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非得已》 楔子 台湾。 在台北市著名的商业精华地段上,到处可见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可其中最吸引人的,是一栋以黑色为基调的高耸大楼,屹立在都市丛林中,睥睨一切。但它惹来目光的原因绝非因装潢雕琢得有多突出,而是大家心里都向往那几个高高亮挂在大门前的字--皇岳集团。 挑高宽敞的总经理办公室内,两个男人正悠闲的攀谈着。 展傲云捻熄了烟,弯起手指轻敲桌面。“回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 “我以为你会忙得没时间见我。”另一头的男人挑起眉,唇畔挂着漫不经心的轻笑。 “怎么会?当年我们池以桓池大少可是席卷全台湾无数少女的芳心哪,我区区一个展傲云,哪敢对你怠慢。”展傲云眯起眼睛,望向多年好友。 这个池以桓……不是他在说,实在是俊美得无以复加,脸上每一寸线条都仿佛是艺术家琢磨了千百年才敢刻划上,尤其那双略带琥珀色的勾魂眼睛,深邃而迷人;他想,应该没有一个女人敢直视他的眼睛吧?那肯定立刻一头栽进去……最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比这家伙更懂女人、更疼女人。 若只是单凭一张俊脸,拐到的女人应该不会这么多……噢!老天,池以桓碰过的女人实在太多太多了。 “呵。怎么才在台湾商界打滚了几年,就已经练就了这一嘴的油腔滑调?”池以桓笑着,啜了口咖啡,神情闲淡,举止优雅而美好,就像是个艺术品似的。 “只怕和好友你一比,我还略逊一筹。”展傲云淡淡一笑。 池以桓讪讪地。“承让了。”他换了个姿势,舒坦的靠进沙发中,神态慵懒。“这些年来,一切都不错吧?皇岳的规模越来越大了。” “唔,都好。”展傲云笑了,他再怎么厉害……永远也比不上眼前这个漂亮英俊的男人啊。 “皇岳……我很期待。”池以桓嘴角勾起一抹笑,魅惑之极。 “这些以后慢慢再谈吧。”展傲云摆摆手,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另起了一个话头。“这些年来,有没有哪个女人能让池公子你‘婚’头?” “结婚?算了吧。”池以桓怔了下,不觉失笑。“我还想多玩几年。” “标准花心公子哥儿的回答。”虽是如此,但展傲云一直都知道,池以桓绝不只是个花心阔少而已,他有的、他能的……都超乎大家的想象。 “是啊。”池以桓愉悦的点点头,没有半点悔改之意,仍是一派轻松。要在他脸上看到那种幡然悔悟的表情是永远不可能的。 因为他实在太骄傲、太完美了。 “……随你吧,只要别染上什么怪病就好。”关于私生活,即使身为他的好友,也不便多置喙。 “去!”池以桓瞟他一眼,看着自己已经空了的咖啡杯,优雅的起身,准备再去冲一杯。 “总经理,黎小姐来了。”门扉轻轻被推开,就见陈秘书的脑袋瓜子从后面探出。 陈秘书话声未落,就被另一道声音给打断,“陈秘书,我有急事!” 听到“黎小姐”这三个字,展傲云马上放下手边的杂志,起身迎接佳人。 “曼臻,什么急事啊?”展傲云亲自打开了门,笑意盈盈。 站在门外的是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一身米白洋装,身材娇小匀称,但最最动人的还是那双眼,浓密卷翘的睫毛不时的扇动着,水眸随时随地都漾动着光彩,一双玉白的腿纤细而修长。 “先让我进去,呼!”她一屁股坐在原先池以桓坐的位子上,玉白的小手扇着风。 “咦!有客人吗?”女孩偏过头,打量着那男人的背影。 唔,目测身高一八五,体形适中,身材不错,倒是个衣架子,只可惜太没礼貌了,看到有人来也不打个招呼。 “……咳。”展傲云清了清嗓子,没有要为他们介绍对方的意思。 “曼臻,你有什么事?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女孩这才转回目光,冲着展傲云讨好的一笑,然后从书包里摸出一张小卡片和通知单。“这是毕业典礼的邀请函。还有这个,是成绩单。喏,这里要签名。” 池以桓这时已冲好咖啡,因为位置被占去了,他只好倚着墙,一手端着咖啡,另一手插在口袋中,斜睨着这古怪的访客。 美则美矣,就是太小了,也许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唔,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妹妹……再大一点就好,也许他就会考虑把她列入群芳录中。 展傲云接过那张成绩单,依她的意思在指定位置上签了名,接着才看向手中那封邀请函。“毕业典礼?曼臻,你要毕业了?” “是啊,你会参加吧?”黎曼臻扬起秀眉,眼底满是希冀。 展傲云转过身去翻行事历。六月七号……他那时会在英国,因事关分公司的设立和合约签署,看来是无法参加曼臻的毕业典礼了。 “怎么?不能去?”池以桓慢悠悠的踱过来,事不关己的淡瞥了一眼。 “……嗯。”展傲云颔首。“曼臻,那天我不在台湾……” 黎曼臻睁大眼睛,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展傲云已经抢先一步补充说明:“不过我保证,一定会找人陪你去参加毕业典礼的。” 今天才五月十号,还有二十来天可以找人,不急。 黎曼臻沉默了一下,才小声的问:“你真的不能来?” “对不起,真的不行。”展傲云吁了一口气,很是歉疚。 黎曼臻杏眸一转,还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好吧……但是,你要找谁陪我?”好好的一个毕业典礼,她可不想再花时间和自己的“家长”熟悉。 “总会有人的。”展傲云摸摸她的头,其实他根本还没想到要找谁陪她去,攸关曼臻的毕业典礼……他可要好好琢磨琢磨人选。 黎曼臻这时看了那男人一眼。 进办公室这么久了,她到现在才正面看到他的样子。 嗯,长相满分。 可能她这一辈子都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帅的男人了,可惜帅不能当饭吃,只会招蜂引蝶。 “小妹妹,这么盯着一个男人看是很没礼貌的。”正当黎曼臻专注的在打量他时,早已习惯这种目光的池以桓只是拢高眉头,似笑非笑。 黎曼臻理都不理他,像是完全听不到他的揶揄似,转而问展傲云:“你该不会是要找他吧?” 帅归帅,但她实在不想要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来参加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毕业典礼。也许是个性使然,她一直不喜欢让不相干的人介入她的生活。 “不会,当然不会。” 展傲云一个闪身,挡在两人中间。 笑话!他怎么可以让曼臻落入那个花心大少池以桓的手里!池以桓在台湾的这段期间,他会完全杜绝他们两个接触的机会。 池以桓实在是太“花”了,曼臻还玩不起那些属于成人的爱情游戏,所以他会更加小心的提防。 “啊,对了,我和补习班约好了划位。”黎曼臻猛然回过神,刷一声迅速抽走那张邀请函,放入书包里,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快来不及了,bye!” “曼臻!我让司机送你去。”展傲云没来得及拉住那个急性子的高中小女生,只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叫喊。 “她走了。”池以桓放下咖啡,舒舒服服的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唉,还是坐着好,站着多累。不过,刚刚那个女孩竟然连理都没理他哪……他摸摸鼻子,也许是台湾女孩的口味改了? “就是这个急性子……”展傲云忍不住揉揉额角,对这个“被监护人”实在莫可奈何。 “她是你的谁?”池以桓挑起眉。两人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展傲云曾对哪个人这么包容溺爱过。 “这个……”展傲云顿了一下,才慢条斯理的回答:“你可以说她是我的女儿。” 一室的沉默。 “……噗哈哈哈哈哈!展傲云,你竟然有女儿……” 上一秒还是优雅俊美的“雕像”忽然爆出大笑。 笑倒在沙发上,一发不可收拾。 第一章 窗明几净的东区咖啡雅座里,一男一女悠闲的享受着午后时光。 两人都是难以得见的俊男美女,乍看之下十分相配,只可惜他们不是情侣、不是夫妻,只是两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 “笑死我了,展傲云有女儿!女儿耶!” 池以桓笑到满脸通红。 “有这么好笑吗?”坐在池以桓对面的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女人,眉目如画;如果说黎曼臻是朵初绽的山茶花,那这女人无疑就是最清妍的芙蕖。长发随意的挽起,露出洁白的颈项。 “小染,你没听清楚吗?展傲云有女儿,还十八岁了……哈哈哈哈哈哈!”池以桓极力想止住笑声,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夏妘染吹了吹指甲,很不赞同的别过脸。 “……”池以桓看她皱起眉,也就闭起了嘴,怪异的瞅着她。 夏妘染是他的高中同学;当年他、展傲云、夏妘染是学校出了名的风云人物,不过夏妘染在大二那年就嫁了人,而他则回美国继承家族事业,展傲云就留在台湾独自创业,三个人从此各奔西东,但还是偶有联系。 “如果你知道了‘那件事情’,就肯定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池以桓一愣,敛起戏谑,小心翼翼的问。 “傲云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其实他大可不用理会曼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一肩担下了曼臻的教养责任。”夏妘染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还记得黎心妍吗?那个长我们七岁、却是傲云深爱的女人。”夏妘染缓缓说出故事的来龙去脉。 关于,黎曼臻的身世。 “我记得傲云为了那个女人,可是一个女友也没交过。”真不知道展傲云怎么会怎么傻!对方大他七岁,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展傲云才十五岁,黎心妍却已二十二岁了,可是展傲云竟然对她一见倾心,从此以后就再也没爱上谁,实在太奇怪了。 “难道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傲云爱归爱,可是从来不主动追求。”当初夏妘染就感到疑惑,完全没想到个中竟如此曲折。“后来傲云才跟我说,原来黎心妍在国中那年……就怀孕了。”她顿了一下,声音好沉重,“心妍打死不肯说出孩子的爸爸是谁,只一迳的痴恋下去。而她又生在观念保守的家庭里,家人对她避若蛇蝎,只勉强提供微薄的金钱让她和孩子生活,所以国中毕业之后她就没再继续求学。那一次失足,毁了黎心妍这一生。” “我的天……”池以桓靠进椅背中,揉揉额角。妘染这些话说来云淡风轻,可个中的迂回曲折艰辛又有谁能理解呢? “这也是傲云为什么会这样痴情的原因--他太心疼她了。起初我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傲云偏要爱上黎心妍,可是那时候我瞧见傲云回忆起她的模样,那么温柔、那么怜惜……于是,我懂了呀。年龄之于傲云根本不重要,他爱的只是她这个人,无关年龄、无关身分、无关背景、无关……过往。”夏妘染忍不住叹息,只因为这段痴恋……最终结局仍是遗憾。 “那……结果呢?”从夏妘染的语气和表情看来,池以桓大约已猜到了一点眉目,他问得很小心,就怕无意间去触碰到了蛰伏在深处的伤痛。 夏妘染吁了口气,转开眼,好轻好轻的说:“黎心妍死于癌症。那年,她才二十八岁。” 池以桓猛然睁大眼,双手紧握成拳……老天不该这么作弄她平!黎心妍为她在国中时期的那次行为已经付出太多了,老天怎么还忍心在这个女人身上加诸这么多苦难?多么凄凉的一生……短短二十八年,却经历了那么多折磨与苦痛。 “猜到了吗?曼臻,就是黎心妍的女儿。”夏妘染仍然望着窗外,眼神飘得好远,仿佛是在哀悼那缕太早归去的芳魂。“在黎心妍的家人都不愿意抚养这个拖油瓶的情况下,傲云决定照顾她,直到她有了自己的家庭为止。傲云对我说,那是他所能为黎心妍做的最后一件事。” “所以我说,傲云……真的很负责任。”末了,夏妘染垂下眼睑,慢慢的说。 黎心妍这一生,恐怕也只有一件事能令她感到安慰了--有展傲云这么一个男人,守候她一辈子…… 池以桓剑眉紧锁,心绪仍在为这段故事激荡着,久久不能自已。“也许我也能为她们母女做点什么……是不是?” “是的,你可以。”夏妘染定定的看着他。 她原本无意向池以桓说起这段往事,但她知道池以桓这个人表面上看似寡情薄幸、风流随便到极点,其实骨子里是最最痴狂的痴情种。 只因还没遇上那个命中注定的女孩罢了……夏妘染淡淡的笑了。她真的,很期待。 池以桓仍兀自出神,没发觉夏妘染唇边那抹难解的浅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车子平稳的滑进台北市车水马龙的道路上,池以桓打了个呵欠,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多事。 同情归同情,但麻烦还是不要随便揽上身的好。 他用单手打了一个左转,另一手接起正在震动的手机。“喂?” “你确定你真的会去接她?”蓝芽耳机里传来的是展傲云的声音。 “……”池以桓翻了个白眼。“会,我正在路上。” “你知道地方吧?”展傲云还是不放心,连着追问。 “当然知道。”池以桓懒懒的回答。 “她是三年乐班的,你找得到吗?” “她时常晚下课,你要耐心等她一下……” “停!展傲云,我保证会把黎小姐平安接回来,你不要再啰嗦了。”池以桓那张帅到无以复加的脸隐隐浮现不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又传来声音:“池以桓,你最好安分一点,不要招惹曼臻;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就不要怪我翻脸。”展傲云殷殷警告。虽然池以桓昨天忽然打电话来自告奋勇要参加曼臻的毕业典礼,可他还是很不放心。万一,只是万一,曼臻喜欢上池以桓怎么办? 他不能不防着,毕竟,要爱上池以桓那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只是个小妹妹而已,你神经啊。”池以桓皱起眉。“我还没饥不择食到那种程度。” “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况且我七月就回美国了,你担心什么?” “……好吧,接到人之后记得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展傲云终于收了线。 “没看过这么啰嗦的男人……”池以桓呿了一声,扯下耳机。 车子再度向左转,停在一所高中的校门口。 一下车,他就逮住一群正聊得不亦乐乎、准备愉快返家的女学生问:“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三年乐班下课了吗?”他朝那群女学生一笑,那双深不可测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正专注的盯着她们,这让那群女学生连声惊呼。 “啊……乐班吗?”女学生甲吞了吞口水,红霞迅速攀上她的双颊,结巴的盯着眼前这个帅到没天良的男人。 “乐、乐班……”女学生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陪着笑,这男人可以跟金城武比帅了,唔,可能更帅哦。 “我是说,哦……乐班,嗯……”女学生丙更严重,话都黏成了一团,手还忍不住往池以桓脸上摸去。 池以桓侧过身,巧妙的闪避那只咸猪手,仍然笑容可掬。“我只是想知道乐班放学了没?”欸欸,人太帅还是有缺点的。 只可惜那群女学生支支吾吾的还是说不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答案。正当池以桓打算直接进去找的时候,却被另外一个等在外头的男学生吓了一大跳!就见那男学生扑了上去,大力的摇着一个刚走出校门口的女学生。 “我终于等到你了!”男学生眼睛猛眨,激动的大喊。 “等我做什么?”那女生拍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一步。可这声音听在池以桓耳里怎么这么熟?软软嫩嫩,感觉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曼臻、曼臻……为什么你不肯接受我?”男学生颤抖着声音问。 曼臻黎曼臻那小妮子怎么会被缠上?怪了,他刚刚怎么没瞧见她?池以桓攒起眉头,不过他很快就决定要为这小女孩解围,以免自己被展傲云分尸装袋丢入深山中。 “可以请问一下你是哪位吗?”他走上前,双手环胸,朝那男学生懒洋洋的问。这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小男孩呀,他看多了。 黎曼臻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又退了一步,赫然见到池以桓那张脸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你?” “我是在问他,不是问你。”池以桓瞟了她一眼,没什么良心的。 只见人潮越来越多,围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呃,或帅哥。一旁的女学生早窃窃私语了起来,暗中讨论起这个帅哥究竟是哪来的。池以桓的俊美是优雅高贵的,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贵族气息,举手投足间就是那么的从容不迫。 “你是谁?”男学生愣了好一会,才不甘示弱的回嘴。 池以桓勾起笑痕。“我记得是我先问的。而且你的公民与道德需要重新教育,追女生不是这样追的……对待女士要有礼貌。” “你、你……你以为你是谁!”男学生随着人越聚越多而更加窘迫,只好寻求黎曼臻的帮忙。“曼臻,他是谁?你认识他吗?” 黎曼臻眼睛滴溜溜的转,正在考虑要怎么回答。 说认识嘛,只怕以后那群女生会没完没了的追问他是谁;说不认识,眼前这只苍蝇又赶不走…… “她说她认识。”池以桓冷不防冒出这句话,笑得好不迷人,乍看之下绝对会使人误认为是坠入凡尘的天使。 “喂……”唔,这是怎么回事?黎曼臻忍不住甩甩脑袋,她确定自己刚刚没讲话。 “……怎、怎么可能!曼臻,他是你的谁?你怎能容许一个陌生男人介入我们?”男学生含泪指控,眼角抽动着。 曼臻盯着他那夸张的表情。真是够了!这男的不过就是她的补习班同学,话都没说上十句过,却三不五时来学校纠缠。 池以桓斜睨着她,眼看她正要发作,小脸含愠,他于是抢先开口:“说起来实在很遗憾,因为曼臻刚刚才跟我说过她有男朋友了。” “而且未来的每一天她都会很忙,没时间理你,所以麻烦你下次不用再浪费公车钱赶来她学校了,顺便还可以为地球多节省一些能源。” 那男学生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副心灵严重受创的样子,期期艾艾了半天,却还是找不出一句话来哀悼他可怜的初恋。 “走吧。”池以桓瞥了那男学生一眼,迳自走向停在外头的车子。 黎曼臻站在原地好半晌,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走?走去哪?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还有,她哪里来的男朋友?她什么时候说过了? “曼曼,那男人是谁啊?你认识他吗?他真的很帅耶。”班上一群同学立刻涌上前,连番拷问。 “他应该是王子或贵族之类的吧?长得超好看!” “是你男朋友吗?好幸福喔……” “曼曼,你到底有没有再听啊!” “她没有。”一只长臂忽然勾住了她的手,伴随着那几个字硬是把她拖离人群。 “曼曼,那男人是谁啊?你认识他吗?他真的很帅耶。”班上一群同学立刻涌上前,连番拷问。 “他应该是王子或贵族之类的吧?长得超好看!” “是你男朋友吗?好幸福喔……” “曼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她没有。”一只长臂忽然勾住了她的手,伴随着那几个字硬是把她拖离人群。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今天是来接我下课的吗?”黎曼臻瞪着他那副她理所当然要跟他走的模样,终于提出疑问。 “要不然咧?”池以桓上了车,从里面帮她推开车门。“正确来说,我会来接你放学,一直到你毕业为止。” 黎曼臻顺势上了车,慢吞吞的系好安全带,才含着疑惑的问:“你是展大哥新聘的司机吗?” “……”嘿,很好。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稀有动物敢问他是不是司机。“你觉得我像吗?”他皮笑肉不笑的牵动下颚的肌肉,嗓音听起来特别温柔。 黎曼臻认真的打量他。“你这服装太不专业了。至少该穿件衬衫。” “专业?”他一愣。 “司机呀,司机应该穿西装打领带的。”黎曼臻接得很顺口,丝毫没主意到身旁的男人已经铁青了脸。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当你坐在别人车上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因为他随时可以把你丢出车外?”池以桓又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 “没有,你是第一个。”黎曼臻耸耸肩,把他的恐吓当成耳边风。“对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有男朋友了?” “这只是一种手段。真是涉世未深的小妹妹。”趁着红灯空档,他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当然,报复成分居多。 “不专业的司机。”黎曼臻横他一眼,声音含含糊糊的。 “唔,差点忘了,还要通知你一个‘噩耗’——你的毕业典礼,六月七号是不是?我就是那个陪你去参加的人选。”虽然陪人参加毕业典礼是头一回,扮演家长更是不可思议,不过就当作是消遣吧,最近的日子实在闷得慌。 “展大哥怎么可以让一个连该穿什么衣服都不懂的司机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她惊呼。 “……亲爱的小姐,你应该要原谅我们这些粗鄙又没受过多少教育的人。”池以桓嘿嘿冷笑两声。“对于一个淑女来说,包容和尊重是很重要的。”展傲云呕心沥血养出来的就是这只刺猬吗?他该找个时问好好跟展傲云谈谈他的教育方针。 黎曼臻慎重的看了他一眼,很受教的点点头。“司机‘伯伯’,我想通了。衬衫和领带只是挽救那些还有得救的人的气质,有些人再怎么穿着打扮还是没有用的,所以我不会再强求司机伯伯你了。” 不要跟她计较、不要跟她计较!情圣的招牌怎么可以让一个未满二十的小女孩砸了……池以桓深呼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找回他对女性一贯的温柔绅士风度,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曼曼是吗?他们是这样叫你的吧?” 黎曼臻一愕。“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他耸肩。“我只是在想……好歹未来我们也要相处上一个多月,也许你该考虑我们有没有化敌为友的可能。” 他扬起笑意。长到这么大,他还没有对付不了的雌性动物;高中生是别扭了点,但道行和他比起来还是太嫩了些,虽然说好不“染指”展傲云的心肝宝贝,却不代表他决定和她的关系就这么坏下去,女性朋友嘛……他很缺。 黎曼臻扫了他一眼,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也轻轻笑了起来。“化敌为友?你是说你对我有敌意,还是我对你有敌意?” “老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应该多被重视。敌意?你太高估自己了吧。”她下了车,一张灿烂的笑靥隔着玻璃窗对他嘲讽起来。喔。这是挑衅。池以桓抚着下颚,若有所思的望向她远去的背影。唇畔,不期然泛开了淡笑。也许他的“回乡省亲”之旅不会那么无聊了……亲爱的曼曼。 第二章 夏日熏风徐徐从窗问吹进教室,温煦得让人好想打呵欠。 “咳。”讲台上的老师清了清嗓子,想提醒那群两眼发直的学生们。“我说……同学们,你们究竟在看什么呢?” 底下一片沉默,显然大家都没发现老师已经停止讲课,仍旧痴迷的望向外头。 “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喝!”老师顺着学生的目光望去,赫然见到一个男人坐在外头的凉椅上,正闲散的翻阅着膝上的书籍。 池以桓单手撑着脸颊,一双长腿优雅的交叠,眼眸斜睨着书页,疏懒的模样还是迷人。 “他是谁?”老师瞪大眼睛,这里可是女校哪,怎么会随随便便让个男人跑进来? “……”全班安静了几秒,接着动作一致的扭头看向黎曼臻,异口同声的大声问:“曼曼,他是谁?” 黎曼臻还在神游太虚,眼神呆滞,压根没发现课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啊?什么?”也许是身旁女同学的目光太灼热,她猛然回神,发现大家都朝着自己看,有些慌乱。 “曼曼,你快说嘛!他到底是谁?” “哪个谁?”黎曼臻调回视线,愕然看向全班。 “之前来接你下课的那个帅哥呀。欸,曼曼,你都不说……很不够意思耶。”女同学推了她一把。 “嗄?”曼臻往外看,那张俊脸正好朝着她笑,刺眼得很。 轰!黎曼臻心火直往冲上来,原来是这痞子!原先培养的瞌睡虫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一把熊熊怒火。 黎曼臻立刻举起手。“老师,可不可以给我三分钟?他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老师犹豫了下,才点头。“去吧,否则这样大家怎么上课呢?嗳,曼曼,要有礼貌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午安,曼曼。”池以桓看见她走出来,伸了个懒腰,微笑的伸出“友谊之手”。 “拿开你的手。”黎曼臻鄙夷的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马上离开。”纤白的手指指向校门口。 “……外头这么热,你忍心就这样撵我走吗?”池以桓仍是笑得清清浅浅,少了先前的嚣狂,却心机重得让黎曼臻更想扁人。 “你可以马上滚回你的车上,然后把冷气开到最强,我保证会比这里更凉。”她抬高下巴,怒气濒临临界点。 “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池以桓嗓音很是温柔,兴味十足的盯着她瞧。 “你现在就得走。”黎曼臻绷着一张脸,怒火烧上九重天。 “为什么?”他温吞吞的问。 “没有为什么。这里是学校,而你妨碍了我们上课。”明亮的大眼此时揉进了好多好多情绪,愤怒的、惊恐的、不敢置信的…… “妨碍?我哪里妨碍你们到上课了?”池以桓轻扯了一个笑,无奈的看着她。 她语塞,不过强辩向来就是她的劣根性。“你太令人生厌了。” 令人生厌?他反复咀嚼那句话的意思,才讪讪回答:“那真是抱歉了。不过,我能不能请问一句,是你们全班都这样觉得吗?”明明不是这么一回事,他记得他在女学生心中的行情一向不错。 曼臻盯着他。“不,不是。只有我这么觉得。” 出乎意料的答案。他以为这只小刺猬还会再顶他几句的。池以桓挑起眉,并不言语,只是凝视着她。 “但光我一个就很够了,如果你还有一点点羞耻心的话。” 果然,刺猬就是刺猬,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在心底很用力的点头。 “不说话不代表你不用滚蛋!”黎曼臻小手紧握成拳,美眸就快喷出火来了。 “……曼曼,为什么这么生气?”池以桓向来不是笨蛋,看出小妮子这回是真的动了怒。可……为什么呢?这事不应该会让她这么着恼的。 黎曼臻别开眼,觉得自己是有些过火,于是缓下语调:“不用你管。总之,你以后不要再随便进来学校了。” “你很生气?”池以桓并不害怕,老实说他心底也没什么罪恶感,只不过……很好奇。 这女孩最介意的好像是“他走进她的学校”这档事。 黎曼臻倔强的别开脸,声音很闷很闷:“才没有。” “没有?”他低低笑着。“曼曼,别害我笑。” 她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你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开朗,是不是?”池以桓深思的注视着她。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这句话会这么顺理成章的脱口而出。明知道这话一问出口,他们的关系可能会更糟……但他就是想问。 黎曼臻垂下眼,片刻之后才悠悠开口:“三分钟到了。要走不走随便你。” “三分钟?”他扬高声调,就怕已经走远的黎曼臻没听到他的疑惑。 “三分钟,老师只给我三分钟让我赶走你。”她头也没回,语气听不出究竟是嘲讽还是怜悯,正确点来说,是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 “曼曼,今晚一起吃饭,好吗?”望着她的背影,他不知不觉脱口问了。 黎曼臻没有理他,步伐仍然稳健如昔,转了个弯走进教室。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曼臻、曼臻……”旁边的同学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黎曼臻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从回到教室以后,她就浑身不舒服。 也许你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开朗,是不是?那温润好听的嗓音不停的在她耳边回荡着,原先深埋在心底的一切慢慢清晰了起来……不、不,她不能再想了! 她再也不要回到过去,那段早已不复存在的过去……凹陷的双颊、洁白的床单,还有那淡淡的药水味…… 停! 别再想了,黎曼臻。 深吸一口气。“怎么了?”她终于回应。 “你快看外面!”女同学迭声催促。 好大一张海报纸贴在教室窗外,随风飘扬着,上头用麦克笔写着斗大的几个字曼曼,晚上一起吃饭? 黎曼臻眯起眼睛,实在很想将他千刀万剐。 “呃……曼臻,那是追求者之一吗?”老师很不自在的朝外头看了看。现在追女朋友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咳咳,时代真的不同了…… “不是。”黎曼臻死命摇头,一面四处搜寻“肇事者”的身影。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池以桓肯定已死上千百次了。 “是这样吗?”老师很是狐疑,接着很好心的提醒,阻止黎曼臻无谓的举动。“曼曼,那个人刚刚贴完海报之后就走了。” “老师怎么知道?”黎曼臻杏眼圆睁,顺着老师的手指看去,见到另外一张巨幅海报。先走了,下午来接你。最后甚至画了一个好大的爱心。 嚣张! “……是谁给他海报纸和麦克笔的?”黎曼臻恨得牙痒痒。 “那个……曼曼,刚刚下课的时候他跟我要的……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曼曼,对不起啦……”身旁的女同学小小声的自首。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黎曼臻,你要冷静一点!她勉力维持最后一点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冲出去砍人。 “……没事。没关系,他记得还你就好。”她一面挤出微笑,一面唾弃自己。黎曼臻,你内伤到死吧。 “啊,我就知道曼曼人最好了。”女同学感动的握住她的手。 是吗?黎曼臻偏过小脸,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放学钟声在校园的每个角落回荡,黎曼臻踩着轻松的步伐,却无意就这么让人找到。她拐了个弯,钻进一个僻静的小角落。 她拍拍软绵绵的草,满足的坐了下去。虽然这样展大哥一定会担心……但她实在太气闷了,那个不专业的司机,怎么可以自以为他够了解她! 才见过几次面而已,凭什么…… 想到还要跟那个男人共处一个多月,她就头皮发麻……也许她并不是真的那么讨厌他,今天下午也不是生气,只是太害怕了。因为这样,她只好选择筑起一道高高的心墙。 他看起来是这么的温和无害,可是却也有最敏锐的心思……也或者是,太致命的吸引力? 她害怕被他看穿,更害怕被改变什么。 母亲为父亲流下的眼泪,早已让她对爱情却步。她不想爱上谁,也不要谁爱上她。 拜托……她的人生只要这样就好。大学毕业以后安安分分的当个公司的小职员,退休后也许就在海边买一幢小屋,终老一生。 这样就好。不要脱序,不要。 她以手环抱着膝盖。天空好蓝呢,多希望她的生活也能这样纯粹洁净。 铃……被她丢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展大哥。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电话。 “喂?” “曼臻,你在哪里?池以桓说校门口没看到你的人,你们班也都没人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展傲云连珠炮的问,可是她只是愣着——池以桓,是他的名字嘿? “曼臻,你有没有在听?” “有,我有。”她这才回过神。池以桓……很好听的名字,就像他的人。 “你在哪?”展傲云担忧的问。 “我……”她一窒,滚到舌尖的话硬是转了个弯。“我马上就去校门口。” “那好。到了之后打通电话给我。”展傲云最后仍不忘唠叨一句;“下次晚放学要记得说一声,别让我们担心。” 我……们? 她简单的收拾一下包包,满心满脑都是这两个字。 包包活他吗?池以桓。 不关爱情,她只是第一次感受到除了过世的母亲和展大哥以外,有第三个人关心、在乎她…… 一种莫名的情绪溢满她的心扉。 她要有朋友了,是不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才刚踏上通往校门口的大道,她就看见池以桓双手插在口袋里,斜倚在廊柱旁。 “不是说好要来接你的吗?”他的眉拧得死紧。 她咬着唇瓣。“对不起。” 他看了她一眼,好像决定或放弃了什么,语气又回到以往的疏懒温吞。“嗯,上车吧。” “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头,毕竟是她不对在先,加上他那张臭脸,让她哪能不小心点? “……”前面的人静了一下,才懒懒的回答:“没有,我不喜欢生气。” “真的?”她狐疑的看向他。 “更不喜欢没事随便闹别扭的小刺猬。” 唔,好吧,他在生气。 “等很久了吗?”她又试探的问。 “不久。”只是从下午四点等到现在而已。他闷闷的为她打开车门,自己则从另一头上车。 他何必这么生气?不过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而已。要是以往在美国,他肯定只会笑一笑,甚至摸摸她的头,安慰上几句。 他想,他只是看不惯一个才十八岁的女孩就这样封闭自己,明明脆弱得禁不起一点抚触,却坚持强颜欢笑。 只是这样而已。 下午一别之后,他一个人在咖啡厅坐了好久,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童年的阴影让她不敢迎向陌生的一切。于是她选择武装自己,不许谁踏进她的世界一步。因为这样……她今天下午才会那么生气吧? 她垂下脑袋。“那个,今天互相生气一次,就算扯平了?” 扯平?算了吧,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有公平。“还吃饭吗?”他叹息,算是同意了吧,那双小鹿斑比似的眼睛此刻看起来雾蒙蒙的,等等要是泪洒车上怎么办? “……嗯。”细若蚊蚋的声音,但终究还是同意了。 两人都安静了好久,车厢内笼罩着沉滞的空气,最后是池以桓打破了这沉默。 “高中毕业以后,我就搬去美国了。对于台北……我也许没有你熟。”讲到最后,他转头朝她一笑。 就这样算了吗?不生气了?黎曼臻盯着他的笑容。“除了学校和家里,我没去过其它地方。” 池以桓抿起了优美的唇线,思考了一下才问:“最近忙吗?我是说,有没有什么补习或课后活动?” 真的不生气了。该说这个男人太温和,还是太没个性呀……“星期三放学后我要去补习。”她乖顺的回答,一股倦意袭上心头,促使她打了个呵欠。 “也许到你毕业前的每一天,我可以带你四处走走。”这话好像不是说给她听的,因为池以桓只是自顾自地沉吟着,压根没征询她的意愿。 “可是……”她想说话,却因为没人理她而作罢。在池以桓出现以陵,展大哥总是三令五申的谆谆叮咛自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不过,只是朋友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她的生活真的太寂寞了,除了照顾她的邱婶以外,就没有其它的人,就连展大哥也是有事她才会去找他。 “曼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上车以后你好像对我友善起来了,是不?”他朝她眨了眨眼,有那么一瞬间,黎曼臻捕捉到了他之所以会迷死千万女性同胞的原因。 黎曼臻气走神闲的回以一个甜笑。“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那是假象。”其实她只是觉得有点愧对他而已啦……让他等这么久,怎么样都说下显去。 池以桓笑了。不知道是在赞许她的勇气或是嘲讽自己的多心。 “有特别喜欢吃什么吗?”他的声音徐缓温和,很是好听。 “……没有。我不常吃外食。” “可怜的小刺婿。”他衷心为她感到遗憾。“好吧,让哥哥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吧。”又是一抹迷死人下偿命的笑。 “请问一下,什么叫,小刺猬?”她眯起眼睛,审视着他,嗓音甜蜜蜜的。 “唔……我刚刚不小心说出来了吗?”他歪着头,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着恼,反而是带点调侃的笑。 “刺猬——小刺猬就是发育不太成功的刺猬呀。”他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很认真的回答,纯洁得像个天使。 “我、懂、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敢情是一并嘲笑起她的身材和个性了是不是?姓池的,走着瞧。 第三章 睡着了。 那只小刺猬竟然睡着了。 停好车以后,池以桓啼笑皆非的瞅着她。 “真的这么累吗?”他低低的问,唇线轻勾,幻化出一抹笑。 黎曼臻睡得好沉,晚霞斜映在她酣甜的小脸上,浮动着淡淡的晕黄,沉静美丽得宛若一幅画。 这女孩实在漂亮。池以桓轻叹。若不是他答应了展傲云,又或者没有见识到这女孩的拗脾气,肯定会喜欢上她。 他遇过很多很多女人,也喜欢过很多很多女人,更精确一点的说法是,他身旁的女伴从来没有断过。 但是那一颗心呀,始终没有为谁停留过。最多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一个女人,但从来谈不上爱不爱。他只是享受恋爱的美好,却找不到那个让他愿意付出真心的女孩。 呵,这不啻是种悲哀吧,他自嘲。 “曼曼,我希望你不要跟我或是你母亲一样……”他压低了声音,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她无瑕的脸蛋。曼臻是个好女孩,只是倔了点,她母亲为爱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了,该有个人来好好照顾她…… 也许最初愿意接送曼臻的原因是为了黎心妍,可眼下他是真的希望曼臻不要再让情字伤了自己。 他忍不住为她拂去散落在额际的一绺发丝,却惹来她一声嘤咛。 “咦……”曼臻悠悠醒转过来,眨了眨眼。 “醒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明天。”他回神,笑起来。那双手倒是收得很快,现下已经安分的放在腿上了。 她揉揉眼睛,哀哀说道:“肚子好饿喔。” 挑高了眉,不期然的揉进一点笑意。“睡了这么久,当然会饿。进去吧,我订好了位置。” “耶!”她欢呼一声,只差没高兴的扑进他怀里。 小刺猬都这么怕饿的吗?他狐疑的看向她,不过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为她拉开车门。  ” 才刚踏出车外,她的手马上被一双温热的手包覆住。曼臻愕然看向池以桓,他似笑非笑的,挪出另一只手摸摸她的脑袋,很痞的冲着她一笑。“笨蛋,你以为我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曼臻一时语塞,瞪瞪他,又瞪瞪自己被握住的小手,才嘀咕一声:“这样就可以随便牵手吗?” 他听了她的抱怨,可是仍旧愉快的牵着她的手,不知怎么的很享受牵她手的感觉。“走啦,要是你饿昏了怎么办?” 才跨进餐厅,立刻就有一个眼务小姐迎上前。“池先生吗?” “嗯,我是。”池以桓点头。 “请跟我来。”服务小姐忍不住偷瞄了他一眼,毕竟池以桓这个人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曼曼,还喜欢这里吗?”他们倚窗而坐,只消一个转头就可以俯瞰台北市的夜景。池以桓好认真、好温柔的盯着她,几乎要让她陷入那深不可测的眼波里。 “嗯。”她别开眼,亟欲抽离那醉人的凝视,只是点点头。 “以前我很常来这家餐厅,有时候一个人也可以在这里坐上很久。”他转而垂眸翻着菜单,无心的说着往事。 “为什么?这里有什么是你特别喜欢的吗?”曼臻蹙起眉头,不解的问。这家餐厅高级归高级,但她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呀。 池以桓停下动作,目光一凝。 几秒之后才又看着她。“这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一定是和我很熟的才行,嗯……也许是女友哦?”他扯了一个笑。;迫样,你还想知道 黎曼臻一愣,连忙摇头。“不要,就当我没问好了。” 瞧她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欸,曼曼,每次看到你就会让我怀疑自己的行情了。”他漫不经心的一笑,一面招来侍者,“我要一份香槟酱淋牛肉卷,嗯……曼曼,想吃什么?” 黎曼臻接过菜单,面有难色。 “怎么了吗?”池以桓没漏掉她的困窘。 “那……虾蟹烤饭吧。”天知道她有多不爱吃有“血”的食物,可是刚刚一路看下去,清一色是红肉类的。 “那请问要用什么汤呢?”侍者问。 “牛尾清汤,谢谢。曼曼呢?” 黎曼臻又是一阵不豫。“洋葱汤好了。” “好的。”侍者草草记下几笔后就转身离开。 “啊?”曼臻奇怪的看着菜单,那剩下那些开胃菜什么的不用点吗? “……我们只要点主菜和前汤就可以了。”池以桓看出她的疑问,好心的帮她解惑。展傲云把曼曼保护得太好了,让她连在餐厅用餐都这么不自在。 “这样呀。”曼臻赧颜一笑,转而欣赏起在夜里的霓虹灯。 好半晌,她忽然问道:“你喜欢这家餐厅,是因为这里的夜景吗?” “……”池以桓只是微笑,偏过头静静凝视她的侧脸。“曼曼,我真该喜欢上你的……是不是?” “所以,我猜对了吗?”她眨眨眼,笑意蕴满大眼。 他托着下巴,仍是那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若不是侍者送上开胃菜,他专注得几乎让曼臻以为他再也不会移开眼光,也许感觉并不是那么糟,但是太多了……爱情对她的来说,还是太沉重。拜托,一切就只要这样,什么都不要改变。 池以桓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情人,温柔体贴又优雅,但她想要的只是朋友,一个挚友。 “在想什么?”他优雅的吃相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似,完美无瑕。 “……在想你的名字怎么写。”她一笑,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挑起眉,明知她在闪躲什么,却还是顺从的随意从名片夹抽出一张他人的名片,在后头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的签名还真是龙飞凤舞……”潦草到这种地步。 池低低地笑,很自动的把它当成赞美。“承蒙称赞。” 曼臻翻看了下那张名片,觉得是很嚣张的一张名片——色彩夸张的浓丽,连名字都用鲜红色印成。安缇雅? “这女人……是波霸吗?”曼臻忽然抬起眼,好不困惑的问。 “你说什么?”他听错了吗? “我说,这女人是波——” “不,不是。”原来他没有听错。池以桓迅速阻断她未竞之话,很冷静的回答。 “喔,这样呀。”曼臻啜了口热汤,一双杏眸仍然来来回回观察他的神色。 池以桓俊脸上终于隐隐浮现一丝窘迫。啊,真好,也许世界上就只有她黎曼臻看得到一向从容优雅的池太少有这种表情。曼臻不禁得意了起来。 “曼曼……为什么问这个?”池以桓调整了下坐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如果细看他那双眼睛的话,也许还能找到那一点下自在。 她圆圆的眼睛又溢满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要喜欢波霸才对。”其实她只是不甘心方才自己竟然在扳回一城之前睡着了,他嘲笑她身材差哪! “呃,曼曼,你能不能换个词?”他清清嗓子,试图和她沟通,“像是‘身材好’?” “不要。”这厢她可坚定得很。“那样多不直接。而且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欢——喔,胸部大……的女人啊。” 他轻叹,认分的回答:“理论上来说,不是。” “那实际上呢?”她歪着脑袋,笑得好甜。 狡猾的小刺猬。他忍不住咕哝一声。 “嗯……曼曼,我们聊点别的?这里是公共场——” “不要。”她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块面包。“高中生的好奇心是很需要被满足的耶。” “曼曼……”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他无奈的看着她。高中生,十八岁,应该和一个男人讨论这种问题吗?是价值观变了还是他太落伍? “唉。”曼臻索性哀怨的趴伏在桌上,小手拉扯着头发。 他眯起眼睛,手指摩挲着下颚,标准池以桓的招牌表情。“喔,事关隐私,也许我们交往看看你就会知道了。” 又来这招。曼臻知道自己追问无望,立即坐直身子,不再装小媳妇,一面吃着面包,一面愤恨的睨着他。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现实吗?”他单手支头,戏谑的问。 她瞟他一眼,迳自吃着东西。 啊,好漫长的一餐啊。平常在家里,她可是三十分钟就能结束晚餐的,长时间用餐对于一个高三考生来说太浪费了,曼臻忍不住腹诽起来。 “所以,安小姐真的是一个波霸喽?”蓦地,她再度发挥锲而不舍的精神,再接再厉、字正腔圆、正经八百的再次询问。 “咳!咳!”池以桓一呛。 “噫,到底是不是?”曼臻很认真。 “欸。”池以桓盯着她良久,终于发现这个高中女生很认真,明白自己不回答不行了才甘愿认栽。”曼曼,在我回答你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到底是对安缇雅有兴趣,还是,咳,对身材好这件事有兴趣?” 这还像话吗!从来没看过一个小女生这么固执的,唔,而且还是关于这种问题。 “当然是波——喔,好啦,身材好啦。”她嘟哝,“谁叫你刚刚嘲笑我发育下良。” “……”池以桓一愕,这才明白原来她介意的是这个……哎呀,曼曼是他看过最特别的一个女生,那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气质自不在话下,最最特别的是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那么让人移不开眼。 她笑起来时,两道弯弯的眉随着笑意飞扬,日阳灿的眼眸浮动着浓浓笑意,那是一张多纯粹、多自然的笑靥呢。她静默不语的时候,敛眉垂眸,卷翘的睫毛造就了下眼睑那一排阴影,而她的小脑袋瓜里也的确是很专注、很认真的在思索什么。也许就是这么一个“真”字吧,他实在爱极了和她相处的分分秒秒。 “你在笑什么?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厌恶的把椅子往后挪。 池以桓回过神,仍然止不住泛开的笑意。“曼曼,如果我说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哎呀,明知道曼曼一定会说出什么令人难过的答案,他却很犯贱的想问。还有,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不讨喜的存在了?他记得他在美国一直是媒体宠儿…… 曼臻拌匀了酱料,才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会。一定会、确定会、肯定会。” “那如果我说,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拒绝,你会开心一点吗?” “会。而且不只开心一点,说不定还会喜极而泣。” “真好。曼曼很在乎我,甚至还为我哭呢。” “……” “曼曼,不要这样嘛,这是一个高中女生被‘告白’之后应该有的表情吗?”池以桓实在哀怨,他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啊? 曼臻瞥他一眼,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我想回家了。十点是我的就寝时间。” “……”池以桓终于忍不住,很沉重、很沉重的叹息起来。“唉……好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2 车内一片寂然,男人专心的开着车,不时偷瞟一眼身旁睡得好沉的“乘客”,好安静呵……池以桓蓦然笑了。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喜欢寂静了呢?再看一眼熟睡的曼曼,哎呀,曼曼……你说呢? “曼曼、曼曼……你家到了。”越过最后一个红绿灯,池以桓将车子停在公寓外面,出声叫唤,声音好轻柔。 曼臻迷迷糊糊的醒来,兀自带点初醒的娇憨,她笑得极灿烂。“谢谢你送我回来。”咧开嘴,笑得傻傻的,就连声音都甜得腻死人,像个小女孩一样。 好漂亮。他双手靠在方向盘上,不自觉的失神,倒是有些看痴了。 “曼曼,还没睡醒吗?”他在她眼前挥了挥,肯定是还没回神,否则怎会还坐在车上迳自冲着他傻笑? 其实这样也很好……池以桓心底窜出一念。她的笑真的好甜,像是要把人化开一样,再难以抽身。 “好累喔。”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然后再度倒头大睡。 池以桓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也只想这样看着如此纯粹的睡颜。 曼曼老是牵动了他心底的什么,也许是最深沉的想望,又或者是一些想做却一直没做到的事……甚至是,心底那份最深的爱恋。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在纽约那个一点儿都不温暖的都市待太久了,他格外怀念台湾的一切。他想,将来回了纽约,他一定会很想念、很想念这张小脸。 “唉。”唇畔又逸出一丝叹息,否决了原先心底的构想——抱她上去。他打了电话。“邱婶,能不能麻烦您下来带曼曼上去?” “对,她睡着了。我看她睡得很熟,还是请您带她上去吧。”收线以后,他却还是无法从曼曼脸上移开眼。 真是糟糕。曼曼是他永远也爱不起的,因为他无法给任何人承诺——至少眼下是。妈妈黎心妍为爱吃足了苦头,实在不需要多加他一个来伤害她女儿曼曼;她才十八岁,总会有很多选择、很多人愿意一生一世照顾她,而他,就不要去搅乱那一池春水了。 “池少爷。”邱婶敲敲玻璃窗,示意他开门。 “好久不见了。”他回过神来解开中控锁,淡淡一笑。 “池少爷近几年来过得好吗?”邱婶是展傲云的奶妈,从小就看着展傲云、池以桓、夏妘染长大。 “托邱婶的福,一切都好。”他一向尊敬这个长辈,回答得特别温和有礼。 “那很好。”邱婶看了他一眼。“曼曼也过得很好。” 多奇怪的一句话。可是池以桓明白邱婶想要说什么…… “池少爷,你应该懂得我的意思,是不是?”最后,邱婶扶着迷迷糊糊的曼曼上了楼。 是,他懂。邱婶不要他对曼曼做得太多、和她走得太近,一如展傲云所顾忌的。他们都伯,怕他伤了曼曼。 他又何尝不清楚?这距离的掌握,实在好难。 好像再多认识一点点,他就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为那可爱的女孩。 第四章 曼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界定自己与池以桓的关系。有些时候看着他的脸,曼臻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更难以理解为什么池以桓就是可以发现很不一样的她。唉……这是所谓的“少女情怀总是诗”吗?曼臻歪着头,怔怔的发起呆来。 那些情情爱爱,她早就看得太清楚了……从小她就在妈妈的泪水里成长,不知有过多少次,见妈妈紧紧握着话筒,一次又一次反复拨着那组早已停用、属于爸爸的手机号码;不知有过多少次,妈妈搂着她,却潜然落下两行清泪;不知有过多少次,她看见妈妈被人指指点点,却只能无助的垂下头快步走过。曼臻永远不会忘记妈妈那无声的啜泣——低低的,恍若无声,在静谧的夜里,只有泪水滴、滴、滴…… 妈妈过世的那一年,她才十三岁。妈妈因病痛折磨而凹陷的双颊、一双曾经如此美丽的眼却深陷在眼窝中黯淡无光。曼臻看着孱弱的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不能忘记的是,在那简陋的灵堂中,她一个人跌坐在母亲的棺柩旁,世界在她眼前迷茫成一片,徒留一根忽明忽灭的残烛,那样温柔的向她招手…… 后来,她病了。究竟是为母亲、为自己、还是为这个无情的世界?十三岁的她得了严重的忧郁症,愣愣的望向窗外,只求一死,时间之子她早没有了任何意义,滴答滴答,再怎样都没有妈妈的泪水令她印象深刻。 一年半的治疗,终于让她愿意再度看看这世界。虽然已经康复,但她却再难相信爱情,那样不可靠而脆弱的情感……她已经不敢、不愿、不想再碰触,而这,也是母亲唯一的遗言——“曼曼,不要成为第二个我……好吗?” 日夜活在等待与伤心中的母亲,让她对爱却了步…… 哎,想这个做什么呢?现在的黎曼臻,早就是个快乐的小公主了呀,从前的那些,放在心里就够了……那只是她的过去,不能再影响现在的她了。为了妈妈、为了展大哥,也为了自己,她要让自己一直这么快乐、平凡下去,不再让谁担心。至于爱情呀,还不在她黎曼臻的人生规画中。 曼臻收回田心绪,朝自己安慰的笑了笑,才发现时近放学,连忙收拾好书包,踏出学校。 又要见到那痞子了。没来由的,曼臻的步伐快了一些。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真的好忙喔。”才一上车,就看到池以桓拿着电话讲个没停。曼臻看着他,有感而发的说。 池以桓只是笑看了她一眼,继续未完的电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我现在在休假,不要来烦我,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他又听了一下,忍不住打断对方的话,“停停停,你冷静一些,那些东西都不急,你就放着吧。” “谁?谁在催?……唔,不用理他,老头子向来都只是说说,到头来压根就不记得了。” “amy找我?喔,不,我不会那么早回去,你先跟她说吧,不要让人家空等。” “还有你,我请你来就是帮忙做事的,不要磨磨蹭蹭的凡事都要问。你能决定的就先定下来,有什么问题问老头子。” 池以桓偷觑身旁的曼臻一眼,眼见她正百般无聊的把玩着手机,只得快快结束谈话。“好好好!等我回去之后再说,先这样吧。” “你在美国是做什么的啊?”看到池以桓收了线,曼臻才瞅着他,很是好奇。 “职业吗?”池以桓顿了顿,像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嗯……你可以说我是个上班族吧。” “喔。那为什么这么忙?”曼臻先是点了头,接着又发出疑问。见鬼了,上班族可以这样对同事讲话吗? “……总还是会有一些事情必须处理的。”池以桓迅速带过这个话题,不愿意深谈。 “为什么不留在台湾上班呢?因为纽约有比较多波……‘身材好’的女人吗?”曼臻持续发出大哉问。 “曼曼,你非得一直提起身材的问题吗?”他苦笑。 “我只是刚好想到而已呀。”水眸眨呀眨,邪恶得像个小恶魔,偏偏那太灿亮的眼总让人以为是天使。 “欸。西方人的身材是丰满了些,但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夸张。”池以桓很认真的回答。 “为什么去纽约工作呢?”曼臻持续追问,亟欲知道答案。 ”曼曼,这是个人的生涯规画。”他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曼臻点头,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那刚刚和你通电话的人是你下属吗?”否则他的态度和口气怎么这么差?她实在怀疑,还是美国职场特别没伦理? 池以桓安静了下,才点头。“可以算是吧。”他的职业啊……唉,不提也罢,说起来和他这个这么有个性的人实在不搭轧。 “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闪避职业这个话题呢?”她眯起眼睛。 喔哦,小刺猬回神了,这是她今天上车以来最“犀利”的一个问题。池以桓一笑,没回答什么。 “喂、喂,多讲一些你在美国的事嘛。”她伸出小手拉扯着他的衣油。 “曼曼,你这是在求我吗?”他垂下眼睛,好笑的看着那白净的十指柔荑。 “你很小气耶。”她忍不住埋怨,连这个都要计较,没看过这么小气的男人,一面把纤纤十指慢慢“偷渡”回来。 他低低地笑。“好嘛。不过你是第一个说我小气的女人。”这太诡异了,女人对他的评价向来不脱温柔体贴、大方优雅之类的,何曾有女人说过他一点不好?即使他对情人们一点儿也不长情,但每个都是和平而理性的分手,而他也很幸运的荣膺最被怀念的好情人。 “到底要不要说啊?”曼臻才不吃他这一套,她翻看着手掌,只在乎他说不说而已。 他笑。“池以桓,今年二十有五,身高一八五点六公分,体重六十九公斤,上有高堂,下有一个难缠的弟弟,很不巧的是都同住在美国,尚未娶妻,情人……曾经交往过‘几个’,还不幸的认识了几个损友,其中一个就是你的展大哥;是个平凡的上班族,每日朝九晚五,大体而言是个乏善可陈的人。” “亲爱的曼曼,不知道这样回答,你还满意吗?”他挑起眉,唇畔似笑非笑。 “不错,可以接受。”她伸了个懒腰,看向四周。“这里是哪里?” “人蛇集团大本营,我正准备把你卖掉。”他利落的从左侧下车,绕到另一头为她打开车门,不忘捏捏她的小鼻子。 “先说好喔,九点以前我一定要回家。”以免像上回那样睡死在车上,真是太太太太丢人了。 “知道了,我的大小姐。” 他们拐进了一个小巷弄里。车子驶不进去,只好停在巷口。那巷子极窄,他们两人贴得好紧,曼臻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池以桓均匀的呼吸和胸腔的起伏。 “这巷子通到哪里啊?”黎曼臻忍不住皱起眉,前面看起来一片荒芜,哪有什么人烟?台北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好吃的东西。”他朝她眨眨眼,顺便调侃一下小可爱:”曼曼,你在害羞吗?” “才怪。”曼臻白他一眼,硬是把他挤过去一些。 “唉,一片真心就这样被人践踏,曼曼啊……”看看他有多心酸,自己绞尽脑汁只为了带这个被养在深闺的女孩出来玩,而她竟然连一句谢都没说。看来他只好等回程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再来拐她说了。 “哎唷,你不要这么洒狗血啦。”她嗔怪。转了好多个弯,好不容易听到一点人声,她才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 “被曼曼讨厌了。”他一脸的小媳妇脸,哀怨得很。 她忍不住推他一把。“你都是这样拐女生的吗?技术真差耶。” 拐女生……池以桓苦笑。天知道他有多久没这么用心的“拐”过人了。他在美国可都是别人来投怀送抱的,谁像你黎小姐这么难搞啊……尽管腹诽在心底,他还是把曼臻的手握得好紧。 “以前这里根本没这么多人,是最近开发后人潮才渐渐多起来。”他小小的抱怨了一下。“刚刚那条小巷是我和展傲云最爱走的捷径,有时跷课只为了来这里吃碗冰。” “展大哥会跷课?”她惊呼,杏眼圆睁。 “当然啦。”他点头。“怎么?你觉得我跷课是理所当然,展傲云跷课叫天下红雨吗?” “也不是这样说啦。”她赔他一个甜笑。“我只是惊讶、只是惊讶喔,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乱奇怪的,怎么忽然觉得池以桓笑起来比不笑更可怕? 他看她一眼,说起往昔。“其实我从小就认识展傲云了,只是一直到高中才成为好朋友。小时候,我是恶名昭彰的小霸王,胡作非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连爸妈都拿我没办法,加上……咳,那时候成绩还不错,老师、同学都惯着我,任我作威作福;后来上了高中,是夏妘染狠狠骂了我一顿,说我只会伤别人的心。”他朝她笑,露出洁白的牙。“原先我也不是这么容易‘改过迁善’的,可是后来……欸,我竟然弄哭夏妘染了。” “连小染姐姐都哭?”小染姐姐一直是最聪敏冷静的,看来以前的池以桓真不是普通的坏。 “因为夏妘染,我知道眼泪有多吓人……从那天起,我就不想再让谁为我哭了。”他轻叹。 “曼曼,你知道吗?女生不该轻易就哭,就算要哭,也只能为自己哭。”执起她的手,他的嗓音格外温柔,“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不懂爱的男人,如果你真的不小心爱上了他们,那也千万记住,不要为不爱你的人难过。” 曼臻一个怔仲,霎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久以前,妈妈也曾这样对她说过……不过,那是多远的记忆了呢?那些有妈妈的日子,早就走得好远。 有些晚上她难以成眠,偶尔会想起妈妈清唱的摇篮曲……和着泪,也就不那么难入睡了。她想,池以桓也许是直?心想要她好…… “我们不要讲这个,好不好?”她的声音近乎哀求,只怕泪光太盈然。 他吁了口气。“对不起,怎么突然讲到这个呢?走吧,我们去吃冰。” “吃……冰?”曼臻停下脚步,迟疑的看向他。 “你没吃过吗?好没童年的小……妹妹。”他硬是吞回滚到舌尖的“刺猬”两字。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们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吃冰?”她困惑的问。 “嗯哼。否则你以为呢?”他哑然失笑。“这是你另外在期待什么?说出来,也许我可以帮你达成。嗯?”他暧昧的冲着她笑。 “想太多了啦。”早知道这个人不会正经太久,可她精致的小脸还是隐约透出一抹绯红。“肚子好饿,不要一直说废话。”她推着他往前走,刚刚是怎么了?她有这么容易脸红吗?一定是刚刚的巷子太窄,害她喘不过气……跟池以桓那痞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刚刚提出疑问的人是你不是我耶,到底是谁在废话啊……”池以桓嘀咕一声。高中生真别扭,唔,但是好可爱。 “小气的男人,爱计较。”曼臻也同样碎碎念起来。 池以桓用力捏捏她的鼻。“虽然你是第一个这样形容我的,但是听久了还是会腻,下次换个词骂,我会比较甘愿。” 曼臻没理他,因为她已自顾自地端详起高挂在墙上的价目表。她抬起小脸,很专心的看着,长长的睫毛扇呀扇的。 池以桓双手插进口袋里,同样很专心的看——只不过对象不是价目表,而是对价目表很有兴趣的那个女孩。 “要吃点什么吗?”只穿了一件汗衫的老板热情的过来招呼。这里属于郊区,近几年来才有较多的都市人造访。 这只是一间小小的冰店,连座位都没几个,塑胶桌椅还沾满了甜甜的糖渍,非得要老板拿着抹布一擦再擦才会干净一些。可是由于口味特殊和用料扎实,所以各大报纸都曾争相报导过这家朴实无华的冰店。 池以桓耸耸肩。“等她决定。” 老板顺着池以桓的目光看过去,呵呵的笑。“喔,男女朋友一起出来玩哦?啊我们这里最适合情侣了啦,往这边过去一点还有一个小瀑布,不是很大啦……但是很干净耶,吃完可以去看看啦。” 老板操着一口台湾国语,热情的介绍当地景点。池以桓没有否认,也完全不想否认,只是一笑,耐心等曼臻选完。 “这有这么好看吗?值得你看得这么专心?”他凑到她身边,低声问。 “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每种冰都有不同的名字耶。”她拉他过来看,语气很是兴奋。 池以桓好笑的点了点她额头。“这一点都不稀奇,我看你是被关在公寓里太久了,你的肤色太苍白了。”低头审视她。 “你管太多了啦。”她避过他的视线,红晕悄悄攀上两颊,纤细手指按在一条项目的下方。“我想吃芒果口味的。” 池以桓没说什么,只是朝老板扬扬下巴示意。 “那先生要点什么啊?”老板一边张罗一边问池以桓。 池以桓一怔。这是黎曼臻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仿佛陷入了很久很久以前……片刻之后他才收回神思,声音却出奇的轻柔。“情人果,谢谢。” 曼臻将脑袋探了过来。“你刚刚在想什么?” 他低头,曼臻最多只到他的胸口而已,看了她好久才摇摇头。“没有,没什么。” 她埋怨的瞟他一眼,才踱到座位旁坐下。“真的没有吗?”大小姐偏头支头,很是怀疑。 “……对。”他走出小店,沉默的望向远处在云雾中隐约的青山。 那是第一次,黎曼臻发现了这男人很不同的一面;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幽默而温柔的,原来这样的男人也会有不愉快的时候? 此刻的他好安静,像是一尊雕像似静静伫立在黄昏的街角,而那双深邃的眸一直是她不敢直视的,只有现在,曼臻才敢偷偷望着他的眼,不必担心自己失落了什么。原来他是一个这么好看的男人啊!第一次见到他时,其实她只是大约知道他很英俊,却从来不知道他的脸这么完美、这么令人怦然心动。池以桓的睫毛是罕见的长,黎曼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连他的睫毛都有一种温柔的弧度……一如他的嘴角永远噙着温和的笑。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难过的?怀念的?或是哀伤的?曼臻站在他身旁,除了他平缓的呼吸外,一点都感受不到他额外的情绪。 ”曼曼,不进去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收回远眺的目光,改落在她脸上。 唉,每次都这样。他和展大哥总是最先“醒”来的那一个,然后小心又温柔的呵护她。有时候她想,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究竟该不该这么依赖?只可惜她无从比较起,所以这份疑惑只能放在心底。 “你先进去吧,我还想在这里站一会。”池以桓拉过她的手,要她回店里去。 “池以桓,你在叹气吗?”她没有离开,开口问。 池以桓看向她,深幽的眸读不出太多情感。“……大概吧。” “为什么?” “曼曼,你是不是问得太理所当然了?”他不想告诉她,里头牵扯了太多情思。那……太沉重了。 “我很想知道。”她背过手,表情很老成。 “只是想起一段很多年前的事。”他摸摸她的发,眸中漾动的轻怜不知是为她或是多年前的往事。 “那很让你难过吗?”曼臻抬起眼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做错了。 “那代表那件事情不重要,或是再想也改变不了什么。”曼臻蹲下身,仰望染得天空一片橘红的夕阳。 “我不得不想。”哽在喉头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 “那就说出来吧,会好过一点的。”曼臻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看向他。 “曼曼,你是在安慰我吗?”他也蹲了下来,浅浅地朝她笑。 “你准备要感激我吗?”曼臻狐疑的看向他,这男人什么时候懂得感恩回报这道理了? “呵。”真是可爱的女孩。池以桓索性坐了下来,再度深深地看向曼臻,那段好长的故事……需要一个出口。“那是我前前前前女友,还是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女友?唉,更具体一点的说法是,那是我的初恋女友。” “喔。”初恋女友?那地位可大不相同。 “我很喜欢她,曾经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走到最后。”勾起一抹嘲讽的轻笑,感觉有些苍凉。 “喔。”她专心的聆听着。 “高三时的某一天,我告诉她毕业后不会留在台湾,”他顿了顿,“那时她其实没说什么,只是提议分手。我知道这样要维系两人的感情会很辛苦,所以也就答应了。” “那说起来是协议分手喽?”听起来很平和呀。 “嗯。”他点头,垂下眼睛。“到了美国后的第三个礼拜,展傲云打电话来告诉我,她自杀了。” “自杀?”曼臻睁大眼睛,不敢置信。恍惚问,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和那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停!黎曼臻,不准再想下去,她告诫自己。 “……对,当天我就赶回台湾,守在病床边。我好怕她醒不来了,好怕自己就这样扼杀了一个人的生命。”他轻叹,眉间出现少有的绉褶。 “后来……她醒了没有?”曼臻的声音很细微。 “不要紧张。”池以桓看见曼臻紧绷的小脸,忍不住抚了上去,但笑。 “我只是很担心。”曼臻摇摇头,额角还是泌出了冷汗。 “担心什么呢?我?还是她?”他又笑了,可曼臻觉得那笑容已经不再纯粹,揉入了太多失落与伤感,不是从前的那种笑了。 “我不知道。不管是谁……都会有人受伤。”曼臻绞着手,心里沉沉的。 “你说得对。”他凝望着她的小脸。“好久以后,她终于醒了,但她完全不记得我了。医师说,那叫选择性失忆。分手带给她的打击太大,所以她选择忘记带给她不愉快的一切。我愣了好久,还以为是小说里的情节……唉。” “你猜,她是谁?”他转而问。“你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道?”曼臻一愣!怎么会要她猜呢?她对池以桓的朋友一无所知呀。 “真笨。”他揉揉她的一头秀发,说出正确答案:“安。安缇雅。” 安缇雅?名片上的女人?曼臻以为,那该是个女强人啊。拥有一张那么张狂的名片,谁想得到她曾经那样脆弱? “现在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偶尔,她会想起一些关于我们从前的事,但都只是片段,她时常为此苦恼,但我从不愿意告诉她那些往事。” 你怕她伤心吗?还爱着她吗?黎曼臻在心底悄悄的问。 “有时候望见她那痛苦的表情,我常想,是我害她的生命里空白了一段。她甚至……忘记了什么是爱。”池以桓叹息。“曼曼,为什么会这样呢?到底是谁错了?”没有理由的,他就是想问一问曼臻,只要她能肯定他,那么那些蜚短流长就不再影响他了。 曼臻垂下眼。“我不知道,真的分不出来……”她摇头,只说出自己想讲的,“可是我想,你没有错……” “是吗?”他舒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公园找了一块柔软的草皮,双手忱着头,躺了下去。 “不管是为了什么,自杀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应该为她的行为负上任何责任。”曼臻跟了上去,迟疑了一会才说。“分手是她提的,自杀是她自己决定的……你是这件事情的一部分,却不是那个要她这么做的人。” “曼曼,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说不出心里的哪根弦被撩动了,只是感觉到心就这么舒展开了,不再纠结。 这样的感觉,说坏不坏,说好不好。曼曼因晚霞的照射而红扑扑的小脸,此时看来格外可爱…… 唉,是鬼迷心窍了吗?人家曼曼现在可是很认真的在“开导”他……怎么他脑子里什么都装不下,就只看到那两片红滥滥的樱唇呢? “我只是觉得你好笨。”此刻的曼臻当然不知道池以桓心里所想的,还以为他正忧郁着呢。 “为什么你会忽然想到这件事情?”她眼睛眨巴着。 之后她也躺了下来。满天云霞灿丽已极。就为了这件事而耿耿于怀这么久吗?聪明人只要仔细一想,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呀,怎么他一直被困在里头呢。 “以前我常和她来这里吃冰,她也很喜欢芒果冰。” “喔……”曼臻了解的点头。“那情人果是为谁点的呀?” 笑得真坏心。可池以桓还是宠溺地笑了。怎么曼曼连使坏都能这么可爱呢……中邪了中邪了啊。 曼臻没有察觉到池以桓的温柔,只是说:“我们回去吧,我想冰肯定溶成水了。” 池以桓笑着,抢先一步走在前头。 曼臻站起来,脑中忽然闪过什么…… “喂!池以桓。” “嗯?”停步。 “那件事情,你不应该这么愧疚的……”曼臻停顿了下,说出自己的臆测:“我想问的是,你,到底爱过她没有?” 池以桓浑身一震,什么都说不出来。二十五年来不曾为谁悸动过的心,噗通、噗通的震动起来…… 是的,他之所以有愧,就是因为当初他对安缇雅不够认真,而曼曼,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到底有没有呀?”曼臻眯起眼睛,笑意盈盈,得意的将脸凑到他身旁,没发现他们的距离好近。 池以桓的心被牵动了什么,凝视着她——仍是那一贯的专注温柔。他深邃的眸此刻看起来蒙蒙地,沉静的眼里只映着曼臻一个……仿佛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都不愿意移开视线…… 是这样的眼神,才让那些女人动心的吗?曼臻恍恍惚惚的想,脑子混沌不清。她被池以桓弄糊涂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睛,他那琥珀色的眼眸彷若一坛醉人的醇酒,芬芳而惑人……“你、你干嘛啦?”曼臻喘了口气才敢质问他,脸上红咚咚的,像极了一颗小苹果。 池以桓这才回神,立即收回自己的视线。曼曼不是他的,永远也不会是他的……他歉意的温柔一笑。“对不起,我失神了。”随即转身继续前行,可步伐却有些沉滞。 曼臻留在原地。是她看错了吗?怎么觉得池以桓那一笑充满了落寞和失意呢? “池以桓!”曼臻奔上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瞧不得这样难过的池以桓。 “嗯?”他停住脚步等她,微微挑眉。 “你到底在想什么?”曼臻懊恼的看着他。为什么池以桓会忽然忧郁惆怅起来呢?她实在不懂。 池以桓忍不住笑了。“曼曼,你真想知道?”方才一直盘旋在他脑子里的,叫做非分之想哪。 “嗯。”曼臻很用力的点头,眼底的坚定让池以桓更加想笑了。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池以桓弯下身,额头轻触着她的额,一双眼睛盈满笑意。 太过亲密的碰触让曼臻小脸泛红,她退了一步,低叫一声;“池以桓,你不要乱来!” “啧啧,想问别人问题怎能不付出一点代价?”池以桓一笑,执起她的纤纤小手。 曼臻轻轻跺脚,觉得池以桓实在痞得可以。“我这是关心你耶!”还敢要求东要求西的! “我等你这句话等很久了。”眼见目的达成,池以桓哈哈大笑,愉快的牵起她的手踏上回程。 不远处的一叶绿意悄悄泌出一滴水珠……有些东西,正在发酵。对或错?……哪里还管得了呢。春风风人,藤蔓终究是悄悄地越过藩篱了,一发不可收拾。 第五章 这个池以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手就这样牵下去了? 什么时候他们进展得这么快了? 展傲云倚在女中的校门口,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池以桓和黎曼臻,这才明白邱婶的担心绝非多余。 “哎呀,曼曼,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介绍一下旁边这个帅哥给我们认识啊?”女同学三两成群的围在两人身边,不过,很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池以桓不放。 “其实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啦。”曼臻有些不好意思。 “喔,不是很熟啊。”池以桓用力的捏捏她的手,挑起眉,扬高语调重复说着。 “不要捏啦。”曼臻皱起眉,白他一眼。 池以桓仍是那张痞子笑脸,似笑非笑的盯着曼臻看。 “曼曼!”展傲云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叫唤。 “展大哥!”原先还在谈笑的曼臻一眼就认出戴着墨镜的展傲云,三步并作两步的奔过去。池以桓低头看向自己前一秒还“小手在握”的手掌,苦笑起来。 这个曼曼,好像还是对他没什么好感:她没把他当爹就不错了…… “嗯。”展傲云摘下眼镜,应了曼臻一声,剑眉紧蹙,仍是盯着池以桓。 池以桓也是聪明人,几乎是在那一瞬就读懂了展傲云的心思,他慢悠悠的踱步过来。“今天怎么会过来?” 展傲云顾忌曼臻在场,没敢多说什么。“曼曼,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去吧,我和池以桓有话要说。” “那今天还去不去看电影?”曼臻困惑的转头问池以桓,似没闻到那一触即发的硝烟味。 “不去!”展傲云放大音量,抢先回答。 曼臻一惊,展大哥今天怎么看起来阴阳怪气的? “展大——” “曼曼,你先回去吧,邱婶还在等你。”展傲云截断了她的话。 “曼曼,再见。”池以桓仍然微笑着,甚至还向她挥挥手。 “喔……”既然他们都这么说了,曼臻只好乖乖离开。 展傲云转过头去,目送曼臻离去,直到看不见,才调回视线。“池以桓,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池以桓幽幽的在心底叹口气。聪明如他,又怎会不明白展傲云这番找他是为哪桩。“展傲云,你把曼曼保护得太过头了。” “心妍为爱情吃了太多苦了,说什么我都不让曼曼重踏覆辙。”展傲云转过脸,语气冷硬,“池以桓,你和曼曼永远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你谁都可以玩,但不能玩到曼曼头上。” “曼曼才十八岁,她……她玩不起的。”展傲云说到最后,痛苦地闭起眼睛。 “我从来也没想过要玩哪一个女人。”池以桓叹。 “曼曼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这样限制她的生活。我们能做的就只是在她受伤的时候给予安慰;跌倒或失意本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安心的让她去飞吧,别因为黎心妍而限制了曼曼的人生。” “池以桓,你不懂的……”展傲云苦恼的摇摇头。她曾经病过啊,病得那样重,那段日子只有他陪着曼曼,池以桓没有资格说什么…… “我的确不知道曼曼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我只知道,现在的她,好寂寞。”莫名地,连他自己都感到怅惘起来。 到底是为谁呢?为曼曼、为自己……还是为这个寂寞的世界? 展傲云沉默了许久。“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注意的。” 池以桓还没有回应,展傲云又丢下一颗炸弹。“曼臻的毕业典礼我会亲自参加,接送的工作也会让司机负责……一直麻烦你也不好意思,如果你没事,就早点回美国吧,伯父伯母打电话来催了。” 展傲云哪会不了解池以桓。其实若要解除他心头的疑虑,聪明的池以桓只消肯定的说一句“不可能爱上她”就结了,依他们多年的交情,他会相信池以桓。但池以桓没有这么做,反而是避重就轻的担心曼臻寂不寂寞、快不快乐……池以桓呀,你实在糊涂。 唉,这么做到底好不好?池以桓若是能真心待曼曼,那是再好不过;他知道池以桓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但倘若不成,又将有一颗破碎的心……展傲云踌躇着,最后终究因舍不得曼曼而落泪。 “……”池以桓双手悄悄的握紧了,他止不住翻涌上来的失落。就这样?分离的时间也太快了吧。 还以为可以看到曼曼毕业证书上的大头照的……若是不行,他要拿什么嘲笑她呢……敛眉,第一次知道离开一个人是这么的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啊!棒打鸳鸯……太过分了!” “邱婶邱婶,你快来看!女主角的哥哥硬要男女主角分开,太不近人情了!男主角虽然花心,但说不定这次他是认真的嘛。” “女主角的哥哥真是笨死了,拆散一段良缘耶,邱婶,你快来啦!” 曼臻抱着一条毛毯窝在沙发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电视萤幕,一面嚷嚷着。 “就来了就来了。”邱婶擦干双手从厨房里走出来,拿出老花眼镜戴上。 “唉,我觉得电视剧实在太老套了,每次都只会演这个。”曼臻又专心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做出结论。 “哎唷,你刚刚不是看得挺入迷的吗?”邱婶爱怜地笑道。 “……可是,这种事演多了不都是一样吗?”曼臻支吾了下,才回答。“而且我觉得女主角的心太不坚定了,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嘛……拖拖拉拉的。” 这小姐,明明就很投入剧情的呀,眉头都揽起来了,邱婶笑道:“曼曼,这你就不懂了,人家男主角心甘情愿等下去呀,你这个观众在喳呼什么嘛。” “喏,曼曼,我跟你说……”邱婶坐到她的身边。“绝大部分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除非真能遇到像展先生那样痴情的人,否则宁可不要嫁,平白糟蹋自己。” “喔。”曼臻赖在邱婶怀里撒娇,声音闷闷地,脑海里不期然想到那个永远要笑不笑的池以桓……他可靠吗?算了,想这个做什么呢,他和她根本没什么关系。 “咦!谁的电话?”细微的铃声让邱婶四处搜寻。 “我的我的!”曼臻裹着毛毯,从沙发底下摸出手机。“喂?” “曼曼?”好好听的声音……曼曼恍神起来,她认识这样拥有一副好嗓子的人吗? “你现在在哪?家里?邱婶在吗?”电话那端的人持续问着,富磁性的声音徐缓醇厚醉人。 “我在家里啊,邱婶在旁边呀。”曼臻仍然陶醉在那好听的声音里。“啊!池、池……你是……”蓦地惊醒。 “嘘,别让邱婶听到了。”原来是池以桓,他连忙制止,压低声音:“曼曼,明天下午我能不能把你‘偷渡’出来?” “啊?”曼臻挣脱将她捆得紧紧的毛毯,火速跑回房间。“你在说什么?” “……唉。”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叹息。曼臻还来不及发问,池以桓又开口了。“我明天晚上回美国。” “什么?为什么?不是说好毕业典礼之后的吗……”曼臻惊眺起来,不敢置信的在房里踱步,心里五味杂陈,涌上许多情绪。 “家里临时有事。”他轻轻带过,声音轻柔的安抚着她。“明天下午,你能不能请假?” “池以桓……你把话说清楚啦。为什么要请假?”曼臻急了,心里惶惶然。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久,只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曼臻的手紧紧握着话筒,就要泌出汗来。怎么会这样呢?一听到他要走,她的心就慌了。就这样再见了吗?她才刚认识他呀,这不公平…… “曼曼,我——”池以桓好不容易要回答,谁知刚开口,邱婶竟忽然打开房门,眉头皱得死紧。“曼曼,你在和谁说话?“ “同学。” “等等要吃饭了,别讲太久。”邱婶带上房门。 “呼!刚刚邱婶忽然进来,吓了我一大跳……”曼臻这才又拿起手机,呼吸急促。 “呵。”他低笑,低沉得醉人。“曼曼,明天一点半我在校门口等你,否则以后就见不到啦。至于请假嘛……我帮你请吧。”哪里还找得到他这种笨蛋呢?都已经被人家明言不准再和曼曼见面了,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打电话给她——那个好甜好可爱的小女生。 “好。”曼臻此时愁肠百结,不是早知道他只会是个过客而已吗?为什么还这么看不开……好酸、好苦、好涩,她眨眨眼睛,想眨去那片笼罩在眼前的水雾。 “那先这样喽?”池以桓的笑意在唇边泛开。曼曼呀,他实在想念她。拥有那么一双清澈的眼、敏锐的心思,偶尔还有一些小女孩的娇憨,全世界大概再找不出这样一个特别又古怪的女孩了。最重要的是,曼曼是懂他的。如果栽在她手上,也不算太丢脸吧?他恍惚的想着。 “啊!等等!”曼臻就像个孩子似,不肯放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求能多一点相处的时光。 “嗯?”好听的声音又耐心的从话筒中传来。对于曼曼,池以桓像是有全世界的时间能陪她耗。 “……去了美国,就不再回来了吗?”曼臻好小心的问,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梦。 池以桓又静了静,才笑答:“傻女孩,会回来的。只是不一定见得到你,别太想念我了。” 曼臻脸一红,期期艾艾半天,只好说:“那、那明天见。” “好。”池以桓一笑,又调侃她:“曼曼,我们这样好像情侣喔。你说是不是?” “才没有!” 啊,好可爱,他的曼曼正在害羞撒娇吗?纵使分离在即,但池以桓没来由的就是感到心旷神怡,只为了那句娇嗔…… 邱婶响亮的声音传了进房:”曼曼!开饭了!“ 一听到邱婶的催促,曼臻声音压得好低,小脸嫣红。“池以桓,再见……” “再见,我最亲爱的曼曼。”池以桓的声音更温柔,像是要将她溶化般,有那么一瞬,曼臻弄不清楚池以桓的心思了,那声音听起来是这么恳切而真挚呀,可是池以桓——那个人见人爱的花花公子,哪里会对她这样的平凡女学生动心呢?曼臻敛眸,难掩失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挂上电话,池以桓枕着双手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享受由音响中流泻出来的音乐,甜甜柔柔……乐音在空气里回荡,晕染成一片粉色、酿造出一次次心动。 原本没预计回台湾要带回什么的,没想到遇上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女生,看来这次带回美国的会是一份放不下的牵念呀。池以桓轻勾唇角,自嘲的笑。 明知道自己还有许多选择——若他坚持留在台湾,展傲云也奈何不了他。可是,他想,总该有时间沉淀一下,好好厘清这份朦胧得近乎缥缈的喜欢……或是爱。 曼曼在他心中是很特别、很特别的。她太可爱、太懂他、太聪明而甜美,他没有办法用对待其它女人的态度来面对她;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给她幸福,所以得要好好的想一想,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曼曼永远是他这辈子最不想辜负、最想照顾的人…… 算了。池以桓,承认吧,你是喜欢曼曼的……他讪讪的笑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音响里悄悄地播放出一首歌曲——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在我脑海里 你的身影 挥散不去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你的天真 我想珍惜 看到你受委屈 我会伤心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唱:庾澄庆词:张国祥曲:汤小康——情非得已) 这次,他真的栽了,是不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仲夏的骄阳炽热张狂得让人睁不开眼,玻璃帷幕折射出了一道道刺目光线,台北的午后,仍是热得让人消受不了。 池以桓倚在车门旁,戴了一副深色墨镜,遮去半张脸。尽管如此,附近仍有不少女人盯着他看,若不是他等人的意味太明显,恐怕会忍下住上前搭讪。 其中一个女人眯起了细长的丹凤眼,审视良久才蹬着高跟鞋一摇一摆的定上前,声音娇媚。“先生,等人吗?” 池以桓略一皱眉,不记得眼前这身材火辣的女人是谁。 “怎么?等情人吗?”女人千娇百媚的一笑,十指正要爬上他的胸膛——这么做虽然太大胆了些,但女人像是看准了他是那种标准的怜香惜玉型男人,不会当场给谁难堪才敢这么做。 池以桓眯起眼睛,眼捷手快的握住了她“心怀不轨”的手。“小姐,我甚至不认识你,这么做会不会太快了?” “你喜欢我就够了,不是吗?”女人眨眨眼,使尽浑身解数诱惑他,另一只手反握住他的手。 这样的女人他见多了,那赤裸裸的欲望正在张牙舞爪……池以桓轻叹一口气,脑子里不期然忆起曼曼清甜的笑靥,那样纯粹而美好。 “小姐,你不是最大胆的一个。”他放开了她的手。“当然也不会是让我想爱一辈子的那一个。” 女人见他不领情,高傲的抬起下巴,神色一变。“少自命清高了,你们这种男人想要的不都只是女人的身体?哪里有什么真感情。” 池以桓听完,只淡淡一哂。“你错了。或许这也正是你找不到真爱的原因。”他的感情岂容得了人这样随意践踏。 “你!”女人一跺脚,恨恨的看着他。“我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你以为你是谁?” “我没有以为我是谁。”池以桓有些感慨,怎么同样是女人,个性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呢?“所以,离开吧小姐,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语调仍是一贯的温柔淡漠。 那女人忿忿离去,池以桓则将视线调转回来,叹了口气——看来是等不到人了。 虽然不知道曼曼那儿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他几乎可以肯定曼曼今天是不会来、也来不了了。 三点四十分。曼曼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又十分钟。 池以桓上了车,驱车离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诡异的静默在房里蔓延。 “不公平!”曼臻陡地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大声哭喊道,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不甘又愤恨的控诉着。 “有什么公不公平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背对着曼臻;偌大的寝室内只有一盏晕黄的小灯,男人的身影在光影中晃动。 “你应该知道,你根本没得选择。”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漠。 “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和妈妈?”曼臻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房内,久久不散。 “放过?什么叫放过?曼曼,你是我女儿,一辈子都是。”男人猛然转过身,脸上有种诡异的温柔。“你永远都无法否认的,是不是?” 曼臻跌坐在地上。够了够了,她好想逃离。 “展傲云救不了你的,傻孩子,放弃吧。”男人蹲下身,仍是温柔的睇着她,可吐出的却是最残酷的现实。 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有一双太美太魅惑的眼睛,五官俊美阴柔得诡异,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在暗影中更显阴侧。 “妍妍死得太早了……”男人微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否则我们可以一家团聚的。” “我不稀罕你这样的父亲!” “呵。”男人轻轻笑了,对曼臻眼里的惊惶视若无睹。“跟我回去吧,曼曼。” “不要!我一辈子都不会跟你走!”曼曼别过脸,眼底流露的是最深的惊惧。她怕她的父亲!七岁那年,她曾看过他一次,那也是妈妈死前唯一的一次。那天下着好大的雨,妈妈带着她站在一幢华丽的别墅前,好久好久。后来爸爸从那栋别墅里走出来了,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们母女一眼就又进屋去了。她记得他那双眼睛——像魔鬼一样的眼睛。 妈妈死后,爸爸便三番两次的来找她,要她跟他回意大利。 半晌,男人凝望着曼臻。 显然是女儿的眼泪打动了他。 “曼曼,不要再哭了。”他温柔的拭去她睑上晶莹的泪,脸上的线条忽然柔和起来。 “我不要回去……”曼臻的声音宛若小猫,低低泣诉。 男人再度背过身,曼臻瞧不见他的表情。“不回去就不回去吧。” “这次来,只是想为妍妍做点什么——我对不起她。”男人再度开口。“不要怪我绝情,有很多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什么意思?”曼臻疑惑了。对于父亲,她一无所知。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开口:“我不会再来打扰你。找个男人好好照顾你吧,不要像你妈那样平白被糟蹋。”将一生岁月用在守候上。不值。 “爸爸……”曼臻望着男人远去的高大身影,似乎明白了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于是鼓起勇气问了:“你是爱我和妈妈的,对吗?” 男人的身影僵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静静的推开房门离开。 这是最后一次,曼臻看见她的父亲。一直到多年后,她才明白从前怨过恨过的,不是最该受惩罚的;而那些深信过的,原来只是一桩可笑的谎言。 曼臻在房里哭了好久好久,一直到眼睛酸涩发疼才沉沉睡去。 与池以桓的约定,就这么错过了。 这一别,就是四年。 第六章 四年后。 美国纽约第五大道。 举世闻名的精品店一家接着一家。 “小姐,这条项炼还喜欢吗?”店员捧起托盘,笑着问。 “以桓,你来看看,这条好不好?”女人招呼着站在一旁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的男人过来。 “唔。”那男人正是池以桓,他甚至没有回头看那女人一眼,只随意的摆摆手。“你喜欢就买吧,我没意见。” “你过来看看嘛,一眼就好了。”女人仍不放弃,皱起眉头。 “……”池以桓这才从一条设计简约的白金项炼上移开视线,慢慢踱了过去,问道:“哪一条?” 女人拿起那条项炼在身上比了比,满怀期待的问:“好看吗?” “好看。”池以桓轻轻点头,并没有太多表情,转而对店员说;“那就这条吧,月底送份明细来请款。” “还想要什么吗?一起选选吧。”池以桓的视线再度投向那条静置在橱窗中的心型项炼,一边问着那女人。 “够了。以桓,你知道吗?能走进这家店是每个女人一辈子的梦想。能买到这里的珠宝更像是在做梦一样。”女人一笑,眼神跟着落在那条白金项炼上。“那条项炼怎么啦?你怎么一直盯着看?” “安,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池以桓忽然转回头,很认真的问道。 “哪个?你是说买到这里的珠宝这件事吗?”安缇雅一愣。“当然是真的。你去问问街上的女人,她们哪个不爱这品牌呀。” 池以桓眯起眼睛,吩咐店员取出那条白金项炼。“再加上这条吧。” “好的。”店员乐得有生意可做。谁不知道池大少在纽约是有名的出手阔绰,买东西干脆,也特别有品味。 “买给谁的?”安缇雅好奇的凑过去问。 “一个好久以前的朋友。”池以桓望着那条项炼,莫名的想起四年前女孩脸上纯粹的笑,他想,戴在她身上一定很好看…… “只是朋友?”安缇雅不大相信,瞧池以桓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一个普通朋友会让他这样吗? “当然。否则你以为呢?”池以桓又是那副要笑不笑的神情。唉呀,实在不是他不想,而是人家根本不理他。 “我有没有看错?刚才我们的池大少忧郁了一下吗?”安缇雅眨眨眼睛,嘻嘻笑问。 池以桓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安,你知道的,那条项炼还没付钱。” “算了算了,我怎么会笨到相信池太少还有真心呢。”安缇雅白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说下去;“喔……忘了跟你说,几天前有个女孩打电话过来,劈头就问你的电话,问她是谁又不肯说,也没显示来电,当然我也就没告诉她你的号码了。最奇怪的是,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池以桓心中一动!会不会是曼曼?会是她吗?都已经四年了,算起来曼曼也已经大学毕业了,为什么迟至现在才开始找他? “怎么?你知道是谁?”安缇雅皱眉。 “……没有。我不知道是谁。”池以桓顿了顿才摇头。“你等等不是还有会议要开吗?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池以桓今天是怎么回事?怪里怪气的。安缇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应该不会遇到。 美国这么大,纽约这么大,所以不可能遇到他。 但,即使遇到了又怎么样呢?顶多就是点头打个招呼,如果可以就一起吃顿饭。先前自己冒冒失失的打给安缇雅似乎是太莽撞了,更何况就算联络上池以桓又能怎么样呢?这几年的大学生活,她半工半读,就连和展大哥也只两个月碰一次面,而邱婶也回家含饴弄孙去了。她已经可以独立了,不再需要任何人。 她和池以桓之间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了吧,不会再多了。而且他可能已记不得她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了,这样的担心实在太多余。 曼臻走在纽约街道上,吁了一口气,笑自己笨。 虽然早听说纽约街上寸步难行,但曼臻还是搭上了一部计程车。 哎呀,四年,真是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只依稀记得池以桓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其余的什么,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其实这样也好。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这辈子她不谈爱情,那么就索性不要去触碰。 四年前,她想她是有一点点、一点点偷偷在心底喜欢池以桓的。毕竟池以桓是那样好、那样温柔、那样好看的男人,但是……四年,真的太久了。 久到好多事情都变了,再找不到最初。 打了个呵欠,曼臻决定先到租好的小公寓。未来,她可是要在纽约住上两年的。虽然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实在有些困,但她却感觉全身轻盈极了。她现在多么自由啊,没有人可以约束她了,她就是她。这是她一辈子最向往的生活。 “小姐,你一个人来呀?”计程车司机蓦地开口问。 “嗯。”她回答得很清浅,似乎这毛病又犯了——实在是她很不喜欢让别人知道太多自己的事。 “来读大学?”计程车司机再问。 曼臻皱了皱秀眉,才轻声回答:“不是。我已经大学毕业了。”没说出口的是,她是来读研究所的。 “喔……看不出来呢,东方女人总是不容易老。你是我看过最美的东方女性呢。”计程车司机又絮絮叨叨的说着。 “谢谢.”曼臻只是说谢,没再多说什么。四年了,她早已不是那个带着稚气的高中女生,一头长发让她显得分外妩媚动人。她一直知道自己拥有一副好相貌,但这对一个不碰爱情的女人来说,不只没有用处,还麻烦透了。 “到了。”计程车司机停下车子,靠在路边一栋看起来不大起眼的小公寓旁。 “谢谢。”曼臻付足了车资,正准备下车搬行李。 “啊,小姐,请等一下!”那司机出口唤道,转过头来灿烂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我来帮你吧。” 曼臻这才发现这个司机还好年轻好年轻,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左右,一头金发有些乱,像个稚气未脱的男孩——他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曼臻一震,心头怦怦跳起来,却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谢谢……还是我自己来吧。”她有些狼狈的搬下行李。 她以为,那种琥珀色的眼睛她再也看不见了……怎么办?有一点点惊惶,说不上来为什么的,在心头凝聚起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三个月后。 纽约大学图书馆。 曼臻转着笔,闷闷的翻阅着手中厚厚的原文书。眼前一个个英文字突然全变成了她看不懂的豆芽菜。 窗外正下着雨。 这雨下得太久、也太吵了,就连空气都潮湿得阴郁透顶。曼臻有些烦躁的以手代梳耙了耙头发。 “曼曼,你怎么还没走?”她的研究所同学道尔从另一边背着包包准备离开,正巧看到了曼臻,发音不准的叫她“曼曼”。 “我忘了带伞。”曼臻顿了顿,腼腆的笑了笑。 “我送你回去吧,雨这么大……搭地铁或公车都不方便。”道尔自告奋勇,咧嘴一笑。“反正我开车顺路。” “这样……那,谢谢你。”曼臻平常是不愿麻烦人的,可这场雨不知怎么的竟让她好心烦,只想快快回家。 “走吧。”道尔很自然的接过她的包包,曼臻一愣,才疾步跟上。 “道尔……包包我自己拿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让淑女提这么重的东西呢。”道尔朝她眨眨眼,又抢先为她打开车门。 “不用这么麻烦……”曼臻的声音细微起来,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这是应该的。”道尔仍是笑容可掬,一头深褐色的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 上了车之后,曼臻便兀自出神了,怔怔望着车窗外斗大的雨滴不断落下。她实在讨厌下雨,那感觉太沉重太阴郁了…… “曼曼,你在想什么?”道尔开着车,因为路况不佳而皱起眉头。 “啊,没有、没有。”曼臻连忙摇头,这才发现自己竟失礼的在车上发起呆来。 “真糟!雨下得太大了,激起的水花都遮蔽视线了。”道尔再度拧紧了眉。 “小心一点——”话声未落,就传来“碰”的一声巨响——他们撞上了前头的车子了。 前方的挡风玻璃因为撞击而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缝,曼臻也因为反作用力狠狠往前撞了上去,幸好道尔及时扶住了她。 “shit!”道尔狠狠咒骂一声。 而此时前方遭撞的车主已经打了把伞下车察看,道尔随手抓了一把伞下车。“我下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后车灯被撞坏了。”前方那部车的司机皱起眉。“我们老板赶时间,先留下联络电话,到时再联络吧。” “对不起,雨太大了,我一时没注意到车距。”道尔回答,一面暗自叫苦。他撞上的可是部名车啊,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雨实在太大了,倾盆般的雨水挡住了曼臻的视线,让她瞧不清楚道尔和另一边的男人谈了些什么,曼臻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牙一咬,也跟着下车,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道尔,有没有怎样——”停!那是谁?坐在那部车后座里的人是谁……曼臻瞪大眼睛,顾不得自己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不住的往后退,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那样的神态、那样的姿势……不,不可能这么巧的! ”曼曼,你淋湿了!”道尔见她没有撑伞,连忙将伞遮在她上头,然后他们同时看见——坐在那部高级轿车后座的男人,一改原先懒散的姿态,慢慢坐直身子,以同样惊讶的目光看向两人…… “曼曼!”抢先叫出声的是后座里的那个男人,他想也没想就推开车门冲下车。 池以桓!是池以桓! 他认出她来了! 曼臻有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然后,她做出了一个最奇怪、但也最直觉的反应——拔腿就跑。 “曼曼!”池以桓和道尔几乎是同时大喊,因为他们谁也无法理解为何她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举动。 “她全身都湿了!”由于雨声实在太大了,池以桓只得用吼的,大声命令还愣在一旁的司机。“拿把伞给她!” 司机赶忙追了上去,为她撑起伞。 “曼曼!为什么要跑?”池以桓压不下心头翻涌的激动,曼曼、曼曼……隔了四年,他终于再次见到曼曼了…… 曼臻睁大眼睛,忍不住又退了几步,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她好怕再见到池以桓,那一双眸子太深幽,她只怕自己一个不慎就跌进去了 “嗨。”曼臻打了个寒颤,声音细微。 池以桓看着成了落汤鸡的曼臻,眉头拧得死紧。“你会感冒!” “我……”曼臻一见到池以桓就说下出话了,平常的冷静不知跑哪里去了。谁叫他们的再相遇发生得这么突然,实在太令人惊讶、太令人震撼了。 “上车,我送你回去。”池以桓看在眼底,只觉得好心疼、好心疼……曼曼为什么这样怕他?看到他就开溜?还淋得一身湿…… “不用了……我同学会送我回去……”曼臻的声音仍在发颤,湿透了的衣服紧紧黏在她身上,被风一吹,更加寒冷。 池以桓再次皱眉,目光缓缓在道尔身上梭巡,什么都还没说,道尔就先开口了。“曼曼,先让这位先生送你回去好了,我还要留下来处理赔偿的问题,况且车子也不能再开了。” 曼臻迟疑了下,还是不愿答应。“那我自己搭地铁回去……” “闭嘴!黎曼臻!”池以桓一咬牙,搂住她的肩,半强迫的逼着她上了另一部赶来接驳的高级轿车。 “你这是绑架!”曼臻忿忿不平的说道,只可惜那声音被呼啸而过的冷风吞噬了,池以桓压根没听到。 “池先生。”一见老板上了车,新的司机连忙致意。 池以桓只是很轻的思了一声,视线并没有离开曼臻半分。他褪下外套,披在她身上。“你都没注意到外头雨下得这么大吗?还敢就这样跑了?” “哈、哈、哈啾。”曼臻还来不及回话,就已经用力的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全身忍不住颤抖,湿漉漉的头发兀自滴下水来。 “把冷气关掉。”池以桓叹了口气,拿起毛巾为她擦去头发上的雨水。 “好、好冷喔……”曼臻抽抽肩膀,还是止不住的抖着。黎曼臻,你笨透了,没成功开溜就算了,还让人挟持到车上来了。笨蛋、笨蛋! “淋了一身湿当然会冷。”池以桓无奈的看着她,为她拢紧了外套。“你家住哪?” “法拉盛。” “太远了,等到了那里你都冻死了。”池以桓顿一顿。“艾伦,先回我家吧。” “不要!”曼臻惊呼。 “为什么?又不会吃了你。”池以桓要笑不笑的挑起一道眉,懒洋洋的斜睨着她。 “孤、孤男寡女怎么可以共处一室……”曼臻一窒,才勉强掰出个理由来。她才不想和池以桓那么靠近……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不是孤男寡女,我家里还有两个佣人。”池以桓何等老奸巨猾,朝她灿烂一笑。 “你……”该死的池以桓,曼臻狠狠瞪他一眼。“我是怕一踏进你家就看到衣衫不整的女人。” “曼曼,你放心。关于这点,我一向都很小心的。”池以桓将她揽过来一些,轻笑。 “痞子,痞子一个。”曼臻低声嘟哝。可是对于自己“被绑架”这档子事还是无能为力。 “谢谢夸奖。”池以桓低低一笑,附在她耳边轻声回答。 一阵麻痒从耳朵窜流到全身,曼臻挪了挪身子,和池以桓保持距离。唉……这家伙能不能别来搅乱她的心?她已经习惯、并且爱上这样安定平静的生活了。池以桓太亮眼,也太容易扰乱她的心神,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曼曼……”池以桓望着她姣好的侧脸,勾起太多尘封已久的悸动。他记得,四年前,他很喜欢很喜欢曼曼。 “什么?”曼臻这才转过头来。 池以桓看了她良久,明知自己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眼下他只想说一句—— “……唉,你是个笨蛋。” 曼臻很明显的一愣。“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笨。”池以桓泛开一丝笑意,眸光却揉进几许温柔。只消这样看着她,他就感到自己心里好踏实。曼曼像是一道暖阳,总让他留恋再三。 “为什么?”她皱起眉头,看向他。 “唉……”池以桓又是一声叹息,声音拖得长长的。“我这么想念你、这么喜欢你,你都看不出来,这不是笨是什么?” 明知那只是一句玩笑话,曼臻的脸还是忍不住发烫,平静许久的心湖从来只为一个人泛起涟漪…… “闭嘴,讨厌的池以桓。” 曼臻很是着恼,自己这么就这么不受控制?真够讨厌的。 池以桓摸摸鼻子,头倚着车门,可视线却没有移开半分,紧紧锁在曼臻身上。 他是个变态。曼臻注意到池以桓的目光,不自在的调整了下姿势,巨大的压迫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曼曼,你长大了。”说不出压在心底的是什么滋味,惆怅还是失落?从前那个笑起来灿烂如花、偶尔闹点小别扭的曼曼长大了呀……池以桓忍不住抚了抚她的一头湿发,不带任何侵略性的。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曼臻几乎是慌乱的收拾起自己倾泻而出的情绪。“四年太久了,久到好多事情我已经不愿意再想起。”扭过头,她闪躲他的触碰。黎曼臻,不要忘了,你早已不信仰爱情。 “……是这样的吗?”池以桓一凛,目光倏地戒慎了几分。 是这一刻让池以桓知道,他好想好想把曼曼留在身边。 好想、好想。 从前,他喜欢她的笑。黛眉弯弯、眼儿眯眯,总能软化他的心、牵起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个部分。 现在,他喜欢她的一切。池以桓不是没注意到曼曼的改变。她不再那么爱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轻颦、欲语还休,眸间盈盈流动的眼波则是埋藏了太多秘密。 怎么办呢?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让池以桓有些手足无措;在认识曼曼之前,他是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的。 “池以桓?”忽然,曼臻叫了他一声。 “怎么?”池以桓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喑哑,喉头像是梗住了什么一样,似乎自己的一切完全取决子眼前这个小女人身上。 她笑,他开心;她哭,他心疼。这样被人握在手中的感觉他并不是太习惯,但,却是甘之如饴。 “……那个,你家有我可以穿的衣服吗?”曼臻顿了顿,难掩困窘。“我是说,我这身湿衣服要怎么办?” “喔。”池以桓点头,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那你先穿我的吧。” “……谢谢。” 他讨厌她那样疏离淡漠的语气。 池以桓烦躁的别过脸,要自己别再看着曼臻,那只会徒惹自己心烦。曼曼的世界毕竟离他离得太远了,他甚至没有资格去好好爱她一场。 “池以桓……”没想到曼臻竞又叫了他一次。 像是中邪一般,池以桓根本想也没想就马上扭回头,把方才的想法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去,盯着曼臻。 就像方才那一场车祸,他只是对上了曼臻那双熟悉的眼,就什么也不顾的跳下车,顾不得更多了;又好像三个月前的那条项炼,他根本没预设什么,可总是不期然的想起曼曼,甚至在对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她买下了那条项炼。 那是惩罚。 惩罚他这些年来对太多女人的无心无情,所以才跑出了这么一个曼曼,惹得他失魂落魄。池以桓在心底叹息,又难以控制的偷偷看了曼臻一眼。她的侧脸是那样漂亮而美好,细致得像是一尊瓷娃娃。 她想说什么呢? “你结婚了吗?”她蓦地问,没想到惹来前头的司机一声闷笑。 “艾伦,你笑什么?”池以桓眯起利眼。可别让他在曼臻面前丢脸。 “池先生怎么会结婚呢。这位小姐,你肯定不太了解池先生。”艾伦憋着笑意。 曼臻静了一下。“也对,我怎么会这么傻呢……”那样放荡不羁的池以桓,离婚姻太遥远了。 唉,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个是相近的吧。 一样可怜。 车子停在一幢白色的精致楼房前,池以桓却仍是坐着不动,为曼曼方才那抹有些自嘲的浅笑。 “池以桓,你怎么了?”曼臻问道。 池以桓深深看了她一眼,就像是中邪了似的,声音好轻好低,只有曼臻能够听见…… “我可以是很容易被征服的,只要你愿意。” 第七章 天!这是一句怎样煽情而露骨的话! 曼臻的脸蛋火速烧红起来。那句话所含的爱意太明显,让她难以思考、难以抗拒、难以回答什么…… 她深吸了几口气,拖着一身湿答答,亦步亦趋的跟在池以桓身后。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的女人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偏要来招惹她这种平凡的人呢? 可是他方才的语气是那样真挚。曼臻迷惘了,恍惚问,她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黄昏,池以桓也以同样专注而诚挚的眼神看着她……好像想倾诉些什么,但找不到出口、找不到能接收的地方,于是他收敛起那些情绪,失落而怅惘的又再看了她一次。 他,是不是也同样怀念那个黄昏? 曼臻的叹息好细微,可情思很复杂。 “毕竟是四年前了呀……”她低低呢哺。四年前的她,的确曾在心底偷偷地喜欢池以桓,可是毕竟已过去四年,她再也不能回头、再也不敢尝试,只能从平凡安定中窃取一些安全感。 “什么四年前?”池以桓蓦地停住脚步,疑惑的回头。 “啊!”她吓了好大一跳,勉力摇摇头。“没有、没有……” “你在害怕吗?”他朝她靠近了一些,垂眸细细审视她,漂亮的眼睛闪过一瞬奇异的流光。 “没有。”曼臻别开眼,低声抱怨;“不要靠这么近啦。” 池以桓一愣,轻轻点了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身去。“浴室就在楼上,你自己上去吧。” “喔,好……谢谢、谢谢。”她有些狼狈的上了楼,池以桓的目光太灼热,让她只想快快逃离。 “曼曼,小心一点。”看着她的背影,他决定好心提醒一下。唉,为什么她会这么惧怕他呢? “好,我会小心、我会……” 砰! 她跌倒了! 曼臻以奇怪的姿势趴伏在地上,欲哭无泪。 跌倒、跌倒!跌倒这种事不是小学生才会发生的吗?她已经二十二岁了耶!身上一身湿黏已经够惨了,还来个跌倒…… “曼曼,你准备告诉我你跌倒了吗?”池以桓不知道什么时候挨在她身旁,他蹲下身子,好温柔的垂眸凝视。 曼臻慢慢的收拢一双长腿,狼狈的坐起身,不知从哪里窜出一股恨意。“没有。我不打算这么做。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 什么也不能。四年来从来没有人陪她,从前不需要,今后也不会需要。 池以桓静了半晌,仍是那样温柔的目光,他无声地叹息了。“……我可以的。”弯下身,毫不费力的将她打横抱起,可藏在眉问绉褶里的是最深的心折。 谁可以告诉他呢?曼曼这些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曼曼,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他蓦地俯下头,离她好近,鼻息浅浅的打在曼臻秀气细致的脸颊上。 “喂!”曼臻惊呼,没有想到池以桓竟然这样疯狂。 “……你先洗个澡、换好衣服,我们再来好好谈一谈吧。”池以桓小心轻柔的将她放在浴缸前,丢下这句话后就带上了浴室的门。 他刚才,是太冲动了呀…… 曼曼太害羞也太封闭,他要很小心、很谨慎才能捉住这只小鸟儿。 再也不想让曼曼这样离开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等曼臻换好一身干爽舒适的t恤出来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那件衣服宽松的套在她娇小纤细的身上,袖口卷了又卷,才勉强露出玉白的手掌,刚刚吹整过的蓬松及腰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后。 池以桓看来也冲了个澡,换上了一件棉质蓝色家居服和一条纯白休闲裤,在一楼宽敞的客厅悠闲的不知道在翻阅什么,懒懒的斜倚在沙发上,半合着眼睛。 轻柔的音乐流泻在偌大的客厅中,好像敲动了什么、勾起了什么…… 曼臻下意识的将眼神凝定在他身上——池以桓实在是一个很迷人的男人。他那么好看、那么俊美,眼下看来也挺富有的,而他醉人的眼波又太温柔……唉,他拥有的实在太多了,她却渺小得什么也给不起。 不该再胡思乱想了。 “好了?怎么不下来?”池以桓侧过身子,望见曼臻兀自出神的站在楼梯口。 “没什么……”曼臻勉强一笑,收回心神。 “饿了吗?我让人准备了点心。”池以桓没再追问下去,只是朝她淡然一哂,招了招手要她过来。 “喔。”曼臻的确有些饿了,她乖乖的选定一个单人沙发坐下来,迳自享受起午后美好的时光,吃相极不优雅的大块朵颐起来。 池以桓唇畔仍是挂着那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他半卧着,头发还有些冲澡后留下的水珠,对于曼臻这“很没气质”的举动像是一点意见也没有似的,反而很是享受的眯起眼睛。 “我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的?”半晌后,曼臻才从点心堆里抬起头来,好不疑惑的盯着一直保持沉默的池以桓。 池以桓挑起一眉,仍然是那懒懒的神气。“不用。你吃吧。你欠我的已经够多了,不差这声谢。” 曼臻先是满意的点点头,很明显的漏听了后面那段话,过了大半刻才忽地抬起头。“……欠?我有欠你什么吗?我是说,除了我身上这件衣服以外。” 池以桓短暂的别过头,声音里有几许无奈。“曼曼,你害我想抽烟了。” 曼臻蹙起秀气的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抽烟对身体不好……咦!你以前抽烟吗?” “我戒了,好久以前就戒烟了,早在我们认识之前。”池以桓蓦地站起身来,走近曼臻,两只手臂分别按在单人沙发的两侧扶手上。 “……除非是很心烦的时候,我才会再抽烟。”池以桓俯低了身子,声音好低好低,一如四年前话筒那一端的嗓音,低沉而诱人,散发着最致命的吸引力。 “你现在心烦吗?”曼臻一愣,惊惧的看向池以桓——为什么要靠得这么近?那双琥珀色眼底流动的是占有还是爱?她分不清了…… “是的,曼曼,我心烦。”池以桓的头俯得更低了,再近个几公分就要碰上曼臻软嫩的菱唇。 “……为……为什么?”曼臻喘息得更甚,她知道再一步,只要再一步,她就会跌入那密密织就的情网里,一辈子都脱不了困。 “为什么?曼曼,你不该问我,你心里很清楚的不是吗?”池以桓逸出一声无声的叹。曼曼,他的曼曼,能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曼臻别过眼,再也无法直视他的眼了。 “我不知道,对不起……”她的声音好细微,看得池以桓心疼。 池以桓凝视她许久,终于幽幽地说:“曼曼,我喜欢你,四年前就是。只有你,只有你让我想好好的爱一辈子,再也不愿放手。” “我甚至没有办法想象你再一次走出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握在你手中,连我自己都不懂,为什么我会忽然爱得那样痴狂、那样不计一切……就像是个傻子,就像是一只飞蛾,坚持扑向你这团灿烂的花火。我想,这一辈子,我已不能再把这样的感情用在第二个女人身上了……” 轰! 曼臻惊呆了。 他的话,那样摄人心魄、那样美好而动人。 但他是池以桓,一辈子在花丛中流连的男人;她是黎曼臻,从小就看尽世间的爱恨嗔怨。 一个从来不懂真爱,一个早已放弃爱情!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相配呀。 可谁又能告诉她,她心底那强烈的撞击和震撼是为了什么?为她?为池以桓?还是为长久以来的梦? 她不敢再想、不愿再听,多年前妈妈的珠泪又重新浮现,在在告诉她;不能信、不能爱、不能再被骗。 这样的教训,是妈妈赔上自己的一生才为她换来的呀,她不能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而忘记母亲、忘记背叛、忘记痛苦……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曼臻拼命摇头,仿佛在推拒什么可怖的恶魔……也许是太激动了,她的眼眶蒙上一层温热的水雾。 池以桓一声清浅的叹,静静的圈住她。他知道,自己又吓着她了。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他好想说、好想说!心弦绷得紧紧的,心房塞得满满的,已经说不出是否喜欢这种感觉了,只知道他的爱,正在倾泻。 能流到哪里去呢?能不能被接受呢?他茫然。 在这样安静的空气里,爱情的面貌逐渐清晰了起来。 “池以桓,我不能相信你。”半晌,曼臻幽幽的回答。 他只是玩玩而已——不要再傻了,黎曼臻,别再笨得以为他是真心的。 “……我知道。”池以桓颓然倒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手按着太阳穴,声音是那样沉重而迟滞。 “我已经不值得信任了……是不是?”他朝曼臻扯出一抹苦笑。曼臻凭什么要相信他呢?他曾经那样多情而博爱。 猛地,心里一纠。 曼臻怔怔的望着他那抹酸涩的笑。她伤害了他吗?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她无措的解释,谁知越弄越糟。 “……我懂、我懂。我没有资格再要求谁爱我了,尤其是你,曼曼。”他落寞的闭起眼睛,微微仰起头,像是在悲叹着什么。“你知道吗?你是一个最甜蜜的惩罚。四年前分别的前一天,我才知道自己很爱很爱你。但最后那天,你没有赴约;四年后的今天,我终于能讲了——但你再也不肯接受。” 池以桓也会有如斯深情吗?曼臻恍惚的想着,仿佛自己从来不是他口里的女主角一样,她好像被太灼热的空气给熏昏了,坠入一团迷雾中,走不出来。 “池以桓,我们是全天下最不适合的两个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可是两行温热就这么顺着脸颊而下。 池以桓一怔,愣愣的望着眼前的曼臻。 “我们不会是情人,永远也不会……”曼臻的嗓音竞有些苦涩了。“我就是这样胆小的人,情愿孤单,也不要再承受一次爱情的痛苦。这是最卑微、最微小的保护自己的方式。池以桓,你明白吗?你能成全我这个微末的请求吗?” 池以桓双手紧握成拳。他的曼曼,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创伤?眼神中流露出的竟是那样巨大的凄怆。 “曼曼,没有爱的是你,不是我。我还很清楚的知道我正在爱,正在爱一个不爱我的女人。你可以不爱我,但你无权叫我不要爱你。” 曼臻眨眨眼,想眨去那层水光。池以桓,池以桓疯了!而他也快要把她给逼疯了!为什么他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为什么他眼底的情感仿佛一团烈火,正焚烧着她曾经那样相信的从前?有些东西,是不是就要脱序了? “不要再强迫我选择了……”她将自己的小脸埋在手掌中。回答或沉默,对她来说都太辛苦了,于是她只能哭。眼泪扑簌簌的流,无声无息,却让池以桓心疼极了。 “不要哭,曼曼,不要再哭了……”他搂紧她。“忘记那些该死的话吧,只要你不哭、只要你不哭……” 他的声音好暖好甜,像是酿存了许久的酒,那样芳香而醇厚……曼臻哭倒在他宽厚的怀抱里。要她说什么呢?如果他不要那么温柔,她就不必拒绝得那么辛苦了;如果他不要这么真挚,她就不必挣扎得那么厉害了。 她应该要离开的。 并且,从此以后,再也下相见。 总有一天,他们会忘记这可笑而荒唐的插曲。 回到各自的生活、回到各自的世界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距离那个脱序的午后的第三十二天。 曼臻为了躲避他,刻意搬离了原来的住处,池以桓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于是他们不曾再联络、不曾再相见。 想念是一定会有的,可是如果曾经绝望,那么这份想念偶尔品尝起来也就不那么苦了。 池以桓目前大抵是这种情况。那个雨天所决堤的实在太多,多到他无从检讨起,只能一直怀念、一直想念、一直难忘下去…… 像是个笨蛋。 池以桓扯出一抹苦笑。 老天爷,你就继续尽情的惩罚下去吧,反正不会有比这更糟的了,而且我能等,等到曼曼愿意敞开心房的那一刻。咱们走着瞧。他咬一咬牙,恨恨的想着。 “池先生,今天这会议还开不开?”精明干练的女秘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 池以桓懒洋洋的斜靠在椅上,半睁眼睛。“不了,让查克代我出席。” “可是,总裁特别要您出席。”秘书还是那平平稳稳的声音。“两个礼拜,十四天,您不曾出席过任何公司的会议或处理任何公务。” “我知道。”池以桓侧过了头,浅浅的叹了口气。“珍,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说,池先生。”秘书珍专业的回答,一丝不苟。 “你喜欢我吗?” 秘书蓦地脸一红,又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眼镜。“池先生,职责以外的问题恕不回答。” “珍,这就是你的职责。” “……”珍看出了池以桓的坚持,只好无奈的回答:“池先生,在纽约没有一个女人不爱你。” 不要说身为斐蓝财团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分了,光是池以桓那长相、那温柔、那性子,全纽约里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男人了。 “珍,她不是纽约人。”池以桓只觉得好无力。 “谁?”珍一愣,这没头没脑的话是在说什么? “我有心爱的女人了,珍。” 才刚说完,珍也还没反应过来,池以桓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对不起……池以桓,你在忙吗?” 曼曼!那是曼曼的声音! 她怎么会打电话给他?心头猛一被揪紧,原以为被埋藏得很好的许多美梦和想望在这一刻全浮现上来了,脑里除了狂喜,已分辨不出是否还有其它的感觉。 “曼曼?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这么虚弱。”池以桓坐直了身子,一改方才的慵懒,眸光一凛,神情紧张。 “……对不起,我碰上了一些麻烦,能不能请你过来一趟?”曼臻近乎哀求的低声说道,掺着一点忙乱。 “你在哪?” 曼臻报上了所在地点之后才挂上电话,她虚软的倒在路旁,担忧的看着怀里汩汩流血的小女孩。 “小妹妹,你要撑下去……”曼臻垂眸,好怕这个小生命从她眼前消逝。她随身携带的面纸早已悉数贡献给小女孩受伤的大腿了,现在只能任血溢流,染红了她洁白的裙角。 今天下午曼臻刚从郊区的超市购物完准备返家,没想到意外撞见了这一幕——一个中年父亲对着自己才八岁的女儿开枪。幸亏只击中大腿,可是血液大量流失,在昏迷前,那女孩还千叮咛万嘱咐,要曼臻千万不要报警。权衡情势之下,曼臻别无选择,只好打给池以桓求救,毕竟她在美国也是孑然一身。 明知这通电话一打,将来又会没完没了……也许她就会这么一头栽进爱情里,再也抽身不得……曼臻愁肠百结,不敢确定自己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等池以桓抵达时已经是十五分钟后的事了。幸好女孩并未伤到动脉,眼下除了极度虚弱以外,并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 “池以桓!”曼臻连忙朝他招了招手,谁让他那部ferrari实在太显眼。望见他大步走来的身影,她忽然觉得好安心好踏实,一道暖流缓缓注入心田。原来自己竟可以全心依赖眼前这个男人。 “……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池以桓弯身抱起小女孩,眸光温柔的探询。 “她父亲向她开枪。”曼臻连忙回答。“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麻烦你……你会不会不方便?” 她心里歉疚,当初已经狠狠的拒绝了人家,现在却来要求他的帮助,活像是个势利的女人。 “嘘。”池以桓凝眸注视她,略一皱眉。“曼曼,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眼你计较什么的。” 曼臻咬紧了唇。这话题对她来说还是太沉重。“我们先送她去医院吧,我很担心。” “好。”池以桓微一颔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将情感收拢得严严实实,好像那个脱序的午后从来不曾存在过。 曼臻偷偷觑了他一眼……池以桓真的是一个很好、很温柔、很完美的男人啊……如果能倚靠他,一定会很安稳、很幸福、很甜蜜…… 唉。曼臻的眼神中掺了点怅惘。怎么办呢?她好像越来越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单单只是望着池以桓,就能让她胡思乱想了。 他们驱车来到一家私人医院,他抱着小女孩进去急诊,曼臻则是留下来休息,顺便办理一些相关手续。 等池以桓回来的时候,曼臻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她小脸微偏向一侧,纤长的睫毛造就了眼下那一排密密的阴影。 池以桓瞧见这幅景象,忍不住轻轻地笑了。多像四年前啊,那时候的曼曼,甚至才是个高中生,小脸漾开的笑几乎可以腻死人。啊……四年,实在太久了。曼曼变了,他也变了。 近一年来他几乎没有再出席任何社交活动,女伴也不像前些年更换得那样频繁。除了安缇雅外,他不再带任何女伴出席公开场合。为什么这么做?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累了吧。这些年来周旋在太多女人之间,但好像看得再多,也找不回四年前那份遗失的爱。 曼曼,还是只有曼曼,能够让他爱得那样痴狂复又义无反顾。 他微哂,在她身侧坐下,有些霸道的硬将她的头往他肩上按,这样睡起来舒服多了……他舒心满足的叹口气,跟着合上眼睛…… 不久,传来“喀擦”几声。正当池以桓和黎曼臻两人好梦正酣时,殊不料竟让小报记者给偷拍了下来…… “嘿,我就说嘛,池以桓池大少根本不可能没有女人。”记者甲冷笑一声。 “这可是大头条,不过他旁边的那个小姐是谁?好像不是什么名媛千金?”记者乙疑问。 “的确不是。这是大独家、大独家啊!池大少什么时候换口味了啊?我来想想标题应该怎么写,‘池以桓新欢大曝光’?还是‘医院甜蜜共眠’?” 哪个女人不爱他呢?啊,池大少,美国报章杂志的销量保证。 话说回来,这回池大少的新欢究竟是谁?看起来秀秀气气的,还是个华人……有必要好好调查一下了。记者乙一面在心底付度起来,一面暗自得意;这期的杂志肯定大卖。 第八章 曼臻站在书店前,双脚发软、头脑发晕……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杂志封面上刊登了斗大的照片,正是她和池以桓!幸好那张照片不是太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她的脸。可那标题还是耸动得很——“池以桓医院藏娇,新欢大曝光”?甚至还因为销量太好而被书店放大成巨幅海报张贴在店门外头。 天啊……她只是想过平凡的生活而已,没想到竟然……噢!让她晕过去算了。 她颓丧的窝在公园一角,正努力思考着自己未来应该怎么办,手机忽然响起。 “喂?”是池以桓,曼臻有气无力的回应着快要害死她的男人。 “曼曼,你现在很需要避难是不是?”他的嗓音仍是那样具有磁性而好听。 “……对。”该死的池以桓,为什么他能这么镇定? “那,我去接你。”池以桓憋着笑的声音,让曼臻差点抓狂。 三秒之后,池以桓戴着深色太阳眼镜、一身简便轻松的出现在曼臻身后,他伸手从后头轻揽住了她的纤腰。 “吓!”曼臻一惊,没想到顺势直直跌入池以桓怀中。 池以桓轻轻一笑,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搂着她。”曼曼,这是里公共场所,别太热情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曼臻惊喘了几口气,躲开了与他视线对上的时机。 “我担心你。”他朝她一笑。他被偷拍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就是怕曼曼心里不舒服,一气之下就逃回台湾去……这对他的“追妻计画”大大有害哪。 “你先放手,我不想再被拍到了啦!”曼臻微微挣扎起来,低声埋怨。 “喔。”池以桓这回乖乖的放开手。“那个小妹妹出院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她现在在哪?” 池以桓咧嘴一笑,硬把曼臻拖上车,锁上中控锁后才极其愉快的回答;“我家。” “停车!”曼臻懊恼的声音在宽敞舒适的车厢中萦绕,池以桓却是越笑的得意。 眼看逃脱无望,曼臻叹了口气,歪着头看着他,声音好无奈,“池以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坏呢?”望着他好看的侧面,曼臻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了。“如果哪天我真的喜欢上你了,那该算谁的错呀?” “曼曼,我们都没有错。”池以桓笑了。他的曼曼,是对他动心了吗?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他笑着说:“曼曼,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喔。” 曼臻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专心开车,我不想客死异乡。” 池以桓只好乖乖的盯着前方路况,片刻后,他又再度不甘心的问道:“曼曼,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爱我呢?” 曼臻想了想,这回她没有再逃避。“我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上我,你是池以桓——那么完美的一个人,你曾看过太多比我好、比我美、比我温柔的女人,不是吗?” “曼曼,我想说的是,”池以桓苦笑着。“我没得选择!” “什么意思?” “你曾经爱过人吗?曼曼。如果你爱过,那么你就会知道有时爱上一个人是很莫名其妙的,谁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来……” “所以我不能信任爱情,因为它一点都不可靠。” “曼曼,听我说完。”池以桓哑然失笑。“我不能确定‘为什么’,但我可以保证那是‘长久’的。” “……你真大胆,池以桓。”曼臻低声呢喃着,“这样的承诺对你来说不会太沉重吗?” “那是很甜蜜的。”池以桓淡淡一笑,知道自己已开始打动曼臻的心了。这一刻,他等得太久太久了…… “长久?长久能有多久呢?最终还是会分开,是不是?”曼臻此时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改变,只一迳的怀疑——若非她已经认真考虑,那么她会连怀疑都懒得怀疑了…… “一辈子,只要你愿意。”多么坚定不移的语气。 曼臻无力的靠在车窗旁,幽幽说道:“池以桓,如果你不是让人这么没安全感,或者没有那么完美,我肯定会答应你……不顾一切的爱你。”不顾伤害、不顾后果、不顾从前那灰暗的一切……谁让他的眼神那么真挚、情话那么动人:最重要的是,她似乎已能够瞧见他的一颗真心…… “听到这句话,我应该高兴吗?”池以桓禁不住又苦笑了一次,趁着红灯空档,他转头凝望着曼臻,轻轻地说:“那么,为了你这句话,我情愿放弃那些令你不安的一切。” 此话一出,就见曼臻紧紧咬着嘴唇,双手紧握得连指关节都泛白起来,一张小脸蓦地失去了血色。她知道,她心动了、她心动了…… 他方才的那一句话,扣开了她紧闭的心扉,再也关不上、再也骗不了 “你害死我了,池以桓。”曼臻喃喃的说。从前的那些坚持,此刻在池以桓温柔的眼波下一一瓦解。说不爱,是不是都是骗人的?当真正遇到对的人,好像再多东西都可以放弃。亲爱的妈妈,当初你对爸爸也是这样的心情吗?若真是这样,那么我将不再害怕爱情。因为,那是心甘情愿的甜蜜与痛苦。曼臻叹了口气。爱情究竟是什么呀?好甜,又好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啊,爸爸去作饭好了。” “你中邪。” “今天要吃什么?” “不吃。” “这样怎么行——我身为一个新好男人……” “闭嘴啦。” “喔……咦!孩子的妈,你怎么还不去照顾小孩?” “小婷,我们不要理他。”曼臻头痛起来,牵着八岁小女孩向另一侧走去。 “曼曼——”天知道现在池以桓有多开心,笑得合不拢嘴。 “嗯?” “我们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曼臻停下脚步,终于屈服在他的执拗下。“对对对,我们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长达二十五分钟的疲劳轰炸,曼臻只能讨饶。 “曼曼姐姐……”小婷一愣,还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 “池以桓!”曼臻气恼的把池以桓拉进厨房,懊恼的低骂。 “怎么了?甜心。” “谁让你这样叫的?” “刚才在车上你亲口这么说的。” “我哪有……” “明明就有呀,你不是说我们可以试试看的?”池以桓仍然开心的笑着,非常愉悦。 那样的快乐啊,是曼臻从来没见过的。 “断章取义……”曼臻咕哝一声,小手忍不住轻捶他的胸膛。“我是说,我们可以试试当朋友。” 曼臻以为池以桓会再说什么,没想到他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又一笑。“好,我会一直等你。” 曼臻愣了一愣。“池以桓,你不要再说这些会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了并。” “你说了算,亲爱的曼曼。”池以桓低声笑了。 “池以桓,你真的是一个很固执的人耶。” “是吗?我只是比较勇敢而已。” “这样也能叫勇敢吗?那我肯定是最胆小懦弱的那一个了。”曼臻轻轻一笑,唇边绽开一朵甜蜜。 “亲爱的曼曼,我说过我会等你的。”他温柔的揽住了她,尽管这样的接触对曼臻来说还不太能适应,但她只是屏着气,没有挣脱。 池以桓无声的笑了,这是曼臻另一种形式的让步呀。 也许,他可以不用等上那么久了…… “你在想什么?”曼臻的声音闷闷地,为池以桓唇边那抹难解的深笑。 “我在想、我在想……”他拖长了尾音,不肯给个答案。 “嗯?” “我想我是幸运的,曼曼。” “为什么?”曼臻抬眸,疑惑地问。 “因为我遇到了你呀。” “……池以桓!” “喔……对不起。” “曼曼姐姐!”小婷才刚走进厨房就惊呼一声,毕竟以黎曼臻和池以桓此刻的姿势……咳,是有一些暧昧。 “噢!”曼臻迅速眺离池以桓的怀抱,懊恼的看着小婷。“小婷,没有、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欸,抱都抱过了……小婷,你觉得哥哥和姐姐真的什么都没有吗?”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的盯着小婷。 噢!看看,池以桓那家伙现在是什么德行,曼臻实在后悔极了刚刚自己的心软。 “姐姐……”小婷迟疑起来了,哥哥看起来这么诚恳,而且照刚刚那种情况看来…… “池以桓!闭嘴!” “小婷,是姐姐不准我讲我和她的关系的哦。” 黎曼臻觉得自己一定是笨蛋,因为接下来她吼了好大一声,而且是顶愚蠢的那种。但,又有什么法子呢?她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开脱方法了。 “池以桓,我饿了。” 池以桓愣住。小婷也愣住。 半晌之后,池以桓清清嗓子打破沉默。 “好,那去吃饭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唉,我刚刚的样子很笨吗?”曼臻靠着车门,有点沮丧的问。 “你是说哪件事?”池以桓挑起眉,专心开着车。 “就是……”曼臻叹口气。“唉,我刚刚吓到你们了吗?” 池以桓忍不住笑了,摇头。“没有。我只是……算了,正确点来说,有。” “……我就知道。”曼臻实在沮丧极了,好像她永远都是最笨的那一个。“小婷一定会觉得我很没用。” “但是曼曼,”池以桓又笑了,深深的,“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她的一切哦。所以我,”他瞥了曼臻一眼,叹口气,认命的加上另一个碍事的小鬼头。“这有小婷,都还是很爱你啊。” 池以桓看曼臻没有说话,又眨了眨眼睛。“曼曼,今天带你去看安缇雅好不好?” 曼臻像是被电到了一样跳了起来。“为什么?我不要!” “说起来我们都要感谢安。因为是讲到安的事情,我才开始喜欢曼曼的哦。”他又朝她温暖的眨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让曼臻有些眼花。 “池以桓,为什么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曼臻困惑的看着他。“像是……正在踏入一个计画已久的阴谋或陷阱里?” 池以桓停下车子,下车走向另一侧,为曼臻打开了车门:这是曼臻最喜欢他的地方——池以桓是那样的绅士而有礼。 “但是曼曼,我保证不会让你跌痛。”他搂着她的腰,笑了。 嗅!果然是陷阱……曼臻很想晕过去。 但接下来还有一句更刺激的—— “还有,曼曼,我一直忘记告诉你了……”池以桓的声音仍是那么温柔。“我们这样,已经是情侣了喔。” “你——” “至少我是这么跟我所有的朋友说的。” 池以桓耸耸肩,一脸无辜的笑了起来。 曼臻还来不及答复,池以桓又一派轻松的继续说了!; “事实上,曼曼,你也回不了家了。” “为什么……”曼臻瞪大了眼睛,他到底在说什么? “因为我……我替你退租了。那栋房子已经被记者查出来了,每天都有人在外面站岗。曼曼,那样你还敢住吗?”末了,池以桓下起结论;“所以,我是为你好。” “池……” “嘘,现在气氛这么好,不要破坏它。”池以桓笑得开心,放大了音量:“今天就算是庆祝我们正式同居吧。” “池以桓!你这个疯子!” “喔,这指控严重了。”池以桓摸摸鼻子,有些痞痞的笑了,很刺眼的那一种。 曼臻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终于发现池以桓是存心玩阴的。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不想再这样被要着玩,她是黎曼臻呀……要知道她有多么不服输,反正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大概全纽约的人都以为她和池以桓就是情侣了,她还在怕什么? 她眯起漂亮的眼睛,甜甜的笑了。 “听起来没有什么不好,是不是?” 池以桓愉快的盯着她。“当然。” 哎呀,人果然是要逼才会“前进”,虽然他现在这招阴险了一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苦恋”这么久了,总该有点奖励才是。 事实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用到这么阴险的招数追女人的一天;不过,算了,遇上曼曼算他认栽。在黎曼臻眼里,他池以桓只是一个多么多么不起眼的男人啊……瞧瞧,他已经卑微这么久了。 当池以桓这厢还在顾影自怜的时候,那厢的黎曼臻已经顶愉快的笑起来了。 “所以池以桓,为了庆祝,我们应该开一瓶香槟的。” 池以桓听完后,没说什么,挑高了眉毛,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曼曼,”他仍是那抹深思的眼神。“当一个女人邀请一个男人喝酒的时候,很多时候都是别有用心的。” “……所以呢?”她迎向他的眼神,眼里浮动着笑意。 有那么一刹,两人都以为还是四年前——那个单纯而美好的夜晚——才十八岁的黎曼臻死缠烂打的要池以桓承认爱波霸的这个事实。 原来,他们都还是怀念。 很多事情很多感觉很多情愫,原来根本不是说忘就能忘。时光只能使人慢慢淡忘,但从来不能彻底带走某一次的心动或心痛。 到底是人,有血有肉有灵魂。 池以桓真心的笑了。 “那,喝吧。”天知道他有多想念这一切,于是他纵容的答应了。 “池以桓,你要我说几次呢?已经四年了,我不是那个高中女生了。”曼臻听出了他嘲笑的意味,拧起眉头。 “我知道我知道,四年了,我的曼曼已经大学毕业了。”他跟着笑,招来侍者要了瓶不是太烈的香槟。 “别把我讲得像是你的所有物一样。” “对,爱情应该建立在对等的关系上。” 曼臻不是不佩服池以桓的,他总有办法把所有对话扭曲成他们正在谈恋爱。 其实曼臻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就这样让她和池以桓继续发展下去。好像是一点一滴的……打动了自己。没有太激烈或强硬的转捩点,就像是一道婉蜒细流,那样温暖的注入她心田。这样也不错吧——虽然曼臻知道,将来自己回想起来时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当时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池以桓而放弃了从前的坚持呢?但是无所谓,现在是现在,她也只是求得一次无悔。 不怕的。 受了伤,那也是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可以怨的。 “池以桓,你是一个非常爱幻想的男人。”像是一个大孩子。曼臻嗔道。 “这话很引人遐想,亲爱的。” “你在说什么?我说的是——” “我知道,曼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眨眨眼睛,暧昧得很。 “噢天!你不要再乱想了啦!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以为你的心智年龄只有五岁。” “五岁的小孩才不会想到这种事情……”他又咕哝一声,继续想入非非。 “池、以、桓!” “……对不起。”他又无辜的道歉。 侍者适时端上了酒,那是一瓶法国香槟,不是太烈。 “亲爱的,你要的香槟。”池以桓优雅的擎起高脚杯,酒液随之晃荡着。 “嗯。”曼臻笑得很甜,眼儿都眯起来了。“干杯!” 池以桓少有的一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曼曼会这么愉快。他好久没有看到心爱的曼曼这么开心了呀,但这总是很好很好的事情,他也笑了,跟着举杯饮尽。 看着她一杯又一杯的喝、看着她小脸越来越红润,池以桓不得不问一下:“曼曼,呃……你以前,喝过酒吗?” “咦!有、有呀。”曼臻憨憨的笑了,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说完又送了满满的一大杯酒入口,让池以桓看得胆战心惊。 “我的天……”池以桓见状,忍不住按了按额角。“曼曼,你醉了。” “……我哪有?”曼臻有些无赖任性的瞪了他一眼。 完了。 池以桓只觉得头开始痛起来,他以为、他以为,曼曼至少是有点酒量的——毕竟是她主动要求喝酒的。 才四杯,还是五杯?曼曼就已经……池以桓告诉自己,要认命。遇上黎曼臻就要认命。 “曼曼,乖,不要喝了。”他改坐到她的身侧,让她软绵绵的身子轻靠在他怀里。 “为什么不让我喝?”曼臻的眼神有些迷茫了,小手不甘心的捶了捶他厚实的胸膛。 “你醉了。”轻叹口气。“难道你想明天早上起来头痛又呕吐吗?” “醉一次嘛,一次。”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全身摊在他怀里,淡淡的幽香就这样毫不设防的钻入他鼻腔。 “咳。”池以桓告诉自己不能够心存邪念。拍了拍她的小脸,有些心疼的问:“醉了有什么好呀?小笨蛋。” “池以桓,你才是笨蛋……”又是拖着长长的尾音,“我是故意的……故意的。” “故意的?”他垂下眼,专注地盯着曼臻那张脂粉末施却依然细致美好的小脸。 “说你笨嘛。”曼臻在他怀里扭过了身,含糊不清的咕哝着。 醉得真快,他失笑。 池以桓温柔的抚着她的秀发。“小笨蛋,我保证你明天醒来就会后悔了。所以,不要再喝了,好不好?” “才不要。我就是要醉得很彻底嘛……”她侧过小脸,索性整个人睡在他的大腿上,手还在桌上乱摸索着酒杯。 “唉。”他直接握住她的手,防止那双小手拨掉什么东西。“回家了,买单。” 曼臻皱起眉头,小手直接攀上了他后脑勺,硬是将他的脸按压下来。“我早就知道我会醉了——” 她娇憨一笑,下一秒,红滥滥的菱唇就这么火辣辣的印在池以桓的唇上。 池以桓愣住了,完全没料到喝醉了的曼曼竟是这样大胆,不过,基于“情圣”的本能,他还是和曼臻热烈的拥吻起来,也不管这是不是公共场合了——曼臻的意愿当然不在考虑的范围内,因为她现在已经接近“无意识”状态了。 十秒之后,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分开,曼臻仍是醉茫茫的。对于一个几乎不曾喝过酒的人来说,五六杯浓度的法国年份香槟就够让她醉瘫了:她侧坐在池以桓腿上,无力的趴在他肩头,长发一绺一绺滑过池以桓的唇。 “宝贝,我们回家。”池以桓只觉得连吐出话都有些困难。望见曼臻那益发鲜红的芳唇……他搂紧了怀中的小女人,正准备埋单离开,却看见安缇雅笑意盈盈的走过来。 “唔,吻完啦?”安缇雅眯起眼睛,轻笑。 “安,你怎么会在这?”池以桓并没有多大的兴致和安缇雅说话,他现在只想回家! “吃顿饭而已。”安缇雅随意回答,目光紧紧锁住曼臻。曼臻若飞瀑般的及腰长发此时正散乱着,遮去了她的背部,留了一个极度暧昧的背影。安缇雅一笑。“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新欢’吗?” 池以桓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不要这么说。”顿了一下,“她醉了,我先带她回去。” “我替你结账吧,快回去,以免你的小情人吐在你身上,”安缇雅瞄了一眼桌上,淡淡地笑。“一瓶香槟,我还付得起。” “嗯。”池以桓颔首,没有推辞。眼看曼臻是不能自己“走”回车上了,便打横抱起她。 “这个小醉鬼。”他揉揉她天生的淡棕色长发,抱她上车。由于他今天自己也喝了点酒,虽然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他还是让司机来接他们。毕竟他还要照顾一个小醉鬼呀。 “有了小情人就不要我这个朋友了,态度差这么多。唉,真是没什么良心。”安缇雅望着池以桓的背影,低声嘀咕了几句。 刚刚池以桓可是连正眼看她一眼都没有,对那女孩却像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溶了。 “有这种道理的吗?”她撇撇嘴,撒娇的问身旁西装笔挺的男伴。 “一看到池以桓,你就把我丢下不管……安,有这种道理的吗?”安缇雅的男伴叹了口气,反问。 安缇雅转过脸,深深瞅了他一眼,同样叹息着问:“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第九章 池以桓以为这个夜晚应该就是这样结束了,没想到这才是开始而已。 车子开到半途,曼臻就开始呕吐了。幸好他动作够快,呕吐物全数吐进了塑胶袋里;这还不打紧,曼臻吐过之后又开始胡言乱语,在他身上磨磨蹭蹭。 “宝贝,你别乱动。”他伸手按住了她,将她紧紧锁在怀里。小脸贴着他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可是池以桓没有想到的是,今夜最困扰他的竟是那一头色泽出奇漂亮的长发;他从来不知道曼臻的头发有这么漂亮这么长,淡淡的棕色,未经人工染过,是浑然天成的美好。 发丝缠绕着池以桓,让两人的姿势看起来实在是暧昧煽情到极点。 这是艾伦第二次见到曼臻。他嘀咕着,池先生根本就是把她当宝宠着,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是他从来下曾在池先生身上看到的。 “池先生,回曼哈顿吗?”艾伦有礼的问。 “对。”池以桓忙着安抚怀中的坏姑娘。 “曼曼宝贝,拜托你睡一下,醒来就回到家了……”如果她再这样蹭下去,他一定会受不了,可能当场将她拆吃入腹。 “唔……”曼臻根本听不进去,变本加厉的又扭了扭身子,呓语道:“……好热哦。”池以桓的体温炙得她不舒服。 “唉,宝贝,你是我看过酒品最差的女孩……”池以桓好无奈,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只让她倚着他肩头。 “什么最差……你的吻技才最差……别人都比你好……”曼臻又含含糊糊的说了句,那一头长发再度撩得池以桓差点失控。 池以桓没有漏听那一句,但,谁让他的风度就是那么好,因此当下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心凉了凉。 他是不是忘了要考虑曼曼有没有喜欢的人?算了,别想太多,他也不是那种善妒或爱吃醋的男人,只要曼曼现在还在他身边就好,他就很知足满意了。 “唉,宝贝,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呀……”他低低的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用心和爱恋,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失望呢?曼曼,我求你 可是曼臻已经沉沉睡去。池以桓叹口气,揽着她细致白皙的肩头,也跟着闭目养神。 艾伦借着后视镜偷偷看到了这一幕,不禁有些动容——池先生和这位小姐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的宁静而情深,像是一对老夫老妻,彼此相知甚深、互相信赖,平和而温馨。若能有此爱情,人生夫复何求啊? 身为池以桓的司机,他为主子接送过不少美女,当然,主子在车上和美女打得火热的情况不是没有,不过那都是他看惯了的;但是这一次,这位年轻小姐的眼神是那样清澈而纯然,而池先生对她的态度又是那么珍视而尊重……他们是可以携手走一辈子的人。艾伦有种莫名的直觉。 十分钟后,池以桓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看见身旁的曼曼睡得那样沉,笑了。 “艾伦,再把车子开进去一点吧。”他低声吩咐。 “好的。”艾伦顿了一下,很大胆的说了:“池先生,你不要怪我多嘴,但我真的觉得,你和这位小姐是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的。” 池以桓听完,意味深长的笑了。:父伦,谢谢你,我也这么衷心希望,但要看人家肯不肯啊。” 啊?他的老板也会有这一天吗?艾伦惊异的想着。平常不是女人主动巴上来就是死缠烂打,怎么池先生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噢,艾伦,你都不知道,”池以桓继续说:“她是我的命哪。”抚着她的头发,好像只有曼曼睡着的时候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碰触她。 他不怕等待。 如果曼曼一直不答应,那么他会一直等下去。 直到相爱,直到相守。他在心底想着。 好不容易把曼曼“搬”回家,曼曼又吐了他一身,他只好先去浴室冲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一面嘀咕着,幸好小婷已经让司机送回去了,否则他会很对不起小婷的爸妈——这种情况任谁都会误会啊。 “吉娜,能不能帮我替她换个衣服呢?”池以桓叹口气,将家里的佣人唤来。 “哦,好,好。”吉娜应着,小心的扶着醉到不省人事的女孩。 “醉得这么厉害……”池以桓拧起了眉头,开始想象明早曼曼宿醉过后的痛苦模样,眉皱得更紧。 事实上池以桓对宿醉并没有太多经验,因为他一向控制得很好;况且依他的酒量也不容易醉,就算真的醉了,顶多也只是隔天头痛一个早上。可是曼曼呀,曼曼这个几乎碰不得酒的女孩,明天肯定会很辛苦、很难受。 拿起电话,他拨了号码。 “喂?” “嗨,妈。”池以桓不知道怎么的竞有点难以启齿。 “以桓呀,怎么了吗?这么晚还打电话来?” “妈,我碰上了一点麻烦。”他停顿了一下。“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唔,不会是搞大哪个女人的肚子了吧?”池妈妈在电话那头笑了。 “欸,当然不是。这种失控的事情,你儿子我什么时候干过了?” “也是也是。好吧,你说,有什么事情?”池妈妈叹口气,很想跟儿子说搞大女人肚子不要紧,那正好,她和老公多想抱孙子。 “妈……这个,如果要解宿醉,应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久。 “妈?”池以桓不确定的再叫一声。 “儿子,我看你没醉啊。”声音还那么稳定清楚,有需要解宿醉吗? “呃,不是我要用的。” “那是谁?” “我……”池以桓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一咬牙!“我的女人。” “……”那头又安静了下。 接着是池妈妈愉快到不行的声音。“这样呀,不早说。” “来吧,绿豆用温开水洗净之后捣烂,再用开水配着喝下去……儿子,你家有绿豆这种东西吗?”说到最后,池妈妈不禁想问。 “等等,我问问看——” “败给你了,儿子。你这样,女人怎么会喜欢啊……”池妈妈用力的叹口气。 池以桓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要好好检讨一下。 连想帮自己心爱的女人解宿醉都不会,唉。 “真够该死的啊你,池以桓。”池以桓低声咒骂了一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晨曦透过落地窗洒入,照在那张kingsize床上的两人。 让她死了吧。 曼臻痛苦的醒来,脑子沉重到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也无法思考。 “好痛……”这是她唯一想说的,可是头实在痛到让她全身乏力,连声音都小小的。 曼臻闭着眼睛,极力想把这种痛苦的感觉逐出自己的身体,可是它却像是无止境的在她脑袋里肆虐。 她痛苦到甚至无法移动一根指头,只能无力的又躺在大床上。好不容易换了一个让她比较舒服的侧姿,却赫然看到一个男人——池以桓! 曼臻几乎要跳起来,她尖叫出声,忘了宿醉的不适。“池以桓!” “唔?”那个经由阳光点缀过的俊脸慢慢苏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出口的是一个含混的音,显然还没清醒。 “池以桓!为什么我会和你……”又是一阵不舒服,她咬紧了唇。 “哦……”池以桓还没醒过来,只是疲惫的笑着,下意识就想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喂——”音节还来不及发全,曼臻就被塞进他温暖的怀中。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意外发现这样的温暖减轻了她宿醉的不适,于是她没有再挣扎,反而乖乖的让他抱在怀里。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好半晌,才传来曼臻闷闷的声音,“池以桓,我头好痛……”像是撒娇的小猫儿一样,安静的舔着自己的伤口。 这时池以桓已经完全清醒,悠悠地叹口气,小心的抚着曼臻美好的长发,嗓音温柔而动人;“宝贝,这是当然的。你知道你昨天喝得有多醉吗?” “不要跟我说话,我头好痛……”曼臻不是没听到池以桓那一声亲昵的“宝贝”,但感觉好像还不赖——那么,就什么也不要说吧。 让这一切就这么发展下去。 她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声音更别扭、更闷了。 “好。” 耳边仍是那温柔的声音。曼臻在痛苦中仍是可以想见池以桓的表情——那样包容的、宠溺的、安稳的微笑。 她想,她是真的、真的很幸福吧。 有这样一个男人,他那么好、那么完美、那么温柔而真诚。最重要的是,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 好像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时候,曼臻已经逐渐接受并且开始理解爱情这种情感,然后爱得比谁都还要深。也许她和妈妈是一样的——一旦爱上了,就是永远。 当时的曼臻还不知道,原来她和池以桓才是真正的同一种人。他们的爱情都那样纯粹,像是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日阳,没有杂质,没有邪念。 只是因为爱而已。 他们两人就这样安静的躺在大床上相拥,时间的流转在这个明媚的早晨几乎失去了意义。 鼓足了最大的勇气,在长久但安适的宁静里,她开口了—— “池以桓,我们,相爱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池以桓已然忘记自己那天除了欢呼之外还做了什么。 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他的曼曼呀,他的曼曼。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抱她、吻她,然后对她说他很爱她。 也许再久一些,他还可以听到他此生最心爱的女人对他说,她也很爱池。 池以桓一直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他的人生中几乎不曾匮乏过什么,现在有了曼曼——他生命里除了母亲外,最重要的女人。 他可以愉快的和她分享他所努力过的一切。只有曼曼是他永远给不够的,他想要曼曼成为全世界最幸福最快乐的女人,所以他要更努力才行。从前他觉得已经足够的东西,像是爱,现在就觉还不够。 原来这就是掏心掏肺。 他是以对生命的热情在爱着曼曼的。想到这里,池以桓低低笑了起来,翻动桌历,一面想着应该把那天永远记下来才是。 “池先生,夏小姐在外面。”此时珍走进办公室说道。 “请她进来。”小染?她怎么突然来了? 四年不见,夏妘染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她仍旧是那么美,有时候池以桓不得不承认,在他看过这么多女人后,除了曼曼以外,夏妘染永远定那个最美最美的。 “嗨,以桓。”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接过珍泡的咖啡。 “你怎么会来?” “经过而已。我只是有一句话要对你说。”夏妘染笑了。 “什么话?”池以桓一愕。谁都知道夏妘染自从十八岁那年结婚又离婚,后来又被同一个男人娶了一次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照顾小孩。今天又是哪一桩大事劳动夏大小姐——杜太太,登门造访呢? “四年前,我跟你说过黎心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唔,记得。”当然记得,只要是有关曼曼的一切他都记得。 “你一定没发现,”夏妘染淡淡的笑了。“回去找找你四年前的那件外套吧,当时我在那口袋里放了纸条。” “……小染,都四年了,就算不被洗衣机洗烂,我也不可能没发现……”池以桓只觉得不可思议。 “去找找吧。我也不敢肯定还在不在。”也许早在四年前的那一天就被丢到路上了呢。夏妘染耸耸肩,转身离开。 怎么回事呢?池以桓有种奇怪的直觉。 是小染的祝福吧……虽然那时候他和曼臻还不认识。 “池先生,请容我提醒您,”珍的声音响起,“现在已经下午四点了。您让我特别提醒您的。” “四点了吗?”池以桓这才回过神,看了看表说:“那我先离开了。明天八点我还有会议要开是不是?” “是的。明天一整天池先生都必须待在公司开会,早上八点是财报,十点钟必须和杜先生签署合约,下午一点是越洋全球视讯会议。”珍手中的pda密密麻麻列着明日上司的行程。 “喔。”池以桓没有什么表情的点点头。反正自从他研究所毕业之后过的就是这种日子。“我只想知道,下午四点我走不走得了?” “明天,可能有点赶。”珍很务实的回答。 “我知道了。那……”池以桓正拉过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离开,珍却叫住了他。“池先生,安小姐刚刚打电话来问今晚你有没有空。” “……”池以桓沉默了一下。“替我回她电话,改天吧。” “好。”珍迅速输入了这项待办事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池以桓驱车来到纽约大学。曼臻才一上车就惊呼一声:“池以桓!你竟然戴眼镜?” 池以桓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追来的女友见面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喔,我忘了拿下来。”他温吞吞的摘掉那副轻质的无框眼镜。也许是因为池以桓天生容貌就极俊美,戴上眼镜后丝毫没有呆板的神气,反而平添一份斯文睿智。 处理公务时他向来习惯戴上眼镜,那不只是告诉自己要改变态度、准备工作,更是告诉下属们,现在是上班时间。 “你戴着眼镜的样子真的像个商人了。”曼臻盯着他好半晌,有些感慨的说。 “我本来就是一个商人。亲爱的。”而且还是很好诈的那种。 “但你四年前告诉我,你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上班族。” “本来就是啊,我又不是公司的负责人。”他笑了。“当然就只是上班族。” “骗人!这种话说出去纽约人会相信才怪。”曼臻顿了一下,很是埋怨的说;“连我都是看到杂志上写的才知道耶……” “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他叹口气。”曼曼,我们向往的都只是很平淡的爱情,是不是?” 曼臻深深笑了、安静了。 直到池以桓因为她的安静而看向她时,曼臻才笑着说;“池以桓,我会喜欢上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如果将来你狠狠的抛弃我了,我也还是会好怀念你。因为你是那么了解自己,也那么了解我。我想我是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一个聪明又懂得包容的人了。” 池以桓趁着红灯空档偷了个吻,才很骄傲的说:“这是当然。” 曼臻大笑起来。“池以桓,我好想把你刚刚的样子拍下来喔,好幼稚。” “哎呀,曼曼,你怎么都不懂呢,男人只有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才会幼稚起来的。”池以桓眨眨眼睛。“所以,这是爱的表现。” 曼臻对着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眼皮很没诚意的掀了掀。“写了一天的报告,我要回家睡觉。” 这是挑衅。池以桓笑在心底,跟四年前初见的那次一模一样。 “好好好,回家回家。”池以桓从善如流,反正只要她还在“他的地盘”上,一切都好说。 他要努力的朝下个目标——结婚!迈进。不过偶尔他也会觉得应该让曼曼主动一些,总不能从头至尾都是他在推着曼曼往前走,这样的爱情和婚姻都太冒险了。 他是商人,所以每一步都要很小心才是。 “曼曼,等你晚上睡醒了,我们去挑家具好不好?” “挑家具?为什么?”曼臻吸了一口冰咖啡,好不疑惑的问。 “家里太空了。”池以桓想了一下才回答。 “这根本不是理由……”他家空?她明明记得他家设计得很漂亮,家具也很齐全,哪里空了? “曼曼,反正你晚上没事不是吗?我们可以顺便去吃个饭。”池以桓锲而不舍的怂恿着。为了防止曼曼偷跑,第一步当然就是向世人宣告他们正相爱。 可是这时候的曼曼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呢。她歪头想了一下,才很不情愿的答应:“好吧……” “那太好了。平凡的男女朋友就是应该做这种事情的。”他很努力的说服曼臻。 “真的吗?”她怀疑的眯起眼睛。 “以后床是两个人一起睡的啊,所以当然要挑你喜欢的床单才对。” 曼臻为了这句话愣了三分钟。 一起睡? 啊……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到这方面的问题耶…… 池以桓偷偷瞄了曼臻一眼,在心底偷笑,他的曼曼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风暴就是这么来的。 正当曼臻还在池以桓独占了好多年的大床上酣睡的时候,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池以桓在卧室另一侧安静的看着财报,听到铃响,绕到床头柜上拿起曼臻的手机。展傲云?他考虑着要不要接。曼臻像是被铃响吵得不得安眠,她赖皮的将自己的小脸埋在棉被里。池以桓怕吵醒曼曼,别无选择的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安静了好久。 “喂?”池以桓皱起眉头。 “这是曼臻的手机吗?”噢,展傲云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 “是的,展傲云,你没有打错电话。”池以桓这时已经坐在卧室小客厅里的单人沙发上了,准备迎接风暴。 “池以桓!”展傲云听出了池以桓的声音,很压抑的吼了一声。 “我在。” “曼臻在哪……”怒气正在慢慢酝酿。 “她在我旁边,正在睡觉。”话才一出口,池以桓就知道自己要倒大楣了,但他真的没想到这句话会说得这么暧昧且引人遐思。 “……池以桓!我要杀了你!”展傲云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火山爆发。“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不要打曼臻的主意吗……” “没有办法,我实在太爱她了。展傲云,这是我们两个的选择。” “你们两个……”展傲云简直七窍生烟。“池以桓,你不要——” 曼臻悠悠醒转过来,声音懒洋洋、甜蜜蜜的,她双手抱着棉被。“池以桓,是谁呀?” “等等我再打给你。”池以桓低声向展傲云说道,随即收线走到曼臻身侧,爱怜的摸摸她的长发。“累了就继续睡,我出去讲。” “跟谁?”她一双藕臂攀着他的脖子,声音很爱娇,标准的还没睡醒的黎曼臻。 “……睡吧。”低头轻吻了她的额头。 曼臻甜甜一笑,果真很安心的翻过身继续睡。 池以桓带上卧室的门,准备迎接一场“恶战”。展傲云算得上是曼臻最熟稔信任的亲人了,他得要很努力才能让他相信他和曼臻是真心相爱的。 “嗨,展傲云。”池以桓让吉娜泡了一杯咖啡。 “池以桓,很好,你至少还记得回电话。”展傲云一定气得不轻。“你到底对曼臻做了什么?” “展傲云,我对曼曼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池以桓拉长了声旨。“你突然要我说,我根本说不上来。” “你!” “但我想,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情就好,那就是我们两个是以很认真的态度决定相爱的,而且,是曼曼亲口答应的。” “我无法放心……”展傲云的态度有些软化。 “展傲云,你要相信我。”池以桓叹口气。“我是很认真的。曼曼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女人,也许我和她不能走到最后,但她永远会是我心目中最爱最爱的那一个。” 展傲云不说话了。 片刻后。“曼曼长大了,是不是?”展傲云有些倜伥的问。 “是。”池以桓回答得简单利落。 ‘……池以桓,我只能说我很惊讶,没想到四年后你们还是在一起了。也许有些人真的天生就该相爱。之前我也不是没担心过曼臻对爱情绝望这件事,不过现在有你。如果你哪天不爱曼曼了,请不要对她太残忍,好吗?”展傲云的声音很恳切。 “唉,你弄错状况了。现在是看人家曼曼要不要我。”池以桓笑了。 “很好,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展傲云愣了一下,愉快的回答。“有空再说了,我现在很忙。” 曼臻刚好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她长发莲蓬的,脚上很随意的套着毛绒拖鞋,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衣衫不整。 “起来了?”池以桓拉过她的手,谁知曼曼只是随意点了个头,便挨在他身旁坐下,然后又直接倒入他怀里继续睡。 “坏曼曼,怎么这么爱睡呢。”他失笑,捏捏她的俏鼻。 “唔,不要吵。”曼臻舒服的窝在他怀中,像赶苍蝇一样阻止他继续说话。 “都睡一个晚上了哪……”话虽这么说,池以桓还是将她抱得紧紧的。“今天很累?” “当然累……讨厌死教授了,”曼曼轻轻地叹气,薄嗔微恼。“我不知道读研究所和大学落差这么大……” 池以桓笑了。当初的他可没这么辛苦。他的指导教授不但是全美最知名的商业权威,所分派给他的计画也极具研究价值和挑战性,最后口试的时候更是直接通过,让他一路顺遂的念完硕士、博士。 “研究所本来就是一个小型社会,在那里面,最重要的是人际关系,你要懂得如何和同学教授相处。”池以桓声音温柔。“曼曼,告诉我,你选了哪个教授?” “唉……池以桓,你骂死我好了,我瞎了眼睛才会选那个日本教授。”想到这个,曼臻就想哭。她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笨呢? “日本教授……我想想。”池以桓顿了会。想当初他为了曼曼,特别去研究过她那个系的所有指导教授。“我知道他,他很年轻。” “我以为年轻一点会比较好,谁知道他的个性跟个老顽固没两样,吹毛求疵,又爱碎碎念。”曼臻忍不住抱怨着,瞌睡虫被驱逐殆尽。“而且他根本没特别厉害嘛,早知道我就跟那个快要七十的老教授了啦……” 池以桓斜靠着沙发扶手,又是那副惬意享受的神情瞅着曼臻。他们之间一直是存在着一些默契的。 “好啦,看来是睡醒了。”他温笑,手指梳理着她的长发。曼臻眨眨眼睛,觉得还是有些困意,今天让那日本人虐待够了…… “呼,再睡一下。”曼臻再度歪入他怀中。 “噢!黎曼曼,你是我看过最赖皮的小孩。” 然后池以桓开始知道,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爱情;最可贵、最纯粹的爱。许多人努力追寻了一辈子,却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 其实池以桓也是会患得患失的。 他已经知道这一生自己除了曼曼之外,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所以他非常怕曼曼会忽然决定结束这段关系。他简直没有办法想象那种痛苦。在感情世界里,他竟是比曼臻还要脆弱。 从相识到相爱,经历得太多,点点滴滴像是电影般,一幕幕清楚呈现。或许就是因为出自内心这份长久的感情,所以爱得特别深。 过了几分钟,正当池以桓以为曼臻已经再度睡去,曼臻却忽然开口: “池以桓,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应该学着做点家事呢?”她在他怀里抬起那张秀秀气气的小脸,眼波盈盈,专注而认真的盯着池以桓。 然后他大笑,紧紧将她锁入怀中。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池以桓这个人到底有多万能和聪明,曼臻是一直等到他们交往之后才逐渐明白。 才一眨眼,他们已经“同居”了三个多月。一开始,他们其实都还在摸索,摸索着对方的生活习惯或真实个性,也许还有一部分是猜测着两人一起走下去的可能——到底能不能长久呢? 不过,时间一久,池以桓和黎曼臻才发现他们彼此简直太适合对方了。生活中的每一天,因为有对方的存在,让他们感觉无比的幸福。 她爱赖床,但他每天准时七点钟起床。于是,前一个夜晚,曼臻总会告诉他明天想吃什么,等到早晨他起床就会去买回家给她吃,让她醒来时不致挨饿,然后他再去公司上班。 他爱听音乐,好巧不巧的是,曼臻弹得一手好琴。吃过晚餐之后,他们也许出去散步,也许在后院栽种些花花草草,但更多时候他们会窝在楼上,她弹钢琴,然后池以桓说上一些今天在公司的事情,总之就是闲聊。 那种平凡的幸福和快乐,却是浓得不能再浓,完美舒心得让人觉得好像在做梦。 不过,最近连着一个多星期池以桓都没有见到“清醒的曼臻”。他七八点钟回到家,曼臻都已经睡下了。看她睡得香甜,他当然舍不得挖她起床陪他,所以他就只是静静的坐在床沿凝望她的睡颜,好久以后才和衣睡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最近在忙什么?这么累。”星期五,他特地推掉了一些应酬,提早回家,好不容易看见曼臻还醒着。 “咦!今天这么早?”她长发简单的挽起,坐在电脑桌前,旁边的小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和饮料,看起来像是几天几夜没离开过电脑了。 “忙?”他走近她身侧,看了看电脑萤幕。 “嗯,忙得我快疯了。”她疲软的顺势倒进他怀抱里,闭上眼睛。“我的样本数总是不够多,偏偏那臭教授又催着这项计画。” “什么计画?”他扬起眉,吻了吻她雪白的颈项,一边探头过去看。 “你看我被教授折磨成这样……”曼臻撒娇的轻嚷。“池以桓,你帮我。” 这一声甜甜蜜蜜、带着一点任性的执拗,那不容许拒绝的命令式口吻,却很动人。 池以桓安静的看了那份计画的内容片刻,才轻轻笑道:“我想念你的琴声。” 虽然池以桓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旁人听起来一定觉得很古怪,不过曼臻偏就是懂。她扑进他怀里,嘻嘻笑道:“好啦,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不会让一个弱女子孤身在海外还被异族欺负。” 他宠她,很宠很宠。 “异族?”池以桓大笑起来,揉揉她的长发。“黎曼曼,你最好保证我不会去向你的教授泄密。” “嗯……”她已经闭上眼睛,竟然睡着了,声音拖得老长,迷迷糊糊问,曼臻低声呢喃:“池以桓,明天我想吃饭团……” “最近真的累坏你了。”他温柔的浅笑,眼底流转的是一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深情。;书罗,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心疼。” 池以桓和黎曼臻的爱情如水,轻轻柔柔、暖暖和和,像是多年前那阵夏日熏风,掺着淡淡的花香;他们两人的世界里连空气都是香甜的。也许没有太多惊心动魄,但至少他们都爱得那样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隔天一早,曼臻睡到十点半才起床。她记得昨晚她是在池以桓怀里睡着的——看了看时钟,不觉一阵失望。池以桓一定去公司了。 纽约的天气干冷,她披上一件毛呢外套,下楼准备吃早餐。不知道昨天池以桓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想着想着,竟然听到池以桓愉快的声音:“起床了?” 曼臻吓了好大一跳。“你怎么没去公司……” “你的饭团太难找了,我找到刚刚才找到。”他朝她温柔的眨眨眼睛,开起玩笑来。 “不正经。”她睐了他一眼,可是心里却很开心。她每天早上、中午、下午都多么想念他呀,偏偏得等到晚上才能看到他。 “最近特别冷,小心不要感冒了。”他拿了一个饭团给她,叮咛着。 “嗯。”她笑着点头。 池以桓看了她一眼,微笑。 吃完了早餐,池以桓就让司机载去上班了,没有多说什么。曼臻在沙发上赖了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准备开始研究工作。 电脑竟然开着!她一看正开启的文件—— 她的计画书! 完完整整的,竟然已经完成了! 她呆了好半晌。池以桓今天早上是特别抽空替她完成的吧?才不到一个早上就…… 而且,他还特别等到她醒来、陪她吃完早餐后才去公司呢。 曼臻愣愣的,可是笑意却在唇边泛开。 甜滋滋的…… 第十章 池以桓和黎曼臻交往一年又六个月后。 “其实相爱就是这么一回事,好像不是很难。”曼臻眨眨眼睛,小声的对好友安杰拉说。 “真的吗?我以为那种人很难相处的。”安杰拉睁大了圆圆的眼睛。 “我也不晓得要怎么说。也许他对别人是那个样子吧,但是,但是我们认识了太久,一起走过太多,所以在我心里他只是那样一个平凡的好人。爱情本来就应该建立在对等的关系上,两个人应该有同样的特质或同样的想法,然后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曼臻弯起唇角轻笑。 “嗳啊,真是幸福。”安杰拉羡慕得很。“全世界可以和那个天之骄子这么相爱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曼臻笑了笑,安杰拉又抱怨起来:“教授怎么还不来?” “他总是迟到。”曼臻少有的埋怨了一句,啜口热咖啡。 谁知伊藤光恰巧推开研究室的门,他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曼臻,很显然是听到了她刚刚说的话。曼臻倒抽了口凉气,以为自己会被痛骂一顿,然后接下来的半年铁定辛苦又难熬。 “对不起。”没想到伊藤光愣了半晌之后,竟然乖乖道歉。 曼臻和安杰拉吓傻了,完全不明白平素高傲又难以相处的教授竟然会说——对不起…… “其实没有等上太久……”曼臻顿了下,困难的开口。 伊藤光沉吟了下,没有理会曼臻的话,只是迳自问;“我刚刚听到了‘池以桓’这个名字吗?” “喔,是的,我们刚刚正在讨论这位年轻企业家呢。”安杰拉的声音很愉快,连忙掩饰过去。 “你怎么说?”伊藤光紧盯着曼臻。 “对,没错,我们刚刚正在谈他呢。”曼臻也跟着点头,很诚恳的回改口。 谁知伊藤光咧开嘴笑,很悠哉的从包包里抽出一本杂志放在桌上。“刚才经过超商时看到的,顺手买下了。” 曼臻和安杰拉面面相觎,不知道教授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买杂志?这一点都不像是教授平时会做的事。 安杰拉先凑过脑袋,拿起那本杂志。 “啊!”安杰拉很用力的尖叫一声,然后是伊藤光诡异的微笑。曼臻实在猜想不到那本杂志到底写了甚么,竟能让这两个人都古怪起来。 接过杂志,下一秒钟,曼臻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又被拍到了?他怎么会承认?”曼臻除了不敢相信外,还是不敢相信。她和池以桓不是早就协议过下向外界承认他们的关系吗?更何况,这一年半来他们出外都很小心,怎么会让记者拍到?又这么的清楚! “我猜你现在很想去找那个男人谈谈?”伊藤光竟然大发慈悲。 “喔,对,教授你说得对。”曼臻揉揉额角,看着杂志封面——正是她和池以桓在酒吧一角,咳,热吻的画面。 该死的是那张照片再清晰不过,还被誉为“有史以来最佳偷拍之作”。这回,曼臻可没像上次那么幸运了,她的脸被拍得清楚不过。翻到杂志内页,甚至还有她的基本资料和生平,连她自己都没那么了解自己了。最可怕的是,池以桓竟然向记者承认了,承认他们已经交往了一年半。! “去吧。我祝福你和池先生别吵得太凶。”伊藤光嘿嘿一笑,目送曼臻跳上一部计程车。 “教授……你怎么会……”安杰拉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教授会突然好心起来了。 “安杰拉,这是池以桓拜托我的。” 伊藤光很悠闲的点起一根烟。 “我记得我从来没向黎曼臻说过,”伊藤光又笑了,“我和池以桓,刚好是哈佛大学的同班同学。”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现在轮到谁了?”池以桓敲着桌面,有些心不在焉的问。 “欧洲代表,隶属于子公司。”长形会议桌后头的一个男人举起手,准备开始作简报。 “喔。”谁知池以桓只是不停的看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对于那人在报告什么,好像没怎么注意听。 那男人也因此而随便了些,报告得很仓卒,怕被揪出什么错误似的。 “停!你到底在报告什么?”眼见电话一直不响,那欧洲代表的态度又随便,池以桓皱起眉头。 “我要听的是这半年的营收,你和我扯那些请款增资做什么?” 火气很大。 会议桌两排约莫二十来个高级主管都在心底默默想着。 “给你半天的时间改进。你今天回德国?还是明天?总之今天下午我要看到一份正确翔实的财务报表。”池以桓扔下话。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曼臻站在斐蓝总部大楼下面,终于有些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怎么称职的女友,竟然从来不知道池以桓的工作环境或内容。 大厅以金黄色为基调,中央的水晶吊灯看起来是如此价值不菲,四周错落有致的摆了多张沙发,配置了小茶几可供休憩、整理资料用:靠墙的地方甚至有个小小的吧台可供调制饮料,舒适得连五星级饭店都要自叹弗如。 “对不起,我找人。”曼臻礼貌的微笑。 “好的,请问是哪个部门的呢?”柜台是一个金发美女,她手脚利落的开始准备表格等相关手续。 “池以桓。”曼臻知道池以桓是没有职称的,在斐蓝是太子爷、准接班人。 金发美女很明显的停下手上的动作,面有难色的抬起头。“对不起,请问您和池先生预约过了吗?” “没有。”曼臻皱起眉。“要见他一面有这么困难?”那男人不是每天晚上都在家赖着她吗? “小姐,很抱歉我不能帮上你的忙。因为池先生的客人通常都是预约过了或秘书会专程下来迎接。”金发美女笑得好无奈也好有心机。莫名其妙的女人冲进来找池先生并不是第一次,她已经知道要如何应付她们。 曼臻当然知道金发美女在想什么,只好拿出手机拨给池以桓。说她笨也好,但她真的从来不知道找池以桓会这么困难。 “喂?”才响了一声,电话就被人接起。 “你下来,我在你公司楼下。”曼臻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为什么她要这样被摊在大家面前检视?刚刚又为什么要忍受柜台小姐的鄙夷眼光? “好,给我两分钟。”池以桓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常。 曼臻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再想一想,今天的一切真的让她感觉很下舒眼。 才一眨眼,池以桓就从专属电梯中走了出来。他浅浅的朝柜台、保全点了头,再走向曼臻。 “我们交往了一年半,你却是第一次走进这里。”他弯下腰,在曼臻颊上轻轻一吻。 “你为什么要承认?”她劈头就问。 “承认什么?”池以桓搂着她的腰,无视其它职员的目光,带着曼臻走进电梯。柜台小姐的眼珠子现在肯定掉出来了,她从没看过池先生真的带哪个女人进办公区的,当然,亲自下来迎接更不曾有过。 “你不会不知道我在讲什么吧。”曼臻叹了口气。“池以桓,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样,我很困扰。” “曼曼,一年半,快要五百五十天的日子,为什么还不能承认?” “但你应该先跟我说的。”曼臻还是不能接受这种解释,要知道,这对她的生活影响有多大。 “对不起,曼曼。”池以桓爱怜的摸着她细致的脸颊。“那是不小心的。” “……我的生活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搞得一团乱。” “对不起,曼曼。”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好疲惫好诚恳。 曼臻将小脸埋在他怀里,算是原谅了,毕竟他和她都承受了同样大的压力。“池以桓,他们把我的身家资料都翻出来了……”很委屈,真的很委屈。 爱情不该被这样渲染的,更何况那些记者根本没有资格调查她,且凭什么把她的一切当作牟利的商业手段?凭什么这样评断她的“等级”? “你不高兴了?”捧起她的脸蛋,他盯着她。“如果你不喜欢就告诉我。” “然后呢?”声音低低的。 “然后我会为你小小的惩罚他们一下。” “……唉,算了,反正都登出来了。”曼臻再度颓丧的说道,没什么力气的趴在他肩头。 然后池以桓将下颚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际中,悄悄的笑了。 亲爱的曼曼,你都不知道我为了让你成为“池太太”,花费了多少心力……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周前 池以桓才回到家,就把还在厨房“见习”烹饪的曼臻抓来好好吻上一场。 “哎啊,你干嘛?”曼臻气喘吁吁,虽然已经逐渐习惯他这些亲密的举动,但两颊还是忍不住绯红了起来。 “想你。”他一笑,揉乱了她的发。 曼臻看了他一眼,马上知道他下一句要问什么,于是抢先回答:“我今天太累,还没时间想到你。” “坏心的黎曼曼。”拎起她的衣襟,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热吻。 那晚的一切都很正常,一如之前的每一天,甜蜜、温馨而居家。 直到吃完了饭,他和曼臻在后院闲聊。她趴在他的身上,长发顺滑在他怀里。 “其实我不懂,展大哥在怕什么呢,宋姐姐人这么好……” 他没有说话,静静的听她说。 “说起来展大哥也是个怪人,为什么谁都不要呢?他好孤单、好寂寞呀。” 池以桓想了一下,忽然说:“傻瓜,他爱着你妈妈呢。” “我妈妈?池以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曼臻跳了起来,瞪大一双清澈的眼眸。 “没有。我怎么会骗曼曼呢?”他声音如斯温柔,重新将她揽回怀中。“否则你以为为什么展傲云肯这样辛苦的照顾你?哎呀,曼曼,不要又骂我市侩。但你要知道,没有一个男人会甘心照顾一个小拖油瓶这么久,除非是他爱她,或是爱她的妈妈。” “市侩!”曼臻果然埋怨的嗔道,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说的是真的吗?展大哥喜欢我妈妈?可是我妈妈已经……”讲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 “下次你亲自问他吧。”池以桓吻了她一记,声音含含混混的。“他们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什么。” “池……”曼臻的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已被他吻进嘴里,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池以桓,我有话跟你说,你别这样——”曼臻皱了皱眉。 “嗯?你说。”他仍是不肯移动半分,鼻子蹭着她的。 “我还有半年毕业,毕业以后……我要回台湾。” “为什么?”池以桓猛然撑起身子,眉心拧了无数个结。 “台湾才是我的家呀,来美国本来就只是为了念书,毕业以后当然就回台湾……” “曼曼,那我们怎么办?”他的眼神灼热。 “我有想过……可是、可是还能怎么办呢?我想念台湾……可是我也同样的爱你……”曼臻叹口气。“当初我们不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吗?”其实她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绝情的决定。 池以桓站起身来,心里头忽然透出一股极大的恐惧。”曼曼,你留下来。” “我也想呀,毕竟我还那么那么爱你……可是池以桓,台湾才是我的故乡。我和你不同,我从小就生在台湾、长在台湾。”曼臻停了一下。“我只是想回台湾,不代表我们要分手……” “你可以偶尔回去,只要不离开我。”他只是别过脸,声音竟有些变调。 “我要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我想念台湾,我喜欢的是台湾……我不想在美国定居。”曼臻也难过了起来。她也舍不得池以桓,可是在异国的日子真的很累,尽管有池以桓。但台湾的一切才是她所熟悉的。 “曼曼!”他少有的失控,双手紧握成拳,一声压抑的低吼。她怎么能走呢?她怎么能这样就走了?就只是云淡风轻的一句;“我要回台湾了”?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一声质问,让曼臻傻了。 “池……” “好了,还有半年,这件事情我们慢慢谈。”池以桓慢慢冷静了下来,声音回到从前的温和,吻了吻她后便迳自走回屋内。 曼臻怔怔看着他的背影。他生气了吧?认识这么久,他第一次狠心抛下她,第一次吻得那么冰凉,第一次定得那么决绝。也是,谁要她这么热情无义,一心只想回台湾……不能怪他,心头猛一揪紧,满是无尽的失落。他们半个小时前不是还很好很甜蜜的吗? 夜凉如水,她一个人愣愣的坐在原地,眼泪忽然像断线的珍珠般落下。她也很为难呀,她爱池以桓,也爱台湾,这让她怎么选择?两个都是她无法割舍的,可是、可是……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池以桓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终于下定了决心——曼曼不能走。要走,也要等嫁给了他之后才能走。 那天之后,他们极有默契的没再谈到这件事,尽管他们都还记得。 隔天一早,池以桓仍是笑容可掬的在楼下等曼臻吃早餐。 “曼曼,早。”他的笑容总是那样温柔,让曼臻贪恋着。 曼臻没有说话,她因为两人昨夜的不愉快而一夜没睡好,神情有些恍惚,拉开椅子,安静的吃起早餐。 “曼曼,昨天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池以桓凝神望了她半晌,轻声叹息,软下声音道歉。 承认吧,池以桓,你根本就看不得曼曼有一点点的不愉快。 “……”曼臻的头仍是垂得低低的,长发遮去了半张脸;她停下了动作,全身一僵。 “对不起,曼曼,我昨天……我昨天有点失控。”池以桓紧紧盯着曼臻,眸光温柔。 “你什么也没做。”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好细微.“我只是气我自己,你对我那么好……但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辜负我们两个……”说到最后,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曼曼宝贝,别哭呀,你哭了我会心疼。”他连忙小心翼翼的替她拭去眼泪,可是曼臻却越哭越伤心。她平时是很倔强的一个女孩,他很少看见她哭,这么一哭,其实让池以桓有些慌了手脚。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可是我真的很怕很怕……你不要我了……”她伏在他怀中,低低的哭,声音软绵绵的,像是一缕缕情丝,密密缠绕着他俩。 “傻女孩,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池以桓一听,心疼极了。“我这么爱你啊,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对不起你……永远都只是……只是……让你爱着,从来不懂得回报什么……池以桓,我是真的很喜欢很爱你的……”曼臻哭得好伤心。 “曼曼,我怎么会跟你计较谁爱得比较多。”池以桓细碎的吻落在她脸上,声音温柔得仿佛要将她融化。“我从来不曾在乎过那些,那些无聊的东西只有爱得不够深的人才会计较的。昨天我只是很害怕,害怕你就这么离开我……唉。” 等了许久许久,终于等到曼曼的一句“我爱你”。 “池以桓,”泪眼迷蒙中,她抬起小脸,声音好坚定,带着一丁点孩子气的任性,“我已经决定再也不要离开你了呀……不管你是不是赶我走,我都要留在你身边,死皮赖脸地。” “曼曼、曼曼……”又是一阵情迷意乱。曼曼虽然不走了、不离开他了,可是他还是好怕她一声不响的又走了。 他还是想要跟她结婚。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计画就是这么展开的。 他先打电话给伊藤光,然后联络杂志社,接着找展傲云和夏妘染。 喔,还有安缇雅。其实安缇雅早就想起了那些往事,不过呢,她是聪明人,知道池以桓这辈子是非黎曼臻不娶了,所以也就逐渐学会放弃。 所以啦,杂志上的那些照片,根本不是偷拍的,而是池以桓示意要这么做的,否则谁敢惹毛池大少啊? 他带着曼曼上办公室,吩咐珍:“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找我的就说我干在。” “现在怎么办?”曼臻问,她一点都不想成为公众人物。“连我的教授都知道了……丢脸死了。” “丢脸?”他为她泡了一杯热咖啡,扬起眉。 “我的意思是,这样会很麻烦很讨厌嘛。”她撒起娇来。曼曼是极美的,尤其是她拧眉薄嗔的时候最惹人心动。 池以桓笑了。“那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我怎么知道呀,是你要承认的,怎么让我想办法?”她歪过脑袋,枕在他肩上,嘀咕了一句:“真是不负责任的男人。” “噢……”她发丝的香气幽幽传来,他温笑。“我有一个负责任的好办法。曼曼,你要不要听?” “你说呀。”她水眸漾着光彩,完全没有想到池以桓接下来的话有多惊人。 “嫁给我。” 曼臻一听,惊跳了起来,方才的懒散一扫而空。“池以桓……你发烧了?”说完还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惊惧不定。这太突然、太突然了啊。 “没有,曼曼。”他握住了那双小手。“我是认真的。” “我的天……”曼臻正想往后退,突然碰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一大群她熟悉的人走了进来。“池……”他不是要人不要进来打扰的吗? “嘘。”他要她噤声。 “曼曼,好久不见。”先说话的是展傲云,他一脸笑意。“要结婚了是不是?” 曼臻还来不及回答。“展……” “哎呀,想不到池太太会是心妍姐的女儿。”夏妘染也笑了,她甚至准备了礼物。“曼曼,新婚礼物。” 池以桓在心里偷笑,小染果然是狠角色。 可是曼臻却慌了,她倒抽一口凉气。“小染姐……不……” “这不是上回以桓抱着的漂亮小姐吗?我是安缇雅。一年半前‘池太太’曾打过电话给我是不是?”安缇雅嫣然一笑,伸出手来要跟曼臻握手。 曼臻困窘不已。这手,握是不握? 握了,那就承认自己是池太太。 不握,那也太不给安缇雅面子了。 曼臻求救的看向池以桓,谁知池以桓嘻嘻一笑,跟着叫了一声;“池太太。” 曼臻像是被出卖了一样,不敢置信的盯着大家,抱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想要解释,“等等……我真的不是——” 又被打断。 “池先生,全纽约的记者现在都在楼下了,他们想要采访你有关新婚的消息。”珍推开门,很专业的报告着。 曼臻往后退了几步,看向眼前那一个个对她期待殷切的眼神——当然下包括楼下那群阵容庞大的记者们——一年半前大声说要同居的狠劲油然生起—— “池先生,我的婚戒呢?” 尾声 虽然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但池以桓就是遇上了。 忘了是婚后的第几年,总之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他家亲亲老婆又赖床。 “老公……”曼臻躺在那张大床上,显得娇弱无比,睡相甜美得就像个小娃娃,她低声呢喃了句。 “嗯?”池以桓走近她身边,温柔的俯下身,想细听她说些什么。 “我昨天找到一张纸条。”曼臻悠悠的睁开美眸,看似刚睡醒,声音却无比清醒。 有鬼。和曼曼相知相爱这么多年,这种情况肯定有鬼。 “纸条?什么纸条?”池以桓仍是镇定温柔如昔。 “我要问你呀,”甜蜜蜜的嗓音任谁听了都要心醉。“怎么会问我?老公……你就是有这个坏毛病,什么都问我哪。”接着是悠悠一句:“自己找来的女人呀,唉,难不成要我和她结拜为姐妹?”她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眼神迷离。婚后这么多年,曼曼几乎把所有勾引老公的招数都学全了。 “曼曼,我需要看见那张纸条。”池以桓啄了啄她粉嫩的唇。“然后再来判断你需要和哪个女人共事一夫。” 曼臻打了个呵欠,伸出雪白的藕臂随意在茶几上一摸,直接把那张纸条往池以桓脸上压去,懒洋洋的说:“自己看清楚。是从你一件旧外套口袋里拿到的。” 她又翻了个身,再度沉沉的昏睡过去。 池以桓低笑。“曼曼,安那套你学不来的呀……”明明这么想睡,却偏偏爱装吃醋。他爱怜的吻了吻她额角。 绕到客厅后才展开纸条。 以桓: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我相信总会有个女人,让你为爱痴狂、为爱执着是谁呢?我还不知道,你知道了吗? 小染 这是……多年前小染来到他办公室向他提过的纸条? 池以桓一笑。这是注定,注定啊。 曼曼注定是他一辈子的挚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池先生,小少爷又哭了,吵着要爸爸抱呢。” “这就来了。” “老公,那小笨蛋好吵,你叫他不要哭了……”幸福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是不是? 【全书完】 番外篇 苦命儿子的真情告白 好啦,故事来到这里,大家总还是会有一些疑惑的。 像是我爸和我妈最后是怎么解决“回台湾”这件事情的。 根据我妈的说法—— “我也没办法呀,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台湾嘛,好像是结婚后的第三天吧,我就偷偷溜回台湾了。” “你爸?你爸当然很生气呀,不过也是气气就算了。你爸那种人……一定是早就知道我偷买机票的事了……不过他还是让我回去就是了。” 谁让爸爸对妈妈实在宠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呢? 然后是我爸的说法—— “喔,你说回台湾那件事?我早就知道她会溜回去的,不过你妈也真厉害,结婚第三天,才第三天就丢下她老公不管。” “为什么不阻止她?傻儿子,婚都结了,还怕她跑吗?呃,好吧,担心还是难免的。我跟你说,将来遇上喜欢的女孩,一定要带回家给爸妈看。当然啦,如果那个女孩跟你妈一样难搞的话,就学爸爸一样好了——用拐的拐回家。” 我嗯了一声。“爸爸,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帅。” 那时候爸爸一愣,才笑着说:“笨儿子,你现在才知道。将来找老婆记得找像你妈那么美的呀,不要丢了我的脸。” “还有,你不要太喜欢我了,你都不知道你小的时候我有多嫉妒你——你抢了我老婆哪。”爸爸用力揉乱了我的头发。 这令我想起了四个字:恋妻情狂。 “爸,你只爱妈咪,都不爱我……” 老爸想了一下。“看在你是我老婆儿子的份上,我还是多少爱你一点好了。” “爸爸,你可不可以……” “不行。”爸爸理都不理我,迳自转过头去办公。 “嗯……爸爸,我们家很有钱吗?”我又问。 “有钱?哪有?我们家最穷了。”回答的竟是妈妈,她从外头走进来,瞄了一眼爸爸。 “真的吗?”那时候的我对于金钱毫无概念,只得半信半疑的问。 “对呀,否则我们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好心的‘志工’来帮忙?你爸爸又为什么每天这么忙呀?”妈咪笑嘻嘻的。可是好怪。 妈咪又补上一句:“别人家的爸爸都在放假呢,只有我们家爸爸还这变辛苦。儿子,你说可不可怜?” “嗅……”好像是的。 然后爸爸竟然大笑起来,无法自抑。 我困惑的看向妈咪,妈咪还是一脸正经:“你爸爸现在正在不好意思呢,我们不要让他难堪了,走吧,回去写你的作业……” “曼曼,你是好妈妈……”爸爸还在笑,他连笑起来都是很好看很好看的,虽然他笑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在我有记忆以来,爸爸妈妈只吵过一次架。 唯一的一次。 好像是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吧,那时候的我其实也不太坏,但是中学生总是比较冲动一点,有一次我竟然当着全班顶撞老师。 爸爸知道了后很生气;他从来不打我,可是那次他几乎就要失控了。妈妈不让他打,后来她跟我说她才不是舍不得,只是怕弄痛了她老公的手……唉,这对夫妻简直无可救药的迷恋对方。 爸爸的脾气向来很好,尤其是对妈妈,从来不曾大声说过话。那一次,他仍然是温温和和的,只是声音很沉。“曼曼,这不能不管教。” 妈咪难过极了,她只是转过脸,没有说什么。 爸爸看见妈妈这样,当然不敢打、不能打、也不愿意打了。虽然他们夫妻两个平常总是不把我当个人看,眼里永远只有彼此,可是我还是知道爸爸妈妈到底有多爱我。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好像是哭了吧,如果没记错的话,可能还跪了下来?毕竟我是真的伤了爸妈的心。 可是妈妈并没有消气,她说出了对于这桩婚姻最严重的一次质疑; “池以桓,早知道我就不要那么早嫁给你了……‘那次’生出的小孩这么坏……” 说到底,妈咪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嫁爸爸就是了。 对她来说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至于我,才是那个可以被取代的……唉。 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究竟相爱到什么程度了。 唉。 请让我再很大声的叹口气吧。 诡异的是,爸爸竟然笑了。 “喔,是啊,那次的时机不是太好。” 我绝倒! 天底下真有一对夫妻是这样相处、这样管教孩子、这样无聊却又相爱到这种地步的吗? 很不幸的是,我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所以无从比较起。 真是对不起大家了,没有提供翔实的报告。 也许等我再大一点,结了婚,就可以告诉大家了…… 后记 真的很感谢大家翻开这本书,并且耐心的看完它。 一直在想,到底是要写序,还是写后记呢? 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写后记。因为若是写序,似乎就只能写些生活上的杂谈,而不能真正谈到关于这篇故事。(怕泄露剧情还是怎么的?可能是大家还没看过书吧,总觉得和大家距离就远了) 这是我的第三篇长篇故事,前面两篇都被退稿了……(笑)我从小二就开始好努力、好努力的写,但是从来没有一篇是真正完成过的。所以写了将近七万个字,对我来说实在是莫大的煎熬和考验,曾经想过放弃,毕竟我明年还要考试,但是转念又想——怎么可以呢?都已走到了这一步。 也庆幸我当时并没有放弃,现在才有机会在这里和大家说说话—— 一直以来,我喜欢极了写故事的感觉,我总认为文字是人类史上所激荡出的最美丽的火花。(也许是必然的吧?)我们用文字构筑情感。龙应台说:文学像是湖边的白杨树,它提供了我们另外一个世界的可能。这话说得真好呀,我们都只是在文字里筑梦、逐梦。 那么,就来说说这篇故事吧。 当初决定写这篇故事的时候,其实纯粹是因为冲动。明明知道应届考生是没有权利休闲的,但还是忍不住打开word…… 我最初的构想是,男主角曾和女主角有过数面之缘,最多是请了女主角喝过一次咖啡,两人什么火花也没有,一直到多年后再相遇,才发现彼此就是自己生命中那个对的人。 这是最初的想法,不过现在大家知道了——我根本没有照着那构想写下去。 关于池以桓,我原本的设定是一个花心公子哥儿,一直到最后都还是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爱上黎曼臻——结果我把他写成了一个专情好男人。 关于黎曼臻,我原本的设定是一个很纤细敏感的女孩,误入情网——结果我把她写成了一个难搞的女人。 大约是写到四分之三的时候吧,我忽然觉得很感动——两人从相识到相爱,原来这么美好。人生如浮萍,聚散无定,但是他俩有缘相守一生,除了幸运还是幸运。 这也许就是写作和阅读最大的乐趣,我们终于不用在一边旁观谁的人生,你知道他们的故事现在只为你一个人上演。 当然啦,在我的生命里是不曾出现池以桓和黎曼臻这两个人的。 也许,也许有谁曾经认识与他们类似的两个人?我其实,相信是有的呢。 最后附上我的网志:http://.wretch/blog/candysww 里面贴了很多还在连载中的故事,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里的留言我每天都会看的。希望大家也可以跟我说说你们最近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