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之搜传说》 第一章 液晶显示屏上跳出一张少女的相片,圆圆的苹果脸、细致的柳叶眉、大而神气的眼睛和樱桃般的嘴,给人初次印象绝对是可爱。 纤长美丽的手指滑动一旁的鼠标,图像立刻转换成某个学校的内部网站。熟练地输入年份和姓名,新跳出的网页是某位学生附有生活照的个人小档案。 姓名:杜音 年龄:18岁 生日:6月21日 最喜欢的事:搜集人声及音乐唱片 最讨厌的事:没有零用钱 最喜欢的明星:风南 最喜欢的食物:水果 最讨厌的食物:葱、大蒜等带臭味的蔬菜 薄唇微扬,勾起一道完美的弧度,绪方迅速按下保存键。整整花了三年的时间他才找到这份不到百字的个人资料,而为了能查阅四大国所有人口的资料,他则花了二十三年时间, “绪方,局长要你去她办公室。”坐在对面办公桌的女同事挂了电话后朝他眨眨眼, “有人传言最近会有人事调动,你要小心应付。” “谢了。”柔和清亮的嗓音不带一丝成年男子的沙哑,他朝好心提醒自己的同事微笑后立刻起身。 人事调动……盘算着这个可能性,他快步走到电梯间,按下要去的楼层数字。从南尚大学财经系的统计专业毕业,从一开始就以南之国国家统计局人口管理厅为就职目标的他,从未想过要改换自己的职业。并非真的有多热爱这份工作,而是作为国家公务员队伍中普通平凡的一人,他只是和其他同事一样已经适应了这种工作。 敲了门,听到“请进”后,他推门而入。宽敞明亮的现代化办公室内只有一名五十多岁,保养相当得宜的女性,可作为国家统计局的总负责人,五十二岁的年龄正合适。 “您找我有事吗?”挂着一贯温柔如春风的笑容,配以端正英俊的容貌,他的出现使得在统计局素有“老妖婆”之称的女局长也缓和了脸部严肃的线条。其特有的顿挫语调和洁净嗓音,更是让异性甚至是同性加速心脏的跳动。 “啊……”有点儿陶醉的神情没能逃过部下敏锐的观察力,身份为顶头上司的女子不太自然地请来者入座, “局里接到政府部门精减人员的通知……” 并不因为对方话语的故意停顿而显现出慌张,猜测自己会被要求递出辞职申请书的人依旧保持优雅迷人的微笑凝视说话者。 “别误会,并不是要你从今天起开始领取失业保证金……”注意到自己从部下进门后一连表现出的语无论次和失态,女局长只有在心里暗暗苦笑, “……是这样的,财政局那边缺少人手,由于最近其他政府部门都在精减人员,所以就从其他部门中调动一批合适的人员填补财政局人力资源紧缺的名额。我们局所有人员中财政局惟独挑中你一人,因此从下星期一起你就得到国家财政局国土山林资源预算部工作。好好干吧,比起统计局,财政局更能激发个人的才能和潜力。” 见部下并未表露出预料中的欣喜,她不禁皱眉有些担忧。 “怎么?你不想去财政局吗?” “不,没有不愿意。”笑纹皱得很好看,绪方淡然地解释, “那边的工作量估计会是这里的三到五倍,让我觉得有点儿命苦。” “原来如此。”因对方幽默的抱怨,统计局局长忍不住笑出声, “好好磨练自己吧,男人重要的还是事业。怎么说才好呢……” 似在斟酌接下去的话语,她侧首想了想,随后摇头作罢。 “您想说,如果您再年轻十岁便不会把我调去财政局,而是将我藏在家中包养起来,是吗?”非常轻佻的语句,却有着使人无法恼怒的温柔,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对方内心最幽暗的地方。 脸红了起来,实在为自己年过五十还拥有少女般情怀的言行举止感到莫名地羞耻,高位者尴尬地咳嗽起来。 “有关转调工作的事宜我会去人事部门做确认,并在周末以前把工作交接清楚。”一点儿也不为自己小小的恶劣玩笑感到内疚,他起身,颀长的身躯如松树般挺拔, “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及培养,有机会的话希望还能成为您的部下。” “老实说我的确也做此希望。” “请保重,有机会再见。”玩笑总归是玩笑,出于该有的礼节,绪方朝上司深深地鞠一躬作为最后的道别。 “再见。”亲自为调职的部下打开办公室的门,她暗自叹息着目送走姿英挺的背影消失于走廊尽头。总觉得惋惜和惆怅,如此柔和得没有一点儿棱角的男子应该藏在深闺独占才是,可惜她终究是年纪大了些。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数日后,绪方抱着一纸箱私人物品准备离开国家统计局时,被共处三年的女同事叫住。 “还有事吗?” “对不起,有个私人问题一直想问你。”原本个性爽朗的女同事竟一反常态地有些扭捏, “那个……我看到你把那张少女的照片做成了电脑的屏幕保护,她是你妹妹吗?我一直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可又觉得年纪太小。” “那个少女很可爱吧?”不答反问,他愉悦的神情和轻柔的话语让问者深表同意地点点头,“真可惜她不是我妹妹。” “呃?”期待的眼神闪现惊慌,“那她是……” “是我转世轮回后宿命的恋人,谢谢你觉得她可爱。”发自内心的真挚谢意使得被委婉拒绝的女子无法怨恨,留下不曾改变过的亲切笑容,他潇洒地走出对方饱含眷恋不舍的视线。 “转世轮回后宿命的恋人……”知道自己最终鼓起勇气的试探彻底失败,女子失意地喃喃自语,随即又咬关笑, “……真亏他想得出这么有趣的借口。” 走出高耸入云的商业大厦,五月的晴朗天气使四周建筑物和路人看起来格外有精神。想到将会有一连三天的假期,绪方将几天以来诸多女同事的表白抛诸脑后。身后传来汽车慌乱的煞车声和喇叭声,他不由得回首,就看到她站在明媚的阳光中。 红葡萄酒一样的波浪长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绿色结晶似的瞳眸透露出鄙视众生的不屑和傲慢,即便微笑也让人觉得是一种刻薄的嘲讽,倾国倾城的容貌和冷酷的聪明智慧,她有条件也有权利轻视任何一个人。 有点儿糟糕……想装做不认识逃掉是不可能的,有一定觉悟的人不得不转身走向因罕见的美貌而迫使交通陷入混乱的女子。 “每次出现必定要引起轰动才能满足您无穷无尽的虚荣心吗?” “既然清楚何必说得这么明白呢?身为受万人敬仰的女神,偶尔让我的子民观赏到举世皆无的美丽也算是对他们的恩赐。”非常满意地看到司机们下车争执吵闹着,始作俑者并不为对方话中的讥嘲而感到任何不悦或愧疚, “不过有时想想又觉得讨厌呢,灰尘这么大,有害我的肌肤和头发,要是可以不出门的话该有多好,所谓的现代文明真是一点儿也不懂懒散的惬意。” “是什么能让不愿出门的您踏入这糟蹋您美貌的现代文明?我突然想知道。”与前世一样晶亮的漆黑眼珠流溢着冷静却不失柔和的光芒。 “都是为了您。”迦莱边整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发丝,边懊恼地道,“那个精灵的转世不是您最关心的事吗?” “哦?”他不露端倪地点个头。 “就只有‘哦’吗?真叫人失望。”预料能看到对方欣喜若狂的反应,她才特地出门,掩饰不住的不满叫喜欢玩弄阴谋的女神皱皱弯月般的秀眉, “还以为您会很高兴,毕竟您是为她才放弃神的身份经历无聊的转世轮回。” “如果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有关她的消息,我会表现出我的高兴。” “什么意思?” “阴谋家不提供毫无利润可赚的情报,我担心您所开出的条件我无法承受。” 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水之女神伸手勾住身旁人的胳膊,轻笑着道: “的确是我一贯的行事风格,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几万年后才看到转世为男人的您,我对身为人类的您非常感兴趣,纯粹只想看看您会如何做。” 仿佛斟酌话语的真实性,绪方的微笑透露出一丝犹豫。虽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未曾逃过那对绿宝石瞳眸的追踪。 “是叫杜音的女孩,住址、学校和经常出入的场所都在这张纸上。有空记得来看我,要带我喜欢的礼物,西之国的贡桔不但好看,味道也不错。”把折叠齐整的纸张塞进犹豫者的上装口袋,心中自有盘算的女神转身,款步离去。 嘴角的笑容隐去,备受路人注目的男子掏出纸张揉皱并扔进垃圾箱。和前世所有的神都没关系,今生他所选择的命运不容任何别有心机的人干涉。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钢化玻璃的干净橱窗内张贴着偶像明星的大幅海报,只有高中生年龄的当红男星流露出与其年纪不相符的早熟表情。通过透明的玻璃墙,还能看到装修幽静高雅的音像店内部,里面传出近来最受欢迎的流行歌曲。 “哇!是风南的海报,最新专辑出来了!”过路的女学生们尖叫不断,随后兴冲冲地推开玻璃门,不到五分钟则拿着包装精美的音碟兴高采烈地再次踏上归途。 同样也是当红偶像风南的歌迷,但站在风南海报前的杜音却迟迟未有行动。双手撑住玻璃墙,整个人都快贴在墙上的她双目如炬,目光炯炯地盯着橱窗。 “喂,你到底是在对风南流口水,还是对风南的碟流口水?拜托你节制一点儿吧。”董雅推推每次经过音像店就变得精神异常的好友,鄙夷道。 少女不为所动,眼睛瞪如铜铃,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干脆把额头抵在玻璃上,轻哼起电视广播等媒体频频播放的优美旋律。来自于天之际的音乐,飘溢着无法描述的伤感幸福,心也为之叹息的遗憾,几乎让人掉泪的感动…… “为什么……竟然是最后一张专辑,太过分了。”握成拳的小手猛烈地捶着牢固的玻璃墙,发泄心中无比憾恨的人丝毫不理会对方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的脸色。 “杜音!你这疯子!到底想怎么样啊?你家不是有风南的签名海报和专辑吗?”顾不得在有男生来往的马路上维持自己的淑女形象,董雅忍不住咆哮。 按住耳朵,擦掉喷在脸上的唾沫,杜音笑眯了眼,拼命摇头,并兴奋地指指店里两大堆叠得很高仍未放到架子上出售的新碟。 “不是风南,那堆碟有很多都是我想要的,都是很难买到的精品碟。你看,看到了吗?最上面的那张……”说着她踮起脚, “……就是那张,是泠昊的最后一张专辑《夏日午后》。” “那张碟你不是在上个月就买了吗?”狐疑地看向店里,董雅不悦地道。 “不是,不对。”依旧摇头,杜音干脆拉着好友推门进店,直冲收银台旁的堆碟处, “看到了吧?封面背景颜色不一样啊,那是在西之国发售的版本,我上次买的是在我们南之国发售的版本。限量发售的金碟,为防止盗版,四大国发售四种不同的版本。太好了!看来有望把四种版本都收集齐,看到没?下面两张就是东之国和北之国的版本碟,今天运气真不错。” 凝视专辑封面上四张不同风格的俊男容貌,向来对古典音乐没兴趣的女生撇撇嘴。 “搞什么,这四个男人干什么弹钢琴?应该进入演艺圈才对,保证比风南红。” “你才搞什么?泠昊可是被喻为音乐界的神,风南连替他提鞋都不配。”受不了好友的缺乏常识,杜音小声反驳。 “还敢说我?是谁迷风南迷得上课都会傻笑?看到更帅的男人就说他替别人提鞋都不配。”冷哼一声,董雅开始踩对方的痛脚, “而且与其和我说些我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倒不如关心一下这套碟的价格。你这个月的零用钱应该已经透支了吧?上星期买了一套三木和石田的广播剧,前星期买了子安的个人歌唱兼独白集,再上星期则是那个什么音乐剧女王的经典回顾全套专辑。今天体育课你连饮料都舍不得买,哪还有钱?” 脸色惨白,眼神呆滞,方才还兴奋愉悦的少女备受打击地呆立在当场,久久无法面对现实。 “有什么需要吗?”店员走过来露出亲切的笑容。 “那个……”扯出牵强的笑容,杜音畏缩地看看好友,“……你身边有多少钱?可不可以借我?” “真是受不了你,说好哦,是这个月最后一次买碟,你不能再买了。”不想再见死党每日中午都是面包白开水果腹,她借机劝解。 眼睛一亮,得到允许的人立刻笑呵呵地转向店员道:“我想买这三张不同版本的《夏日午后》,多少钱?” “对不起,这些碟是某位顾客特定的,不出售。” “啊!”凄厉的惨叫把店里的其他客人都吓了一大跳,“那我也要定,可以吗?” “当然可以,因为是从其他三国特地引进的所以价格比较贵,每张两百七十元。”店员职业性的微笑叫两位少女无从怨恨,仅仅因那无法想象的价格而面面相觑。 “两百七十元一张?可是在我们国家发行的这张《夏日午后》只有七十九元。”杜音几乎虚脱地哀怨道。 “是的,碟原本的价格并不贵,但因为四国的币种兑换值不一样,另外还要加上海关的费用和运输的费用,所以价格不得不提高。” “死心了吧?”抱着买不起好友总能死心的想法,董雅反倒松口气。 “那么这边所有的碟都是我们这边不发行的其他三国的唱碟和影碟喽?”嫉妒得两眼冒火,望着眼前比售货价上更吸引自己目光的各种音乐专辑,她追问道。 “不错,如果您想要的话,可以付定金做登记,一星期后就能拿到所订购的碟。” “不……我再考虑……考虑……”泫然欲泣的沮丧。一个月只有两百元零用钱的人以眼角的余光瞄向那些可遇不可求的爱碟。 店员笑了笑,见有其他顾客进门便上前相迎。 “欢迎,您的碟昨天就到了,因为不知道您已经调职,无法及时联络,所以耽搁了。” “没关系,我应该及时告诉你们新的联系方式才对,麻烦了。”彬彬有礼的说词,但叫杜音吃惊得竖起耳朵的原因则是说话者清冷洁净且极动听的嗓音,仿若是玉珠落盘的圆润轻脆又富有节奏。 “您客气了,请先清点一下您预定的所有碟,没有问题的话麻烦您把剩余的钱款结清。”女店员将对方带到两名女高中生旁边,并指着方才让杜音口水直流的大堆昂贵进口碟, “一共一百二十七张,您看一下。” 努力咽口水,刹时就忘了男人使自己惊艳的美妙声音,她愤恨不满地仰首看向走到自己身旁的来人。 “啊。”董雅先发出短促的惊呼声,同时杜音也被对方过分俊美的容貌怔住。 雕像般镌刻的立体五官棱角分明,使人无法对视的双眸漆黑晶亮,温柔的矍铄目光可将任何人的心轻易俘虏。甚至于含义不明的模糊微笑也夹带着其本身淡然的优雅,以及一种让人不敢放肆的亲切。 一瞬间,少女觉得自己似乎被陌生男子的那双黑宝石瞳眸吸引进一个未知但使人无比安心的奇特世界。仅仅是眨眼间产生的幻想,片刻清醒的她继续以哀怨的目光看着身高高出她一个脑袋的人。 “也喜欢这些碟吗?”男子无预兆地开口询问对他颇有敌意的少女,并未刻意提高的嗓音有着悦耳的清澈。 男子的声音……不可思议至可用“魔魅的中性”来形容,但更确切一点儿的话应该是“圣洁”一类的形容词。有着严重恋声癖的少女的脑海里闪过某本音乐杂志对歌手各种嗓音的评价,如果该杂志的作者听到眼前这位男子的声音,会如何写呢?多半是和自己一样陶醉和惊艳吧。 “嗯……”根本丧失了自己原本的意志,杜音呆呆地点点头。 “是吗?果然……”男子的微笑扩大,“……特别喜欢哪些呢?” “这张《夏日午后》的其他三国版本,这套已经逝世的男高音歌王的记念专辑,这套因为涉及到26项禁止内容只有在东之国允许发行的广播剧《玫瑰》,还有这张由各著名小提琴家拉奏的探戈舞曲,这张……对了还有那边三张……还有还有这底下的几张……”越讲越起劲,越说越忘乎所以的人讲到最后只能不好意思地朝男子傻笑, “……其实全部都是特别喜欢的。” 相比较董雅对好友坦白率直所表露出的“无可救药”的冷眼,男子则不动声色地保持先前的笑脸。 “既然全部都喜欢就麻烦了,如果数量少的话倒可以送你。” “啊?”两位少女以各自不同的表情发出大吃一惊的叫声。 “那……那就要这三张《夏日午后》行吗?”反应迅速的杜音立刻把最上面的三张碟抱在怀里。 “笨……笨蛋!不要乱拿别人的东西,你有没有一点儿常识?”毫不留情地以手指敲一下好友的额头,董雅大骂。 “没有乱拿!”像幼儿园小孩子一样无赖及委屈,挨骂的人吊起眼角瞪向多事的人, “是他说数量少的话可以送我,我只拿了三张。三张哦,对吧?” 虽有点儿为自己所见的少女远比想象中更为夸张而感到惊异,但他仍深觉有趣地出声轻笑。特别是在看见少女望过来的哀求眼神时,便更觉不忍和爱怜。 “啊,三张的话绝对没问题。” “听到了没?这位大哥哥说送给我了。”得意地斜睨因其缺乏常识而脸色大变的好友,她强调。 痛恨好友一旦与恋声癖、搜集cd狂相连系而产生的大条神经和无赖个性,董雅标致的瓜子脸扭曲得如同七十岁的老妖婆。 “白痴啊!怎么可以随便接受陌生人的东西?你幼儿园时的老师没告诉过你吗?” “有什么关系,他长得这么帅,声音又好听,不会是坏人的。”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杜音的嘴巴如抹了蜂蜜。 董雅清楚她根本是在对牛弹琴,伸手抢夺好友手里的碟,谁知对方竟死死地抱住,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放手!把东西还给别人!” “不要!他答应送给我了,臭董雅!” “死杜音!你要是不把东西还给别人,我就和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反正只要有碟就好!” 完全是陷入失控的胶着状态,谈不上争执,只是类似于孩童间无厘头的吵闹。内心默默感叹着的人不由得上前,伸出手臂搂住双手将东西藏在胸前的少女,拉远其同好友的距离以免战火越烧越旺。 “好了,只是三张碟,没关系的。”安慰性地摸摸怀中少女的头,他朝大为不满且怀有强烈戒心的董雅微微一笑, “真的只是因为见她喜欢所以才决定送给她,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的。” “谁知道……”不服气的反驳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随着男子那双闪着善意光芒的漂亮眼眸和愉快语调而哑然失声。 感觉自己浮躁的心情因对方轻柔的抚摸立刻变得安稳舒服,杜音迷惑地抬起头,而男子也正好垂首俯视。 真的是非常好看的男人,且又富有同情心。心中随即有了评价,她朝他感激地笑了笑,随后又不甘心地开口道: “那个……您一下子买这么多碟来得及听吗?” “杜音……”游魂般气虚的声音,一旁看着的董雅太了解好友贪得无厌的坏个性了,“……小心贪心不足被雷劈。” 给予好友一个“没关系,即使被雷劈死我也甘愿”的表情,她把注意力放在要说服的对象身上。 “一下子不能全部听可是种浪费,能不能把您先不听的借给我听呢?我一定会还的,而且保证不会让碟有所损坏,还给您的时候肯定和新的一样。” “这样啊……”放开怀中之人,他像是在认真考虑地微微一皱眉,约三十秒钟后眉头松开, “其实这些碟我听过一遍也就没用了,不如这样,你每天到我家里陪我听完一张碟,那么听完的碟就可以送给你。” “是真的吗?”几乎可以流出感激的泪水,奢侈的愿望得到满足的少女已经不去思考有违常理的要求,只是单纯为自己能拥有如此之多的经典音乐碟而感到莫大的欣喜。 “当然。”男子向店员借了笔和便笺条,“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我的名字是绪方。” 如获至宝地把纸条塞进校服口袋,杜音即使怀疑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何以会一再为自己提供方便,也仍是打从心底里无法拒绝。 “谢谢您,真的是很感谢您,等下个月我有了零用钱便请您吃冰淇淋。” “好啊,要最贵的,一百多张碟可不便宜。”面对真心感谢自己的人,绪方以有别于玩笑的认真态度回答,并再次摸摸少女的头,感受发丝的柔软触感。 “我的零用钱可不多,不过算了,谁让你是我朋友呢。”已经把敬语的“您”改成“你”,使好友感到恐怖的搜集音乐碟的狂热分子显然是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够了!怎么会遇上如此跳脱人类交际逻辑感的事情?又帅又有钱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然后愿意把相当于普通工薪阶层两年收入的碟送给好友,并提出奇怪的条件。目的?好友和她都只是普通的高中生而已,不是吗?思维正常运转的董雅作出痛苦的决定…… 一脚用力踹向好友的屁股,然后提起长过膝盖的校裙,头也不回地飞速逃出音像店。 “干什么?可恶!”捂着挨踢的臀部,杜音转首控诉,见好友要逃,当下便追了出去。“臭董雅,你给我站住,不让我还你一脚,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看来比前世还要活泼哪。”带着以前所有的记忆,他不由自主地把两个相貌不同的身影做比较。 依稀能重叠起来。一样的天真没有心机,一样的单纯只顾眼前,一样的率直让人一眼就能将其看穿,一样……一样的让他情不自禁地产生爱怜和占有欲。只属于他的风之精灵啊,经历了转世轮回,这一生他们的命运必能改变! 凝视玻璃墙外奔跑的窈窕身影消失于夕阳制造的光幻景象中,男子不再看一眼自己花重金购买的碟,走向收银台。 第二章 一路咒骂好友的不讲义气,垂头丧气的杜音拉长着脸,心情灰暗,愤恨地踢着路边的易拉罐走向家中。 臭董雅,竟然踢她!而且还抢了惟一一张男子写着联系方式的纸条,当着自己的面把它撕得粉碎。她的一百六十九张进口碟啊……欲哭无泪,终于深深地体会到从天堂堕入地狱的滋味。 “可恶……那种不可理喻的女人……绝交就绝交!”她嘟囔着不适合高三女生说出的幼稚话语,按下电梯按钮。难泄心中的不悦和郁闷,她甩甩书包。 家里应该有客人在,还没开门她就听到母亲爽朗的笑声。处于更年期的母亲平时爱唠叨也就算了,有时候还特别神经质,能为了一点点小事就罗嗦个没完没了,极少能听到她的笑声。难道……为自己心里的猜想一扫方才的阴霾,她利索地打开门。 果然!客厅沙发上坐着一对相貌端正的中年夫妇,见到回家的好友之女便都笑着打招呼。 “看,说到小音她就回来了。两个月不见,感觉长高了点儿。”年近五十的陆文雅笑容可掬,因经常坚持锻炼的缘故,依旧保持着年轻时身为舞蹈演员的匀称体形。 ”才没有长高,是阿姨和风伯伯很久没来看我造成的错觉。”把书包随性地扔在茶几上,她走到两人中间坐下。 “我们帮你带了礼物回来,都交给你妈了,你的那份还是小南特别为你挑选的。”风志东拍拍好友女儿的肩,露出不同于对儿子时的慈祥。 听到有礼物,而且还是喜欢的人选的,从灰暗的心情中走出来的少女快活地笑眯了一对大跟。 “谢谢风伯伯和阿姨,东之国很好玩吧?风南哥呢?怎么没看到他?昨天他挂了我的电话,而且没说要回来。” “你就只会向你风伯伯和阿姨告状,风南赶着拍戏自然没空理你,亏你也不管时差每天一想到就打骚扰电话给他。”杜明耀抽着烟,嘲笑女儿,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一天到晚缠着风南,我和你妈觉得很丢脸。” 知道最想见到的人没回来,杜音颇觉得无聊,不悦地看向喜欢看其笑话的父亲。 “老爸,谁让风南哥的声音那么好听呢?有着美少年特有的纤细和忧郁,真的是很少有的,这都怪阿姨不好,干吗生一个长得又好看、声音又好听的绝世美男子出来?不是让我祸害吗?” 三位长辈忍不住大笑,就连从厨房里出来的余惠丽也不由得为女儿的怪论苦笑着道: “这小鬼,不好好念书,一天到晚尽说些怪话做些怪事,说自己是什么恋声癖搜集狂,书房都成了她的碟库,真是伤脑筋。” “不是很好吗?和我们家靠嗓子发财的那个傻儿子正好一对。” “嗯,以前这么说是不错,但现在与小南相比,我们家这个女儿实在不成器。” “老妈,你好老土,不要灭自己人威风。”朝实话实说地母亲扮个鬼脸,她起身把书包拿进自己房内。 卧室门关上了,还能隐约听到客厅里大人们的谈笑声。小心翼翼地取出包内今天意外得来的进口碟,她叹息着放进随身听里。伴着清悦的钢琴声,她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初夏阳光的幻景,冰冷的琴键在钢琴家手指的驱策下流泻出令人备觉温暖感动的悠扬旋律,正是自己不断寻求的动听音律。 朦胧中不由得想起在音像店里初见面的陌生男子,那无限柔情的动人嗓音,还有望着她时的温柔视线,甚至是他手指轻触她发丝的舒服感,她永远都不会忘。就算仅仅一面,交谈寥寥数语,然而却烙印在心头。 都怪董雅不好,干吗把纸条撕了呢?或许再也不能见到那名男子了。还有那个混蛋风南,竟然总是挂她的电话,每次说话都不满十句。好想听到他高亮的忧郁声音,哪怕只是一声不屑的“哼”。 杜家和风家从两个孩子先后出生前就是邻居兼好友,由于杜音和风南的年龄只差一岁,因此两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但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成长世界总是有差异,等上中学时,受女生欢迎的风南就不再是只陪着邻家妹妹玩闹的好哥哥了。凤南高二时被星探看中,很快成为风靡众多少女少男的偶像明星,于是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甚至于去年风南买了豪华别墅要求双亲一起搬家换住址。 一直……一直都是自己追在风南身后,不满地叫着“风南哥”,仅仅期望他用那将忧郁情歌唱得淋漓尽致的嗓音与她多说几句话。杜音仰躺在床上,寂寞地想着。乐曲一再重复着那段有着淡淡忧伤的旋律,她觉得弹奏的钢琴琴键每一下都敲击在自己阴郁的心弦上,发出冰冷无奈的呻吟。 一百六十九张的进口碟,再也听不到特属于陌生男子的独特嗓音,同时又无法克制自己对风南的思念。闻着唱片附送的小册子的油墨清香,她无处可诉的郁闷心情终于爆发,抱着随身听大骂: “臭董雅,死风南,我要和你们统统绝交!”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命运的交响乐进入初识的序章,循着不能忘却的遥远的记忆逐渐升为华彩的乐章,如同传说一般揭开那神秘而又美丽的过往…… 数万年前的天界。 “当心!”他大声叫着。 险险地避过一个手里捧着一大堆盘子连视线都完全被遮住的精灵,见对方飞得一点儿方向感也没有,他开始为其祈祷可以安全到达厨房。但笨拙的精灵竟不偏不倚地撞上灶间的门楣,手里的东西纷纷坠落。预期中的碎裂声并没有传来,那些贵重的薄瓷盘被下方一大群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同伴们接住。 目睹一场小小的惊险,他松了口气。要知道,像他们这种杂役小精灵的数量在天界多得从来没有哪个天神可以数得清,几乎所有的精灵都为此而骄傲。 他瞥了一眼那个冒失的家伙,丝毫没察觉自己差点儿犯下过错的精灵已撞晕在地,不知何时会醒。不由得抱紧怀中的银制酒壶,即使它比身为精灵的他的身体还大一倍,他也一定要保证在运送的过程中不能出任何差错。绝不能犯和躺在地上不醒人事的那个笨蛋一样愚昧的错误,天界所有的杂役小精灵们最大的愿望不过如此。 抖了抖翅膀,他打起精神急忙向左侧的宴会厅飞去。 日月同辉,以星辰为灯,明亮的厅中灯火交错,美仑美奂。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精致的菜肴和甜点,香味四溢,众神们谈笑风生,宴会一如往常进入热闹友好的氛围。 无心欣赏四周的华美,担任送酒工作的风之精灵一心注意着桌旁的众神,想搜寻一个不会失礼的空档把酒送到席上去。见受天界诸神敬爱的月公主放下了勺子,他就无声息地向那边靠过去。月公主正与身旁的一位女神交谈,他大可以在最小的打扰下完成这次的递送工作。飞得再近些,他听到月公主如微风般柔和清脆的话语声。 “绪大人一定要答应啊。” 抖动的翅膀有一瞬间的僵硬,差点儿跌落坠地的精灵立刻恢复清醒。既便只是一个优雅的背影,但他仍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完全忘记掩饰自己拍翅的声音向前靠去。 绪大人!天界只有一位绪大人!美貌和歌声名闻于天、魔、人三界的歌手,天界代表美与艺术的女神绪大人!记得三年前第一次以及以后的无数次,他都只能远远地听她唱出的隐约歌声而恋恋不舍,只想多一次再多一次听到那样美妙的天籁。而现在竟可以离其如此之近!兴奋的精灵彻底忘了自己的职责与身份,靠向记忆中站在诸神队列之前的大女神。快速地移动,天真的精灵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勾住了月公主丝质的水袖…… “是哪个精灵这么不懂礼貌!”风神的怒斥如炸雷一般响起,他的席位正好位于绪大人另一侧。 完了!飞得太近了!这是礼仪上的大忌!打了个冷战,深怕被神责怪的精灵连忙退开,却在一颤的时候没能抱住怀中的银制酒壶。一整壶亮丽的玫瑰红液体抛洒在女神的身上,纯白色的绢质长袍瞬间被浸染了一半。 这下真的完了!失职的精灵当场呆住,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听不见月公主和艺术女神说了些什么,也没注意艺术女神同风神的对话,他紧紧盯着被琼浆沾污的长袍。想道歉,可是半张着口却又说不出任何话来,思维停滞不前。 “没关系,不用责罚他,只是件小事情。”带笑的嗓音平和地响起,却充满了魅力, “公主能不能借我件长袍换掉呢?乐宫里这边有点儿距离,我不太想赶回去后再过来。” 是绪大人……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动作仿佛慢了半拍一般,但见列为天界少数几位大神祗之一的艺术女神一脸和煦地微笑。 被那亲切善意的微笑所怔住,他呆呆地顿在半空。月公主说了什么他全然不知,只记得声音连竖琴都不能比拟的女神起身离席前微微侧头对他笑了一笑。那双漆黑晶亮的眸子泛着盈盈的水波,看起来剔透至极。之后的整个晚上,风之精灵眼前便一直出现这双漂亮的眼睛,还有那抹笑……如梦似幻。 风神和月公主都没再训斥犯了错的精灵,但也很明确关照其他精灵不许风之精灵回大厅。所以他整晚坐在月宫门口的一株凤仙花上,想在爱慕的女神离开时能多看她一眼,仅仅一眼也好! 深蓝色的天空中,数不清的星星在闪烁着,传说那是命运之轮转动时抛出的碎屑。无法读懂星星的位置所代表的未来,也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他所关注的只是眼前很近很近的东西,什么时候,可以再见艺术女神一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欢声笑语的宴会终于结束。看见军神列罗先走了出来,他便慌忙把自己隐藏在花办后,双眼急切地搜索着另一位大神祗的身影。 看到她了!听见自己的心怦地一跳,身后的翅膀微微发颤起来,大女神绪正在和预言之神的誓说话。距离太远,无法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见不讨众神喜欢的预言之神仍旧摆着他那张丑陋的扑克脸,而高贵美丽的女神依旧是温和地微笑。偷窥的精灵不明白,怎么会有谁在面对绪大人的微笑时仍能僵持着自己脸部肌肉不露丝毫表情?月公主带着一名侍从女官走近艺术女神,精灵清楚地看见那名女官手中捧的正是被其弄脏的长袍。 尖尖的耳朵一下红了起来,他羞愧地抖了抖翅膀,却在一晃间看见预言之神凌厉的目光扫过刚憩息的这株凤仙花,并且稍一停顿。几乎惊恐得窒息,担心自己被发规的偷看者险些从半空中掉了下去。匆忙稳住振翅的频率,他再看预言之神时,全不见对方灰袍的身影。努力回忆自己是否做错过什么,惹来此位神祗令人战栗的瞪视,却在尚未得出任何结论的时候停止了自己的思绪……仰慕已久的女神正向他这边走来!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只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可以把天界尽头那棵金乌树上的启明星吵醒。 绪大人……在他面前……不,是在凤仙花前站定,然后微笑着说: “可以帮我个忙吗?我需要有人帮我把那件衣服拿回去。” 同时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四下张望一番,他才确定自己身边并没有第二个精灵。自己的耳朵一定不可信,他只能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绪含笑的眼,似黑水晶般漂亮无比。 “不可以吗?”绪再度笑着开口,“拒绝的话,我会生气哦。” 一听到这句话,躲在花瓣后的精灵慌忙现身,悬浮在相当于女神肩颈处高度的空中(这也是精灵礼仪中很重要的一条,悬浮的高度必须控制在大人们的肩颈处,过高或过低都不可以)。紧张地拼命扑扇着四片透明的翼翅,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足以烧开一壶水,他努力眨了两下眼睛,又吞了口口水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绪……绪大人,是……叫我吗?” “这里还有别的精灵吗?”艺术女神笑盈盈地看着天界职位法力最低等的杂役精灵,那份自然流露的优雅和亲切使其众多爱慕者之一的精灵觉得自己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 一旁的女官把那件散发着酒香的长袍递给发呆的精灵,他手忙脚乱地抱在怀里,不敢抬头看女神的表情,生怕被她认出他就是那个笨得一塌糊涂、弄脏她衣服的精灵。此刻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天界的大人们从来分不清他们这些杂役小精灵,所以敬仰的女神也应该不会认出他。虽如此安慰着自己,可又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辛酸的感觉。 奇怪!这是什么感情?他决定把这种没来由的念头扔在脑后,只专注于眼前……极其紧张地跟在大女神身侧,他的心七上八下。不知走了多久,在完全看不到月宫之后,身旁的女神突然开口了,声音带笑而从容, “我不知道你这么胆小。” “啊?”他一惊,立刻抬头四处张望。确定旁边没有其他神祗和精灵,他才转回头,眼睛睁得大大的。 “绪大人……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说话者深觉有趣地笑着道:“怎么我每次和你说话,你都当做我是在同别的神祗或精灵说话呢?” 乌亮的双眼在深沉的夜色中闪烁着,和着迷人的笑容,敲击着风之精灵脆弱的心。他双耳一热,掩饰地抖抖翅膀,垂着眼小声回答: “因为……因为我不过是个杂役小精灵,而绪大人是天界闻名的女神,所以……所以……” 他心慌意乱地扑着翅膀,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所以你以为我不会拉下身份同你说话?” 绪的微笑叫对方不敢抬首看她,只能拼命点头,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他发现自己爱极了女神的笑声,便不自觉地向她靠近了些。 绪做了稍微的停顿,微笑着道: “怎么小精灵都这么可爱的吗?今天把酒泼在我袍子上的那个小家伙也是,你也是,都这么讨人喜欢。” 她再笑了笑。 “你认识他吗?那个泼我一身酒的小精灵?” 心跳一瞬间停止!怎么回事?!绪大人认不出是他弄脏了她的衣服他应该高兴啊,这不正是他期望的吗?可心里涌起的这股悲伤又是什么呢? “他……他……”他下意识地回答问题,语音微颤,说不出个所以然。 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 “我在逗你,怎么可能认不出你和那个冒失鬼是同一个精灵?不然不会叫你帮我拿袍子了。” 小小的恶作剧使神又发出—串笑声。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了,受戏弄的精灵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绪大人竟然记得他还认得出他?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正对上绪乌黑晶亮的眸子,弯弯地透露出暖心的笑。不知道是不是白长袍上飘逸出的酒香太甚的缘故,他开始觉得有些晕了。 “绪……绪大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不然下次我跟你说话,你还以为我是在跟别的精灵说话呢。”绪突然轻轻地问。 “我没有名字,精灵是没有名字的。”他悄悄地把手里的衣服抱高些,长途的负重飞行让他觉得肩膀有些酸,并有些羞愧地把脸埋进长袍中。没有名字的事实再一次提醒他,两者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 忽然间怀里的长袍被拿开,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薄翅就被绪的玉指轻轻捏住连带整个小巧的身体都提了起来。眨眼间,他便被安置在女神的右肩上。 “绪……绪大人!”他惶恐地要飞起来。 “不要紧,不要紧!”绪轻轻笑着, “这里到乐宫还有一段路,你抱着这么重的东西飞了这么远,一定累了,在我肩上歇一会儿吧。” “可是……”他踌躇着,想碰触绪的念头与不敢逾礼的念头相互撞击,不知如何是好。 “真的不要紧,你那点儿重量,比我随身带着的琴都轻,安心坐着吧。天这么冷,我还想取暖呢。”说着,平易近人的大女神再次发出一连串的悦耳笑声, “对了对了,刚才说到你的名字,既然没人帮你取,不如我帮你想一个吧。从月公主那里来的,就冠上月这个姓氏,然后叫什么名字好呢?嗯……我这么怕冷,叫你阳好不好?月阳!如何?不错吧,告诉月阳哦,我最怕冷了,像这种天气,我就喜欢窝在乐宫不出门,而且会很想睡觉,就像小动物会冬眠那样。所以给月阳取这个名字,将来月阳要负责帮我取暖哦!” 绪边笑边说,愉快的神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说到最后,她微侧过头,朝精灵眨了眨眼睛,刻意压低声音。 “这个可是全天界最大的秘密——美貌与优雅并存的艺术女神绪其实只是个喜欢冬眠的家伙——月阳一定要帮我保守哦,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们两个知道就可以了。”说着,她极其开心地笑着,温和如旭日般的笑声低低沉沉地漫过听者的心田。 “是,绪大人。”他压抑着激动的心跳应道。 会有这样一天他以前做梦都不会想到,可以和崇拜的大女神如此接近……就坐在她的肩上,周身都能感到她散发出的体温与淡淡的气息。心从没像此刻一样宁静与充满幸福,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绪大人笑开的侧脸,他不由自主地绽放出笑容。幸福的感觉充斥在心间,满满地溢了出来,他知道,这样的幸福有一个名字——爱情! 繁星依旧是漫天闪烁,他依旧是读不懂它们的悄声细语,也依旧无所谓一定要去预知什么未来。今后会怎么样?都不在乎。只要眼下!只要此刻!绪大人与他近在咫尺!即便未来成空,单单留下这份记忆,也足以凝成他永世的幸福。偷偷凝视着心爱的女神的笑颜,小小的精灵如是想。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微睁的双眼感受到窗外太阳耀眼的光芒,房间外传来父母的交谈声,想起今天是双休日的杜音再次阖上眼睑,可室外的嘈杂声吵得她无法进入梦乡,认命地起床从书包里掏出备好的电池,她打开昨夜听到入睡乃至电池用尽的随身听。仍旧是充满着初夏忧郁的《夏日午后》,琴音透亮得如同照进卧室的阳光。所以,她不禁又被泠昊的钢琴乐音感动。 好喜欢悦耳动听的声音,不管是歌声还是乐器声,她都喜欢。喜欢到想把那些让自己沉迷的声音全都珍藏起来,在任何高兴或者难过的时候由它们陪伴。哪怕只是小提琴一声叹息,或者风南一记不屑的冷哼,她都会为此深深着迷至不可自拔。没想过自己为何会不可救药地喜欢上各种声音,似乎从有记忆起自己就特别容易被悦耳动听的声音吸引,久而久之自然成为一种癖好和疯狂的搜集习惯。 听着陌生男人送的音乐碟,杜音一再地发出懊恼的叹息。无论如何都无法静下心,她索性起床,准备再去一次经常路过的音像店询问店员陌生男子的联系方式。记得那个男子姓绪……绪什么呢? 刷完牙洗好脸的少女皱着眉苦苦地思索,如果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她向店员索要联系方式未免太牵强,店员一定会以“不能随便把客人的资料透露出去”而拒绝她。真是够笨的,暗咒自己糟糕的记忆力,她不死心地抱着估且一试的态度出了门。 “小音,出去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问,“早饭不吃了吗?” “啊,有点儿事,出去一下就回来。”含糊其词地回答了杜明耀的问话,她走向电梯间。盘算着如何从店员那边得到陌生男子的联系方式,听到电梯发出“叮”的开门声,她看也不看地就往里面冲。 “当心!” 比撞到人更为快速反应过来的是对方亮泽柔和的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身形已稳住的人猛地抬头看向同她相撞的人。 如在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漆黑晶亮的瞳眸,英俊明朗的五官因唇角扬起的微笑充满温柔的亲和力,使人无从抗拒。男子抱着一个大纸箱,望着少女的柔和神情见不到一丝惊讶。 “绪……绪……”又惊又喜的人无礼地指着对方,“……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昨天才搬到这边,有什么问题吗?”他走出电梯间,把箱子搁在地上,笑看仅见过一面的女孩。 “啊……这些碟……”并不是故意忽视同自己说话的人,实在纸箱中进口碟的吸引力太大,她发出短促的惊叫。 并不为杜音的一惊一乍感到不悦,他伸手摸摸她的头,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情意。只是注意力全在唱片上的另一个人丝毫没有察觉,仅仅是兴高采烈地蹲下身子翻看纸箱里的碟。 “你也住在这里吗?”明知故问,绪方俯首看着少女的头顶和娇小的身影。 这张小提琴大师的《梦幻组曲》有看到过与其相关的评论,感觉不错,真想要啊……心里默默地感叹着,她“嗯”了一声。 “是吗?那太巧了,你家是哪一户?” “602。”立刻就把家里的门牌号说出来,杜音紧紧拿在手里的是她朝思暮想的一张名声优演唱会的现场记录影碟。 “真巧啊,我住601。”淡淡的语气,绪方一点儿也不为自己的虚伪感到惭愧。 这张也想要……那张也想要……他住601……等等……从蹲着的姿势一下子站直,速度之快让弯腰俯首的男子根本来不及反应。 “痛!”摸着头,杜音喊痛的同时下巴差点儿没被撞掉的人只能发出难受的闷哼声。 “对不起,你没事吧?”慌忙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她担忧地看着因疼痛扭曲了俊脸的受害者。 一时说不出话,绪方摇摇头,闷不吭声地抱起纸箱。 “等等!”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杜音紧张地道, “你昨天和我说的事还算数吗?只要我每天都去你家听一张碟,你就把那张碟送给我。” 点点头,下巴还隐隐作痛的人勉强笑了笑。原来不管是哪一世,他所爱上的精灵或者人类竟然都保持了使其爱恨交加的冒失。 “太好了!”欢呼着,随即又担心地看向笑脸有点儿不自然的人,“真的没事吗?刚才那一撞应该很痛才对。” “再痛也不至于把下巴撞掉,已经没事了。”感觉好些的人示意肇事者大可放心, “没想到我们竟然会是邻居,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会儿?” “好啊,原本我就想去找你。”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心直口快地道。 “找我?为什么?”走到新住处的门前再次放下纸箱掏钥匙开门,他装出全不知情的模样, “才搬进来,所以家里有点儿乱,哪边能坐你就随便坐吧。” 和屋子主人气质非常相配的室内装潢,浅色的海蓝系墙纸和偏暗红的实木地板令初次来访的少女感觉到一丝温馨。米黄的转角真皮长沙发和两层的雕花玻璃茶几相搭配,硬木制的电视柜两旁是摆放着各种装饰小物品的饰物架。厨房近处则摆放着一张和电视柜及饰物架配套的餐桌,正上方垂下一盏百合形状的花式吊灯,与客厅正中央同样花式的大吊灯相辉映。面向南的墙壁被改装成了钢化玻璃墙,正对着阳台,日光洒进室内,明亮得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而主人所谓的有些乱,也仅仅是沙发上摊开的几本杂志以及地上搁着几个大纸箱,里面放置的是一些书和小物品,另外就是昨天从音像店里取回的碟。 洁净、有条不紊、温暖、明媚……何以一个男子的住处给人以如此感受?杜音迷惑地四处张望,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你一个人住吗?” “是的,我父母住在乡下。”绪方不在乎小客人好奇的询问,“我以前就读的学校和现在工作的政府部门都在这里,所以必须和他们分开住。” 表示理解地点个头,她依旧忍不住去触碰纸箱中的音碟。看出她的心思,另一人笑着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把手里端着的热牛奶递给她。 “喝杯热牛奶,不介意待会儿帮我把所有的碟整理一下吧?这些碟早晚都要送给你,所以我想由你整理更好些。” “谢谢……”兴奋得几乎要跳着欢呼,杜音差点儿将杯里的牛奶洒在地板上,“能不能先放张碟听呢?” “当然可以,不过音响在书房内。”不管对方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宠溺到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意愿,也可以说这是他惟一的意愿。 “绪……”还是叫不出他的名字,她不好意思地干笑。 “绪方。”他补充道,“你准备先挑哪张碟放?” “就这张,杨曜生前最后一张专辑,老实说他长得比风南还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妖媚得过分,不过他的声音倒是没有风南好听。”抽出自已一直没能听过的碟,她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音乐碟的来历并附上对歌者嗓音的评价。 打开书房的门,除一张靠窗的办公桌外,近二十平方米的空间都被大量的书籍占领。只有一面墙装修成了时下流行的装饰墙,矮柜上摆有一整套音响,墙壁则用硬木改装成可放音碟影碟的柜子。除了阅读与音影有关的杂志,向来和书本无缘的高中女生完全被书房内书籍的数目所吓倒。 “似乎有很多你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风南,你也喜欢他吗?” “嗯,最喜欢风南哥了。”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试探,她坦率地承认。 微微笑了笑,绪方有点儿奇怪自己何以能如此平静。应该也是能预料的意外——她先爱上了别人。 “风南哥?你们很熟吗?” “嗯,因为以前是邻居,父母的交情又都很好。”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笑得很开心, “不过风南哥的嗓音没有你的好听哦,好想听你唱歌。” 没有回答,他在她面前所能流露出的表情仅仅是什么都传达不了的微笑。把碟放进价值不菲的音响,可以将人类情感领入另一极乐世界的妖娆歌声乘着明媚的阳光充斥在室内。 “……如果只是因为要逃,或者只是因为寂寞,仅凭这些也足以让我燃烧。等待也许并不很久,结局若是你投入他人的怀抱,我情愿微笑着消亡……” 如此直白的心绪,他听着却说不出口。数万年啊……放弃神的地位和荣耀,选择人类平凡的命运,而结局也许仍是前世自己努力逃避的孤寂。 “你不明白吗?绪,伴随着神的尊贵和荣耀,我们能得到的也只有永远的寂寞。可以快乐,可以愤怒,只是不能幸福。” 预言之神的话语犹在耳际,然而他坚持着当初的执着。侧首凝望着在音乐声中陶醉的少女,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他们相遇了,且此一刻她在他身边啊…… “哪怕只是一眨眼的幸福,也值得我豁出一切去争取,如果忘不了它诱人的滋味。” 前世仍是神的他这样告诉好友。 第三章 离晨课开始还差三分钟,杜音拎着书包冲进教室。穿过飞扬得到处都是的作业本和练习卷,坐在座位上的她松了一口气。好险,差一点儿就迟到了。来不及和同桌打招呼,她取出书包里要交的作业和课本。感到有人拍了自己的肩一下,她转首,是后排的男生。 “你说什么?”听不清对方张合的唇说些什么,她提高音量,喧闹的教室刹时安静下来,不少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脸上。 同她说话的男生有点儿难堪地咳嗽两声,随后报复性地凑近她大吼道:“把你的耳机取下来!” 回过神,她才想起自己的随身听还开着,难怪感觉今天学校的噪音轻了很多。不好意思地取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她朝另一人笑了笑。 “你说什么?” “弄得到风南下个月的演唱会的票吗?要位置靠前点儿的。”有两颗青春痘的男生用作业本挡住脸,压低声音问。 “嘿嘿……”得意地干笑,“贵宾票,除去我自己的不多不少正好两张。” “好极了!”准备拿演唱会票追女生的少年兴奋地拍了下桌子,“亲爱的杜音同学,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全校有名的风南迷想了想,眯起眼笑着道: “贵宾票可是黑市的天价哦,算了,谁让我们不但是同学而且还是前后座呢,上次数学考试你又帮过我,少算点儿,两张贵宾票四百元……一张。” 从欣喜坠入沮丧,男生叹口气,也不能怨前座的人太狠,风南演唱会好一点儿位置的票子都要五百多,更别提不出售的贵宾票了,黑市已经炒到一千多元一张了。 “知道啦,你帮我留着,等我去银行把新年存的压岁钱取出后给你。” 太好了!又一次充当黄牛党的少女雀跃不已,不用等下个月发零用钱,她就能请绪方去冰淇淋店吃最贵的冰淇淋。晨课铃声骤响,于是方才还纷乱的教室立刻变得安静,年过五十的班导缓步进来,镜片后的严厉视线扫过班中每一张学生的脸。 “今天晨课就自习吧。” 不用念课本,也不用背公式及做数学题,完全可以混水摸鱼的自习课向来最受学生欢迎。然而杜音却突然举起手,其余的同学都不由得苦笑,装作无视地继续埋头抄作业。 “什么事?杜音。”带着老学究气质的班导踱步而至,推了推从鼻梁上滑下的眼镜。 “老师,昨天您上课新教的那首古诗词好难念,我回家念了一个晚上还是念不顺,你能再念一遍……唉,几遍吗?” 有人发出轻微的笑声,但一瞬而过,因为发觉提出要求的同学正不满地瞪着自己。班导实在找不出拒绝学生的要求,拿了书开始念起来。这学期刚成为这个班级的班导,这些学生和以前所教过的学生没有太大区别,惟一的一个异数就是杜音。并不是学习非常刻苦勤勉的学生,但每到他值班的晨课时都会缠着要他念诗词或者小说。一开始自是惊讶的,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只是实在想不通这个学生何以对文字的记性如此差,常常不记得大篇的字词如何念。 啊!真是享受啊,一大早就能听到如此阴柔又滑而不腻的男声。默默地感动着,完全没把诗词内容听进耳朵里,脑海不由自主地幻想到一千多年前,此诗词的作者穿着华丽的锦袍站在如雪飞扬的柳絮中,朗朗自语,感伤处的叹息、豪迈处的激情在抑扬顿错的语调中尽现而出。 要是再配上背景音乐就更完美了……难以想象老头一个的班导竟然拥有这样叫人着迷的声线。美丽的声音就应该和美丽的人相配,微不甘心地想着,她不知不觉地用笔在课桌上写下“绪方”两字。 午餐前最后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杜音拉住一上午对自己不理不采的好友。能体谅董雅的心情,要最喜欢在男生面前装成淑女的她踢别人屁股而且提着裙子毫无形象地在街上狂奔的确很丢脸。 “喏,给你的,别生气啦。”把风南演唱会的一张贵宾票递到好友手里,她嬉皮笑脸地道。 “哼,是谁说绝交就绝交的?”长发一甩,董雅斜睨赔礼道歉的人一眼。 “大姐,那时我在气头上。那么多的进口碟,我一时情不自禁嘛。”讨好地拉着对方的胳膊撒娇。 “是你问风南要的?”是从小学就认识的好朋友,董雅自然知道好友同当今最红的偶像明星的关系, “他回来了吗?昨天娱乐新闻里不是说他在月底才回国吗?” “嗯,是他托风伯伯和阿姨带给我的礼物。”无趣地撇撇嘴,她心里清楚四张演唱会的贵宾票根本不是风南特别为她挑选的,而是随手交给其父母带回国冒充礼物交差。 “真好啊,青梅竹马是偶像。”小心地把演唱会的票收好,董雅有些感叹, “不过呢,喜欢他的人太多也是件苦恼的事。” “我才不苦恼呢,有什么了不起,声音比他好听的大有人在,绪方的声音就比他的好。”愤愤的语气,她使劲用脚踩沙坑。 “呃?”知道好友从小就迷恋风南,她颇为惊讶,“绪方是谁?好像听到过这个名字。” “笨啦,就是我们在音像店遇到的那个帅哥。”说到新邻居,杜音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嘿嘿,想都想不到的运气,他搬家竟然搬到了我家的隔壁,真是幸福啊,那些进口碟注定是我的了。” “受不了。”咕哝一句翻翻白眼,董雅叹口气,“碟比帅哥重要吗?真怀疑你是否真的喜欢风南。” “当然喜欢,一起长大的,特别喜欢他的声音。”不服气的口吻,绝对不接受好友怀疑她对风南的感情。 “如果你把最后半句话去掉,我会相信你真的喜欢风南。”伸个懒腰,看到体育老师做了手势,董雅拉着杜音赶忙回去集合。即使了解杜音对风南迷恋的程度,但依她看,风南在好友心目中远远没有其所认为的那般重要。 爱恋一个人,怎么可能只喜欢他的声音呢?应该全部都要爱,包括缺点。这种想法虽然浪漫老土一点儿,但也是实话。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吃完晚饭,留意到客厅墙壁上的挂钟已过七点。提不起兴趣处理书包里的繁重作业,杜音瞄了眼收拾碗筷的母亲和看电视的父亲后,走出家门,连校服都没有换掉。她估计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应该已经回家,便按下了门铃。 门开得比预料的慢,绪方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在见到按门铃的访客时倒立刻露出愉快的笑容。 “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杜音率直地反问,“说好每天听一张碟的哦。” “也对……不过我正在吃晚饭,你不介意吧?”把重要的客人请进客厅,他笑着道, “你要喝点儿什么饮料吗?零食什么的得等这星期天有空才能去买。” “不用麻烦了,我刚吃完晚饭。”觉得让对方忙东忙西有些过意不去,她摇着头,同时也看到餐桌上冒着热气的泡面, “你晚饭就吃这个吗?” “嗯,因为今天比较忙,没有时间弄晚饭,反正就我一个人吃。” “工作很辛苦吗?我爸爸有时一回家就叹气……”不等下面的话说出口,杜音突然往外冲去, “你等我哦,就等一小会儿。” 琢磨不透少女下一步的行动,绪方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简单且毫无营养的晚餐一边等离去者再回来。 财政局的预算工作远比想象的复杂沉重,往往一个小数点后面两位数字的错误也会造成最终核算的不成功,于是重复性的检查核对工作就显得极为重要。今天就是因为在电脑输入环节中输错了一位数字,才使得整个部门的人员做了多平日一倍的工作,而剩下的工作则要带回家继续做。对于并非财经专业毕业的他而言,刚转换的工作相当棘手,纵使对自己的才智和能力很有自信,但感到疲累也在所难免。毕竟国家统计局可以说是所有政府部门中最清闲的,而负责整个南之国财政预算的财政局则是最辛苦的部门之一,一旦预算有所偏差,造成的巨额损失是任何个人都无法承担的。 当初是为了能找到转世投胎的精灵,才会选择进入国家统计局的人口统计部门。花了整整三年时间,通过不同的渠道查找精灵转世成的人类……命运使然,在他找到她之后不久,他便调职换了工作。冥冥中的巧合吗?他不相信。 根本不知道和绪方的相遇是刻意的安排,跑回家的杜音冲进厨房,拉住正准备将剩菜放进冰箱的余惠丽。 “妈,晚饭的香酥鸡腿还有剩的吗?” “有啊,剩下两个,还放在餐桌上,明天你带到学校中午吃。” “不用了,我拿去给绪方吃。”兴冲冲回家,又兴冲冲取了食物离家,她的举动使得双亲如坠雾里。 “这孩子怎么了?香酥鸡腿是她最爱吃的。”望着女儿离去的身影,做母亲的不解,“她说的绪方又是谁?” “会不会她在楼下捡了条什么流浪狗,随便取的名字?什么时候这小妮子这么有同情心了?”杜明耀也被女儿反常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此时杜家的这对夫妇尚未想到女儿口中的绪方即是新搬来和他们仅一墙之隔的邻居。 百合花式样的吊灯下,墙壁上映出两个并排坐着的身影。一个正在吃东西,另一个则双手撑着下巴看身旁人吃。 “好吃吧?这是我最喜欢的香酥鸡腿,因为是你我才舍得割爱的。” 应该要表现出很感动的模样更好吧?然而不急不慢吃着面条的人虽然心里爱极了心上人的可爱,但却也只是笑笑。 “你吃完晚饭还要工作吗?” “嗯,还有一点点工作,怎么了?”咀嚼完嘴里的食物,他看着她问。微微有些倦怠的口气,却依旧温柔得令人无法抗拒。 “我可以把作业带过来做吗?一个人好无聊。”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她张着水汪汪的眼睛央求。 有些困扰地皱皱眉,绪方迟迟没答应。 “不行吗?会打扰你工作?”她的紧张换来屋子主人安抚性的微笑。 “不是的,因为书房里只有一张书桌,也没有多余的椅子,我正在想怎么办才好。” 就……就是这个声音……犹如拨动竖琴弦时弹奏出的妙音,清冷不失悠扬;或者又如泉水寸咚,流动的美妙节奏……克制尖叫的冲动,杜音兴奋地竖起耳朵。只要缠着和绪方说话,一定能一直听到这种天籁之音。 “没关系,从客厅搬张椅子坐你旁边就可以了。” 幸好当初选购了一张大书桌。对于她的淘气毫无办法,他暗想并答应地点点头。 “好极了!”欢呼一声,再次利索地跑回家,这次杜音根本没注意客厅的父母以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 “小音,你这是干什么?”余惠丽惊诧地看到女儿拿着书包准备出门。 “啊,去绪方那里做作业,要是遇到不会做的题目还可以问他。”随便找个听上去不错的理由,只要有关学习父母多半不会反对。 “绪方?不是条狗吗?”杜明耀也不由得诧异,“你刚才不是给他送晚饭吗?” “老爸,你搞什么啊。”哭笑不得的人立刻为双亲解释,“绪方是我们新搬来的邻居啊,昨天前天我都有在他那儿听音乐。” “啊?”身为父母的两人面面相觑,一眨眼女儿就顺利地溜出了家门。 “原来那个青年叫绪方,楼下的保安刚告诉我说,我们家隔壁住了个帅哥,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估计那个青年不但长得好看,而且声音也不错,要不然小音不会这么热衷往他那边跑。” 对于妻子的说词,一家之主的中年男人想不同意也难。女儿对于声音的癖好,从小就不同于常人。 “妈妈的声音像老母鸡,咕咕咕……很唠叨;爸爸的声音像大水牛,哞……有点儿吓人;幼儿园里小朋友的声音像小鸟,吱吱喳喳,很烦人;风南哥的声音最好听,像琴声,听着很舒服。” 不约而同地忆起女儿在小学二年级时某篇小作文的内容,夫妇俩皆无奈地苦笑。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对于财政局为内部官员和职员提供的饭菜没胃口,中午有一小时休息时间的绪方挑了附近一家高级餐厅。因为昨晚杜音一直和他说话的缘故,他的工作进度比原先计划的有所耽搁,直到凌晨两点才完成自己核算的那部分预算。好在由于别人的核算报表尚未做完,所以他难得地有了一天的悠闲。 事情进行得原比他预想的顺利,即使丧失了前世的记忆,然而那个转世为人的精灵依然表露出对他的极大好感。除去转世的几万年,光这一生他就等了她二十七年……因为思念和等待,所以才会更觉得孤独,也因此为了把杜音留在身边,他会不择手段。 服务员小姐将他点的商务套餐一一放好,讨厌吃胡萝卜的客人决定先挑牛肉吃。然而刚举筷,身后就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我说过不要胡萝卜的,为什么还要放?”阴沉得令服务员小姐连笑容都僵住的表情和男子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五官同样让见者印象深刻。 “对……对……不起……先生……您刚才真的没有说过。”几乎在客人锐利的瞪视中哭出来,小姐勉强应答。 “我说过了。”强调地重复一遍,穿着名贵服饰的男子显露出自己的不耐烦,“退掉。” “可……可是……” “把所点的饭菜全部退掉。”冷酷无情的人说出自己的决定,随后看也不看呆立于一旁不知所措的小姐,而转首看向坐在对面的同伴。从绪方的角度仅能看见与男子一同进餐的是名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子。披散在双肩的亮泽黑发显出一股静止妩媚,剪裁合适的套装则勾秋其美丽的背部线条。男人看向女子时,立刻褪去冷漠的面具,说话也是一种半强迫的温柔口气。 “月,换家餐厅或者回家,你觉得呢?” 被叫做月的女子侧首看看女服务员,又看看同伴,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晨……还是算了吧……我想这位小姐也不是有心的,或许刚才她没听到你的交待。” 心脏漏跳一拍,绪方讶异地端祥起男子的外貌,试图通过对方那冰冷阴沉且凛人的气质推测出某种可能性。察觉到他的视线,男人回以锐利的且毫不留情的目光。在接触到打量者无害的微笑时,他突然一震。没有回应同桌女子的要求,他离开座位俯身在女子耳畔轻语几句话,然而即使在说话,他的目光仍锁在绪方脸上。 也像是极为吃惊,女子回首,水泽秋波的杏眼在看清另一桌进餐者的容貌时不可置信地眨了眨。三人就这样像在确认什么似的彼此凝视,约过了一分钟,男子拉起女子的手一同走向绪方。 “我以为带着记忆转世的就只有我和月。”沈延晨不动声色。 “我同样没想到还会遇到你们。”绪方站起身,朝今生初遇的另两位转世成人类的神祗展露出温和的笑容, “陛下和公主都还好吗?” “连人类世界都不存在真正的陛下,何况诸神都把我定为叛臣,您还是改个称呼吧。我现在姓沈,这是我的名片。”把烫金的宝蓝底色名片递给对方,前世为天界统治者的日帝挑了挑眉。 “可以坐下谈吗?没想到绪大人竟转世为男子。”身为天界先后两位统治者的女儿和妻子,这一世同样延续了前世的高贵和静谧,正如其所代表的皎洁明月一般。 “当然,想要喝点儿什么饮料吗?”了解日帝偏执的个性,曾经也算是对方臣子的绪方并不询问对方是否要一起进餐而选择了象征性的饮品。 “我要一杯咖啡,月要一杯澄汁。” 招手示意方才和客人起争执的服务员小姐过来,绪方告知要点的饮料,并压低嗓音,要服务员把另外一桌退掉的账单拿给他。 “绪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呢。”已经习惯身边人霸道的美丽女子不在意地笑了笑,也明白绪方将女服务员从尴尬境地解救出来的温柔, “总是不忍心看别人难过。” “哼,虚伪,他是天界最会伪装的叛臣。”尖刻的话语丝毫不留情面,即使绪是他篡位夺取天界成为日帝的大功臣。 “可以算是您对我的一种赞美吗?”被指责为阴险小人保持着极有风度的微笑。 “算是吧。毕竟要不是你把月骗到我的身边,我就不可能得到天界,更不可能打倒天帝成为日帝。”啜口咖啡,已经和过去统治天、人两界霸权无缘的男人淡然地道。 轻轻一笑,关于前世他们所无法改变的命运他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对对座女子的歉意。 “绪在笑什么?我们永远都不知道您在想什么,就像当初我们都不明白为何身负重任的您会站在晨的一边背叛天界。”月开口问出前世和今生都没能想明白的问题。 “因为我厌倦了天界那种看似安逸舒适实则无比寂寞空虚的日子,因为我和预言之神誓一样都渴望已经被糜烂浮华充斥的众神之界能有所改变。而且你和晨都清楚,按当时天界等级制度森严,身为大女神的我是不可能和一个杂役小精灵在一起的,正如一介小神的晨是永远不可能娶月公主一样。”数万年后的今天,他面不改色地说着那些过往,低声的叙述配以亮泽悦耳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晦暗的心情。 “没有人比我们这些背叛者更明白——反叛的幕后操纵者是欲望。” 沈延晨漆黑深沉的瞳孔强烈地收缩了一下,拿着小银勺的骨节泛白。欲望啊……可以让爱情成为阴谋、血腥和罪恶的东西。 杂役小精灵?月努力回想了一下,脑中顿时闪过些许片断。 “是风之精灵月阳吗?” “是的,我想把她带离天界,这样就能永远在一起。” “可惜你和我一样,最终什么都没得到。”晨以肯定的语气猜测。 笑容伪装得不夹带一丝黯然,前世为女神的男子云淡风清地道: “的确,只有今生有所不甘者才会祈求来世。天界被魔界攻灭后,生命依附天界诸神祗力的精灵惟有死亡。所以我才会毁去自己的神尊,带着记忆转世轮回找到她。” “已经找到她了?”月好奇地问。 “啊,不过她什么都不记得,还真有趣。” 凝视微笑的人,晨收回锐利的目光,像是被什么刺痛了。焦躁不安的他突然起身,并粗暴地拉起坐在身边的爱人。 “怎么了?”感受到他强烈的情绪浮动,月以其特有的委婉语调问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所以觉得不愉快?” 摇摇头,沈延晨颇有深意地看了看仍坐在原位的人一眼。 “绪,一点儿也不有趣。除去命运本身的怪舛,别忘了还有一位命运的守护者——魔王子夜。当年还是太神祗的我们都成了他启动命运之轮时跳舞的傀儡,何况现在单单是平凡人类的你我?” 微笑变得僵硬,绪方怔怔地说不出一个字,眼睁睁地看着今生初识的两位老友道再见后相携而去。 怎么……怎么能忘?那以命运之名,将创造出天、地、人三界的诸神众魔皆灭的魔王子夜!为了防止自己统一魔界时受到天界的攻击,他便和水之女神迦莱达成交易,由水之女神在幕后策划,利用众神的欲望挑起天界的叛乱。而当天界的叛乱结束后,魔界却在魔王的带领下步入全盛时期。于是,天魔两界的最后决战拉开序幕,并以天界战败而告终。 “要毁灭天界诸神的不是我,而是命运。”蓝金不同色泽的诡异魔瞳射出迫使众生万灵不敢仰视的讥嘲目光,魔王坐在日帝的宝座上冷笑。 第四章 他有一对淡紫色的透明羽翅,长在纤弱的身体背后,骨碌碌打着转的漆黑眼珠充满了对这世界的好奇,他是风神的精灵,象征自由的灵魂。 “你叫什么名字?”月公主摊开手掌,让飞舞在花瓣上的精灵落在掌心上。 “月阳。”精灵似乎不想安分地停在一处,一回答完又优雅地打开那对稀薄且美丽的翅膀绕着月公主转了一圈。 “你的名字中也有个月字,真好。”天界公主的视线一时难以从调皮的精灵身上移开。 “因为我是住在月殿里的风之精灵,所以才会有个月字。绪大人给我起的名呢,她说我应该有个名,因为我是可爱的精灵。” “绪……很久都没看到她了,她在做什么呢?自从晨发动篡位战争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她的歌声是天魔界最动人的。” “绪大人在军神大人那儿,不过很快就会回来看公主,她也想公主您啊,您的美貌与善良一直是她所喜爱的。”月阳越说越高兴,不停地在空中打转,于是凉凉的风吹落了无数开得正艳的花朵。 尘归于尘,土归于土……零落成泥的何止是花朵,一切之一切都将成为尘土在风中飞扬消失…… 月惆怅地看着落花,她很想晨,她知道这次带着一部分神祗反叛的人就是他,可是她还是想他,想亲口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嚏……”似乎是因自己刮起的风而着了凉,月阳大声地打个喷嚏,灵活的眼眸立刻显现出湿润的微红。 “为什么总是不穿衣服呢?终于着凉了吧?”一个冰质却又柔和的声音插了进来,随后就见一名穿着紫纱长袍的美人出现在精灵和月公主面前。 “绪大人真是的,我是精灵啊,你有见过穿衣服的精灵吗?我才没着凉呢,那是因为绪大人想着我,所以我才会打喷嚏。”一看见来人,他就兴奋地停在对方的肩头上,撒娇地抱怨。 “啊……是这样的吗?你给公主添了不少的麻烦吧?”绪用两根手指轻轻夹住精灵的羽翅,将其拎起来,放在自己的眼前。 “才没有呢,我才不会惹什么麻烦。”月阳别过头,露出被看不起的委屈。 “月阳真的没有惹什么麻烦,他很可爱呢。”月觉得十分有趣,她从没见过绪对任何神有过如此亲切随意的态度。 绪是守护艺术与美的女神,向来以温文而雅与天界的众神保持距离,虽有诸神追求,但她一直以冰冷的态度回绝,惟一能同她交好的只有预言之神誓。誓是天界诸女神们最讨厌的神明,只因为他有被灼伤的丑陋面容及怪诞的个性。而绪却是众女神最喜爱的神祗之一,她优秀的容貌与歌喉,优雅的举止与淡然随性的风度,连同是女性的众神们都为其倾倒不已。 “公主这么说会把他宠坏的,到时苦恼的会是我呢。”绪嘴里这么说,可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啊,我几乎忘了要紧事。我受天帝所托,护送公主到列罗大人那儿完婚的。” “完婚?这个时候?为什么?列罗大人不是还在与晨他们战斗吗?我去了他那儿,父王怎么办?听说晨就要打到天宫了,不是吗?”月心中有一大团疑惑。 “公主不会不知道自己的使命吧?谁要是得到公主,就能得到整个天界的统治权,天帝陛下希望列罗大人能继承他的位置,而且您也知道晨进攻天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公主,所以我们在商量之后,决定将您偷偷送到列罗大人那儿。这样的话,只要您同列罗大人一完婚,这场天界的战争就会结束。这是公主您的使命。” 月看着被人类颂扬的美之女神,犹豫地轻轻点了点头。 嫁给军神列罗吗?她从来都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刚知道这个决定时她是高兴的,因为列罗的确是天界诸神中最优秀的男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对晨的思念,她开始摇摆不定。她真的想嫁给列罗吗?还是……只不过因为自己身为月公主所背负的命运? 真是个容易信任别人的天真公主啊……绪在心中轻轻叹了声,接着看向自己小小的爱人。 “月阳,变个身吧,你要是以精灵的模样,我是不能把你带出宫的。” “绪大人真的要带我一起走吗?风神大人会不会不高兴呢?上次我挨罚的时候,绪大人为了我就同他闹得很不愉快。” “不要紧,我可以保证,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到风神了。”绪为了安抚恐惧着风神的精灵,将他捧在手心里。 “我就知道绪大人对我最好了。”精灵信任地展颜一笑,在一片淡绿色的光芒中消失了影迹。瞬间后,绪的身旁多出一名漂亮可爱的孩童。只有那双骨碌碌打转,透着强烈好奇心的眼眸才让人肯定他就是方才的风之精灵。 “这样好多了,紫色的衣袍也很适合你。”绪满意地看着成了人形的精灵,虽然身高只及她的腰,但惹人怜爱的精细五官与调皮的神情都是她所钟爱的。 “但是我讨厌,不能用翅膀飞的话,走路是很累的。”月阳嘟起嘴抱怨,双臂搂着艺术之神纤细的腰。 “真是伤脑筋。”绪苦笑着伸出双手将抱怨的人一把抱起,“你这样永远长不大,可不太好啊……” “绪大人不喜欢吗?抱着月阳,绪大人不喜欢吗?”月阳搂着绪的脖子,非常认真地问,脸上流露出担心。他也一直为自己长不大的身形感到自卑呢,多希望能成为像绪这样的美人,但是谁叫他是精灵呢,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又开始瞎担心了,我不喜欢的事是从来不做的。”绪再一次安抚。 月被流露着温柔光晕的绪迷惑了,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天界最美丽冷漠的女神也有如此情感丰富的一面,她有些羡慕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多好!有人陪伴着是幸福的……以前她也有呢。她又想起了晨,不言不语的晨,沉默的晨,以沉静眼神凝视她的晨……她忽然忆起晨似乎从来也没对她笑过。 …… 从天界到人间的仙境路途中有两个靠在一起的身影,一高一矮,但背影都相当美丽。 “绪大人不内疚吗?公主是您的朋友啊,而且又是这么信任我们。”人形的精灵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仰首看着自己心中最崇拜的偶像。 “没关系,月不会怪我们骗她的,真正骗她的是晨,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会再看到他们了,随他们吧,我们只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好。”绪平淡地道。 “绪大人是因为誓那家伙才背叛公主的吧?”月阳皱起眉。 “你的醋意还真不小。没办法,誓的脸是因为诱泉战争时救我才被灼伤的,我总得还他人情吧?这次帮他把月公主骗到晨那儿去也算两清,这样的话我同你才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天界。” “可是绪大人还是背叛了月公主……”皱着眉的精灵依旧绕着原来的问题打转。 “你很介意这个吗?”拥有天界最动人歌喉的女神蹲下身子,让自己能与另一人平视, “放心吧,将来我也许还会做对不起誓的事,但是永远也不会背叛月阳。因为我只想同月阳你找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一个能允许我们在一起的地方快乐地待在一起,都是为了我与月阳。” 风之精灵扑进女神的怀里。 是的,无论他的绪大人做什么事,都是为了他呢。他一直很高兴,为命运将这位女神送到了他的身边。 精灵幸福地笑了,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每天他都能听到天、魔、人三界最柔和最动听的声音,而且只有他能听到,因为这声音只因他而悦耳。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近午的阳光照射进房间,眯着眼茫然地望着窗帘的缝隙,精神状态处于真空时段。做了很混乱的梦,此刻完全想不起来,似乎都和前世有关。绪方叹口气,懒懒的不想动。几乎很少一觉睡到十点以后,可能是工作环境的变化太大,因此才会感到特别疲累。 听到门铃声响,心一动,他迅速披了件蓝色睡袍走出卧室。预料之中的可爱笑脸,瞪大眼睛的模样非常有意思。 “唉?你还在睡觉?对不起。”即使是才睡醒的模样,但在到访者眼中对方那微乱的头发、那随性的慵懒,也同样让人心跳不已。 “没关系,刚好醒来,进来吧。”让每天按时报到的客人坐在客厅,主人从柜子里取出薯片之类的零食,“你坐一会儿,吃点儿零食,等我梳洗好再陪你。” “恩。”毫不客气地打开包装袋,按下电视机的摇控器,杜音如在自己家里般自由自在。虽然才相处了两星期,但也许由于绪方个性的亲切与和善,在他面前她无话不说。 “想好去什么地方了吗?”换了一身休闲服饰的人神采奕奕地走出卧室,问约好星期六一起出去活动的少女, “可能的话我想去一次大型超市,买些日常生活用品。” “好啊,就去超市吧,反正我还没想好去哪里。” “那就走吧,先请你吃午饭,我记得上次你说过想吃汉堡和炸鸡。”把全手工制的名牌皮夹放进休闲装的内袋,他满足地看着少女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我要吃很多炸鸡哦。” “可以,你要什么都可以。” 呃?杜音有些想不通地侧首望向另一人,心中有丝不明所以的犹豫。 “怎么了?”敏锐地感到对方心思的浮动,他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人好像太好了,连我老爸老妈都不会对我说‘你要什么都可以’。” 绪方笑了,因笑意微微下垂的眼角显露出那份让人无法有戒心的温柔,竖琴般悠扬亮泽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有所企图的。” “有所企图我也不怕。”因对方的表象而对其绝对信赖的少女完全将对方的言语视作无伤大雅的玩笑, “绪方长得帅,声音也好听,而且还有钱,对我有企图更好。” 笑意加深,只有他心里雪亮,自己正在挖掘一个无形的陷阱。 “那么万一有一天我对你表白的时候,你可别拒绝。” “嘿嘿嘿……”想象着绪方向她表白的情形,杜音得意地笑着并调皮地扮个鬼脸, “好啊,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舍得让你难过的。”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脸上笑着,内心却陷入一种“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啊”的焦躁悲伤。电梯的墙壁映出他优雅迷人的笑脸,谁都不会明白他所背负的情感。 快餐店里挤满了人,大部分是聚会的学生和带着孩子的父母。由于是四大国非常有名的快餐连锁店,炸鸡和汉堡品种丰富又美味,所以两层楼大面积的店内仍被蜂拥而至的客人占据得找不到一张空桌。 两人排队买了炸鸡、薯条、汉堡之类的食物和饮料。在儿童游乐区的旁边找到了两个空位。同桌的是一个带着幼女的年轻母亲,乍见询问是否可以拼桌的美青年,她便因对方容貌和声音的美丽魔力而不可自拔。 “今天人真多,位子很难找呢。”一边把蘸了番茄酱的薯条塞进三岁女儿的嘴里,年轻女子忍不住同坐在女儿旁边位置的男子说话。 “是啊,都不知道假日的快餐厅会有这么多人。”简单地应和一句,绪方绅士地帮同伴将属于其的那份食物摆好。 “很少吃快餐吗?是不是不喜欢?”咬一口涂了色拉的辣汉堡,杜音紧张地问。 “不,虽然没像你这么喜欢,但也不排斥。因为工作的地方没有快餐店,就算是中档的餐厅也都以商务套餐为主。”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他取了块炸鸡咬了一口, “难得吃一次,味道真不错。” 知道对方并不排斥,她松了一口气,乐呵呵地道: “绪方是做什么工作的?是大公司里的会计吗?我有好几天都看到你在做财务报表一样的东西。” “在国家财政局,只是普通的公务员。” “财政局?做些什么工作?有点儿难以想象。而且听我爸妈和老师说,公务员考试非常难,必须得拥有大学本科学历才能参加。”好奇地继续盘问,她希望有着天籁般声音的男子能多说些自己的事情。 “怎么说呢?主要是做些预算,我参加的是国土山林资源的预算工作。基本上,每年国家都会拨款给诸如教育、城市建设、环保、山林资源开发等不同的国家建设,但是又不能没有限制和目的地乱拨款,所以就由财政局各个预算部门提供相关的预算报告。”说着最基本的解释,绪方极为小心地把汉堡中的炸鸡肉取出,光吃夹有生蔬菜的面包。 “你的数学成绩一定很好,我就不行了。明年考大学前要是我的数学成绩上不去,估计会落榜。”半是赞叹半是忧郁地感慨,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听到他们谈话的年轻母亲打断。 “我先生也是公务员,不过只是地方税务局的小税务员。国家财政局预算部门可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和我先生连想都不敢想。想必您是哪所名校毕业的吧?” “南尚大学的财经系。”即使陌生女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插入他们之间的谈话,绪方仍是有礼地一一回答。 无法从工作方面了解对方的少女瞪圆眼睛,手里的汉堡差点儿掉在桌上。南尚大学是南之国最有名的大学,许多杰出人士都由这所大学毕业,每年能考入这所大举的学生平均十万中不到六个。 “好厉害,而且还是最热门的专业。可恶,我会自卑的。”低声地咕哝,杜音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是啊,希望我女儿将来也能考进南尚大学。”年轻母亲唏嘘,注意力再次放在吃东西的女儿身上。 “不要小心眼儿了,下星期我再请你来这里吃。”看出她因升学的压力多少有些郁闷,他便笑着安慰。 斜眼睨着说话者,她狠狠地咀嚼嘴里的食物,半天才冒出一句:“不行,再下下星期也得请。” 等于是变相的敲诈,绪方非但不生气,反而相当高兴地答应下来。总算释怀的人满意地笑了,恢复成以前精神十足的活泼样。两人边吃边聊些普通的话题,大部分都以杜音喜欢的明星及音乐碟为主。 随着午时的临近,不断增加的客人使得周围越发嘈杂,然而毫不费力地,她便清晰地听到他那能穿透过任何喧哗的动听话音。每次和绪方在一起,时间总会在他的说话声中不知不觉地流逝而过。甚至是心里悸动的惶恐不安,似乎也能在他包容的微笑中沉淀。绪方拥有某种魔力,一种让她身不由己想要亲近的魔力,一种令她抗拒不了的魔力,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声音。只是,这时的她全然未曾察觉,也许她永远都不会察觉她和眼前男子的相遇相知全是对方借命运之手设下的情感圈套。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去购物中心的路途中经过南尚最大的音像店,投其所好,绪方特意要杜音陪他进去挑碟。想把她宠坏,宠至她离不开他,这就是最终的目的。注意到少女一看到那些标价昂贵的进口碟所露出的贪婪目光,他便真心微笑着。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踏上自动手扶电梯,四周三五成群的少男少女谈笑的嘈杂声让对声音有所癖好的人皱起双眉。 看到大厦内沿水晶大吊灯垂下的彩色大条幅,绪方暗暗叹一声,不由得怨恨起时机的巧合。 “似乎都是来见风南的。” “难怪……”漫不经心的口气在几秒钟的沉默后爆发为惊讶,“风南?他在这里?” “应该是,似乎今天上午这边有他的签名售碟活动。”他平静地指指身旁人未曾注意的宣传条幅。 看清彩色条幅上几个“风南签名售碟”大字,自称是风南铁杆迷的杜音懊恼地发觉自己竟然记错了重要的日子。但懊恼已晚,离开自动扶梯,她便看到在保镖经纪人护卫下的当红偶像明星风南被一大群歌迷影迷团团包围。 “是风南哥!”双目流溢着光彩,刹时忘记了自已和另一个人的存在,她不顾一切向引发人群骚动的中心挤进去。 “风南!风南……” “风南!我爱你!我爱你,风南……” 紧盯着离去者在人浪中被人群推挤得几乎淹没的娇小身影,绪方冷眼旁观,头脑呈现一度的空白。眼前所有疯狂得使人落泪的呼喊声和无所顾及往前冲的少女们似乎都化成了同一个人,使其如鲠在喉,隐痛难耐。 “风南哥!混蛋风南……”和所有的女歌迷们一样尖着嗓子大喊,然熟悉的背影冷漠得叫她发指。随人流你推我挤地到达一楼,在下自动扶梯的一瞬间,不知是谁推了杜音一把,她便失去重心重重地跌倒在地。追逐的人群根本无视倒在地上的人,继续盲目地追着心里的偶像往外冲。 痛……幸亏双手及时撑住地面,她的下巴才未磕破,然而跪地的膝盖一阵生痛。除此之外,后面推挤的人群毫不客气地踩到了她的脚踝…… “啊……”忍不住惨叫,泪水自然流泄出来。可能骨折了吧……因剧痛而意识清醒的人滚向一旁,也幸亏她移动了位置才没有被后面另外的人踩到。 眨眼间的功夫,他就看到她摔倒在地,大叫一声“小音”,他奔向倒地不起的人。血色全从脸部退去,眼神因生气而变得异常锐利。一把抱起杜音,让她坐在台阶上,他蹲下检查伤处。 受伤者因疼痛发出的抽泣声揪得他心疼,竟然发生这种事,不可原谅……感觉到手背处的湿凉,他知道是她的眼泪。 “很痛吧?没关系的,我这就送你去医院。”站起身看着杜音的时候,他仍旧是微笑的模样,苍白僵硬地微笑, “估计你不能走路,我得抱你。” 泪眼迷蒙中,他的笑容给予她莫大的力量,她忍着痛点点头。 “能不间断地和我说话吗?你的声音会让我觉得不特别痛。” “当然,唱歌给你听可以吗?”抱紧怀里的人,他快步走出购物中心。 “好啊,你唱歌的话一定比风南唱……得好听。”显然她因风南不但受了外伤,同时心理也受到不小的打击。而他呢?他的悲哀、疼痛、愤怒又该如何宣泄? “愚蠢……”默默地冷嘲,不知是对迷恋偶像风南的少女还是对执着于命运的自己。只是无法忤逆心上人的任何要求,抚慰彼此似的,他轻声唱着—— “情感是我为你点燃的烟,余香绕在心间,终究化灰。你不明白思念,千百夜辗转难眠的孤寂,无法流出的泪酿成苦涩的酒液。生命的花灿烂一次,一瞬间的美丽可为你枯萎,你是那个令我眷恋永远的惟一。如果只是因为要逃,或者只是因为寂寞,仅凭这些也足以让我燃烧。等待也许并不很久,结局若是你投入他人的怀抱,我情愿微笑着消亡……烟尽了,我可以为你再次点燃。花谢了,春天的风会将其再带来。只是……只是我怕我等不到你爱我……” 听着越加令人掉眼泪的悲伤歌曲,悲伤到可以忘了自己伤口的疼痛,在夺人心魄的歌声中迷失自我,但又品尝到了某种幸福……虽然分明是悲哀的……杜音迷惘地想着,不明白受伤的自己何以在听到如此难过的歌曲还会觉得幸福。也许是绪方的声音……一定是绪方的声音让她觉得幸福! 第五章 “真是的,这么麻烦你。”余惠丽站在家门口同隔壁的美青年说着话,眼角的余光瞄到倚在一旁颇显不耐烦的女儿, “小音历来任性,没想到这次会给你添这么大麻烦。” “妈……”哀叫一声,杜音朝另一人挤挤眼。 “不,是我不好,昨天要不是陪我出门她就不会受伤。伯父工作忙又不顺路,你不会驾车,由我接送她上下学及到医院换药完全是应该的。”充满歉意的微笑非常能打动中年妇女的心。 “并不是你的错,小音自己胡来,非要做什么追星族。也不想想风南又不是什么外人,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想见总会见到。”为女儿的轻率生气,她狠狠地瞪了身旁人一眼, “要绪方每天接送你是件很麻烦的事,你别再给他添乱,知道吗?” “知道啦,妈,你别拉着绪方说话,我上课快迟到了。”单脚着地,另一只脚打着石膏的人无精打采地提出抗议。 “说你几句你就不想听,记住我的话,自己在学校时一定要当心。别再随便乱动,小心变成跛子,别说风南不要你,其他人你也别想嫁。” 无心的打击叫两人对望一眼,一个露出无奈的苦笑,另一人则不动声色地保持原有的风度。 “伯母,请放心,我会准时把小音带回来的。”担心时间真的不够,也不想再听到有关证明杜音和风南两人间关系的话语,他扶住独自行走不便的少女,“走吧。” “路上当心,谢谢了。”不喜欢给他人造成麻烦的余惠丽不好意思地一再道谢。 “您客气了,晚上见。”有礼地道了别,他当着长辈的面将杜音一把抱起,大踏步走向电梯间。 见女儿被青年抱起,余惠丽难免大吃一惊,想到对方是对伤者的体贴便不放在心上。 “小音,记住我的话,在学校别乱来。” “知道啦。”朝母亲挥挥手,她懒散地应道,直到进了电梯间脱离母亲的视线才放松地长吁一口气,“真烦啊,为什么会骨折呢?自讨苦吃也就算了,还拖累你。” “没关系,估且你就把自己当做是公主殿下,然后我是护卫你的骑士。”电梯内如镜的墙面映出他们相依相偎的身影,清晰地照出他和煦的笑容和全无半点儿笑意的黑瞳。 “哪有瘸腿的公主。”抱怨着,她突然又笑了,“不过要不是腿不好的话,就不能偷懒让你接送我上学了。” “能这么想最好。”他微一低头,唇便触到她的发丝,鼻尖闻到了洗发香波的味道。陌生的香味,他却觉得格外怀念。已经隔了很久……他触碰她的记忆。 “你一定会觉得我是很麻烦的人吧?缠着你要碟,还害得你每天接送一个大包袱。”万分不安,杜音担忧地道。不管任何人遇到她这样的情况都会感到棘手,她不希望对方讨厌自己。 “这可是我表现骑士精神的好机会,其实都是因为我没照顾好你。”不仅仅是表面的应酬话,他在内心深处无法原谅自己。前世作为神面对精灵的死亡,他一筹莫展,今生毫无法力的他显然也没能保护好她。他觉得内疚和难过……渴望更强大的力量?不,光是力量也远远不够。 “谢谢,如果你真的是骑士,一定是最好的骑士。”她感激地说上一句好话。 “啊,不过你若是公主的话,可能是最糟糕的公主。”他半开玩笑地打趣道,想缓解心中的郁闷。 “应该说是可爱的公主才对。”朝对方扮个鬼脸,一扫昨天延续至今的悲愤心情,她终于露出往日的活泼。 “是,是,公主大人,那么就让我这天下最好的骑士送你去学校。” 两人对望着笑出声,初夏的阳光照得人为之精神一振。虽然早晨的道路有些堵,但也是许是两人说说笑笑的原因,因此心情格外好。已经不把风南签名会的事情放在心上,杜音现在开始苦恼的是自己的行动因脚伤而受到限制。 “我送你进去。” 车子只能停在校门口,绪方不嫌麻烦地把少女抱下车,然而立刻引来不少进出校门者的打量眼光。值勤的老师惊讶地皱起眉,高中女生被青年男子抱着进校门,于校风而言实在是不好。 “我还是自己单脚跳进去比较好,很多人在看,你看我们教导主任的脸都绿了。”个性大条,但至少还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觉得有些别扭。 “别乱动。”阻止怀中人挣扎,他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你不想真成为跛子吧?” 哑口无言,杜音只能为对自己学校颇为陌生的人指路。紧接着,一进班级的她也立刻引起不小的轰动。 “你要乖乖的,别再乱动,我下班会晚点,你在教室等我就可以。”把不能自由行动的人安全送达座位,绪方叮嘱。 “知道啦,不要和我老妈一样罗嗦。”四周的注视让她极不舒服,她红着脸抗议,“你快走啦,晚上见。” 伸手摸摸她的头,他看向朝这边走来的董雅点头微笑致意。 “这家伙在学校里要托你照顾了。” “啊……”无力抗拒俊男的笑容,一向喜欢装淑女的高中生紧张地回应道, “……放心吧,伯母在电话里都交待清楚了,我会看着她,不让她乱来。” 什么跟什么?弄得她好像小孩子一样,真丢脸。杜音不满地想要反驳,刚张嘴,绪方的大手又伸到她的头顶上,温柔地揉揉她的发丝。 “放学见。” “嗯,再见,路上当心。”在那温和带笑的目光中吐出温顺的道别语,她对他的声音和微笑根本没有半点儿抵抗能力。 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晨光中,收回眷恋的视线,杜音又恢复成原先闷闷不乐的样子。围上来问东问西的同学令她深感不快,却又不能不一一回答,好不容易向那些被绪方容貌及谈吐迷倒的女同学解释清楚他们的关系,晨课的钟声便响了。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似乎好运都在昨天之前用尽,竟然第一天上学就碰到措手不及的数学小考。哀怨地大大叹口气,连想都不愿去想卷子发下时的惨状,她转着手里的笔。 “完了,人生到此算是全完了。” “不要胡说八道。”董雅撇撇嘴,“怎么会把脚弄成这样?” 仿佛很痛似的皱着眉,她不甘不愿地嘟起嘴。“被风南的歌迷推倒,又被踩了脚踝。” “风南知道吗?” 沮丧地摇摇头,又是一声叹气。同情地望向叹气者,董雅有点儿不忍心像平日般打击对方。 “人家现在是大明星,多少和以前不一样。” 听在耳里就感到酸溜溜的话语,杜音冷哼道:“以前他也对我爱理不理的,老是嫌我烦。” “那你还喜欢他,贱哪。”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办法。”盯着裹了一层石膏显得极为笨重的脚,她苦恼异常。 “如果是我就喜欢绪方。” 语不惊人死不休。她瞪大眼死死看着好友,隔了半晌冒出两个字——“不行!” “什么意思?” “不行就是不行,谁都不能喜欢绪方。”连说话者自身都被自己所言吓一大跳,尴尬地扭头看向窗外的操场。 “小孩子的任性,真拿你没办法。自己不喜欢,也不许别人喜欢,你在想什么啊?”敲了一下好友的头,董雅无奈地苦笑。 闹别扭似的扭过身去,她小声咕哝着。 “你在说什么啊?”受不了好友的无聊个性,她不由得提高音量。 “你的声音……”瞥了身边的人一眼,杜音眷吞吐吐。 “我的声音?” 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她才爽快地说出接下去的话: “你的声音……太尖了,很吵,像待宰的小母鸡,和绪方的声音不配。” 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董雅毫不客气地用力拧好友的脸。 “痛啊,快放手啦,臭董雅,是你自己要我说实话的。”捂着脸颊,她努力拍掉黏在其脸上的魔爪。 “死杜音,一天到晚就会气我,下次再说不好听的,我就毁你的容。”克制不住的怒气使得原本尖细的声音愈加升高,使得课间休息时喧闹的情景顿时陷入惊讶的寂静。 糟了,她苦心维持的淑女形象!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醒悟的少女嘴角抽搐几下,好不容易挤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而杜音则耸耸肩,露出一副“你看吧,你的声音是不怎么样”的表情。 “死杜音,午饭时再找你算账。”很努力地笑了笑,董雅走回自己的座位。 为什么要说“不行”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愿意看到好友喜欢绪方?弄不懂自己的莫名其妙,她意志消沉地把下巴搁在课桌上。为什么要死心眼地喜欢风南?为什么现在又特别想念绪方?为什么绪方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一连串靠她少得可怜的单纯脑细胞绝对回答不出的问题涌进脑海,而最后,所有的为什么都在“为什么还要上课”的怨恨中消失。 窗外的天色已偏暗,六月初的季节,傍晚的风吹得脸温温热热的。胡乱将成绩难看的试卷塞进书包,看着行动自如的同学一个个离开教室,一整天心情不爽的人只能拿出随身听,一边听着广播剧一边等某人接她回家。 “喂,你一个人待在教室里等绪方没问题吧?我今天要去上补习课。”无论哪门学科的成绩都在九十五分以上的好友毫无义气地弃她而去,多半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 “小心眼儿。”孤零零地抱怨将她独自留下的好友,杜音伸了个懒腰。 绪方的下班时间是五点,然后从工作地点到学校最快也需要半小时的车程。无趣地看着窗外逐渐变得绚丽的晚霞,她不由得眯起眼。正在听的是一部非常郁闷的广播局,男主角透着强烈忧郁的独白配着小提琴悲伤的弦音,似乎能将听者的心志拖入悲情之海中淹没。 “……我,害怕孤独,害怕没有声音的世界。所以,纵使只是一只小猫的叫声也能唤醒我尘封于内心的温情。我记得母亲自杀身亡后,她躺着的房间格外安静。是冬季,屋外下着鹅毛大雪,北窗敞开,耳边响起狂风吹落雪的静寂之声。 “希望……好希望此刻能听到靴子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规律得犹如人类的心跳。然屋里除了我只有我惟一的亲人的尸体,什么声音也没有。站在窗边,雪花落在紧绷的脸上,冰凉的触觉,融化的雪水渗进肌肤。仅仅一刹那,我似乎感受到了肌肤吸收水分时发出的贪婪的吮吸声。惶恐的寂寞,因为我听不到声音……” 男声压抑平缓的语调,悠悠的带着一种竭力掩盖不住的抑郁,简单的陈述却令身处夏季的少女感到一阵颤栗。即便是衬托气氛的小提琴曲,一顿一止的跳跃音符也透出一股挣扎不出的苦闷。 迅速按下停播键,杜音惊恐地喘息。为男主角配音的是其最爱的三木,专辑所起的名字《声音》也令她极感兴趣,但才听了第一小段,她就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太苦闷了吧?这种东西……会让人止不住掉眼泪的。在三木的声音和剧情风格之间摇摆不定,她不愿承认自己心里突然间涌现的强烈不安。 自己为什么对声音如此感兴趣?想要收集齐全世界所有动听的声音,单单只是因为那声音悦耳吗? “我……是个孤独的人,所以请让我听到您的——《声音》。”专辑封套上一行精美小字的标题。 怔怔地,轻抚着cd封套的她哭了。 想听到……想听到……非常想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她对自己坦诚。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在从医院回家的半途中,绪方为了让陷在阴郁期的少女恢复精神,特意带她去了其喜欢的快餐店吃汉堡和炸鸡。解决了晚饭,天色完全暗下来后才再踏上归途。 “臭董雅很不够义气,前天说要补课把我一个人留在教室里,今天也是。她这次的数学考可是满分啊,全年级就她一个人,竟然还说要补课。”不厌其烦地抱怨好友,坐在车上的杜音一直发着各种各样的牢骚。 “老妈说要扣我这个月的零用钱,因为我的数学只考了六十三分,她竟然不体谅我受伤的事。” 认真地听着她说出每件琐碎的小事,他静静地微笑。有关董雅和考试的事,两天内他已经听得耳朵长了老茧,但依旧很有耐心地一遍遍听着,并不时摸摸气愤者的头以示安慰。 “啊……真不想回家。”身体向后躺在椅背上,她用书包盖住脸,于是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尤其沉闷, “要是和绪方一起住就好了,你虽然从不说什么,但总会以行动支持我。” 心跳不由加速,驾车者愉悦地轻笑,端丽的容貌在暗色的车厢内笼上一层光晕。 “绪方很好呢,连那个眼高于顶的臭董雅都说喜欢你。” “噢?那么你呢?”他借机试探。 拿掉书包,她转首看一眼他专心驾车的模糊侧影,随后望向挡风玻璃外灯光璀璨的都市夜世界。 “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非常狡诈的回答。 “是吗?为什么?”明知道是她的玩笑话,他仍难以接受。 “因为说喜欢的话你就会骄傲,说不定便不会对我像现在这么好了。”淘气地笑着道,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换了新石膏的脚。 “原来如此,奇怪,既然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考试会考不好?”忍不住想要逗逗颇为得意的人。 “真是的,又要提考试,小心我因学习压力太大而自杀哦。” “很有趣的要挟方式……”车子滑进车库,他停好车,“到家了,来吧,你父母大概已经等急了。” 乖乖地被温柔的青年抱在怀里,她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绪方先是一怔,随即脸部的笑意加浓扩大。 可能是听到两人在门前的谈话声,还未按门铃,杜家的屋门便打开了。似乎是等得有点儿心急,余惠丽说话的速度要比平时快一些。 “绪方,辛苦了,快进来吧,这么晚还不回来我都有点儿担心了。” “对不起,去了医院后又在外面吃了晚饭。”并没有把怀里的少女放下,他走进大厅。 “咦?我们给老爸打过电话,他没和你说吗?”替同伴叫屈,杜音解释着,然而在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三名客人时则不知该露出何种表情。同样,看到绪方抱着杜音进门,风家一家三口吃惊的同时各自流露出非比寻常的神情。 “风伯父,阿姨。”她勉强展露出一抹笑容,从另一人的怀中挣扎着跳到沙发上。 “啊……听你妈说你受伤了,没大碍吧?”风志东首先反应过来,和蔼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骨折,打了石膏,过些天就会痊愈。”她笑了笑,视线在和风志东身旁的少年相撞时而漠然移开。 “这就好,还没介绍呢,这位是……”陆文雅放心地道,并显出对陌生青年的极大兴趣。 “您好,我姓绪,就住在隔壁,是小音的朋友。”他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由于外貌的出众及谈吐的优雅,绪方能给任何人都留下美好的印象。 “啊,绪方是个好青年,是我活到今天为止见到的最好的青年。”杜明耀拍拍身边空着的座位,示意对方入座, “亏得有他,每天都是他接送小音上学回家。” “就是脾气太好,小音说东就东,把她都宠坏了。”余惠理笑着为已经熟识的青年端上水果, “今天又被小音敲诈了吧?” “不能算是敲诈,只是安慰一下她。”就算只是敷衍地一笑,仍令年长的妇女感到高兴。他略侧首看向长沙发上说话的两人,微笑掩盖的表情下谁都不知道其心里的起伏。 “喂,怎么看到我就这副哭丧的表情?”风南嘻笑着伸手捏一把杜音的脸, “说起来的话,这两星期你基本上没打过电话给我,生我的气了吗?” “没有,懒得打。”爱理不理地回答一句,她转向另一边的长辈们, “早知道风伯父和阿姨今晚过来,我就不缠着绪方在外面吃饭了。老爸也不好,电话里都没告诉我。” 似乎因被冷落而不高兴,风南眯起一对桃花眼,粗暴地用胳膊勒住青梅竹马的脖子。 “竟然不理我!听到你受伤,我可是特意推了记者的采访赶过来的,什么态度!以前为了听我说话,还央求我骂你,现在竟然摆什么臭架子,可恶!” “放……放手……”挥舞着双臂,被要挟的人瞪着上方那张得意的脸,“……我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心情不好啦。” “是吗?你也会心情不好?”怀疑的口吻,他微微放松力道,但手臂仍搂着她, “干什么?不过是脚受了伤,过几天会好的。” “说得倒轻松,受伤的又不是你,说是来看我,结果一点儿诚意也没有。”歪着脑袋斜睨着风南,她嘟着嘴不以为然。 露出迷尽万千少女心的俊朗笑容,不愧是当红的偶像明星,他刻意压低声音,使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裹了温柔的蜂蜜。 “上次托爸妈带回来的礼物只是骗骗你的,最好的礼物当然要我亲自送才有诚意。给……”将茶几上的一个大盒子打开, “……都是我在东之国时特意帮你找到的一些cd碟,这边没得买哦。” 不动情也难,喜形于色的人一扫这些日子以来的阴霾心情,夸张地抱住桌上的盒子,高兴地大叫:“哇……太好了!都是我想要的。” 似乎没有哪张cd碟不是她想要的吧?冷眼旁观,绪方苦涩地想。 “嘿嘿……”见到预料中的情形,风南得意地又拧杜音的脸, “……看我对你好吧?以后别再抱怨我不把你放在心上,知道了吗?” “知道了。”拍掉那只欺侮她脸的手,杜音抗议道:“很痛啊,不要拧我!” “拧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就是想欺侮对方,深觉有趣的人硬是尝试着逗弄大为不满又不能发泄的人, “送你这么多碟,现在我可是你的大恩人。” “阿姨……”苦无应对之策,她干脆求援,“快阻止风南哥,他好恐怖,我的脸要是被他拧坏了,会没人要的。” “没关系,我会负责的。”很顺口地接下玩笑意味浓厚的话语,风南似乎已经习惯了何时何地都要演戏。 即便明白只是不作数的玩笑话,但听者们都一愣。杜音也不例外,数十秒钟后才羞红着脸朝说话者吐吐舌头。 “才不要咧,凤南哥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人。” 于是屋里充满了长辈们的笑声,只是这过分热闹的气氛在绪方看来则完全是最可憎的东西。 是连自己都觉得寒毛直竖的强烈嫉妒。嫉妒风南随意触碰杜音的手;嫉妒青梅竹马之间亲密的无形牵畔;嫉妒杜音看着风南时闪闪发光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微笑,内心突然涌现一种危险的渴望。想要狠狠打击那个被无数少男少女奉为偶像的风南,让他流露绝望悲愤的神情,让他明白什么是无可奈何的心痛……可笑啊,神性未灭的他竟会有此种罪恶的独占欲。 只手撑着下鄂,用手掌掩盖冷嘲的笑意。无用辩驳,他明白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神也罢人也好,他的灵魂都烙印着背叛和情欲的罪恶。身为大神祗却出卖天帝,帮助日帝篡位;天界最受众神喜爱的大女神,却在天魔两界最终的“诱泉战争”时袖手旁观,冷眼看天界被魔界所灭;明知水之女神同魔王子夜所达成的出卖天界的协议,却为了自身的欲望而成为被按魔王意志起舞的傀儡。神吗?多无聊!只要能得到所爱,他情愿为人。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正在同风南吵闹成一团的杜音面前,将其拦腰抱起。 “绪……方……”弄不清状况的少女惊呼,其他的人也都惊诧地望着他们。 “不要再闹了,明天你有数学小考,不是说要我帮你恶补一下吗?”温和的口气,他的目光落在愕然的另一个人的脸上, “小音我先带走了,不介意吧?” “啊……”风南愣愣地应一声,有些无措。对方的眼神十分有魄力,一不小心就会被那双美丽的漆黑瞳眸掠夺走自身的意志。 “一定要吗?”万分讨厌数学的人拉长着脸哀求,“风南哥很难得才来一次啊。” “嗯,我也想放你一马,但是要把你上个月被扣的零用钱补回来不是件容易的事吧?下星期会到一批非常不错的cd碟。”软硬兼施,完全掌握了怀中人的弱点,他笑眼看向她。 cd碟啊……杜音皱起眉,长长地叹息一声。可恶!还是碟比较重要。 “风伯父,阿姨,我得去复习功课了,改天再陪你们聊。”笑得有些痛苦,明显的不情愿, “啊,要是不用学习就好了。” “胡说什么,绪方都不嫌你麻烦,你还好意思抱怨。快点儿吧,要是太晚了你明早又起不了床。”余惠理理所当然地站在优秀美青年一边,并为抱着其女儿的人打开房门,“绪方啊,待会我帮你们送点心,小音就交给你了。” “她要是不好好念书,我就扣她下个月的零用钱。”杜明耀也跟着起哄。 “臭老爸,我现在是残疾人啊,不许虐待我。” 见杜音要被陌生青年带走,风南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张口欲说什么时却被绪方抢先一步。后者朝众人笑着晗首,道一句“告辞了”便迅速离开。没有再给杜音和任何人说话的机会,那颀长的背影在目送者眼里冷酷异常。 “阿姨,小音和他这些日子一直在一起吗?”他不悦地撇撇嘴,转首问余惠丽。 “是啊,从绪方搬来的第一天起,小音就缠着他。他们俩谈得来,而且绪方也很照顾小音。” “也亏得你们放心。小音差不多十八岁了,那个青年还是单身吧?这样好吗?会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陆文雅说出从方才起心中就有的担忧。 “放心,等你们和绪方有更深一些的接触就知道他是个很可靠的青年。”杜明耀帮着说好话, “话说回来,撇去我们两家的交情和小音的年龄不谈,如果真要找女婿的话,绪方是最理想的。哈哈哈……这话扯得有些远了……” “原来杜叔叔是这样想的。”未流露一丝内心的不快,风南取了茶几上的车钥匙,“不过,小音喜欢的一直是我,不会选那个绪方,叔叔的金盘肯定会落空。过会儿我得去拍摄现场补一场夜景戏,先走一步。帮我同小音说一声,这个星期天我找她出去玩。” “哈哈哈……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有空就多陪陪小音,那孩子害怕寂寞你应该清楚。” “嗯,那么我星期天再过来。”帅气地拉了拉紧身黑皮衣的立领,有礼地分别同四位长辈道了晚安后,他才离去。 风志东在儿子离开后,痴痴地笑了起来,拍拍老友的肩膀道: “姜还是老的辣,给我家那小子下了剂重药,看来以后会把小音多放在心上些。” “这孩子平时就喜欢逞强,今天竟然也晓得吃醋,这下子看来是没法硬撑了。”附和丈夫的话,身为人母的女子露出看好戏的兴味笑容。 杜家夫妇笑着对视一眼,或多或少预见想象中女儿幸福的笑脸。 “妈妈,听,盒子会发出声音,很好听很好听的声音……”犹记得三岁时的女儿指着家里新买的音响惊喜万分的模样, “……我可以抱着它一起玩,一起睡觉吗?这样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就不害怕了。” “家里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我们都要忙工作,她有时候会觉得寂寞也难怪。”把女儿天真的想法告诉给丈夫听后,忙于工作养家的杜明耀发出一句无奈的感慨。于是,杜家夫妇从那时起就形成一种默契——为了弥补无法陪伴独生爱女玩耍的内疚心情,如果女儿在听到好听的声音后觉得不那么寂寞,那么就让她一直沉溺于其中也未尝不可。 第六章 命运究竟是什么?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无形东西?或者是由不可见的神所操纵的游戏?神性和人性,冲突的两者融合在他们这些转世者的身体内,是一个充满欲望的黑洞,吞噬所有的理智。 她喜欢阴谋,喜欢不带血腥却非常有趣的阴谋。葡萄酒般的红色长发在风中散开,如喷射出的哀愁鲜血,由那些含恨而亡的逝者染就。绪方盯着眼前吸引了沙滩上大部分男性目光的绝艳美女,脑海里想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为什么会约迦莱到海边?明知对方是阴谋主义的拥护者,却还主动往她那边靠。终究还是害怕寂寞的缘故啊,似乎只有这位未曾改变过的女神能够理解他的处境和心情。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经历,还以为您是邀请我来海边浴场游玩,结果竟然只是一个跟踪偷窥狂为避人耳目所必需的掩饰。”手中拿着外壳印刻了美丽花纹的望远镜,水之女神艳丽的唇迅速吐出讥嘲的抱怨, “啊……您就不能采用更直接的手段吗?表白什么的,人类不是都非常擅长吗?” “更直接的手段?”绪方颇感好笑地反驳, “表白是一种方式,但如果被拒绝呢?使用暴力吗?或者强奸?她反抗呢?先……”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迦莱便掩嘴皱眉,禁不住苦笑。 “没想到会从优雅温和的您口中听到这些个词,实在难得,好吧,既然您认为我的提议毫无建设性,那么就请看看您自己选择的道路吧。” 接过望远镜,他转首看向十米外的目标,视线并未停留就又移回同伴身上。 “您的精灵看上去很寂寞,一个人躲在遮阳伞下瞪着大海发呆。”按住被海风吹得零乱的头发,她嫌麻烦地干脆扎成一束, “不去安慰吗?您跟踪她到海边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还不到时候,太急躁会把她吓跑的。” 痴痴地笑了起来,水之女神眯起眼仔细瞧着坐在沙滩上现出一派慵懒风情的优雅男子。 “真这么想?人类的恋情对于我们而言似乎太复杂了些,您从没想过放弃比较好吗?” “为什么要放弃?永远也不会放弃,如果一定要我给命运下个定义的话,那么我的命运就是她。放弃她,就等于放弃我的命运。” 命运?又绕回沉重的话题。一神一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一眼,随后各自苦笑着望向碧波大海。命运如海,起伏不定。是他们征服这怒涛大海,还是被巨浪吞噬?神与人都逃不出求生的挣扎欲望。 裹了厚重石膏的脚搁在柔软的沙滩上,与裸露在艳阳下的腿形成鲜明的对比。好想可以像别人那样飞奔着扑进大海中笑闹,但……杜音落寞地望着远处海波中嬉闹的游客们,人潮中早已找不到戴着游泳眼镜入水的某人,估计是怕被人认出真实身份躲到僻静的海岸处了。 “混蛋风南!”她第一百零一次咒骂说是带她出来散心结果却扔下她自顾玩乐的人。 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呆在家缠着绪方听碟。真是无聊!为什么会答应该死的风南来海滨浴场?上了石膏的脚是不能浸水的。受不了自己的一时愚蠢,更受不了四周的欢闹声和无所事事的无聊,她干脆闭眼,按下随身听的播放键。 完全不适合海滨晴朗天气的忧伤旋律回荡开来,小提琴哀伤的挣扎和叹息带出三木的《声音》…… “……雪开始融化,感觉春天即将来了,似乎能听到花开的声音。我在默默地数着,数着听到多少次鸟雀的呜叫后能够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啊,那个男人在母亲去世的那天出现在风雪中,逆着北风嘶吼,他低沉有力的嗓音无比清晰地传进我的耳中:‘慎,以后我们在一起了。’ “喜鹊的‘吱喳’声一连在窗前响了好几天,于是汽车辗过泥地的刹车声惊得树上的鸟雀扑翅急飞而去。男人站在院子里,微笑着唤我的名字。是一种魔法,我不由自主地奔向他。而男人待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萦绕耳畔的只能是他魅惑我的话语。‘慎……慎……’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念着我的名字,令我浑身颤抖发热。 “热泪盈眶。只有听到他的声音,我才能确定自己并不是太孤独,自己并没有被任何人遗弃……手指触碰到他温润的唇,我克制不住地哭泣……想一直能听到他的声音,永远……” 可恶!听着听着又想哭了,胡乱地用手擦试着眼角,她在怨恨撇下自己自行玩乐的风南的同时,越发想念这些日子以来陪伴于身旁的悦耳声音。 “小鬼,干什么躲在这里偷偷哭?很难看啊,就因为风南不理你?”从早上遇到就令杜音深感厌恶的尖细说话声。 “不用像管。”她闭着眼,表露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嫌恶。 “哼,真想不通风南为什么要和你出来。裹着石膏看起来真愚蠢,今天你可是我们的累赘,知道吗?乖乖地躲在这里哭好了,千万别再给我们找麻烦。”三点式的性感泳装衬出成熟女子诱人的身材,但快速张合的嘴却显出丑恶的一面。 “难听死了,喳喳喳的……你很罗嗦啊,臭女人。”睁开犹有泪水残留的眼睛,她朝气歪脸的女经纪人做个鬼脸。 “你说什么?太过分了,我这就去告诉风南,像你这种年纪的小鬼真是一点儿礼貌也没有。”半是炫耀半是威胁,一直以来都是风南经纪人的王芳扭腰转身。 告诉风南?搞什么啊……这种把戏……忍不住有一种恶作剧的念头,她稍稍移动一下打着厚石膏的腿…… “啊呀!”脚下绊到杜音的石膏腿,神气活现的女人立刻摔了个狗啃泥,吃了满嘴的沙子。 “不好意思,我是不懂礼貌的小鬼,所以应该不用道歉吧?”一扫先前的忧郁,她精神十足地放声大笑。 狼狈地起身,拍掉身上的沙子,但嘴里的沙砾让人无论如何都谈不上舒服。一向自喻是最接近偶像明星风南的女经纪人铁青着脸,掉头便走。 “傻女人。”吐吐舌头,杜音愉悦地再次闭眼。 以望远镜窥视到此副情景的绪方摇头轻笑,即使不能听到她们之间的交谈内容,但他依旧被眼中人丰富的脸部表情和拙劣的整人技巧弄得哭笑不得。 “没有前世乖巧,不觉得头痛吗?”迦莱颇觉有趣地微笑着。 “还不明白吗?”他认真地看向昔日的同僚, “就算因为前世的不甘而续就今生,然而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不会重复也不会相同。” “也许吧。”女神并不表态,指指他们偷偷观察的另一边。 被戏弄的女经纪人不知从何处拉着消失许久的风南回到遮阳伞下,满脸委屈地比划着说着什么。风南先一脸诧异,随之就极为不悦地冲躺在沙滩上的杜音大声说话,似乎是在斥责。 “我过去一下。”没有把望远镜的焦距移至杜音身上,他不想看到她悲伤的模样。匆匆丢下一句话,他大步走向起争论的三人。 “英雄救美?种情节是不是太老土了?不过很实用啊。”独自面对日光的人望着同伴离去,自言自语。 “喂,道个歉又不会死。谁让你胡乱整人的!”时髦的太阳镜完全将风南的神情掩盖,惟独听得出其语气中的焦躁。 冷哼一声,扭过头,她全当耳旁风一般听不见。 “我在和你说话,你那是什么态度?我今天可是特意空出时间陪你到海边散心。”已经丧失劝说的耐心,他伸手轻拉杜音的耳朵, “听到没有?王芳是我的经纪人,也是我最重要的工作伙伴。” “南,算了,她还是小孩子。”告状的人反而虚伪地维护起情敌。 皱紧眉,做个呕吐的姿势,杜音轻拍着胸口道:“好恶心,好恶心,风南,你小心将来会和这老女人一样口是心非。” “你……”完全没辙的人一气之下拿掉墨镜,对青梅竹马横眉竖目, “……你要是不道歉的话,我以后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混蛋风南!一肚子的不满再也憋不住,杜音不由得发了火,指着教训和威胁自己的人大声反驳: “是我求你带我出来的吗?你说要带我到海边散心,结果还不是扔下不能下海的我,自己和女经纪人玩得不亦乐乎,连人影都找不到。我永远都不会向这个女人道歉,先惹我是她活该。告诉你,我才不稀罕和你出来!” 难以掩饰尴尬,风南和王芳对望一眼,然后一脸无奈地蹲下身子。 “好了,算是我不好,先前没有好好陪你,从现在开始我就坐在你身边,这样总可以了吧?” 没有丝毫的喜悦感,杜音稀奇地盯着历来不让步的对方,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不适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低声下气地迁就她,但她并没有无理取闹,他何必如此? “不用,我不需要你陪。这个女人倒是很希望和你在一起。”倔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动。 狠狠地踢起了沙滩上的沙子,风南不由自主地摆出明星架子。他不再劝说,干脆拉着经纪人一同奔向大海。 算什么嘛?既然一向视她为麻烦,他又何苦自找麻烦带她出来呢?她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从小到大类似于暗恋的甜蜜和酸涩之情在此时此刻看来,她觉得特别可笑。眼睑微垂,她难过地笑着。 “一个人的话是很寂寞的。” 应该是听觉的海市蜃楼……杜音心跳加快一拍,缓缓抬起头。尉蓝的背景下,一身白色海滩休闲装的男子俯首看着她,迎着光看不清其容貌,但是却能感受到眼波流转中的温柔。他伸出手,轻捏她的脸颊。 “很巧是不是?竟然会在海滨遇到。怎么一个人?” “绪方!”她就差没跳起来抱住对方,“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嗯,陪一个朋友来这里散散心。”他坐在她旁边,“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他们都去游泳了。”强装不在乎地回答,看着他,她忍不住露出高兴的表情, “我刚才还在想,要是和你在一起就好了,没想到就真的遇到你了。” 他笑而不语,永远不会告诉她——为了接近她,他所付出的努力。 “你的朋友呢?准备玩到什么时候回去?” “就在那边,她想一个人待着,所以我就随便走走。回去可能比较早吧,因为我们都不想游泳。”能看透她内心的想法,他笑着道。 “很早就回去吗?”失望的口气,“啊……还以为遇到你就不会一个人待在这里被太阳晒。” “一个人?”他不解。 “是啊,风南和他的经纪人都喜欢游泳,我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闷死了。”在宠溺自己的年长者面前,她总会自然而然地发牢骚及撒娇, “我能不能搭你的车子回家呢?” 比预想的顺利,绪方安抚地轻拍情绪消沉者的背。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要和风南他们打声招呼。” 是炎夏气温的关系?仅着薄薄丝织吊带背心的杜音感到被拍的背一阵火烫,脸也红了。高兴的同时,心跳得更快。 “不……不用了……反正他们巴不得我不在。” “好吧,那就和我一起走。”他起身,帮她整理好东西,随后想伸手抱她,却被受伤者拒绝。 “不用抱我,扶着我就行了,这么多人,好难看。”抓着他的胳膊,她单脚跳着向前行。未受伤的脚被海水浸湿,被灿烂得毫无遮挡的阳光照射到的脸庞显出今日第一次的兴奋。 “绪方,看,那是海鸥!” 洁白的鸟悠然地在蓝天下翱翔,闪着光,衬着耀眼光亮的海天一色,带来咸湿潮热又舒适的风。 “我听到海鸥叫了,听到了!很有趣。” “的确。”见她打起精神,他暗松一口气。 受她快乐的感染,他扶着少女在浅至脚踝处的沙滩上嬉水一番,直到对方稍觉疲累,他们才回到绪方所租的遮阳伞边。 “终于把我们天真可爱的精灵带回来了。”一直在观察两人的绝世美女姿态撩人地摘下太阳眼睛,露出友善的笑容。 是罕见的美女!声音也相当好听!虽有一点点低沉沙哑,但有着说不出的性感!头脑中“轰”的一声发生了剧烈大爆炸,有所回转的好心情彻底跌回郁闷的谷底。 “是绪方的女朋友吗?”偷偷为自己心里的酸味皱眉,“我会不会打扰你们的约会?” “不用担心,绪是不会爱上我的,因为太了解我,而我也永远不会爱上他。”酒红色的头发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初次见面者的眼光,而恰到好处的笑容则带着一种不容任何人侵犯的高贵气质。 “呃?”她又看向身旁的人,“为什么?你们看上去很般配啊。” “哪儿般配啦?”曾在天界都以冷静且足智多谋领导众神的两位女神难得有默契地异口同声地反驳。 杜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只是指你们都长得很漂亮,而且声音也都很好听。” “应该是我比他更漂亮,声音更好听才对吧?”自傲的迦莱女神大为不满,低声咕哝, “和不成熟的少女交谈真的是件容易让人变老的可怕事情。” “您已经够老了。”不知是哪种心理作祟,他恶作剧地打击以容貌自傲的女子。 “绪……”咬牙切齿,最终绽放的却是一抹异常妖艳又危险的笑容, “你就是杜音吧?绪经常提起你,没想到今天终于见面了。我是他很久以前的好朋友,你可以叫我迦莱……” “绪经常提起我?” “当然。他啊……” “请不要说些无谓的事。”稍稍惊慌地阻止坏心眼儿的神继续说话,绪方努力维持平常的温柔笑意,将扶着其胳膊的少女安排在舒适的躺椅上休息。 不理睬人类的惊慌,远古的神优雅地俯首,在少女耳畔悄悄说了几句话。无从猜测惟恐无聊的水之女神说些什么,绪方紧张地盯着杜音因惊异而睁大双眼的可爱表情。 “哪,有空再见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妩媚地吻了吻少女的脸颊,她挺胸挑衅地朝另一人笑了笑, “绪,接下来就看你了,太强烈的阳光对我苍老的皮肤有害。” 失礼地拉住欲离开的大美女,刺眼的阳光中他眯起眼,俊朗柔和的脸部线条刹那变得如刀削般无情。 “您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吧?即便我只是人,但您该清楚人有报复神的特殊方式。” “您是在紧张吗,绪?放轻松,就算你是人,我也清楚与你为敌的不智。”抽出自己的手,眼光冷然的迦莱笑着转身走远。 “绪和迦莱感情真好。”没有听见两者谈话内容的少女羡慕地道,“而且都是很出色的人。” 不否认,同样不承认。绪方走到少女身旁,打开一瓶饮料递给她,装作不在意地问:“她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一愣,杜音难堪地扭头看向一旁的碧海,过了几秒钟才回首狡黠地道:“秘密。” 不动声色地不加追问,他仅仅揉揉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仿佛明白他无声的举动所暗藏的温柔和情感,她困惑地转首望向他。明丽的光线映出一张俊美得几乎可以使见者窒息的侧脸,仿若是名雕刻家最杰出完美的雕塑作品,贫乏的词汇是无法形容其美妙的姿态和高贵的气质的。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俯首微笑着看向她。令她从见面第一次起就深陷的瑰丽嗓音,伴着海浪声规律地在她耳边响起,而同时消失的是现实周遭其他所有无谓的嘈杂喧闹声。 这样的音色……幻觉让她再次跌入《声音》的漩涡……内心悲伤寂寞的挣扎都在他特有的声音和温柔的眼神中化为难言的幸福。 他的声音……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见她盯着他的脸发愣,他问。 “不,没什么,只是被太阳光照花了眼。”她迅速低首,“绪,我们回去好吗?” “嗯,等你脚伤痊愈之后我们再一起来海边。” “好啊。”她装出颇愉快地点点头,“下次一定要再来,到时我就要游个痛快。” 握住绪方伸向自己的手,被他温柔地凝视着,她忽然好想哭。 为何……为何……为何他会对她如此之好?为何自己不愿承认的,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已忽视的寂寞情感,会因为他的出现而变得可怜兮兮…… 究竟怎么了?她的脆弱,还有对他的依赖,于今日的碧海晴天之下曝露无遗。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群山深处,繁茂的浓绿色几乎遮住了蓝得耀眼的睛天,惟有太阳的光照无可阻挡地自树叶缝隙间射出炫目的光斑。林鸟不留痕迹地掠过天空,飞向不知名的远方。眺望风吹的方向,坐在树巅的精灵朝树下的身影挥手。 “绪大人……”话还没说完,精灵摇晃一下孩童般的身体从树梢直坠向坚硬的地面。 树叶纷纷掉落,掉得艺术女神满头满身。伸开双臂将坠落的小小爱人抱在怀里,她悲伤绝望的目光紧紧锁住闭着双眼在瞬间不醒人世的风之精灵。 已经……来不及了…… 她是叛徒,天界的叛徒。为了能和心爱的精灵躲离天界的掌控,而和水之女神联合推动叛臣晨的反叛,将天界拱手送给日帝,最后天界又被魔界所灭。这都与她这个一心隐世独居的女神无关,只是天界被灭之后,跟随她离开天界的精灵也会随着天界一起消失。 天界的所有都由天界大神们神力所幻化出的结界形成,一旦失去大神们的支持,天界的一切都会消失。宫殿、山、水、花、草、树……甚至是服侍大神们的精灵。月阳是风之精灵,等于是风神的一部分,一旦风神死去,其必也会跟着消亡。 天魔两界最后的“诱泉战争”的结局是:天界亡!除了幕后与魔王有约的大女神迦莱和避居人世的自己,众天神皆被魔神毁灭! 悔恨吗?绪在心里一次又一次逼问无法回答的自己。 “绪大人在想什么呢?”怀中的精灵醒来,也许是他最后一次睁开那双能够直率坦露内心情感的眼睛。 “月阳不希望绪大人责怪自己,因为未来的命运就算绪大人是大女神也无法预测。而且就算能够预测,我也是会要求绪大人作相同的选择。和您一起度过的日子真的好幸福……仅仅只是为了这短短的幸福,我觉得任何代价都值得。” “月阳……”女神将自己无法埋藏内心剧烈悲痛的脸庞埋在精灵的脖颈处, “……听说有来世,那种可以将今生所有不甘推翻重新再来一次的命运……” “那么我们来世一定要比今生更幸福哦,到时候您一定要找到我才行。”双手搂住绪温暖的头颈,他流着泪央求。 好不甘心啊……为什么他只是个要仰仗神的恩宠才能生存的低级精灵呢?为什么他不能成为和绪大人一起并肩同命运宣战的大神呢?一直以来都是绪在保护他……一直以来都是……现在竟还要因为自己无法掌握自己的生命而遗弃眼前这位为了他抛弃神之所有的她……自己真的是…… “……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是我一直扯您的后腿,什么忙都帮不上。” “没关系,因为有月阳在,所以我才能脱离神的孤寂。”她仔细凝视光影交汇处显得极其透明稀薄的可爱小脸,“如果月阳真的想要帮我们自己的忙,就请永远记住我的声音,你最喜欢的声音……永远都记住,不管转世轮回多少次都要记住。这样等我再找到你的时候,就算你不记得今生的所有也会回到我的怀里。可以吗?再笨也一定要做到,可以吗?” “嗯。”泪流下,笑容却适时展开。 于是约定了来生的神和精灵在静默中等待即将到来的别离,无声的别离,谁都开不了口。只是彼此深深凝视着,微笑着互相凝视。 感到怀里精灵身体的重量越来越轻,大女神坚强地强迫自己松开双臂。怀里的精灵身体已完全模糊得化成一团淡淡的萤绿微光,随山风飘向远方。 “月阳……”抓紧裙袍,绪悲痛欲绝地唤着那个自己为爱人起的名字,“……月阳……” “绪大人不要伤悲哦……我们还有约定好的来世……请绪大人一定要回到天湖为我歌唱哦……我……我在最后的时候想要永远记得您的歌声……” 天界的天湖!是的,所有精灵魂形消散的终点便是魂灵产生的最初地。没有犹豫,她一甩连太阳金光也为之逊色的长发,追着精灵的魂魄飞向天界。 今生,命运的丧钟已为他们敲响!然而伴着死亡到来的是来生,生生不息的轮回正是自然界的生存原则。她听到了,听到了那伴随转世之后由很久以后传至此时亘古的幸福歌声…… 第七章 吃着和绪方一起买的西瓜,杜音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虽然都是很琐碎的生活小事,吃饭、听碟、聊天……却都有种随心所欲的快乐。能够非常直白地表露自己的心情,尽情地撒娇。已经把当天同风南的不愉快忘于九霄之外,她指着晚报上娱乐新闻版的头条胡乱说话。 “绪方,快看,这老头竟然是三十年前的影帝 xxx,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人老了,真的是件恐怖的事。将来要是你老了,估计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应该吧。”露出明显遭到打击的表情,另一人啜口自泡的香茶。 “知道吗?如果你外貌有一天会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但我还是可以凭借一样东西知道你是绪方哦。”捧着西瓜将头凑近书桌对面正同工作奋战的人,她神秘兮兮地道。 再一次停下敲打键盘的手指,他望向她,很配合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声音。”得意洋洋地咀嚼嘴里的水果,她朝处在惊讶中的某人解释, “因为你的声音很特别,是特别好听的那一种,所以我一旦记住就永远也不会忘。” 高兴地笑了,他轻捏她的脸颊。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要是听不出我的声音,你可要接受惩罚。” 表现出被看不起的委屈,她嘟起嘴反驳: “才不会呢,你的声音我一听就能听出来,啊……多么动听的声音,一定是绪方,就是这样。” 原来她最刻意记住的还是他的声音,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避开对方的视线以手指揩去眼角的湿润。 “怎么了?”不太明白他的举动,杜音奇怪地问。 “没什么,盯着电脑屏幕的时间太长,眼睛觉得累。”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搪塞,他索性以手遮住眼睛。 “工作狂,每天都盯着报表上无数多的数字,眼睛不难过才怪。”她担忧地皱起眉,紧张地抓住他的手腕, “休息一下,陪我听几段音乐。” “啊。”闷闷的声音,没被手掌挡住的唇挽起一道愉悦的弧线。 “那我……”传来的门铃声打断两人的对话,懒得走动,身为客人的杜音扯开喉咙大喊,“谁啊?” “小音,小南打电话给你。” 吐吐舌头,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她单脚跳着出了书房。 “妈,不要挂啊,我就回来。” 听到客厅门的关闭声,绪方这才放手,双眼湿润微微发红。难以控制自己的心潮澎湃,因为还记得前世的种种,所以才会觉得等待了太久。 她说会记得他的声音……天知道这句话会给他日渐绝望的心以何等复苏的动力。自己没有白等,纵使她不记得以前所有的种种,但只要还执着于他的声音,一切便能重新开始。那么久远以来的等待,作为神、作为灵魂、作为人……只为了当初他们相约的来世,他就如此等下去,等着和她相遇,然后又等着分离…… “绪,知道命运和轮回是什么吗?就是和某个人在某一天相遇,然后又在某一天分离。因为不甘心分离,或者要忘记分离的痛苦,所以转世。接着又和某个人相遇,又分离,如此循环。”好友预言之神给人类的轮回命运这么下定义,当初一笑置之的戏言现在咀嚼起来却是不可诉说的无奈感伤。 分离吗?如果再次经历分离,他也愿意等,等下一次相遇,不厌其烦地等下去……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杜音心情复杂地提起话筒,如她所料,另一端传来风南的咆哮声。 “你是怎么回家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笨蛋,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差点儿报警吗?” 将话筒远离自己的耳朵,她深吸一口气,以悠然的口气回答:“呃?你没报警吗?真是可惜。” “你……你到底想什么啊?如果是为下午和我经纪人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但是你也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就跑了吧?我为你担心得要死,你却早就回家了。可恶……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大大不满的语气,能想象对方气得冒烟的样子。 “没想什么,一个人待在那里太无聊,正巧碰到绪方,所以就和他一起回来了。”简略地解释,她似乎要故意惹怒对方般嬉笑着道, “风南哥,你应该很生气吧?那就多骂我两句,老实说你骂我时很有气势,特别是突然吊高的声音,好有趣。” “嘟……嘟……嘟……”挂断的电话传来忙音。 看来真的是被她惹火了,茫然地放好电话,杜音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因为自己再不愿意追着风南的身影,一次又一次摔倒跌伤。从小害怕孤独的自己迷恋风南的声音,不仅仅是他声音动听,更重要的是从小到大陪她一起成长的只有风南。 小时候两个人无忧无虑地在一起玩玩具、吃零食、看卡通……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直到两年前风南被星探看中,迅速成了万千少女心中的偶像,他们的距离便愈来愈遥远。 不希望是通过电话传达那个自己思念的声音,变质的音色如同他们之间变质的少年情怀。曾经不止一次,听着电话那头断断续续传来的愤怒咒骂声,她对自己说: “这个声音不是我所想要寻找的,虽然动听,但不是自己寻找的。喜欢的和想要的声音,应该非常温柔……温柔到可以让人落泪的程度。” “小音,小南说什么了吗?刚才他很紧张地问你在不在家,不会是你和绪方回来时没同他打招呼吧?” 杜音回神,朝坐在沙发上观察敏锐的父亲撒娇地笑了笑。 “你啊,也老大不小了,不要老是和小南怄气,小心他将来不要你。” “才不稀罕呢,我又不希望嫁给他。”一边装出不屑的样子,一边她又单脚跳地往外冲,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给风南哥打电话了。好了,我要去找绪方补习数学,再有找我的电话就让对方晚点儿打过来吧。” 摇摇头,杜明耀已经搞不懂女儿善变的想法,除了叮嘱她不要打扰隔壁邻居的工作及休息外,惟剩束手无策。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随着脚伤的痊愈,越来越热的天气带来期末考的恶夏。为了快乐的假期,为了暑假时数目不少的零用钱,几乎每个学生都豁出命进行考前恶补。午休的时候,教室里一反常态地安静,基本上大多数人都在苦苦地同练习卷奋战。 “真是战斗的炎夏啊。”舔着从学校小卖部买来的冰淇淋,保持全年级成绩第一的董雅以其他学生不具有的悠闲心态发表一句不怎么样的感慨。 “纠正,应该说是噩梦的炎夏。”吸着冰果汁,懒懒地反驳好友的话语,杜音极不雅观地把已经能行动自如的双腿搁在课桌上, “希望我这次的数学成绩能上去十分,这样暑假就能为所欲为了。” “说起你的数学成绩,这次的随堂小考似乎考得很不错。奇怪,没听说你在补习呀。”想到数学老师报成绩时怀疑的口吻,她忍不住问数学成绩从及格边缘窜至八十六分的人。 “嘿嘿嘿……”得意地奸笑,“秘密,我有秘密武器。” “哦?”上上下下扫视笑得合不拢嘴的好友。 “说起来,你这几天心情非常好,可疑。据往年的经验,一到考试你的脾气就会异常暴躁。” “秘密。” “是因为风南吧?”自认为是死党肚里的蛔虫,她猜测。 伸出一根手指在好友眼前摇一摇,她笑得更为夸张,引来四周其余同学的不满视线。 “什么嘛,真受不了你。那么多半是绪方又送了一批你买不起的进口碟。” 正中红心,杜音的嘴乖乖地闭紧,瞪着对方。 “你是巫婆吗?” “当然不是,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如果不是因为风南,那除了音碟之外就不会再有其他原因。” “可恶,想要保留点儿神秘感都不行。” “喂,看在我是你死党的份上,我才好心提醒你,你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拿笔轻敲好友的脑袋,董雅一脸慎重, “你有没有好好想过绪方为什么会对你好吗?除去碟的价格不说,光是搜集这些你喜欢的东西就要耗费不少精力吧?何况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应该已经有女明友了,为什么可以整天都陪着你胡闹?” 嫌恶地捂住耳朵,衷言逆耳的人不甘心地瞪着对方。 “什么为什么?不需要为什么,我们在一起快乐就好。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被追问,她又泄气地叹息。 “而且什么?快说。”推了杜音一把,董雅催促道。 “而且绪方的确有女朋友,但似乎早就分手了。”提到绪方女友的事,她原本明朗的神情罩上悲伤, “我想绪方对我这么好,可能是因为我和他以前的恋人比较像。” 吃惊地张大嘴,董雅一时哑然,接着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惊得四周的同学都投来诧异的目光,然而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仅仅是瞪着好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拍拍惊讶者的肩,杜音眯起眼笑着道, “不管绪方出于什么目的对我好,我都无所谓。因为他是那么温柔的人,从来也没伤害过我。最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什么?”实在难以理解另一人的想法,董雅完全被搞糊涂了。 “重要的是声音啊。” “声音?你节制一点儿比较好哦,声音能决定一切吗?” “不能决定一切,但是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便会想,还有绪方哦,很温柔的绪方。” “怪物。”董雅有点儿生气地骂了一句,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没有为好友不理解自己的心思而感到丝毫不悦,因为连自己都弄不懂自己心里的想法。在海边时,当迦莱告诉她,她的个性和绪方以前的恋人很像时心中涌现的喜悦和悲伤。 绪方的温柔,绪方的一切,她终于开始渐渐了解。哪怕绪方只将她当成是其以前恋人的替身,只要是那个对她温柔的绪方,她都不会介意。 趴在书桌上,杜音的思绪不经意就飘到了《声音》中的一段。 “……好寂寞呵,电闪雷鸣的屋外传进‘哗哗’的大雨声。他应该不可能回来了,没有亮灯的屋内堕入黑暗的深渊,我只能透过被雨水洗刷得一片模糊的玻璃窗呆呆地望着外面的昏天黑地。 “想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哪怕只是单调地唤着我名字的声音。一个人的惶恐,不明白为何自己竟会如此脆弱。感觉身后有人,我回首,黑漆漆的屋内什么都没有。电视机上亮着红色电源灯却提醒了某件事。于是我飞快地奔回卧室。昨晚,我用床头的录音机录下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悄悄录下的,为了不让他知道我有多么害怕一个人待在这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房间内。 “窗外的雨一直下,一直下……也许下到明天天亮仍不会停。可我已经不在乎了,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我抱着它满足地闭上眼。是他的声音……这就足够了!……” 闭紧眼,窗外传来蝉鸣。炎夏的正午,这时候那个声音的主人在干什么呢?她发觉自己抓着笔的手颤抖不止。 “是他的声音,这就足够了!” 为什么?她不知道。 “杜音在吗?” 教室门口传进与炎夏的灼日截然相反的忧郁嗓音,班中的学生全都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移。戴着大大的墨镜,但俊朗的脸部线条和高挺的鼻梁给人以强烈的立体感。黑色的运动帽,同色的七分裤和短袖运动衫,在以淡色调为主的夏季中非常抢眼。 揉了揉眼睛,怀疑是幻觉的人确认似的朝正对日光的教室门看了好一会儿。一身黑色服装的匀称身影踏着舞台上才能见到的独特步伐向她走来,眼镜下紧抿成线的双唇透出一股不耐。 “喂,发什么呆?走啦。” “呃?要去哪里?上星期你不是去北之国的外景地了吗?”出乎意料之外的情景,杜音实在无法反应。 “这里不方便说。”感受到四周视线的聚焦点正是自己,风南压低嗓音, “你想我被认出来吗?到时有麻烦的不光是我。” 一下子清醒的人从座位上弹跳起来,瞄都不瞄其他人,拉着另一人的胳膊就往外冲。讨厌流汗,但杜音拉着风南没命地跑出学校,一口气奔到离学校稍有点距离的冰淇淋店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疯了吗?干什么到学校来找我?” “有事和你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四点的时候我就要搭飞机回外景地。”肤色晒成小麦色的人摘下墨镜,露出经常于海报及各大媒体上出现的偶像面孔。 “不会有什么好事吧?”她狐疑地望着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我的车就停在旁边,上车再说,站在这里太热。”察觉路人们的频频回顾,他无奈地指指校门口的名车。 点点头,绝对不想在艳阳下晒成人干的少女立刻再次快速迈动双队打了冷气的车内和马路上三十多度的高温形成鲜明的对比,舒服地叹一声“好爽”,一侧首她就发觉坐在驾驶座的风南以一种古怪的眼神盯着她。 “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再没多久我就要上课了。” “我是特地为了见你才乘今天没有我的戏从外景地赶回来的。”个性的脸庞分明是不快的表情,他伸手用力捏少女的鼻子。 “可恶!都是因为你。” “放手!又不是我要你回来的,而且最近我连电话都不打给你了,我已经发过誓以后再也不烦你了,你放心吧。”用力拍掉对方的手,不明白风南为何出现的杜音气鼓鼓地道。 “就是因为你没打电话给我,我才回来的,笨蛋!你在想什么啊?谁要你发什么奇怪的誓啊?”可以算是吼出口的,风南气不打一出来, “为什么一直不给我打电话,而且我打到你家你也不接?” “你不是一直嫌我给你打电话很烦吗?你打电话到我家时正好我不在家,又不是故意不接的。”不明白眼前人为何会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神经兮兮地拉远两人的距离, “喂,你究竟怎么了?不会是忽然精神失控吧?” “失控你个头!”哭笑不得,他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浮气躁, “上次在海边的事,不管你和我经纪人为什么吵架,但没能照顾好伤是我不对。” 天下红雨了吗?眼前这个正在道歉的人是一向自以为是的风南?真的很奇怪啊,甚至可以说是古怪。忍住心里越来越大的迷惑,她笑着道: “也没什么,反正我都报过一箭之仇了。你该不会是为了说这句话搭飞机来回赶吧?” “我……”顿了顿,他又看看车窗外的炎热世界,神情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我在想,等拍完这部戏你也正好放暑假了,到时候我们订婚怎么样?” 呼吸顿时停止了一两秒,杜音愣愣地盯着风南的俊脸良久。脑子里“轰”的一声全部炸开,炸成无法形容的震憾。 “怎么了?不好吗?”得不到回应,他不安地问。 “当然不好!有什么好的?”激动地大喊,绝对是气愤大于欣喜, “为什么我要和你订婚?你想到的我就一定要做吗?而且我们从来都不算是恋人,我不要!我不要和你订婚,我才高二!” “果然……”懊恼地摘掉帽子,风南嘟哝道,“就知道会是这种一点儿也不可爱的反应。” “那你还说?脑子因为拍戏拍坏了吗?”一点儿同情心与体谅心细有。 “只是突然想知道你会说什么,不亲耳听到就不能够说服自己。与其一个人待在北之国胡思乱想影响工作,倒不如索性回来见你一次。” 老朋友似的拍拍对方的肩膀,杜音眨眨眼。 “为什么不答应?”他仍不甘心地问。 “我才十八岁,人生才开始不是吗?重要的是我们俩的个性根本不合,谁都不愿迁就谁,你想天天吵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出如此无聊的话,她人小鬼大地做个无奈的表情。 凝视从小到大一直未曾离开自己视线的少女,风南不想承认被拒绝的巨大失落。习惯性地捏捏她的脸颊,他戴好墨镜。 “就这些的话,那问题应该不大,等你毕业还有一段时间。” “呃?” 看着疑惑的她,他露出明星式的俊美笑容,故作淡然地道:“原本我以为你拒绝我的原因只有一个——绪方。” 心脏强烈收缩,怔忡得说不出话,接触到对方探询似的灼热目光,杜音干笑两声。欲盖弥彰的慌张,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她像个逃兵。 “怎么可能?他……他有喜欢的女友啦。不和你说了,快去赶飞机吧,我要回教室。” 望着烈日中飞奔而去的人,风南迟迟没有发动汽车。十八年,他和杜音的交情绝不是那种泛泛的,对于彼此个性的了解也不下于双方的父母,原以为她年纪还小,而且一直追在自己身后跑,他全然不用担心某一天她会离开他。只是……自从那次见到和她一同出现的绪方时,心里便涌现出无数的不安。那个绪方啊,换成任何人都会为其倾倒,杜音明显地已经是他的裤下之臣。 “风南哥,你唱首歌给我听。” “不要,为什么你要我唱我就得唱?” “小气,你的声音好听嘛。我一个人在家很害怕,但是听到你唱歌的声音我就不怕了。”两张小脸隔着锁着的铁门面对面地说着话。 “叔叔和阿姨今天晚上又要加班吗?又要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真是的,你为什么还待在家里?快点儿出来到我家和我看电视。”小男孩不高兴地噘嘴,并用脚踢门,发出不小的噪声。 “哇……”女孩措手不及地大哭起来, “……妈妈说要我到你们家,可是我找不到钥匙,门打不开……怎么办?怎么办?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好害怕……哇……” “怎么这样啊?”小男孩急忙帮女孩擦眼泪,别扭地哄劝道, “好了,我唱歌给你听,你不要再哭了,我唱到你妈妈爸爸回来。” “真的?”一下子就收住方才气势磅礴的哭泣,挂着泪滴的脸蛋极其天真可爱。 “当然,男子汉不会骗女孩的。” 啊!怎么会想到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呢?风南靠在椅背上缓缓舒出一口气,可思绪却不受控制。那次他不停歇地唱着,唱得喉咙发炎,只为了她露出信任快乐的眼神。很多年后的今天,她依赖信任的目光却在不知不觉时投向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 杜音是属于他的,他不会允许她爱上别的人。 第八章 躲掉董雅的盘问,杜音一口气奔回家。下午和风南见面的冲击留下非常严重的后遗症,估计这星期内她的心都无法平静。 搞什么?突然说那种话。烦躁地将书包甩在身后,她打开房门。没有同厨房内的母亲打招呼,就独自躺在自己床上瞪着天花板。下午的物理小考铁定是一团糟了,化学的补习内容也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好端端的,干什么做这种无聊的事!笨蛋风南!” 作业更是全没心思做,想了想,连校服都没换的人又冲出家门。 “小音,要吃晚饭了,你出去干什么?”余惠丽叫住急冲冲出门的女儿。 “我有东西忘在董雅家,要去她那里拿,不回家吃饭了。”撒个小谎,她头也不回地搭电梯到底楼。 高层公寓的前面是住宅区的街心花园,花园旁边则是停车场。绪方每天都会把他的车停在停车场的六号位,走到此时仍空着的车位,她耐心地等待另一人回来。 尚未退去的夕阳和夏日余热令等待的人越来越不安,不断地跺脚驱散烦人的蚊虫,不过才十分钟的等候已叫没有毅力的人开始懊丧。 为什么要见绪方呢?而且在家里等不是更好吗?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漫无目的地看着花园里玩闹的孩童们互相追逐,她茫然不知所措。 只是风南一时头脑发热做的傻事、说的傻话,她于什么要跟着他一起犯傻?苦恼地用手抱头,心情就是不能平静。 “嘟、嘟!” 汽车喇叭声惊醒兀自烦恼的人,滑下的车窗内探出一张充满温柔笑意的男人的脸。看到占据自己车位的人还穿着上学时的校服,他打趣地道: “怎么?考试成绩被你父母知道,所以不敢回家吗?” “哪有,是特意在这里等你回来。”想也不想就打开副驾驶座旁的门坐上车,她烦躁的心情终于有所缓解, “可不可以让我请你吃冰淇淋?不准是很贵的那种。” “晚饭前最好不要吃冰淇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去参加一个小型的宴会?因为是以前的老友,所以推不掉。本来是准备回来换衣服,但不换应该也没问题。” “是你的老朋友?真想见见。”毫不掩饰自己对另一人过往的好奇,单纯的少女瞬间就把自己苦恼了一下午的事情抛诸脑后。 “迦莱也会去吗?” “应该吧,因为宴会的主人是她。”嘴巴虽然说得平淡,但绪方心里却万分不安,不确定自己带杜音和那些人见面是否正确。 水之女神迦莱究竟想做什么呢?把他们这些带着前世记忆转世为人的神、魔以及妖精聚集在一起,这么做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绪,一定要来哦,要看到所谓命运的真相的话。最好带你的精灵一起来,相信今天的聚会会给予你们掌控真身命运的信心和力量。”下午在办公室里收到迦莱派人送来的邀请函,水色的纸笺上除了这一句留言外只有聚会地址和时间。 “这么说还能见到你其他的朋友吗?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暗想会不会遇见绪方以前的恋人,她试探着问。 “不能说都是朋友,正确地说来全是旧识而已。”简略地回答,稍稍犹豫后他忍不住叮嘱: “待会儿要是看到或者见到任何出乎你想象的事,你都要保持冷静,而且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离开我半步。” “听你一说,感觉会是很奇怪的宴会,而且似乎有危险。”好奇心被吊至最高点,杜音兴奋地问:“能不能先透露一点儿?” “怎么说呢?”专心驾车的人无法做更详细的解说, “越出常人的理解范围,所以这次宴会的事你得保密才行,而且到时你若大惊小怪的话,我会很丢脸的。” “呃?”杜音雀跃地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丢脸。” 车子出了熟悉的市区,经高速公路来到郊外风景幽静的豪华别墅住宅区。应该是超级富豪们才能拥有的地产和房产,每幢别墅都附有数十亩土地的庄园,且每户住家的建筑风格与设计全然因各自喜好而不同。是快入夜的昏黄时刻,但道路与庄园内的灯火却将这片傍晚的天空映照得很亮。 绕着山道,车子最终在山顶一幢全部由大理石砌成的小别墅前停下。升起的月亮挂在别墅的尖顶上,为没有灯光的建筑笼上一层圣洁的乳白色。四周没有围墙,是大片的草地和花园,花园的中心则是一个天然的小湖泊,和山脚处的奢华别墅有着迥然不同的自然风格。 “咦?竟然会有这种地方?真难以想象。”恍若突然走进一个不真实的梦,杜音跟着绪方走下车。 “把手给我。” 是从不曾有过的命令口吻,杜音看见是平常的绪方没错,普通上班族穿戴的领带、衬衫、西装,可是……温和的笑脸却罩上了不容触摸的冷淡。 “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我。”如月色般透明充满凉意的嗓音,或许也可用优美一词来形容。 “啊。”愣愣地点头,杜音不敢确定这一切的开始是否只是一个梦。 踏上月光下闪闪发光的石道,两人走向二层楼的石屋别墅。才站到门前,玫瑰图案的铜门便大开。璀璨的大厅,金丝织就的锦缎铺成地毯,四壁上挂着的是只有在书中才看到过的水晶灯。紫色的梦幻水晶折射出烛火的红、黄、蓝三种焰色,造成视觉的神秘与朦胧。 显然有比他们先到一步的客人,正站在窗边仰首望着没有星辰的夜空。烛火摇曳中一个淡淡的影,白色轻纱的长裙随晚风妩媚地拂动,凝脂般的肌肤晶莹如玉,长至腰际的黑色发丝披散着。听到脚步声,她微微侧首,露齿而笑便带来夏夜繁星也为之失色的光芒。 “绪,真高兴又见到你。就是她吗?和印象中的一样可爱呢。” 轻轻柔柔的话语,如春风拂过脸颊。即便对方同是女性,但被称赞为可爱的少女立刻红了脸。不知所措地惊羡地望着陌生女子,杜音瞬间就被所见女子出尘的容貌和温言笑语迷住心神。 “我也这么觉得,有些地方一点儿都没变。”走上前握住对方伸出的纤纤玉手,出于礼仪,他弯腰轻印下一吻,然后搂住身旁的少女,却不为她做介绍。 “绪很温柔吧?有时候我会觉得他的温柔其实也很残酷。”女子柔情如水的目光落在杜音的脸庞上,“和现在的你是第一次见面,就叫我月好了。” 月?人如其名的女子,一名如月一般皎洁的绝世美女。少女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视线收回。 “啊,原来习惯迟到的并不是只有我。您在鄙视我的同时,无疑也将其他人鄙视了。尤昂,不,军神大人,我说得对吗?”婉转更胜似夜莺的嗓音,妖娆的语调搭配毫不留情的嘲讽,大厅中的三人不由得看向说话者。 绣有火焰般妖艳花朵的紫缎丝袍勾勒出女子高挑完美的女性线条,五官的精致程度只能以魔魅来形容。 跟在她身后的伟岸男子抿紧唇,刀削一样的脸部轮廓散发出一股坚毅冷酷的气势。黑色的紧身套装衬得他的双眸越加漆黑深邃,如两潭深不见底的忧郁之泉。踏着成稳的步伐,被叫做“尤昂”的男子给人以磐石般的感觉。只是当他看到并肩站在一起的绪方和月时,深幽的眼神流露出复杂的情感,终归结为痛苦。一旦看着同行女子时,这痛苦就愈加明显,酝酿为明眼人都能读出的杀意。 “军神大人……”月像是极为震惊地颤动了一下双肩,目光流转处是一种谅解的同情,神情恍惚中弥满着怀念故往的伤感, “……没想到还会见到您,还好吗?” “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叫我尤昂就可以。我很好,您呢?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高贵如以往。”男子无表情的脸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并以一种憎恨的目光看向站在月身边的绪方。 “是男人呢,绪,你的变化真大啊。” “必须放弃些什么才能得到追求的东西,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淡然地反击怨恨自己前世所行的人,绪方含笑朝正打量他们的女子打招呼。 “是火焰妖吗?” 沈溪凝抿唇一笑,眉眼间皆是醉人的风情,同时还有一种不易亲近他人的漠离。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相比自身而言太过平凡的少女,径自走到月的面前。 “很有趣的见面,寄邀请函给我和尤昂,你们想怎么样?是要杀了我为覆灭的天界诸神复仇吗?” 挑衅的口吻,从骨子里透出的不羁,她与晟缭月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美。 “我也是接到邀请函才来的,根本不知道会有哪些客人。” “没必要和这个低贱的妖精多说什么,月。”沉稳的男声响起,大厅的侧门走廊中走出一名阴沉冷峻的男子,英俊的相貌自有一股不容他人反抗的威仪。 “晨,已经和以前不同了。”月急忙走到男子身旁,握住他的手,“在这里,我们都是迦莱的客人。” 低贱的妖精?她吗?沈溪凝痴痴地笑了,斜睨同来的男拌,放肆地以眼神嘲讽对方。被看的人恐惧地扭转头,生硬地躲避被称为妖精的女子的视线。 “遗憾的是,天界正是毁在火焰的美貌之下。身为日帝的您并不具有一位帝王的胸怀,所以才让魔界一个小小的妖精毁灭了天界。” 突然插进的又一陌生声音,这次又会是谁?杜音已经眼花缭乱了,但一旦见到此时的说话者,双眼仍旧不免一亮。 既非男人,也非女子,纯属中性的魔魅容颜,白皙得几欲透明的肤色,透出不详的气息。和这个季节全然脱节的黑色风衣,将他幻化为暗夜的使者。黑宝石一般的瞳眸闪烁着无情的灿烂光芒,读不出情绪变化的淡然表情却比火焰妖的一笑一颦更吸引人。是特属于黑暗的无形华丽,这名男人的出现使得先前颇有火药味的气氛更危险了。 “惑大人……”美女如猫,见到主人似的变得极其柔顺安分,顿时那份天性中的妖艳化成令人心动不已的楚楚可怜。 轻拍一下沈溪凝的香肩,惑冷淡地一一朝众人点头,目光最终落在绪方和杜音的身上。 “绪吗?身边的就是那个精灵?” “很久不见,怎么都没料到会遇见如此之多的旧识。您还是为了那个原因,还是不甘心吗?”凝视记忆中一点儿也没变的魔神,他道。 “啊,和你一样。”像在品评一件艺术品,惑再一次看向平凡无奇的少女,“不会再有比绪更温柔的人,你懂吗?” 心脏漏跳一拍,被神秘男子的黑眸看着,她觉得连呼吸都特别困难。正当她慌乱地想向绪方求救时,一个活跃的少女声音解救了她。 “还真热闹啊,几乎都到齐了呢。”与杜音一样穿着女高中生的校服,短发的少女有着在场所有人都不具有的精灵古怪,可是一双灵活转动的瞳眸却又射出远远超过十八岁年纪的冷漠。 猜不出少女的身份,众人面面相觑。 “惑大人也不知道吗?这是翼王妃啊。”白袍的美少年坐在窗台上,映着夜月的清辉,看似无邪地笑着。 “是魔界的吸血鬼长老克罗。”一见美少年,便有人直接呼出来者的真实身份。 “连你都请了,迦莱女神真是设想周到。”惑冷冷地道。 克罗无所谓地耸耸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其亲切灿烂的笑容下隐藏着一副奸险的嘴脸,他从窗台上一跃而下,站在同来的少女身后。 “你就是魔王的影子侍者惑?”少女大胆地走向初次见面的男子, “我是翼晓,翼有事不能来,所以我就代他参加这次的聚会。” “啊!”看清少女的容貌,月忽然发出短促的惊叫声。 “怎么了?”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晨搂住她的腰关心地问。 “是人类、吸血鬼以及魔神三者的混合气味,她……”从未有任何阴暗表情的委婉女子憎恶地望向在场的惟一的一名少年,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对翼晓,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人类的生命太短暂,如果翼晓死去的话,翼殿下未免太可怜了。”克罗继续保持明朗的笑脸, “绪大人,翼大人的心情,我想您最能理解。害怕失去所爱,害怕孤寂,不惜背弃天界,放弃大神的身份转世为人,您所付出的要比这里任何一位都多啊。” “你就是绪?那这个很可爱的女孩应该就是精灵月阳了。”好像大家谈论的事情与她无关,翼晓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绪方和杜音身上。 茫然不懂众人谈论些什么,光是被他们非比寻常的外貌和言谈举止就弄得头晕目眩的少女有点儿胆怯地望着自己的保护者。绪方握紧杜音冰凉的手,对魔界的王妃露出愉悦温和的笑。 “我听翼和克罗说过你的事,而且真的很希望听到传说中为黑暗大地召唤出七彩霞光的歌声。”很积极地和前世为天界大女神的男子说话,对于其他人的存在与否丝毫不在乎的短发少女在某种程度上与惑和沈溪凝一样冷漠。 “魔界净都是些目中无人的家伙。”沈延晨的不悦已到极至,同样神色不善的还有另一人。 “原来今天的聚会是天界叛徒和敌者魔神的盛宴,真是出乎意料啊。”尤昂冷笑着道。 “那么是谁为了敌者的一个小妖精而丧失军神资格的呢?”即使彼此都重新转世为人,然前世是日帝与军神的两个男人依旧视对方为眼中钉。 “晨,都已经结束了。”月担忧地走到两人中间,对尤昂歉意地笑了笑,“我想迦莱让我们聚在一起总有原因。” “哼。”两名男子冷哼一声,各自转头不看对方。 冷眼旁观的妖精颇为玩味地扯出一抹微笑,温柔地倚在惑身边。 “翼晓说得对,绪,为我们唱首歌吧,请你用你的歌声暂时帮我们打发无聊的等待时光。” “已经不唱歌了,除了为特定的某人。” 前世应该是敌对的大女神和魔王子夜的影子侍者在交谈中表现出的熟络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呃?为什么?”翼晓和月异口同声地问。 笑而不答,绪方环视大厅一周,看到似乎只是用来装饰的黄金竖琴。 “不介意的话,能为你们弹奏一曲也是我的荣幸。”他拉着带来的少女走向竖琴的放置处,让她坐在旁边的琴凳上, “什么都不要问,以后我会解释的。” 点点头,杜音仰首,目光追着另一人的一举一动。他先以手指拨动了一根琴弦,“咚”的悦耳之声撼动了远古以来长久麻木的心灵。仅仅只是一声,然而熟识艺术女神绪的魔和神们竟都情不自禁地闭上眼,未闻曲声便已陶醉。 圆润的水滴落在玉盘上,“叮咚”声不绝于耳,奏响千古以前的风云之彩。比潺潺的溪流声更为心旷神怡,比莹白的月光更为柔美,比和煦的晓风更为多情……紧闭住了眼睛,心却感受到了天之际绽放出的万千华光,照亮天魔两界开创人间天地时的华夏文明。 好像……好像能想到些什么……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掠过脑海。日帝晨、月公主、军神列罗、妖精火焰、影子侍者惑、吸血鬼长老克罗……绪……身背黄金竖琴的白袍女神笑颜温柔地凝视着她…… “月阳,千万别笨得把我的声音都忘记哦。” “绪大人……” 失神地呢喃着某位神的名字,泪不明所以地;流下,杜音迷失了心神,已经陷入时空交错的混乱状态。 不仅仅是她一介平凡的人类少女,在场的其他们也都一个个神情迷离。前世的怨、恨、情、痴、不甘、愤怒……无可奈何地转接到了今生。无法抑制的情感,纠缠着急欲挣脱的命运,他们想改变自己的生命…… “嘣!”一根琴弦进断,几滴血溅在了离演奏者最近的少女的脸上。久久,少女才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站在窗边以一双紫瞳冷冷看着屋内众人的黑袍男子,浑身散发出和惑相同的黑暗气息。 “翼。”翼晓见到来者,撒娇地奔过去,“你怎么来了?” “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们都会被绪的琴声催眠。”张开黑袍将只属于他的少女抱在怀里,传说中魔界代表死神的殿下冷眼看向摸着鼻子笑得很无辜的美少年, “克罗,是你告诉翼晓的吧?你不觉得太多事吗?” “一点儿也不多事,因为站在这里的每一位都想从魔王子夜手中夺取自己的命运。与其自管自地同无形的命运之轮相抗衡,不如我们合力一同打败魔王陛下。” “我拒绝。”惑淡淡地道。没有人表示惊异,影子侍者是和魔王子夜同时诞生的魔神,是魔王子夜最忠心的侍者,不光有着和魔王子夜相同的外貌,同时也拥有不下于魔界左右双翼王的力量。 “我也拒绝。”转世为人类沈溪凝的火焰妖不屑地笑着,“并不是我没有什么力量,而是我喜欢享受命运挣扎的痛苦。” “我们不会和魔神合作,背叛的耻辱有一次已经足够。”日帝转世的沈延晨冷笑着道,他视为死敌的尤昂则绷紧一张如罩寒霜的脸以沉默作为拒绝。 “哎呀呀,原来是克罗啊,难怪我闻到了阴谋的气味。”穿着红艳丝袍的水之女神迦莱姿态高贵地出现在客人面前,笑意醉人, “不过这次你打错了算盘,我把你们请来并不是要你们合力打败魔王子夜,而是要将数万年之前天界叛乱以及诸神灵轮回转世之谜揭开。” “什么谜?”最沉不住气的翼晓第一个发问。 “绪,天魔两界最有城府的是你,你不否认吧?要不是魔王子夜亲口告诉我,再过个几万年我都不会想到你能够带着记忆转世轮回找到恋人的真相。” 矛头直指他了吗?绪方轻吮因断弦受伤的手指,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坦然自若地微笑。已经到揭开所有真相的时候了吗?当着杜音——丧失尽前世所有记忆的爱人面前,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将自他封闭的神之记忆中重生。 绪应该就是绪方,从众人交谈的话中抓到重点的杜音不安地靠向自己惟一信赖的人,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感到她的担心和困惑,他反握住她的手却不转首。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便是个性阴沉的沈延晨,也按捺不住积累已久的疑惑。 迦莱刻意缓步走到惑身边,抬高下巴,笑得极为妩媚。 “惑大人,在魔王与日帝最终一战中您替魔王承受了致命一击而亡,是从以前就策划好的吧?选择为您忠心耿耿服侍的主子牺牲,而后凭借魔王的力量转世获得自己想要的,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策是绪告诉你的吧?” 惑不动声色,依旧维持先前的淡然冷漠。 “同样,你也告诉了绪一些珍贵的情报。天界创始的大女神,代表艺术和美的女神,受万神爱戴的智慧女神——绪,爱上了天界最低贱的精灵。知道阶层分明的天界断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她答应我,和我一起策划天界的反叛。当新的天界之王日帝掌控天界时,她便早已携着心爱的精灵躲在人间。” “这些我们都知道啊。”月轻声道。 “接下去的由我自己说更合适。”仿若是方才琴音的余韵,绪方终于开口, “事实是,迦莱和魔王订下契约的同时,惑受魔王之命也和我订了类似的契约。所以当迦莱鼓动我策谋天界的叛乱时我便立刻答应了。” 扫了大吃一惊的众人一眼,他继续装作平淡地道: “契约的内容,惑大人也清楚。我保证魔王在统一魔界的过程中魔界不遭受天界的攻击,魔王子夜就为我完成三件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绪只要求王为他做了一件事。”当事者之一的惑接口道, “他要王在毁灭天界之后,让他操纵命运之轮。” “操纵命运之轮?”吸血鬼族一族的族长大惊失色地怪叫起来, “怎么可能?除了我们的王有此能力,包括王的继承者魔公主都还不具备完全操控命运的能力。普通的神,根本看不见根据王的意识所转动的命运之轮。” “啊,绪可不是普通的神。”水之女神的反驳叫其他人无言, “绪,我不知道天湖一别之后,你竟然去找魔王子夜,现在才明白当时你临别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要我转告魔王,说至少你的命运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真是很厉害啊。” 因迦莱的话怔忡数秒,惑忍不住问前世亦友亦敌的伙伴:“绪,你究竟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通过我的琴音进入到魔王子夜的意识中,然后在命运之轮上吊了一段时间。”轻描淡写的语气,绪方无视听者们睁大双目的惊骇,微微一笑。 “说得真是悠闲啊。”又是迦莱的讥讽, “吊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做了些什么?用尽了你所有的神力使得自己能带着这世的记忆转世,和精灵的转世经轮回后能相遇相守。同时,因受你神力的波动,命运之轮上部分神的命运也都有了转机。应该化为尘埃的日帝竟然获得了轮回,不仅如此,还和月后继续前世的姻缘。” 沈延晨与晟缭月有默契地互视一眼后,一同望向那个冒险改变他们命运的人。 “接着是军神列罗,因为命盘和日帝月后一直纠缠着,所以也就顺其自然地获得转世的机缘,但仿若捉弄一般,无巧不巧又和火焰妖遇见。” 听到有关自己的前世,尤昂苦痛地闭上眼。但无法闭紧的双耳仍清晰地听见那个如深夜风吹银铃动的魅惑之音,将他迷途般的此生引向地狱。 “果然,未知的偶然也是一种命运,王说得一点儿都不错。” “啊,这句话我也深表赞同。受绪神力影响的不光是天界的几位大神,还包括魔界的诸位。惑大人因为是魔王子夜最爱的人,所以并不在列。但翼和翼晓却的的确确是因为命运的转变才相遇的,如果没有……” “住口。”被称为死神的魔神周身激发出紫色的光芒,像是万分生气地大喊, “我和翼晓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咦?为什么不让他们说?我想知道。”翼晓不悦地责问守护者,后者则选择不理睬。 “那结果呢?结果……结果……那个……绪……怎么样了呢?不是说她把所有的神力都用来改变命运之轮了吗?那么她怎么逃离命运之轮?由魔王子夜的意识形成的命运之轮,应该是一个纯精神形成的时空吧?绪怎么回到正常的世界呢?”想要知道前世的结局,即便不太明白大家所说的前世究竟是怎么个情形,杜音怯生生地问。 “小音……”绪方神情古怪地凝视着少女映着烛光的侧脸。 “当然是活生生在那个空间中被命运之轮碾成血沫。从一开始绪就没有准备逃离,她是为了转世求死而去,所以绝不需要逃离。我说得对吗?绪。身体被命运之轮碾碎,血肉横飞,然而意识却不灭,清醒地感受那种四分五裂的痛楚,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经历现在想必仍残存在你的脑海里。” 那样的经历……操纵命运之轮耗尽了她所有的神力和体力,于是自己那个只具有美相的无用躯壳就掉进命运之轮巨大的齿轮间,被无情残忍地碾碎。如磨碾小麦一样,她的肉体被磨碾成血肉混合的灰尘。只是仍要带着记忆转世,所以精神和意识都安然无恙地存在于那个时空,等待转世的时机一到便进入新的躯壳。 “已经结束了。”这话不是对迦莱或者其他人说的,绪方蹲下身体搂住啜泣的少女,“事实上并没有你想象的痛苦。” “可是……绪方……我不明白……虽然弄不懂你们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但就是觉得很难过……”伸出双臂紧紧拥住对方,杜音突然感到特别疲倦,最后残留在意识中的是绪方轻抚她的背的温暖手掌。 “我让她睡着了,这样可能比较好。”见绪方怀疑地看向对杜音施了催眠术的自己,水之女神辩解。 “为什么要说出这些事情?”绪方收敛了伪装的笑,锐利无情的视线直射穿幕后操纵者的灵魂, “这么做,对我们这些转世者而言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啊,但是我们有权知道某些真相,仅仅如此。”水之女神冷冷地道, “我可不想总是被这些转世者怒斥为真正的阴谋家,明明你才是。” 改变众神命运的男人笑了,抱起昏睡在怀里的少女,朝众人点了下头。 “真相正如迦莱说的一样,虽然显得我很多事,但是事实已经不能改变。所以,如果你们对转世的命运有所不满的话,接下去就请自己努力吧。时候不早,我先告辞了。” 没有谁阻拦抱着少女的人离去,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转世者及神、魔们凝望那个优雅美丽却又挺拔如松的背影消失于万古不变的皎洁月光下。 “王答应为绪做三件事,为什么她只要求一件呢?为什么她不直接要求能够自由操纵众生命运的王让她和那个精灵转世后相遇?”年轻的翼王妃仰首问翼,脸庞透出浓郁的感伤。 “因为绪是天界最有智慧的女神。”翼简洁地回答。 “‘能阻止我率领的魔界军队攻进天界的是军神列罗,能让我豁出生命一战的是日帝晨,而最终能从我手中夺取命运的只有绪,如果她是我的敌人,那么最终获得胜利的应该是她。’这是魔王子夜亲口说的话。”水之女神迦莱叹息着道, “竟然让那个站在命运之巅的王说出这样的评价。” “王……”默默地唤着主宰他生命的魔神,惑悲凄地笑了。 “不愧是绪啊,思虑的慎密,毅志的坚韧……”月赞叹,而站在她旁边的男子则表情凝重。 “呃?我还是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啊?”翼晓不满众人在打哑谜。 “因为王是不会轻易答应别人的请求,无论是谁请求王为他做事,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如同王答应绪大人让她操纵命运之轮,最后的代价就是神力尽失。”沈溪凝轻轻说出真相。 “即使牺牲所有,也要把属于自己的命运掌控在手里,绪应该就是这么想的。与其求魔王子夜改变她和精灵的命运,到时付出自己无法承受的代价,倒不如干脆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和精灵的命运牢牢地抓在手里,这才是上上之策。”尤昂沉着声道,心里涌现出一股力量,可得到力量的不仅仅是他。 既然绪可以改变掌控自己的命运,为什么自己不能?神的命运,魔的命运,人的命运……他们绝不会再成为在魔王子夜命运之轮上表演杂技的小丑。 第九章 车子停在花园旁的停车场内,过深夜十一点的街区花园内找不到一个人影。凑近车子正前方的挡风玻璃,一抬眼便能看到群星密布的天空。绪方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夜空,静静地等车后座上昏睡的杜音醒来。 今夜的事情杜音醒来后应该不会再记得,迦莱特意用催眠术抹去了她今晚的记忆。这样也好,他一个人为他们的幸福挣扎便足够,省得他为她解释所有。安静的车内,能听到沉睡者均匀的呼吸声,规律沉稳的节奏令他一度慌乱无措的心逐渐安定。 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瞄到一旁的某张音碟,多半是杜音放在他车上听的。有点儿好奇她最近听的是什么内容的音乐碟,他顺手放进音响,调小音量。小提琴忧郁的背景弦乐,然后沉寂的车内缓缓响起一个低沉哀伤的男人独白。放松心情地靠着椅背,他听着男人自诉似的故事,心情无可避免地受到碟中那个悲伤声音的感染。 是很简单的故事,以独白的方式诉说出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情感经历。四岁时,父亲遗弃了母亲和他,与别的女人私奔离去再无音讯。失去经济支柱的家庭顿时陷入危机,沉浸在对丈夫憎恨与埋怨中的母亲开始整日嗜酒逃避现实。才送幼儿园的主人公无人照料,有一次家中煤气泄漏的事故差点儿结束其幼小的生命。于是,得知情形的舅舅从国外的总公司调职回来照顾精神失控的姐姐和幼小的外甥。在男主人公十二岁时,酒醉的母亲竟然对其施暴,导致他双耳失聪,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被父亲遗弃、受到母亲的虐待、没有知心的朋友,紧接着失去了和他人交流的能力,男主人公完全陷入一种封闭的孤寂状态。 渴望听到声音,无论是怎样的声音都可以。独自住在郊外的屋子,每天只能想象自己听到了以前听到过的声音,寂寞的少年能做的只有等待……随着他慢慢长大懂事,他和舅舅之间的感情越来越亲密,甚至走向另一种不容世俗允许的极端。 “……今天警察来了,他们带走了他。佣人说,说他是杀死母亲的凶手,证据就是那卷我偷偷录了他声音的带子。我不信……疯狂地在卧室内叫喊。我录下的应该只是男人唤我名字时的温柔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承认杀死我母亲的经过?一定是佣人骗我,欺侮我听不见声音。他们想要拆散我和他,他们鄙视我们的情感,所以才想出这么卑鄙的计策骗我离开他。 “我疯狂地冲佣人们大喊,然而什么都听不到,喉咙干涸难受,但是他们望着我的恐惧眼神令我无法安静。听不到声音……我想听到男人的声音,想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没什么事……但是心里有个惶恐的声音确定地告诉自己,男人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因为即使他对我说了什么,我也不可能听见,永远都听不见……” 这种故事……绪方关掉音响,胸口堵得慌。被夺走惟一渴望的幸福,被孤寂和哀伤淹没,坠落于黑暗的无声世界,天意弄人的残忍……就连他也害怕这样的事。经历过拥有的幸福,便再也忍受不了失去的悲愤。他,不能失去杜音,绝不能! “咦?我怎么会在这里?”后座的人终于醒来,睡眼惺忪地问。 “你找我聊天,聊着聊着就在车里睡着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家睡吧。”按亮车内昏暗的灯,绪方转首轻抚少女的脸庞,眼中尽是满满的爱怜。 拍拍昏昏沉沉的脑袋,杜音迷糊地揉揉眼睛。 “啊,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你,有迦莱,还有其他许多见都没见过的人,大家都说了些我不懂的话。奇怪,详细的情形我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是梦啊,那就没关系。”他绽放出安心的微笑,为她打开车门,“走吧,这么晚都不回家,你爸妈一定很担心。” “啊……”想起自己随便掰的借口,她惨叫道,“怎么办?我对我妈说是去了董雅家,这下完了。” “是吗?看来我都得陪着你一起挨训。”摇着头,绪方苦笑,“你骗你爸妈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唉?我还没告诉你吗?”努力回忆,但一点儿都记不清事情发生的经过, “真是的,我今晚干了什么啊?为什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真怪。” “大概是什么事?你今天似乎很累,一上车就睡着了。”不着痕迹地诱导无知的少女,他丝毫不觉得内疚。 “怎么说呢?”烦恼地以手搔头,她叹口气,“今天风南哥来我的学校找我,向我求婚。” “是吗?”心脏狂跳,但表面仍旧是淡淡的不以为意的笑。 “啊,好烦啊。以前我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可是真的来临时我却一点儿也不高兴,而且还当面拒绝了他。”吐苦水一样地倾诉,杜音全然把年长的另一者当成是自己最信赖的人。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竟然已经不在乎风南哥,就算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一点儿感觉。以前我可是他的超级歌迷影迷,也想过总有一天可能会嫁给他。可是现在完全不这么想,感觉他只是和我年纪相近的哥哥。” “哦?这样不是很好吗?风南并不适合你。” “连你都这么说……”杜音吐吐舌头,大大地松一口气, “……我还担心你会骂我蠢,毕竟风南是很多少女心目中的偶像。” 暗暗的车厢内传出绪方轻轻的笑声,可惜看不到脸,但笑声听来极其愉悦。 “啊,有什么好笑的,我要回家啦。”被他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杜音推开车门跳下车, “你要帮我作证哦,晚上我都和你在一起,没有做坏事。” “没问题,你母亲要是教训你,我就说是我不好。”锁好车门,他跟在她身后走向住处。不经意看到路灯下两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心中又不免一动,仰首望星空,今晚对他和杜音而言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夜。 “绪方。”前头的少女转首叫他的名字,灵动的双眸亮如星辰,神情是少有的认真, “风南哥问我为什么拒绝他,他认为我是为了你才拒绝他。” 一怔,细细体会话语中隐含的意思,绪方微微一笑,点点头。 “真没劲,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她嘟起嘴轻声发句牢骚。 “哦?你想听什么?”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揉揉她的头。 “声音,绪方的声音可是一级棒。” “这样啊……”他俯首凝视她的脸庞,温柔的笑颜和目光染了月色之后更为醉人, “……既然你不想嫁风南了,而且又喜欢我的声音,那么等以后就嫁给我吧。” 睁大眼睛,杜音差点儿停止呼吸,一时不知对方是否在开玩笑。扯了扯唇线,她想笑,但最后只是泄气地扭过头,也不等电梯便一口气冲进楼梯间跑上楼。 还是不行吗?即使她承认不爱风南,但是似乎仍没爱上他。绪方伤痛地合紧眼睑,不去看她奔离自己的身影。很大的打击呢,她那仓皇而逃的模样。要到什么时候她才会爱上他?要到什么时候他可以停止等待?命运真的是掌握在他的手里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还需要等多久,等多久……她扑进他的怀抱,天真快乐地大笑着道: “绪,要在一起哦,在一起,永远快乐地在一起。” 带着前世的记忆,他觉得自己漫漫等待的过程太长了。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无数张练习卷在教室内飞扬,大呼小叫地拎着书包飞快地冲向校外,全然把炎炎夏日闷热的天气忽视的学生们掩不住满脸兴奋。期末考全部结束,就算成绩还没出来,但至少轻松的暑假已正式来临。 “去哪里逛一圈吧?”董雅兴致勃勃地问一同走在路上的好友,但另一人只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没有任何反应。 “喂,杜音,你在想什么?” “呃?你说什么?”捂住被好友震得“嗡嗡”响的耳朵,从忧郁的神思中清醒的人懒懒地道。 “喂,你有点儿精神好不好?考试都结束了,就算考得不好被扣零用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不是还有绪方吗?他会帮你买碟,请你吃饭出去玩,所以根本没什么好担忧的。”试图让好友振作的人说着不怎么高明的安慰话语。 绪方啊……更觉郁闷的人狠狠地瞪着董雅。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在好心开导你。”受不了那种仿若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瞪视,董雅很是不满。 “不准你提绪方,就是因为他我才心情不好。而且从上星期四起,到今天整整一星期我们都没见面。” “这倒挺稀奇的,你们吵架了吗?不像啊,看他好像是那种根本没脾气的温柔绅士。”董雅虽不解,但很快想到某蛛丝马迹, “上星期四不就是风南来学校找你的那天吗?究竟怎么回事?而且晚上你妈打电话到我家找你。” “也没什么,风南哥说要和我订婚,我拒绝了,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绪方,结果绪方竟然说既然我拒绝了风南,将来就嫁给他好了。”万分气愤地说出事实,杜音一脚踢飞路边的一个纸团。 “哈哈哈……”绝对是幸灾乐祸的讥讽, “……笨蛋,哪有你这样的,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风南吗,干什么回绝?而且还告诉绪方?傻瓜都看得出绪方对你这么好肯定是非常喜欢你。” “才不是,他说要我将来嫁他一定是开玩笑。可恶,怎么可以开玩笑呢?就算我和他以前的恋人再像,但我还是我。”杜音哀怨地吐着苦水, “如果只是像现在这样大家在一起,他把我当做以前的恋人一样对我好,我无所谓,但他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说那种话,我可是有尊严会受伤的。” “是吗?原来如此。”董雅像是非常理解, “可惜你的尊严在音碟的攻势下经常荡然无存,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竟然这么说她,可恶!一点儿也不懂她的心。 “音碟也没有绪方的声音好听,我只想听绪方的声音,有绪方在我可以不需要那些碟。”负气地朝逗弄她的人大吼完,杜音转身跑向远处。 诧异得合不拢嘴,董雅纳闷不已,随之露出了了然于胸的笑容。难怪会拒绝风南,难怪会因为绪方的玩笑而受伤,原来那家伙竟在不知不觉中……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即便跑得满身是汗,她也不想停,直到体力不支时才坐在路边花园的长椅上喘气。繁茂的树阴如华盖,为她遮住艳阳也为她送来丝丝凉意。 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呢?温柔如绪方,了解她如董雅,全都无视她内心矛盾的心情。自己对绪方而言真的只是前恋人的替身吗?一定是,要不然为什么一星期不找她呢?明明就住在隔壁。可有可无吗?所以可以包容她的任性,然而一旦她跑开他也不会感到伤心和费解。 已经一星期了,一百五十九个小时,没有听到绪方的声音。在这段时间内,即使想以其他的音碟填补心里的失落,那些曾经是自己疯狂搜集的爱“音”听到耳中竟全部索然无味。 懊恼地叹口气,她从书包里取出随身听,横躺在长椅上,闭眼倾听。不是歌碟,也非音乐碟,更不是广播剧。被耳塞塞住的双耳听到的只有一个声音,一个她喜欢的渴望听到的声音…… “小音,吃西瓜了。” “喂,再不过来我就吃完了,特地帮你冰过的,很甜哦。” “这题不是这么解的,在这里添一条辅助线,然后再套这条定理就能解出来。” “今天也去音像店吗?有看中的碟了?” “这么晚了,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别又迟到。” “考试结束后带你去我老家旅游,风景很美的地方,山间的绿叶如墨,天空又蓝又高,星星也特别多特别亮。” 喜欢,喜欢绪方的声音,喜欢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的声音不仅仅是悦耳,夹杂在令人无从抵挡的温柔之中的还有一种她能感受却无法明白的情感。 “既然你不想嫁风南了,而且又喜欢我的声音,那么等以后就嫁给我吧。” 难过得想哭,其实她想说“好的”,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好的”。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提着简单的行李箱走出飞机场的候机大厅时已过了深夜十二点,一星期的紧张工作外加长途旅行的疲劳让他轻叹一声“终于回来了。”被派到数个地方的财政局核实一些数据,此次出差的事情等他想到要告诉杜音时,人已经在飞机上了。无法分心的忙碌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他盘算着明天和应该已经结束考试的杜音做些什么事。那晚她逃也似的慌张模样此刻想来,他仍觉得难以释怀。不过,仍要继续坚持,坚持到她爱上他,永远在一起。 “你是绪方?”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他的沉思,侧转过头他就看到午夜时分仍戴着墨镜的青年。时髦的休闲服饰和属于舞台的独特站姿,青年摘下眼镜,露出大众比较熟悉的明星脸孔。 “还记得我吗?在杜音家我们见过,我是风南。” “真巧啊。”美丽的唇立刻勾出一抹漂亮的弧度,他漫不经心地道。 “的确,看来我们都是属于比较忙的那类人,都是在深夜十二点后走出机场。”风南似乎想要和偶遇的人多聊几句, “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你到候机厅喝点儿饮料。” “你不怕被人认出后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吗?”并不愿意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配角身上,他试图挽拒。 “没关系,这个时间段机场绝不会有疯狂的歌迷或影迷。我想和你谈谈小音的事,你应该感兴趣吧?” 是在下挑战书吗?绪方心里冷笑。 “当然可以。” 无言地达成一定默契,两人不顾工作和旅行累积的劳累,走进咖啡厅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入座。 “你想说什么?有关小音的事,就算你们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但我也不会知道得比你少,甚至有些方面我知道得更多。”啜口苦涩的饮料,绪方直接开口。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和我来这里呢?别告诉我是想喝咖啡。” “当然不是,答应和你谈只是因为想让你知难而退罢了。” 风南一愣,忍不住越发憎恶对方气定神闲的优雅微笑,于是冷冷地道: “要知难而退的人应该是你,我和小音一起长大,她从小时候开始就只喜欢我一个人。等她高中一毕业,我就会宣布和她订婚。” “她已经拒绝订婚的事情了。”残酷地指出真相,绪方不以为然。 年轻充满朝气的人有瞬间的尴尬,最后则生气得抿紧唇。 “放弃吧,事实证明你没办法照顾好她。撇下她进入娱乐圈闯荡,不能留在她身边照顾她却说爱她,这不是很可笑吗?她是个喜欢依赖别人的人,一旦让她觉得孤单她就会备感伤心。” “我是为了她才决定进入娱乐圈的。”风南刻意压低声音,愤愤地道, “小音喜欢我的声音,又喜欢搜集音碟,所以我才会进入歌坛、进入娱乐圈。” 不屑地嗤笑,能够轻易将整个天界出卖的背叛者为另一人的天真感到无聊。 “那又怎么样?终究你只能成为她心目中某位一时崇拜的偶像,或者只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哥哥。你和她相处的模式和情感,永远不会成为恋人。” “胡说,你这个只会欺骗高中女生感情的骗子!” 容不得被情敌怀疑自己对杜音的真心,绪方轻轻一笑,笑容很美但又带着某种危险的信息。这个小小的人类知道什么?竟然这么说他。不知道他为了等杜音的转世等了多少万年;不知道他为使他们的命运改变所承受的孤寂和痛苦;更不知道他为杜音抛弃的一切……走上岐途的神,不仅仅是堕落成人类如此简单,同样也丧失了最初内心的一份平静化身为恶魔。 “也许吧。”不想再说些无趣的话,他站起身俯视对手, “你说你是为了小音才挤身于娱乐圈,只是这种程度的爱意我同样也能做到。好好看着吧,我会是小首最后的音之搜。” “你……”被年长者的气势所迫,风南哑口无言,惟有不服气任他离去。 想要彻底击溃对方,想要看到风南面对失败时的苍白神情……毫不留情,即使了解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即使明白自己的冷酷,然而他绝对是享受这份足以令情敌无法抵挡的邪恶用心。 “绪,在你温柔的表情之下究竟有着一颗怎样的心?”预言之神誓不止一次如此问。 “心吗?这种东西……可以很温柔也可以很冷酷,可以很脆弱也可以很坚强。”最后一次分别时,她终于回答, “惟独无法不贪求,我有一颗贪求的心,贪求神所不允许具有的情感。” 回到公寓已经将近一点,看着隔壁邻居家紧闭的屋门,绪方露出怀念的笑意。一低头,发现房门旁放着一个小盒子,上面写着“绪方收”。认出是杜音的笔迹,他弯腰捡起拆开,盒子里除了一盘磁带外另附有一张画着鬼脸的纸条,上面写着: “臭绪方,竟然一星朋不理人”。 先是惊讶,随后发出痴痴的笑声。他把盒子和行李拿进屋,不等洗完澡,第一件事就是先听磁带。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他的声音,都是日常所说的三言两语。 “小音,吃西瓜了。” “喂,再不过来我就吃完了,特地帮你冰过的,很甜哦。” “这题不是这么解的,在这里添一条辅助线,然后再套这条定理就能解出来了。” “今天也去音响店吗?有看中的碟了?” “这么晚了,快回去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别又迟到。” “考试结束后带你去我老家旅游,风景很美的地方,山间的绿叶如墨,天空又蓝又高,星星也特别多特别亮。” 整个人像傻瓜一样呆站在客厅里,手里拎着脱下的西装外套,他闭紧酸涩的眼睛。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没察觉杜音偷偷录下他声音的事情。还能记得说每一句话时,和她一起共度的时光。突然间就想到《声音》中,那个双耳失聪的主人公把恋人的声音收录进磁带的举动。 “傻瓜……”不知道是在骂做出这种事情的天真少女,还是在骂对此一无所知的自己。 已经差不多了……似乎可以感受到阔别久远的幸福之光正渐渐移近,他不会感激命运对他的仁慈,因为他就是命运。 第十章 暑期第一日,睡到十一点才起床的懒鬼心情郁闷地边看电视边吃午饭。父母亲都不在家,还没为自己的暑假做计划,她只能望着高温的室外天气暗暗叹气。一起床就跑出屋,看到昨天放在绪方家门前的盒子已经不见了,担心着是不是绪方拿进了屋,她恨不得能冲到他工作的地方好好询问一番。 电话铃响了又响,无奈地提起话筒,她有气无力地“喂”一声。 “是小音吗?我是绪方。” “绪方……”头脑立刻从混沌状态变为清醒,“……真的是绪方吗?你现在在上班?” “当然。对不起,一星期没和你联系,因为正好在外面出差,昨天深夜回到家才看到你放在门口的东西。”好似炎热的夏日里胜过冰水的清透嗓音,带来一股自内心升华而出的清凉感觉,的确是绪方特有的动人嗓音。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我放假喽,明天出去玩吧?还有,今天要请我吃汉堡以及冰淇淋。”杜音兴奋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反正等晚上见了面,我们再一起讨论我的暑假计划。” “对不起,最近我不能回公寓。我们可能两个星期都没办法见面,只能通电话,等忙完了这一阵我陪你去海边度假怎么样?” 听上去极为无奈的语气,电话这头的人顿时再次陷入郁闷。 “呃?怎么这样?” “会有很不错的礼物给你,所以暂时要乖乖地忍耐寂寞。还有……”欲言又止的沉默,随后只是轻轻的笑声, “没什么了。” “绪方……”猜想着另一人是不是就要挂断电话,杜音唤他的名字,吞吞吐吐地道, “……我很喜欢绪方哦,就算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我和你以前的恋人很像。那天晚上之所以突然跑掉,是因为生气,觉得你把玩笑开得过头了。对不起,我是很麻烦的小鬼,一直都烦着你,对不起……” “我以前的恋人?谁告诉你说你和我以前的恋人很像?”十分诧异的口气。 “迦莱啊,那天在海边时她悄悄告诉我,说我和你以前的恋人很像。” “哼哼哼……”电话里传出一阵闷笑声,“她胡说的,很快我会证明给你看。” “呃?过分!竟然欺侮我。”一点儿也不怀疑绪方的说词,杜音气鼓鼓地抱怨,“迦莱一定觉得我很好逗。” “看来的确是这样。”止住想要大笑的冲动,绪方放柔声音, “我不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要记住我的声音,那盘磁带投进了你家的邮箱。另外这次出差我给你带了礼物,寄放在公寓楼下的门卫那儿。暑假愉快,晚上有空再给你电话。” “礼物……可是……”想要问个明白,但电话先挂断了。有点儿遗憾没能和对方多说两句话,可她仍兴冲冲地跑到楼下取绪方特意送她的东西。 绪方并没有恋人!绪方也没有嫌她麻烦不想理她!绪方对她就和以前一样好!这些就足够她一人哼着歌偷偷乐好几天。 从门卫手中接到的礼物裹着淡蓝碎花的精美包装纸,她迫不及待地边走边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本崭新的薄薄的小说。封面是阴暗的冬雪风景,黑色的粗斜体字像雪地脚印般落下一行印迹。 “我……是个孤独的人,所以请让我听到您的——《声音》。” 他怎么知道她想要这部广播剧的小说版?欣喜和惊讶融为一种感动,翻开封面,把书凑上鼻尖,她闻到淡淡的书香。 真的是不知不觉,她沉溺于他的声音之后再也无法脱离。尤其是他的温柔和体贴,填补了她内心深处的孤寂和不安。喜欢各种各样的声音,喜欢好听的声音,喜欢风南的声音,搜集各种记录了美妙声音的音碟……但当初次听到生命中的某个自己一直等待的声音时,她刹时懂得:原来自己真正想要留住的单单只是他的声音。 “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因为彻底失去了他的声音。只是……只是当我悲伤地合上疲倦的双眼时,脑海里回响着最初一直等待的他的声音。或许结局这样就够了,当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后,我能永远记住和不忘的只有他的声音。” 这是《声音》的结局,落泪的结局,但杜音能明白男主角的心情。对声音的迷恋,虽然方式方法全然不同,但心情绝对一样。因为害怕寂寞,因为在等着生命中那个惟一的声音出现,因为那个声音具有的最珍贵的价值。 “现在尝到恋爱的酸涩,是稍稍早了些,还是稍稍晚了些?”抱着作为礼物的书本,她自言自语。 炎热的暑假,她决心谈一场初恋,并悄悄祈祷这场恋爱是她此生惟一一次的恋爱。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凌晨三点。绪方一边喝着矿泉水滋润干涸的喉咙,一边匆匆走出四国最大娱乐公司的商业大厦。一星期把歌曲的录音部分完成,一星期结束音乐电视的拍摄,对于一个一年只有十五天公假的公务员而言,今年的假期已经全部泡汤。 “不愧是绪,表现只能以完美形容。”身为拥有四家电视台、一家四大国最大影视娱乐公司日华集团总经理特助的男人亲自为他打开车门。 “啊,就这么一次,不用心可不行。”并非谦虚之词,绪方淡淡地道。 “真的不考虑转行吗?和财政局的数字打交道对你而言太无聊了。”发动汽车驶往最近的大饭店,驾车的沈延晨不似以往般难以亲近。 “我只想为一个人唱歌,仅仅如此。” “但是这次如果在七点档的新闻前插播的话,四国的民众都将听到你的歌声,估计到时造成的轰动足以把我们公司的电话打爆。” “不会有那么夸张的。”绪方笑了笑,“这件事真要谢谢你和月。很麻烦吧?听说你们集团的决策层大部分都反对。” “反对也没用,最终决定权在月手里。虽然不能发行唱片或影碟,而且还占据了新闻播放前最佳的广告时段,但是我和月都认为只有一次的播放将给我们公司带来丰厚的无形资产及一定的利润。在商言商,等以后你就会明白。” 于是绪方就不再说什么,侧首看车窗外的街景。一星期没见到杜音,每天都通电话,光听声音就能知道她每天的心情。 “臭绪方,快点儿回来吧。”今天也是以同样的抱怨结束通话,想着,他便不由自主地柔和了神情。感觉有些难熬,明知双方的心意却一时不能见面。除了以“很快就会结束”这样的话安抚自己的心浮气躁之外,暂时他想不出其他的方法。 细长的手指敲打着玻璃窗,似乎作了什么决定似的,他用力猛敲一记后转首看向驾驶汽车的人。 “今晚可以先送我回家一次吗?有样东西我想先拿回去。” “没问题,把地址告诉我。” 说了详细的地址和路线,绪方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小小的光碟塞进信封。注意着他的行动,向来不喜开玩笑的人破例揶揄道: “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啊,总想着要更贴紧一些。” “不错,哪怕紧得会勒死彼此,但就是希望能融合在一起无法分离。” “你和月也一样,会有好的结局,今生不同往世,命运也许的确在轮回,但决不重复。”他微笑着提醒。 “谢谢,我和月欠你一个大人情。” 知道对方是指他们通过命运之轮的改变得以再相遇,绪方什么也没说。只是顺便,最终的结局仍要靠晨和月自己的努力,这是他坚信的命运。 将套了信封的音碟投进杜家的邮箱,回到饭店休息时是近五点的早晨。疲累的身体无法再支持头脑的思维,他的头一沾到枕头便昏沉沉地进入梦乡。睡得很熟,电话铃响了很久都没有醒,直到服务生敲门他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绪先生,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 怕自己睡过头,临睡前他要求总台在一点半时提醒他起床。向服务生道了谢,他便立刻提起电话,拨了熟悉的号码。 “喂?”预料之中是杜音接的电话。 “小音吗?我是绪方。”按下床头柜的摇控按钮,自动窗帘缓缓拉开,无限明亮的夏日艳光洒进落地玻璃窗。 “我收到你寄给我的碟了……非常非常棒的歌,我……很喜欢,真的是最喜欢你的声音……” 感受着阳光的热量,听着仿若不真实的话语,他眯起双眼。 “还会有更重要的礼物,再等最后的七天,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的,我的声音只为了你才动听。” 电话的另一端有短短的沉默,随后传来活泼少女少有的温柔语气。 “已经很明白了,所以你快回来吧,隔着电话或者凭借着音碟听到你的声音总是不够真实。” “啊,会很快的。”溢满胸的幸福随一室阳光一同灿烂,他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会很快的,会很快的,再见面时他就不用再继续漫无止境的等待。分离、相遇、相聚……是自然界的法则,就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更珍惜相遇的机会,才更显相聚的可贵。 “和绪大人一起,哪怕一天,不,一小会儿也好,以前总是这么奢望。没想到竟然可以拥有比一天多得多的时间,所以就算不舍得也应该满足。” 记忆中天真的精灵说过的话此刻想来依旧是这么能打动他的心。毕竟,他们都同样深爱着对方,希望一直一直相伴永远。 ∞ Φ风の谷Φ ∞∞ ΦnausicaaΦ ∞∞ Φ风の谷Φ ∞ 金黄的沙堆砌成一个荒芜的时空,没有风自没有浮动的沙,一个三维的立体抽象带人进入一种悲凉寂寞的永恒。白袍的身影如油画般凝结于此华丽孤寂的背景中,一个侧面特写是淡淡的回眸笑颜。 竖琴的琴弦折射出比艳阳更为刺眼的炫目光芒,光散尽后是黑暗,然后视觉的沉默之时听觉便开始享受。优美的琴音回荡开来,随着画面的逐渐清晰而浮现出那个优雅的影,足以令每位听者都动容的天籁之声响起。 “干涸的沙,指缝间流泄的记忆,几千个世纪之后我依然记得你。拨动的琴弦,心跳不能停止,掀起情感的音律,沉寂的亘古再次苏醒。等了很久,几乎要将你忘记,若不是冰凉指尖残留触碰你的余温,生命断不会感到幸福的伤悲。黑暗之中,几乎忘记你的声音,若不是哭泣时脸庞上流下的冰泪,回忆不会死死缠住心头。要等多久?多久之后风吹沙成灰?多久之后,沧海为桑田?只盼那时,张开的双臂挽留住你我相遇的命运……” 沙漠不变,似乎永远不变,只有那个站立在无情沙堆之间的白袍歌者不断地走着唱着,永无止境般,似真的在等待风吹沙成灰,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结束他的孤寂。最后画面停格在演唱者完美无瑕的容颜上,无比温柔的微笑却带着无以描述的寂寞悲伤。伴着美丽身影的逐渐淡去,静止的沙迅速流动起来,最终流沙汇成一行字结束这部音乐电视。 “孤独不想等待,请让我为你继续歌唱,成为你最后的音之搜!——绪” “这是新出道的明星吗?好棒啊,不但歌唱得动人,长得也真是没法挑剔,啊,光看名字和脸都不知道是男是女。” “应该是女的吧?男人长这么漂亮那女人怎么办?娱乐圈果然俊男美女甚多,风家小南这回恐怕要被抢掉不少风头。” 耳朵听着父母亲的对话,杜音久久不能从音乐电视给予的巨大震撼中清醒。那个音乐电视中的演唱者绝对是绪方,而这首歌她不只听过一遍,是绪方送给她某张光碟中的歌曲。 “请让我继续为你歌唱,成为你最后的音之搜!”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杜音难以克制自己的激动。不能完全弄明白,但隐隐能感到其中蕴含的幸福和心意。 “叮铃铃……”电话铃适时响了起来。是绪方!肯定自己猜测的人飞扑向矮桌上的电话。 “绪方吗?我看到电视里播放的音乐片了,我……” “我起风南啦。”分明不悦到极点的中性声音,除了悦耳之外两者几乎没有共同点, “即使真的很喜欢那家伙,在我面前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风南哥……有什么事吗?”兴奋的心情顿时陷入混乱,她难堪地问。 “你啊,几个月前还死缠着我,这么快就变了心,真是女大十八变。” 对方无情地数落她的不是,杜音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地听着。 “算了,好像的确是我不如绪方那个家伙。他好像能为了你做任何事,真是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呃?”一肚子的疑问。 “没什么,下次你们请我吃饭吧,告诉绪方,我和你一直都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啦。”爽快地说完要说的话,爽快地挂断电话,这也是风南的风格。 呆呆地拿着话筒,杜音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谁的电话?”余惠丽问。 “风南哥的,说了些我不懂的话。” “原来是小南啊。”双亲便不再询问,继续看电视新闻。 谁知不等方才接电话的人离开,电话声再次响起,无奈地提起话筒,这次她如愿以偿地听到了等了许久的声音。 “是我,在街心花园等你,快下来。” 绪方究竟在干什么啊?不明白地打开窗望向街心花园的方向,空旷的运动场地上站立着一些人,估计那超大的电视屏幕以及一旁的音响等视听器材皆由他们搬运而至。其中有个颀长的身影望向她家的方向,并朝开窗的她招手。 应该是绪方……来不及多想什么,穿着睡衣和拖鞋的她飞也似的冲出屋子,奔向街心花园。 都市夏夜的天空没有星星,月亮也有些黯淡,原本和绪方在一起的人不知去了哪里。站在电视屏幕前的只有朝她微笑的绪方,张开手臂一把接住扑进怀抱的少女。 “等很久了吧?还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掉眼泪的声音响起,他紧紧拥住她。 “当然喜欢,可是……为什么……”抑起小脸凝视上方那张美丽高贵的脸,杜音喃喃地说不出话来。 “喜欢就好,只是想要以行动告诉你,我只为你一个人歌唱,我的声音只要你说好听。”拥着她,他按下遥控器。 大屏幕便播放起方才四国人民在电视中看到的音乐片,寂寞的荒芜的时空记录下某个痴心人水久的等待。 “只在今晚的七点新闻前播放一次,不会在音像市场出现有关的任何影碟和音碟,这是我只送给你的声音。” “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她拼命用手擦眼睛,“……我想和绪方你谈恋爱,仅仅一次的恋爱,可以吗?” “啊,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万分不爽的语气,她嘟起嘴,“为什么还要条件,我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露出要抱怨者稍安勿躁的笑容,他低首附耳轻声道: “很简单的,那就是以后不准接受我以外的其他人的赠碟,而且只可以迷恋我的声音,让我成为你最后的音之搜。” 松一口气的同时,杜音跳起来搂住对方的脖子。 “没问题,因为我喜欢绪方的程度要比绪方想象的更深。” “是吗?这次的期末考成绩出来了吗?这些日子太忙,我都没能问你。”从恋人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严师,他笑得有些邪恶。 可恶!怎么可以在这么浪漫的时候提考试的事!杜音心虚地干笑两声,然后想到了救命稻草。 “对了,风南哥刚刚打电话给我,他说要我告诉你,我和他一直都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还说他输了。” 很聪明的做法,但永远不可能成为他的对手。绪方点点头,伸手捏住想乘机溜出他怀抱的人。 “痛……痛……放手啦……” “成绩?” “数学还是没及格,这都怪你不好,干什么一星期不理我?说是出差,也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无心考试。老爸老妈那儿我到现在都不敢说,估计也快是纸包不住火了。”把罪过都推在他人身上,杜音表现得理所当然。 “原来是这样啊,补考是什么时候?”他收回手,颇为她的歪论感到好笑。 “啊……”被问者发出惨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跑回家, “惨啦,真的是惨啦,补考是明天。完了!我准备今天晚上复习的!” 还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她的迷糊。取出手机和帮忙准备视听器材的人联系,绪方无奈地追上正为补考苦恼的恋人。 “都是绪方的错!” “是、是、是。所以今晚就由我帮你恶补一番,以保证明天的补考你能顺利通过。” “这可是你说的哦,明天补考,你要请我吃冰淇淋,还有要买碟……我的零用钱铁定会被爸妈扣光。” “没问题。” 与已经融入平凡生活的两位转世者不同,花园旁的树林深处站立的两个身影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气息。 “魔王陛下,有何感想?”迦莱的绿眸闪烁不定地看向身旁的黑袍男子。 “不愧是绪,做得很好,比我料想得还要好。”冰凉的嗓音如冬雨。 “也许不仅仅是他哦,还有翼、惑、日帝、月后、火焰妖和军神他们总有一天都会得到他们想要的。”狡猾地试探着命运之神的反应,她悠然地笑着道。 “那就让他们试试吧,命运这种东西……”如绢般的长长黑色丝发被风吹起,和着黑袍象征不详的命运预兆,而蓝金不同色泽的妖异眼瞳无情冷漠得叫人不敢直视。 “……对我而言毫无价值。” “那为什么您还要操纵它呢?” “因为那是我的命运,永远得操纵这种无聊的东西。” “啊,要是让那些转世者听到您现在的话,他们会有什么表情呢?真期待。” 没有回答,仿若两者未曾出现过,花园里已无他们的身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