你跟他在一起很久了──” “我不要听。”她很快抬手点住他的唇,摇着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我不要听他的事情,我不认识他,我的记忆里面也没有他!我只知道你、只爱你……你说这些事情,是因为在意我跟他以前的事吗?” “不,不是的……”看到她慌张的模样,他也有些急了,赶忙安抚道。 但…… 是的,他在意,潜意识中他仍认为他抢了俊的女朋友,他更怕哪一天她突然想起来,想起与俊之间的种种…… 那是他最深沉的恐惧啊!即使她在他的怀里,他还是无法将那样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剔除干净。 “你不相信我吗?”她的问句已经带了些哭音。“你不相信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吗?你也说了,那是‘本来’,所以就算我恢复了记忆,我和他之间也不会有任何瓜葛了……” “我明白,我明白了。”看到她就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心疼地将她搂入怀,舍不得看见她眼中的傍徨和惊恐。低声劝哄着:“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提起的,我不会再提起的。我当然知道你是真心的,我也是啊……” 她埋在他怀中,轻颤着。 她该怎么告诉他?她知道这话题一旦提起了,便会是彼此的芥蒂,怎么办?她该怎么辨?可是‘失忆的她’又有多少立场可以说服他,她早已不愿再被过去禁锢住了呢? 想了好久,她才轻轻唤道:“颢成……” “嗯?”他低头看她。 “我……”她怯怯地抬起头,望着他盈目的温柔,明白地柔声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绝对绝对不会。” 这样的承诺不知道够不够抵挡,他心头那个永远存在的疙瘩? “我知道。”周颢成望着她,表面十分冷静,但心头却在喧嚣着,为她的慧心所感动。再度搂紧她,搂住自己唯一的‘拥有’。 因为感受到他宽了心,她也稍释然了,搂紧他,顿时又是幸福满溢的感觉。 她不愿去想方才的不安,再也不去想了。 她只要记住此刻的幸福,且相信这幸福是永久的。 第六章 晚间九点半,点心时间。 韵涵打开冰箱,拿出早上做的黑森林蛋糕,小心翼翼地切了两块放在盘子上,又冲了两杯咖啡,放上托盘,端着往书房去。 住在一起两年多了,到最近,她才意识到‘同居’这两个字的暧昧性──关上门来要做什么事,可是没有人有资格管的哪。 尤其他们这样晚上同衾共枕的…… 为什么她以前都没有注意到呢? 或许是因为一直到最近,这个‘家’对颢成才终于有了睡觉以外的其他意义,他待在她身边的时间变长了,也变得不可或缺。 同时因为他开始视她为情人,让她沉浸在爱情中,对他们之间那样的亲密也极为敏感,他的存在与否对她而言绝对是重要的。 他不在的时候,她能够做的事情只有两件,想他以及窝在厨房。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个性了呢? 现在的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将他置于脑中的第一位,其他的事情只能在后头等着。 他说喜欢她烹调的食物,她便卯起劲研究各种食谱,从日本料理到法式餐点;从主食到甜点,全在她的研究范围。 韵涵站在书房门前,里头传来周颢成沉着洽谈公事的謦音──冷漠不带一丝温度。 外人对他应该是畏惧的吧?就像自己当初那般。 当初的她是怎样也不敢相信,他会用那般疼惜的眼光看着她,彷佛深怕一个不小心就会伤了她的模样。 虽然他给了她绝对的专注,但并不代表他会把所有的公事抛下,时时刻刻与她在那儿女情长,他一向律己甚严且深具责任感。 而正因他不是一个放纵的人,所以一旦他失去理智,所带来的震撼更是超越常人,就像是……那天早上的吻以及接下来的发展。 知道自己就是让他失控的唯一原因,这让她暗自欣喜…… 她用托盘轻轻推开门,他正背对着她,似乎有些微愠地对电话那头说道:“我看不出这件事的困难在哪里,你们应该做的是力求补救而不是来跟我索取时间。这件事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带人的能力……” 呀,果然有些不高兴哪! 韵涵站在原地,决定不要发出任何声响,等他谈完话再向他撒娇让他消消气。 别在此刻让他一边对着她和颜悦色,又一边严厉的与下属对话。 唔,手好酸啊! 她有些哀怨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方面希望他快些结束通话,一方面部又被他的强势霸气所吸引,希望一直看着这样具有魄力的他。 终于,周颢成合上手机,转过身,没料到会看到正端着托盘,几乎成了雕像的韶涵,方才的不悦顿时不知道上哪去了,他笑着走向她,接过托盘。 “怎么站在那儿不动呢?” 她跟着他移动,有些无辜地道:“你在生气啊,我不好意思打扰。”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太高兴。”将点心放在桌上后,他坐了下来,对她伸出手,一面继续说:“有些人,只适合被指挥,当分配几个人手给他管理,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这种人只能当个尽职的小兵小卒,成不了大事。” 韵涵向他走近,让他将她抱坐在腿上。“不过,能够知人善用,是董事长必须要具备的能力呀!” “嗯,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培育出多一点人才,希望能有一些比较有胆识、有能力的人出现。” “有胆识?”她笑,白皙柔嫩的手点在他微拧起的眉上。“那么首先要不会被董事长的冷脸给吓跑。” “我很吓人吗?” 她点头。 当然吓人了,我以前很怕你的哪!你不笑时的冷漠,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你在意一般,无情得骇人。 这样的话差点从口中出来,幸好及时顿住了。 她一直很谨慎,每句话都在脑海中过滤一遍,绝对不可说出以前如何如何,以免戳破了她失忆的谎言。 “你每次谈公事的时候,脸都好阴沉,像是谁不从你,你就要宰了他似的。”她笑着描述。 “哪适么可怕。”他也淡淡的笑了。 望着他唇边的弧度,她抬手为他抹去嘴角上些微的巧克力,轻语道:“你应该常笑的。” 虽然他不笑的时候很有霸主的气势、很帅、很令人倾倒心动,但她更喜欢他那温柔的一面。 唉,如果他的亲和力再高一些,那么迷恋他的女性同胞一定会更多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才刚说要他多笑一点,但现在她竟然又希望他的脸一直沉下去,这样笑容就只能给她一个人看了。 “为什么?”他抓住她的手,贴近脸庞。 “你笑起来那么好看,老冷着一张脸要做什么呢?” “除了你,没有人值得我和颜悦色。” 哎呀呀,正中下怀!这不正是她所要的‘特别待遇’吗?他竟然能为她如此轻易地承诺。 她偎着他,没再说话,满足地笑了。 沉默在书房中回荡,但温馨的氛围却没有因此减少半分。 “这蛋糕很好吃。”半晌后,他才又道,同时叉了一块喂她。“明明应该增重的是你,却胖到我这边来了。” “我又不喜欢甜食,成就感对我来说比较重要。” “真是这样?”他斜睨了她一眼。“我瞧这盘子放了两块蛋糕,却只有一支叉子,是不喜欢吃甜食,还是希望我来喂?嗯?”他问着,低首啃吻她抿着娇笑的唇瓣。 “你、你嘴上有巧克力啦。”她笑着推拒他。 “那别浪费,一起吃。”他拉开她的手,硬是要与她的唇相触,脸上尽是捉弄人的笑意。玩兴一来,他干脆玩个彻底──扬手往她腰间搔去,换来她的尖叫。 “哇!”她又笑又叫,挣扎着要将他推开,但他却将她压在办公桌上,让她无处可逃。“周颢成你快放开我,快、快住手……” “不放。”他笑着继续在她腰间搔弄。 幸好他的手机在此刻突然响起,解救了她。 “无赖!”在他放开她时,她涨红着脸,嗔叫着补了他一脚。 他笑望她一眼,看是路禹凡打来的电话,便快速接起,问着:“怎么了?” “如你所愿,我要结婚了。”电话那头,路禹凡说道。 “真的?”这决定竟然如此迅速,他有些惊讶,但这件事让他感到高兴。 “当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了?”另一头的声音听起来冷冷的,仿佛无所谓的态度,但以周颢成对路禹凡的了解,他知道此刻他其实非常喜悦。 “等所有的时间都确定了,记得告诉我,我再帮你安排。我们这里还有专业的婚礼筹备服务,不过……喂,你也真是的,要告知这种消息不是应该顺便带个喜饼来的吗?还是你连这种钱都要省啊?” “呿,你们只有两个人,又没有小娃娃,一盒饼对你们来说太多了啦!” “吝啬。”他笑着一边说道,一边伸手作势要再搔韵涵,却被她‘啪’地一声打回,而这举动惹得他很乐。 “对了,还有一件事。” “嗯?” “晓希想请韵涵当伴娘。” 周颢成有些惊讶地扬起眉,随即高傲地笑着问:“你不怕韵涵抢了新娘的锋头吗?” “你少臭屁。”路禹凡哼了声,“不过,就是因为晓希不希望大家盯着她看,所以才想找个显眼又能吸引其他人目光的伴娘。” “好吧,我帮你问问看,原则上应该是不会拒绝的。真是恭喜你了,我很为你们感到高兴。” “谢谢,再来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周颢成笑了笑,又同他寒暄几句,便结束通话。 “谁?”听谈话内容应该是路禹凡,但她还是问道。 “路禹凡,我的高中同学,你也认识的。”他将手机关机,放到一旁。没有多加上‘你忘记了’的这句话,徒增伤感罢了。 “路禹凡?是那个钢琴家吗?”她从书桌上滑下,坐回他的腿上。 “你知道?” 她点头。“我也有出门啊,印象中逛唱片行的时候有看过。” 前一阵子在报纸上登出好大篇幅,有关路禹凡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之间的感情。那时她是多么的羡慕啊,且也暗自神伤着,这等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事,到底有没有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呢? “路禹凡说想要请你当伴娘。” “我?我跟他们熟识吗?”她有些惊讶,她只是和路禹凡有些交情不是吗?她不擅和人打交道,对于公众场合实在兴致缺缺。 “新娘害羞嘛,想要找个大美人去挡众人的视线。怎么样?就答应吧!” “是不是还要打扮?好麻烦的……” “可是不管如何,我一定会带着你出席他们的婚礼啊,而且你不需要费心打扮就很美了,如何?答应吧!” “好啦,我考虑看看。”拗不过他,她只好给个答覆,但没有完全答应。她随即又问道:“你说,路禹凡和你是高中同学,那表示你读的是音乐班?” “是啊,我中学六年都是读音乐班。”他点头,顺道补充:“主修大提琴。” “那为什么到最后读商?” 这个问题其实她曾经问过俊,当时俊给她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哥说他对商比较有兴趣。” 但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牵强。 周颢成稍顿了下,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原因实在很荒唐:“当初我父亲害怕我会去争泰尔斯的经营权,所以认为如果让我往音乐的路线发展,是最不会造成威胁的结果,而且还可以塑造他具备音乐素质的形象。但后来,他转念一想,决定让我替俊璇打天下,所以要我申请外国学校的商学院。” 韵涵微叹一声,暗怨自己的多事。 她早从俊那边得知周老爷子对颢成十分苛刻,也明白周老爷子的可怕,为什么她还要引出这些不好的回忆呢? “对不起,我不应该多问的。” “不,我很希望能够告诉你,我不希望对你有所隐瞒。但现在想起来,我不太能够清楚描述那时的感受,似乎……只有厌烦。父亲对我的态度极为恶劣,但他的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外界都以为我们感情很好,真是可笑。” “老天爷对你真不公平。”她替他埋怨着。 和他一起伤感下去,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还不如像这样同仇敌忾骂个两句,还比较能够让人释怀呢。 “就是啊!”他斜睨了她一眼。“我实在很倒楣,连看美人儿打扮得美美的机会都没有。” “嗯?”呃……话题怎么又回到这上头来了?“这……我不喜欢那种拘束的感觉嘛,你看我在家里都穿得宽宽松松的。” “咦?”他故作惊讶状。“衣服穿得宽松不是方便我探手进去吗?所以那是挑逗啊,跟拘束有什么关系?” “你──”她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他了!真可恶! 她哼了好大一声,甩掉他的怀抱。 他低笑着,从后搂住她,在她耳边说道:“明天晚上到泰尔斯找我,我们在外头吃,然后再带你去添购一些衣服。好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他专断地说完后,就打横抱起她。“现在,正事讲完了,点心也吃完了,该是睡觉的时候了。” “咦?”她大惊失色地由着他将她抱进卧室。“这、这么早?” “我明天早上有视讯会议啊……”他无奈的叹了声,将她放到床上,自己也跟着上了床,手不规矩地探进她的衣服,“偏偏有人穿了这种‘宽松舒适’的衣服在挑逗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把、把自己的手绑起来,反锁在房间里……”她被他的举动惹出满面潮红和细碎的轻吟,却还不忘要反驳他一番。 “但有人很舍不得呢。”他笑着,侧首啃咬了下她环住他颈项的手臂,然后忘情地吻住她。 拉上被子,将一切都留给外界,只留住两颗早已相和的心。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跟上次几乎要媲美皇室的世纪婚礼比起来,路禹凡的第二次结婚,场面实在小得多,但也温馨得多。 韵涵此刻坐在新娘准备室里,陪王晓希聊天。 算一算,剩下的重头戏就只有待会宴客的出场、敬酒以及发喜糖了。新娘还得再换两套衣服。 “结婚怎么这么累人呢?”坐在镜子前面的晓希笑着说道,满脸都是新嫁娘的喜悦与娇羞。 “但是累得很开心不是吗?”韶涵也笑了下,拉张椅子到她面前坐下。 晓希盯着垂眼在帮自己补妆的韵涵,有些欣羡地说道:“韵涵,你真的好漂亮喔,难怪周大哥那么喜欢你。我虽然跟他不熟,可是认识他也很久了,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的脸沉得好可怕,比禹凡还要吓人哪!可是他在看你的眼神完全不同,像是能够融化一切似的温柔。” 韵涵抿了抿唇,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 上回她下午到泰尔斯去找他,他当时人在地下二楼的上海餐厅外,与那边的领班说话……不,是训话。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没给领班难堪,不过威严却没有因此而减去半分,尤其那张似乎不知温和为何物的冷脸,和一对阴鹜锐利的眼睛更是骇人,只见那领班的头越垂越低,快要贴到胸口了。 “头抬起来,”他沉声说道。“想要给外人看吗?我是在指出你的错误,期待你能够改进,而不是教训你给大家看。” “是……”领班甫将头稍稍抬起,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又有往下低的冲动。而在低下的瞬间,领班看到了站在老板身后的她,那双眼睛像是看到救星般的亮了起来,忙站直身,像是他跟老板只是在闲聊一样。 “啊,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她只有微笑,没回答,视线看向在下一秒跟着转身的周颢成,捕捉到他仍残留的吓人气息。 “对不起,我迟到了。”她对他露出甜甜的笑容,走近他,将手放入他伸出的手中,没去理会一旁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领班。 “没关系。”此刻他的脸上哪还有什么冰霜,全被温柔给取代了,只是在接触到她冰冷小手时,皱了下眉,柔声责备:“怎么不穿暖一点呢?双手冷成这样。”然后握紧她的手并把她拉近了些。 她淡淡笑着,偎紧他。 周颢成又给她一个纵容的眼神,这才再度望向站在面前瞠目的领班,轻咳了两声让他回神,又道:“我方才对你说的事情都知道了吧?当领班就要拿出领班的气魄,难道你希望当一辈子的服务生吗?” 领班站得直挺挺的,用力地摇着头。可能是因为从没有听遇如此温和的话,从恐怖的董事长嘴里出来,眼中闪着‘我会上进’的光芒,目送着董事长和他美若天仙的女朋友离去。 她当时在他的怀里不禁低叹,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她一定会成为泰尔斯上上下下的八卦话题。 就连刚刚,他也是不肯放开她,将她带在身边忙进忙出的,恐怕都没注意到旁边有好多投射过来的眼光哪。 每当有闲暇的时候,他总是像看不腻似地瞧着她,对她今天的模样满意极了。 “学长对你也是啊!”韵涵笑着,将晓希的一席话送回。“我听说学长很少对人和颜悦色的,唯有对你是不变的宠爱,他爱你很久了吗?” 晓希笑了笑。“应该是适样吧,可是他一直不知道,让我单恋了好久好久,他结婚的时候,是我最痛苦的一段日子。不过……”她的脸漾起淡淡的幸福。“知道他真正心意的那—刻,就觉得之前十多年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韶涵愣了下,给晓希一个微笑。 自己……也是这样啊,被宠爱着、被疼惜着,以前难过的种种,瞬间变得不重要了。只希望幸福是永远延续的…… “哇!看新娘啦!看新娘啦!”随着准备室的门突然同启,一个大嗓门加上后头极度兴奋的吵杂声一起传了进来。 在一团混乱中,一群人已挤到小小的准备室里面,顿时冷清的空间变得热闹了起来,也变得吵闹起来,只依稀听到许多赞叹的声音说着:“哇哇哇,好漂亮喔!” 然后方才的那个大嗓门又出现了,来自一位挤到最前头、个子不是很高的年轻女子,似乎对这样吵杂的场面十分不满意,转身凶巴巴地嚷着:“喂,男人都给我出去,都出去、都出去!” “对啊对啊,男人出去!出去出去,挤死了!好臭!”她身旁的娘子军们也仗着她的霸气,指使男士们往后转。 “什么嘛,看一下也不行。” “对啊,小气。” 抱怨声从四周响起,不过还是乖乖地一个个走出去了,只有一个看起来杀气很重、铁青着脸的高大男子直挺挺的站在原位。 “你!也出去!”就见那女子将手举得好高,秉着公平的伟大精神,相准了男子的鼻梁指着,命令道。 男子缓缓扬起一边浓眉,十分不悦的模样,转身离去的时候,还给她一个‘回家你就知道’的眼神。 “唉呀,佑雯,何必呢,自己的阿娜答应该也要享有一些特权不是吗?”旁边的女孩们笑着调侃。 “不行,他越来越嚣张了!”田佑雯对于刚才男友挑战她的权威似乎感到十分不悦,不过那生气的模样也只维持了两秒锺,她随即转身,用着感动的眼神望着晓希,赞个不停。“唉,真的好漂亮喔。” “对啊对啊,好漂亮喔……”赞叹声的回音在—旁环绕着。 “谢谢。”晓希笑着回应,—边转头跟韵涵介绍:“他们都是我在剧团认识的朋友。”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也正好飘向韵涵,然后,又是一阵赞叹,这次还多些不可置信的惊吓。 “嚇,大、大美人啊!” “是啊!好、好美唷……” “呃,她是泰尔斯董事长的女朋友,叫连韵涵。”晓希在一旁介绍道。 对于这些热情的女孩们,韵涵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时候,她们已经绕着她转了一圈打量完毕,然后围成小圈圈径自兴奋地开起了小组会议。 “剧团?”韵涵小声地向晓希询问。 “嗯,是一个叫做‘lune’的剧团,在法文里面是月亮的意思,才刚成立一两年而已,我负责他们的配乐。剧团里面的人都很热情也很有趣,因为兴趣相同所以聚在一起。那个特别有活力的是编剧,叫田佑雯。” 才说完,那头的会议似乎已经得到了结论,一群人很兴奋地再度往她们这边望 过来,由田佑雯代表,走到韵涵前头,清了清喉咙。“呃……连小姐,请问,你对演戏有没有兴趣?” 韵涵愣住,望着好几双朝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七章 “你、你说什么?你们编剧邀韵涵加入剧团?” “是啊……”晓希一脸无辜地望着震惊的路禹凡,没有想到她无意间想到的事竟让他这般惊讶。 “怎、怎么会……” “不好吗?我当初也赞同。韵涵说周大哥告诉她,她大学的时候读的是戏剧系。那她的演技应该不错,而且她长得那么漂亮,佑雯她们认为这么一来我们的票房一定会很好。” “那……韶涵当时怎么说?” “她本来愣住了,后来在佑雯她们的说服下,好像也挺有兴趣的样子,然后就说她会考虑看看。” 路禹凡的眉越拧越紧。“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就是我们结婚的那天晚上嘛。” 那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老天…… 路禹凡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突然又想到什么似地问道:“我们结婚那天……你们导演那时不是不在吗?” “嗯,单远那时候人在美国。” 路禹凡一听,有些心急地马上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回台湾?” “应该……是这一两天吧!” 该死的!路禹凡暗咒了一声。 他现在和晓希人在威尼斯,要联络周颢成也不是那么的方便。 不过……就算联络上了,又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牵扯深远啊! 晓希小心翼翼地望着一副陷入两难似的新婚夫婿,有些嗫嚅地问道:“怎么了吗,禹凡?” 路禹凡勉强笑了下,不希望她担心。“不,没什么事。” 但她不肯就这样被打发。“没事你会这个样子?你很少有担心的模样出现。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路禹凡叹了声,将她拉进怀中,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我不是要瞒着你,只是不希望多一个人担心。你记得……我跟你提过,韵涵以前和颢成的弟弟在一起的事情吗?” “我记得啊,但后来她出了车祸,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不是吗?”她抬起头望着他。“而且韵涵不是在出车祸之前就爱上周大哥了吗?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是不受这件事影响的啊!” “是啊,不过……”他又叹了一声。“这之间我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最近一忙就把它给忘了。” “那是什么事情?”她追问道。 几秒后,晓希也因为路禹凡低声说出的事情,而瞪大眼睛,也慌了。“那、那怎么办?韵涵八成已经看到了呀!” “我也不知道。”路禹凡沉重地摇摇头。“但说不定……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面一点想,这个心结,他们早晚要面对的不是吗?不可能永远逃避的。” “我想……韵涵和周大哥是真心相爱的,这件事应该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的。”晓希望着路禹凡的担忧,轻声说道,希望他宽心。 “是啊……”他搂紧她。“我也希望这样……” 但,对于未来的事情,又有谁有十足的把握呢? ***bbs.***bbs.***bbs.*** “喂!你们这些家伙,别装死了!快起来!做基本训练了!” 舞台下,佑雯大声地嚷道,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舞台上一个个躺平的演员。 “很累耶,刚刚这样又跳上又跳下的,腿都快断了。我们又不是猴子……”演员甲哀号道。 “是啊……”其他人也附和着。 “演舞台剧,动作和声音本来就是最重要的。”佑雯一脸认真地说道。 “不是吧……你明明就是要故意整我们这些新成员。”演员乙哭丧着脸说道,无限哀怨。 “是啊……”其他菜鸟再度附和道。“没良心……” 韵涵看着他们有趣的对话,带着微笑坐在一旁。 她的演技在她第一天来的时候便获得肯定,不论是在音量还是肢体动作上,佑雯对她都很满意,因此她不需要像台上那些比较欠缺经验的新成员一般劳累。 她加入这个剧团已经将近一个星期了,十分喜欢里头和睦的气氛,难怪像晓希那样内向的女孩,也会愿意成为这团体的一份子呢。 她记得当初向颢成提起这件事,徵询他的意见时,他有些惊讶。 lune?你是说在泰尔斯附近的那个剧团? “是啊,我觉得……好像挺有趣的,想要参加。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好啊,看你快乐,比什么都重要。而且lune正好是泰尔斯赞助的剧团。” “哦?那你看过他们的表演吗?” “没有,虽然他们有送来入场券,但我一直很忙,所以从来没去过。不过你加入以后,公演我一定出席。”他笑着答应。 “真的吗?” “真的。”他望着她闪着些微兴奋的眼睛,笑意更深了,宠溺地将她圈在自己的怀抱里。“不过……” “不过什么?” 他轻咬她的耳垂,低沉着声音道:“不可以有吻戏,我会嫉妒。” 想到这,韵涵脸蓦地一红,赶忙将他那像是又回荡在耳边的好听声音挥去,让自己回到现实。 “拜托,等到导演回来,你们就会知道我很仁慈了。”佑雯仍不以为然地跟舞台上扮尸体的人们说话。“好啦好啦,坐起来了!大家靠过来,我要发最新的练习剧本。” “这次用的是哪个童话?”听到有新剧本可以练习,所有的人都坐了起来,旁边在忙其他事情的也围了过来。其中有人这样提问。 lune剧团所演出的戏剧,大多以改编故事为主。 “因为是练习用的,所以我只告诉你们故事主轴和要登场的主配角,剩下的细节自由发挥。”佑雯将一张张印好的纸张和分组名片传下去。 “‘蓝胡子’?”演员丙惊呼。“佑雯你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开始对虐妻感兴趣了──唉唷!” 佑雯收回挥出去的拳头,继续说道:“不管你们是用搞笑的还是悲情的,反正要把你们想要呈现的效果完整表现出来,而最重要的部份在于‘那间房间’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那关系着后面的剧情发展。” “哪间房间?”没有看过童话的演员丁表达他的疑惑。 “你是没有童年啊?”佑雯无奈地翻了翻白眼。“好啦,我把原着的内容大概讲一下,有个很有钱长着蓝胡子的男人──” “你没有说‘很久很久以前’,”演员戊指正她。 “好啦!”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满被打断。“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很有钱长着蓝胡子的男人,他看上了住在农庄里面的三姊妹。他先娶了大姊,新婚不久后,蓝胡子要出远门,临走前,给她一支钥匙,交代她要随身携带,告诉她可以去古堡内的任何地方,除了在尽头的那间房间以外。 大姊答应他,但到最后还是受不了好奇的驱使,打开了那个房间,赫然发现里面都是一具具女屁。她吓了一跳,手中的钥匙便掉到地上的血泊之中,而沾了血迹的钥匙怎么也擦不干净。蓝胡子回来以后,一看到上头沾了血迹,就知道她没有遵守约定,私自进了那间房,于是就把她给杀了。 大姊死了以后,蓝胡子又娶了二姊,而二姊也和大姊发生同样的事情。最后蓝胡子娶了最小的妹妹,妹妹一开始就将钥匙收好,她一样开了那间房,知道自己的夫婿的暴行,但因为钥匙没有沾到血迹,因此蓝胡子回来后……” “她哪有比较聪明?”演员戊再度插嘴。“两个姊姊嫁人没多久就都挂了,死因—定不单纯,她还嫁给那人做啥?” “就是啊,而且一看到那种画面,再想到自己曾经跟那种变态睡在一起过,应该会当场崩溃吧?”演员己露出恶心的表情。“真可怕……不用等到蓝胡子宰人,自己便了断了。” “唉,这种故事从咱们暴力的编剧大人嘴里出来,显得特别惊悚。”演员庚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说道,他的身后还有不少人点头。 “你们很烦耶!”脸上早已爆满青筋的佑雯忍无可忍地吼道。“总之,我要看到的是蓝胡子、女主角、要随身带着且不可以弄丢的东西,还有那间不可以开的房间,就这样,其他部分你们自己看着办,长度大约十分钟,下星期三我要验收!” “下星期三?今天已经是星期五了耶!”众人惊呼。 佑雯抬高头。“怎么?嫌太晚呀?还是嫌太简单,要不要再加个配乐啊?” “哼,巫婆……”一群人碎碎念着,依照分好的组别各自讨论去。 “佑雯。”韵涵走上前,问道:“我没有分到组。” “喔,我需要人帮我的忙,晓希度蜜月去了,单远又跑到美国去逍遥,人手不足,事情又都堆到我这边来,所以这次先不帮你分组。” “单远?” “嗯,他是组这个剧团的人,是导演,也是我的表弟,你今天就可以知道他的长相。”佑雯一边整理手边的东西,一边解释道,然后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皱了下眉。“奇怪,他应该要来了啊,昨天抵达的飞机……” 才正说着,门口那边就传来声音:“单远回来了!” 一群人忙放下手边的东西往门口去,一个个哀怨的声音也往门口去。 “单远!编剧压榨我们……” “对啊对啊,她好残忍,比夜叉还要恐怖……” 韵涵跟在众人后头,被挡住了视线,只隐约看得到一个戴着墨镜,几乎遮住半张脸的男人,帅气地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嘴角勾着浅笑听众人抱怨。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站在她旁边的佑雯再度展现她的嗓门,一边拉着她挤过人群要把她带到单远面前,手掌一边准确地往每个指控她的人的头壳拍去。 单远那勾起的嘴角有着幸灾乐祸的模样,用唇形对那些苦主们无声地说了‘活该”两字,这才看向挤出人群的表姊。 “喂,单远,我找到一个大美人来当我们的台柱,”佑雯说着,将韵涵推倒他面前。 “对啊对啊,她演技好、长得好,我们今年的票一定也会卖得好啦!”旁边此起彼落的附和声不断。 “哦?”单远看了眼韵涵,又转向鼓躁的成员们。“好了,都各自忙自己的去吧!” 待四周清静了,他才又转向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拿下了墨镜,没想到,对上的是那双本来幽静,却在看到他长相以后惊愕不已的眼睛。 韵涵在看清单远面貌的那一瞬间,着实愣住了。 俊?! 她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便抓住了对方的衣袖,险些惊叫出声。 是俊呀,这容貌、这轮廓……是俊没错啊! 她一双惊愕的眼睛,反反覆覆地在对方的脸孔上来回看着。 一模一样。这人,和俊长得一模一样…… 她觉得她的眼泪几乎要落下了,痴瞪地望着他,半张着口,却哽咽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呃,这怎么回事?”单远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又抬头看了下对他耸肩表示不明白的佑雯。“小姐?” 韵涵一震,猛回过神,发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了手,脸一红,十分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单远不介意地耸耸肩,酷酷地笑了笑。“你的名字?” “连韵涵。” “韵涵,你怎么了?”佑雯一向直言口快。 “呃,没什么的。”韵涵有些尴尬地对她笑了笑,却仍忍不住又看了看单远几眼。 “很少看到像我这样帅的人吧!”单远在一旁笑着。 韵涵因为他痞痞的话而微微—愣。这人的神情、语气以及散发出来的气息和俊并不相同,但除去这些,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了,像是面对一个伪装成俊璇的人,真实,却又像是虚幻的。 “拜托。”佑雯翻了个大白眼。“人家可是泰尔斯董事是的女朋友,未来董娘耶,而且我可不认为你比周颢成帅,人家韶涵眼光可好了,不会对你动心的。” “哦?你是周颢成的女朋友?”单远微微皱了下眉,有些兴趣的模样。“所以你是因为我长得像他的弟弟才这么震惊的吧?” “你知道……俊璇?” “知道啊!”佑雯在一旁应着。“虽然他很少在媒体出现,不过以前也偶有照片出现。” 是啊,俊璇以前就很讨厌媒体,总是避开一堆公众场合,宁可带着她去吃路边摊。 韵涵的笑容浅浅的,方才的震惊已经缓缓逝去,但心头仍有个强大的力量撞击着,她的眼睛湿润,觉得好伤心…… 即使她明白这人不是俊,但还是移不开眼光。 俊,曾经是她一个很深很深的伤痛啊,即使时间将痛楚淡化了,但突然面对与他相似的熟悉面孔,她一时还是无法释怀…… 看她这样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必定和周俊睿感情还不错吧?也是,说不定他们认识很久,又加上周俊璇已经离开了…… “我们是在晓希的婚礼上遇到她的,极力说服她加入我们。”佑雯在一旁解释道,将内容移到原本的话题上头。 “哦?你对演戏很有兴趣?”单远问道,也觉得将话题引离是最好的方式。 “嗯,我是戏剧系毕业的。”她轻声回答,幽幽地望了他一眼,聪明地将过度释放的感情收回,强迫自己将他当作另一个人看待。 单远又多看了她两眼。 既然大家都好像很喜欢她、表姊也看过她的表演,他觉得实在没有理由应该拒绝她。 无妨,自己是得像她所认识的故人又如何呢?说不定,有戏剧性的进展会发生在她身上呢。他笑了笑,对她伸出手:“那么,韵涵,欢迎你加入我们。”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是思念那个面孔,但她很清楚自己的眼神中没有眷恋。 韵涵站在正在煮的一大锅水前面,静静回想上午发生的事情,做出了这样的桔论。 她并没有自欺欺人,她承认她是想念俊,也承认曾经好爱好爱他,但她更清楚她现在爱的是颢成,现在的她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 而正是因为她的心满满地都是颢成,所以即便俊在此刻出现了,她相信,她的决定还是不会改变,她仍是会选择颢成。 更何况现在出现的,只是一个长得和俊极为相似的人呢? 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明白俊已经离开的事实,单远的出现的确让她震惊,因为挑起了她心头的伤疤,是令她伤心的,但就只是这样了,她没有想要去接近他的欲望,她很清楚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但是…… 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般不安呢?像是刚煮开的水一般,从未知的地方冒出一个个气泡。 她美丽的眼睛又多了一层黯淡,将手中的义大利面条稍扭转,放入锅中,均匀地散开。 “我回来了。”门口船来他的声音,下一刻,他人已经进了厨房,从后头环住她,稍拉开她衬衫的领子,轻吻着她细致的颈子,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晚上吃什么?” “义大利面。” “真好。”他又吻了下她,这才松开手。 但她却抓住了他,极为反常的。 “嗯?怎么了?”他柔声问道,疑惑地望着她有些阴郁的神情。 她偎进他的怀中,抱紧他。“我好想你。” 他轻笑了声,伸手将炉火关小,也抱紧了她。“我也想你啊!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突然变得怎么爱撒娇?” 她摇了摇头,她怎么能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和此刻她的心情呢?她只能这样藉由怀抱,得到多一些安慰。因为他的怀抱,她确实得心安了不少。 “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伸手探道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只耳环,在她面前晃了晃,帮她戴上,一边道:“这是你掉的,已经放在我这边好一阵子了,今天才发现。” 难怪她一直找不着。她摸了摸耳垂,确定耳环暂时不会再掉下来。“谢谢。” “谢什么,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可是我不记得了啊,我可以当作是你送我的。” 他笑了。“我会送给你更好的。” “你已经给我所有美好的事物了,没有什么会是更好的。”她盯着他,诚挚地说着。 他没说话,只是淡笑着望她,半晌后才又道:“你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知道吗?看你难过我也不好受。” “我知道了。”她点头,放开抱住他的手,对他甜甜地笑了下。“晚餐待会就好了,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吧!” “好,我待会再过来帮忙。”他抚了下她的脸颊,走出厨房。 而她,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滑出一抹笑容。 第八章 韵涵原本以为lune里头的成员是因为单远不在,才会疯成这副德行──不顾形象地搞笑、很不合作地找各种诡异的藉口拒绝操练。 但事实并不。 因为即使单远这个正牌的老大回来了,大家还是很努力地耍赖、抱怨声一堆。 但怨归怨,该做的练习他们却从来没有摸鱼过,而且一到得正经的时候,他们便会一个个马上从地上跳起来,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而对于他们各种荒涎不经的毁谤和指控,单远似乎十分乐在其中,而且好像听见天籁般地愉悦。 激发团员们的创造力,可是他的使命啊,是他始终努力不懈的奋斗目标。 所以他完全不在意他们说出多夸张的言语,重要的是他们能够想出新的内容来诋毁他。 而团员们的创意也果然被他的‘暴行’给激发出来,每次大声偷骂他的内容都不尽相同。 几天的相处下来,对于单远,韵涵已经没有最初那种矛盾的感受了。 偶尔她还是会静静地在一旁望着他,有个跟俊相似的形象在她身边,的确淡化了天人永隔的悲痛。 但那仅仅是看着,只是像看着一个思念已久的朋友一样,没有包含任何多余的情愫。 她很高兴她的反应和她预期的一样,也很高兴她对于自己的感情,是可以了解且可以掌握的。 她的心属于颢成,这点无庸置疑。 她和单远之间偶尔也会聊聊,或许是因为她对他本就具有的亲切感,他们还算挺谈得来的。而她也发现单远并不是像他表面那般酷酷的,他其实是非常爱探听周遭八卦的,有时他还属于那种巴不得天下大乱的人哪。 ***bbs.***bbs.***bbs.*** 韵涵坐在佑雯身边,一边忙着手边的事务,一边看着台上一幕幕迥然不同的改版‘蓝胡子’,有现代版也有古装版,甚至是中西和璧。 蓝胡子交代要好好保管的东西也是花样百出,从一开始的金钥匙变成了毛茸茸的泰迪熊、大得吓人的鸵鸟蛋、厚重的百科全书、大同牌电锅、图谋不轨的蜡烛与皮鞭、森永牛奶糖一盒等等。 那间不允许进入的房间也是被他们恶搞一番,各种想不到的东西都有。 “还抱怨呢,明明就玩得很快乐。”佑雯摇摇头,哭笑不得地看着台上闹烘烘的场面。 “但他们演得很有条理啊,而且要不笑场还真是不简单。” 有的时候虽然练习过很多遍了,但一到了正式演出的时候,观众在不预期的时候笑出来,常常会让台上的演员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他们啊,都是天生的搞笑疯子。就是因为他们太爱搞笑了,有时候公演用比较重感情戏的剧本,他们练习起来会很痛苦。”佑雯无奈地叹了一声,突然有些好奇地问韵涵:“你呢?你觉得那间房间理面会有什么东西?” 韵涵笑着摇摇头,不愿意说。“我的想法没有像他们一样出色有创意。” “又有什么关系,就是想法嘛,你不用管台上那些神经病。告诉你,那些东西他们其实也是想了很久,为了逗观众笑,他们是很愿意压榨自己脑汁的。就说说看嘛。” “这……”韵涵又笑了一下。“我觉得那里头会是一张张的画作和艺术品,不论是油画、素描、雕刻都是女主角的形象。” “哦?”佑雯有些讶异。“为什么?” “嗯,我觉得蓝胡子其实是真心爱着女主角的,他虽然用大笔的聘金娶到了女主角,但他因为个性孤僻而且不擅言词,因此对自己极没有信心,认为女主角不会爱上他,因此他悄悄藏着所有的情感,不愿意让她知道,不要自己的那份情感成为她的负担。” “这个想法挺感人的。”坐在前方的单远听到她们的谈话,转头给了个评价。 “是啊,我想很多女孩子会因为这样而感动的。”佑雯也赞同。 韶涵对他们笑了下。 相同的问题,在她把实验性短剧的事情告诉颢成的时候,他就问了。 而他听到她的答案以后的反应,和他们不太一样…… “那……女士角的心意呢?她知道一切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当时他听完她的想法后当场愣住,试探性的问她。 “女主角其实早就爱上了他,正为男主角对自己的冷漠而感到难过呢。”她轻声地回道。 “所以,当她知道其实男主角对她用情很深的时候,她……是感动的吗?”他望向远处,这样问着。 “当然是啊!”那时她抬起头充满柔情地望着他,手掌轻贴上他刚硬的脸,肯定地说道:“是震撼,也是感动……” 她明白他的感受,她当然明白──因为她说的,正是他啊!是他那令人感动又心疼的感情。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不敢相信他竟然是这么爱她,他们竟然能够这样幸福地在一起。 周颢成搂紧她,无法言语。良久良久,才轻声唤道:“韵涵……” 她望向他,但他却只是抿着唇,像是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她不禁问:“嗯?怎么了?” 他又沉默了会,才摇摇头,对怀里的她浅笑了下。“不,没什么。” 想到当时他的表情,韵涵不自觉地蹙起秀眉。 这些日子以来,颢成对她几乎是没有任何隐瞒的,他那时到底是要跟她说什么呢?为什么迟疑着不愿意开口呢? “你常常发呆?”佑雯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台上各组的短剧已经结束,大夥揉着笑得发痛的肚子相偕吃胃药去了,单远也不知道跑到哪去。 佑雯坐在她面前的矮桌上,这样问着。 “是啊……我常常这样,径自想着一些事情,然后就恍神了。”韵涵回答。 佑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望着她。“单远在大学毕业以前,一直很希望能够遇到你这种看起来像是与世隔绝一般的女孩,并且让她来饰演他写的剧本里面的女主角。” “哦?那成功了吗?” “不算是。”佑雯的嘴边有一丝隐掩的笑容。 “没有找到?还是没有找到想要找的人?” “不,人找到了,那的戏很成功的落幕了,但是他所找到的那个女孩却与他本来想的……不尽相同。而经过那一场误会以后,他便说服自己,那种有着脱俗气质的女孩只会出现在小说里面,现实生活是不存在的。然而他现在又看到你,跟他想像中的女主角是一样的,他说这种感觉十分复杂。” 韵涵笑了下。“呃,他该不会是把‘飘渺’当作他的择偶条件吧!” 佑雯忍住大笑点头。“本来是这样的,但他却喜欢上个性和理想中南辕北辙的女孩,我是觉得她挺可爱的。”但是在单远眼里好像是个令人很头痛的女孩。 “喜欢本来就是一种感觉,是不需要加以分析的……先预设一个‘搜寻目标’是他的失误。”她淡笑着说道。 像她,生命中的两段感情,爱上的就是两个不同性子的人啊! “哦?这是你的亲身体验吗?” 另一个声音这样传了过来,她们抬头望去,看着单远朝着她们走过来。 “在背后道人长短是不好的,有时间的话是不是应该去跟你家的大冰山男培养感情?”他先瞪了表姊一眼,然后看向韵涵。“来吧,多告诉我一些有关你和泰尔斯董事长之间的情史,我卖给八卦杂志可以小捞一笔。” 韵涵只是笑着,知道若他真的想要靠卖八卦赚钱,那么他早就将路禹凡和晓希之间的情爱纠葛写成书了。 他是属于那种单纯嘴坏的人……和开朗活泼的俊,真的很不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签名,合上文件,交给等在一旁的秘书。 “董事长,会议在二十五分锺后召开,晚上您要出席陈董事长办的商宴。”秘书在离开前这样告知老板。 周颢成点了下头,站起身,从一大片落地窗望下去,看着穿流不息的大马路,表情始终是黯淡的。 他的右手置于西装的侧口袋中,似乎握紧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和韵涵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表白的机会也很多,却始终说不出口,只是觉得心神不宁。 他看了手中的深咖啡色绒布盒子,微叹了声。 他爱她! 所以希望一辈子与她在一起,这不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情吗?他也不是出于一时的冲动才有这个念头的。 这只戒指他买了好久了,只是那句‘嫁给我好吗?’却一直说不出口,每每到了舌尖却又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她应该不会柜绝的,他也不该是这般懦弱的性子,但心底却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不应该问她,他不应该‘逃避现实’。 然而,现实是什么呢?他恐惧的又是什么呢? 手机在此刻响了起来,他走回办公桌拿起它,看了来电显示,接起的瞬间,原本冷得骇人的脸,瞬间柔化了不少。“韵涵?” “颢成,你今天晚上会晚点回家对不对?”那头传来她轻柔好听的声音,让他不禁滑出温柔的笑容。 “对,我得去参加一个商宴,但谈妥生意后我就会回去,不会久待,估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大约十点左右到家。” “这么晚喔……”那头传来她哀怨的声音。“那,我可以在剧团待久一点吗? 我们团长要播他这次去美国所拿到的剧团练习纪录片,都是一些知名的剧团唷。” “当然可以啊,差不多到几点?” “嗯,应该是到九点吧,所以我会比你早到家。所以说,颢成……”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更甜腻了,还多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企图。 “嗯?”他应道。 “我啊,会乖乖地把衣服一件一件脱掉,然后躺在床上等你的……”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因为她的淘气言语而笑了出来,有君子风度地含蓄回应她:“我明白了,我会很期待的。” “但我只等你到十点半唷,如果你晚回来,就只有帮我羞被子的份了。” 他垂着头,笑意不减。“好,我尽量早点回去,绝对不会辜负连大小姐的期望的。” 电话那头的她呵呵地笑着,又同他甜言蜜语了几句,提醒他不要乱吃外头的东西,还让他哄了她一阵,这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他的笑容缓缓地收回,望着远方的眼神已不见方才的阴鹫,但他仍是轻叹了一声,这才走出办公室。 ***bbs.***bbs.***bbs.*** “等等,在这里停车。”周颢成吩咐道。 现在是晚上九点,今晚的他很快地结束所有要处理的事捞,包括和陈董事长的寒暄应酬,便快速离开商宴场合。 都是为了她哪,那个拐他回家的女人。 “是。”司机将车停妥在路边,而前方正好是lune剧团的所在地。 剧团的灯还亮着,时间也还早,韵涵应该还没回去才是。他开门下车,决定去找她,和她一块回去,顺便看看她天天挂在嘴边的剧团到底长得什么样。 伸手摸向口袋,本来要打手机给她,但转念一想,决定给她一个惊喜。 她一定会很高兴看到自己的。 他想着她会有的笑容,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步伐也更快速了些。 他步上几层阶梯,打开剧团的大门,朝着里头喧闹声的方向走去。远远地,他便看到正在放映的舞台剧,而也看到坐在最后—排、离他有些距离的韵涵。 他正要上前,却突然顿住了! 韶涵,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而那眼神…… 周颢成不禁心底一惊!他看过那眼神的,当初她和俊刚在一起的时候,每次她看到俊远远地朝着她走来,她总是会有那样的眼神,虽然说不上是眷恋,却是一种熟悉和亲切,是个让他始终很在意的眼神…… 他忙往她的视线方向望去,看到的是一个偏过头看着布幕,解释着其中演出内容的男子。 他安抚着自己不平静的心,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她的普通朋友,告诉自己不要表现出争风吃醋的丑态…… 然而,当那男子转过头来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当他看清楚那男子的长相以后,所有的安抚,全变成了笑话。 他着实愣住了,盯着那人,无法别开视线。 那、那是俊?! 不,不可能的,俊已经去世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但……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他到底是谁? 不过……不论他是谁,他似乎已经唤起了韵涵最深处的记忆啊,否则她不会用那种眼神凝望着他。 他不敢再看韵涵望着那男子的眼神。 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的心头一阵慌,恐惧地绞痛着,一直重复着同一个问句── 老天,为什么跟他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周颢成完全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只记得他依着残存的意识,告诉司机将他载回泰尔斯。 还打电话回到两人住处,稳住了声音,在答录机内留了言,告诉她自己今晚不会回去,告诉她……不用担心。 然后他回到空无—人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陷入痛苦。 他没有心力去查询那有着和俊几乎—样面孔的男人是谁,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非常恐慌。 他当然恐慌了,他怕失去她呀! 或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跟她求婚的原因吧? 因为他很怕哪一天她恢复记忆了,会告诉他:其实她爱的一直都是俊。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很怕她想起来,从一开始便很恐惧。而这一道恐惧,也是他一直不肯去面对的心结。他一直自欺欺人,欺骗自己幸福会永远存在,不会逝去。 然而现在他所面对的事实是:她不需要恢复记忆,俊一直在她心底最深处,谁也抹灭不去。 他……是不是已经失去她了?他的幸福,是不是已经逝去了? 老天怎么对他这么不公平?既然是在最终要收回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给他呢? 为什么要让他相信只要持续宠爱着她,她便会永远待在他身边呢? 他觉得混乱矛盾极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不知所措过,觉得不论走出哪一步都是错。 是不是连爱上她,也是个错误? 他的目光瞥向前方的手机。不能让她打电话来,他现在没有任何能力面对她。 但就在他伸手要将它关机的那一刹那,手机响了,是很长的一串数字,没有见过的。 他犹豫了下,冷冷的接起,也没有回应,只是按下了通话键,等待对方说话。 “喂?颢成?颢成?”另一头传来路禹凡的询问声。 “怎么了?”半晌后,他才回答,极度冷漠的声音。“你人……不是还在义大利吗?” 路禹凡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有些遥远。“是啊,但我……想打电话问看看你好不好,你……” “你是知道的,对不对。”周颢成打断他,他是何等机警的人物,从路禹凡有些心虚的声音便能够猜对一半。“知道有个跟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的声音有些飘忽,他得放轻声音,不愿让这这个话题震荡到他的胸口,那儿正疼动着。 路禹凡暗自叫惨,没想到他会比自己预期中更早知道这件事,他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在意啊,这下子可真是糟糕了。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周颢成问道,语气中有强忍住的愤怒。 路禹凡了解他,知道此刻的他必定是气愤的,正想着该怎么跟他解释,他却又问了:“那人到底是谁?” “他……是他们剧团的导演,叫单远。我、我也是前一阵子才知道……”他感受到电话那头的异常沉默,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哎,但是那又如何呢?不过就是长得像而已,韵涵爱的是你啊,这是没人能够否认的事实,何况她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不是吗?” “不,事情不是像你所说的那么简单。”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如果……如果你看到韵涵看那人的神情,你就不会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她用以前看俊的眼神在看他,她竟然……”颢成发现他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将脸埋入掌中,不顾另一头路禹凡正着急的声音,结束通话。 第九章 他终究还是回去了,在第二天的早上。 周颢成分不清楚自己脑海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是酸楚、愤怒、恐惧、痛苦还是其他? 他的脑海中充斥着零碎的、各种不愿意回忆的记忆片段……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头野兽,又像是具空壳,完全凭着下意识在行动着。 他走进卧室,没有看到她。 浴室里面传来了水声,是了,她习惯在早上沐浴。 视线转向半掩着的浴室门,他缓步朝它走去,铁青的脸色比以前更吓人。他推开门,看见的是淋浴间里面模糊的她的背影。 他走上前,拉开玻璃门,强硬地将仍背对着他的韵涵扳过身,粗鲁地抵在一旁的瓷砖上,不理会她的惊叫声,狂烈地吻住她, “颢、颢成?”她被吓着了,惊惶地推拒着他。“你怎么了?你、你的衣服都湿了!” 但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地,而她的抗拒对他也完全不造成影响,他一面反覆啃咬着她的肩颈,一面快速地褪去自己的衣服。 “不!”她意识到他的意图,更是吓得不知所措,大力地想要将压着她的庞大身躯推开。“不、不要在这里……颢成,你、你弄痛我了!” 他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一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他从不会这样的!像是失去理智—样地强压着她,他让她觉得好害怕…… 因为她的叫喊,他停下动作,大掌将她两笺手扣在一旁,低下头,用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 他的衣服几乎全湿透了,水滴顺着他的头发落下,但他完全不在乎,只是狠狠地、几近狰狞地盯着她,粗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在她的脸上。 他不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疑问和惊恐,不是没有体察到她的不愿意,但他觉得自己没有多余的能力承载她的感受,他只想要将眼前的她狠狠地揉进自己体内。 他是要证明什么呢? 他也不清楚啊,只觉得唯有这样能够减退胸口那被撕裂的痛苦。 “颢成……你怎么了?”即使感到害怕,她还是这样柔声问道。 他的眼睛倏地一眯,快速地半蹲下身,打横抱起她,大步出了浴室门,将她抛放到床上,在下一秒压住她,侵占了她所有的挣扎和困惑。 ***bbs.***bbs.***bbs.*** 待清醒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韵涵睁开眼睛,半朦胧地侧过身看了下时间,微微轻叹了一口气。 转回身子,她有些无奈地望着面前仍沉睡的他。一道道严肃的线条画出了此刻的他,令人着实畏惧。那霸气的眉微微皱着,像是个暴躁的君主…… 他并没有多余的粗暴行为,事实上,他的举止仍像之前每一次欢好,一样的温柔、一样地让她感受到他是呵护着她的。 唯一不一样的是他带着一强极度冷酷的脸,且始终不发一语,而她也不敢开口多问,即使心头满是疑惑。 而他盯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的目光,更让她下意识想要逃,她只能闭上眼,不去看他。 他在生气,而且可以说是极为震怒,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但他的动作仍轻,是真的渴望她而不是发泄。当她知道他不会将他的愤怒转移到她身上的时候,她便不再抗拒了,由着他要了她许多次。 十点钟左右,她醒来过一次,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轻声下床,但脚尚未着地之前,便被他突地捉了回去!他仍是那样无情地瞪视着她。 “我、我要去剧团……”她有些嗫嚅地道。 然后,她似乎看见他的眼中,因为她的话而燃起一道莫名的火光,然后,再度压下她…… “不准去。” 迷乱之中,她似乎听到他这样命令地说道。 但她从他的肢体语言中感受到的却是满满的恳求,像是在求着她:“别去。求你,别去……” 他是在害怕吗? 怕什么呢?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让他这般失去理智的呢?昨天的他不是还好好的吗?还轻柔地哄着她……怎么一个晚上没见面,就变成这副模样? 她的心情起伏一直是因他而律动的啊,他这般慌乱的情绪,也将她的思褚搅得一团乱。 难不成,是和陈董事长有什么不愉快吗?应该不会啊,颢成的人缘在商业界可是出了名的好。而且他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一点点小挫折便失意的人,他一向是沉着冷静且意志坚强的啊! 她焦急地想着,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难受地叹了声,轻挪动身子下了床,走出房间,往厨房去。 她无法分担他的心事,但至少她可以不让他挨饿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在眼睛睁开的那一刹那,周颢成便快速地坐起身。 韵涵不在! 因为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很快地下床换上干净的衣服,一张脸始终绷着。 她……终究还是去了吗?那儿对她,应该是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吧?因为那儿有个人长得和她的初恋情人几乎一模一样的啊! 不!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韵涵好不容易才在他的手中,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地将她放开?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要留下她,即使让她恨他,他也不在乎! 甫有道样的想法,他大步走出房间,却在转角听见厨房传来的炒菜声,有些震惊地停下脚步。 她……还在? 他在饭厅坐了下来,知道自己是稍微安心了,但也知道这样的踏实感觉不会维持多久。 问题已经产生,伤害也已惊造成,而偏偏这个问题……无法解决。 虽然不公平,但韵涵失忆了,在这个事件中她是无辜的,他不应该将自己的恐慌,建筑在她的身上。 他知道自己不会轻易放开她,但她的想法呢?她在失忆以前的想法,难道就不重要吗?现在的她爱他,那么以前呢? 当韵涵告诉他她关于对‘蓝胡子’的想法时,他被撼动了,那是他一直希冀却不敢奢求的美梦。 但美梦终究是虚幻不可信的,是吗?就像是童话一般,随时会被现实践踏得支离破碎。 即使他强占了她的一切,他又怎么能够知道她的心,不会因为那个曾在她心底烙下千百次的面孔而有所悸动? 他该怎么面对她?该怎么面对这被命运捉弄的一切? 他挫败地站起身,回房收拾了东西便往外走去,而就在他拉开门的那一瞬间,厨房的门开了,端着菜肴的她捕捉到他的背影,忙唤着他的名字。而他,只有一秒钟的停顿,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bbs.***bbs.***bbs.*** “连小姐。” 韵涵坐在泰尔斯的大厅,一直到有人在她身边轻声唤着,她才回神。 “您……找董事长吗?”周颢成身边的特助端着礼貌的笑容,这样问道。 “我……”她站起身,硬是挤出一个微笑,迟疑了下才问道:“董事长他在忙吗?” 自从那天以后,他好多天没有回家了,而她就一直不敢出门,怕他在她离开的时候回来,怕自己会错过他,只能在家里一个人担心受怕,不停地想着他失常的行为是为了什么。 她不敢打电话给他,怕他会什么都不说,或是直接挂她电话。 直到今天,她觉得再也无法忍耐了,才决定直接来泰尔斯找他,却还是在大厅踌躇了老半天…… “董事长现在正在开会,您要不要先上楼到贵宾室等他?会议不会太久了。” “这…”她仍是有些犹豫,抿了下唇安抚自己的不安才又道:“好吧,麻烦你了。” “连小姐,请跟我来。”特助微笑着,将她带往员工电梯。 董事长最近脾气很不好哪,说不定就是久没回家,没见到连小姐的缘故吧?这下他帮董事长把连小姐带来了,董事长心情一好,他们这些秘书特助也有好处啊。 韵涵抬着头,看着电梯的指示灯,看着它渐渐往下,心却越志忑。 如果他问她“你来这里做什么”该怎么办呢? 如果他告诉“我很忙,不要来打扰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他直接叫人把她送回家……又该怎么办呢? “啊,电梯到了。”特助早一步进入电梯,按住了电梯门,等着她进来。 韶涵盯着宽敞的电梯内部,咬紧了唇,觉得腿像给人缠住般动弹不得。 真的很害怕啊…… “连小姐?”特助不明白地唤了一声。 “我……”她绞紧了裤管,倒退了一步。“我突然想到有急事,先走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特助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跟着跑出去,却只能从大厅的落地窗看着她渐远的身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你最近都没有出现?” 韵涵一进剧团大门,田佑雯便迎上来问道,单远也过来了。 “对不起……”她抿着唇,半响后道了歉。 她从泰尔斯一路跑来,还喘着气。 佑雯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欸,我又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在关心你啊,你为什么跟我道歉?” 韶涵不说话,只是神情黯淡地低着头。 “怎么了?”她又追问道。“和周董事长吵架了?” “我们……没有吵架,是他突然生气了。” “他突然生气?为什么?”佑雯皱起眉头。 韵涵摇头。“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说。原本前一天还好好的……” “会不会……”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单远开口了。“他看到我了?” 韵涵闻言,倏地抬起头看他。似乎意识到这个极大的可能性,也意识到若这是事实会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是啊,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呢? 她怎么自私地只有想着自己应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单远,却从来没有想到万一颢成看到单远,他会作何感想? 他最介意的,一直是她和俊之间的关系啊! “你要不要去跟他说清楚?”单远又问道。 她一愣。 说清楚?怎么说得清楚呢?她这个‘失忆’的人怎么跟他说明,她早在好久以前便倾心于他了呢? 怎么办?该怎么办? “唉,你要不要先把自己顾好啊?你看起来好多天没睡了,是不是也没吃什么东西?”佑雯不以为然地瘪了瘪嘴劝她。“里头有些点心,我去拿。” 情伤啊,在大而化之的她眼里是可笑而多余的,可偏偏有很多人因它而心痛! “就是啊,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模样。”单远附和道,上前一步,无奈地看着眼前本来就纤弱,如今更是弱不禁风的她。 女人啊…… 但韵涵现在根本无心去顾虑那么多,满脑子都是想该怎么跟颗成解释。 然而,就在她咬着唇、紧皱着眉,还在苦恼的时候,—只大掌冷不防抓住了她的上臂,不由分说地便往外头拉去! “颢、颢成?”她惊愕地回过神,不敢置信地叫着他。 周颢成没有回答,只是很快速地瞥头,对身后仍有些吃惊的单远投以非常愤怒的眼神,然后将韵涵往外拉。 “他果然看到我了啊!”单远看着两人的背影,饶富兴味地环起手,自言自语道。 ***bbs.***bbs.***bbs.*** “颢成,你慢一点……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韵涵在周颢成身后半走半跑地,一边唤着。 他的步伐很大、走得很快,让她险些跟不上,而他扣制住她的手抓得很紧、很牢,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他的怒气。 他是不是真的看到单远了?所以那天晚上他才不愿意回家,还在第二天早上做出那么不寻常的举动,而接下来几天更是完全不理会她。 他误会了,他真的误会了,但她该怎么让他相信呢?他一定觉得俊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他还高吧? 都是她的错,他一定很难过的。她假装失忆,便可以不负责任地将过去的事情全部丢在一旁,而他却要默默地承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虽然难受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颢成……我们坐下来谈一谈好不好?” 她的手被他抓得很痛,也舍不得看他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乱窜,不禁开口央求着。 周颢成没有回话,只是继续抓着她往前走。 然后,突然身子一移,将她带进一家茶馆里头。 “您好,两位吗?”服务生一见他们近来,马上笑盈盈地迎上前,有些好奇地看着两人怪异的举止。 周颢成快速地点了下头,直接走到店里一个隐密的角落,这才放开她,径自坐下。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要走到哪去,脑中只有—个念头──将韵涵带离那个男人的身边! 他的特助一回到办公室就跟他说韵涵来找他。 他心头一紧,马上就要追出去。 这几天他心头难受,她也不好过啊!他一句话都没说,就把她扔在家里不闻不问……保镖说,她这几天都待在家里没有出门,想必一直在等他吧? 见他要追出去,特助马上帮他指引方向,从办公室的窗户指出韵涵的去处。而他看着特助指出的方向,脸色不禁大变! 那是剧团的方向! 他才正庆幸她这几天没有到剧团去找那个叫单远的,结果…… 他当时没有多想,便直接大步走出泰尔斯,往lune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还一直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韵涵到剧团去本就没有什么错,她在那儿也交了新朋友,她心头苦闷,去找他们诉说也没有什么不对…… 但他一踏进剧团的大门,看到的却是她低着头站在单远前面! 离她远一点! 他在心里这大喊着,巴不得上前将那男子推开,不要他看她!也不要再让她见到他! “颢成……”韵涵也坐了下来,有些乞求地望着眼前铁青着一张脸的他。 她说不出‘你怎么了’这样虚伪的话。她明明知道他在气什么的……只求他说句什么吧,别这样沉默地对待她…… “两位要点什么呢?”服务生拿着纸笔来到他们桌子旁边。 “呃……请给我一壶水果茶……”她轻声说道。 “绿茶。”他沉着声音,简洁地回答道,仍垂着眼,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不看别处。 “好的,两位点的各是水果茶和绿茶,请稍等,马上就来。” 服务生远去以后,她又怯怯地望了他一眼,难受地想着,不知道这样的静默要持续多久…… “既然,人都到了泰尔斯了……”他突然说话了,视线上移,“为什么不上来呢?” 韵涵一愣,不是因为他的问句,而是从他那冷得吓人的眼中,看到了太多的彷徨和矛盾。她知道,这个一向沉着的男人早就失去冷静了,他的冷漠只是假象…… “我──” “还是……”不待她回答,他便径自接话了,很犀利且酸意十足地:“剧团那边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比较重要的人?比如说,那个叫单远的?” 他不想这样,不想要说出这般不理智的话。 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啊!可是他就是忍不住,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压得他如此难受过! “不是这样的,单远他……单远他只是……”她心急地望着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怨他这样不合理地质疑,她知道他也恐惧着。但她到底该怎么解释呢? 周颢成浓眉一紧,叹了声,烦躁地别开头,怨恨说出这样刻薄话的自己,也怨恨着这一切! “如果……如果你不高兴,我不去就是了。”她轻轻按住他的手,恳求殷切地望着他。“我不会再见他了,再也不会了──” “我不是那种会随便吃醋的差劲男人!”他恼怒地低嚷。 他怎么会是那种人?那种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多说一句话,便大发脾气、怀疑不休的男人?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嘬嚅地畏缩了下。 “韵涵……”她不知所措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他望向她,不禁又叹了一声,轻声道:“那个单远……他跟俊长得……一模一样。” 她一震,恐惧地望着他,激动害怕得几乎要站起身。 “然后呢?”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觉得我会因此爱上他?你觉得我对你感情这么淡薄不值一哂?随便一个我、我已经不记得的人出现,就能够否定掉所有的一切?” “韵涵……”他沉声唤道,语气中有满满的无奈。“我不是否定你,只是……有的时候这种事情是很难料得准,曾经你是那么的爱他,那些过程我都看在眼里。人……会被相似的人事物吸引,那是一种潜意识的感觉啊!” “那难道我对你就不是爱吗?”她哽声地问着。 他也有些激动地反问:“但你失去记忆前对我的观感又是什么呢?这答案又有谁知道呢?我只是你失忆后的恋人,未必是你失忆前的选择──” “不!不是这样的!”她摇着头,两行泪潸然而下,里头有着害怕会失去他的恐惧。 “那万一是呢?!” “不,不是的,我一直很喜欢你、一直很爱你!从来就没有变过,从最后一次你将我从客厅抱回房间以后就没有变过!”她哭喊着,将布满泪水的脸埋入掌中。 周颢成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 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他终于有办法开口问她,眼神中充满着不可置信。 她仍哭得凄惨,没有回答他。 “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失忆对不对?”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颤抖着 声音、严厉急切地问道。“回答我!” 她不敢看他,吓坏了似的。迟疑了许久,闭紧眼,终于还是点头承认了。 除了承认,她还能如何呢?她的隐瞒,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啊…… 第十章 “韶涵有没有在这里?” 回到家,东西一放下,路禹凡夫妇俩便直接前往lune剧团,一见到单远便抓住他,急着问道。 单远扬起眉,无辜地回应。“她没有在这里。不过我说啊,你们两个要找人,跑到我这边来不太对吧?” “他们住的地方电话不通,周颢成和韵涵的手机都没开,颢成逞还吩咐秘书他不见任何人。”路禹凡烦躁地跟他解释。 那天被他挂了电话以后,他便急急忙忙的要回来,偏偏订不到机位。 好不容易折腾了老半天才回到台湾,却怎么也联络不上韵涵和颢成,想必是闹翻了吧? 他那天应该早些跟颢成说的,告诉他其实韶涵早在车祸以前就很爱他,只是一直不敢说出口而已。真应该早点说的,颢成总是把所有的感情往肚里吞,自己猜测着所有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然后将自己搞得疲惫不堪。 “啊,那表示那天他们谈不陇了。”单远像是恍然大悟的模样。 “那天?”夫妇俩疑惑地问道。 “是啊,韵涵突然来,我才在跟她说,周颢成八成是知道我长得跟她前男友很像,所以在意了。” “学长你……知道韵涵前男友的事情?”晓希有些惊讶问道。 “当然知道啊,我早就知道我长得很像周颢成的弟弟,不过我是遇到韵涵以后才知道他们以前认识……” “她告诉你的?”路禹凡睁大了眼睛问道。 “当然啊!”单远皱起眉头望着他们,为他们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她看到我的时候,惊讶得像是周俊睿起死回生一样。” “她很惊讶?”晓希惊惶地看向一旁的路禹凡。“她不应该有这样的反应啊!韵、韵涵她……不是失忆了?” “什么失忆?”单远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在状况外。“她看起来像是什么都记得啊,我有时候还问她有关她前男友的事情咧,她说过他和我很不像。” 路禹凡撑住额,叹了一声。“这个笨蛋!这种事情也做得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晓希担忧地问道。 “唉,我去找颢成。”他一边走,一边指着单远那张仍处于状况外的脸,交代她:“你跟单远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然后就先回家休息吧,我来处理就好,不会有事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竟然被自己的朋友挡在门外,他这个朋友当的也真是够窝囊! 六点半,路禹凡坐在车内,暗咒了声。 “对不起,路先生,我们不是不帮您通报,只是董事长有交代,谁也不准踏进他办公室一步,连各级主管都是一样的哪。”周颢成的三个秘书都苦着脸这样跟他说道,请他不要为难他们。 “唉,我想你们也应该很了解我的感受吧?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要找他。不然这样吧,我跟你们打听一下今天晚上董事长的行程……” 既然没有办法‘晋见’董事长大人,那‘堵’他总可以吧?! 根据那些怕得要命的秘书,被他半逼半拐而透露的秘密,他今天晚上七点得参加一个政商名流的婚宴,在七期重划区的别墅…… 他一边注意着从车道上来的车辆,一边不死心地再度打电话找韵涵。 “这个白痴,为什么电话就是不挂好?”他恼怒地结束通话。“这年头要找到像我一样的好人真是太难了,竟然得一次担心两个白痴。” 正抱怨着,冷不防,他看见周颢成的黑色轿车从车道驶上来,连忙跟上,在红灯前跟他的座车并排,停在路边。 路禹凡按下车窗,鸣了下喇叭。一会,周颢成的车窗也降下来了,冷冷地望着他,掺杂着一丝丝惊讶。 路禹凡比了比身旁的位置,示意他下车坐来自己旁边。 周颢成又看了他一阵,似乎是因为意识到他的坚持而有些无奈。然后跟司机交代了什么,司机方向盘一转,便在左前方的空位、他的前面停了下来。 周颢成下了车,坐进路禹凡的车内,看了他一眼便望向前方。“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你忙着谢绝访客的时候。”他没好气地回答。 周颢成没有回应,似乎没心情同他抬杠,抬手看了下时同。“我跟人有约。” “反正结了婚还是会离婚,不急着这一次去参加!”路禹凡有些火爆地说道。 “你自己的感情都处理得乱七八糟了,还有心情参加别人的婚宴?” “我处理得乱七八糟?!”突然被扎到痛处,他转过大声反问。 是,禹凡说得没错,他根本没有心情去看新人欢欢喜喜的模样,他只是想要出去晃晃,呼吸点不一样的空气。 但……他和韵涵之同演变到今天的地步,难道是他的错吗? 谁才是欺骗的那一方? 他最近受的罪已经够多了!偏偏那天她还告诉了他这么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他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丑角在耍一般。 这段日子,他一直很怕她恢复记忆,而这些藏在心底的恐慌,如今却变得荒唐可笑,他的那些担忧受怕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骗子? 她对他的折磨还不够多吗? “好吧,我措辞不当。”路禹凡有些无奈地道。“但她之所以欺骗你,不也是希望能够借机得到你的关注吗?” “这不是借口!”他反驳他。“我在她出车祸的时候就打算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她表明清楚了!” “但她不知道啊!你从来都没给她好脸色看过,你要当初的她怎么相信你对她是真心?” 周颢成沉默了。 “你自己也尝过那种深切爱着却得不到的痛苦,应该知道她当初什么都不敢说的煎熬。” 路禹凡继续说着。“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够将心事一藏就藏个十年,你要明白,人在恐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傻事。你想想,她期盼你一个关心的眼神多久了,出了车祸醒来,一看到的就是对她呵疼备至的你,难道不会怕这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又消逝了吗?我承认她的行为的确傻,你会觉得愤怒也不是没有原因……不过,既然我能理解她的心态,那么疼爱她的你会不了解吗?何况,如果她没有说谎,你会这样把自己的感情全部释放出来吗?她说谎之前,你们是两情相悦却不知道对方的心意;有了这个谎言以后,你们深刻明白对方的一切感受,你们比谁都还要快乐,那是你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幸福,不是吗?” 周颢成冷冷地望着前方,眼中有着煎熬。 他知道禹凡说的都是事实,但…… “你还是不能接受是不是?”路禹凡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我告诉你韵涵曾经告诉过我的话,就在令尊六十大寿那天,她告诉我的。如果这些话没有办法感动你半分的话,那你们俩的事情,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过问。 韵涵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不会放弃,在颢成有明确的交往对象之前,我不会放弃他。我会想尽办法让他注意到我、真正地关心我。” 周颢成有些愣愣地望着他。 ‘不放弃’……这是多么强烈的一个用词啊! 他的心,总是最诚实的吧? 他望着她这么久了,即使他一直希望能够将她从脑中剔除,希望能够不要再对他们俩之间抱持任何希望,但却还是一直依恋着她……他的心,其实一直没有放弃啊! “你们彼此的用情都是那么深,盼了这么久,终于在一起了,却又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分开,不是太可笑了吗?”路禹凡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向比我还要理性的,应该更能分析这整件事情,是不是?” 连韵涵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红肿的眼睛凝凝地望着门的方向,看起来既无辜又可怜。 那天,他震惊地望着她大约五分钟是的时间,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脸也越来越沉,就像她最初遇上的他一样令人害怕。 吃饭吧! 他这样冷冷说道,没再看她,低头用餐。 她不敢不从,乖乖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却完全尝不出一点味道,好怕对面的他怒气会突然爆发。 但是他没有,静静地吃完皈,没有看她,垂着眼等她将餐具放下,唤来服务生结帐。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的脸再也望不到一丝情绪。 他从头到尾没有表达任何情绪,只是极为冷淡地,即使望着她,仍是不带一丝情绪。虽然他的举止仍是温柔体贴,但从他传达出的情绪中,完全体察不到一样的感觉。 他甚至叫司机开车过来,跟她一起上了车把她送回家,但下车的只有她。 似乎她是他的客户一般,他所作的,像是礼貌性的对待,却完全没有一丝真情真意。 然后,理所当然地,她又再度过起望着门板哭泣的日子。 即使很怕他拒绝,即使他会认为她很不识相或是厚脸皮,她还是想尽办法要联络到他,但却一次次地吃了闭门羹,一次次将她越趋减少的勇气消磨殆尽。 他们之间一定完了,他一定好生气、不会再理会她了…… 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下来了。 突然,身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瞪大眼睛,以最快的速度将它接起! “喂?喂?”她急切地道。 “唉,终于打通了,你电话一直没有挂好,你知不知道啊?”电话那头传来无奈的声音。 “学长……”极度失望的情绪涌上,让她—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头的路禹凡又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我说你啊,为什么要骗他呢?这种傻事还真是不多见——” “呜……”一受到刺激,韵涵又可怜兮兮地抽搭了起来。“学长,我到底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 电话那头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学长?学长?”她心急地唤着,却只得到嘟嘟的声音。 他可是她唯一的希望啊,只有他有可能去劝颢成,劝他不要生气,告诉颢成她也是因为无计可施才会骗他的…… 不行!在电话里面说不清楚,她得当面去跟学长说明白,告诉他来能去脉,请他帮她…… 甫有这样的想法,她便快速地出了门,招了一辆计程车,便往路禹凡家的方向去。 她站在路禹凡家门前,伸手按了电铃。 她一直恐慌着,万一连学长都动不劝颢成,那可怎么办?只有他能够为她解释啊,她完全没有办法跟颢成解释,她哪来的资格呢?她让他受了这么多的苦、做事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 她还骗了他…… 她很着急,心也很酸,却站在冷硬的门板前等待它开启。她垂着头,压抑着随时又会崩溃的眼泪。 终于,门开了,她不由分说地上前,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再也无法克制地痛哭起来:“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不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希望他看我一眼、多照顾我一些……怎么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除了这个方法,我想不出其他的了……”她的声音渐趟哽咽,再也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以双臂环住她,心疼地搂住。 韵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怀抱是她最熟悉不过的啊,怎么会…… 她红着眼睛抬头,惊愕地对上周颢成那温和的眼神。 这才想起她方才始终低着头,因为不要让他人看到她涕泗纵横的模样,看到体格相似的便以为是学长…… “颢、颢成……”她愣愣地唤着,下一秒又再度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我不要分开,我不要这样跟你分开,我们是花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苦了这么久才在一起的,不是吗?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都明白的。”他又搂紧她,声音也有些哽咽。“没事了,我不会再生气了。” 她看向他的身后,那里站着路禹凡本尊和晓希,正一副欣慰的模样看着他们,脸一红,再度埋进他的怀里。 周颢成轻笑着,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解释道:“禹凡载我来吃晚餐,但他打电话邀你的时候,车子刚好进地下室,所以才突然收不到讯号,再打给你的时候,你已经出门了。” “是啊,我的手机太复古了。”路禹凡在一旁附和着,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般地对身旁的妻子道:“对了,晓希啊,刚刚不是说辣椒酱没了吗?” “嗯,我们现在去买吧!”晓希很快地会意,由他牵着往外走,绕过门口那对恋人,出门去。 “他们走了,头可以抬起来了吧?”他轻声问道,搂着她进屋内,在客厅坐了下来,抚着她憔悴的面容,反复瞧着,微叹了一声。“我不应该生气的。” “不,是我不好,是我不应该骗你!” 他轻轻吻住她,不让她说下去。“我明白你的心情,也能够体会你的用意,这样就够了。而且,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切,比什么都重要……对不对?” 她红着眼睛深深地望着他。“你……真的不生气了?” “真的。”他轻声回答。 韵涵说的没错啊,他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能够在—起,且他们彼此的情意都坚定不移,这不就是最重要的事吗?明明是如此相爱,何必为了微不足道的事件而分开痛苦呢? 她有些激动地环抱住他,偎进这个她以为会永远失去的环抱。 她想对他说谢谢,谢谢他没有放弃她、没有放弃这好不容易建筑起的情感。她更想对他说抱歉,抱歉让他独自承受了所有无法道出的悲哀…… 觉得有好多好多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但只要在他的怀里,便是任何言语也无法取代的满足,因为她知道她拥有他、不会失去他…… 周颢成也环紧了她,明白她的心思,心疼担心受怕的她。他紧紧地抱着她,以行动表达了一切,包括自己的承诺:他会给她所有的幸福、不会再让她感受到一丝悲伤难过。 他不要等待、不要揣测,只要彼此的相知相惜,以及一辈子的陪伴…… 他在心底承诺着,慎重地将那准备已久的饰品掏出,套上她的手指。 韵涵惊愕地低头,看着手指上那闪着银光的戒指。 “我们结婚。”他说道,语调很轻,还有些微颤,深切地看着她,像是激动,却又像是请求……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着…… 愣愣地看着,她相信,再也不可能觉得有哪一只戒指,会比她手指上头的更美丽…… 愣愣地看着,觉得那银光又模糊了,混着喜悦和感动。 “愿意吗?”他又问着。 哪有人先戴戒指给对方观赏完毕再问的?但…… “愿意。”她噙着泪水点头,笑得好甜。“当然愿意。” 他激动地搂紧她,十年呵,他以为永远不会实现的美梦,成真了。 而她的童话也成真了,她开了那一间房,看到了他对她满满的爱。 感动,然后接受,然后因为拥有彼此的一切,幸福快乐的日子,早巳存在。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陈允瑞与田佑雯之间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裙子504《竹马弄青梅》! 2.欲知路禹凡与王晓希之间的爱情故事,请见花裙子517《比翼难双飞》! 3.敬请期待佟月最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