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栽跟斗》 回家的感觉真好 单可薇 刚结束新年假期,不知道大家过得还愉快吗?有没有到哪里去玩耍踏青?红包是不是领多多? 嘻嘻,九天的假期可薇不只是愉快,还很爽快~红包自然也没有少领喽。 说真的,回家的感觉真好,有爸爸、妈妈的呵护照料,三餐吃穿不用愁,平常吃不到的好味道都可以尽情的大吃大喝,而且没有人会阻止,爸妈总还嚷着说多吃点、多吃点……结果一个不小心,可薇的体重就多了五公斤,可谓是成果丰硕呢! 可薇深深的感觉到,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最无私的,他们总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掏出来给你,生怕你吃不饱、穿不暖似的,尽管孩子已经是成年人了,父母的态度始终不变,数十年如一日的叮咛唠叨,可那却是满满的一份关怀。 还记得曾经看过一出日剧——《牵绊的爱》,可薇从剧中每个人的互动感受到家庭的关系是很微妙、紧密的,也许不是富豪之家的充裕,可是在俭朴甚至困顿的生活中,唯有家人之间的情感始终是不会变质的宝藏。为了挚爱的家人,你会毫无目的的去牺牲奉献,不需要任何回报,只因为那正是你最爱的家人, 可以去挣取金钱,购买渴望的物质,偏偏和家人之间的无私情感不是用金钱可以买得到的。 人总是对自己爱的人口是心非,害怕赤裸裸的展现真正的情感,不管是亲情还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往往就是却步而错失了每个坦承的机会,让美好的机缘和自己失之交臂,新的一年里,可薇希望大家都能勇敢说爱,不管是对恋人还是家人、朋友,都不要吝啬说出心底最真实的情感。 当然,可薇也要期许自己在这一年好好的努力创作,为大家编织更多更多的浪漫故事,谢谢徐姐的卡片,谢谢絮绢的祝福,也谢谢每个在新月努力的打拼的伙伴们! 第一章 星期五下班前的倒数时刻,本该是欢欣雀跃的,可是“麦可童书出版社”里的气氛却反常的低迷凝重,只见大家佯装忙碌的同时,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瞟向门口的打卡钟,恨不得用念力驱使奇迹发生,好解救大家的小命于水火之中。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林秀丽揪皱着脸,小声的问路惟洁,“我紧张得胃都要疼了。” 路惟洁淡淡一笑,“担心也没有用,该来的躲不掉呀!”她一脸洒脱。 一只白皙的手臂冷不防搭上她的肩膀,却是对林秀丽开口,“秀丽,你问错人了啦!谁不知道惟洁是咱们办公室里的超级大白目,担心对她的智商来说太难了。”张瑞玲说时还豪气的拍拍路惟洁的背。 咳、咳!照这种力道打下去,只怕要内伤了啦!路惟洁思忖之余,不忘扯动嘴角,“瑞玲姊……”眼下除了苦笑,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自己有这么白目吗?充其量,她只是说话率直了些、心态潇洒了些,但这可不代表她对工作就漠不关心。 好吧,既然在大家眼中,她路惟洁是麦可童书出版社里白目代言人的不二人选,她就更没道理跟着大伙儿在这儿瞎烦恼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耸耸肩,她索性把目光看向透明桌垫下的喜帖—— 今天好姊妹王蕾蕾就要完成她的终身大事了! 早在半年前蕾蕾就嚷着非要她当伴娘不可,当时她也一口应允,偏偏到了紧要关头,生性苛刻的老板说什么就是不准假放人,满怀愧疚的她几番推辞担任伴娘的重责大任,可好友说什么就是不肯死心,甚至还不惜撂下狠话——如果伴娘不是她,那么自己也就不嫁了! 天啊,蕾蕾怎么可以不嫁?她不嫁,曾奕成铁定会拿把菜刀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届时她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死。 呼——幸好虚惊一场,婚宴是在晚上举行,为了不让好友失望,她只好等下班后再匆匆赶去婚宴现场,尽管不称职,但这伴娘还是当定喽! 喏,烫金的喜字在弥漫芬芳的大红色喜帖上耀眼的闪烁不歇,闪得路惟洁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总算是多年媳妇熬成婆,苦追多年,曾奕成坎坷的恋爱之路终于要修成正果。 想当初这两个家伙开始约会的时候,害羞的蕾蕾总爱拉着她去当电灯泡,一次、两次、三次她几乎从不缺席,可怜的曾奕成尽管脸黑得像包公,却也不敢吭声半句。 为了赢得美人心,他顾不得自己阮囊羞涩,总是硬着头皮满足她这个大食量的电灯泡,好几次酒足饭饱之余,她隐约看见他幽怨的目光化作利箭朝自己射来,胆小的她不免在心里猜测,他会不会哪天忍无可忍的买凶杀人,好彻底了结她这颗惹厌的电灯泡? 哎哟,天地良心,她也不想去好吗?要不是蕾蕾千拜托万请求,谁希罕当碍眼的电灯泡?尤其还常在那样的场合遇到孙少怀—— 惹厌的脸孔蓦然在脑海里浮现,路惟洁光用想的烦躁就猛地冒出来。 然而就在她要咬牙切齿咒骂几句之际,办公室里所有的注意力已经抢先被那扇攸关生死存亡的门扉夺了去。 嘎呀——厚重的总编辑办公室门板被推开了。 “呜呜……”又一个同事哭哭啼啼的从里头垂头丧气、伤心委屈的走出来。 唉,用膝盖想也知道铁定又挨骂了,大伙儿投以同情目光的同时,也不免担心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正当大家暗自揣想谁是下一个倒楣鬼,新来的助理编辑小娟哭丧着一张脸走到路惟洁面前,“惟洁,总编要你进去……”抽抽咽咽的。 “惟洁……”林秀丽无限同情的看着她。 该来的跑不掉,路惟洁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拍拍小娟的肩膀给予安慰,她怀抱着壮士断腕的心情起身走向总编辑办公室。 叩叩—— “总编,我是惟洁。” “进来!”男人不耐的嗓音隔着门板传了出来。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站定位置,啪的一声巨响,一大叠的资料就被狠狠的甩在桌面上。 “你给我看看,睁大你的眼睛给我仔细看看这是什么销售数字!为什么你企划的童书绘本会卖得这么差劲?” 路惟洁机警的侧过身子,及时闪避总编的口水甘霖,心里不禁苦笑,卖得差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三流的故事、三流插画,会有家长想要买给小朋友看才怪,人家又不是凯子加笨蛋,小孩子也不是呆瓜呀! 当初她苦口婆心极力争取跟优秀人才合作,可是总编却以对方会漫天开价为由断然拒绝提案,这下做了白工、赔了钱才再胡乱发飙,她有什么办法? 天底下没有不需要付出就可以赚进大把钞票的工作,若有,又轮得到他们这么一间小小的童书出版社吗? 机伶的眼珠扫过资料上的数字,“不错了,比我预计的好。” 心里的话不小心脱口而出,她当下第一个反应是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总编—— 果不其然,总编的脸马上涨成猪肝色,没等她表达歉意,接下来的猛烈咆哮几乎要把办公室的屋顶给掀了。 宛若雷鸣,“路惟洁,你说什么?你竟然还有脸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背负着什么责任?你是编辑哎,你负责的童书做得这么差不懂得检讨就算了,竟然还用这种敷衍的态度说话,你实在是……”肥厚的香肠嘴劈哩啪啦没完没了。 路惟洁懊恼刚才为什么没有管好自己的嘴巴,竟然在这种紧急时刻挑起总编的怒火,她偷偷的瞟了眼墙上的时钟,担心总编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延到下班时间,那她就赶不及参加好友的婚礼了。 总编见状霍然起身,一颗圆呼呼的肚子顶在桌沿,“路惟洁,谁准你看时间的!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反省的能力?我在纠正你的缺点,你还心不在焉的想着要下班走人!天啊,公司怎么会养出你们这种员工?” 为免战火燎原,殃及无辜,她赶紧低下头佯装忏悔,“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请原谅我的无心之过……”温驯得像头绵羊,“总编,我一定会好好反省的。”极尽卑微之能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总编中场休息想喝口水的时候,离下班钟响早已过了十多分钟。只见总编肥厚的大手抓过杯子润了润嗓子,大有再战几百回合的态势。 路惟洁眼见他还不肯罢休,再也顾不得主雇关系,“总编,你还要继续下去吗?下班时间到了哎,今天星期五,家人会等你吃饭喔!”讨好的口吻小心翼翼的提醒。 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更是再度挑起总编的怒火,只见杀气从大开的咽喉笔直扑来—— “路惟洁,你是在嫌我罗嗦吗?!你是吗?我真不知道你这颗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迎面又是一阵疾风酷刑,几乎要将她彻底扑杀殆尽。 等到总编大人因为过度口干舌燥不得不败阵下来,那又是整整半个小时后的事了。 死了大半细胞的路惟洁也管不了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有多狼狈,拎起包包十万火急的冲出公司,跳上计程车,“花宴饭店,快点!”紧急得仿佛进入生命倒数计时。 今天是走了什么倒楣运?竟然意外引发总编的长篇大骂,害得自己没能依照计划及早离开公司,这不好了,才走一小段路,计程车就陷在车阵里进退不得。 汗珠无情齐飙,她焦急的频频看着时间,胃因为紧张而揪扯在一块儿,眼看这样塞车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不甘心受困,连忙掏出钞票,“司机先生,我在这里下车就好!” “哎,小姐,这里离花宴饭店还有一大段路哎!要不然也要等我找钱啊,小姐,等一下——” “不用了!”甩上车门,她蓄势待发的纤瘦身影在拥挤的车阵里加速狂奔。 若是以前,她绝对会认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因为她从来没想到世上真有人能够踩着高跟鞋在马路上急速狂奔,可今天她做到了。 路惟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同时,还不忘对自己创造的奇迹洋洋得意一番。 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喂?”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的她勉强应答。 王蕾蕾急切的声音传来,“惟洁,你人到哪里了?不会是忘了我的婚礼吧?”声音里有着哭意。 抬头看看四周招牌,“没有,我没忘记!下班前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别急!我马上就到,再等我一下!”她气喘吁吁的安抚着好友。 没等王蕾蕾再说话,她把手机往包包里一塞,搏了性命也在所不惜的迈开步伐提气狂奔。 这时候就不免感叹自己当初没多花点苦心练习跑百米或马拉松什么的,要不眼下便可解解这燃眉之急。 狼狈的拎着外套,她浑身香汗淋漓,难得展现奇迹似的飞毛脚继续奔跑,也不知道跑过几条大街,终于,花宴饭店的招牌就在不远的前方对着几乎仅剩一口气的她挥手。 “加油!快了、快了……”她双手撑着发软的双腿,痛苦的对自己再次鼓舞。 等不及绿灯亮起,她一马当先偷跑了近半条马路,就在雄心壮志的想要以俐落姿态一把跨越回车道前的排水沟盖时,啪嗒一声骤响,她感觉脚步瞬间跌降几寸,光溜溜整个脚丫子出乎意外的狠狠踩在水泥地上—— 低头一瞧,只见她脚下的高跟鞋居然不翼而飞。 “咦,鞋子呢?!怎么不见了?”她瞠目结舌的瞪着脚下荒谬的意外,忙不迭赶紧回头梭巡路面。瞧,那只捣蛋的鞋正安稳的躺在不远处呢! “可恶,就非得在这种时间来凑热闹吗?”口中念念有词,她一拐一拐的走上前准备套上鞋子,却愕然发现,鞋跟早已彻底和鞋身宣告脱离,尸骸就冷清清的躺在水沟盖上。 “啊,我的鞋跟!”她又气又急的瞪着惨况,狼狈的脸庞上有着不可置信的错愕。 眼见婚宴时间已经进入最后倒数,她再也顾不得鞋跟的生死存活,只得狼狈的套上鞋子,摇晃着左右高度不一的身子,蹬蹬跳跳的奔进花宴饭店。 火烧屁股的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从她身后急驶上回车道的房车后座正走下一名高大英挺的男人,他手中拎着一只行李,遮掩在墨镜下的眼睛从方才就紧紧锁定她,把她的糗态看得一清二楚。 他低头看了看被遗落在地上的鞋跟,俊凛的脸庞蓦然露出怪异的笑容,他弯身拾起鞋跟想了想后放进大衣口袋里,踏着沉笃的步伐走入婚宴会场。 这厢,当路惟洁火速冲进新娘休息室时,里头的人莫不被她的狼狈给震慑住了。 “呃,抱歉,我来迟了……”她爬爬头发露出苦笑。 “天啊!你的鞋子……”王蕾蕾惊讶得说下出话来。 带着笑容,她气喘吁吁的扶着墙走近,“鞋跟断了,在几分钟前。”不忘解释惨况。 “啥,鞋跟断了?!那待会你要穿什么?” “只能赤脚了,伴娘礼服的裙摆应该够长吧?勉强遮一下。”她尴尬傻笑。 啥?赤脚伴娘?众人闻言莫不用诧异的眼神瞅着过分惊世骇俗的路惟洁。 “呵呵……不行吗?”她扯动尴尬的脸部线条,发出几声傻笑。 半晌,王蕾蕾率先回过神,“路惟洁,你还愣着做啥?快去换礼服,化妆师、发型师呢?快点,伴娘来了!”她抛弃新娘娇羞的形象,急切的大吼。 路惟洁连喝口茶、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马上被推进更衣室换上伴娘礼服,然后又被火速拎出来梳头化妆,因为时间紧迫得只剩下最后的黄金五分钟。 趁着化妆师在帮她上妆的时候,身穿手工蕾丝婚纱的王蕾蕾忍不住龇牙咧嘴的抱怨起来,“路惟洁你真是够了,差点把我急死了啦!” “嘿嘿,别这样嘛!注意形象,今天你可是最漂亮的新娘子,形象、形象……”路惟洁赶紧提醒,不忘讨好的拉拉好友的手。 “还说呢!如果你没赶来,人家怎么举行婚礼嘛!”王蕾蕾描绘精致妆容的小脸顿时垮下,满是委屈。 “我也不愿意呀!为了你,我可是几乎跑了四分之一的台北市才赶到饭店,要不然你想外头塞车塞成那样,真要等我搭车赶到,搞不好喜宴都结束了。”瞧,她的心脏还在活色生香……哎,是卜通卜通一整个疯狂的跳动着啦! “总之你吓死我体内一堆细胞的帐,我永远都会记得!”王蕾蕾噘着嘴巴可怜兮兮的说。 “好,我的错,等你蜜月回来,我请你吃饭赔罪。” “一言为定。”说话的同时,王蕾蕾那双动人的眸子冷不防的瞪住路惟洁裙下的裸足,“啧,好一个赤脚伴娘!路惟洁,你可不要等到自己结婚那天,也搞个赤脚新娘,到时候吓死新郎,看你怎么办。” “关于这个问题,咱们得等到有新郎的时候再讨论吧?”她凝望着披上嫁纱的好友,“蕾蕾,恭喜你了,你今天特别的漂亮动人哦!” “哎哟,讨厌,你干么突然这么感性起来?这样人家会想哭哎!”王蕾蕾红着眼眶几度要飙泪。 “千万别哭、别哭,妆会花掉!”化妆师赶紧阻止女人过度发达的泪腺。 期间,新娘休息室的门一度被打开,站在门外的男人看见两个女孩真诚的友谊,不忍打扰了这难得的温馨,就见休息室的门又悄悄被关上,被拿在手中的鞋跟也再度收进口袋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呼,天啊!原来婚礼是这么累人的一件事。” 冗长的喜宴后,打从离开公司就一直没能好好喘口气的路惟洁终于结束她的使命,趁着新人手捧糖果在宴客厅外送客,她这个赤脚伴娘回到休息室换下礼服,一个人傻愣愣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喃。 “蕾蕾,你一定要幸福喔!”口吻里满是祝福。 下一秒,男人的嗓音突兀的响起,“这句祝福,你是不是应该亲口对新娘子说?” 愕然心惊,“谁——”她整个人骇住了,捂着胸口瞪大眼睛逐一扫视整间休息室。 怱地,从吊挂着数套礼服的衣架后方,有双修长的腿跨了出来,孙少怀那张久违的脸孔就这么再清楚不过的出现在她面前。 一样的错愕、一样的吃惊,她不懂这个家伙为什么总是用这种出人意表的方式现身,害得她总是让他看见她最痴呆、发傻的蠢样。 打从几年前在蕾蕾和曾奕成的晚餐约会上见到他,被岁月尘封在往昔,那一度深刻撩拨她少女情意的温柔孙少怀就被无声宣告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集所有恶劣于一身的可恶家伙。 尽管大学时期,他们有志一同的选择尽可能避开彼此,可是碍于共同拥有蕾蕾和曾奕成这两个朋友,两人无可避免的碰了几次面,只是每一次都是很糟糕的以冷漠或者争执收场。 直到大家各自毕业离开学校,历经服役和几份工作的辗转迁调,她后来从蕾蕾口中听说孙少怀辞去广告公司的创意工作,独自前往美国参与电影动画绘制。 接着又因为她进入童书出版界的关系,因缘际会知悉他在美国从事动画工作之余接连发表绘本创作,精湛的画功和趣味的故事几度替他拿下波隆那国际儿童插画绘本金奖,现在他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国际童书插画家了。 说真的,邀请他制作绘本的念头路惟洁不是没有过,但是他昂贵的价码根本不是八股的总编愿意点头的,所以她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明明是形同陌路的两个人,可是孙少怀这些年的动向,她却可以东拼西凑的知道大概状况,这让她觉得吊诡不已。 而今天要不是因为有这场婚礼,她根本不认为自己这辈子会有再碰见他的机会。 “你、你躲在那里做什么?这是新娘休息室,也是更衣室哎!”路惟洁抵靠在梳妆台旁,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这个她不预期会撞见的男人。 尽管她刻意逼迫自己用冷静的口吻询问他,然而发烫的脸颊却怎么也克制不了强烈的羞赧。 因为两分钟前,她才在这里脱下伴娘礼服,换上自己的衣眼,她简直不敢想像这样私密的举动很可能都被这个家伙巨细靡遗的收入眼底。 微倾着身子,孙少怀把手搁在挂礼服的架子上,炯炯有神的目光瞬也不瞬的享受她脸上的红霞,“如果你是要质问我看见什么,很抱歉,我虽不敢自诩为圣人,但还不至于有偷窥别人更衣的喜好。” 她闻言正想松了口气,他那张可恶的嘴又多事的补上几句—— “不过,如果有人故意大剌刺的杵在我面前更衣,那就不是我所可以控制了。严格说来,我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总不能因为这样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挖下来谢罪,毕竟,我真的不是个圣人。”毫不客气的揶揄。 “什么——你是受害者?孙少怀,你那张嘴怎么总是那么讨人厌?”她握紧拳头气愤的吼着。 无辜?他哪里无辜?瞧,那微扬的嘴角明明表现出疑似胜利者的得意模样,她压根儿看不出他有什么地方好委屈的,要她说,这家伙心里分明是正乐着呢! “可不是吗?又不是我要求你脱衣服,可是你却下由分说的在我面前宽衣解带,所以怎么说我都是名副其实的受害者。” 什么宽衣解带,这男人就非得把话说得这么暧昧不可吗? “你——强词夺理!”被激怒的路惟洁愤恨的别过脸去,老半天都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似在欣赏她的盛怒,他静静瞅着她不发一语,半晌,终于主动打破沉默,绕过衣架迳自走来。 “这就是你对待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的态度吗?” “老朋友?孙少怀,我和你什么时候称得上是朋友了?”她反唇相击。 如果真是朋友,为什么他们每次碰面最终都要落得以冷漠和争执收场? 如果真是朋友,为什么连好好说句话的机会都不可得? 如果真是朋友,为什么这些年来从没想过给对方捎来只字片语? 如果真是朋友,为什么他总是要这样挑衅激怒她—— 太多的如果凶猛地在路惟洁脑海里奔窜,过度冲击的结果,导致她忽略了心里那股因为孙少怀而起的幽怨。 至于她幽怨什么,泰半都是冲着他的不可捉摸而来。 “也是,严格来说我们也称不上是朋友。”他认同了她的看法。 就这样,两人各据一方的陷入寂静深渊,把自己的唇抿成直线,僵持的同时,谁都没有先离开的意图。 孙少怀顺手拿起更衣室里的东西随意翻看,表情时而认真、时而轻蔑不以为然,待路惟洁瞧清楚他手中翻阅的东西,连忙冲上前去一把抢了过来。 第二章 “请不要随便动人家的东西!”路惟洁紧紧的把东西护卫在身后。 眼前的孙少怀可是家喻户晓的童书插画家,自家出版社搞出的三流绘本,她实在没有脸面让他看见,那比让他见到自己的裸体还要叫人羞愧。 思绪一整。哎呀!这么不伦不类的比喻,难不成她还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啊,路惟洁,你这神经病,快醒醒吧!路惟洁濒临人格分裂的在心里和另一个荒谬的自己对话。 “那是你的绘本作品?”他挑眉看向她。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不关你的事!”她说得冷漠。 扯开冷笑,他毫不留情的大肆批评,“严格来说,画功很粗糙,而且插图跟故事内容没有太紧密的关联性,缺乏趣味——” “够了,没人问你的意见。”她制止他的评论。 她当然知道这绘本的画功有多糟糕、她当然知道内容有多平凡、她当然知道这个作品有多失败……可是心知肚明的缺失被他这么一针见血的挑明说出,那种感觉就是一整个不舒服。 “怎么,不能面对自己的缺点吗?”嘴角勾开几不可见的弧度,他有恃无恐的迎上她的目光问。 就是这样!他那总是一眼就看穿人心的镇定模样每每让她觉得很挑衅,好像普天之下只有他孙少怀说的话、做的事才是王道似的。 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吐了口气,“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可以先离开了吗?” “我没拦着你。”孙少怀口吻冷淡的说,然而蕴含在深邃眸子里的却是兴味盎然。 路惟洁隐忍着满腹的不满,盛怒的将稿子胡乱塞进包包里。 离开更衣室的前一秒,她想起自己的赤脚,沮丧的找出方才被弃置在角落的鞋子,在他不以为然的目光下套上鞋,准备一拐一拐的回家去。 然而当她的手碰上门把那一刹那,身后的孙少怀突然一反常态的开口,“路惟洁,要不要去喝一杯?” “啥,你说什么?!”她仿佛是看见怪物的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咦,怪了!这家伙今天头上又没长角,发什么神经病呢?她满是怀疑的打量他。 “我想要去pub喝一杯。今天刚从美国回来,时差还无法马上调整过来。你要不要一起去?”他提出邀请。 被那双深邃的眸子这样瞬也不瞬的瞅着,路惟洁不可否认自己当不是有那么点动心,然而目光往下看见套着半毁鞋子的脚,顿时心情大坏,心一横,决定拒绝。 像是看穿她心思似的,她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已经探手自梳妆台上拿起一只提袋,从中取出精致的纸盒递给她,“喏,如果没看错,你应该是穿六号半没错吧?” “这是什么?”一脸戒备,她没打算贸然接过手,态度谨慎的询问道。 呿,她以为这是什么东西,整人玩具?毒蛇猛兽?孙少怀淡淡回答,“鞋子,给你的。” “你买的?”她狐疑的看他一眼。 他莞尔一笑,“怎么,我不能买鞋吗?可是我看那店员对我还挺客气的,还是说我买的鞋你不屑穿?”难得正经五秒钟的他又吊儿郎当起来,轻佻的目光顿时让她浑身不自在。 拧眉,她忍不住回嚷,“我不是那个意思!” 该死,这个男人为什么就是有曲解别人话的能耐? 他淡淡的扯了嘴角,没再吭声,就正路惟洁臆测着他是否要发怒的当下,他突然起身上前一把将她压进椅子,不由分说的就拿出纸盒里的鞋子蹲在她面前。 “你要做什么?”她诧异的瞪着在面前矮了半截的他。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行动力十足了?她还没找到答案,右脚已经落在他的掌心之上,动弹不得。 “啊!孙少怀,放、放手——”她惊惶失措的嚷。 “我没碰你的手。”他冷冷的指正。 “放、放脚……”看见他眼里的揶揄,她思绪一转,当场为自己的语无伦次懊恼不已,“不是,我是叫你放开你的手,把你的手从我的脚上拿开!” “不用怕你的香港脚会被我发现,我孙少怀不是碎嘴的男人,不会四处嚷嚷宣传的。”他调侃道。 脸一热,她再次濒临失控,“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才没有香港脚!” 稳占上风的孙少怀卸下她原本穿着的黑色高跟鞋,掏出手帕,十分绅士的擦了擦她的脚丫子,转而将宝蓝色的绒面平底鞋为她套上,“不错,比我想象中还要合脚。”他仰头看了她一眼,“走吧!现在你可没藉口拒绝我了。” “你……”微启着唇,路惟洁感觉自己被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孙少怀搞得脑子发胀无法思考。 她真是不懂他,一直以来始终没有懂过,前一秒明明还在火力全开的奚落她,下一秒又忽然做些会让人感动的事情。 是呀,她被他出乎意料的贴心举动惹得感动下已,感觉脚掌被他的手稳稳的握住,像是被珍视呵护的女王。 当路惟洁还在试图从他脸上、身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的时候,孙少怀已经起身打开休息室的门。 “快点!我今天可是受了神圣的请托,绝对不可以再让你继续当新人的电灯泡。”他语带调侃。 一句电灯泡,顿时把她从云端上打落坠地,粉身碎骨。 “我才没有——”她强烈抗议。 哼,看吧!原来是受人之托,就说他不可能这么体贴入微的,至少对她不可能,他没掐死她就已经是这些年来最大的奇迹了。 对峙须臾,她将包包甩上肩膀,愠恼的要越过他快步离开。 忽然,他亲昵的一把搂过她纤瘦的肩膀。 “你干什么?”瑟缩了肩膀,她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亲近。 “怎么,你都不吃饭的吗?”质疑起手掌下的她为何骨瘦如柴。 不领情的她赏他一记白眼,“难不成你是想跟我讨论我有没有吃饭这问题?”她觉得荒谬。 孙少怀莞尔一笑,搁在她肩上的手霸道不收,半胁迫的把人带走。 “哎,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孙少怀,曾奕成只是娶了老婆,你不需要这么沮丧。”她揶揄。 “我比较沮丧你还嫁不出去。” “放心,我又不会死赖着要嫁给你。” 前一秒还紧紧搂着她不放的手,下一秒突然冷漠的收回身侧。 路惟洁感受到他们之间被瞬间竖起的透明屏障阻挡,一阵发怔。 谁说女人善变?真要说善变,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投给这家伙一票! 罢了,她本来就从未懂过孙少怀,不管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整个周末,路惟洁都被孙少怀的一切搞得乱无头绪,平静的心湖仿佛被砸下了颗原子弹,不住的翻腾再翻腾…… 她千想万想怎么也料想不到他后来竟然会这么对她—— “你这回是特地从美国赶回来参加蕾蕾和曾奕成的婚礼?”坐在前往pub的计程车上,路惟洁决定大方的拿出对待朋友的态度来对待孙少怀。 “不是。”他淡淡的说。 “那是因为工作?” “也不完全是。”他依然冷淡得像冬天的湖水。 这个闷葫芦干嘛装神秘?分明有鬼!“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回来?”她没好气的问。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路惟洁,你会觉得比较高兴吗?”靠在椅背上,他盯着她的脸庞问。 “我?!”诧异。 “对,你,如何?”他好整以暇的瞪着她。 尽管他的模样似真还假、深不可测,叫人一度很想信以为真,但她瞅了半天,却蓦地漾开一抹笑,“呵,孙少怀,我又不是今天才认识你,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我,我们两个见面不闹出人命就很万幸了。” 故作轻松的别开脸,路惟洁却感觉到心里的某个角落正隐隐冒出不确定的声音。 我?有可能是因为我吗?不、不可能……她心底泛起的滋味像是腌渍失败的橄榄,苦苦涩涩的。 不可能的,毕竟,他们之间的和平早在多年前就宣告破裂了,不是吗? 孙少怀轻啐了一声,“你又知道了?”语气像是不以为然,带点赌气。 巧妙的收藏起心里骚动的情绪,她扯开一抹笑,“这种事情用膝盖想也知道。” 怔愣须臾,“随便你。”感觉心意被糟蹋,他懊恼的陡然别过头去,老半天不吭一声。 生气了?他皱着眉是因为生气吗?为什么生气?她在心里不只一次的问着。 计程车后座陷入寂静,如果不是司机扭开广播,这无声的空白怕是就要吞噬掉两条孤寂的灵魂。 孙少怀始终没有回过头,路惟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然而他的身影总是会霸占视线的一角,叫人很难忽略。 看着他的侧脸,她忍不住想起尘封的过往…… 十七岁那年,因缘际会她认识了就读五专的他,那时候的他平易近人,总是不断带给人呵护、温暖,暖得叫人无力抵抗。 她无法明说自己有多喜欢见到他,若有似无的情愫让青涩稚嫩的她感受到初初跌入爱河的甜蜜梦幻,每天都被这种酸甜滋味折腾得辗转反侧。那时候只要眼睛看着他,她挂在嘴边的笑容便宛若是裹了蜜似的甜,见不到他,夜里就说什么也睡不着。 她是喜欢他的,深深的喜欢上他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一个假期过后,他毫无预警的冷淡疏远了她,甚至……彻底的消失,没有只字片语。 年轻涩嫩的路惟洁难过不已,好几个夜里都因为想念,心里发疼得厉害,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笑也找不到笑的理由,终日愁眉不展。 她一度以为自己生命就要枯竭,可是,时间抚平了波动,直到后来在大学时期因为蕾蕾和曾奕成的恋情,她又见到了他,但那时候的他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孙少怀。 而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路惟洁了。 到底是什么改变他们两个人?为什么原本融洽的情感会突然变了调?这些对路惟洁来说,始终是无解的问题。 不是没想过要探问,只是,问了又能如何? 或许该说,他们两个人是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彼此,所以只能继续这样若即若离的周旋、再周旋…… “蕾蕾说你目前在童书出版社工作?”孙少怀突然回过头来提起她的工作。 来不及收回泼洒的回忆,“呃……是,是呀!”她赶紧低下目光回避,以免自己纷乱的心绪被他发现。 他皱起眉,“又心不在焉了。” “我哪有心不在焉?”她定睛驳斥。 “要不然为什么恍恍惚惚的?”他一副罪证确凿的模样。 “我只是想事情出了神。” “在想什么?”他目光满是玩味的锁定她那总是叫人一目了然的表情。 “没什么。”她拒绝说明她的思绪。 “说没什么的时候通常就是有什么,这就是女人。”嘲讽的口吻。 “哼,你很了解女人吗?”她大不以为然。 “称不上了解,但是八九不离十。” “是哦,八九不离十的笃定。”一想到是诸多经验造就出他这种八九不离十的笃定推论,路惟洁不知怎么的口气蓦然发酸起来,嫉妒的藤蔓迅速的缚捆住她的心智。 “怎么,你似乎不太高兴?”他眯起的眸子似是要看穿她。 “呵,我干么要不高兴?告诉你,我高兴得很!今天是蕾蕾的婚礼,我高兴得不得了。”她反驳他的话。 他伸出手一把扣住她微扬的下颚,“不管你高兴与否,不用像只虚张声势的刺猬。” 她格开他的手,“我、我才不是刺猬,我只是……” 孙少怀不想继续跟她争辩,扬手制止了她的辩解。 到嘴边的话硬是被迫咽下,路惟洁当场鼓胀了脸颊宣示不满。 讨厌!她真是讨厌被他瞧扁的感觉,那让她觉得自己很失败。 打从方才他就不断像猫捉老鼠似的以逗弄她为乐,瞪着他的背影,若不是理智还占上风,只怕她就要失控的诉诸武力。 下了车,两人还没来得及走进pub,孙少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喂,什么事?”他的口吻中不难察觉一丝威严。 对方兴许是在探问他的行踪,他毫不回避的正面回答,“我是回来了,但还有些事情得处理,暂时不会回去。” 是谁?会是他的女朋友吗?跟随后面的路惟洁直觉的猜测。 须臾,俊逸翩翩的孙少怀突然风度尽失、气急败坏的大叫,“阻止她!你们一定要阻止她!该死!绝对不能让她上台北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绝对不能让她来——” 话落,他惊魂未定却又满脸怒气的挂上电话,旋即像只无头苍蝇的在红砖道上焦躁的走来走去,跟方才揶揄她时的胜券在握模样简直是天差地别。 尽管路惟洁礼貌性的站在一定的距离外,可是他的激烈反应实在太叫人纳闷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尽可能不激怒他的小心问着。 他慌乱的目光一看见她,仿佛这才意识到她的存在,尴尬的爬爬头,“路惟洁,今天不喝酒了,我还有事得先离开!” 说完,他走回马路边扬手招计程车,浑身散发着紧急、迫切的诡异氛围。 “为什么?”她不解的追上前。 “我有事得先回去了。”他拉开计程车门。 “孙少怀,你该不会就要这样把我撇下吧?”她简直不敢相信。 “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娃了,如果附近没捷运,也应该知道怎么叫计程车回家吧?” 可恶,这跟她是不是三岁小孩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关系到他身为男人该有的绅士风度! “等等,孙少怀,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啊?现在已经很晚了哎,你就算再怎么信任台湾的治安,也该帮我……” 没等她发表完她所谓绅士与淑女社交守则的抱怨,归心似箭的孙少怀已经跳上计程车,连声道别都来不及说,就催促计程车司机从她面前堂而皇之的呼啸而过。 路惟洁瞠目结舌的看着扬长而去的车身,待她回过神来,“孙少怀、孙少怀——”孙少怀早已经不知道去向何方。 可恶,杀千刀的!早知道就不要答应跟他来小酌,这里根本不是她平常的活动范围,也没有直达到家的公车。 想到他如此无视于她的存在,突然撇下她一个人离开,她无法消化这股挫败感,气急败坏的当场直跺脚,“可恶的孙少怀,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 她真的气了整个周末,直到周一上班,她都还感觉体内残留浓重的烟硝味,绝对是余怒未消所致。 顶着被怒火占据的脑袋进了办公室,出版社的同事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路惟洁以为他们是在替上周五的厄运感念她的身先士卒,淡淡的回以笑容,拉开椅子入座。 张瑞玲滑动座椅挨近她,二话不说先是赏了她一拳,“你是没神经还是天生乐观啊?竟然还笑得出来!” “啊,怎么了吗,瑞玲姊?”她不懂的问。 “你哦你,完蛋了啦!总编一早就撂下狠话,要你进办公室后马上去找他报到。”张瑞玲满是同情的传递着第一手消息。 “找他报到?!有说要做什么吗?” “没有。”张瑞玲爱莫能助的摇摇头。 “会不会是要开除惟洁?还是总编要继续上周五的训斥大会?”总是比别人先紧张的林秀丽小声的臆测着路惟洁的下场,脸色因胃疼而发白。 也罢!与其在这儿瞎猜,还不如亲自探个究竟,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路惟洁不想想那么多,只是扼腕着方才塞进肚子里的早餐没能好好的消化。 她拍拍肚子,“算了,反正进去就知道。” “惟洁,待会儿身段低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激怒那个死胖子了,好端端的没必要跟自己的薪水过不去。”张瑞玲以前辈的姿态劝说。 “嗯,我知道。” 低调、低调……卑微、卑微…… 壮士再一次断腕,路惟洁神情慨然的起身走向未知的深渊。 叩叩—— “总编,我是惟洁,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她记住张瑞玲的提醒,尽可能的放低姿态。 “进来!” “是。”她小心翼翼把门带上。 “你知道孙少怀这号人物吧?”总编劈头就问。 “孙少怀?”是巧合同名同姓,还是指同一个人?路惟洁诧异的望着总编,企图在他满是肥肉的脸上理清意图。 浮肿的脸庞忍不住又爆出怒火,“天啊!路惟洁,你到底是不是从事童书出版工作的人?竟然连孙少怀都不知道?” “我,我当然知道……曾经在美国从事动画电影,最近几年数度拿下波隆那插画金奖的孙少怀。”她赶紧说,接着试探的问:“是他没错吧?” “你总算不至于笨到没救。”总编无力的叹了口气。 “总编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天真童书出版社要跟他签约合作了!”肥厚手指烦躁的爬过抹满发油的稀疏脑袋。 “什么?”惊呼。 该死!他们麦可童书的死对头又要祭出狠招了,而他们又得毫无招架能力的躺着挨打啦!路惟洁光听就觉得无力,未来的几个月,总编的怒火只会更加蓬勃,不会有歇止的时候了。 “路惟洁,你不是一直想要用这些得奖人的名气来提高绘本童书的买气吗?” “总编,不是名气,而是更好的呈现方式。”她忍不住纠正了总编的说法,“好的绘画搭配好的故事内容,小朋友一定会喜欢,家长自然愿意掏钱出来购买。” 挥挥肥胖臃肿的手,他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好了、好了,我已经听你那一套理想主义不千百次了。” 她习以为常的扁扁嘴,“总编,这次您打算怎么因应?还是用低价促销吗?”莫可奈何的口气。 每一次出版社的业绩遭遇挑战,总编的脑袋除了想出降价这个方法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 “不,昨天在业界的酒会上,天真童书的总编辑实在太不给我面子了,路惟洁——他肥胖的身子突然从深陷的皮椅中挣扎起身。 “我在,我一直都在。”她忍不住掏掏耳朵。 他瞬也不瞬的瞪着她,“我要你马上跟孙少怀联络,一定要让他改变心意跟我们签约合作,我要让天真童书的人知道,不是只有他们才能签下孙少怀,我们麦可童书一样可以争取到孙少怀的插画,一样可以大张旗鼓的出版孙少怀的作品。” “总编,您不是一直说,这些有名气的画者价钱太昂贵,不敷成本……”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要拿我以前说过的话来辩驳我今天的决定,我要你拿着你的企划去跟孙少怀谈插画合作。”他当场打回她的质疑。 “可万一孙先生不愿意……” 总编嗓门猛地拔尖,“路惟洁,我不知道什么叫做不愿意,他不愿意,你就要拜托到他愿意为止,用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我都不管,我只要你拿下孙少怀的插画合约!”他抓过杯子当场仰饮个涓滴不剩,“听着,这一次如果你没有争取到跟孙少怀的合作机会,我就要把你踢到松山仓库去看管那些存货!”他龇牙咧嘴的大吼。 路惟洁懵了…… 天杀的死肥子,竟然要地去管库存—— 今年她是什么厄运缠身?合作对象谁不好挑,为什么偏偏是孙少怀那个阴晴不定的臭男人?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世界即将风云变色,心想,现在辞职不晓得来不来得及? “好了,出去、出去,总之尽快给我好消息。”总编不耐烦的打发她。 被驱赶出办公室的路惟洁垮着脸,一时间真不知道要怎么宣泄胸口那股焦躁和不满。 猛地看见门口那株藤蔓盆栽,她发了狂似的抬脚踹去—— “嘶——”倒抽一口气的她反而当场跌坐在地,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痛、痛、痛……他妈的要命的痛! 第三章 孙少怀躲在台北的公寓里,整个周末足不出户,手上的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烟蒂堆满整个烟灰缸,眼见就要把自己熏死在尼古丁的国度。 吱——吱—— 铃——铃—— 客厅里传真机不断吐出纸张,简直像是一尾不断吐信的毒蛇,电话每隔几分钟就会歇斯底里的响一次,手机铃声不时跑来凑热闹,源源不绝的简讯、邮件几乎把他的手机和电脑信箱塞爆。 他披着睡袍焦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瞧!那厚重的黑眼圈是他这个周末痛苦的结果,忍到忍无可忍了,他一把抓起话筒,声嘶力竭的咆哮,“不要再打了——” 电话彼端宁静半晌后,传来弟弟孙少熙无奈的声音,“哥,奶奶要我问你决定好了没?” 咬牙切齿,他抓狂的对着弟弟低吼威吓,“孙少熙,我说,不、要、再、打、了!” “哎哟,你以为我喜欢啊?我也不想啊,但是奶奶规定我非得每隔三分钟打一次手机、传一封简讯,每五分钟打一次市用电话、寄一封电子邮件到你信箱,至于传真机更不用说了,要一直一直的传,传到我手都要抽筋麻痹了,”孙少熙同样苦不堪言的抱怨着。 束手无策的孙少怀忍不住回想起上个周末突然从天而降的恶梦…… 喜宴后,他和路惟洁正要到pub小酌闲聊,偏偏妹妹孙少蓉的电话传来青天霹雳的坏消息—— “哥,是我。” “喂,什么事?”孙少怀口吻中不难察觉一丝威严。 “你人在台湾对吧?怎么不回老家?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的行踪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奶奶一整天念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她大吐苦水。 “我是回来了,但还有些事情得处理,暂时不会回去。” “你也不用回来了,因为奶奶的车子现在应该已经下交流道了吧!相信过不久就会到你住处去喽。看,我这个妹妹很有义气吧?还知道要通知你一声,先说喔,以后别再给我惹麻烦了,你就安安分分早点接受奶奶的安排,乖乖结婚饶了大家吧!” 什么,奶奶上台北了?! 孙少怀感觉一股刺骨寒意从脚底板往上窜,狠狠的掠过他的背脊,带来低温的刺痛,甚至一度要冰冻他的心脏。 下一秒,俊逸翩翩的他突然风度尽失、气急败坏的大叫,“阻止她!你们一定要阻止她!该死!绝对不能让她上台北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绝对不能让她来——” 火烧眉梢的孙少怀脸黑了大半,当下,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撇下路惟洁匆匆搭上计程车回家。 他知道路惟洁铁定气死了,若不是方圆百里内一时找不到凶器,他那天晚上早被她乱刀刺死、倒卧路边。 果然才匆匆踏进家门,宛若丧钟般的门铃也马上响起,他开了门?只见一名年逾九十岁的老妪穿着旗袍,在司机和管家的搀扶下徐徐走进公寓,表情不怒自威,叫谁看了都有沉重的压力。 “奶奶,你怎么突然来了?”他手心微微发汗。 “我能不来吗?”年迈的嗓音不见丝毫疲累,孙奶奶威严十足的吐出话语,“你分明存心在躲我这个老太婆,好好的台湾不待跑去什么美国?回了台湾也从来不通知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老了,不是笨了。” “奶奶一点都不笨,脑袋灵活得很。”这不完全是奉承。 倘若真笨了、不灵活了,怎么还有能耐想方设法跟这群孙子辈的斗法? “奶奶,时间也晚了,今晚要在这儿睡还是到饭店去?房间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先休息好不好?”孙少怀婉转的提议。 “不好。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就定。” 看,该来的躲不掉,尽管他心里对奶奶即将开口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是可以说是反感的,可是他实在不忍心跟年迈的奶奶使拗脾气,谁叫眼前的人是奶奶呢? “不能明天再说吗?”他不忘做困兽之斗。 “多拖一天就是多浪费一天,我再活也没多少时间了,明天醒来是不是还有机会跟你说话都不知道呢!” “奶奶,你怎么这样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一定会的!”他尽可能的安抚说道。 “少说那些哄我开心的话,我也不拐弯抹角,”孙奶奶使了个眼色,一旁随行的管家马上从手边拿出一大叠相片和资料。 完了,地狱之门再度开启了!“奶奶——”头皮发麻的他几近哀求的望着奶奶。 存心忽视孙子的哀求,孙奶奶迳自说:“相簿里的这些女孩子都是我千挑万选的好对象,尽管说娶妻娶贤德,可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就贪图外貌漂亮。瞧!这里的每个人不论家世背景、学历外貌都是很不错的,你尽快给我一个决定,我好回了其他人把婚事定下。” 说完,不等他发表意见,她就在司机和管家的搀扶下离开,留下了烫手山芋给他。 当晚,孙少怀呆坐在客厅里瞪着那些巧笑倩兮叫人发思的相片和制式的条件资料,整个晚上都因为恐惧性失眠而无法闭上眼睛。 “哥,你到底要选哪一个女孩子来当我们孙家的长媳?”孙少熙的嗓门把他从回忆里唤回神。 孙少怀当下一恼,“我谁都不要啦!孙少熙,听好我的警告,台北市所有库存的传真纸都已经被你用光了,我拜托你不要再传了,要不然,你最好要有来帮我处理资源回收的心理准备,听到了没?你要吗?你要吗?”宛若狮吼的咆哮。 忽然,原本握在孙少熙手中的电话被抢了过去,一阵低沉威严的嗓音骤然传来,“只要你尽快选好你的新娘,赶在年底前三媒六聘把人娶回我们家,自然会有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帮你煮饭、洗衣、烧饭,包括你方才说的那个什么了不起的资源回收。” 他闻言当场傻住,“奶奶……结婚又不是儿戏,更不是要找佣人,怎么可能单凭一张相片就可以决定,能够彼此相爱比较重要。” “我跟你爷爷当初也是媒妁之言,还不是过得很好?要不,你马上回家,我让人把你看中意的小姐请来家里做客,这些天你们大可以利用时间好好的相处,顺便看看对方是不是能适应我们孙家的生活,一举两得。” “请问,这是试婚吗?”孙少怀濒临崩溃的问。 “嗯,这算是一种准新娘修行课题,毕竟我们孙家要的媳妇,可不能只会养尊处优、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敢说我所挑选的那些小姐都具有负担我们孙家担子的能耐。” “奶奶……” “你今天就回来吧!我让人把房间打扫乾净。如果你无法抉择,今天晚上睡觉前我帮你决定好准新娘的人选。” “奶奶,我拜托你千万不要擅自帮我决定,难道你没有想过,说不定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有吗?有吗?”固执的奶奶不死心的追问。 孙少怀空乏的脑袋里刹那间闪过路惟洁的身影,须臾,理智又提醒他别胡思乱想。 就在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的两难时刻,捣蛋的门铃早不响晚不响,偏偏在这时候响了,他怒气冲冲的跑去开门,未料,门外的人竟是他前一秒才想起的路惟洁。 “路惟洁,你……” “谁?你在说谁?”电话彼端的奶奶好奇的追问。 他急忙掩饰心里那股因乍见她而涌起的震荡,力求镇定。 “没有,我没有说谁。奶奶,这件事我们改日再说,我还有事情要忙。”话落,他赶紧挂上话筒,不让逼婚心切的奶奶再有机会多逼迫他一步。 结束和奶奶这场拉锯,他瞪着门口的路惟洁,“你来做什么?”心脏的跳动频率明显高于平常,他努力平复。 “我有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佯装自若正要转身回屋子,他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我打电话给蕾蕾,是曾奕成告诉我的。”她据实以告。 她也不是故意要打扰人家新婚燕尔,实在是想破头没办法了,总不能鼻子摸一摸真的去管仓库吧?那她说什么都不会甘心的。 路惟洁仰头看了看孙少怀的脸,发现那张一向源源不绝流露出自信俊凛模样的脸庞,今天显得格外憔悴狼狈,喏,那对黑眼圈沉得活像是被烙印在脸上一般的清晰,眼底的怒火比平常还要凶猛。 “你是不是熬夜在画画?”她试探的问。 听说搞创作的人总是性情古怪,特别是在如火如荼、勤勉赶工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撩拨他们的理智,甚至只要随便抛点小火星在他们身上,保证随时都可以引发一场燎原大火。 从孙少怀此刻模样看来,像他这种有名气的创作人,绝对是要弄古怪性情的个中好手。 “没有。”他有些莫名其妙。 这女人该不会就只是来问他有没有在工作的吧?怎么,怕他饿死吗? “那……我可不可以进去打扰一下?”她问得戒慎恐惧。 都怪总编突然吃错药改变作风,让孙少怀一夕之间成了她得小心翼翼伺候的大爷,尽管她很不满,可是这年头骨气一斤值多少钱?她除了硬着头皮来,还能怎么样? “是不是不方便?”她又问了一句。 他奇怪的瞅她一眼,“装什么客套!反正你人都来到这里了,还会在意有没有打扰我吗?要不要进来随便你。”说着他手指爬过头发,率先进屋。 进,她当然要进去!总不能连门都没踩进去就被判三振吧? 尾随其后的路惟洁才踏进一步,顿时被眼前散乱整个客厅的传真纸给吓到,以为自己误闯什么不知名的战场。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震耳欲聋的声音又开始此起彼落的响起,先是电话又是手机,就连刺耳的传真机也跑来参一脚,只见孙少怀咬紧牙根几度想要压抑濒临崩溃的怒火,可是这些声音实在太尖锐、太叫人难以忽略—— “shit!妈的,真是够了——”他失控的咒骂,冲上前去把所有的线路拔个精光,顺便把手机的电池取下一把扔进垃圾桶,屋里这才暂时安静下来。 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歇斯底里的失控模样,忍不住连退十几步,心里萌生想逃的念头。 “你……好像心情不大好。”他该不会一时情绪失控杀了她吧?路惟洁不免担心起来。 “不是不好,是很糟,非常糟!”他看她一眼,“怎么,你该不会是来跟我讨论我心情如何的吧?” “当然不是。” 他不耐烦的揪皱眉头,“那到底是什么事?” 却见她突然必恭必敬的站在他面前,用九十度的鞠躬向他呈上她呕心沥血的企划案。 “……是这样的,这是我的企划案,我想要请你看看。”态度是小心讨好。 “企划案?”他狐疑的接过。 在她眼神的催促下,他勉为其难的翻开,大致浏览了一遍。 “我们麦可童书出版社很想要邀请你共同合作,希望新的绘本系列能够由你担任插画工作……” 不等她说完,他扬手制止,“很抱歉,我没兴趣。” “为什么?是因为你已经打算跟天真出版社签约了吗?”她心急的追问。 他眉一挑,“你知道这件事?”下一秒他扯开淡漠的笑,“也对,你也在这个小不拉叽的圈子工作,这种小道消息传来传去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你真的要跟天真童书签约了?”完了,仓库她是去定了。 “还没确定。” 闻言,她眼睛顿时闪烁出无限光芒,“既然还没确定,可不可以请你考虑跟我们麦可童书合作?”抬起小鹿似的认真眼眸,她瞬也不瞬的望着他, 答应,快点答应!要不然她就要被踢去仓库管库存了,那里什么没有,粗糙难看的烂童书和放肆霸道的臭老鼠最多!她才不想要把宝贵的青春葬送在那种环境里呢! “不可能。”孙少怀毫不迟疑的打碎她的美梦。 “为什么?”她愕然起身。 “工作归工作,私交归私交,这是两码子事情,即便我们勉强算是朋友,但我也不会因此答应跟麦可童书合作,我有我的工作原则,请不要把这两者混为一谈。” “是因为天真出版社的合约内容有规范,所以你不能跟我合作?” “那不是主因。我是有打算要跟他们合作,但是在没有正式签订合约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不答应单纯是你们麦可童书的制作品质很糟糕很粗糙,我不想让自己的作品沦为三流绘本童书,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就这么简单的一席话,顿时让路惟洁羞愧不已。 的确,公司的制作品质实在太粗糙了,不管她几度苦口婆心的试图扭转高层决策,可是出钱是老大这句话不管到什么领域都是一样的,她只是个领薪水的小员工,只有乖乖照办的份。 “真的一点都不考虑?”她还不死心。 “嗯,至少制作水准没提升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考虑的。” “如果这个改变是从你开始呢?” “路惟洁,我长得像先烈吗?”孙少怀揶揄的反问。 突然像是失去力气的跌坐在沙发上,“果然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呢!”她呐呐的说完,下一秒又苦笑一声,“不过这样也好,早点面对现实总好过白费工夫。” “你今天就是来跟我谈这件事的?” “嗯。”她点头如捣蒜。 “没其他事了?” 她摇摇头,“没有。”肯定的口吻。 不知怎的,就是她那份肯定,孙少怀突然没来由的不快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他胸口上,叫他郁闷得喘不过气来。 “没事的话就不送了。”二话不说,马上下逐客令。 路惟洁瞅着他的背影,心里直嘀咕着他不近人情的反覆态度,来到这里连杯水都没喝到,他都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哎,我可以喝杯水吗?” 孙少怀莫可奈何的起身到厨房去倒来一杯水,“喏,喝完就走吧!” 她抗议的看他一眼,“孙少怀,你这个人还真是无情无义哎!” “我没报警赶你出去已经不错了,要不,你还希望我怎么样?” “为什么连点客套话也不愿意对我说,你刚刚这么断然拒绝我合作的提议,真的很叫我难过。”反正双方合作无望,心里的感受又实在是不吐不快,她索性豁出去了。 “要不然你希望我一边骗你说期待未来合作愉快,然后一边去跟天真出版社手拉手?” 她噘着嘴,一脸无奈,“话不是这样说的呀!你知道吗?我老板说如果我不能替公司争取到你的插画合约,他就要调我去松山仓库管库存,管库存哎!”光想她就头皮发麻。 “很好呀!够安静、够惬意。”他冷酷的说。 “拜托!哪里好?你知不知道那有多无聊,整天面对难看的过时绘本,跟一堆肥胖不一的老鼠作伴,天啊,光想我鸡皮疙瘩都要长满全身。” “那你可以哀求我,说不定我会因此深受感动而改变主意。”他眸中突然进发异样光彩。 让路惟洁低头哀求他,这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新鲜事。 思索片刻,扫他一记白眼,她冷冷的表示,“呵,笑话!我为什么要哀求你?我哀求你你就愿意改变主意了吗?”语气极度不以为然。 该死,她就是不愿低头就对了啦!孙少怀不满的瞪住她。 不甘心碰一鼻子灰,他死巴着最后的尊严,面子高傲的回答,“当然不会。” 她绷住小脸,“看吧,白费唇舌!”一口饮尽杯中的开水,“我要走了。” 砰!门关上,路惟洁走了。 他把她激走了!连挽留都来不及…… 唉,除了冷漠跟争执,有没有另一种相处方式可以让他们选择? 少了那些吵死人的铃声后,屋里顿时清静不少,他拿起路惟洁方才喝过水的杯子,迷蒙的目光下隐藏着锐利,他细细端详着那杯沿的唇印,蓦然,他着了魔似的将杯子凑近唇边,就着她的唇印覆上…… 到底在犹豫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像路惟洁这么清楚的停留在心里,不管他人在哪里,关于她的记忆始终存放在心底的那个角落,是他太低估了路惟洁,还是他太高估了自己? “路惟洁,求我真有这么难吗?” 可下一秒他又用嘲笑的口吻反问自己,“孙少怀,你又到底想听她求你什么呢?” 第四章 孙奶奶一手策划的整人风波过后,孙少怀重新把电话线接上,为了弥补周末短缺的睡眠,他早早上床睡觉去。 路惟洁的身影一度短暂的在他睡前的脑海里徘徊,直到困意渐渐袭来,她的身影退回到青春的十七岁…… 在公园草地旁的梧桐树下,他拿着画笔帮她美术课的素描作业捉刀,至于当事人则十分惬意的抱着小说专注的啃着,没有交谈,可却有一股温馨在两人之间流动,偶尔她因为故事内容而发笑,那银铃般的嗓音敲响他心中渐渐萌芽的爱恋。 “哇,你画得好棒!” 冷不防,她突然靠近身来,一股少女体香淡淡的飘送过来,撩拨了孙少怀年轻的心。 “这一点都不难。” “对你来说当然不难,可对我来说,搞定美术课简直比登天还难。”她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彻底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你还得再等一会儿,有些地方我还要再修饰一下。” “嗯!”她开心的坐在他身边,继续啃她的小说。 挨坐的姿态让两人的手臂紧紧贴靠在一起,孙少怀想要专心作画,可是心思却总被身旁这个十七岁少女所牵动。 随着他作画的时间拉长,等得发困的路惟洁就这样心无防备的靠在他肩上打盹,他凝望着她天使般的睡容,全然没有招架的余地,悄悄的靠近她,在咫尺的距离外挣扎犹豫…… 终于,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贴靠在脸颊上的长长睫毛动了动,她似梦似醒,樱嫩的小唇若有似无的回应,叫他更为激动,感觉自己身体都紧绷了。 好不容易结束堪称青涩的吻,如梦初醒的她漾着两颊红彩羞怯的笑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拥紧,紧得让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青春,最是动人的甜蜜。 睡卧在双人床上的孙少怀嘴边勾起开心的弧度,在梦里重温过往的恋情。 蓦然,躁动的电话铃声大响,把他惊醒—— “喂?”嗓子是未开的低哑,他看了眼天色,晨曦从灰蒙蒙中透出光彩,是天将明未明之际。 “哥,不好了!奶奶昏倒了,你快回来——”孙少蓉惊恐中夹带哭腔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他整个人像是被当头棒喝似的完全清醒过来,“怎么会突然昏倒?把刘医师找来了吗?” “二哥刚去,哥,你快回来啦!奶奶一直喊你的名字。”她可怜兮兮的哀求。 他心情一沉,“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没有丝毫犹豫,他马上跳下床来,飞奔进浴室迅疾的完成梳洗,抓过钥匙狂奔下楼—— 坐上驾驶座的下一秒,车子已经急驶进入车道,直往中部的老家而去。 历经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孙家雄伟大宅矗立在眼前,他停妥车子后连忙匆匆进屋。 绕过熟悉的厅堂回廊,一路冲向奶奶的房间。铺着日式踏踏米的房间,阳光透过拉门,落在大家将孙奶奶团团围住的层叠身影上。 “大哥!”从走廊另一端走来的孙少熙出声喊他。 “怎么样,奶奶情况还好吧?”他对着迎面走来的弟弟问。 “已经稳定下来了,奶奶这几天因为感冒身体有些不适,才会在起床的时候突然晕眩,快进去吧!她正在等着你呢。” 对弟弟点点头,孙少怀拉开拉门走了进去。 大家看见他赶紧让出一个位置,他蹲跪在一旁,心疼的拉拉奶奶满是皱纹斑点的手。 “刘医师,我奶奶没事吧?” 瞧,氧气罩把奶奶的脸都要罩住了…… “目前情况暂时稳定,但我也不敢断言孙老太太健康无虞。总之,如果晕眩情况没有改善,或是持续高烧,我建议还是尽快送大医院。”刘医师神情严肃的回答。 低头望着满布岁月痕迹的脸庞,孙少怀温柔的喊,“奶奶,我是少怀,我回来了!” 老人家微微睁开眼睛,“少怀,你可回来了……”语气极度虚弱。 “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他拉拢被子,不让奶奶再受寒。 “不舒服……心口不舒服……”她抬起手直往胸口轻抚。 “怎么了,要不要帮你揉揉?少蓉,快过来帮奶奶揉揉胸。” “喔!”孙少蓉赶快移近奶奶身边。 她摇摇头,“不用了,我看我真的快不行了,可是你和少熙都还没有成家,少蓉也还没许给人,我不放心,我不舒服……”一再的感叹。 “奶奶,身体要紧,别想那些不重要的事情。” 她激动的握拳嚷道:“谁说不重要?没有把你们都安排好,我怎么有脸去见你们的爷爷跟爸妈?” “奶奶……” “少怀,我已经活不久了,我真的放不下孙家,告诉我,挑好你的新娘了没有?你是孙家的长孙,好歹也要让我看见你成家才能心安,就当奶奶最后一次求你……” 孙少怀百般为难。 “哥,快答应奶奶啦!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养病。”孙少蓉在旁帮腔。 “哥,就先挑个对象,总之让奶奶别再胡思乱想。”孙少熙也开口了。 “是啊!得快挑个好人家的女孩,我让管家请她来家里住个几天,好熟悉熟悉我们这个家,这家子说大不大偏偏事情繁多,我得尽快把棒子交出去,要不然我死了,谁来扶持这个家呢?”孙奶奶忧心忡忡的表示。 孙家是当地的大地王,拥有大片的果园家业,当初孙老爷爷因受日本教育的薰陶,是以建立了颇似大和民族的严谨家风,再则孙家奶奶亦是个极度传统的妇人,遵守着丈夫的遗愿撑起这个家族,一直以来孙家都是恪守着传统原则行事,不分家,一群人共同守着偌大家业。 由于家业庞大,扣除稀稀落落的本家人口,果园里还有一大堆的人手得妥善管理安排,想要从孙家奶奶手中接过棒子撑起这个家,没有两把刷子可是不行的。 但孙少怀并不想结婚。 奶奶找的那些女孩不是不好,而是根本无法激起他想要去爱的感觉。 可眼下奶奶身子如此孱弱,还为了挂念他的终身大事而如此执着,他整个脑袋都要胀破了却苦无对策。 “大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孙少蓉突然问。 闻言,孙奶奶睁开眸子,充满希望的问:“是吗?少怀,你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无法从奶奶给的名单中挑选其一?” 孙少怀瞪了妹妹一眼,责难她多嘴,“我、我没……没有。” “如果有就快带回来,奶奶有好多事要交托给她,带她回来让我看看吧!”老人家殷切哀求。 最好是有人可以带回来啦!孙少怀恼得直想撞墙骂脏话。谁呀谁,谁可以来帮他度过这难关? 就在他死命压抑脾气的当下,忽然,路惟洁的身影就这样无预警的从他脑海里窜了出来,这让他产生一线生机。 对了,他怎么没想过路惟洁?如果她想求他画插画,那就得先帮他度过这个难关才算公平啊! 有了这个念头,他的心情突然笃实起来。 “奶奶,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把我挑选的新娘带回来。”壮士断腕的下定决心,他做出这辈子打从出生以来最慎重的一桩承诺。 “太好了、太好了……”床榻上的孙奶奶几乎要喜极而泣。 “但是奶奶,我有一个请求,不管我带回来的人是谁,不管你喜不喜欢她,都要请你以我未来的伴侣的态度对待她,别让她为难。”他难得严肃的要求。 “哥,你要带回来的不会是个男人吧?”唯恐天下不乱的孙少蓉好奇的问。 “该不会是男扮女装?”孙少熙跟着捣蛋。 “当然不是!孙少蓉、孙少熙,你们两个少给我胡思乱想!”孙少怀差点克制不住冲动,把两人的脖子拧断, “放心,我当然会以对待孙家长媳的态度来对待她。你现在就去把人接回来吧!”孙奶奶催促。 孙少怀行礼后从屋里退出,孙少蓉,孙少熙赶紧跟了出来。 “大哥,你真的有女朋友了?”孙少蓉热切问。 “大哥,这该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吧?”孙少熙满脸怀疑。 “大哥,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孙少蓉异常兴奋。 “大哥,你最好先让对方有心理准备,来我们孙家可不是好玩的,她至少要有参加冬令集训的认知。”孙少熙打从心里觉得不妙。 “哥,你们已经多要好了?到什么程度……” 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中断的发问把孙少怀彻底惹毛了,“孙少熙、孙少蓉,你们两个是吃饱撑着是不是?通通滚开!” 喝斥了两人,他心绪大乱的往回廊走去,依着所来的路径走出这座深宅大院,跳上车头也不回的往台北而去。 这厢,台北麦可童书的总编辑办公室里又不得安宁了。 “什么,你这样就宣告放弃了?!”杀猪似的嗓门媲美魔音传恼。 “因为孙少怀先生很明确的表达他不愿意跟我们麦可童书合作,我也不方便继续强人所难。”路惟洁站在总编的办公桌前,斟字酌句的挑捡着说词报告结果。 总编当场火冒三丈,“路惟洁,我是叫你来混吃等死坐领乾薪的吗?” “……”不需要讲得这么难听吧?她忍不住皱眉。 “如果只被拒绝一次就放弃,说出去不是让天真童书的人笑掉大牙?”总编肥胖的身体暴躁得像只斗败公鸡,不断的走来走去,“我不管!你一定要一试再试,无所不用其极的去说服孙少怀,他想要抽多少版税?只要不是太离谱,我可以为他破例。” “可是——” 他上前一步,“路惟洁,难不成你已经打算要去松山仓库报到了?”眯起眼睛,摆明威胁。 “当然不是,我只是……” “别在那边只是、只是……我跟你说,就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之内你一定要说服孙少怀,要不然,事情不会只有去松山仓库这么简单。现在马上给我出去!” 带上办公室的门,路惟洁忍不住嘀咕,“这根本是疲劳轰炸!” 揉揉发疼的胃,她刚刚真想对总编回呛,好啊,你他妈的有种就把我踢去松山仓库啊! 然而她没有,因为她胆小得像俗辣。 “瑞玲姊,你有没有胃药?”她顶着张苦瓜脸问道。 “你还好吧?两颗够不够?” “我看直接一刀把我杀了可能会比较好。”她不忘自嘲。 “对了,孙少怀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名声太恶啊!他认定我们童书的品质不入流,会影响他的作品水准。”路惟洁简单扼要的说明。 “算他有脑袋。”张瑞玲十分赞赏。 “他有脑袋,可是我就要没命活了。”她把头靠在桌面上,左右滚来动去的,就是想不出要怎么违背良心让孙少怀点头。 看,人心真是矛盾!明明希望他能够答应,这样自己就不用去管库存了,可是理智又不希望他答应,担心他的作品没能好好的被制作出版,名声因此受到牵累。 只是,她干嘛替他想这么多?这个家伙从来都称不上是个好朋友,老是阴晴不定,一下看似正常了,可下一秒又翻脸不认人,光是被他这种怪里怪气的个性折腾,她部不知道自己的脑细胞死活过几次了。 桌上的手机偏偏挑她情绪委靡的时机震动,她探手抓来,“喂,你要找的路惟洁已经快要不存在,请在哔一声后到邮局汇五万元,共同加入抢救路惟洁的行动。哔——” 她无厘头的搞笑方式惹得同事捧腹大笑,可是彼端的人显然并不欣赏。 电话里呈现一种死寂的宁静…… 满肚子狐疑的路惟洁赶紧正坐起身,“喂,你好,请问你找哪位?” 半晌…… “喂,是我。”简单扼要的字句传来。 是我?谁呀?她看了手机一眼,请出不大灵光的脑袋开始搜寻符合的所有可能名单。 然而随着情况渐趋明朗化,她愕然发现,对方极有可能是孙少怀。 “真的是你?”她小心翼翼试探的问。 “对,是我。”对方十分肯定的回答。 她不可置信的惊叫,“天啊,孙少怀?!” 她霍然起身,由于速度气势过于惊人,一度撞翻了一旁的资料和绘本。 一旁好奇心旺盛的同事们纷纷滑动椅子靠了过来,竖起耳朵试图听清楚两人的对话。 忍俊不禁,孙少怀莫可奈何的问:“知道是我有必要表现得这么吃惊吗?你这样的反应,我会怀疑你是在暗恋我。” “少鬼扯了你这自恋狂,我问你,你、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给过他电话,绝对没有! “奇怪了,你可以打电话给王蕾蕾,我就不能打电话给曾奕成吗?”他从容反问。 也对,她都可以问人了,他自然也可以,谁叫他们刚好同时有这么一对夫妻朋友。 “干嘛?孙少怀找你干嘛?”一旁,张瑞玲用着唇语率先启动无声发问机制。 “他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林秀丽接下第二棒。 “哎,可不可请他帮我签名?”第三棒。 “他有没有可能是喜欢上你了?”第四棒。 什么问题呀?简直是越来越荒腔走板! 被同事们团团围住的路惟洁尴尬的挪动身子,费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从可怕的人群里杀出重围,躲到角落去。 “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你现在可以出来吗?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我有事情想要当面跟你好好的谈谈。” “现在……”她看看那些媲美嗜血魔鬼的同事们一眼,当下决定开溜,“我马上下去。” 挂了电话,问题又像是从天而降的亿万颗星星纷纷抛向她,逼得她装聋作哑,赶紧从公司里落荒而逃。 她快步下了楼,在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前,她看见面色凝重,双手环抱胸口、满脸若有所思的孙少怀。 “奇怪,又是这种被倒会的臭脸,他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上前隔着玻璃轻敲两下,孙少怀蓦然别过头来,她出其不意的朝他扮个淘气的鬼脸,这才绕至门口,推开咖啡厅的大门徐徐走来。 “你以为你是雕像沉思者啊?虽然表情很够,但姿势不对。”她揶揄道。 也就只有她敢这样,合作都要谈不拢了还敢揶揄他,该说她白目还是洒脱?孙少怀扯动嘴边的冷笑。 “路惟洁,你到底还想不想要我帮你们出版社画插画?”他问。 “想啊!” “想?我看你一点都不想,见到我没忙着讨好我,哀求我,反倒有时间捉弄我、揶揄我,你确定你还想吗?” “其实又有点不想。哈,很矛盾吧?”她傻笑,“哎呀,说这假设做什么?反正你都拒绝我了,不揶揄你我揶揄谁?对了,找我什么事?” “为什么又有点不想?”他抓住她话里的反覆。 “很简单啊!万一制作得不好,砸了你的名声,别说你丢脸,我们麦可童书又要沦为笑柄了。” “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 “哎,孙少怀,你不也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跟我们合作,干嘛还千里迢迢跑来嘲笑我的胆子大小?你这人也真是莫名其妙。” “要喝咖啡吗?” “不了,胃疼。都是为了他,方才被总编训得跟猪头一样。路惟洁埋怨的睨他一眼。 “那喝点热可可好了。”他招来服务生,帮她点了杯热可可。 哦,突然被温柔附身了不成?“哎,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不然我是怎么样?”他好整以暇的问。 歪着头,看似认真的端详了坐在对面的他老半天,老是词穷的她却依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应该是怎么样?其实她也没个准。 她耸耸肩,“我也不大清楚。” “你智商什么时候退化得这么严重?看来,要把插画作品交给你,的确是叫人很担心。”孙少怀故意感叹。 “放心,你没那个机会担这种心啦!” “如果我说有呢?”挑着眉尾,他目光凛凛的望着她。 “等等!”她双手扫着桌沿,克制心里的激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定要问个仔细,她可不想空欢喜一场。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他跟她玩起迂回的文字游戏。 “孙少怀,你认真一点!”她皱着眉的抗议。 “我哪一点不认真?”他正色以对。 她顾不了许多,探长手臂往他额头上抚去,“奇怪,又没发烧,胡说八道些什么?” 一把扣住她的手,他存心拧得叫她发疼,“路惟洁!”他真要被她这种举动气死。 “痛!痛!”她嚷着疼,挣扎半晌才从他手中脱困, 他摆起臭脸,别过脸去不看她,以免他一个光火,当场失手掐死这个女人。 “你明明说过你不当先烈的。” “废话!”他率直的啐了一口。 先烈都躺在忠烈祠里,他活生生的人干嘛当什么先烈? “那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当然是有我的考量。” “什么考量?”她还是想不透他为什么突然改变王意。 “听着,路惟洁——”他决定单刀直入的跟她谈判这场互惠的合作。 “你说吧,你打算抽多少版税?”她屏住呼吸,准备承接他所开出的惊人天价。 “我要你帮我一个忙,等事情圆满落幕,我就答应跟你们出版社合作,价钱随便你们给个数字,至于天真童书那边我自己会回绝。” 傻了!“真的假的?!”路惟洁惊讶得几乎要把眼珠子给凸出来。 “你就非得这样不断怀疑我所说的每一句话吗?”孙少怀感觉自己再度火气上升。 “我这是基于慎重起见,万一空欢喜一场,我可是有十条小命都不够死。” “真的,是真的!如果我说谎,天打雷劈收我的命。”他气急败坏的发毒誓。 顿时,她脑子一片空白。是真的,孙少怀是认真的……天啊!事情怎么会突然顺利起来?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路惟洁想着想着,不禁傻傻的笑了起来。 “不要笑得太快,你不问问我要你帮什么忙吗?”他不怀好意的问。 “喔,请问你希望我帮你什么?”她从善如流的发问,天真如她简直是好人一枚。 等待他说话的同时,她捧起热可可欢天喜地的喝了一大口。 “很简单,假扮我的新娘,跟我回老家去。” 啥?!假扮新娘? 天呀!这是哪门子的蠢条件?荒唐得叫她的脑子瞬间停摆。 下一秒,噗的一声,她口中的热可可当场喷了他一身湿。 “路、惟、洁!”闪避不及的孙少怀被喷了满脸浑身的热可可,狼狈得像只落水狗,“我要杀了你!” 她瞠目结舌的望着面前这个盛怒却又滑稽的男人,下一秒,忍不住爆笑出声,“呵呵呵……” “还笑,你是活腻了是不是?”他恼火的瞪她一眼。 水渍不断的顺着他俊凛的脸孔流下,在下颚汇聚后笔直的垂坠滴落,答、答、答…… “你、你真的太好笑了嘛……”抽起桌上的面纸,极力克制笑意的路惟洁帮他擦拭那一脸的热可可,可是笑声还是几度忍不住脱口而出。“人家真的是忍不住,这实在太好笑了!” 多事的解释她的克制不住,殊不知这反倒激起凶猛的怒火。 “该死!不要笑了!” 赤红着眼的孙少怀突然伸出双手朝她纤瘦的双肩紧紧一扣,在她还兀自笑得花枝乱颤的当口,一把将她扯近身,大庭广众之下,低头就是一记火辣辣、深沉沉的吻。 “唔……”路惟洁惊恐的瞪大眼睛,后知后觉的她终于再也笑不出来,双手胡乱推着他的肩膀,“唔,放开唔……” 谁知身前的他根本不动如山,宽厚的胸膛剧烈的忿动,原本抓扣在她肩膀上的双手往上挪移,用力的把她左摆右动伺机逃开的小脑袋牢牢固定住,不容许抗拒的狠狠吻疼了她嫩粉的双唇。 天啊,那凶猛的男人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震慑得她几乎要昏噘窒息,根本无法招架。 她傻了,整个人宛若坠入五里云雾中…… 第五章 明明几个小时过去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路惟洁,脸上的丽红瑰艳却依然炽烈不退,整个人仿佛还没有从那惊天动地的亲吻中醒来。 这一切实在太戏剧化了! 咖啡厅的那一吻后,孙少怀先是要胁她回公司请假,接着又拎着她火速回家打包了简单衣物,两人旋即起程前往孙家。 这中间为了保险起见,她卢着孙少怀跟她签订一个小合约,免得到时候她大功告成,孙少怀这个家伙却不跟他们公司合作,届时别说是管库存,只怕小命难保,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奶奶是我们家的大家长,很具威严、说话很有分量,我是孙家的长子长孙,有个弟弟叫少熙,妹妹叫少蓉……” 为了让路惟洁早点进入状况,孙少怀不断的在她耳边陈述着关于老家的大概,偏偏坐在一旁的她却一再的灵魂出窍,也不晓得她是有听进去没有。 如果连这些简单的资讯她都搞不清楚,那么假扮新娘的诡计一定会当场被奶奶拆穿,他永无宁日的恶梦又要重头开始。 “路惟洁!路惟洁?”他突然加重语气喊。 “啊!什么事?这么快就到了吗?”她骤然回过神来。 瞧她一脸茫然的回望着自己,迷离的眸子、红扑扑的粉颊,傻呼呼的涩嫩模样,害得他不由得跟着心猿意马起来,若不是手中还握着方向盘,只怕他又要冲动的扑上去与她拥吻。 为了保持理智,他连忙别过头用轻咳掩饰,“咳!咳!”调整思绪,这才正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哦,当、当然有!”她答的心虚。 目光锐利的孙少怀一眼看透她的心虚,“那我问你,我弟弟叫什么名字?我妹妹叫什么名字?他们谁结婚了谁还没?” “你弟弟叫少……”她吞吞吐吐的,老半天吐不出正确答案。 “算了,那我妹呢?” “你妹叫少……”支支吾吾的,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算了,你怎么不干脆说他们两个,一个叫少男一个叫少女?”孙少怀没好气的表示。 路惟洁扁着嘴低下头去聊表歉意。 “不要跟我装可怜,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这可是关系到你是不是可以争取到我的插画合约。” “我没干过这种勾当啊!” 骗人哎,还是骗一大家子的人,而且什么不好骗,竟然是要骗大伙儿她是他的准新娘,说出去简直笑掉人家大牙。 好一个勾当,他闻言差点没腾出手来掐死她,“什么勾当?我只是跟你利益交换,讲得好像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似的。” “是很坏啊,欺骗家人哎。” “那也是迫于无奈,这是善意的谎言。” 其实孙少怀心里更想说,不骗人也行,我们可以把它变成真的。 “可是我们两个像是情侣吗?像是打算要走入婚姻携手一生的男女朋友吗?”路惟洁反问。 “是不大像。” 何只是不大像,根本是完全不像,“看吧!”她扫过一记白眼。 “所以我才在帮你恶补我们家的概况啊!偏偏你老魂不守舍的,我问你,万一搞砸了,你是打算拎着脑袋回公司吗?” “可是我也不可能短短几个小时就把你从头到脚都摸得熟稔呀!”她真想打退堂鼓。 “当然可能,上床完事不需要那么久,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奉陪。” 她被他的轻佻激红了脸,实在忍无可忍,“孙少怀——我是很认真的!” “总之我不管,这艘贼船你已经上了,是生是死全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如果你不希罕跟我合作,你现在大可跳车。” “啥?!我跳车?”瞠目结舌。 “废话,难不成我还送你回台北?” “孙少怀,你怎么这么小气巴拉的啦?”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是什么原因让你误以为我很大方宽容?”他邪恶的反问。 “这里是高速公路,跳车的后果很可怕的,你晓不晓得?” “我当然晓得,就是晓得才说,如果不可怕我干嘛说?总之,这艘贼船是你自己爬上来的,你没有反悔的余地。” “你又知道我没有反悔的余地?哼,待会我就在你奶奶面前揭穿你的诡计,看是谁吃不完兜着走!”她反过来掐住他的痛处威胁。 “你敢!”他恶声问。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挑衅。 “路惟洁,如果奶奶的病情因此有什么变化,信不信,我头一个不饶你,你等着被我大卸八块吧!”他出口威胁。 唔,这么凶!路惟洁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该死,就是因为他奶奶生病了,他才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要她配合,她如果还把他奶奶激怒了,那不就跟他一样愚蠢又恶劣? 不、不、不,气坏老人家的坏事她可不干! “可是……假扮新娘,这真的很难哎,我要怎么才不会被揭穿身分?”她很是苦恼。 他们两个没发生争执斗殴就不错了,还要在人前扮演什么如胶似漆的情侣,光想,困难指数马上破表。 “这你不用担心,该做什么我会告诉你,你只要好好配合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见机行事。” “那我们该做什么?”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很简单,偶尔在大家面前搂搂抱抱,好好扮演恩爱的模样。” “搂搂抱抱?!那你根本是趁机占我便宜,就像之前在咖啡厅那样……”她羞红脸的指控。 “等等,别说你没有很享受那个吻,你明明也回应我了。”他不愿意独揽责任,硬是拖她下水。 就是她那生涩有余、技术不足的回应,大大的激发了他男人的欲望,害他整个人沉溺其中无法收回, “你、你、你……说话真下流!”她捧着脸大嚷,羞愧得五体投地。 他没说错,她的确是陶醉了,可是……他也不可以这样大刺刺的拿出来说嘴啊!孙少怀真是讨厌的家伙,讨厌、讨厌…… 她老半天都没再出声,孙少怀纳闷的看着一直把脸埋在手心的路惟洁,心想,她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路惟洁,路惟洁——你生气了?”他不安的问,分心的腾出手来碰触她,全然不知到这个善意的举动竟暗藏危机。 “走开,别理我!”她难过的嚷着。 “哎,你不会是要哭了吧?路惟洁、路惟洁……”他手指不断的搔弄她肌肤细致的脸庞,拙劣的企图要惹笑她。 刹那问,她松开遮掩面容的双手,一把揪住他的手指,凑口就是狠狠的一咬。 “妈的!路惟洁,我在开车哎,你干嘛咬我?”他气急败坏的大嚷,及时把自己疼得椎心的手指从她的狼口中抽回,拚命的甩去指尖的疼。 “你活该!” “你——”要不是得握着方向盘,他一定毫不考虑的掐死她。 “哼,谁叫你那样对我。” “我哪样对你了?我只是陈述事实,怎么,这年头连实话都不准说吗?” 这一路两人吵吵闹闹,正事没多说过几句,倒是这些小儿女的幼稚争执从台北开始蔓延,一路持续到孙少怀老家。 “是不是要到了?”路惟洁看着两旁的车辆越来越少,车子开始驶往僻静的方向。 “嗯,怎么,开始有那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紧张了吗?”他趁机揶揄。 可惜他没能发现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多么幸福。 “是有准备做坏事的觉悟:” 他脸色一凛,“跟你说过多少遍,这是善意的谎言,你为什么就是要激怒我?” “那你为什么就是会被激怒?” “路惟洁,你最好不要逼我打女人——” “厚,看吧、看吧!这就是男人的嘴脸,一不高兴就要打人。” “如果你说够了,可以下车了吧?”他狠狠的拉起手煞车。 路惟洁这才发现,就在方才简短的争执中,车子已经驶入一栋民宅。天啊,这可不是乡下小门小户的普通农家,融合了传统闽南与日本式建筑,颇具历史的住宅一进又一进,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 “这就是你家?”她打开车门,诧异的问。 “废话,好端端的我干么要带你私闯民宅?” “好大喔……”她不可思议的看这这栋建筑物。 “走吧!过不了几天你就会埋怨这房子为什么盖这么大。” “孙少怀,怎么办,我待会应该要说什么?” “拿出你所剩无几的礼貌就行,如果不知道要说什么就微笑。记住,是微笑,不是傻笑。” “对了,你弟弟跟你妹妹的名字是什么,我又忘记了。”她一紧张脑子就会一片空白。 “少熙跟少蓉,少熙比较大,妹妹少蓉是老么。”孙少怀还想要跟她补充些关于这大家族的资料,可是见她手忙脚乱脑子不大管用的样子,只好宣告放弃,“对了,来练习一下拥抱。” “练习拥抱?” “对,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得抱得自然、抱得巧妙,要利用这举动消除大家的疑虑。” “喔……”她傻傻的点头,张开手臂,“那就来吧!” 他被她认真却又傻气的表情搞得哭笑不得,“你不需要用这种赴死的决心跟我拥抱。” “我可是很认真的。”眨了眨眼睛,她噘嘴抗议。 孙少怀不想继续跟她争辩,他张开手臂一把拥住纤瘦娇小的她。 就是这个拥抱,让他的记忆一下跳回到当年公园草地旁的梧桐树下,怀里那可人娇小的她,只是距离上一次的拥抱,竟然已经相隔了这么多年。 好温暖!原来依偎在他的怀里竟是这么温暖的感觉,他的心跳声沉笃的传入她耳里,叫她依恋的不想离开。 “好温暖。”她禁不住脱口而出。 “是吗?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还满意这样的拥抱方式?” “嗯。”她一口承认。 他心里突然一阵乐,“不错吧?当我女人不错的,能够无限期享用这样的拥抱,是不是很幸福?” “幸福?是气死吧!不过就是一个拥抱而已,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不以为然的说。 “你胡说什么,当我的女人当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一个温暖的拥抱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一口咬定。 她是又好气又好笑,“屁,你分明是只大沙猪!”转身就要离开。 孙少怀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彻底被她给践踏,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我沙猪?你说,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以前…… 路惟洁愕然望着他。为什么听他不经意提起以前会让她突然一阵心酸? 两双眸子依恋又不舍的凝望着彼此,两颗心不住的找寻,所谓的以前,到底躲去哪里了? 车库门口出现了道身影,“哥,你总算回来了!怎么还不进屋去?奶奶在等着见你的准新娘了。”孙少蓉的声音打断这隐藏太多太多的注视。 孙少怀松开路惟洁的手,把紊乱的情绪收拾好。半晌,他应道:“知道了,我们就要进去了。” 孙少蓉一溜烟的先跑回屋里去。 孙少怀看了看抿唇不语的路惟洁,“都准备好了吗?” “嗯。” “我奶奶看起来有些严厉,不过别怕,她是标准的面恶心善。” “我知道。”她点点头,主动握住他的手。 从现在开始,她所代表的不再只是路惟洁这个人,还是孙少怀的准新娘。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大厅里,固执的孙奶奶坚持非得起身见见长孙的准新娘,于是差人帮忙她换上旗袍,在众人的搀扶下一丝不苟的端坐在主位。 她锐利的老眼瞬也不瞬的盯着长孙身边的女孩。 “奶奶,她就是我挑选的新娘。” “叫什么名字?” 孙少怀深深吸了口气,“她叫路惟洁。”一字一句说得再清晰不过。 “啥?!路惟洁?”沉不住气的孙少蓉率先表达她的惊讶。 “啧,糗了!比男扮女装还戏剧性。”孙少熙跟着嘀咕。 孙家弟妹的反应让路惟洁感到一阵困惑,她仰头诧异的看向打从方才就紧握她手不放的孙少怀,试图要从他脸上厘清什么。 孙奶奶颦眉蹙额,半晌,才又开口,“上前来让我瞧清楚一点!” 路惟洁看看孙少怀,在他的示意下,只身走上前去。 孙奶奶一把握住她的手,十分有力,一点都不像病重孱弱的老人。 “身为孙家的长子长孙,少怀身上的担子可不轻,你知道吗?” 担子?什么担子?路惟洁一脸狐疑的回望着孙少怀。 “奶奶,关于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对她说,所以……” “那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可以没说?”孙奶奶非常不高兴。 “很重要吗?”路惟洁傻气的问。 孙奶奶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没有说,我自会慢慢找时间多教导她一点,”继而盯着她,“丫头,你喜欢我们家少怀?” “嗯,是的,奶奶。”她小心翼翼的回答,不忘扯动嘴角露出娇羞。 不是她爱臭盖,装娇羞她可是小有心得呢!就跟装无辜一样。 “喜欢他什么?” 一开口就下重药,果然姜是老的辣,看来不可以等闲视之。 “喜欢他……”她偷偷瞟了孙少怀一眼,一脸不安。 糟糕,该说喜欢他什么?得理不饶人吗?冷漠硬脾气吗……唉,光想,就知道当然不可以,要是说了,说不定会被当成怪人,可若说喜欢他帅气则显得肤浅,说喜欢他的温柔又太矫情…… 就当路惟洁为难之际,孙少怀赶紧出手援助,“奶奶,你是在怀疑我们两个不是真心相爱吗?” “住口!我是在问她,你们谁都别说话。丫头,你快说,究竟喜欢我们家少怀哪里?” 她用小鹿似的眼睛瞟了孙少怀一眼,怯怯的问:“……真的可以说吗?” “当然可以说。”炯炯有神的目光把孙奶奶的坚持表现得是淋漓尽致。 捏造他温柔体贴一定很容易被揭穿,与其长篇大论还不如一口咬定,路惟洁思前想后终于豁了出去,“我就是喜欢少怀,没有特别的理由。” “没有理由?”孙奶奶两眼发直,“为什么?他没有特别值得你喜欢的优点吗?” “喜欢是种很扑朔迷离的感觉,有时候很猛烈,铺天盖地似的,可有时候却很淡薄,一点一滴去累积。不是少怀没有特别值得喜欢的地方,而是当心里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好坏你都会如数接受,不会特别去斟酌衡量。”说完,她不忘回头对他一笑,试图串联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默契。 唷,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有天分的嘛!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孙少怀不否认自己被她的慷慨陈词给深深感动了。 要不是大厅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瞅着,他一定毫不吝啬的对她竖起大拇指给予赞赏。 “好吧,有喜欢就好。”看来孙奶奶认同了这个回答。 当两人为此暂时松了口气时,孙奶奶又威严十足的说话了,“不过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融入对方的家庭生活又是另一回事,我们孙家不比一般寻常人家,要兼顾的地方尤其必须面面俱到,丫头,你有信心可以做好吗?” “当然,爱一个人的时候不见得要说很多甜言蜜语,可却会不由自主的想要为他做许多事,包括对他的家人好,我想,这就是种爱屋及乌的表现。我不敢说我有多爱少怀,可是我愿意对他也对他的家人好。”她说得自信又从容。 好呀好,真是连三好!孙少怀很高兴自己找的帮手是路惟洁,瞧不出她傻里傻气的还挺会说话的嘛!照这样下去,麦可童书这张台约给得很值得。 “很好,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是再好不过,从明天开始,我会再审视你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孙奶奶满意极了。 “啥,审视?”还要怎么审视?路惟洁不解的看着面前的孙奶奶。 “噗哧!完了,有人要惨了。”孙少熙忍不住窃笑。 “二哥,你说她可以撑几天?一天还是一个星期?”孙少蓉低声问。 “别这么不给面子,好歹说个两天。”孙少熙很可恶的说。 闻言,孙少怀给两人一记警告目光,让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马上闭嘴。 “奶奶,时间也不早了,刘医师不是嘱咐过你得多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既然惟洁要暂时住在我们家,我也得带她去整理一下房间,要不然今晚会没地方睡。” “我们家怎么会没地方睡?不用担心,少蓉每天都帮你把房间打扫得干净,尤其今天下午我还特地要她重新抹过地,很乾净的。” “我知道,可那是我的房间,我说的是惟洁要住的房间。”孙少怀提醒。 “不需要,丫头就住你房间就好。你们不是打算要结婚了吗?两个人迟早是要住在一块儿的,况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奶奶我也不是老古板。” 第六章 “啥?!住一块儿?”路惟洁大惊失色的瞪着孙少怀。 最好是真的还跟他住同一间房啦!她不过是假扮的新娘,没有必要假扮得这么彻底吧? “不愿意吗?”孙奶奶疑惑的问。 为了避免路惟洁失控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毁了方才的完美,孙少怀赶紧上前状似亲昵的搂住她,“没事、没事!住一起就住一起,反正我房间大,多铺床棉被没关系的。” 他这话当然是说给路惟洁听的。 好不容易送走奶奶,两人都松了口气。 “原来你就是路惟洁呀!”孙少蓉走到她面前,仔细的把她从头到脚好好打量过,瞧不清是善意还是敌意。 “你知道我?”路惟洁纳闷的问。 见妹妹要开口回答,孙少怀马上抢白,“少蓉,你可以滚回去睡觉了,明天不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吗?” 孙少蓉不高兴的噘着嘴,“哼,不说就不说。二哥,咱们走吧!”扭头就走。 孙少熙定来,用一种吊诡的眼神镇定孙少怀,“看来,未来的日子应该会很热闹。”抛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 “孙少怀,好像有什么事情是我该知道却不知道的,你说,到底是什么?一路惟洁好奇的问。 “没事!与其在那边胡思乱想,还不如来铺你的床。”他转身往房间走去。 “哎,等等——你是认真的啊?难道今天晚上我们俩……” 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他已经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压低嗓音道:“嘘!有什么事情回屋里再说。”旋即拉着她的手就往房间走去。 路惟洁被一把推进房里,至于少怀则谨慎的伸长着脖子看门外左右。 “哎,为什么你的家人一听到我的名字的反应都那么奇怪?”她亮出手指戳着他的背脊问。 确定了没有闲杂人等,他关门转身顾左右而言他,“有吗?有什么奇怪的?” “明明就有。” “你多心了,先去洗澡吧!虽然方才你的表现很得体,没有露出破绽,但是我得提醒你,那只是个开始,接下来的考验才是重头戏。” “考验?要考验什么?我不是已经表现得落落大方、深情款款,为什么还有考验?”她灵光一闪,“对了,奶奶说要逐一审视我说过的话,你说,她会用什么方法审视我?” “天晓得。” “你怎么可以不晓得?她是你奶奶耶!”她激动的强调。 “问题是,从盘古开天以来,男人始终没有弄清楚女人心里在想什么,我哪会知道奶奶在打什么主意,总之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喽!” “孙少怀,你用点心好不好?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这就是你一个人的事,因为需要被检验是否符合孙家长媳条件的人是你不是我。” “沙猪,你这个沙猪——”她冲上前,赌气的狠狠捶了他的胸膛两记。 “你有力气在这里对我施暴,我奉劝你早点去梳洗好准备就寝,要不然明天你就糗了。” “糗了?” “对,糗了,去洗澡吧!没洗澡别想上我的床——”他频频催促。 路惟洁气呼呼的去洗澡,孙少怀暂时松了口气的坐在椅子上。 想到她方才说的话,明知道是假的,他还是忍不住咧开笑容。 简单的梳洗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瞪住面前铺好棉被的双人床。 “喂,先说好喔!不可以趁机占我便宜。”她马上提出警告。 “路惟洁,不只你会怕,我也会怕的好吗?” “你是男人怕什么?” “谁说男人就不能怕?男人也是有贞节观念的。” “噗哧!你说这话听来就是滑稽,就跟有人说猪不胖一样好笑。” 他为之气结,“算了,不相信就算了,床让给你,我打地铺。”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啦!”她开心的扑向柔软的床铺。 关了灯,四周一片静悄悄的。 “孙少怀。”她躺在属于孙少怀的床上,他的气息淡淡的飘荡在这房间里的空气中。 “什么事?是不是认床睡不着?” “不是,我只是想跟你说——” “说什么?” “你以前对我……很好的。” 孙少怀蓦然翻过身来,在黑暗中看向床上那隆起的身影,“是吗,那就好。” 没有继续交谈,两个人各自沉浸在冥想里。 原来,那年梧桐树下拥抱的身影,都成了彼此心底最美丽的回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清晨四、五点,路惟洁还躲在被窝里睡得香甜。 孙少怀睁开眼睛看看天色,见床上的她还酣睡着不愿醒来,他露出一抹笑,转过身打算再眯一会儿。 这时,房门外一阵刻意放轻的窸窣脚步传来,就是因为这股刻意,让打着地铺的他蓦然睁开眼睛,几秒钟内一确定脚步的方向,机警的他马上起身,把被褥推进桌子下方,下一秒拉开床上的被窝躲了进去。 为了不让她惊吓的大叫出声,他不忘用手掌捂住她的嘴巴,“嘘!是我,有人来了,别乱动。” 不会吧,连睡觉都不得安宁? 半梦半醒的路惟洁睁着写满错愕的迷蒙眸子,在他的提醒下,浑身僵硬的被他紧紧搂住,身体明显感受到他的重量和气息。 她紧张得浑身动弹不得,倒是孙少怀,竟然大胆又惬意的把头枕在她胸口上,该死的腿还跨上她的身子,把她整个人全都圈锢住,一副睡得香甜满足的模样。 她覆手贴靠在他的上臂,想要稍稍推拒他的肆无忌惮,偏偏他把人拥得更紧更牢,纠结的肌肉不断散发出温度,迫得她的两颊又开始不争气的红了。 佯装入睡的孙少怀半眯着眼睛。瞧!有个家伙正踩着窗台企图从气窗偷窥房里的情况,从那身手和高度判断,来人铁定是少熙。 果不其然,须臾,他听见孙少熙刻意压低音量对某人说:“两个人抱得紧紧的,而且睡得很香,跟奶奶说没问题。” 脚步声杂踏离去,孙少怀知道这一次又顺利过关,嘴边不禁逸出轻笑,“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要不是我够机伶,刚刚铁定穿帮。” 忽然,有一只秀气白皙的手轻轻的戳着他的手臂,“孙少怀,你豆腐吃够了没?还不把你的脑袋跟该死的腿从我身上移开!”路惟洁愠恼的咬牙说道。 意识到怀里佳人正凶狠的瞪着他,他这才放开她,赶紧起身。 “抱、抱歉!”他别过头去不敢迎视她的目光。 她别扭的坐起身,拉拉身上的衣服,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那个……”她想问问现在的时间。 可问题还来不及完整说出,房门外响起的脚步声这回来得大刺刺的,两人诧异的互看一眼,下一秒,孙少蓉就尖着嗓门拍门狂嚷—— “大哥、未来的大嫂,起床了!未来的大嫂,快点跟我过来!奶奶要我教你孙家的规炬,快点!”她吼得声嘶力竭。 “喔,喔!我、我马上起床。”神色仓皇的路惟洁赶紧应声。 她立刻跳下床,狠狠的踢了孙少怀一脚,“什么规矩?你们孙家还有什么规矩?为什么你昨天晚上睡觉前没跟我说?” “我怎么知道?”遭受无妄之灾的他吃疼的跪在地上,有苦难言。 “总之,晚一点再跟你算刚刚占我便宜的帐!” 她飞快的整装完毕,匆匆拉开房门,门外的孙少蓉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提着青菜,大有即将展开战斗的态势。 路惟洁压抑心里的怔愕,赶紧陪着笑脸,“抱歉,让你久等了。” 她却是面无表情,“快点走吧!我待会还得赶着去上班呢!” “是。”路惟洁亦步亦趋的尾随着孙少蓉离去。 她一路上提心吊胆,乍见到腾烟四起的厨房,她终于意识到她的考验是什么了。 “奶奶不喜欢吃外面买的那种中不中、西不西的早餐,所以孙家的早餐一定要自己做,用餐的人数不多不少,除了我们自家人外,长期在孙家果园工作的人也会一起用餐,所以大概要准备二十人左右的早餐。” “啥?!二十个人?”她瞠目结舌。 二十个人吃饭,光想到料理的准备过程,还有善后的洗涤,路惟洁感觉头皮开始发麻。 “那还只是小儿科,等到过年过节,才真是有得瞧呢!”孙少蓉说得稀松平常,“快点,今天要熬地瓜粥!你快去把地上那些地瓜皮刨干净,然后切块备用。” “是。”被用餐人数震慑得花容失色的路惟洁赶紧蹲在角落,卖力的刨起地瓜皮。 双手忙碌的时候,孙少蓉的教导也没有停歇,是以她还得腾出一双耳朵仔细聆听训示。 “奶奶说你将来是孙家的长媳,所以这些工作你一定要十分娴熟。听着,以后每天早上要四点钟起床,要准备热水送去给奶奶梳洗,记得奶奶梳洗完后她喜欢先喝一杯温盐水,接着你要准备早餐,早餐准备好后你得去跟祖先脾位上香,然后招呼大家用餐,趁着空档得把工人今天要喝的茶水先煮好,好让他们用完餐后一并提到果园去。” “那、那……我可以吃早餐吗?”路惟洁不安的问。打从刚刚说到现在,好像都没有听到她可以吃饭的时间,先说喔!那种要她饿着肚子干活的苦差事,她才不要呢! “当然可以啊,等大家用完餐你就可以吃啦!”孙少蓉奇怪的看她一眼,迳自又说:“等大家都用完餐,接下来还有洗衣、晒衣、打扫、洗碗的工作,从前厅到后院都要打扫过一遍。对了,十点钟左右工人要吃点心,你要记得准备,还有……”孙少蓉敲着脑袋生怕遗漏了什么。 “如果想不起来就先跳过吧,反正以后你会帮我的吧?到时候再教我吧!”路惟洁讨好的说。 “不行,我怎么可能有太多时间帮你,我要上班啊!哥没告诉过你吗?往后这些事情你得自己做,我不可能天天帮你,是你长媳还是我长媳啊?”孙少蓉皱眉说。 “可是……” “对了,最近正好是果园收成的时间,点心要多准备些,千万别只弄些汤汤水水的,工人们的活动量很大,会吃不饱的。必要时你也得去果园帮忙收成,不过果园的事情是二哥在管,跟我没关系,到时候他自然会教你。” “我也要去帮忙收成——”她惊慌的看着孙少蓉。 “当然,你是孙家长媳哎!对了,十一点半前要把午餐准备好,奶奶中午不跟大家一起吃,所以你得先帮她送去,至于下午工人需要的茶水点心也不要忘了......” 孙少蓉劈哩咱啦的说着媲美长江黄河的长媳工作清单,一旁的路惟洁早已经吓白了脸,当场恨不得脚底抹油落跑回台北去。 “啊!你在干什么?!我不是叫你刨地瓜皮吗?你怎么把地瓜削得剩下这么一丁点?”孙少蓉龇牙咧嘴的惊嚷。 “我是在刨皮呀……”可怜兮兮的路惟洁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不知所措的望着严格的小姑。 “算了、算了,你来洗青菜吧!再这样跟你搅和下去,别说今天早餐来不及吃,连上班都会迟到。” “对不起、对不起……”路惟洁赶紧认分的跑来清洗青菜,“对了,那身为长子长孙的少怀要做什么?” “哥喔,他们男人有男人要做的粗活啊,他现在应该跟二哥去果园忙了吧!” “喔。”她低下头默默的洗盆里的青菜。 看来,大家族的媳妇还真是不好干呢! 要不是为了孙少怀那纸插画合约,她现在大可在台北的被窝里呼呼大睡,上班前只要从容的走去星巴克,肚子就可以填得饱饱的,哪需要一大早被挖起来刨地瓜皮? 呜呜……以后她一定不嫁给大家族的长子,路惟洁在心里默默的发誓着。 孙少蓉偷偷瞥了她一眼,忍俊不禁,赶紧别过脸去,不叫心里的秘密给泄漏了。 一整个早上,路惟洁的状况只有手忙脚乱四个字可以形容,尤其见识到二十多张嘴巴一起吃早餐的空前盛况,她都吓傻了。 “少怀的媳妇,这里少一碗粥!” “喔,马上来。”她赶紧捧着热腾腾的粥送去。 “少怀的媳妇,这里还少了青菜。” “正在炒,马上就好喔!”小心翼翼的等着孙少蓉把炒好的青菜给她。 “少怀的媳妇......” “少怀的媳妇……” 一顿早餐吃下来,她深切感受到有名有姓的自己在这里俨然成了少怀的媳妇,至于路惟洁三个字,压根儿被大伙儿给忽略了,她成了孙少怀的依附体。 好不容易煮好茶、送走工人,她正想要为自己舀一碗地瓜粥果腹,孙少蓉已经换上上班的衣服,神情严肃的走来。 “大嫂,我要去上班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动作一定要快喔,不然会来不及的。” “少蓉、少蓉……”路惟洁慌乱的一把拉住她的手,“对了,午餐要怎么办?” “当然是你煮啊!菜都在冰箱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奶奶,不过她老人家最近身体不舒服,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好了。” “可是我对料理真的不大拿手啊!” “那还是得煮啊!别怕,一回生两回熟,拜托你喽!”孙少蓉拍拍她的肩膀,笑容可掬的出门上班去。 “少蓉、少蓉,你不能走啦!少蓉——” 看着那坚决远去的身影,完了,她真的觉得自己死定了,瘫在地上的她只能含泪无语问苍天。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延续了一整天的恶梦,终于,路惟洁把最后一批的碗碟洗干净后,踏着蹒跚的步伐,用酸疼不已的双手抱着衣服走进浴室,为疲累的身躯洗了个澡。 回到房间,她累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歪倒在床铺上。 “喂,路惟洁,你还好吧?”孙少怀关切的问:“把头发吹干再睡,你这样会感冒的。” 一整天他跟着弟弟在果园里帮忙收成,可是心中不断的挂念路惟洁,担心她能否熬得过奶奶给的考验,毕竟,她只是个娇滴滴的台北姑娘,从来也没做过什么粗活,体力自然比不上他们这些从小在果园里打滚的小孩。 见到她一整天连饭都没能坐下来好好的吃,还忙得像颗陀螺似的满屋子转,说真的,他不禁有点不忍心,好像是自己把她推进火坑似的难受。 “好?你看看我哪里好了?”她疲累的回答,“我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吹头发了。” 一整天忙碌下来,她发现跟身体紧紧连接的四肢根本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看来孙少怀的新娘还真不能随便假扮的。 话说孙少蓉一走,她就开始忙得像无头苍蝇,好不容易搞定点心,可是午餐呢,午餐又要怎么煮?压根儿搞不清楚油盐酱醋的她手忙脚乱,一度还差点失手把孙家大厨房付之一炬,灰头上脸的她最后只好拜托孙少怀开车去市区紧急买回便当,这才解了大家无饭可吃的燃眉之急。 “对不起、对不起……”光是这三个字,她已经把这辈子所需要的用量全都一次出清了。 偏偏气都还没喘一口,下午的工作又排山倒海而来,路惟洁这颗嫩陀螺转呀转的,转得昏天暗地,也转得七零八落。 “好累喔,怎么会这么累……”她有些委屈的抱怨。 孙少怀看着她疲累不堪的模样,心头蓦然一紧,当下自责又多了几分。 “算了,明天我就跟奶奶挑明说,你也别硬撑了。” 蓦然眸光一亮,她整个人从床上坐起身,“你在说什么鬼话!当然不行,头都洗一半了,哪有不洗完的道理,还是你反悔啦,不打算跟我们签约?”她凶狠的瞪着他。 那模样彷佛是在说,我都已经被折腾成这副模样了,你如果还敢说不跟我签约,本姑娘一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是怕你捱不住。” 一手拂开他的善意,“别小看我了,总之,你的插画合约我一定要拿到。”她信誓旦旦的说。 “拿到我的合约真有这么重要吗?” “当然,我现在可是孤注一掷了!放心,不过就是些家务杂事,难不倒我的。”她豪气千云的拍拍他的肩膀,十足的江湖味。 她就不信同样是女孩子,孙少蓉可以做到,她路惟洁就不可以! 气概十足的握拳宣示完,下一秒,她又整个人仰倒在床上。 “好吧,不过你还是得坐起身来,让我帮你把头发吹干再睡。”他一把扶起了她。 她就像个无行为能力的小娃娃,任他摆布。 指结分明的手插入她的发间,轻轻的梳拢着她的湿发,那向来只握着画笔的手难得的为她持着吹风机,热风轰隆隆的吹来,有一瞬间,她心想,能拥有这样的温馨,就算再累也值得。 “对了,少蓉在上什么班?” “她是幼教老师,在附近的幼稚园工作。” “喔,原来如此。”路惟洁捶捶双肩,“对了,孙少怀,为什么你们家一次吃饭就那么多人,好恐怖喔!”蝗虫大军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都是长期在孙家果园帮忙的工人,而且很多都是我们的亲戚,所以自然是在一起吃饭了,现在全台湾,应该很少有像我们这样庞大的家族了吧!”他回答道。 “对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如果平常就这么多人,那过年过节不更惊人了,得煮几桌饭菜才够吃啊?”她认真的思索这个问题。 “怎么,你已经想到过年过节的事情啦,我劝你先想想明天吧!”他关上吹风机,用梳子梳整她的发。 她的发丝细致柔软,淡淡的香气不浓郁强烈,给人一股舒服的感觉,孙少怀抓了抓她的发,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圈成一束,俏丽的小马尾不是她洁白腴嫩的颈子,他凝望着眼前的美景心思骚动,一股渴望不断的在这寂静的夜晚撩拨着他阳刚的身体。 他缓缓低下头去,正欲亲吻她的颈子,忽然身前的身子就这样歪倒在床铺上,前一秒明明还在说话,这一秒却已不省人事。 “路惟洁、路惟洁?”他拍拍她的脸颊。 “嗯……”她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呓语,当场睡到九重天外去。 心里埋怨她不解风情的同时,他忍不住爆出一声笑,“好好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得忙。” 拨开她的脸颊上的头发,他低头在她唇边落下一吻,用被子将她裹紧后,这才开始动手铺起自己的床。 躺在被窝里,孙少怀恍惚的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唉,他是不是太贪心了? 第七章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尽管很多地方路惟洁还是手忙脚乱,可大致上也算熟稔了孙家的作息。 刚开始她真的苦不堪言,好几次都想甩了扫把、丢了锅铲,什么也不管的跑回台北去,可短短一个星期磨练下来,嘿嘿,可不是她自夸,她对这些家务杂事还颇有天分呢! 瞧,现在跪在地上擦地板,她还可以开心的哼着歌曲,跟一个星期前的狼狈模样相比,那可是天差地远。 尤其大家口中喊的那句“少怀的媳妇”,听久了,她还挺习惯的,不知不觉,她竟也喜欢上这个称呼。 有时夜里,她睡不着,听着睡在地板上的孙少怀传来规律沉稳的呼吸声,好几次她都冲动的想要扑到他面前,把他从睡梦中摇醒,想嚷着对他说:“为什么这不是真的?我不想要假扮了,为什么不可以是真的?” 甚至,她好想问:“为什么十七岁的恋情会突然无疾而终?” 唉,她是不是太贪心了? “唷,挺惬意的嘛!”刚从果园回来的孙少怀瞪着眼前那个翘着小屁股,满嘴荒腔走板歌曲的路惟洁。 “让开、让开!没看见我在擦地板啊?警告你喔,别把我的地板踩脏了,要不然扒你的衣服来当抹布。”骄傲的她虚张声势的威胁着。 他走过去,顺手往她的小屁股打去。 “哎哟!色狼,干嘛这样偷袭我的屁股。”她捂着屁股,瞪着眼前这个可恶的男人。 忽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柳丁,二话不说咻的就扔了过来。 “啊,等等,我还没准备好!”她赶紧丢下抹布,跳着脚仓皇接住其中一颗,另一颗则很悲惨的在地上滚了老远,她赶紧跑过去拾了起来,回头马上赏他一记白眼,“你很讨厌耶!不是叫你等等吗?” 他不以为忤,“喏,给你吃。” 她似怨似笑的瞅他一眼,心里不由得一阵暖呼呼的。 “我先去洗个手。”她赤着脚开心的奔进厨房。 “哎,等等,这里还有。”他陆陆续续又抛了几颗过来。 捧着满手的柳丁,她开心的站在流理台前逐一洗净了双手和柳丁,拿了把水果刀,拎着小篮子飞也似的跑出来。 孙少怀脱去汗湿的工作服,弯身站在廊下的水龙头前,简单清洗着身上的污渍,一个不痛快,索性连上衣都脱下来。 当路惟洁拿着洗净的柳丁和水果刀奔跑过来,孙少怀那充满阳刚气息的胸膛淌着水,毫不吝啬的在她眼前展现肌肉线条的美感。 瞧着瞧着,女孩子的娇羞悄悄的浮现在她脸颊上。 “不用了,今天大家不会回来吃晚餐,只有我们几个人,随便弄弄就好。” “为什么?” “难得早早回家,谁还想为了一顿恐怖的晚餐抛妻弃子的跑来?” “恐怖?你竟然说我煮的菜很恐怖,孙少怀,你怎么这么坏啦!”路惟洁不服气的大发娇嗔。 他挑起一片剔了籽的柳丁往她嘴里塞去,及时阻止她女人味尽失的粗鲁举动,“快吃,别嚷嚷了!” 喜孜孜的吃着鲜采的柳丁,“哇,好甜!”路惟洁吮着汤汁,惊喜的说。 “那是当然的。”他伸手帮她把另一颗剥好。 “好吃,真好吃!住在这里真好,有吃不完的新鲜柳丁,哇,每天都摄取丰富的维他命c哎,我敢说我一定变得更漂亮了。” “呿,也不害臊。” “是真的!你瞧,我不漂亮吗?” 不想让她太得意,他选择笑而不答。 说实话,她的确很漂亮,粉粉嫩嫩的肌肤,娇娇小小的个子,还有那温柔可人的举止神态,只要是男人,没有不沦陷的。 她不知道,就是因为她,这些天他待在果园里有多难受,从早到晚总是有一堆人用极为羡慕的口吻说他上辈子烧好香,竟然可以找到像她这样的好新娘,有的甚至还意图明显的跟前跟后,只为了打听路惟洁有没有其他姊妹,逼得他都快要抓狂了。 什么羡慕、什么打听,听在孙少怀耳里,都是对路惟洁的一种觊觎。 他厌恶有人觊觎她的感觉,强力的厌恶! 他腾出手指拭去她唇边的汁液,“晚上有个流动夜市,想不想去逛逛?” “夜市!这里也会有夜市?”她诧异的问。 她以为放眼都是果园的山区除了水果还是水果,没想到这儿也会有夜市,实在太叫人惊讶了。 “你少耸了好不好!这里虽然不比台北市,好歹也算是繁荣小乡镇啊,有人来摆夜市很奇怪吗?不想去就算了。”他作势就要离开。 “哎,别走嘛!我想去、我想去!”她哀求着,瞧那眼睛,说不出有多诚恳动人,“你带我去,好不好?” 他心一喜,又坐回原地,“还要吃吗?”指了指篮子里的那些柳丁。 “当然!”她十分捧场。 被她这么热切的需要着,孙少怀感觉体内一股满足正源源不绝的涌上来,一个大男人顿时成了她的小囚犯,心甘情愿的想要为她做许多事情。 “实在太好吃了!果然还是台湾的水果第一名。”路惟洁大快朵颐的同时,还得腾出手臂抹着下巴上的汁液。 “甜不甜?” “好甜、好甜呢!你自己也来尝一口嘛,就知道我没骗你喽!” 他带着浅浅的笑容注视着她的脸庞,“是吗?那我也来尝一口看看好了。” 她不疑有他,笑意盈盈望着他。 蓦地,他倾身上前夺了她一吻,舌尖猛然挑过。 “呀......”懵愣的她一脸震惊羞赧,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像不是很甜,再尝尝!”话落,他大胆直接的低下头去,锁定目标找寻那柔软中隐藏果香清甜的芳唇。 这一次,他可不是浅尝即止,密密实实的封吻住她的唇,霸道又深切的撷取方才她不只一次极力赞扬的甜美。 真的好甜!诚如她所说的,柳丁真的好甜,可是,令他疯狂着迷的不仅仅是这些可以用仪器测量的甜度,还有那女孩身上独有的柔软嫩甜。 每加深一点,酥麻的感觉就多添一分,他感觉呼吸变得厚重而紊乱,而路惟洁的呼吸亦是,隐隐约约的呻吟声从他们热切交缠的吸吮中逸出,他发现,只是这样的靠近根本满足不了他。 双手展开后猛地收拢箍紧,身子纤细的她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圈在怀里,她激动的喘息、呼吸,胸口不住的偾张起伏,就是这样的贴近,他深切的感觉到她的曲线随着呼吸正若有似无地贴触他的胸膛,彻底撩拨了他的心。 路惟洁从来不知道一个吻也可以这么销魂摄魄,跨坐在他腿上的她得把双手交错在他颈后攀紧,才可以稳住几乎要瘫软的身子,跟他之间已经贴近得没有丝毫距离,赤裸上身的他每个毛细孔都散发着惊人的温度,几乎要把她融化…… 闭上眼睛,那股昏眩的感觉更强烈,怱然,他的唇袭上她的颈窝,不断的撩拨着她的敏感。 “少怀!”她讨饶的唤着他的名字。 “嗯?”他全心全意埋在她颈窝深处,企图把她的肌肤都烙满了属于他的印记,或深或浅的,不断引发她的嘤咛与喘息。 “少怀……”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跟他说什么,嘴巴就是不自觉的不断喊出他的名字,那样深切的想念、渴望、爱恋…… 孙少怀还想要更多更多,他转而啃咬着她胸口的衣扣,死劲的扯开,让饱满的浑圆线条毫不遮掩的出现在视线前。 才落下一吻,她就战栗的仰高身子,喉颈间蠕动着最深沉的情绪。 一枚又一枚的红痕点满她白皙的胸口,惹得两人都气喘连连…… 怱地,隐约一阵脚步声传来,孙少怀赶紧克制濒临失控的欲望,火速结束缠绵,跟她头抵着头。 路惟洁一时间回不了神,羞红的浪潮几乎要把她给吞噬。 “还好吧?有人来了!” “啊?”她赶紧松开手,尴尬得不知所措。 天啊,方才他们两个究竟做了些什么?她不敢回想,老半天都低垂着头不敢看向孙少怀的目光。 路惟洁才从他腿上仓皇离开,下一秒,孙少熙就出现在走廊的那端。 “大哥,未来的大嫂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不知道是廊柱还是孙少怀的身影挡住娇小的路惟洁,孙少熙显然没有看见她。 孙少怀别过头去,“找她有什么事吗?” “是奶奶在找,要她过去一趟。” 孙少怀看了她须臾,手指挑了挑她的下颚,示意她回话,她这才抬起羞羞怯怯的脸蛋,松开嗓门回应—— “我马上就过去!” 孙少熙点点头,不疑有他,转身回屋去。 “我要走了。”路惟洁把走廊上的残局收拾妥当,起身就要离开。 他跟着起身,在她迈开步伐的前一秒拉住她的手,“惟洁!” “嗯,什么事?” 他走近身,弯身在她耳边低喃,“我喜欢你方才喊我名字的声音。” 轰的一阵热气几乎把她彻底燃烧,“你——讨厌!”睨了他一眼,她飞也似的跑开,这一路上都不敢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哈哈哈……”见她如此娇羞,孙少怀的男人心态顿时被彻底满足了,放任爽朗的笑声一路追逐着她的背影而去。 “你还是很爱她,即便经过那么多年后。”男子的声音蓦然响起。 原本以为已经离开的孙少熙突然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几个步伐,他来到大哥身后。 孙少怀敛起笑容回过身,目光讳莫如深的凝望了弟弟片刻,弯身捡起自己先前扔在一旁的衣服准备离开,三两步,又顿下步伐,“对,我爱她,即便是多年后的今天。” “哥,难道你忘了那一年……”孙少熙忍不住要提醒。 孙少怀马上阻止他的话,“少熙,今非昔比,我已经不再是小伙子了,她也不再是受保护的小花朵,该怎么选择,我想她可以自己判断,不用别人来帮她抉择。”说完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大哥远去的身影,孙少熙眉一皱,淡淡说道:“我去接少蓉。”转身离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早先还有些别扭,可是一看到夜市里的玩意儿,路惟洁简直跟疯了没两样,一颗心都飞了起来。 “孙少怀,快点!我要去玩套圈圈。”松开他的手,她一马当先的奔向套圈圈的摊位。 换了一篮藤圈,她开心的向他挥手,转身就开始进行游戏。 咚!圈圈从娃娃身边跳开了。咚!毫厘之差,扼腕。咚!圈圈打上瓷娃娃,硬是弹了开。 孙少怀温柔的的大掌覆上雀跃的她,“喜欢哪一个?我套给你。” 她眯起眼睛一脸怀疑,“你行不行啊?” “路惟洁,没人告诉过你不要质疑男人的能力吗?” “我不是质疑,我是一整个不相信。” “好,既然你不信,咱们玩大一点。说!你喜欢哪一个?我今天一定套给你。看来今天不让我大展身手,老天是不甘心了。”一整个臭屁到不行。 “如果没有套到呢?”她挑衅的问。 妈的!他真想揉去她脸上的挑衅,凝气,他承诺道:“好,待会我背你回家,” “小儿科,一点都没有挑战性。” “要不,明天一整天只要是你的工作,都由我来。” “包括洗衣、烧饭、打扫?” “包括!”孙少怀决定下猛药,他就不信这玩意儿会难倒他,他好歹也曾经是这一带的套圈圈王子。 “好!太好了!我们就这样约定。”她欣然接受。 “等等,如果我套中了呢?你打算付出什么代价?”他露出老贼的嘴脸,邪恶的向她靠近。 “我……帮你上果园去工作。” 他毫不留情的笑,“噗哧!路惟洁,你上果园去是想把大家整死吗?好不容易学会家务杂事,你就安分的待在家吧!拜托。”他不忘刻意加重最后的两个字。 “你——”她忍不住跺脚,“要不然你想要怎么样嘛?” “如果我套中了,我呀……”一边故作思索状,一边瞅着她即将发怒的脸,他贼兮兮的贴近她耳畔,以着仅供两人分享的音量说:“今天晚上我也要睡床上。” “啊——”路惟洁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下午走廊那一段热情的亲吻画面就这样突然从脑海中跳出,提醒了她的害羞。 “没有反对就是答应喽!”他有胁迫的嫌疑。 “不行、不行,万一你……” “万一我怎么样?你在担心我什么?”他不怀好意的邪笑问。 “总之不好啦!”她没胆答应,天晓得他上床后情况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不好?我觉得很好呀,大不了换你打地铺。”他反将她一军。 “什么,你怎么可以叫我打地铺!”噘嘴抗议。 这个臭男人到底有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啊?竟然叫她打地铺,好歹她现在扮演的是他的准新娘哎,这家伙竟然敢用这么恶劣的方法对待她,也不怕天打雷劈。 “一回生两回熟,有什么不可以的?”他反问,存心激怒她。 “打地铺?!少怀,你跟你媳妇都一个人睡床一个人打地铺喔?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一道声音冷不防的从两人身后窜出。 闻言,两人同时回过头,“堂……小堂叔!”眼睛瞠瞪到极致。 “少怀啊,你可是我们孙家的长孙,奶奶也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不是小堂叔爱唠叨,这个终身大事你是不是应该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是,小堂叔说的是。”孙少怀赶紧陪笑。 “惟洁,告诉堂叔,少怀是不是都让你打地铺?”小堂叔难得威严的问。 “没,也没有啦,我们刚刚只是说笑的,没有打地铺,没有人打地铺,我们都快要结婚了,呵呵呵……怎么可能,你说是不是啊,少怀?”路惟洁一边回答一边傻笑,就怕露出破绽。 “原来是说笑。”小堂叔瞥了两人一眼,离开前不忘拍拍堂侄的肩膀,“少怀,要多加点油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哦……”这才意味深长的离开。 哭笑不得的两人脸上顿时爬满黑色线条。 “都是你啦!” “又怪我?” “不怪你难不成怪我?差点就穿帮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她大感委屈。 孙少怀搂搂她,“好啦、好啦!那现在还赌不赌?” “赌啊,为什么不赌?” “啧,看不出来你还真是赌性坚强呢!” “如果打赌能赚到一个免费的帮手,何乐而不为?” “也对,如果打赌可以赚到一个温暖的被窝,何乐而不为?”他学她的口气说话。 也不晓得是老天真的有眼,看穿了孙少怀隐藏在胜利下的邪念,还是路惟洁虔诚的祈祷发挥效用,人称套圈圈王子的孙少怀竟然吃了个大瘪,别说什么了不起的大玩偶,就连第一排的廉价小陶瓷,他大少爷一、个、也、没、套、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无法接受的僵在原地。 摆出同情的笑脸,路惟洁拍拍他的脸颊,“乖,明天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记得喔,四点钟起床。”不忘敲敲他的额头,旋即转身开心的往前奔去,一路上胜利的笑声宛若银铃脆响。 “路惟洁,给我站住,路惟洁!”他觉得自己受到羞辱了。 激动的追上前去,打算给这个爱挑衅的小妮子一点惩罚,看看待会是谁要讨饶,偏偏她的身影竟然凭空在他的视线范围里消失了,清脆的笑声淹没在人声鼎沸的夜市里。 “惟洁、惟洁——”他没来由的陷入一阵紧张。 该死,明明看见她往这边走的,怎么会突然消失? 失去她的恐惧从脚底整个往上窜,把他冻僵了。 不,他不能失去这个女人,他再也不愿意失去她了! “惟洁,路惟洁!”他激动的三百六十度全面梭巡,每一个角度、角落都不错过,发誓非要在这人潮中马上找到她的身影不可。 忽然,休闲裤下传来拉扯,他低下头去,只见那个叫他吓死大半细胞的女人正蹲在捞鱼摊前,一脸讨好的仰望着他。 他顿时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就想把她抓起来痛打一顿。 “少怀,我们来捞鱼好不好?”路惟洁露出天真的模样,叫人无法招架。 可孙少怀还气头上,“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他发出低吼,一把拉起她就拥入怀里,根本不管身旁有多少人正注意他们两个。 “少怀……” 他把她搂得好紧,她几乎没办法喘息。 第八章 “别让我担心,别让我找不到你,我求你了!” “我只是想要捞鱼,对不起……”她不知道他看丢自己,她还以为他就在身后,路惟洁小脸上满是歉意。 “你这个调皮鬼!”他松开她,学她刚才的举动,狠狠敲了她额头一记。 “哎哟,疼!”她缩了缩脑袋。 “就是会疼才好,疼才会记住。” “坏人。”她委屈的嘀咕。别过脸,兀自蹲在捞鱼的摊贩前,不想理睬黑脸孙少怀。 “看来今天不让我大展身手,老天是不甘心了。”他自信满满的说。 “哼,又在自以为是了。”她当场吐槽他。 这家伙刚刚也这样大言不惭的说过啊,结果呢?根本是杠龟天王一枚。 “你懂不懂捞鱼啊?这是种需要技巧的玩意儿。”他掏出铜板,“老板,来两支。” “好。”长得像弥勒佛的老板笑嘻嘻的给了两支捞网。 “喏,拿去,反正我不冀望你,你只要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了。” “咳!”她就是不服气。 率先将捞网放下水,路惟洁专心的逡巡着鱼只,等到有鱼儿悄悄靠近,她提气将手臂高举,受了惊吓的鱼儿挣扎,薄薄的捞纸就这样被挣破,鱼儿重回水中乐游游。 “讨厌,差一点点。”她鼓着双颊。 “学着点!这个捞鱼不可以用蛮力,而是要用巧劲,得让捞网慢慢的和鱼群融为一体,让鱼无从察觉异象......” 孙少怀捞鱼不捞鱼,满嘴的理论,惹得她很不给面子的打起呵欠来, “哎,你当我在说废话就对了啦?” “是很像啊!你看,隔壁的小弟弟都捞了四五只?你连个影子也没有,光会说,逊!” 他被激怒,手一震,惊动了水里的鱼群,鱼儿扑通乱跳马上钻破捞网。 “看,都是你!我不管,今天没捞到鱼我们就不回去。”他坚持的气势把老板给骇住,赶紧多掏出几支捞网让他挑选。 一支、一支、又一支……当孙少怀的脚边集满二十支捞网,总算有只笨鱼赏脸,傻呼呼的被他逮住。 “哈哈,看吧!我就不信有谁能挣脱我孙少怀的手掌心!” 路惟洁蹲在一旁痛苦的忍笑。 花了时间,总算拿到战利品,路惟洁从老板手中接过小金鱼,隔着塑胶袋逗弄着。 孙少怀牵住她的手,两人开心的离开。 她把小鱼高高举起,透着路灯凝望着小鱼,“少怀,一只是不是太孤单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捞一只?”黑白分明的眸里写满认真。 他抬手摸摸她的脸颊,“是呀,一只实在太孤单,应该再有一只好跟它作伴。鱼跟人一样,都害怕孤单的。” 蓦地,他低下头一把抱住她,“惟洁,如果我感到孤单,你会陪着我吗?” “少怀……” “会吗?回答我。”他把脸埋在她颈窝里低嚷。 “我不知道……”手足无措的她傻气的回答。 推开她一些,“你……打算要离开我吗?”他不安的问。 她猛摇头,清秀的脸庞涌上忧伤,“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需要我,毕竟,你曾经放开过我的手,而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疏远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什么。”她说起十七岁的往事, 尽管事过境迁,可是每每想起这件事,她的心还是会浮现一股无以名状的酸楚,不断椎刺着她。 她始终不知道那个转捩点是什么,可是孙少怀确实离开了她,这让初尝恋爱的她深深受了伤害。 她怕啊!她怕这个男人又要离开一次,那她会心碎的。 “不会再发生了,绝对不会。” “少怀,我不要再假扮你的新娘了,我不想要再这样假扮下去……为什么不能是真的?”她把心里的话对他全盘托出。 她喜欢他,一直以来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没有忘记过喜欢他的感觉,她只是佯装不在乎,以为这样就可以不难过,可是心里还是会觉得酸酸的,她是喜欢他的,从十七岁就开始。 “那就是真的吧!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了,就算你要离开,我也不会再放手 他捧住她的脸,毫不犹豫的覆上她的唇,深深的吻住她。 这个晚上的双人床不再是属于一个人。孙少怀搂着怀里的女人,极其投入的在她每一寸肌肤上落下啄吻。 路惟洁双眼迷蒙的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任由他脱去彼此的衣裳,她的手指顺从且依恋的碰触着他的脸庞、身体,掌心大胆的感受来自他的体温。 抚摸的动作越来越炽烈,浓烈的渴望在两人之间骤升,她淘气的闪躲,他则霸道的追上。 “为什么躲开?”他用低哑的嗓音逼问。 她别开脸选择不答,灵巧柔软的身子在他怀里扭动挣扎,存心不称他的心意。 她羞呀!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更遑论是让他觉得快乐舒服……这一刻,她反而怯懦的想逃了。 “别……少怀!”她忍住颤栗,不住的讨饶。 霸道的孙少怀可不依从她,结实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她,激烈的吻着她颈后,挑弄得她几乎无法抗拒。 “少怀……” “我说过,不放的,再也下放!”他宣示着决心。 她羞懵了,被他探至身下的放肆举动惹得两眼迷离,全然没料到本能的挣扎扭动反倒激起他更强大的欲望。 “别抗拒我,乖,别怕!”他扳过她的身子,将她整个霸占囚困。 在她娇喘不休的时候,霸道的闯入她柔软的身体。 “少怀,好疼!”路惟洁浑身紧绷的攀住他的肩膀。 濒临极限的克制逼出了他的汗水,他再也无法压抑本能的渴望。 他像个王者似的搂住她,不断的带动她身体的所有感受,霸道的温柔叫人神魂颠倒,双人床上的吟哦压抑却又动人。 孙少怀凝视着身下不住唤着他名字的她,快感不断的冲击着彼此,引发他的喘息和她的低泣,在他反覆的抽挺中,一股空前的刺激深深的占领了两人,逼得他们几乎发狂。 就在瞬间,狂喜的浪潮在身体里进发后渐渐消退,留下动人的余韵,紧紧拥抱的彼此分享了最美好的亲密关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早上的厨房里,两双眼睛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合作无间的共同熬煮出一锅甜度破表、焦味也破表的地瓜粥,浓浓的烧焦味加上甜得腻死人的滋味,实在经典得让大家敬谢不敏,光尝一口就惹得他们惨叫连连、想吐连连。 “噗!天啊,这是什么东西?”素来最厌恶吃甜食的孙少熙率先发难。 “嗯,也太甜了吧?我们家又没有人在糖厂上班。”孙少蓉把目光先瞟向路惟洁,又看看故作镇定的大哥,“而且烧焦味好重喔!”她不由得心生纳闷。 孙少怀瞥了挑剔的家人一眼,目光又扫向无辜的工人,虽然有点愧疚却还是好面子的狡辩,“什么烧焦味,少胡说八道了!这是我精心研发的炭烧地瓜粥,在美国,炭烧咖啡可是很赞的玩意儿,我想,炭烧地瓜也应该可以成为经典中的经典。怎么,不好吃吗?有谁觉得不好吃了?”意图用他长孙的地位压制大家的抗议。 “啥,是你煮的?!大哥你吃错药啊,干嘛一大早起来煮什么恶心的炭烧地瓜粥?”孙少熙怀疑他脑子有问题。 “不行吗?好东西要跟大家分享,我可是因为这样才牺牲睡眠帮大家煮了这一锅,真是好心被雷亲。”孙少怀抵死不承认是因为打赌输了,才不得不早起帮忙煮粥。 “我今天如果拉肚子,大哥你就完了。”孙少蓉鼓胀着脸,不认同的对大哥抗议。 “拉肚子有什么关系,屁股擦一擦,明天又是一条好汉。”孙少怀还在强词夺理。 “大哥,你好额心喔!”她不敢苟同。 坐在对面的路惟洁窃窃的笑着,静默观战的打定主意不卷入这场炭烧甜地瓜粥的战争,她忍耐的张开嘴巴,把剩下的半碗粥囫图吞枣喝下肚,旋即蹑手蹑脚的开溜回房。 一进房间,她倾身呈大字状扑向双人床,整个人顿时都放松了。 困,实在太困了!昨天夜里被孙少怀这个天字第一号的霸道鬼那么一折腾,她浑身又酸又累,今天早上还差点起不了床呢! 不过,反正接下来一整天有个愿赌服输的家伙得乖乖负责洗衣、煮饭、打扫,她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好来补眠。 把脸埋在被窝里露出一抹满足的笑容,突然,有只大掌拍上她的小屁股,“好啊,被我逮着了吧!竟然躲回来睡觉。” “人家真的好累啊。”枕头上传来她的咕哝。 “你很没爱心耶,刚刚看我被大家围剿,就不会伸手援救我一下,你就这么不爱我?”孙少怀不开心的爬上床,坏心眼的压上她。 “啊,不要这样啦!我真的好困好累,而且我看你刚刚应付得挺好的啊!少熙跟少蓉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嘿嘿,那是一定要的啦,我好歹是大哥,大哥的威严可是不容亵渎的。” “那么现在,我说这位孙家大哥呀,你是不是应该出去洗碗、煮茶、晒衣、打扫、煮点心……”她细数所有的杂务。 “那你呢?” “我呀,就偷得浮生半日闲小眯一下喽。” “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他孩子气的嚷起来。 “因为我没有赌输呀!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 “我不要,我要你陪我一起做。”他耍赖。 “不行,我真的太累了。”路惟洁整个人昏昏欲睡。 他低下头,“是不是昨晚累坏你了?”语气暧昧。 “讨厌,走开啦!”她羞得想躲开他。 “回答我,是不是?”他逼她正视问题。 “是、是啦——” “哈哈哈……这样就累了,那只是小试身手而已哎。” 她睨他一记白眼,“孙少怀,不要再说了啦!”作势要踢他下床。 厚颜无耻的孙少怀依然赖着不走,眼神一暗,他霸道的扣住她的下颚,不由分说就探入她口中与之交缠不休。 路惟洁哪是他的对手,挣扎几下就彻底沉沦了,浑身虚软的任他拥着、吻着、抚逗着…… “少怀,别这样……”她被探入衣下的大掌惹得娇喘连连,赶紧讨饶。 他沉溺于温柔乡里,头埋在她颈窝不住的低喘着,“天啊,我真不想离开你。” 半晌,他又意犹未尽的深深吻了她一口,用低哑的嗓音说:“你欠我一回,晚一点定要你加倍还给我!” 说完,他终于愿意放开她起身离开,临走前,回眸一记魅惑的目光差点把路惟洁烧了。 她把臊热的脸埋进被窝里,浑身焦躁,不知如何是好。 都怪他,都怪这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孙少怀!再这样下去,双人床上岂有安宁的一天?她忍不住低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时序入冬,孙家果园的工作又多了一项,除了收成之外,还得忙着准备梨子的寄接工作。 这天,用过了午饭,路惟洁搬了张矮桌到屋外走廊,身上披着毛料斗篷,边晒着暖阳边打着算盘,偏偏手指不灵活,一个不小心,方才在算盘打上的数字全都乱了。 “啊!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我不能用计算机?这样一颗珠子一颗珠子的瞎打,我要打到民国几年才能把这些帐算完?”她抓乱头发,痛苦不堪的嘶吼着。 一不作二不休,索性将脑袋往面前的帐本砸去,再也不愿起身。 孙少怀远远走来,就听见她一个人嘀嘀咕咕个没完,也不知道在嚷些什么,一下子歇斯底里的猛抓头发,一下子又趴在桌面装死。 他忍俊不住,走近的同时,好奇的瞥了一眼。 帐本?他有些诧异,心里顿时浮现一股奇异的情绪。 为什么她会拿着孙家的帐本?难道奶奶她…… 想着想着,他露出一抹微笑。 看来,奶奶也打从心里认同了他选的新娘,要不怎么可能把具有传承意味,且向来被视为孙家一级机密的帐本交给她。 “笑什么?”把头埋在桌上的路惟洁突然别过头来,幽怨的瞪着他。 他敛起笑容,“没。”随即转身进屋去。 她合上本子,赶紧起身跟上。 “你不是在忙?” “少怀,你可不可以跟奶奶说……”她可怜兮兮的开口。 “说什么?” “叫她让少蓉把我的计算机还来啦!” 前几日,奶奶突然要少熙来叫她过去,不由分说的就把帐本、算盘塞给她,要她依照上头的方式在期限内把帐目算清楚,还要她巨细靡遗核对无误。她想说只是加加减减应该没什么困难,虽然奶奶给的是算盘,可又没规定不能用计算机,是以她欣然接受了。 可是,谁知道当她回到屋里喜孜孜的拿出计算机准备大展身手时,神出鬼没的少蓉竟然一把抢走她的计算机,任她怎么哀求都不理。这还不打紧,一翻开帐本,她彻底傻眼了,密密麻麻的细项写得天花乱坠不说,里头的一笔一画竟然还是用小楷毛笔写成的。 路惟洁懵了,打小她什么都在行,就是对软趴趴的毛笔没辙。 “还有、还有,人家不会写毛笔字啦……”路惟洁的脸苦得跟黄连似的。 “喔。”孙少怀淡淡一应。 “喔?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只会喔?孙少怀,你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坏啦!”她气愤的用拳头不断朝他后背攻击。 他也不拦阻,任她发泄着,迳自在橱柜里翻箱倒柜的找着。 一回头,他手上多了把刀。 “你——”路惟洁骇住了,手上的拳头还举得半天高,“你干嘛拿刀?” 不会是嫌她烦,嫌她罗唆,打算一刀宰了她吧?小脸花容失色。 “终于找到了!”他用手指探探刀面锋利与否。 “你找刀子干什么?不会是要杀我吧?” 曲起手指,他二话不说就是一记爆栗,“你的脑袋究竟都装了些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不然好端端的你拿刀子干什么?不会是要去斗殴吧?天啊,孙少怀,你都几岁了,还这么血气方刚……”她劈哩咱啦的叨念不停。 “路惟洁,寄接用的梨枝到货了,我只是要去帮少熙处理那些梨枝,最好我有空去跟人家斗殴啦!真要那么闲,我宁可拉你来玩床上大战,省得你胡思乱想。”他没好气的说。 “色狼,你才胡思乱想啦!”她又捶了他一拳。 孙少怀转身走出屋子,忽然顿下脚步,“要来看看吗?” “可以吗?我可以去?”她一脸期待。 “废话。” “可是、可是那东西……”她为难的看着叫人头皮发麻的帐本。 “先收到柜子里去,晚上我再帮你。” “真的吗?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光会说好有个屁用,完全没有实质效用,“先说,你要怎么报答我?”他可是十足的精明呢! 她仰起头讨好的说:“那你想要什么报答?说呀,我都依你。” 他低下头夺了一个吻,“这个吻勉强称得上是蝇头小利……我要你帮我生个小娃娃,如何?”目光流动着诚挚且浓烈的情感。 她娇羞的躲进他怀里,“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他追问。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很讨厌哎!”推开他,她转身掩饰的收起帐本,匆匆的塞进抽屉里,她活像是只被煮熟的虾子,满颊霞红。 “你害羞了是不是?”站在她面前,他深深的注视着她的脸蛋问。 她低下头,抿着唇就是不答。 静定的瞅着她须臾,他咧开得意的笑容,“看来问你不准,我得自己多加点油才实在。” 带着爽快的朗笑声,他得意的走在前方,大笑的同时,不忘伸出手掌等待某人跟上。 路惟洁心头一暖,迈开细碎的小跑步,一把握住他递来的手。 她有预感,今年的冬天绝对会是个温暖的季节。 仓库外,装着大批寄接梨枝的纸箱一箱又一箱的摆放在地上,孙少熙蹲在地上,一一打开,仔细的检视着货物的品质。 “少熙,如何?今年的品质还可以吧?”孙少怀出声问。 “都很不错,我已经联络好寄接的工人,明天就开始上梨园寄接,今天可得多削点枝段备用了。”孙少熙虽然年纪轻,可也许是长期在果园打滚,对于农忙的事情远比孙少怀还要来得清楚。 “我也来帮忙了。”路惟洁开口说。 “好啊,少蓉还没下班,正好少个人手,大嫂可以来帮忙把枝段沾抹药膏。” “唉……孙少熙,我劝你最好得有心理准备。”孙少怀意有所指的提醒弟弟。 大掌猛地拍上额头,孙少熙笑着回应,“啊对,大哥不提醒,我都忘了,是该有心理准备。” “哎,你们两兄弟很不够意思喔!”她埋怨的瞪了两兄弟一眼。 张罗了台灯、椅子、罐子,各自找了个位置,大伙儿开始聚精会神的刨裁着梨枝段。 身为独生女,路惟洁一直没有机会体会到兄友弟恭的融洽,直到来到孙家,她才知道原来有人陪伴着自己的感觉有多好,她知道自己彻底的爱上孙家这种融洽的感觉,她也知道,除了这里,这辈子她哪儿都不想去。 她崇拜的看着孙少怀专注的神情,浓烈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偶尔他回以温柔的注视,她开心得就要飞上天去。 “咳!咳!空气有点奇怪。”孙少熙不自在的说。 “奇怪?”她纳闷的问:“为什么?” “有一种过分甜腻的味道在飘浮,好腻好腻喔……”他直打哆嗦。 愣了半晌,路惟洁总算听明白他口中的椰揄。 “孙少熙,你真是个坏小孩!” “大哥,你老婆骂人了,我好怕喔!”孙少熙放大胆子跟嫂子作对。 孙少怀马上撇清关系,“那是你们叔嫂的恩怨,不要拉我下水。” 嘿嘿,左一声大嫂,右一句叔嫂,这种感觉还挺叫人喜欢的嘛!他在心偷偷窃喜。 第九章 孙少蓉下班回来,看大哥房里没人,又绕到走廊来,“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 “少蓉,你下班啦,厨房里有红豆汤,快进去喝一点吧!”坐在孙少怀身边的路惟洁正在埋头苦学如何刨出适用的枝段。 “对了,大嫂,我刚刚经过你房间,不知道是你的手机还是大哥的一直响个没完,你要不要去看看,怕是有什么急事。” “手机喔,会是蕾蕾吗?”她和孙少怀对看一眼,“我去看看好了。” 套上搁在一旁的拖鞋,她转身往房间走去。 果然,远远的,就听见她的手机正声嘶力竭的呼叫着,她推开门,把书桌上的手机拿起。 第一个反应是,“糗了,是总编!” 她小心翼翼的按下通话键,“喂?” “路惟洁,你是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都找不到人?我问你,孙少怀的合约到底搞定了没有?我们的童书绘本什么时候才印得出来,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最好还可以在那边给我醉生梦死啦!我郑重的警告你,如果明天以前我还没有看见孙少怀的合约书,我就要把你开除——” 骂人总是很有魄力的总编不让她有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一个人对着话筒气急败坏、声嘶力竭的咆哮个没完,音量之大,几乎都可以把耳膜给震破了,只见路惟洁把话筒稍稍挪开,尽可能的减轻伤害。 她抹抹头上的冷汗,一个字都不敢辩驳。 都怪她在孙家过得太惬意,压根儿都忘了合约这件事情。 “路惟洁,路惟洁!”电话那端又传来夺命喊叫声。 “是,总编,我在……” “你到底有没有尽心尽力游说孙少怀尽快跟我们签约啊?万一到时候又被天真童书抢先一步,你要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摆啊?” “总编,快了、快了,等少怀……啊不、不、不,等孙先生这阵子忙完,他就会跟我们签约了。” “快了是多快?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如果是两年后,我还不知道我们公司是不是还能继续经营下去呢!” “这个、那个……” 就在她词穷的时候,手机突然被某人抢过—— “喂,你好。敝人孙少怀,总编辑打电话来有什么问题吗?” 路惟洁惊恐的跳起身,拚命想要从他手中夺回手机。 偏偏他仗势着身高的优势,只要轻轻把手抬高一丁点儿,就可以完全躲过她的攀构。 “啥?!孙、孙先生,你真的是孙先生?”总编受宠若惊。 “如假包换。”转身避开路惟洁,孙少怀严肃却不失礼节的说:“如果你是要追问关于合约的事情,我可以亲自说明。合约你明天马上请人寄来给我,我收到后即刻签好回传,只是绘图工作,我得等明年开春过后才能着手进行,截至交出所有图稿前的这段时间,我希望能借用贵公司的路惟洁小姐留在我身边充当我的个人助理,让我可以不受外界任何打扰,专心绘图,可以吗?”他加重了话末的询问。 “可、可以,当然可以!只要孙先生愿意跟我们公司合作,什么条件我们都愿意尽可能的配合。” “既然答应了,那么这几条内规就请您先在合约上注明。”说完,不等对方还想多罗唆什么,他迳自挂上电话。 “天啊,你挂总编电话?”路惟洁不可置信的瞪着他。 “很了不起吗?”他不以为然。 “总编人很凶的啊!”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比他更凶。” “可是这样我会被开除的啦!” “那太好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话不是这样说呀——” “不然要怎么说?”他不耐烦的反问。 “你真的要跟我们公司合作吗?你大可以反悔的。” “你不想跟我合作?” “想,当然想!可是我怕会让你失望。”麦可童书早是业界最声名狼藉的出版社。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放任任何人践踏我的作品,连你也不行。” “我当然不会!” “那就好了,我不奢望能变成最畅销的玩意儿,只要你们好好的制作、好好的出版,善尽身为童书出版社的神圣责任,那就可以啦!”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作品的,一定拿出我宝贵的生命好好保护它,绝不让其他人亵渎。”她拍胸保证。 “……说完了?”他凉凉的瞥她一眼。 “你真不浪漫。”她埋怨。 “浪漫能当饭吃吗?你话说完了就快来帮忙!瞧,大家都快忙死了,你该去准备晚餐了,我今天要吃东坡肉喔!”他拉着她往外走。 呦,这家伙还得寸进尺的点餐咧,路惟洁没好气的睨他一眼。 “哎,少怀,那你还会去美国吗?” “干嘛去?”他一脸莫名的望着她,活似她问了什么天大的蠢问题。 “那个电影动画的工作呢?” “八百年前早辞了,怎么,我没告诉你吗?” “没有,你没跟我说。” “那现在不是知道了。” “少怀,为什么你刚刚跟总编说得等明年开春才愿意动笔?” “我答应过的,每年收成季节都要回来帮忙,算一算这一忙完也到了明年开春,怎么,我没告诉过你吗?” “没有,你一个字都没对我说。” “那好,你现在知道了。”他一副无伤大雅的模样, 忍无可忍,路惟洁双手擦腰,“孙少怀,你到底还有什么没对我说的?你要不要一次给我讲清楚?要不然我怎么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个女人牵着小孩来跟我说,孩子的父亲是你——” 他回头看她一眼。哇,果然是河东狮吼。聪明如他,二话不说,赶紧迈开步伐开溜去。 “孙少怀,你别跑!孙少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早餐后,站在房里的穿衣镜前,孙少怀套上衬衫,双手忙不迭的扣着扣子。 “喏,领带,给你。”路惟洁在一旁尽心伺候着。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台北?不用回去看看吗?” “不用啊,你只是去婉谢天真童书的合作,我跟去干什么?更何况家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忙呢!谁都没空偷懒。”她从衣柜里拿出西装,踮高脚尖为他穿上。 “怎么,你不怕我趁机溜出去把妹?你一定不知道吧,天真童书的编辑可是一个个比天仙还要漂亮呢!”他一脸怀念的表示。 她眯起眼睛,“所以你当初是因为对方很漂亮,就随便答应要跟人家签约合作?”口气明显有着醋意。 “不能说没有这个念头啦!这的确也是当初考量的原因之一。”他认真的回答。 她眸光一变,“孙少怀——有种你就去把妹,你信不信我会让你回不了家。”说话的同时,气愤的小脚忍不住就要朝这个可恶的男人踢去。 猛地退开,孙少怀一把拦截住攻击,紧握她的小腿不放,“喂!女人,不需要自毁幸福吧?” “谁希罕这种幸福?”她挣扎着要缩回脚。 他俊眉一挑,“不希罕?你当真不希罕?不知道是谁每次都躲在我怀里嚷着说快要昏过去了。” “住嘴,孙少怀你给我住嘴!”她气急败坏的嚷着,恨不得用撒隆巴斯将他的嘴巴贴住。 他恶劣的抱住她,将她的脚拉跨在自己腰际,“不信?要不要再试一次看看?” “你下流!”她气得回嘴。 “可我这辈子也只会对你下流。”他低头就吻住她的唇,那么的浓烈、那么的缠绵。 “少怀……”她又情不自禁的搂紧他的脖子。 他抵在她额头低语,“事情一处理完我就回来,乖乖的等我,嗯?” 她点点头,“嗯。” 送走了他,路惟洁赶紧振作精神继续忙碌。 “大哥出门了吗?”孙少熙问。 “嗯,刚走。”她抱着刚洗好的衣服正要晾晒,“对了,少熙,你一直都待在家里帮忙果园的工作吗?” “是啊!” “难怪你对果园里的任何事物都很有概念。可是,难道你都没想过要出去看看吗?” “想过啊!有一阵子特想离开的时候,挺埋怨大哥的。”他笑着回答。 “为什么?” “还不都怪大哥,明明是孙家的长子长孙,国中毕业竟然自作主张跑去台北参加五专考试,害大家都以为他失踪了,整个中部差点被我们翻过来找,直到他确定考上,才又回来通知我们。听清楚喔,是通知,而不是询问说可不可以呦!” “奶奶没生气吗?” “生气有什么办法?大哥还是去念啦,还撂下话说,就算要半工半读,他也要去念。本来想说他五专毕业就会回来,谁知道他又跑去参加插大,后来更可恶,竟然留在台北工作不回来,甚至一度还跑到美国去,你说,这家业他不继承,难道我也可以丢着不管吗?” “少怀真是的,没看过这么任性的大哥。”路惟洁替孙少熙觉得委屈。 “是啊,是很任性啊!谁叫他是大哥。不过仔细想想,我又不像大哥会画画,除了种水果,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但是少熙种的水果可是全台湾最甜的喔!”她诚挚的赞美。 “真的吗?”他黝黑的皮肤透着暗红。 “对了,少熙,有件事情我想要问你。”她小心翼翼的试探。 “什么事?关于大哥吗?哈,那大嫂你可问对人了,因为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关于大哥的,我一定都知道。”他洋洋得意。 “就是……我跟少怀回来的那一天,为什么你们听到我的名字,表情都变得很诧异,你们以前就听过我的名字吗?” “啊?”他发现自己似乎误上贼船了,“有,有吗?” “有。”她斩钉截铁的回答,“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哪有什么事情?”他打着哈哈。 “少熙,你在说谎,因为你不敢看我。”她盯着他的眼睛逼问。 他搔搔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么久的事情我已经忘了。那个……大嫂,我果园还要忙,先走了喔!” 不等她再发问,他扛着工具赶紧飞奔离开,连一秒钟都不敢停留。 直到彻底远离了路惟洁,他不住的拍着胸口庆幸,“厚,幸亏我机伶,要不然真被套出话来,就算我有十条命都不够死,大哥一定会宰了我!台北来的小姐就是心思多,差点就把我给骗了。” 他迈开步伐往果园去,突然又顿下脚步,“不行、不行,一定要找机会提醒少蓉,要不然万一被套出话来就糗了。” 想好因应对策,孙少熙心里总算踏实不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沿着孙家大厅前廊,路惟洁拿着扫把一路扫着落叶而来。 “大嫂!” “啊——”她吓得松开手中的扫把,待看清楚是孙少蓉在恶作剧,她苦笑的瞪了她一眼,“你吓到我了啦!” “大嫂似乎还挺习惯这儿的生活的嘛!” “是呀,很宁静、很悠闲,而且也很充实。”她率真的回答。 “大嫂少说了一个。” “什么?”路惟洁不明白。 “很刺激。” “刺激?”有吗?这儿有很刺激吗?除了刚来那几天兵荒马乱外,一切都很好啊,哪有多刺激? “对啊,即将开始的刺激,奶奶要你现在马上带着帐本过去找她。” 青天霹雳! “啥,帐本?!” “对,帐本。”孙少蓉笑意盈盈,“如何呀,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刺激了?” “完了、完了!我那些蝌蚪文还没誊写好,还有几个项目也还没算好。”路惟洁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那你完了,我会让大哥替你好好超渡的。”孙少蓉对她露出一个堪称哀戚的脸庞,迳自取过她手中的扫把,顺手便将地往屋里推去,“快点!多让奶奶等一秒钟,你的下场就会死得更难看。” 感觉大祸临头的路惟洁神色仓皇的奔进房间,抱起帐本就往孙奶奶房间跑,跑了一半,发现漏了算盘,又赶紧回头奔回房间,翻箱倒柜的找着那个被她拿来泄恨却不知道被扔哪里去的算盘。 “算盘呀算盘,千万不要跟我过不去,快点出来!”她龇牙咧嘴的祈祷着。 半晌,就在她焦急得浑身香汗淋漓的时候,不意瞥见该死的算盘就躺在书柜上冷冷笑着她的傻样。 她一把拿了起来,匆匆套上拖鞋朝孙奶奶的房间飞奔而去。 连跨好几个台阶,紧张得小腿都快要抽筋了,丝毫不敢停留的咬牙狂奔,终于,她气喘吁吁的拉开奶奶房间的拉门,正要收敛紊乱的吐纳,尽可能的表现从容,下一秒—— 砰! 轰然一声巨响。路惟洁功亏一篑的狠狠摔在榻榻米上,四脚朝天、五体投地,只因为她不小心绊到门槛。 “嘶……疼!”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位了。 她苦着脸正要祈求奶奶原谅,一抬头,发现房里有好几双眼睛的主人纷纷停下手边工作,瞬也不瞬的瞅着她的狼狈。 咦,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她心里一阵纳闷。 “丫头,你莽莽撞撞的在干什么?” “奶奶,我、我不小心绊到门槛了,没事、我没事。”她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 她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好奇的看看这些在房里忙碌的陌生人,诧异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滚了出来,“电脑!” 妙了,奶奶的房里什么时候也有电脑这个玩意儿了? “老夫人,设备都装好了,你们要不要来试试看?”工作人员建议道。 就在路惟洁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时候,孙奶奶开口了。 “丫头,你过去瞧瞧。” “是,奶奶。” 她积着一肚子纳闷,认真的听着工作人员的讲述,接着又摸摸滑鼠试了试网路状况。 “如何呀?” “奶奶,大致看来没什么问题。” “老夫人,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联络我们来维修,这商品是有保固期的,期限内维修都是免费。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先走了。” 送走电脑公司的工作人员,路惟洁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奶奶的房里会突然出现电脑这种新潮的玩意儿。 孙奶奶好奇的摸摸荧幕又摸摸滑鼠,严肃的脸庞不住发出好奇的光彩。 “奶奶,这电脑是谁买的?” “我买的。” “你、你买的?” “是啊,那天少怀跟我说,这种玩意儿很聪明,可以帮我记事还可以帮我算帐,而且比你厉害的是,人家机器还会写毛笔字呢!” 路惟洁感觉被羞辱了,低下头默默的嘀咕,“拜托,写书法,换个字型就可以啦!最好电脑真的会写书法啦!” “听少怀说你电脑还不错。” “马马虎虎啦!” 孙奶奶望来一眼,“马马虎虎?你怎么老是这样不认真呢?”神情蓦然严肃。 “也……不是不认真啦!因为电脑真的是一种很聪明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它就会罢工,是需要好好跟它培养感情的工具。” “唔,这么麻烦啊,那这样好了,你来负责跟它培养感情,帐本都带来了吗?你现在马上把帐本上的东西打进去,让它学会算帐。” “喔,是,马上用。” 嘿嘿,有了电脑,她就再不用看算盘的脸色了。双手放在久违的键盘上,路惟洁飞快的打字速度顿时把孙奶奶震慑得一愣一愣。 “呦,丫头,看你算盘打得七零八落,没想到现在动作还挺灵活的嘛!” “嘿嘿,好说、好说!”她感觉自己要出头天了,喜不自胜。 “我看你以后就天天来教我打电脑吧!” “是,奶奶,遵命。” 一整天,一老一少被电脑迷得茶不思饭不想,要不是孙少蓉记得把饭送进来,只怕两个人还不觉得饿呢! 路惟洁把帐本上一笔笔的数字输入电脑,印表机很配合的吐出整洁清晰的记录,惹得孙奶奶赞赏不已。 忽然,一阵脚步声仓皇传来,孙少蓉脸色严肃的拉开拉门,“奶奶,来了、又来了!” “什么东西又来了?”路惟洁莫名其妙的问。 孙少蓉看看她又看看奶奶,老半天才从嘴巴里吐出话,“大、大嫂的母亲又来了!” “我妈?”路惟洁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 奇怪了,老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会是蕾蕾告诉她的吗?只是……为什么少蓉会说又来了?难不成她们认识老妈? 放下手边的事情,她赶紧跑到前方的客厅去,果然,母亲的身影就端坐在客厅里。 “妈!你什么时候从澳洲回来的?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蕾蕾告诉你的吗?”她开心的扑过去。 由于父亲转移事业重心到澳洲去,路惟洁大一那年,父母就决定移民,因为不想离开熟悉的台湾,她决定留在台湾完成学业,往后每年寒暑假她都会定期到澳洲去跟父母小住一阵子,虽然一个人住台湾偶尔会觉得孤单,可是她觉得可以训练自己独立也不错。 “惟洁,你马上跟妈妈回去,这一次妈一定要带你到澳洲去。”颜丽英态度一改以往的放任,脸上表情十分严肃。 “妈,你怎么了?” “废话少说,马上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不要。妈,你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我忘记跟你报告这阵子的行踪让你担心,所以你生气了?” “我的确是很担心,但是,我更生气,生这一家子的气!”颜丽英态度强硬的瞪着被搀扶而来的孙奶奶。 “妈,你为什么要跟奶奶生气,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不懂,一点都不懂,偏偏少怀一早去了台北,她身边连个可以询问的人都没有。 “你不用管这么多,现在马上跟妈妈回去。” “丽英,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苦这样?”一向严肃的孙奶奶难得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话。 而且最叫路惟洁诧异的是,奶奶竟然知道妈妈的名字,很显然的,她们老早就认识彼此了。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孙老夫人,当初我就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了,绝对不允许孙少怀接近我女儿,你也曾经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证过,不是吗?”颜丽英咄咄逼人的反问。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妈妈会曾经跟奶奶有约定,要少怀不可以接近她? “妈,你知道少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路惟洁,马上去收拾你的东西!”颜丽英板着脸孔命令。 不,妈妈从来不曾对她这样严厉,为什么一提起少怀,她就会如此反弹? “不要,少怀还没有回来,我得等他回来。” “路惟洁——”颜丽英真想一掌朝女儿脸上掴去。 “丽英,这是过去的恩怨,你就不要迁怒孩子了,少怀是真的很喜欢惟洁这丫头,我相信惟洁也是。”孙奶奶代为说项。 “妈,我爱少怀,我真的很爱他,我不想再失去他了,真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一切能不能等少怀回来再说?他晚点就回来了,好不好?” “不好!”颜丽英一口拒绝,“孙老夫人,这一次是你们破坏约定,今天女儿我一定要带走。” 不等女儿应允,打定主意的颜丽英马上扯着她的手,就算拖也要把人带走。 “妈,你不要这样!妈妈,我想要嫁给少怀,他是个很好的人,他会对我很好、很好的,你留下来见他一面嘛!妈——” 怒火上的颜丽英什么也听不进去,扣紧女儿的手死命的往屋外拉去。 “奶奶、少蓉——”路惟洁难过的回头讨着救兵。 “丽英,饶过孩子,我这老太婆求你了!” “妈妈,我不要回去,我这辈子生是孙家人,死也是孙家的鬼!” 啪!颜丽英气急败坏的赏了女儿一巴掌。 “你可以再丢脸一点,路惟洁,你不要激怒我,要不然我连你这个女儿都可以当作没生过。”她震怒的低吼。 路惟洁委屈的大哭,“我求你不要拆散我和少怀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妈妈,你也爱过人,为什么你不能体谅我?” “住口!”她把女儿推进车子里,对司机抛下命令,“开车,快开车!” 尽管路惟洁不住的挣扎,可是眼前的孙家大宅却依然越来越远…… “天啊,真是造孽!”心情沉重的孙奶奶说了这么一句话,当场昏厥过去。 “奶奶!奶奶——”孙少蓉吓得花容失色。 第十章 孙少怀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马上飙车返家,一跳下车,孙少熙脸色凝重的迎上前来。 “奶奶身体怎么样?” “暂时没事了,可是……少蓉说大嫂被她母亲强行带回去了。”孙少熙很懊恼,“都怪我当时不在家,大嫂一直嚷着不愿走,可是少蓉得看着奶奶,根本没办法拉住大嫂。” 孙少怀快步的走进屋,神情匆忙的穿越走廊,骤然拉开拉门,“奶奶——” 孙少蓉赶紧让开位置。 “少怀,你可回来了。”孙奶奶急着要起身: “奶奶,快躺下,有没有哪里还觉得不舒服?” “都怪我,这一切都怪我,可怜你和惟洁丫头……”老人家自责不已。 “奶奶,你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把她带回来。她是我自己选的新娘,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少怀,奶奶真对不住你……” “奶奶,你别这样说,你没有对不起我,要不是你,我跟少熙、少蓉怎么可以生活得这么舒适?” “去把惟洁带回来,不管她母亲怎么刁难,这一切奶奶自己来承担,我只要你跟惟洁那丫头好好的在一起生活。” “别说什么承不承担,没有谁非得要承担什么,那都已经过去了,我一定会说服惟洁的母亲,你不要担心。” 安抚了激动的奶奶,孙少怀心情紊乱的走了出来,打电话给路惟洁,却听见房里的手机铃声震天价响,这才明白她根本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 “大哥,怎么办?”孙少熙关心的问。 他爬了爬头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被掏空了。 匆匆回到家却见不到心爱的女人,孙少怀不禁感叹起造化弄人。 一切因果都源自于二十多年前的破碎恋情—— 正值花样年华的颜丽英自小跟母亲学了一手缝纫的好手艺,课余闲暇就帮着裁衣制服,那天她代替母亲送来孙家夫人订作的洋装,正好孙家大少爷刚从日本留学回来,由于两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仅仅是惊鸿一瞥,可浓烈的情爱已经深埋。 而后,两人低调的往来,一个钦崇对方学识渊博、聪颖俊帅,一个倾心对方温柔可人、细心体贴,正打算要长相厮守,谁知孙家已经替儿子定下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为了成就婚约,小儿女私下的爱慕就硬生生的被牺牲了。 而操弄一切的人正是孙奶奶,是以颜丽英才会如此怨怼。 当初孙少怀北上求学认识了路惟洁,颜丽英一知道这号人物,听到他来自中部孙家,马上要人调查他的身家背景,确定臆测属实后,她连夜驱车来到孙家,勒令他不准再接近女儿一步。 当时年轻气盛,孙少怀一方面不愿意奶奶受辱,再则顾及自尊,是以他轻易的选择放手,可是,偏偏命运又让他和路惟洁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逢。 如今的他,再也无法没有路惟洁的陪伴。 他霍然起身,“不行,我一定要见到惟洁!” “问题是伯母正在气头上,不可能让你们两个见面的。” “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没见到我,惟洁心里一定很失望。” “可是已经这么晚了,不等明天再去吗?” “不了,我现在就走。”他抓起车钥匙,重回驾驶座,操控着方向盘驶离孙家大宅。 他不想埋怨什么,现在他只想见到心爱的女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离开的行李已经开始打包,尽管路惟洁千百个不愿意,可是面对母亲强势的决定,她根本无法反抗。 出版社的工作,母亲擅作主张帮她辞退了,和外界的联系,母亲也一并帮她斩断,她不懂,为什么记忆中温柔的母亲竟会如此狠心? 十点三十分,门钤又响了,这已经是将近一个星期来的固定模式,孙少怀在外头不离不弃的守候着,只为了见她一面。 一听到铃响,路惟洁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尽管觉得晕眩不适,可是她一心一意想要见到门外的人。 “惟洁,站住!”颜丽英喝止了她的举动。 “妈,是少怀!我要见他,我想要跟他说说话。”她脸色苍白的请求着。 才短短几天她就憔悴了,茶饭不思的想着他,这样的折磨就好像回到十七岁那年,她心碎得几乎要死去。 “不用说了!等手续办妥,我们就回澳洲去,至于他,你最好忘了。” “妈妈,为什么你要一再的拆散我们?难道你都看不见我的心有多疼吗?”她哭泣的问道。 “为孙家人心疼,你真是白费力气了。” “为什么你那么讨厌少怀?”她再也忍受不了的抗议嘶吼。 “我就是讨厌他,讨厌孙家的每一个人,你休想再见到孙少怀。” “妈,我恨你,我再没有一刻比现在还要恨你了——”她痛心疾首的吼着,旋即虚弱晕眩的瘫坐在地上。 “惟洁!”颜丽英伸手想要扶起她。 “放开、放开!我不要你扶我,我宁可就这样死去,也不要跟你回澳洲。” 颜丽英被激怒了,“由不得你!” 路惟洁失控大哭。“少怀、少怀……” 顽固的门铃还是固定每隔一段时间就响起,终于,颜丽英打开门。 “惟洁,是我!你还好吗?” “孙少怀,我可不可以拜托你离开!不要再来骚扰我女儿了。” “伯母,让我见见她,我听见惟洁在哭,你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休想——”断然拒绝。 “伯母,她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宁可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也不愿放下你心中的仇恨?” “孙少怀,是谁给你这个权利来批判我的?” “我不是批判你,我只是陈述事实。你也曾经痛苦过,为什么你要惟洁也承受这样的痛苦?” “让她痛苦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孙家。” “够了,都够了!对,当初是奶奶狠心拆散了你和我父亲,可是谁都没有好过过。你痛苦难受,我父亲也一样,即便生下我们三个孩子,他和我母亲之间的争执始终没有间断过,为此,他们甚至赔上性命,我奶奶失去至爱的儿子、媳妇,她也尝到惩罚,这样还不够吗?”孙少怀激动的说:“难道你也要等到失去惟洁,才像奶奶这样悔恨吗?” “住口,你马上给我走,要不然我就叫警察来!” “伯母,你醒醒好不好?”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记剧烈的关门声。 当天夜半,路惟洁扶着墙壁蹒跚的走着,为了抗拒母亲的威权,她已经好几顿饭没吃了,可只要能够见到孙少怀,这一点苦又算什么? 她知道他一定还在门外等着,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放弃的,因为他说过再也不会轻易放手…… 这些天跟母亲的抗争让大家都累了,趁着她休息的时候,路惟洁蹑手蹑脚的从床上爬起来,踏着不稳的步伐走向大门。只要拉开门见到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了。 正当她在黑暗中刻意避开桌椅,小心翼翼的往大门走去,突然,一盏刺亮的灯光猛然照亮整个客厅。 “你要做什么?”颜丽英就站在女儿面前。 “你不要管我!”她情绪失控的吼了回去,固执的就要越过母亲往门口去。 “站住!路惟洁,我不许你任性。” “我要见少怀,你走开!我不想再跟你争吵了。” “惟洁——” “放手,你放手!” 夜半三更,母女俩的对峙再一次被挑起,不断的拉扯、不断的喝止,两人的情绪经过这么多天的累积都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蓦然,颜丽英失控的挥出一记巴掌,闪避不及的路惟洁硬生生的吃下那力道,整个人旋即跌了下去。 砰!头向着地面倒下的瞬间,低沉的碰撞声敲醒颜丽英的理智。 “惟洁、惟洁——”她赶紧蹲下身查看。 一注血流从她额上进出,染红她的苍白。 “惟洁!”颜丽英惊慌的大叫女儿的名字。 曲坐门外打盹的孙少怀被屋里的声音惊醒,他赶紧站起身死命的按着门钤,捏握的拳头顾不了现在是三更半夜,拚命的捶打着路家大门。 “惟洁、惟洁!” 下一秒,颜丽英霍然开门,“快点,惟洁受伤了!快帮我送她到医院去。”她满脸的自责和慌乱。 神色一凛,孙少怀飞快的越过她奔向客厅,地上的鲜血几乎要把他吓得心脏停歇。 “惟洁!” 一把抱起她,他飞也似的夺门而出,“伯母,快帮惟洁拿件外套!” 外头天冷了,单薄的她会熬不住的。 颜丽英抓着外套带了钱包赶紧追出来,坐在车上她抱着女儿,内疚的眼泪直掉。 孙少怀把油门踩到极限,疯狂的飞奔在台北的深夜街头,火速赶到了急诊室,他抱着路惟洁冲了进去,“医生、医生——快点救救她,医生!” 他被推开了,路惟洁被护士们接走了,他蹲在地上懊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颜丽英站在一旁默默的掉着眼泪。 她不想失去女儿,她不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病房里,传来低低的对话声。 “乖,多吃点!”孙少怀搂着路惟洁,极其呵护的喂着。 路惟洁的额头绑着绷带,伤势还好,缝了几针已经没有大碍,倒是她为了跟母亲赌气,连续几天的绝食把身体都弄坏了。 “太多了,吃不下。”她虚弱的说,闪躲着他递到嘴边的汤匙。 “不行,一定要吃完!这是你妈妈熬了一个早上的大骨粥,很营养的,快吃,”他不依她。 “我真的吃不下了。”她哀求着。 他叹了口气,搁下汤匙,抽来面纸为她擦拭嘴角。 “睡一下好不好?” “不要,不要!”她环住他的腰,说什么都不让他走。 “乖,我没有要离开,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他耐心的哄着。 “我想要回去。” “快了,医生说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少怀,你带我回去好不好?我不要去澳洲,我不要去!”她十分激动。 “乖,当然不去,你哪里都不需要去,你只要跟我回家就可以了。” “我好想念小白。”孙家的家犬。 “我也想念嘟嘟。”孙家的松鼠。 “我更想念小花。”孙家附近的流浪猫。 “哎,哎、哎,路惟洁,你够了喔!你想念了一堆,不是猫就是狗,要不就是鼠,那你把我们其他人当什么了?”孙少怀抗议。 “嘻,当人啊!还是你不想当人?”她反问。 “啊,好啦!枉费我疼你疼成这样,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竟然这样回报我,真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走了,走了,老子再也不理你。”他板起面孔作势就要离开。 她不由分说的就从身后抱紧他,“我不只想念你,我还更爱你。”纤细的手扭得跟麻花卷似的紧。 他低下头去覆住她的手,“傻瓜,我也爱你。” 淘气的因子突然上身,她歪头仰看他一眼,“少怀,背我去晃晃好不好?” 他整张脸都垮下来,“还晃?不是已经在花园晃一个早上了?” “不够、不够,人家还想要去晃一圈,好不好嘛!”她极尽所能的撒娇。 “我能说不好吗?” “当然行啊,如果你不爱我的话。”小脸马上变了颜色。 他苦叹一声,“上来吧,我的女王。” 扑过去攀住他的肩膀,路惟洁得意的把头枕在他背上,开开心心的去逛花园。 “少怀,你爱不爱我?” “爱,当然爱!” “你会疼我多久?” “一辈子。” “啥,才一辈子?”她一整个不满意。 “不然呢?下辈子的事情是我可以掌控的吗?”孙少怀哭笑不得。 “你凶我——”她指控。 “我哪有?”他百口莫辩。 “有,你明明就有!我要跟我妈妈说。” “路惟洁,你讲不讲道理啦!” “孙少怀,你不爱我了是不是——” “我没有……” 花园的这一幕,颜丽英站在窗边含泪笑看。 “丽英,把丫头交给我们孙家吧,我们孙家不会辜负她。”一旁孙奶奶叹气许诺。 “我知道。” “当年苦了你了,对不起。” 颜丽英摇摇头,“比起少怀的父亲,我幸运多了。” 尾声 来年的冬天,孙家果园又在忙碌着收成,寄接梨枝的工作也紧跟着不得松懈,路惟洁挺着圆呼呼的肚子用刷子刷着孙少怀刚换下的西装。 “波隆那金奖的农夫插画家?啧,什么农夫插画家!拜托,这些记者就不能给我取点好听的吗?”孙少怀盯着报纸不住的嘀咕。 “你想要多好听?”她揶揄问。 “超人气小帅哥插画家,你觉得如何?”他问。 “烂!一整个烂,比农夫插画家还要糟糕。”她毫不客气的吐槽。 “哎,大肚婆,你很不给面子喔!” “孙少怀,你叫谁大肚婆?”她抓狂了。 “奇怪,我还能叫谁?这屋子里谁的肚子最大谁就是啊!”他嘀咕。 路惟洁瞪了老公一眼,继续手边的动作,忽然,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样奇怪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还在看自己的报导。 她猛地提气,“孙少怀——说!为什么你的西装口袋里有女人的鞋跟?” “少栽赃,我已经多久没跟漂亮女人说话了,别想拿这招套我话。” 她气得把东西往他面前一扔。 咚!一只鞋跟掉在孙少怀面前。 “呦,还真的有鞋跟呢!” “废话——”她气得发抖。 他拿在手中转呀转的把玩须臾,“你说这鞋跟的主人是长什么样?” “我怎么会知道?”她心碎了,原来她老公跟其他男人都一个德行,只会甜言蜜语,背地里还不是去把妹。 臭男人,臭男人…… 孙少怀知道她生气了,每次她一生气,就会赌气的嚷——我怎么会知道? 他握着鞋跟转身面对她,“你不记得了?” “我要记得什么啦!” “去年王蕾蕾的婚宴上,那个赤脚的伴娘是谁呀?”他反问。 “你说这是我的鞋跟?”惊讶……到极致。 路惟洁仔细回想,方才还气呼呼的脸突然闪过娇羞,“人家忘了嘛!” “忘了?忘了就可以这样怀疑你老公的贞节?”他赏她一眼警告。 “噗哧!你不要老用贞节这两个字啦,又不是女人。” “你性别歧视,我就不能有贞节观念吗?” “行,当然行!我老公最好了。” “是吗?嘿嘿,那今天晚上可不可以……” 没等他说完话,她当场拒绝。 “不行——” “喔,又不行!”欲求不满的孙少怀气呼呼的别过脸去,决计不再多看这个女人一眼。 只是不知道又能维持多久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