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温度(上)》 第一章 我的寝室在二楼。 204房。 作为新生能住到这样的楼层。还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刚进来时听老生说,这一住或许就是四年。分派寝室麻烦,学校这样做省事。一劳永逸。 我们寝室住了五个人。开学才2月,五人中有三人是干部,分任班长、年级部长及校团委副书记。 由於以上原因,204被称为“官僚寝室”。 我觉得,名副其实。 余下两个。一名寝室长,一名专管花钱的公子哥儿。 我当然没有福气做那个公子哥儿了。 我是寝室长。 记得开学一月後的某个星期一,学校要对新生寝室规范化管理,年纪辅导员还特意提出男生寝室要按标准办事。这个特别提醒当然是源於我们上届学哥们的“光辉业绩”了。 谁当寝室长?回到寝室,全体投票表决。 我以四票的压倒性优势荣任204寝室的一室之长。 听到结果我有短暂的吃惊。说实话,我当时心里确实在想,除了易孟这位不知五谷杂粮从何而来的公子哥儿,其他三人无论哪一个都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但我很快就知道我几乎全票当选的原因了。 “寝室长,去打桶水来,我这个床脏死了。”易孟站在床边叫道。 “小希,我和林湃去外面给班上买点东西。这个天花板上呆会儿要记得扫一下啊。不然会扣分的。”薛清说完就拉著林湃出去了。出门时不忘带上cd耳塞,还对我说,“要不要我给你带中饭回来?” “嗯,谢了。” “司希,我去校团办有点事。这个……寝室卫生你先忙著,我……呆会马上过来。”盛乐面有难色地说。 我轻松地笑道:“没关系,学校事大,你忙你的去吧。” “小希希……你快来帮我把这床柱擦一下,好脏啊~~”易孟那故作妖娆的声音听得我全身一寒。见我爱理不理,他又朝我走来,嘴里还喋声喋气地叫道: “希希公主~~” 我忍无可忍地吼道:“你再敢这麽叫,今天这寝室卫生就由你易孟一个人包了!” 这招果然管用,他马上闭口。 “把被子用报纸盖上,然後人出去。我要扫顶了。”我板著脸对易孟说。他连声答应。逃难似地跑出去了。我摇了摇头,戴上自做的纸帽动作熟练地扫起天花板来。 不要怀疑,我并不是像戏曲词中所唱的那样,“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事实上,我爸也算是个国家中级干部,虽然思想还停留在毛泽东时代。而妈是位人民教师。按现在的标准,说中产阶级也勉强算得上。 不过有了这样的老爸和老妈,我从小就被很好地灌输了一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思想。老爸常挂在嘴边的便是“年轻人就是要多吃苦多锻炼……”,每次电视戏曲台放到那老掉牙的京剧片断时,他都要叹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想当初你老爸我………… 我讲过一句“爸,现在都是什麽时代了……”被老爸训得狗血淋头後,就自动对他这一举动免疫了。 所以,我虽是家中独子,却从小就开始帮妈做家务。以前没搬房子时家中的天花板几乎都是我扫的。至於做饭洗衣就更不用说了。 我是爸妈眼中的乖儿子。是他们的骄傲。 成绩优良的我,凭自己的势力高分考进这所名牌大学,更是让家中爱面子的父母尤其欣慰。 说起来,我在同龄人中也算得好的了。只是来到这所学校後,才体会到什麽是“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不说别的,就我们寝室这几位。 成绩自是不说,能力交际手腕也相当强。那种圆滑周到的处世手段让我从心底折服。我有些叹息,老爸为什麽你的儿子就没有遗传到你半点这方面的基因呢?不过对於这点我叹息叹息也就罢了。 让我心里一直耿耿於怀了好一段时间的是另一件事。 其实204最大的特色并不是集官僚於一室。在众人口中传得最多最广的是另一个荣誉称号──“帅哥寝室”。 当然,什麽事都有例外。 204五个成员里有四个公认的帅哥。而例外仍然是我。 我不知我与204究竟是怎样一种关系。寝室两大特色我一样都不占。这样的我竟然是寝室长。当然,虽然当选後的一小时我马上就明白这个称号与“劳工”并未多大区别。 说实话,我不愿妄自菲薄。而且我老妈当年也是一方响当当的美人一个,老爸到现在还是气宇轩昂的。准确来说,我的五官不差,秀气文静,一看就是标准的“三好学生”样。 只是身高方面离现在女生心中的帅哥标准就差了一截了。而我们寝室其他四位都可称作即高大又帅气。要身高有身高,要脸蛋有脸蛋。我甚至担心过外人会不会以为这学校的学生会竞选是选脸蛋而不是选能力。而盛乐那家夥更是高达一米八。站一起比我高出整整一个头。 有一次盛乐调侃地问我:“司希,你有没有一米七呀?” 我笑笑。心里却郁闷了大半天。天地良心,我确确实实经过精确测量不多不少刚好170啊!难道就因为我骨骼瘦小些,样子文弱些就要被人“看短”? 曾经有一次寝室闲聊。那时f4流行。 正在听收音机的易孟突然提议:“我看我们寝室也可以组个f4了。” 班长林湃发言:“那我们伟大的寝室长司希同学怎麽办?” “是啊是啊……小希做什麽好呢?”悠闲躺在床上的薛清憋著笑调侃道。 只有盛乐没出声,不过我有听到对面书桌传来闷闷的笑声。 我呵呵笑了几声,开口说道:“多谢班长部长大人关心。你们组f4,我这寝室长自然是走在前面给你们高举广告牌了。” 易孟拍著床板笑:“哈-哈-哈-小希希,我就不信你这麽好?!” 我哼了声,接著说,“不过,牌子上的f4不是flower4而是fool~~4”我故意把fool的尾音拉得长长的。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声在齐冲上来的众人一阵爆打中咽了下去………… 大一的第一期便在这样打打闹闹的和谐气氛中很快过去。 寒假返校,我是最迟的一个。 提著大包小包老妈塞给我的吃的用的,一进寝室就听到接二连三的询问:“啊!小希希怎麽才来!” “是不是被老家哪个漂亮美眉迷住乐不思蜀了呀~” 我有些奇怪:“你们怎麽来这麽早?”没想到就我一个最迟。我还特意比正式开课提前了两天来的。 薛清笑:“就知道你是乖宝宝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我们都来了一周多了。易孟干脆在家过了个除夕初一就来了。” “呆在家里多没意思,回到学校可以安心泡美眉,课都不用上,爽啊!”易孟接口。 我实在对他这种花花公子的习性没有多大好感。 相处了半年,大家之间的关系已由最初的新鲜有趣渐趋平淡习惯。 “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对於我们这些天南地北求学的年轻人来说最合适不过了。再精致的面具在时间的剥离下也会无所遁形。而疏离隔阂甚至争执就会随之产生。 第二学期开学不到一个月。我就和盛乐闹翻了脸。 作为校团委副书记,盛乐的优秀是众所周知的。成绩好人缘好能力强,再加上帅酷的外形,校内有一大票的女生拥护崇拜者。大概有意给他写情书的女生可以从食堂排到我们寝室了。但我从来没见到他将情书拿到寝室来看过。或许是避嫌,或许是在回寝室前就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我认为後一种可能性大些。 盛乐表面待人平和有礼,实际上骨子里却极是瞧不起人。我理解像他这种在一帆风顺众星捧月似的情形下成长起来的人,多少都带点这种脾性。但理解并不能代表容忍。 在他一次很苛刻犀利地在寝室指责外语老师上课毫无章法後,我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两句。 而他这段时间似乎也看我很不顺眼,大概我的某些地方也让他看不顺眼了吧。这次见我说他自然不会让步。两人针锋相对地你来我往几句後,寝室里静寂无声。 自後十多天,我们都没说过一句话。 自此,204五人便逐渐隐隐分化成三派。薛清林湃都是那种阳光型的活力类型。两个待人都好。并不像盛乐那样内外不一。我和他们走得较近。易孟家中富有,人又生得俊美,偏生又还是一副花花公子习性,成天和女孩子搅在一起。有时一连两晚不回寝室睡。人也难得见著几回。而盛乐和我闹翻後,在外面虽然还是迎风笑颜,可在寝室却更加寡言冷漠。连薛清林湃两人也不爱多搭理了。 “同学们知道‘白桦派’吗?” 台下一片呵欠声响起。台上老师早已炼成了“超级弱视障听神功”。依旧在台上讲得口水星四溅。 我也听得有些无聊了。当初想著这文学选修应该挺有意思,没想到老师这个派那个社这个理论那个规则讲个没完。而其他那些本想著选修文学考试好过的人,自然就正眼也不会瞧一下黑板了………… “好,今天就到这里,下课!” 听了这声,恹恹欲睡的人群顿时像遇到水的鱼儿活了过来。急著冲向楼梯口。 我也随著人流大军挤下楼梯。 周末的最後一节课下课铃响後,教学楼的楼梯口好像随时都有要被挤爆的危险。 突然身後一阵猛力传来,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脚踩上一个软的物体。不用说,一定是哪个倒霉鬼的脚被我这个倒霉鬼踩了。 我心想著糟了。可耳朵里却没有如预期一样听到一声划破拥挤楼道的尖叫。 我抬头一看,看见是个男生,心里本来松了口气,却对上一双冷冷注视的眼睛。顿时感觉有些不舒服。低头看向脚下,发现他溜光发亮的高档皮鞋上已清晰地印了个我的脚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踩脏了你的鞋。” 他冷冷哼了声,并没有做声。可目光中的不屑与薄怒却尽显无疑。那嘴角的讥笑更像在为了表明自己就当什麽不长眼的四脚动物踩了一蹄的高姿态。我忍著气连道了几声歉後,才细细注意到他这个人。 身高和盛乐有得一拼。但气势却比盛乐更胜一筹。可能盛乐骨子里也并不差他这份凌人之气。但盛乐毕竟是公众人物,平易近人的表象还是应该具备的。 而他不同。似乎他从不知遮掩为何物。整个人给我一种无所顾忌的狂傲。一双眼里冒出的泠泠寒光仿佛昭示著卑微的我们,只有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王子。 再加上他那全身的名牌,虽然我并不知道是何名牌,但敢确定应该是名牌。 这个人给我的感觉是从头到脚的溜光发亮。可心里对这种却厌恶到了一定程度。 多金、人恶、一定也少不了性花!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走到进寝室的路上我还在嗤鼻。 现在我们寝室的常住人口基本只有四位了。 易孟已有两三天没住寝室了。但他绝对也没有回家。 “又不知到哪儿鬼混去了!”林湃哼了声。 薛清探出头来对下床的林湃说:“阿林,你是班长,下次见著他了得跟他说说。都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这也太不像话了。” “哼,班导查到时我都不知为他说了多少谎了。以前还只是一节两节、现在更离谱了,居然一连三天没来,幸亏班导还信任我,不然连我都要跟著他一起倒霉了。” 林湃不满地发著怨气。遇到易孟这样的室友,他这个班长真是够为难的。班导查堂不在,老师上课不在,要他这个诚实的人在师长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看得出来他很不自在。 但毕竟住到了一个寝室,这点小忙若不帮又说不过去。 “小希,今天周五,他的例定归家日,一定回寝室一趟的。呆会儿如果他来了,你先叫他别走。打手机告我们一声。我和阿林去他阿姨家拿点东西就过来。” 看著薛清和林湃两人出去,寝室里就只剩我一个了。有些冷清。 幸好,盛乐今早请了假回家去了。不然就我俩呆在寝室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从食堂吃完饭出来,天色还早。我顺著校道悠闲地散步。 周末的校园是恋人们的天下。 一对对一双双坐在幽静处相拥。目光扫过,近处一对竟然在火爆打著kiss,毫不顾忌路人目光。虽然这条路上人不多,但毕竟这时天还大亮,光线很足。这样路旁热烈拥吻的镜头也够惊爆人眼球了。 走到近处,我好奇心重地扫了一眼,瞄到的却是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正好两人分开,才看清原来男的竟然是中午楼梯间踩到的那个自大狂。 他冷冷扫了我一眼,脸不变色地搂著那女孩走了。 我却在想一句话:你在遇到某个人之後,然後就会接二连三地觉得时常会在某处碰到同样这个人。 嗯,有点道理。 天黑後,我坐在桌边看著租来的武侠小说。 突然有敲门声。 “门没锁。”我埋首书间头也没抬。本以为是易孟没带钥匙。 没人应声,门却开了。 而门外站著的人更让我吃惊。 “请问?你找谁?”竟然是今天之内见了两次的人。 他看到我脸上也有一丝惊讶之色闪过。随後脸上现出蔑笑。虽然他嘴角朝两边扯开,但我却只能看到其中的轻蔑。 “你也是这个寝室的?”他扬扬眉问。眼光上下扫视了我一眼,语气有著明显的不相信。 我知道,我的外形与204的荣誉称号有点不协调。尤其现在还穿著睡衣的稀松模样,就更与帅相去远了。事实虽是明白,但我心里还是免不了闷气。 他那是一副什麽表情! “不错,我是这个寝室的寝室长。你有何贵干?”我冷声冷气地说。 他又表情怪怪地扫了我一眼,面色陡沉:“易孟那小子在哪儿?叫他滚出来见我!” 突然听他语气恶劣,我眉头一皱,不知易孟惹到这自大狂哪根毛上了。 “他现在不在。” “去哪儿了?回家?”他声音沉得好像审问。 我摇头说不知道。 哪知面前的人脸色阴暗地看著我说:“他要是回来了,麻烦你告他一声,就说宁扬来找过他。”看他样子大概是以为我骗他了。 见他要走,我叫住他:“喂……等一下,你能不能告诉我易孟到底做了什麽?”毕竟是一个寝室的。如果真出了什麽大事,总不能不闻不问。 “他回来了你自己问吧。”他头也不回扔下句就走了。 我思忖著易孟会做的事,又想想刚才那个宁扬寻仇似的模样,该不是那小子抢了人家女朋友?!这极有可能。不过转念一想,我今天还在路边看见那个宁扬和自己女朋友打kiss来著呢。 那会是什麽事呢? 七点刚过,易孟准时回室。 他满面春风,进门就招呼我:“小希希,怎麽就你一个人在啊。” 我将手中的小说一放问:“你小子这几天跑哪儿去了?老实交待!” 他嘿嘿笑了几声。 我走近他正色问道:“易孟,你是不是惹了什麽麻烦了?” “嗯?”他手上忙活著收东西。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宁扬的人?” 听到宁扬两个字易孟脸上的笑意散去了大半,他皱眉问:“怎麽了?” “他刚刚来找过你,态度很不好。” 我边说边看著易孟,他俊脸微微有些发白:“那他有留什麽话吗?” 我摇头噜噜嘴轻松地说:“话倒没留。不过看他当时那样子大有找你干架的势头。”其实我是说得有点耸人听闻,想吓吓他而已。易孟听了却真的脸色一僵。 我感到事情的严重性。易孟并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究竟怎麽回事?你总不会是真抢了人家女朋友吧?” 易孟看我一眼接著点了点头。 我张口结舌:“真的是这麽回事?!!” “我也不是有意要抢的啊。”易孟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委屈,“那天本来和小琴她们几个出去玩,里面有宁扬的女朋友。我当时并不知道,见她长得挺可爱的就和她多聊了几句。闲聊间那女生对我很有兴趣,不停问我家世以及今後的打算。我见那麽可爱的美眉自愿结交,怎麽可能拒绝!便……後来我才知道她有男朋友了,还是宁扬。我问女生为什麽有男朋友了,还要和我。她哼一声满不在乎地说宁扬女朋友多的是,有她没她根本无所谓。我想想也是,就没放在心上了。哪知……”易孟一脸苦恼样。 我想著今天校道上看到的情景,不以为然地问:“既然人家女朋友一大把,那你还担心个啥?” 易孟眉头皱到一块儿:“你不知道宁扬的为人。” “怎样?”我随意问著,又翻开了小说,死劲在找先前看到的地方。 “宁扬高我们两届,家里有钱有势,从小到大就跟皇帝一样,听人说,他最恨别人抢他东西了。现在我抢的还是他女朋友……我早该想到他不会轻易罢手的……” 我抬起头见易孟一脸懊悔样,便安慰他道:“你想得太多了,先前我是跟你说著玩的。他的态度其实没有那麽恶劣。”我抬手看看表,“都7点半了,你还不走?” 易孟点点头,将包收好後,我眼睛余光感觉他站著看我。我便抬头询问他什麽事。 他嗫嗫嚅嚅地说:“小希,你今晚一个人睡吗?”他很少这麽正儿八经地叫我的名字。 “嗯。”这麽时候了,薛清和林湃还没回来,可能就在林湃阿姨家睡下了。 “那你和我去我家好不好?” 他突然提出的要求,让我愣了愣,随後想到可能是惹上了宁扬,心里发毛想找人壮胆。没戳穿他。我笑了笑:“也好,反正我一个人呆在寝室也很无聊。”易孟见我同意,大喜过望。 我给薛清林湃打电话,不知为何手机关机。没办法,便留了张条说我跟易孟一起回他家了。 随後简单收拾了下洗刷用品。我和易孟就出了寝室门。 从校门到校外车道有很长一段距离。正常步速需要一刻锺左右。易孟嚷著要在校内拦的士。可周五校园这时人都聚集到电影院、舞厅、茶室、卡拉ok厅里去了。路上人少,教学楼周五又例行熄灯。长长的校道上只有几盏或明或暗的路灯照著。即使偶尔有的士经过也是载著人的。 易孟不禁低低地骂了一句。 後校门离车道近,我们便往後校门出去。离门口还有几百米时,有五六个人影从道旁的种植林中闪出,拦住我和易孟的去路。 “你是易孟?” 我和易孟都警惕地退了一步。 “来人……”还没来得及叫开声去,就被这群人涌上手脚麻利地捂住了嘴。拖到旁边漆黑的林中。 “昆哥,哪个是易孟?”一个混混问。 “现在天黑,照片看不清,总之,金主交待,若有人跟易孟一道出来,照打不误。” 语毕,一顿拳脚朝我和易孟雨点般落下。身上腿上头上…… 我在想身上的骨头大概已碎了不少。 *** 第二天,我从校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易孟就躺在我右手边的另一张床上。额上裹著纱布,眼睛直直望著白白的屋顶。 我咳了声,他看向我,一脸真诚的歉意:“小希,对不起,让你一起挨打。” “没什麽,不就是被打了一顿吗,又没缺胳膊少腿的。” 我淡淡朝他笑了一笑,“不过,宁扬也真够狠的。我昨天还看见他和另一个女生在一起呢……那女生应该不是你招惹的那个吧。” 易孟仰著头叹了口气:“这就是宁扬。他的东西即使自己可以随时弃之如履,但只要还是他的,就不容许别人沾手。” “太霸道!” 我语调不高,却说得斩钉截铁。 “唉……可他也有资本让他这样霸道。这次我是真的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易孟语气满是无奈,“我虽然爱和女生搅和,但一般有主的我是不会招惹的,何况还是他宁扬的。我若先知道,退避三舍还来不及呢。” “如果我们把这件事上告学校,学校不会不管的。” 易孟边叹气边摇头:“你知道宁扬家的背景吗?” 我平淡地说:“事实是他打了人,背景不能改变事实。而且这件事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要怪首先也得怪他宁扬眼界不高,挑了那麽个轻佻的女友。” 易孟没反驳我,却径直说道:“风扬集团你听说过吧?风扬的总裁叫宁展风,宁扬的父亲。”他挪动下身体,继续说著,“风扬集团是国内知名企业,国际上也声誉斐然。宁展风早年在政界呆过,与众多高层人士相熟。而且近期风扬集团又和政府共同签了个在我们学校兴建新宿舍楼的三年投资项目。款项高达八千万。如果你是学校领导,你会怎麽处理?而且我们又没证据让人相信是宁扬雇的人。” 易孟一席话说完,本来安静的病房更加沉寂。 过了会儿,我笑著缓和气氛:“你怎麽知道人家的事这麽清楚?真看不出来呀。我还以为你只对泡女生感兴趣呢。” 易孟也收起懊恼勉强笑道:“以前我老爸公司和风扬集团在生意上有过来往。而宁扬现在又和我同校,我平时也就多注意了些这方面的事情。” 据医院的护士说,我和易孟是昨天晚上被一对林中约会的情侣看到後送来的。当时两人都处於昏迷状态。幸好没有骨骼断裂的情况发生,只是全身淤伤严重。躺在床上就像是全身散架再拼拢来似的,痛得厉害。 大概上午八九点时,校保卫科来人调查昨晚的事。向我们仔细询问昨晚遇袭的具体情况。易孟示意由他来说。我闭嘴不语。而他只说是和我回家途中在校道处被附近混混拦路抢劫,因拒绝反抗而被痛打。调查的人见事情没有什麽可怀疑之处,也没再多问,只说以後要小心些。 保卫科的人走後,易孟见我脸色不太好,便解释:“小希,不是我胆小,宁扬那种人,能少惹就少惹好了。” 我没有反驳。并不是不同意他的话,虽然这件事是宁扬指使没错,但我们却连丝毫证据都拿不出,凭什麽让学校相信我们继而无证无据地去得罪投资项目的大股东?! 只是心中有些气闷。根本就是宁扬仗势欺人,这事错不在易孟。 过了会儿,薛清和林湃急急地赶来了。 “小希,易孟你们没事吧?”薛清还镇定些,林湃见我们头上手上都是绷带纱布的,便慌了神。见著二人关切之色溢於言表。经过昨晚惊变的我霎时感悟到了同学间不掺杂质的情谊。同学已够有缘,而“同室”这个词说起来就更让人倍感到亲切。 第二章 在学校医院躺了两天,之後便请假一周在寝室养伤。 周一盛乐回来了。看到我和易孟的惨样,素来冷淡的眼神也蒙上层淡淡的惊讶与不解。盛乐上课去後,躺在床上闲著无聊,易孟便对我说服教育,劝我和盛乐和好。 其实仔细想想,我和盛乐之间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事。充其量不过是世界观不同罢了。同在一室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弄得这麽尴尬。经过那顿林中毒打,躺在医院的易孟和我,确实深切感受到了来自同室的关怀照顾。意识到同室的缘分可贵。 就像现在,我和易孟两大伤患卧床,食堂离寝室远,打饭打水的责任便全全落在薛清和林湃身上了。两人平时都是大忙人,现在还要照顾我们两卧床病患,更加手忙脚乱。 中午下课回来,林湃问:“小希,你们饿了没?” “嗯?”一时不懂林湃为什麽突然问这个问题。到了中午饿了也是理所当然。不过由於整个上午都躺著,能量消耗少,也不见得有多少饥饿的感觉袭来。 “还好,不是太饿。”我老实地回答。 “阿林,我要吃蟹肉,还要份红烧排骨。还有煎蛋一份。”上面的易孟在我说的同时也嚷了起来。 林湃脸色有些为难:“阿易,现在年纪组的几个辅导员正等著各班班长到齐开会,薛清已经去广播室通知去了。散会恐怕至少也得半个小时以後……” “没关系,阿林,你去开会吧。我们不要紧。” “可阿易……” 易孟连忙说:“我忍忍啦,你还是快去开会吧。开会迟了要挨批的。” 见一向玩劣的易孟说出这麽正儿八经的话,我忍不住笑了。 头顶床板敲得咚咚在响,易孟调侃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呀,小希~希~~” 林湃也笑道:“好,散会了我马上就去给你们俩重伤患寻食去。” 话未说完,盛乐就推门进来了。看到林湃他皱眉说:“小林,外面广播在叫班长开会,你怎麽还没去?” “嗯,这就去。”林湃看了看盛乐又看了看床上的我们,没说什麽便走了。 盛乐把手上的书一放,拿了水壶提了饭盒没头没脑地说了声:“我打饭去了。”也推门走了。 我还在惊讶,就听见上床的易孟闷在被窝里的呵呵笑声。 “呵呵呵~小希希,好好笑~真的好好笑~哈哈~”他一个人在床上笑得天翻地覆。 我想著刚才盛乐的表情及那没头没脑不知对谁讲的一句话,心里也觉得是有些好笑。 “我还不知道我们酷酷的盛大书记也有在这麽可爱的一面啊。小希希啊,这下你再不示好,就太不够朋友了。” 我爽快地应了声。 等到盛乐再推门进来时,左手几壶水,右手一大提饭盒。 他人本来就是那种很抢眼球的类型,这麽一来,刚才走在路上有多抢眼就可想而知了。 “开饭咯~要我们盛大书记亲自打饭,真是幸福啊~”易孟从床上下来,在我床边坐下。 盛乐既不笑也不恼,脸上没什麽表情地把饭盒拿到我床前的桌上。 “谢谢。”我微笑著道谢。他似乎愣了下,没说什麽便坐到我对面书桌上自吃起饭来。 吃完饭,易孟以还没消化为由在我床上胡闹起来。 “寝室真好啊!”易孟头抵著床,脚伸到床顶,突然大发感慨。猛地又一个鲤鱼打挺翻了过来,正襟危坐,举手在胸前大声说:“我宣布:以後争做寝室常驻人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对他这种近乎神经质的行为,我无奈地翻翻白眼:“拜托,这种誓发多了是要烂舌头的。你要是真忍得住能在寝室安分守己,现在也不会躺在这里了,更不会被一个女生反钓了。” 听我这麽一说,刚才还誓言旦旦的易孟换上满脸的怨色看著我:“小希希~” 我做出stop的手势向他投降。两人闹得不亦乐乎时,对面一直没出声的盛乐突然问: “你们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扭头看向对面,正碰上盛乐询问的严肃目光向我们这边看来。 “事实就是我抢了别人的女朋友,然後那人恼羞成怒之下便雇人修理了我一顿。小希希是无辜受害者,是被殃及的池鱼。”易孟一口气将事情缘由说了个大概。 “别人?谁?”盛乐目光转向易孟问道。 “宁扬。你该认识吧。他是上届的学生会主席。” “是他?!”盛乐微微惊愕,接著语气有些生硬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种人的性情,居然还去惹他。”言辞里责备之意已表露无疑。 易孟破天荒地低著头没有出声。我心里有些奇怪,嘴里还是抱不平地为他分辩: “这事也不能全怪易孟。他事先并不知道那张兰有男朋友的,更不知宁扬就是她男朋友。事实上是那个张兰先对易孟起意。易孟也是事後才知道。” 盛乐听了我的辩解,脸上紧绷的表情没有丝毫放松,反倒从鼻子里嗤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声:“哼,连底细都不知道,就和人家……”他话没说完。但只要大脑功能正常的人听了都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我瞟了瞟沉默的易孟,发现他脸色有些难过。便伸手推了推他,说笑道:“你也不要这麽责怪自己,谁叫你天生一副色狼本性呢。受受教训也应该。” 易孟这才抬起头来,认真说:“我受教训是应该的。但小希你却很无辜。幸好只是皮肉伤而已,不然我就要惭愧死了。” “嗨!挨顿畜生拳头而已,又没残废,这种伤一两周就会完全复原了。你懊恼个啥!要不是我替你分下一半拳脚,你现在只怕会更惨。” “小希,你不知道,那天我邀你回家时心里就有预感宁扬不会那麽轻易放过我,其实心里是有点害怕……才叫你一起回去的。” 我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是拉我壮胆的。只不过,出乎意料,壮胆的变成了一同陪著挨打的而已。 “有胆做没胆当……”对面传来一句低低的声音。 易孟嘴角动了动,没出声。 *** 周五,我和易孟一起去学校医院拆了绷带纱布。 “终於可以出来见人了。”易孟大呼一口气。 我甩甩手臂说:“是不是又想起你的一千又一百个女朋友了?” 嘿嘿笑了几声,易孟难得正经地说:“不,我决心从此以後改邪归正,好好地专心谈恋爱。” 我只当没听见。懒得再戳穿他。 下午选修课,寝室5人选的没一个相同,各自分道扬镳去上课。周二下午上选修课的人少得可怜。这从下课後楼梯口舒畅的通行情况就可窥一斑。 走下楼梯,转到学校便利店买了盒牙膏和一袋洗衣粉,经过租书店时才想起自己上周的小说居然还没还。心中叫糟,这麽多天那二十块押金只怕扣得剩不了几个子儿了。 我匆忙走向寝室。却在刚走入进寝室楼的道口看到宁扬拥著一个女孩对面走过来。 我并不是那种易於冲动的类型。虽然现在淤伤未消周身疼痛全是拜眼前这张狂的人所赐。但想著能忍就忍,少与这种人打交道最好。 我低著头从两人身边走过。 身後传来宁扬的声音:“你先回寝室吧。我现在有点事。” “可是……她们都在等著了呀。”女孩急急地说道。 “那你就一个人去吧。”宁扬沉沉的嗓音已响在我身後几步处。 “喂!”宁扬大跨步地走到我跟前。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他,步子却没停下。他干脆拦在我身前,笑道:“呵!想当没看见我啊。” 看著他挑衅的姿态,我不温不火地说了句:“是又怎样?” “那天还挺神气的,怎麽?今天居然变得这麽缩头缩尾了?”他上下晃了我一眼,语意轻蔑。 我见他不肯让路,皱了皱眉:“你到底想干嘛?” 他只手插著质料高档的休闲裤袋,悠然说道:“没什麽,只想问问你那天的大餐味道如何?” 忍住心中的怒气我沉下嗓音说:“不要欺人太甚!” 他轻佻地吹了声口哨:“欺你太甚?那你也可以欺负我呀。” 我静静地看著他说:“宁扬,做事要有尺度,或许你有钱、你有权,你可以任著性子乱来,甚至你可以贴张条子在身上说自己是个皇帝。但这些都是尺度的。” “尺度?什麽尺度!胆敢抢我宁扬的东西,这惩罚已经够轻了。” “这事错不在易孟。”我平静地说道。 “哦?错不在他,难道是我的错?!” 对上他冷冷的双眼,我缓慢坚定地点头:“不错,错在你。” 听了我的话,他倒没先发怒,表情反愣了下。看得出来,我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我回他同样轻蔑的一笑:“错在你品味太差,或是自己魅力不够,才让自己的女人反钓易孟。” 显然这句话分量很够,他脸上的愕然还没来得及显现,怒气就已布满一张俊脸。 宁扬高我许多,加之我伤又未好,而且看他身手似乎学过擒拿,很容易便把我单手反扣在背上。身上的淤伤受压,我痛得眼角直跳。路上已有不少过路的人侧目。 我压低痛得发颤的声音,尽量让语声平缓:“宁同学,校内斗殴是要受处分的。” 这条道是宿舍楼出入的必经之所。实在太过显眼,宁扬再张狂也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怎样。静静瞪了我几秒後他松开了制住我的手。 我甩著酸痛的手臂,也不说什麽,径直往前走了。 “你叫什麽名字?” 走出十几步後宁扬开口问。 我只当没听见。他也很识趣地没再追上来。 回到寝室,只有盛乐一个人在。 “他们……干嘛去了?”虽然关系和他解冻,但开始还难免有些不自然。 盛乐埋著头看书,动也没动一下。见他不理。我不尴不尬地走到书桌旁把手中东西放下。 “小林和阿清去外面采办运动会的必需品。易孟回家。” 我心里纳闷,问时他不回答,本以为他还在别扭。现在没问了,他倒自己说起来了。 这人真奇怪。 “哦。”我模糊地应了声,拿著小说还书去了。 回来,盛乐还在看书。 我想著还有件外套没洗,便决定先洗衣,晚点再去打饭。 “你干嘛去?”我提著桶拿著洗衣粉正要往外走,盛乐叫住了我。 “洗衣。” 盛乐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提过我手中的桶子:“不是有医嘱吗,淤伤未好,近几天最好不要碰冷水,以免今後留下风湿关节疼痛的症状。” 他边说边提著我的桶朝洗衣间走去。我呆了一下,拿著洗衣粉赶了上去。 “等一等,你……”说我此刻吃惊得有些结巴也毫不为过。 “我帮你洗。”他平平淡淡地说。 “那……怎麽好意思……”我确实不好意思。 “什麽不好意思,你替我去打饭。”他不理我的发愣,转身朝前走去。 ………… “等等……”我再次叫住了他。 “还有什麽事?”他语声有些不耐烦。 我赶紧上前几步。把手上一直拽著的洗衣粉递了过去。 “你没拿洗衣粉……” 盛乐看了我一眼,抽过我手中的洗衣粉面无表情地走进了洗衣间。 等我慢悠悠地打饭回来。盛乐已晾完衣服等著了。 “什麽菜?”他搬过凳子坐在桌边,等我将饭盒送上。 “芹菜炒肉、糖醋排骨外加小白菜。”我报著菜名看他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皱。 “怎麽,不喜欢?” “没什麽。只是不吃芹菜。”盛乐淡淡地说著扒开饭盒,就要动筷。 我连忙说:“啊,你不喜欢吃芹菜啊,我拿排骨和你换好了。各取所需。”我忙不迭地凑过饭盒和他资源共享。 他皱著眉语气有些不太相信:“你喜欢吃芹菜?” “嗯,很喜欢。”我点头,後又问,“芹菜很好吃啊,你为什麽不喜欢?”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目光古古怪怪的。 两人默默地吃著饭。我觉得用餐气氛太沉闷,便语调轻松地说:“盛乐,其实你人很好啊。” 我说的是实话。他嘴里嚼著菜眼睛朝我撇了撇:“是吗?” “嗯。”我点著头,“只是严肃起来时冷得让人发抖……”我声音夸张。 “有吗?”盛乐居然破天荒地扬著嘴角笑了笑。 “有啊。”我放下筷子晃著头道,“君不见,易孟畏你如猛虎啊~” 他将口中的菜快速咽下,也将那本来展现的笑意瞥了回去。 “哦,对了,易孟今天临走时说周末他生日,他家有晚宴,要我们寝室几个也一起参加。”盛乐醒悟似地说。 “是他自己办的party还是他父母办的?” 盛乐摇头:“他没说。不过既然是在他家,我想大概是以他父母的名义吧。” “那不是会有很多人?” “嗯,到时应该会很热闹。” *** 天气很好的周末。 易孟事先请了假,回家准备。临走交待要寝室一众哥们好好打扮打扮,笑说生日宴会上会有很多美丽佳人,还美其名曰他这是给寝室大家“谋福利”。 易孟家就在市内,乘车一小时便到。 “仲能地产”年内被评为国内百强企业,老总独子生日宴会,一定会有不少名流参加。我寻思著身上这身休闲服是不成的了。翻箱倒柜地找,总算给我找到了套还算像样的西装。这还是刚进校时老妈给我的礼物。平时一直派不上用场。今天算是物尽其用了。 对著穿衣镜照了照,深色西服白衬衣,映得人很精神。对镜自揽,满意地笑笑。 早已著装完毕的林湃走过来,朝我上下看了个遍。 “小希啊,没想到你穿西装这麽帅啊。” “有多帅?”我眨眨眼。 “比贝克汉姆还要帅三级。” “真的?” “当然,我林湃生平不说假话。” “那我有一个问题。” “什麽问题?” “贝克汉姆是谁?” “………” “嗯,小希,你怎麽没打领带?”薛清见我们说得热闹,也来凑过来。 领带?“我没有。”听了薛清的话,我再朝镜中看了眼,的确少了点什麽的感觉。我对穿著一向没什麽考究。别说领带,就是西装也很少穿。身上这套算是第一次正式亮相了。 薛清皱眉自语:“我那条颜色鲜了点,和你人不太搭配……”林湃也拿出一条放在我胸前比了比,又瘪著嘴放回去了。 “我这儿有条。”一直在旁不语的盛乐不知何时已拿了条领带走了过来。深色底子上起著白色条纹,庄重雅致,不闪眼却也恰到好处。 “嗯,这条很好,和小希很配。”薛清边说边出门,“阿乐,你和小希快点,我先和阿林去店里拿订做的礼品。半小时後校门集合。” 我捏著领带却不知如何动作。该死,这说出去,是不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百分之两百的可能。 正考虑要如何开口求人。盛乐就将身子凑了过来。他的手很灵巧,动作更是熟练。以至於我眼睛睁著也没看清他是怎麽打的。 “你怎麽知道我不会打?”我问他。 “领带都没有的人怎麽可能会打?”他哂笑了声。 我见时间还早,而且本著丢人一次丢尽的原则。便开口虚心求教: “那个……你能教我吗?打领带……” “有劳务费吗?” 他的一句笑语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一向不以为盛乐也会说笑。 发愣间,他已经把我脖子上系好的领带重新散开来。 “左手扣住这根,然後右手……” 他手动得很慢,而且配合解说。我看得清楚。 “明白了没?” 我点头。他很快又将我的领带打好。 “那你现在再打一遍。”他用手指了指他自己脖子上的领带。我明了他的意思。将他系得正规正矩的领带重散开一试身手。 他人比我高。我替他打领带得微仰著头将手臂抬高些许。 一次,没成功。第二次,打得太难看。我心里发急,有些担心这被我百般摆弄的人已不耐烦。抬眼却看见他眼睛闭著,脸上的神情竟让我心头一撼。 如果不是亲目所见。我一定想象不出也不会相信,盛乐的脸上会有这种表情。 那究竟是种怎样的表情呢?我当时并没来得及细想。只是触目的一霎那恍惚觉得那表情有些悲伤有些迷惘……我不解他此种情景下为何会出现这样的飘忽的神情,却也没做过多的琢磨。这些天虽然和他隔阂消去,也渐知他为人其实并不像我先前以为的那样骄傲自大,但对他始终不能如薛清林湃那样亲密自然。 倒不是因为前阵子的别扭。 而是我感觉他周身有层厚厚的无形壁垒,阻住旁人接近他,也阻住他接近旁人。 没人可以看透他。 我如此认为。 *** 高级住宅区,环境设施都是一流。而进到易孟家中,虽然我不想,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看著富丽堂皇的室内装修,我心内惊叹之余,也暗自在想:若我有一日能凭自己所能让爸妈住进这样方便的高级住宅,也算是我人生的一大里程碑了。 易孟身著合身的礼服笑盈盈地将我们这干兄弟迎进已是人声鼎沸的大厅。这种宴会的实质多半是商业事务上的往来联系,大多是联络感情,但易孟毕竟是今日晚宴的主角,开始他还陪著我们闲聊,後来便被人叫了开去,临走时他还不忘说: “我出去招呼下客人,呆会儿会有舞会。大夥儿玩得尽兴啊。”他走出几步又特意回过步子压低声音慎言交待,“今晚女宾中有很多不错的哦,哥们眼睛放亮点。小希希~你可别害羞啊。呵呵,走了。” 易大公子交待完密语,便忙於奔走应酬客人去了,留下我们四个美美饱食。 简单的祝贺词後,切蛋糕、吹蜡烛,众人祝福,每一个生日宴的必要程序无一不备。 不一会儿,舞会开始。厅中主灯熄灭,只余下壁角光晕幽暗的彩灯。舒缓的音乐响起,宽敞的一楼大厅顿时化作变幻靡丽的舞池。 中心已有不少男女翩然移步。 易孟来过一次,但很快便被人拉走。宴会上看他大多陪在一漂亮女孩身旁。大概是他的重点对象吧。 “我们也去吧。”林湃提议。 盛乐和我没应声。过了几秒,薛清说:“不会。” “我教你。”林湃说著拉起薛清就往池中走去。 “小希,阿乐你们也来吧。” “嗯,你们先跳著吧。”我随便应了声,端起桌上的果汁喝起来。盛乐仿佛变成空气似的,不动也不出声。不知在想些什麽。我有些奇怪。我不跳是因为我不会跳。而盛乐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这方面应该难不倒他。这大厅中,一眼望去年轻的女宾不少,不知他为何不去邀舞。 一杯果汁被无聊的我喝尽时,一双纤纤玉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这位先生,可以请我跳支舞吗?” 我愕然抬头。 一个高挑妩媚的女孩正用她那盈盈秋水期待地望著我。 对於这突如其来的飞来福,我并没有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事实上,我很自知。自己并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倾心二见锺情的万人迷类型。这女孩若真想邀舞,那也是该邀我身旁的这位大帅哥才是。怎样也不会轮到我。 怎麽办?跳肯定是不行的。拒绝?这麽可爱的女孩子主动邀约,不管她是出於何种理由,拒绝好像都有些唐突。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不会跳舞。”我微笑著向她欠了一身表示歉意。 哪知这大胆的女孩居然紧追不放:“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听她语气,仿佛我这样的推辞早已在她预料之中。我有些微微的惊讶与无措,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盛乐,目光中隐隐有求助的意味。这女孩也随我的目光转向一旁。出我意料,这一看竟真的让她舍我而去就身旁的人了。实在好笑。 玉手从我眼前转而伸到盛乐前面,语声更是甜美:“不知小女子可有这个荣幸?” 我朝盛乐暗暗做著拜托的手势。他看了看,起身和女孩走进了舞池。 一曲新起,舞池内重又人影交错。 灯光幽暗,我坐在大厅一角悠闲自得。空出的心思才来得及思索先前这“飞来福”,便听得几声闷闷的掌声自轻缓的音乐里响起。 我诧异地寻声望去。便看到了一个实在不怎麽想看到的人。 宁扬轻拍著手掌从光影暗处走过来。 乍见他我有些诧异。但转念便想,既然易孟曾说他们两家有过生意往来,而现在两人又同校,宁扬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闷闷的掌音伴著他不甚明显的轻笑:“好一出‘英雄救美’啊。” 听他这麽一说,刚刚百思不解的问题豁然开朗。 不理宁扬的调笑,我独自问:“刚才是你叫那女孩过来的?” 宁扬不答,却悠然走近沙发,在刚才盛乐坐的位置上坐下,晃著手中红红的酒杯,将身体埋进柔软厚实的沙发里,细细啜饮了几口,语声才慢慢响起: “司希,19岁。1985年10月20日生。父亲是一县副长,母亲是当地颇有声名的一级教师。自小家庭教育严谨。本人自小聪颖勤奋,孝顺乖巧。性格柔顺,很少与人为恶。爱好文学,喜听音乐。球盲。舞盲。无不良记录。无异性结交记录。”他一口气不急不缓地说完,将杯中剩酒一饮而尽,笑问我: “怎样,司同学?还有什麽说漏了的?” “有。譬如我的三围数字。”我语气平淡。 “哦,这个啊,其实资料上有,而且比你想象的要更详细。”宁扬笑得一脸灿然。 我静静地说:“你不觉得这样很无聊吗?” 他摇摇头:“完全不,你的资料让我耳目一新啊。当初你连名字也不肯说,我一时兴起叫人查了查,啧啧,司希,现在大学生中还有你这样的人物,还真让我眼界大开呀。” 他的赞赏在我耳里听来倍觉讽刺。 事实上,也就是醇醇正正毫不掺假的讽刺。 我冷声说道:“司希的资料能让宁大公子耳目一新,成为大公子的茶余饭後之乐,司希不甚荣幸。不过本人还是不明白,大公子这种不惜金钱,直如狗仔队似的行径究竟有什麽意义?” 愉快地笑声在身畔响起:“意义当然有。譬如,在这种场合下,我知道该如何让一个缩在角落的舞盲受到众人瞩目。”接著他微微叹了声,“只可惜我老姐看到猎物,临时变节,竟忘了本意。这实在让我没想到,更没想到从不接受女生情书的盛大书记竟然也会接受我老姐的邀舞。” 听得出来,对於没能让我在众多宾客前出丑亮相,他很是可惜。 我不想和这种人再多说什麽,更不想和他再一同呆在这种绮靡的氛围下。放下手中的杯子,我朝厅外走去。 “怎麽,这样就生气了?资料上不是说‘少与人为恶’的吗?”他三步并著两步赶了上来,身体不经意地拦住我的去路。 我微微仰头看了他一眼:“不包括你这种人。” “哦?我这种人,又是哪种人呢?”他扬著眉问道。 “无聊透顶,心胸狭窄,仗势欺人。”我声音不轻不重,却是毫不犹豫地说出心中所想。 他不怒反笑:“哦?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啊。” 我淡淡地说了句“没错”便径直朝外走去。 “等等。”他这下是明显拦住我了。 我沉声说道:“宁大公子,宁大少爷,如果你有什麽不满,大可以回校後再雇人修理我一顿。这里可是人家的生日宴会厅。” 他出乎意料地笑起来:“呵呵,司希,别摆出这麽一副刺模样待人行不行,今天我和易孟说了,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言归於好如何?” “不敢。只要大公子不找小的麻烦小的就烧香拜佛了。”我极尽讽刺。 宁扬还要说什麽,却不防易孟的声音自身後响起:“啊,小希希,原来你在这儿,我刚还在找你呢。啊,宁扬也在……”易孟对於我和宁扬面对面站著的情景显然有些惊讶。 “嗯,刚刚正和司希同学聊得开心呢。” 宁扬不著痕迹地移开拦住我的脚,回身一派大方微笑地说。 易孟表情一讶,然後笑道:“是吗,那太好了。我原本还想著要让你们两个消去前嫌呢。现在这样最好不过了。都是朋友又是同学,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易孟说著走近拍了拍宁扬,又拍了拍我,一副和事老的模样。 我有些惊异於易孟的态度。易孟生性随和,脑中不记事,心中不记仇。可我没想到他不仅和宁扬冰释前嫌,看样子居然还做了朋友。 对於宁扬上次的过分行径,我并没怨恨在心,或者想著怎样报复回来,毕竟说来我最多只能算个冤大头而已,心中只是觉得宁扬这个人太霸道强势不能容物,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与他还有什麽交际,实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 “小希希,有没有发现什麽好的目标啊?”易孟拖著我重走回先前的沙发处坐下,宁扬也在一旁坐下。 “没有。”我勉强答了句。 易孟马上轻叫:“怎麽可能没有?我在厅中才走了几遭,就看见好几个了。小希希啊,你不要太挑嘛。”易孟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看见美女要主动些,你长得这麽可爱~一定很受那些美眉喜欢的。” 什麽叫可爱?我看他喋喋不休聒噪得很,白了他一眼:“你怎麽这麽三八,以後可以改行专做媒婆去了。” 宁扬“噗哧”笑了声。易孟委屈地说:“人家是关心你,进校这麽久,还从没谈过女朋友,说出去多难为情……” 他最後一句话让我气结:“你易孟这麽有同情心,那把你那一千又一百个女朋友里匀一个给我好了。” “啊!那怎麽行,小希希这麽纯洁,一定也要找个纯纯的。” 我懒得与他再瞎搅和,随便换了个话题:“看到薛清和林湃了吗?” “嗯……好像跳了几曲後,出去了吧。” 正说著,就见盛乐和宁扬的姐姐走了过来。两人一走近,先前一直没出声的宁扬便笑著调侃道: “怎样,盛书记和家姐还玩得愉快吧?” 我本以为盛乐不会出声,却见他微微一笑:“还要感谢宁同学给我这个机会,让我有佳人相约。” 宁扬呵呵笑著:“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家姐宁欣,目前在读大四,和我们同校。”宁扬看了看易孟和盛乐,“这两位,小孟就没必要介绍了,盛乐,学校团委副书记,鼎鼎大名啊。家姐和我也是早有耳闻。”他目光一转,到了我身上,“至於这位嘛,司希司同学,和小孟盛乐同室。” 我冷眼看著宁扬装模作样,只懒得出声。 宁欣显然对盛乐很有好感,对我们礼貌性地笑笑後,只坐在盛乐身边和他一个劲儿地找话题。大半个晚上,盛乐始终保持著微笑,没有显出丝毫不耐。我暗暗诧异,莫不是盛乐对这个宁欣也很有感觉?不然以他的脾性,即使对女孩子也不会始终和颜悦色这麽久。 第三章 将近十点半,晚宴结束,宾客渐渐散去,宁家姐弟也走了。易孟说时间已晚,留我们住下。想著反正是周末,他家又大,而且现在回去寝室也已关门,四人便留了下来。易孟空出了两间客房。薛清说林湃有点醉酒,夜间可能会吐,和他一间好照顾些。 於是,我和盛乐便分到了一间。 易孟很热情,把我们照顾得面面俱到。这又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阿乐,小希,你们还要不要点夜宵什麽的?”临走出房门前,易孟还不放心地问。 盛乐似乎心情很好,居然笑著说:“易孟,你太热情了,自己去睡吧,不用管我们。还有,祝你生日快乐。” 我以寝室长身份加上一句:“这是204送给你的。” 易孟笑得极其愉快,朝我们飞吻了一个,乐呵呵地睡去了。 易孟走後,我的睡意也渐渐上来,一看时锺居然快到十二点了。 我先上了床。盛乐站在窗口看外面的夜景。 从侧面看不到他的眼睛,也看不到表情,但我直觉整个人都和外面的夜色很协调。 有点深,有点冷。 我觉得这个人越发不可捉摸起来。 脑中思索著该不该叫他睡。 “晚上宁扬都和你说了些什麽?”盛乐没回头,语声也很轻,以至於我习惯性地“啊?”了一声後,才反应过来他问什麽。 “没什麽,都是些无聊的话。”我答得不以为意,心中也确实以为那些话无聊,包括说那些话的人。 他转过头来蓦地轻轻一笑说:“你似乎还欠我一个‘感谢’吧?” “啊?” 他走到床边,嘴里悠悠说道:“若不是我仗义相救,今天某个舞盲会怎样呢?那个宁欣想必会故意刁难。” 我猛地醒悟,讪笑了几声说:“这不也给你机会了吗,和美女相伴了大半个晚上。”我本是想开个玩笑,哪知盛乐并不买帐,脸一沉便淡了先前的笑颜。 我看他表情似笑非笑,不知有没有生气,心里却在後悔,下次别再和他开这种玩笑了。 “不过今天是真要谢谢你解围。” “怎麽感谢?”他头还低著,语气却轻松起来。我心里一松,呵呵笑道:“你要什麽感谢?钱粮物事,任君挑选。” “不要别的,三天的午餐。”他轻笑著开价,後面还加了句,“是五块两荤一素的那种。” 我夸张地惨叫一声。 脱衣上床後,两人都静静地躺著,我的睡意有些渐渐上升。朦胧间,盛乐忽然叫我:“司希?” “嗯?” “你想不想学跳舞?” 跳舞?不会跳也没什麽,能跳也不是坏事。我无所谓地“嗯”了声。 “想学是吗?” 我再点头。 “我教你好不好?” “嗯……好……” “要收学费的哦。” “………” 我不知何时沉沉入梦。 *** “小希,你怎麽打这麽多饭盒?”林湃瞪大眼看著我左手一包右手一包。 我嘿嘿笑著:“回礼回礼。” “回谁?” 他问的这当口,盛乐正好推门进来。 看到我便问:“今天什麽菜?” “黄瓜炒猪肝、笋尖炒肉。” “黄瓜炒猪肝昨天不是吃过了吗?”盛乐皱著眉说。 “盛书记,拜托你记清楚点,昨天是黄瓜炒香肠。”我语声清晰地点明他的记忆错误。 林湃带著略微惊讶的神色拿著饭盒去食堂了。 “司希。”吃饭时听到盛乐叫我。 我抬头应了声,却见他仍旧低著头吃饭,好半天等不到他下文。以至於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幻听。 “你暑假回去吗?” “暑假?会回去吧。”那麽长呆在学校不闷死才怪。 本以为他还会接著说点什麽的,哪知他一言不发地吃起饭来。 我心里犯嘀咕,却也没说什麽。突然想到现在自己和盛乐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奇怪?说好算不得好,说坏也不算坏。 後又想或许盛乐待人一向如此,忽远忽近,让人琢磨不透。 若是性格使然,倒也没什麽奇怪的。 易孟果真“改邪归正”,成了寝室常驻人口,缺课也越来越少,最近更是破天荒地扬言要一鼓作气将以前大半期的笔记逐一补上,盛乐自然就成了他借笔记的首要对象。 “阿乐,你的心理学笔记借我。” “桌上,自己拿。” “阿乐,你的统计学……” “阿乐,你这笔记上符号什麽意思?” ………… 一个问得起劲,一个答得不冷不热。 其实我心里也够纳闷,204里除了易孟,其他四人几乎都很少缺课。易孟谁也不借,却偏偏喜欢找硬的碰。 自宴会过後,宁扬到寝室来过两次,说是找易孟,可易孟不在时,他也在寝室呆著,时不时和薛清林湃两人闲聊。这时我基本属於无声人口,要麽看书,要麽带上耳机听音乐,往往听著听著就睡著了。 一日下午,我独在寝室看书。有人敲门。 我开门,见是宁扬,便说:“易孟不在。” 宁扬笑道:“我不找易孟,来找你的。” “找我?”我眉头一扬问道。 “怎麽,不欢迎我进去呀。”我再没说什麽,把他让进寝室来。他眼睛四下逛了一圈,问:“你一个人在寝室干什麽?” “看书。” 不知他在想什麽,低低笑了起来。 “你来有什麽事吗?”我有些不耐,便开门见山地问他。 “哦,这样的,周五晚有个寝室联谊。想邀请你们204参加。” “这个我得问问他们的意思。”我沉吟著说。 “嗯,到时你会去吗?”他眼光灼灼地望著我,神情里竟然有那麽一丝急切。 我略过心中的不解,摇摇头:“我对这些一向不太感兴趣。”更何况还有你在,更不会去了。 宁扬眼神亮了亮:“司希,你从没谈过女朋友吧?”他语气里并没有平时的轻蔑与不屑,倒带著几分诚恳的询问。但再诚恳,对於这样的问题,对於问这样问题的人,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这次联谊寝室的女孩子都很不错的,可别错过机会哦。” 我轻笑:“你这样子让我想起电视上使劲拉客的老鸨。” 他愣了下,忽又笑道:“司希,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是吗。”我淡淡地应了声,便想就此将无聊的谈话结束。 没了话题,只有沉默。 宁扬也没起身说离开。我暗暗皱眉,人都说豪门子弟多操劳,宁扬可算是巨富豪门了,就算他还没毕业,家中的事业他也一定该有所接触才对,为何偏偏这麽清闲? 过了半晌,宁扬表情认真地问出一句话来:“司希,我们能做朋友吗?” 初听这句话,我的第一感觉是好笑,很好笑。 你宁扬是何许人,我敢和你做朋友!本想讥讽地答他一句,抬头却见到了他眼中竟然闪著几许真诚,一犹豫讥讽之辞便说不出口了,只回了他一记不言而喻的笑容,算作答复。 “为什麽?你还在为先前的事耿耿於怀?”追问的语调深沉。 我摇头:“不是。做朋友需要志趣相投,心意相通。我并不觉得我们能在这两点中的任何一点上达到共识。” “是吗?”他淡淡应了声不再多说。又坐了几分锺,便起身离开。 出门时他说:“周五那天,我希望能在联谊会上看到你。” *** 晚上熄灯後,寝室五人齐聚。卧谈会时间。黑暗静谧的气氛里,流淌著轻缓的电台歌曲。我突然想起白天宁扬来过的事。 “周五晚有个寝室联谊会,你们去不去?” 我的一句话让安静的寝室霎时热闹起来。 “什麽联谊,哪个系的?”易孟首先发问。 “我不太清楚。是宁扬来说的。” 盛乐冷不防插进来问:“宁扬来过?” “嗯。大概是他们寝室和其他寝室联谊,顺便问我们寝室参不参加。”听我这麽一说,连刚才兴趣十足的易孟也没怎麽应声了。 过了会儿,林湃柔和的嗓音响起:“你们有没有觉得宁扬最近来我们寝室来得很勤?” 薛清也问:“易孟,你真的和他关系这麽好了?最近和他走得很近啊。” 其实薛清问的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易孟语声并不如平时那麽爽朗干脆:“我爸公司一直和风扬集团有生意上的往来,再加上上次其实是个误会,又都是年轻人,说明了也就没什麽了。” “这叫什麽?不打不相识吗?”林湃戏谑道。易孟闷声笑了几下,突然提高声调:“阿林,今天是不是有个女孩给你送情书啊?” “哪……哪有这回事!”林湃有些措手不及。 “嘿嘿,还不承认。我在楼上都看得清清楚楚了。答应了吗?那女孩挺不错的啊。听说是某班的班花呢。” “你别瞎说……我连情书什麽样儿都没见著,怎……怎麽可能接受。”不知为何,林湃全没了平日的伶牙俐齿,变得有些结巴起来。其实接受女生情书实在不算是件可耻的事啊,他为何遮遮掩掩不肯承认?倒真奇怪。 “我也看到了。”上床的薛清突然冷不丁地开口证实。 林湃没再辩解什麽。似乎理屈词穷。 而这一静後,也再没人开口说话。 伴著各人心思,204平淡的一天又画上了句号。 *** 周五中午,易孟出乎意料的没有回家,提著大包零食走进寝室,招呼大夥儿共享。 “阿易,你今天怎麽没回家?” “今天不是有联谊会吗?”易孟抓了把牛肉干放嘴中嚼著,“怎麽,你们都不打算去吗?” 林湃兴趣缺缺地说:“没有兴致。” 易孟问:“阿清呢?” “要复习功课。”薛清说了句便不再出声。 “那……” “我最近要赶写份团委报告材料。”不等易孟问及,盛乐淡淡地回了句。 易孟哀哀地望向我:“小希希!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去?” 我撇嘴笑道:“怎麽可能只有你一个,不是还有那麽多美眉在吗?” 易孟抛下手中零食,猛朝我扑过来,我吓了一跳。 “小希希,我不管,你今天一定要和我一起去。而且,你想想,说不定会有艳遇呢。”易孟如八爪鱼一样趴在我身上,故意凶狠的语气里还有那麽点诱惑。 我笑道:“即使有什麽遇也被你易大花花公子占尽了,还轮得到我?” 易孟松开狼爪,一本正经地说:“小希希,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些女孩子就喜欢你这种儒雅清秀的书生类型。至於我嘛,属於狂野俊朗型~” 听著他大言不惭。 我撇了撇嘴:“王婆卖瓜。” 易孟咬著牙一副磨刀霍霍的狠毒样:“我决定了,今晚绑也要把你绑去!” 呵,就我好欺负!你有胆为什麽不绑盛乐。 吃过晚饭,薛清早早拿著书本去了教室,而一向与他形影不离的林湃却懒懒地躺在床上看小说看得入迷,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若要让我相信他们两人吵架,这实在比让我相信自己不信司还要困难。 但细看,这两人之间确实生了嫌隙。我心里思虑著薛林两人的怪异,耳朵里却不时传来易孟不厌其烦地说词。 “阿乐,你是团委书记,多参加参加这样的活动,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应该的嘛。” “阿清早早就去教室了,阿林又看小说看得入了迷……现在就我和小希希两个人去,多凄凉啊~”说的人耐心绝对一流,而听的人似乎也还没有显出丝毫不耐烦的迹象。 看著盛乐手中的动个不停的笔,我暗暗摇头,易孟,凭你舌灿金莲,今晚只怕也不能说动这运笔如飞的人了。 一看手表:“七点了。易蟀哥,再不走,你的美眉们都要飞了。而且……我突然想起前天图书馆借的本小说还有几章没看完……” 还没说完,就被易孟吼住:“你敢~” 说著就把我连拖带拉地拖出了寝室。我还真为自己总做这样的老好人头疼。其实周末轻松轻松是理所当然,像这样的联谊若是全寝室一起参加,即使没有艳遇,在那样年轻活力的氛围下一起说说笑笑也该是是件开心的事。 但现在就我和易孟两人,还真是有点凄凉之感。而这易孟不绑林湃不绑盛乐,偏偏拖住我不放。真是……头痛。 联谊会地点在校外一间装修雅致的卡拉ok茶室。我和易孟到的时候,里面基本上已聚满了三五成群谈笑著的年轻面孔,宁扬和一个女生迎过来。 “欢迎欢迎。” “欢迎204,久仰大名。”女孩甜笑著说。互道姓名後,宁扬将我们引进茶室一角的座位。 易孟果然不愧是女生中的名人。落座不久便熟络地打著招呼,把我扔下自混进花丛如鱼得水去了。 我目光四下晃了一周,和坐在不远处的几个男生打个招呼闲聊了几句,便坐进沙发听人唱卡拉ok。男女对唱,笑声不断。 “怎样,有没有觉得中意的?”不知何时宁扬不声不响坐到了我身边,突然开口倒吓我一跳。 看著我的表情,他笑了笑:“你能来,我很高兴。” 我不习惯他这种熟络似朋友的语气。模模糊糊地随便答了几句。便想到外面透气。 “待会儿有舞会。”宁扬叫住我。 我有些好笑,明知我不会跳舞还告诉我,这除了居心叵测还能有什麽。 “我不会跳。”我再次向他呈述这个事实。 宁扬嘴角弧形上扬,说出一句让我瞠目结舌的话: “我教你。” 本来想问他这样近似讨好我的行为究竟有什麽目的,转念一想,我何必费心去问,何况问了他也一定不会答。 朝他笑笑,淡淡说了句: “可我不想学。” 走到茶室外面,透口夜晚的凉风,别是一番清爽滋味。突然又想起呆会儿舞会不知还要多久,如果我就这样回寝室,会不会被易孟那小子砍成八段风干做鱼干? 这不是没有可能,最低限度我耳根会有两三天不得独个儿清静。 我独自在外面吹了会儿凉风,不意耳边悠扬的舞曲响起。 而我却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感到吃惊。 “盛乐?你怎麽来了?” 盛乐嘴角轻弯,漾起一抹浅浅笑意: “我来教你跳舞。” “啊?”我不可思议地确认,“你来就是要教我跳舞?” “没错。”盛乐点著头拉我下了楼梯,进到茶室,里面已光线幽暗一片。这状况让我庆幸地松了口气。公共场合被人看见舞盲学舞毕竟不是我心中所愿,而此时幽暗不明的光线无疑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藏身之便。 跟著盛乐的步子,在舞池里来回转了一圈後,很快我就发现了,自己其实用不著为初入舞林而羞愧。因为只需朝近处晃上那麽一两眼,就发现有几个像我一般的舞盲在室友的带引下举步唯艰。 我学得倒并不困难,一部分缘於盛乐熟练的舞技,另一部分在於我自己很好的乐感。 盛乐一手搭住我的肩,一手轻扶在我腰上,姿势标准循循善诱地引导著我的步伐。 “先出左脚……然後停一下右脚跟上我的……” “……嗯……对……没错……” 曲间休息时,易孟总算记起了我,找了过来,看到盛乐惊讶自不必说。 “阿乐,你……你怎麽来了?” “怎麽,我就不能来吗?”盛乐语气轻松。 “当然能,盛书记能光临这小小联谊会,真是蓬荜生辉呀。”宁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宁同学太客气了。”盛乐也冠冕堂皇地应著,果然是惯於和人打交道的,应酬虚伪在他那冰冷俊脸上表露出来也是那样平淡自然。 宁扬笑得更是一脸和煦,目光转到我身上时,随意问道:“听说司同学不太会跳舞,场中有不少宁扬认识的舞林高手,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学一学?” 我不意宁扬到这时还会重提这件小事,微微凝神间,盛乐已笑答: “呵呵,这倒不用麻烦宁同学,我对舞步也略知一二,教司希这种初学者应该绰绰有余了。” 宁扬脸上笑意更浓:“哦,我差点忘了,盛书记可是样样全才啊。” 两人说笑声里,场内灯光又暗,新曲即起,我注意到有不少女生的目光朝这边飘来,跳了好几曲,场中已有不少女生发觉了盛乐的来到,有些还正在窃窃私语,又一次切身让我感到了盛乐在女生中的超人气。 易孟外形俊美风流,情人女友自是一大把,却也让众多视爱情为梦想的女生绕道而行。 至於宁扬,别的不说,那副高傲冷酷,再加上豪门身世不知就要吓退多少有心人。 而盛乐,外表虽也冷,却没有宁扬那种给人威压的强势,更没有易孟的风流花心,而不逊前两人的外表以及众所周知的优秀,让他当之无愧地成为整个科大女生眼里的头号情人。 看著那频频而来的秋波,我在想,要全科大的第一情人来教我这舞林白痴不知算不算是种资源浪费? 盛乐朝宁扬易孟打了声招呼便拉起我又走进了舞池,舞步越来越熟练自如,伴著轻快的曲调,契合著盛乐的步子,我也初次体会到了肢体与音乐慢慢融合的轻微愉悦。 “你学得真快。”盛乐微低头轻轻地赞叹。 我很对时机地眨眼回赞:“名师出高徒嘛。” 暗暗的光影里,盛乐笑意无声,可明暗交汇中的笑容却更是魅惑人心。 我不禁感叹,这样的男人,不知会让多少女人为之失心。而对於这样的他,又会对怎样的女人动心,我突然好奇起来。 “盛乐,你喜欢什麽样的女孩子?” “你想知道?” 我点头认可,毫不掩饰我这一点难得的好奇心。 “为什麽?” “啊?” 我正要以为他或多或少会透漏些自己的爱情物语时,他却不按思维常规地有了这麽一问。 脚步在不变的音乐中慢慢放缓,只在原地轻回:“我问你为什麽会想知道这些?” 盛乐的表情失却了先前的愉悦,这让我心中有了少许悔意,不会是触到什麽定时炸弹了吧…… “哦,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想知道若是你,会喜欢哪类型的女孩子,也好丰富丰富我的爱情词典,呵呵~”亡羊补牢,希望未晚。 盛乐手停在我肩上,脚依旧原地徘徊,没有回答,不知在想些什麽。 我眼光闲著朝先前座位处逡巡而过,意外地发现宁扬易孟两人还坐著未动。由於离得较远看得不是很清,但感觉两人目光竟都朝我和盛乐所站之处看来。 宁扬不熟悉也就不妄加揣测,可这种情形下易孟居然还能静坐如处子,那还真不是什麽正常现象了。我奇怪著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易孟之怪现象,耳边盛乐的语声响起: “司希,说好学舞要交学费的,你还记得吧?” 学费?什麽时候有提过吗……我不确定学费记忆的有无,却还是慷慨地点头:“当然当然,不知老师想怎样收费?” 盛乐嘴角笑意重现:“跳完这曲,我就告诉你。” 一曲终了。 宁扬象征性地拍了拍手:“跳得很不错啊。” 盛乐笑道:“司希乐感很好。” “呵呵,原来如此。”不知是否我感觉出差,明明宁扬满脸畅笑,我却觉得他目光扫过我时陡然变厉,再定睛看时,他已在瞧著别处了。 “易孟,我和司希出去买点东西,先走了,呆会儿舞会完後,你先回寝室不用等我们了。” 易孟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只点了点头。这样沉默的易孟我从未见过,心里煞是奇怪。 待出了茶室门,我开口便道:“盛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易孟有点不对头?” “什麽不对头?” “跳舞时他居然只是坐著,且话也没平时多了。”我脑中回想著易孟的怪异。 “哦,是吗?我倒没觉得啊。”盛乐口中应著,对我的疑问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我们去买什麽?”我看他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再往前……不就出校门了吗? “到了你就知道了。”盛乐说著转身拖过我的手让我跟上他。 “什麽?橙汁?” 我不可思议地确认,所谓的学费就是请他喝杯橙汁? “嗯。” 我从店主手中接过两杯温热的橙汁。 “给。” 买橙汁不奇怪,虽然便宜了点。我奇怪的是校内热饮冷饮多的是,为何要走上将近二十来分锺到校外,就为了买两杯橙汁? “校内也有橙汁卖。”我有些懊恼走了这麽远。 “但校内没有灯塔和大桥。”盛乐目光变得有些幽远。 “啊,果然舒服!”我站在桥上转了一圈,身上也兜得夜晚凉风几缕。橙汁入口温热,桥上夜风袭来,带著河水的清凉气息。远处微亮的灯塔更让宽阔的河面显得越发幽远沉静。 “盛乐,你是怎麽知道这个地方的?”我略带惊喜地回头看向盛乐,却让我再一次目睹了那与眼前之人极为不符的表情。 我迷惑於一贯冷漠坚韧的脸上为何会现出这样悲伤与迷惘的柔弱气息。 我静静地看著。 闭著的眼突然睁开,有著夜空星辰的闪耀。 “司希,把眼睛闭上好吗?” 我不解地望著他。 “把眼睛闭上……”他走近,声线低暗飘远,似请求,更似叹息。 我仿佛受了他低柔嗓音的催眠,又或是受他眼中那抹璀璨的蛊惑,懵懂间眼帘已合上。 心。 有些惴惴。 事情会如何发展?我闭上了眼,心里惴惴不安地想。此情此景,一般常出现於文艺爱情片中,可现在情景合宜时间合宜地点合宜,唯一不合宜的就是人了。 或将我换换性别,或将我眼前之人换换性别,如此下去,便是一出货真价实的爱情文艺戏码。 可人不对,便什麽也不对了。 突然惊觉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麽。有够可笑的,恐怕是以往在家时和老妈一起看爱情片看得多了的缘故,碰到类似情景便有条件反射现象。 盛乐或许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或许……我闭著眼心里波涛汹涌,而叫我闭眼的人却没了动静……甚至连声息也消了去……心里有股不安蔓延……终是忍不住开口叫道:“盛乐?” 响应我的是一声淡淡的话语:“回去吧。时间有点晚了。” 我睁开眼来,盛乐人已在前面几步之遥。 不得不承认,心有那麽一瞬的失望与薄怒。 脚步跟上。 却将刚才千般心思里来不及捉住的那缕,遗落在了身後抬脚的地方。 第四章 “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又或是“心想事成”等等之类的俗语,不知能不能完全形容我此时的景况? 前不久易孟还说我从未谈恋爱、从未有过女朋友。自己心中也曾不止一次为此事懊恼。 而现在已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我恋爱了。 人说:爱情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走的时候留也留不了。 我不知道我的爱情会不会为我所留,但来的时候确实如暴风疾雨,让我措手不及。 和莫玲玲的相识,就如所有校园偶遇般,平常里蕴著不平常。 一日课後,我在校内湖边的小道上散步,看见一女孩姿势并不算优雅地蹲坐在道旁草丛,身旁扔著一只断了跟的高跟鞋。 莫玲玲样貌清秀,性格也很温柔。恰是我喜欢的类型。 修好鞋送她回去的当天晚上,她打电话约我出去。我对她说若是为修鞋之事感谢我没有必要,她笑著摇头:不,是因为我们有缘。 听了她那句有缘的说法,我心里一动。是了,这就该叫缘吧。 自那以後,我们常常电话联系,交往日益频繁,至到发展成为现在的恋人关系。 “小希,又是佳人有约啊?”薛清语带调笑。我微微一笑,对著室内众人告了声,便出了寝室。 204出了问题,这是我这段时间除了恋爱之外唯一的感觉。 薛清林湃两人不再形影不离,表面上什麽都没有变化,但我明显感觉到,两人间已没了以前那种完全契合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不快或分歧让以前那样亲密的两人变得这麽生疏甚至漠然?我心思踌躇该挑个合适的时间问问清楚才行。 他们是我的好友,是我的室友,若二人真生了什麽隔阂,我这个做朋友的如不闻不问,心又怎会舒坦! 至於盛乐,自那晚後,他仿佛又回复了以前寡言的状态,而这阵子不知是因我忙於恋爱还是他的确回来得少,总之连面竟也见得少了。易孟倒经常在寝室碰到,可能是我这段时间持续敏感,总觉得他不如以往那麽喜欢粘我了。按理来说,我恋爱了,除开我自己,最兴奋的就应该是以往成天念叨我没谈过恋爱的易孟了。可他不仅不如我想像中的反应激烈,反倒让我觉得有些冷淡,而这种冷淡竟让一向习惯了他胡搅蛮缠的我有些不适应。 说来总有些好笑。 “阿希,来得好迟啊。”等久了的人一脸娇嗔,我连忙道歉: “玲玲,不好意思,我的手表不知怎麽竟慢了半个锺头。”我语气懊悔,外加更多的疑惑。这表要换了吗?我晃了晃手腕上带了好几年的表。竟不知什麽时候慢了将近半小时。 “你呀,真够迷糊的~”纤手点上我前额。甜甜一笑便将我半小时延迟的错误融了去,“这次情有可原,下次可不许。” 我点头应允,保证下次不再出现这种情况。 “快走,她们大概都等急了。”玲玲拉著我直往前奔。 “玲玲,她们……你那些室友也都有带男友吗?” 半路上,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她们寝室好友生日聚会,自然女孩成群。若到时只有我一个男生坐於万花丛中,那情形还真有点尴尬的。 “有啊,其中好几个都有男友的。” “哦。”我轻松地应了声。 “婷婷,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司希。阿希,这是我最好的朋友肖婷。” 玲玲对著今日生日聚会的主角介绍。我眼神有些发怔,却不是对著美丽高挑的生日会女主角,而是对著她身边的人。 “对了,阿希,这位是婷婷的亲密男友宁扬,高我们两级,应该叫学长了。”玲玲对著肖婷身旁的人向我介绍。 “我们认识。”宁扬脸上挂著帅气迷人的微笑。 “你们认识?”两位佳人同声惊讶。 “认识。”这次是我说的。 “司希,你眼光不错啊,莫玲玲我前阵子正想追呢。”宁扬觑著两个女孩不在,坐近小声说。我扫了他一眼,端起茶悠闲喝起来。 “别误会,我决不夺人所爱。”他说得好整以暇。轻抿了口酒,突又凑过来表情神秘:“对了,听说你们交往一月多了,也该有过亲密接触了吧?老实说,上没上过?” 虽知他狗嘴里未必吐得出象牙,但见他问出这种话,我还是不禁有些发窘。这个混蛋加龌龊三级! 戏狎的语声又起:“不会连吻也没接过吧?” 宁扬看著我的窘态愉快地大笑起来。 “阿希,你们聊什麽聊得这麽开心?”玲玲和肖婷再进来时恰好听到宁扬爽笑声。 “哦,聊上周看的英超足球。”宁扬挪开身子随口便答。 “你们啊,一聚到一块儿就只会聊足球足球的。” *** 暑假前倒数第二个周末。易孟回家,薛清教室复习。盛乐不在。 寝室里只有我和林湃,我靠窗坐著复习下周要考的统计学和金融概论,林湃也拿著书靠坐在床上。 “小希。” “嗯?”我扭过头来看向林湃。 林湃稍微直了直身体,才缓缓说道:“你……讨厌同性恋吗?” “啊?”我怎麽会料到他来这麽天外一句,让我摸不著头脑。“同性恋”这个词以往也听过,但多是在电视报上看到,现在忽然从身边好友嘴里冒出来还真让我感觉陌生。 林湃神色不再慵懒,眼神褶褶:“你讨厌同性恋?” “不讨厌。”我摇头否认。 “那你怎麽看呢?” “只是一种性取向的不同吧。” “如果身边有人是,你会不会认为很变态?” 我头再摇。好似采访,林湃问完要问的问题,又窝回原来的位置拿眼盯在书上了。 我却突然想到件耿耿於心的事。 “阿林,最近你和薛清是不是闹了什麽别扭啊?” 林湃低著的头好像弹簧般猛地弹起,倒吓了我一吓。 “……没有。” “可……我最近感觉你们似乎说的话都少了。阿林,都是室友兄弟,有什麽事别放在心里,拿出来大家商量,别两人都憋在心里闷气。”我诚恳地劝说。 “真的没有什麽,近段说话少是因为都忙於考试学习,并无其他,小希你不要多心。”林湃清清淡淡地说完,头又垂下。 对於林湃的冷淡与回避,我实在没料到,自己明明不对劲还偏装作无事人…… 唉,算了,这事等过了考试再说。我抛开疑虑重又将目光聚回书上。 *** 过了考试,已是暑假。校园一派欢闹杂闹景象。而我也早已买好了回家车票。没要玲玲送我。整整半年没回家,还真有点兴奋。 “小希,你几点的火车?” “晚十点。”我边收拾东西,边回答。 “那我送你。”薛清走过来。 我本想说不必,念头一起却应了下来。林湃去为班上同乡买车票。易孟和盛乐都不见人影。 而此时隔壁寝室喧嚣异常,热闹得紧。 晚上七点。我拧著大包和薛清出了寝室门。将门锁上的那一刻,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有一种微微失落的感觉自心间涌上。 “拜拜~~小黑豆啊,到家里也要想我们哦。” 离我们两门远的门口,拧著轻便的旅行袋的黑瘦的男生和室友门挥吻告别,“啪”地一个飞吻:“兄弟们,黑豆回家修炼了,嘿嘿,牌技球技,两月过後再战江湖……” 在整栋寝室大门口,很意外地碰到了盛乐,还有易孟。看样子两人竟是一起回来。 “小希希,你这就走啊。”语气还是易孟以往的亲热,可神色间却没有不舍,纯属礼貌性的询问。这个认识让我有些难过。 因这一年里我是把204里的每一员都当作真正的朋友来待的。 我也希望他们都能以真正的朋友来待我,而不是如这般,敷衍乃至虚伪。 “要我送吗?”盛乐问。 我连连摇手说:“不用不用,东西本就不多,薛清一人就行了。” 盛乐看了我一眼,目光扫过薛清手上提著的我那大大的旅行包,淡淡说道:“路上小心。” “小希希一路走好啊。” 车站,等候的空闲,我将早准备好的疑问拿出来:“阿清,你老实说,你和阿林之间究竟发生什麽事了?” 薛清如我意料中的不语。 我叹道:“阿清,如果你把我当兄弟就告诉我。若说你们之间没什麽事,打死我也不能相信。” “小希,不是我隐瞒你,只是我们之间到底出什麽问题了,我自己也还没完全弄清。”薛清向来自信的脸上显得有些沮丧。看著他这样的表情,我也不好再逼问什麽。 我笑著拍上他的肩膀:“嗯,我相信你和阿林一定能处理好自己的事的,若有什麽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就是。我希望204能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快快乐乐,笑声不断。” 薛清用胳膊用力拥了下我的肩夸张地说:“小希,我有时就觉得你就像204的守护神。” 我眨眨眼俏皮地道:“薛部长,你说错了吧。说我是204的正牌劳工还差不多~204的哪根床柱哪块地面没有我司希的手迹~” 宽敞的候车大厅一角霎时便飘起爽朗欢快的笑声。 *** 呆惯学校,回到家才知道有多闷。 不过从大城市回到小县城,倒也另有一番清静。我也早有准备,从图书馆抱了十多本书回来。每天看看书,顺便享受老妈的假期营养调理,日子过得也舒坦。 “你说说,现在这些年轻人究竟都干些什麽!”老爸看著电视新闻大发牢骚,“希希,你说,你们这些大学生成天都做些什麽!简简单单的校园里居然弄出凶杀寻仇,起因竟是争风吃醋。”看著老爸的义愤填膺,我庆幸。他若知道现在校园里堕胎滥交暴力已甚是普遍,不知会气成什麽模样。 “你穷吼些什麽呢,现在大部分孩子还是和我们希希一样,很好的。”老妈端著西瓜进来。老妈一句话成功将老爸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希希,你在学校没乱交什麽朋友吧?”老爸的目光中又出现往常的威慑。我急急把口中西瓜吞下答道:“没有没有。” “女朋友呢?” 要不要告诉?我寻思著该不该把莫玲玲的事告诉爸妈。算了,等下期稳定点再说吧。 “也没有。” 老爸严肃的神色稍有缓和,点著头道:“嗯,你现在还小,恋爱的事过几年再说也不迟。把精力多放在学习上才是……”我心中哀嚎老爸久已未至的“政治课”时间终於到来。 就如这样,两个月的暑假过得很轻松也很平静。有时老爸出去後,老妈闲著无聊拉著我说话,我便将起我们204里一帮优秀分子的生活趣事讲给她听。 假期过了大半,大约八月中旬的样子,某天晚饭後,老爸拿著电话筒叫我说是同学的电话。急忙跑到电话边,却忘了问老爸是男是女。 “喂?” “……” “喂?” “司希,是我,盛乐。” 话筒另一头略带磁性的低沉嗓音让我微微一愣。我想过是莫玲玲、薛清、林湃、甚至易孟,却没想到会是盛乐。 “哦……原来是盛乐啊。你……现在在哪儿?”从未和他通过电话,我不知该说些什麽才合适。 “在学校。” “你找我……有什麽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才有话音传出:“没什麽别的事,只想问你声,打算什麽时候返校。” 我看了眼桌边的台历:“今天才8月13号……嗯……最迟大概也要到8月尾才会回校吧。怎麽了?” “是吗?”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喃喃自语。一会儿没了声响,这人在干嘛?这可是跨省长途啊。正要开口询问,话筒里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吉他弦音。 “盛乐,你在听音乐吗?”我不解地询问。 “嗯。” 乐声渐大,是首吉他主奏曲。曲风很简约,轻柔舒缓里,有著若隐若现的哀伤浮现,却又在人还未来得及体会真切时就已悄然隐去。曲调间便又只剩下一派如行云流水般的闲散与浪漫。这种忽隐忽现不可捉摸让我心中顿有种怅然若失之感袭上。以至听著一时竟忘了说话。 曲到中途突然变得有些单薄,凝神一听,却原来只剩下吉他音了。单调清脆的弦音配著简单的曲调,余音嫋嫋的轻缓便将先前那躲在悠闲浪漫後时隐时现的哀伤勾画得神形毕露,触及心弦…… “好听吗?”曲子完後盛乐问我。 “嗯,”我在电话这边不由自主地点头,还问,“这曲子什麽名字?” 盛乐轻笑著没答,却问道:“你听的时候没有发觉什麽奇怪吗?” 奇怪? “只是觉得曲风到中间突然一变,只剩吉他音了。虽然有些单薄,不过我却更喜欢後面的感觉。”我回味著先前那抹单纯凝曼的余音带给我的震撼。 话筒里又是一阵轻笑,却比先前多了份愉悦,或者还有丝得意? “先前是放的cd,後面那段是关掉音量後我弹的。” 心中一热,脑袋懵懂间,一下涌上的不知是什麽感觉。 挂了电话,突然才想起一个问题:盛乐为何要给我打这个并没有什麽实质性内容的电话?又为何要弹这段吉他曲给我听? 直到回校不久後的某天,我无意在林湃手中翻看班上通讯录时才知道,那日果然很特别。 8月13日。 是盛乐的生日。 至於那段吉他曲的缘由,一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後,我才知晓。 而明了的那刻,重回首。 心,已惘然,仿若历时千年。 *** 在家休养生息两月,尤其在老妈汤水调养下,人变得格外精神。回到学校,听得最多的就是: “司希啊,两月不见,人精神不少啊……” “哟,小希,回家一趟,人咋变这麽水灵呐~” “希希,好水灵哟~来,啵一个~” …… 开学向来是204最繁忙的时候。 班上事多,学校事更多。最清闲自然是我和易孟两个闲人。 开学两周,我约会过几次。不知怎麽,经过一个暑假,原来沉浸在恋爱中的热烈气氛竟淡了不少。其间一次约会中,我想著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至今我和莫玲玲连吻也没接过的缘故,曾一度鼓起勇气打算吻她的,可看到眼前那清秀的脸颊我却始终没将吻落下。 因为我感觉不到她有想被我吻的感觉。 也不曾发现自己心中有真正想吻她的冲动。 我为最後一个认识心慌不已。 而更让我震惊的却是那晚提前回到宿舍,门推开的一霎那。 我脚有些发木地看著眼前,接吻的两人,竟连我拿钥匙开门都无觉察。待门被推开才陡地惊觉分开。 “小希……” 展现於眼前的惶恐、羞愧、无措…… 那一刻,我竟不知为何有种想流泪的冲动,事後想来许是受到震撼太大的缘故。 之後,我们三人找到校内僻静的所在,坐下细细聊了两个多小时。 “小希,上次你问我和阿林之间发生了什麽事,我当时说自己也还未弄清,但经过暑假两个月的思考,我现在明白了……结果你也看到了……你会鄙视我们吗?” “我说过,你们是我的朋友。” 我语气坚定,深深看著眼前这因自己身涉禁忌之爱而惶惑不安的二人,“只要是你们心意确定,我永远支持你们。”也许世俗、学校、家庭会鄙夷唾弃,但作为他们朋友的我,却不可以。 第二天,下课後,我直奔图书馆资料室,查询与同性恋有关的各种报告分析及论文资料。以前“同性恋”、“gay”这样的字眼只在电视报中出现,现在却如此真切地逼进我的生活。 我有了解和清楚它的必要。 其实,了解的过程中,我还在不断地确认。甚至中途另找些附页上有姿势挑逗的性感女郎照片的杂志来确认。还好……自己还是有感觉的……我心情轻松的走出图书馆。 为了彻底消除心中那股不安,我一连几周都和莫玲玲约会频繁。有时回来寝室都快已熄灯。我明白一个连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事实:我在尽量躲著盛乐。 从暑假返校就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跟他独自相处,原因自己却不甚明了,只是觉得和他独处室内会莫名感到紧张感到难受…… 周五,看完两场电影,时间已是够晚。我有些疲劳地回到寝室,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是回来得最早的一个。 洗漱完毕,一看时间,已到了11点半。而寝室里除了我别无一人,易孟想必是回家了,薛清林湃大概约会未归,盛乐……想到这个名字,我猛然发觉,自己竟然对盛乐近段的情况毫无所知。即使是其他寝室的班上同学,也时常串门聊上一会儿,而同处一室内,竟形同陌路,这种情形太过古怪。我想著以後要抛掉自己心中那莫名其妙的不适与别扭,尽量以平常心来相待才是。 熄了灯,刚躺上床不久,就听见敲门声。 有些纳闷,这麽晚,谁还会来?若是林湃他们自有钥匙。 打开床头灯,我应道:“谁呀?” 没人应声。敲门声却断断续续地继续响著。就像故意的恶作剧。忽轻忽重,忽缓忽急。 我再问了几声,依旧没人应,犹豫了会儿,还是把门打开了。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而接著一个人影朝我倒过来。慌乱中,我看清醉酒之人的面目。 惊得说不出话:“盛乐?你怎麽醉成这样了?”平时很少见他沾烟惹酒,现在居然醉成这样,真是稀罕。 倒在身上的人当然不会回答我,早醉成了乱泥状,我真怀疑他是怎麽走过宿舍大楼进门处的管理科的,竟没被当做醉鬼抓起来?!而醉成这样居然还能找著寝室,真不容易。 我将门推上,把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扶到他自己床前。盛乐高我许多,高大的身形压在我肩头还真让我有些吃不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及到床边时,我气息都已有些变急。 勉力站直身子吸口气後,正要将身上的人扶著躺下,却突然觉得脑袋一旋,人竟被那醉得迷糊的人牢牢实实地压在了床上。 出於本能,急切中我想要翻身而起,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开去,无奈醉酒之人力大无比,简直不可理喻。 心一下乱了方寸,失了冷静。这样子实在太暧昧。 正要喝醒这酒醉之人,出声的那瞬却失却了自己的呼吸。 吻,突如其来,让我一时不知处身何地。 震颤、惊慌、愕然、愤怒……诸般情绪霎时充盈於身体内,噬舔著我的大脑神经。 盛乐压在上方,双肘铁钳似地死压住我的手臂,不许动弹。而双唇捉住我的唇舌狠狠吮吻。 伸入嘴中的柔韧之物不断拨弄著我的不知何处藏躲的舌头,这让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的我迅速觉得气短胸闷,同时又为自己身上缓缓上升的那股燥热而觉惊恐。 “唔……” 我拼命扭头,终於摆脱那窒息的感觉时,还未来得及呼气,便又猛吸进一口凉气。 “盛乐,你放开我!我是司希啊!” 感觉他的手从我宽松的睡衣下摆探入,抚上我的胸膛。我有种灵魂即要脱窍的不真实感。 谁来告诉我,这是怎麽了?!怎麽了…… 回答或许也有。 却是在缠固在我脖间颈上,让我呼吸困难的激吻。 睡衣早已被撩起,滚烫的身躯直压上来。缓缓下移的抚触让我越来越明白身上之人的意图,明白我自己的处境。霎时狂卷而来的惊怕压过了先前的愤怒。 “盛乐……你要干什麽……”我无力地挣扎,当身体那从未被人碰触的中心之所被握住时,终抵不住惊恐羞怒,声音自不觉地带上了浓浓哭腔,“盛乐……你放开我……呜……你这个混蛋……混蛋……” 不知是老天有感,还是他醉意突消,听到我近似哭求的语声,盛乐碰触我的手缓缓停下。我觉察到他不再似先前那样死压住我,便狠命一推,竟然将他推到了床下。 我从他床上慌忙下来,远离这个危险得让我毫无抵抗力的所在,远离这个危险得让我毫无抵抗力的人。 隔著整张书桌我扣好被扯开的睡衣。 而被我推到地上的人,还靠著床橼坐在地上,眼神有些空洞。看著这副呆愣的表情,我心中大幸:幸好他刚才神智还清明了那麽一会儿。不然,後果还真不能想象。 我见他只呆坐地上,并没再有什麽异常举动,心放下不少。慢慢放松呼吸,努力平息心口的剧跳。 神思从刚才的剧烈震撼中拉回,便慢慢想到了一个实际性问题:这接下来的大半晚该如何度过?薛清林湃不知什麽时候回来,难道要让我与这麽一个醉鬼、还是一个极具危险性的醉鬼同睡一室? 再赐我一个胆,或许我敢。 我寻思著,人静下来便注意到了地上的人喃喃低语的声音。 “……小……希……小希…………” 听他含混的醉话,更坚定了我另谋宿处的决意。 我低咒一声,拿了枕头钥匙,不管仍然呆坐地上的人,自出了寝室,敲开了隔壁同班寝室的门,看著每个人一脸不解的疑惑,无奈只好装可怜:“我们寝室就我一个人,今天又刚看了午夜凶铃……我……有些害怕……” “盛乐不在吗?”有人说,“我吃晚饭时我还看见他和易孟在一起呢。难道他去易孟家了?” 我心虚地模糊应了声。满室唏嘘顿起。 “可怜的孩子啊……” “哦~我可怜的希希,别怕,到我怀抱里来,有我萧大侠保护,神鬼勿近……” 在一片调笑声里我安稳睡下。睡著前,突然脑中想到一个问题。盛乐从来都是叫我的全名。很少如易孟薛清他们般叫我“小希”。 那人果然是醉了。 第五章 周六早上,我特意晚起了会儿。拖拖拉拉到了十点多才回寝室。盛乐早已不在。 而薛林两人果然昨晚一直没回寝室。我纳闷这个事实。 快到中午时,薛林二人才珊珊归来。 “小希,你一个人在啊。” “唔。”我闷闷地应了声,随即问道,“你们昨晚去哪儿了,整晚未归。” 响应我的是同时发出的两个声音: “呃?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和林湃去他阿姨家了。”薛清略带奇怪地语调比不过林湃夸张的惊呼, “啊!我的衣服呢?小希,我的衣服你怎麽没帮我收进来。你怎麽忍心让我的衣服在外面风餐露宿~” “我们昨晚留的条你没看到?”薛清看到我一脸茫然,有此一问。 “什麽条?” “昨天中午下课後我留了张便条放你桌上,说和林湃去他阿姨家,晚上不回来了。林湃还担心下雨叫你给他收衣服呢。” “我没看到啊。” 薛清皱皱眉:“那便条我就放在你书桌上啊,还特意嵌在书立上呢。”他眼光朝我书桌晃去。 我摇头:“中午回来时,我书桌上空无一物。” “这就奇怪了……”薛清疑惑地目光转到我身上突然凝住,“小希……你脖子上是什麽?” 我惯性地顺著他的目光朝自己脖子上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只差没让我脸红到脖子根。 敞开的衬衫领口处露出几处大小不一的青红印痕。我痛恨自己忽略了这个羞煞人的事实。急忙将领口掩上,语调轻松:“哦,可能是昨夜不小心被虫叮咬了。” 林湃听到风声,忙跑过来要细看,我哪里敢!自然死活不让。却引得两人更加疑心。 “小希,老实交待……嘿嘿,昨晚约会是不是……和人家有什麽了?” 昨晚的真相,我自会让它永沉心海不让人知,可若要让他们以为我和莫玲玲有什麽,心里却也不愿,只得努力辩解: “我和她没什麽,你们别瞎猜,我真的只是被毒虫咬了……” 正说得热闹之际,盛乐推门进来。手里提著两个饭盒。 “哦,阿乐,你回来了。” “嗯?打这麽多饭盒?” 盛乐将饭盒其一递到我桌上,淡淡地说:“给司希带的。” 看著他,想著昨晚之事,我难免有些怒气浮上,却也没做声。 待薛林二人去打饭後,寝室独处的两人便安静异常。 “你不饿吗?”良久,他问出这麽一句。 “你这是什麽意思?弥补昨晚的酒醉之过?”我目光泠泠地看著他。 比起我的冰冷,盛乐的表情可谓温和,他轻摇著头:“不,只是打饭时,想到你可能还没吃,便一起给你带回来了。” 我看著他一脸平和模样,心中怒气渐盛。为什麽他能这麽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混蛋透顶!居然对我做那种事!醉酒也不行。 兴许是我的目光太明显,盛乐很有先见地询问:“你很生气?为昨晚的事?” 我神色冷凝,只不说话地看著他。 “你要怎样出气泄愤,我都接受,但我不会为昨晚的事道歉。” 看他说得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我气到顶门。不道歉?不道歉!好! “是吗?”我绕过书桌走到他面前,冷声道,“那我想揍你两拳。” 他没说话,却缓缓闭上了眼睛。 想著昨晚所受的屈辱与惊吓,提起拳头对著眼前那张安祥的俊脸狠狠揍了下去。 “盛乐,你他妈是个大混蛋!!” 打饭的两人回来时,看清盛乐,同时惊呼:“阿乐,你的脸怎麽了?!都青肿了好大块!” “不小心撞到窗子上了。” “可……刚刚还没有的啊。” *** 我那两拳是没留余力的。盛乐脸上的青肿直到一周之後才渐次消去。事後他果真没再为那晚的事解释过只言片语,甚至连应有的尴尬也半点全无。 看来,他是完全认为醉酒之故及我那两拳可以抵去那晚他的荒唐了,而那晚之事,我自然也绝口不再提起,那夜强吻带来的震撼便如节日烟火,在天际引燃绚烂之後无声归於平静。 那是我的初吻,与一个男人的初吻。 我和盛乐依然保持著以前似浓似淡的室友关系。 只是,我变得更怕与他独处,并不是担心那夜近似闹剧的情形再度重演,我完全有理由相信盛乐那夜对我所作所为是出於酒精刺激,神智不清,不然科大的第一情人岂会强吻一个男人,还是自己的室友? 怕的,是我自己的心。 我努力回忆被吻那一刻的感觉。有过惊慌、有过震撼、有过愤怒、却没有同为男人被强吻的恶心……独独没有……这让我心惊。 以前由於关心薛清林湃,我查了有关同性恋的资料论文不下数百篇。很多观点都有指出:一般异性恋者都会或多或少地厌恶同性身体的碰触。而我,对於那样的强吻居然没有感到恶心。 更让我心情有些焦躁的是,看到盛乐,看到他俊朗的面庞,我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他那优美的双唇压下时的柔软触感,忆起自己唇舌被他狠狠攫住的晕眩悸动。 心潮涌动,一如那夜。 一连几日,我已极少呆寝室。 独自躲到图书馆一角,我捧著书呆然。 难道我是同性恋?可我对著薛清林湃他们心中毫无异样啊,即使是洗浴时的裸身相对。 其实答案已呼之欲出,我却还在负隅顽抗,想固守著最後那道防槛,安慰自己是青春期的必然现象,只为这样的失陷让我恐惧。 除了我,204平静如常,甚至又恢复了大一时的和煦欢畅气氛。薛清与林湃的事,至今是我们三人的秘密。在我面前,他们虽未如那天我撞见般热烈拥吻,但动作亲密却不避我。看著他们,我在想,为何两个男生会有这种感情呢?是都太出色所以相互吸引? 那盛乐於我的吸引,也当是他的优秀所致了。想到这点,我心内有些释然,若真如此,那这种近似倾慕的心情过阵子自然会逐渐消褪。 自暑假复课,易孟除了每周例定归家,也常呆寝室了。一个暑假不见,似乎人变得沉稳了些,有时竟连不多说话的我也觉得他有寡言少语的倾向。有次我笑道:“小孟,暑假两月不见,你怎麽变淑男了?” “淑男才有人爱呀。”看著他本性毕现的嘻笑模样,我才放心。 我的周末约会依然从未断过,有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竟然要靠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来让自己确认自己的正常,让自己心安。 开学後鲜少看到宁扬,只有一次我随莫玲玲与她众多朋友去宁扬校外独居的高级公寓玩时,与他打过照面。之後即使在好几次莫玲玲的同学聚会上看见肖婷也不曾见他,或是已到大四忙於准备毕业论文,或是他女友太多,分身不暇。原因我不得而知。 这是进入大学後我看的第一场篮球。尽管之前已比过数场。这源於我对於球类运动兴趣的缺乏。以至於班上很多同学对我义愤填膺地怒吼: 司希,你是不是个男人!我横扫一眼,神情泰然:谁规定男人就得看篮球了?众人大吼:不看篮球的就不是男人!我再答:那秦始皇看篮球吗?难道他不是男人?众皆张嘴结舌。 至此,再没人逼我看球。 而现在我却站在离球场最近的地方。看著场中的来回奔走热力洋溢的身影,心情居然会为一个跨跃一次投篮而兴奋。这次校内篮球赛,参赛的共有十多个系。经过几轮淘汰筛选,就只剩下三四个势力较强的球队了。我们经管系名列其一。 我现在站在看球人群的最内层,正是因为204的5人中此时有3人在场中。 易孟就站在我旁边,与我不同,他不打球无关兴趣,只是怕累而已。 “经管加油!” “经管必胜!” “204加油!” “204!支持你……” 场中呼声高涨。在众多加油助威声中, “204”的名字频频入耳。也难怪,场中对阵的一方中204就占了三人,怎不引人注目?而这三位又是校内人所周知的帅哥知名人物,就更引得尖叫连连了。 那些此起彼伏的女生尖叫中,听得最多的名字自是非“盛乐”莫属了。此时,场中最引人瞩目的身影无疑是盛乐。我虽不懂看球,但光看他那一气呵成的动作与熟练的传球就可知他球技了得。我盯著场上来回奔跑的人影,看著他在那见方的场地上尽情挥洒汗水、挥洒热力、挥洒青春,心中涌起的是一股莫名的情愫。 毕竟是同室,三人配合默契连我这个门外汉也能感觉。 “啊!盛乐……” “204……” 盛乐避过对方拦截,精彩漂亮地投了个三分球後,场中爆出无数震天价的尖叫欢呼。 球场上的盛乐用自己精彩的球技再次向全校女生证明自己“科大第一情人”的魅力。 林湃薛清及系中其他几位队员都欢呼著跑过去拥抱他。一起享受这狂喜的瞬间。 “啊,阿乐好棒!”身旁易孟的尖叫并不比那些女生逊色。 场中“盛乐……盛乐”呼声不断,让人兴奋激越。而那被全场欢呼的胜利者脸上笑容灿烂似乎比之胜利更加炫目一分,更摄人心神。 我望著,目光竟一时不能转移。突然,他头转过,目光朝我和易孟所在之处看来,停在我身上不动。 他对我笑得灿烂已极,还做了个“v”字手势,引得周身人群又是一阵尖叫。我不可能叫,但心跳却霎时变快,因他和著汗水漾出的笑容是那样灿烂生动。那种气息盎然的生动让我不可自拔地深深迷醉。 原来,心的陷落是如此轻易地无声无息。只是很多人都不能及时知道,等察觉时却已经泥足深陷。 同样,我也如此。 *** 十月末的天气,称不上天高气爽了。我独自走在回校的街上,手里提著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今天是个比较特别的日子。10月20日,我十九岁的最後一天。生日不隆而重之这是我们家历来的传统。而我们这些个大男生除了女友生日,自己生日一般是看得甚为平淡。 一清早老妈就来了生日电话慰问,七七八八说了很多,从不苟言笑的老爸也在电话里说了句“生日快乐”,不过最後还是以节俭勤学努力奋进的训导之词结束了慰问。 放下电话,薛清就说今天天气很好,恰逢周末又是我生日,提议寝室五兄弟一起去公园玩。林湃极力赞成,又没人反对,最後一致通过。於是,我叫其他人先准备,自己从後校门出街到超市买点吃的带到公园去。 经过一家门面前,花篮满地摆著,彩球飞空,细一看原来是家音像店新开。音响里传来震撼的流行音乐。我觉得声音太嘈杂便加快了脚步。跨出没几步便听到身後动感热辣的音乐声陡停,下一秒换上了舒缓轻柔的曲调。我停住脚听著,直到乐曲结束才回过神来,回走至那间店面问: “请问你们刚刚放的那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柜台上的女子神情冷淡,礼貌不减地应道:“同学,本店刚刚放的曲子很多,我怎麽知道你说的又是哪一首?” 我见她态度不冷不热,便说:“就是这之前放的那首吉他曲,因为我一直想买这张碟却不知道名字,麻烦你能否问一下?” “好,请你等会儿,”女子立刻浮上笑意随即朝店内大喊,“小希,你刚刚放的是首什麽曲子啊?这位先生想找碟。”听到她的叫声我吓了一跳,不过马上探出头来的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面容让我释然。原来叫的另有其人。 年轻的男孩走到柜台前礼貌地对我说:“先生,请跟我来。”他的眉清目秀让我不由多看了几眼。好一个俊美少年!他拿了一张碟放进影碟机里。熟悉的音乐顿时流出。 “您要找的是这首吗?” 我点头说谢谢。 “那我帮您包起来?” “谢谢。” 男孩友好地微笑:“我也很喜欢这首曲子,所以刚才放了它。其实这首‘爱的浪漫史’在吉他史上也相当有名,当年曾是一部法国电影的主题配乐。” 从他健谈的口吻以及对音乐的涉猎,我猜测可能是同校的校友周末打零工,便有一问: “你也是科大的学生吗?” “不,我没念完高中就出来了。”他笑著回答却让我神情一滞。再也想不到这样一个韶华如花的男孩竟没能像大多同龄人那样升上大学。亲近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多说了几句:“你的名字里也有个‘希’字?” 他表情虽有奇怪,但还是很客气地回答:“嗯,是‘熙熙攘攘’的那个‘熙’。” “哦,原来是那个‘熙’啊,”我微微笑著,“我的名字里也有个‘希’字。” 男孩似乎被我的笑容感染,帅气的脸上也浮满笑意:“我叫沈晓熙,不过是‘春眠不觉晓’的‘晓’,去掉姓他们便叫我‘晓熙’了,你呢?” “司希。‘希望’的希。” 不知出於什麽心态,进寝室门前我小心将新买的那片cd放到众多食品袋的後面。 “小希,怎麽去了这麽久?”一进室门便被林湃易孟直抱怨。 我不著痕迹地把cd放进抽屉,笑道:“不用急,反正时间还早著。” “哇,这麽多好吃的。”易孟夸张大叫著朝我扑来,“小希希,我爱你~香一个……” 我慌忙避开狼吻。 接著在欢快的气氛下我们去了离学校最近的南山公园,一路上遇到好景点还不时请人拍张合影。林湃还笑说回去照片洗出後挑张好的扩大,放在寝室做成“全室福”。即使毕业以後也不取下留待後人瞻仰204五大帅的玉容风采。我回语挪余他:亏他没说成是瞻仰人民英雄纪念碑呢。 这是204第一次全体出游,美景当前阳光灿烂,每个人心情都很好。连盛乐脸上也不时浮出愉快的笑容。愉悦的笑声,发光的面容、可谁又能料到,这第一次气氛融洽的全室出游也成了唯一的一次美好留恋。 回程的车上,我望著窗外那抹已渐渐下沉的金黄,心里的悸动久久盘旋不去,原来那首曲子叫“爱的浪漫史”,难怪盛乐当日不说曲名,却是这麽个名字。我不敢深想盛乐如此做的原因,怕的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只落得让自己更加深陷。 自欺,我向来都不喜,但这次就暂且一为吧。不过,对於莫玲玲那边,我在明了自己心意的那瞬就已决定要和她把事情说清楚。我觉得自己不是同性恋,因为对其他男人并没任何异样的感觉,但我很清楚,自己和她是不会有什麽结果的了。既然这样,何必耽误人家女孩子的大好青春。 我想著要和莫玲玲尽快说清,不然便总觉得自己有骗人情感的嫌疑。 夕阳还没完全下山时,我们回到了寝室。未及开门,边听到室内电话震天价地在叫。 薛清笑道:“小希啊,是不是你的darling在呼唤你啊,今天你也陪了我们一天了。晚上放你假,好好去陪人家吧。” 我手忙脚乱地开门一接,果然是莫玲玲的电话。 “阿希啊,你到哪儿去了。从今天上午到现在我都往你们寝室拨了不下二十来通电话了。”电话里的人声音少有的急切埋怨。这的确是我的不好。人家恋爱都是手机随时联络。大学校园里几乎是人手一机,而我却因老爸一句“学生要什麽手机,寝室不是有电话吗?”而迟迟未买,我自己也觉得寝室电话就已够用,买个手机只有多余。 “6点半?”我不由意外呼了一句。 “嗯,6点半集合哦。他们说不定现在就有人已到了。你直接过来吧。” 挂了电话,我简单洗了个脸,从外面收下刚洗过的外套穿上。 “小希,今天你19岁大寿佳人会给你什麽奖赏啊?”林湃笑得眼都弯了。 “那还用说,还有什麽比以身相许的礼更大了~”易孟又本性暴露。 我笑骂一句:“别瞎说,今天是莫玲玲她们室友回请的聚回,公众场合,又不是我们两人。”若是他们知道我今天是跟莫玲玲去说分手的,不知会怎样想。 “走了。”我走到门边回过身轻松地摇了摇手,目光飞快扫过我对面那张书桌。书桌前的人依旧端坐,不见什麽表情。我有些庆幸自己很理智地没有一厢情愿甚至自作多情的猜测。期望落空的那种莫大失望感我不想尝。 “拜拜~好好玩啊。” “早点回来。” “最好明早回来呀,嘻嘻~”走出寝室门几米远还听见易孟戏谑的叮嘱。 看了看手表,已到六点,半个锺头不知来不来得及。下了公车,我忙招来辆的士:“到银梦高级公寓。” *** 按了门铃,里面开门後乘电梯到六楼。进门有些吃惊: “怎麽,他们还没到?” “还没,可能晚点吧。”宁扬穿著便服从厨房出来,看著我笑道,“你来得真快。” 我看看表:“玲玲跟我说6点半到你这儿集合的。现在都快7点了。” “先坐吧,过会儿他们都来了。” 我无聊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不时有浓浓的食物香味传来。厨房里传来宁扬的声音:“司希,要不要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左右无聊,我走进了厨房。 “尝尝,我的拿手好菜:鲜莲鸡丁。” 卸下平常的高档著装,便服围裙减去不少宁扬平日里的霸气冷冽,使他周身看来透著一股闲散高贵的豪门公子气息。 我有些叹息他的好衣架。夹了块鸡丁放嘴中,出乎意料:“嗯,好吃啊。” 真没想到宁扬还有这门手艺。我著实惊讶了一回。 宁扬有些得意:“我这手艺可是经过专家认证的呢。”见他那得意模样,我心道,哼,真正的烹饪高手你还没见过呢。 反正无事,闲著也是闲著,我看了看厨房:“还有没有什麽菜没做的。” 宁扬见我愿意代劳,忙说:“有、有,多的是。这是鱼片、鱼头、羊肉片、青菜……”他从冰箱里拿出一长遛盘子摆在我面前。我有些傻眼,但话在前头,只好做了。 忙了又将近半个锺头,饭桌上已摆得很是壮观。 我无数次地看表,皱眉道:“他们怎麽还没来?” “大概路上堵车了吧。”宁扬说著凑到饭桌前来,“我来尝尝。” 我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果然听到意料中的赞不绝口:“嗯,司希你的厨艺和一级厨子有得比。我看我们家那大腹便便的老厨师可以下岗啦。”宁扬眼眸深处光亮闪烁,“司希,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对於这种客套恭维,我免疫力不差。 “这汤真不错……” 我看看手表,已7点40了,人还没到。 “宁扬,你说他们现在还没来,会不会路上出了什麽事?” 宁扬意犹未尽地舔干嘴唇,正要说话,电话铃从卧室传来。 进去不过两分锺,宁扬便出来说:“是肖婷她们打来的。说是她们租的车子路上抛了矛,今晚来不了了。”对於这点,我并不感到特别惊讶,这麽久没来,肯定路上出什麽事了。 我看看时间,正要说回去。 宁扬看穿我的心事:“既然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反正今天是周末。而且还有这麽一桌菜,我一个人哪吃得完。” 我重又坐下。宁扬起身走进卧室,出来时手里拿了瓶红酒两个杯子。 “这是1976年的peturs,听说不是很多见。上次有人送两瓶给我爸,我便要了瓶过来。”宁扬说著各将两只被子斟了大半杯。 我有些为难:“我……不会喝酒。” “没关系,红酒不醉人。”他将酒杯递到我面前,“这麽稀有的酒不喝很可惜哦。” 我心下磨蹭了会儿,还是端起酒杯朝他早已等著的杯子轻碰了过去。 “祝你生日快乐。”双杯一错,宁扬微笑著对我说。对於他记得我生日我有些微愕。随即想到当初他那无聊的查探之举。 “谢谢。”我礼貌性地回了句。我从未喝过酒也不会品酒,却也知这酒的确是上品,给我这种不会品酒的人实在有暴殄天物之嫌。喝了半杯我便再也不肯喝,一是怕醉,再者是不想继续猪八戒吃人参果的行径。 宁扬也没有再劝,将杯中酒喝完也吃起饭来,酒足饭饱,帮宁扬收拾完碗碟,我告辞。 “等等,”宁扬将手上的水珠擦干,“我那儿有几张班得瑞经典典藏的白金限量发售版,你要不要看看?” “要!”这下我毫不思索地答了下来。 宁扬的卧室风格倒与他的人不大相合,布置得很随意舒畅。而大大的淡黄天鹅绒落地窗帘将满室衬得是典雅温馨。 他从书桌上拿出几本装帧精致的cd,抽出一碟放进机子里,其余递给我。高级音响的音质果真不假,将班得瑞那美妙绝伦的空灵之感突出得更加完美。我听得沉醉,不妨宁扬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喜欢吗?” 扑到耳边的热气将我欣赏音乐的好心情冲了个一干二净,我点头将手中cd放到书桌上。 “既然你喜欢,送给你好了,就当生日礼物。”宁扬拿起那几本cd重递过来。 我摇摇头道:“无功不受禄,这麽重的礼我受不起。” 宁扬微现不快,挑眉道:“你不愿收?” “你的礼物我心领了。”我委婉地拒绝。宁扬没再说什麽将cd放回桌上。 “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我得走了。” 宁扬点了下头:“我送你出去。” 我转身的那一刻,人就被摔到了床上。床虽柔软,但猛然被摔的震动还是让我整个人出现瞬间的晕眩,回过神来手已被绑住。我虽知宁扬身手练过,却没料到竟是黑带,所以我才会被他如摔破絮般轻而易举地摔倒床上,丝毫反抗能力也没有。 我知道此时挣扎已无用,便任他绑住。 脑中思绪不断翻腾。 看著他脸上冷冷的笑,我明了地问:“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果真不笨。” “莫玲玲也是你授意?”问这句时,我声音微微有些发抖。若真是这样,那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宁扬悠闲地拍了拍掌:“真聪明。” 心里有股寒气蔓延。 “怎麽样?司希司同学,虽然你并不爱莫玲玲,但若知道这几个月的柔情蜜意竟全是为了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而做的戏,心里是不是还有那麽一点点难过啊?可惜,你还是没爱上她,不然,心可能还会伤得多些。” 下颌被捏住,宁扬语气冷冽,“怎麽不说话?当初对我说‘品位太差,魅力不够,才让自己女人反钓男人’的那份潇洒帅气哪儿去了?” 我心中恍然,原来他竟是为当初我一句争胜讥讽之言而耿耿於怀施图报复。人心窄起来居然可以窄到这种田地! “你就是为这个原因而报复我?”我问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语,神情却冷若冰山。 原也是,我不该忘了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王子,只合该让人跪著、拜著、求著,何曾被人那样侮辱过来著呢? 想清这一层,我静静地看著他:“你想怎样?” “想怎样?呵呵。”他笑得有些暧昧不明,头靠近些许,声音却变得有些飘忽神秘,“司希,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吗?” 是我的生日,可是这於他来说全无意义。我不语,等著他接下来的继续。 “上星期我接到美国耶鲁的硕士入学通知,五个月後我就会提前毕业赴美留学了。”我奇怪他说这些与我何关?似乎明白我的疑虑,宁扬低低一笑,“你很奇怪我跟你说这个?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在走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一件我想了很久的事……” 什麽事我没有问,不须我问他的行动已经表明,狂暴的吻将我的唇舌侵占了个遍。 “味道真不错,比想象的更好。”他语气近似邪恶,身上的外套被解开,扔到床下,宁扬扯开我的衬衫,褪至手臂,裸露出大片胸膛。 “司希,在这之前我一直还觉得自己对一个男人有欲望有点不真实,因为我还是喜欢女人的。不过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我想是男人就会忍不住想要占有你,嘿,难怪连盛乐也会忍不住了。” 屈辱中听见盛乐的名字,我脑中一惊看向他。 “你不用吃惊,你的事我知道得或许比你自己更清楚。哼,你以为盛乐那晚当真醉了,他只不过喝了一瓶而已。” 他手在我胸上来回抚摸,引起我身体本能的一阵颤栗,刚刚听到的话,还有盛乐,我都没法分心去想。我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抵制心中的恐惧,身体的颤栗。牙关紧要,绝不能在这种人面前示弱!也没想过求救,这里是高级住宅区,隔音设施自是一流。 “司希,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多美多性感。”他手指下滑,皮带一松,裤子便被脱下。他整个人重重压了上来。 我咬著牙道:“变态!” 他狠狠捏得我下颌生痛:“变态?你让盛乐吻,让盛乐摸就不变态了?哼,司希,既然我现在对你有兴趣,你就是我的,决不许别人碰!”说罢他摸著我的脖子语声柔得近似诡异:“我先前不是问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吗?我现在来告诉你:今天是你19岁的生日,也是我要你的日子。” 我就是要在你生日这天占有你。 这是宁扬这晚跟我说的最後一句话,这之後他不停地在我身上啃咬,猛力地进出,直至神智昏迷前还觉得他不曾停过。没有流泪,并不是说我已坚强到没有眼泪,泪,只是不想洒在这种人面前。 第六章 无声无息中,我睁开眼来,一切都安祥静谧。手已能动,甚至身上的衣服乃至床上的床单都已换过,身上干净清爽,精液污秽想必也早被清理。而宁扬人已不知去处。 卧室的鹅黄窗帘静垂及地,厚厚的天鹅绒挡住了本应射进来的阳光。我冷笑,将我身上打理得这麽干净莫不是怕我告他强奸所以毁灭证据?又或是他认为我会如一夜失身的少女醒来後痛哭流涕,所以干脆一走了之? 桌上的挂锺已指向2点,下午了啊。抬脚下床,下身传来的剧烈刺痛让我脚步的蹒跚,顺手撑上书桌却有东西碰掉地上,低头看下去,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盒上用彩笔写的大字我不用弯腰就能看见:“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成为我的。” 我将盒子拾起,把上面的彩笺撕了个粉碎,最後把手中盒子朝墙上狠狠砸去。可惜力量太微,不能撼动四周静默的一丝一毫,不能让它们如我自己体内这般山崩海啸。 由於身体缘故,只能打的回学校。的士直载到宿舍楼前,我走下车门就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熟悉身影。如果可以选择,我确实不愿在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心情下看到他。 “盛乐,你怎麽在这儿啊?”我笑得若无其事。 盛乐穿著深色休闲款西服,站在那儿笔直得让我想起天安门广场的巡逻,而整个人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英姿飒爽。 “等你。”他说这话时我人已经被他拉著往外面走了。 以我此时的状况体力根本不可能挣脱他,碍於周围人多,也不敢太显行迹地挣扎,只得顺从地任他拖著。 “去哪儿?” 没有回答,脚步却更显急躁,由於疾走而引起的下身疼痛让我脸上肌肉一阵阵地痉挛。 最後他把我拖进校办公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放了手,锁上门。 我痛得全身无力,却不敢坐,只得靠著书桌轻喘。 “你今天才回来。”他语气平静一如叙述,“我从昨天晚上一直在等你。” 我胸口一震,抬起头不由自主地就问了这麽一句:“你为什麽要等?” 他对我的问题充耳不闻,自顾自问道:“你昨晚都做了什麽?” 昨晚?我的19岁生日,究竟是怎样的一夜,要形容出来,我觉得自己词汇有些贫乏。 我笑了笑声音有些无力:“吃饭、喝酒、跳舞……然後看电影……” 我的声音消失在他的狂吻里。刚才的疾行,这麽久的站立裂痛已消耗了我太多的体能,来不及思索这一举动出於何种动机我便在热吻中昏了过去。 *** 醒来时在医院的床上,但不是学校医院。在感激盛乐细心的同时,也心中一窒,既然他没送我到学校医院,那定是知道什麽了。 “哦,醒了呀。”一中年医生走近量了量我的体温,对身後的盛乐说,“没事了,只是还在发烧。回去後两天内只能喝流质食物,不然导致肛门炎症感染就麻烦了。”医生的最後一句话似投了枚炸弹,让我脑袋轰隆了好一阵。 “谢谢你了,医生。”我听见盛乐礼貌地道谢。那医生出门口时似乎还在摇头叹息:“唉~现在的年轻人啊……” 关紧房门,盛乐靠著床边俯下身看著我。 强烈的羞愤感尽头,我发现他眼睛微微发红。 “昨晚到底发生什麽事?”盛乐语声微微发颤。 我说不出口。 “说出来。” “宁扬强暴了我。” 我看著晶亮的眼眸由震惊变成愤怒继而无比痛恨,有力的手指抠入雪白的床单,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昨晚宁扬说过的话。 “我想问你一件事。”我轻声说。 “嗯。” “那天夜里你真的醉了吗?”看著眼前人脸上瞬变的表情,我心里霎那涌起的不知是何滋味,声音里夹著微弱的叹息:“为什麽?” 面对我的质问,他沉默了半晌,随後温柔地笑对:“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告诉你。” 我固执如孩童:“可是我现在就想听。” “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温柔地吻著我的脸颊,我心旌摇荡。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说你为什麽偷偷买了那片吉他曲的cd又不告诉我?” “你乱翻我抽屉。” “是你自己不小心让cd封套掉地上了。” *** 天刚黑的时候,我和盛乐回到寝室,正巧碰到薛清林湃,看样子似乎急著出去。 “小希,昨晚没回来,今天又一整天不见人……脸色怎麽这麽白!”两人中途止住埋怨,惊诧於我的虚弱苍白。 “感冒,先前烧得厉害,这从医院刚回来。”盛乐淡然答道。 两人忙要搀我到床上,却被盛乐不经意地用胳膊拦住:“没关系,我来就行了。阿林你们刚刚不是要出去吗?” 林湃一拍脑袋,似乎才想起有这麽回事:“啊,该死,被小希一吓都差点忘了,我阿姨今晚不在家,小表妹害怕便要我和阿清去做门神了。” “快去吧,都黑了好一会儿了。”盛乐说著把我扶到床上盖好被子。 “小希,你乖乖呆在寝室养病,我们明天早上就会回来了。” “盛乐,要麻烦你照顾小希了。小希,想吃什麽明天我和阿林给你带。” “真要带,就给我带几本小说回来吧,躺在床上无聊。”我笑道。 “饿不饿?”缠夹不清的两人风风火火走後,盛乐问我。 “饿。” “想吃什麽?” “鸡腿。”虽明知不能吃,但还是说出来解解嘴馋。 盛乐噗哧笑了声揉了下我的头发:“我去买。” 看著盛乐的身影消失在门後,我觉得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在做梦,痛苦喜悦来得都是那麽的不真实。我心中矛盾,想希望这是梦,可又舍不得这心底渴望已久的欣喜,难道这些欣喜甜蜜定要构建在昨夜的恶梦之上?躺在床上我心思百转千回,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整栋宿舍霎时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竟然停电了。 外面的吼声震天在学校广播声中安静了下来:“各位同学,由於宿舍楼供电机房出现故障,到明天8点前都不会供电了,请大家原谅。”广播完後又是一阵阵怒吼声、响亮的口哨声,还有敲盆打桶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很是热闹。过了阵子,各种声音都渐渐停歇,四周慢慢安静。漆黑一片的静谧里,我睡得很不安稳。 我期盼著盛乐的回来,就如期盼光明。 *** 门终於被推开,盛乐手上拿了个小小的手电筒,手上提著饭盒还有一小袋子。 “饿了吧?我刚走到食堂,就停了电,一片漆黑的,便只好到校外去买了。”他点燃一只蜡烛,把饭盒送到床前。 “鸡腿呢?”我看著一盒熬得清淡的粥问。盛乐笑道:“我订了,不过是下周的。” 我笑笑,不再说话,努力喝起粥来。 待我喝完粥,收拾干净,盛乐走到床边对我说: “把眼睛闭上。” 同样一句话不由让我想起桥上那次,那种近似戏弄的感觉让我咬牙恨恨: “不闭。” 他靠近温柔地威胁:“你是想闭上眼,还是想让我吻你。” 想让你吻。我没再出声,顺从地将眼闭上。当他叫我睁开眼时,我被眼前突现的景象看呆。室内书桌椅上燃了不下二十只彩色小蜡烛,星星点点的烛光摇曳著,闪烁不停。 “喜不喜欢?” 我由衷点头。他到自己床头取了吉他後在我床沿坐下,没有言语,只有手指轻轻拨动下悠悠流淌出的音符,是首简单的“祝你生日快乐”。烛光下,他的面容更添迷人风华:“忘记昨晚,今夜才是你的生日。” 语声一落,指间再次流出我熟悉的旋律,是上次电话里的那首“爱的浪漫史”。我靠在床头静静地看著他来回拨动琴弦的手指。 “小希,我叫你小希好不好?”盛乐放下吉他将我抱住。我在他肩上轻道:“那晚你不是叫了吗?” “我喜欢你,小希。” 我喜欢你。这一句已足以让我从悲惨中欢呼,心这才庆幸从昨夜到今晚的恍惚并不是梦。 如果快乐真要建立在痛苦之上,且为这一刻欢娱痛苦昨晚又何妨? 点点烛光下,他的眼神也似乎变成其中一抹在我眼前闪耀:“所以,不要再躲我了。” 他低头轻吻我,之後抱著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顾虑到床太窄怕我睡不好才回到了自己床上。 *** 星期天我醒来时盛乐早已起来。书桌饭盒上放了张纸条:小馋猫,後天才有鸡腿吃。等我。 我庆幸自己醒得早,要被薛清林湃或是易孟见到这张纸条,脸都丢尽了。刚洗过脸喝著粥,去当门神的两人就回来了。薛清手里提了一包食物,林湃抱了好几本书。闻见食物袋中的浓浓香味我暗暗叫糟。 果然,薛清扬了扬手中的袋子:“morning,刚好,小希,经过炸鸡店时我们特意买了只来犒劳你这病号呐。” “早,我……哦,医生说我这几天禁荤以免肠道消化不良。”我咽著口水困难地拒绝。 “嗯,烧退了不少了。”林湃走过来摸我额头,接著把书往我胸前一放,“唠,《笑傲江湖》、《天龙八部》。” 我皱眉不满:“都看过几百遍了,你就不能挑点其他的来吗?” “哟,你这小子还真难侍侯啊……”说著狼爪朝我袭来。 “哈哈……饶了我,哈哈,不敢了……” 我整天呆在床上看书,薛清林湃陪著我在寝室玩闹了一个上午,下午时有人来叫打球。 “咦,阿乐哪儿去了?”林湃想到打球还缺了这麽个人。我跟了他们说我没事了,叫他们放心去玩,两人见我烧退了不少也便安心去打球了。我将书放下,翻开林湃桌上的同学通讯录,找到了盛乐的手机号码,一打讯号都没有,不知是关机还是没电。 到学校晚间广播响起时,我终於忍不住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出了校门,自己早该想到盛乐会去哪儿的。想著宁扬的冷酷,我有些心凉。下了车,我直奔银梦公寓,捺下心中恐惧与不适按了门铃,却没人应门,愣了一会儿,怏怏地搭公车回了学校。找宁扬除了这里别处我再也不知。 盛乐,你到底去了哪里? 回到寝室,刚上楼梯就远远见一高高的人影伫立门口。走近看清这个人,我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的经历,战栗愤怒厌恶纠结而生。 走到门口,站到他面前,我没有掏钥匙开门:“盛乐去找你了是不是?” “放心,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宁扬声音低沉,透过临室来的光亮,我才看清他脸上有几处淤肿。 “他现在在哪儿?” “大概去医院了吧。” 问完了,再也无话。 他不走,我也不开门,两个大男生就这样对站。来来往往有不少去洗手间的人。我只好开了门,想关门他一拧身就闪了进来。 我回身看住他:“宁少爷,宁皇帝,你还想怎样?杀人灭口?这个世界还是有法律的,强奸男人我未必能告倒你,但是伤害身体就不同了。” “看过医生没有,昨天早上家里来电话,我走得比较急,没来得及给你上药。”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语气平淡之极,仿佛前天晚上是我出於自愿和他上床而不是被强暴。 我算是真正见识了他的廉耻多寡。 “多谢垂怜。还有事吗,没事可以滚了。” “还有。”他上前一步将我的脸整个儿擒在掌中,“昨天早上离开公寓时,我已想好一件事,所以特地来告诉你。” “我、要、你。”三个字他说得一字一顿。让我不禁怀疑我司希除了长相秀气些外,其余均是普普通通,又非沉鱼落雁国色天香,何来魅力迷得他大公子这般咬牙切齿。那只有一个可能。 “你是我遇见的人中最大的变态。”我几乎是微笑对他说出心中的评价。 他也在笑,似乎已将这看成是奉送给他的赞美:“是吗,如此说,盛乐也算是,难道他就没吻过你摸过你?” “他与你不同。” “什麽不同,不都是吻男人。” “你是禽兽他是人。” 眼前的人掀了掀眉,因在寝室好歹算是没扑过来。 “司希,既然我要了你,你就是我的,不管是盛乐还是别的女人都不能碰。”宁扬出门前对我说。 *** 过了会儿,盛乐回来了。脸上手上都缠了纱布。 “我回来了。”他展眉笑著。 “你这个傻子,干嘛去找那个混蛋!” “没事,只是医院包得有点吓人。”他伸过手臂环住我。 我叹息著回抱住:“没被学校发现吧?不然就麻烦了。” “那个混蛋,我恨不得给他一刀!”愤怒的俊脸别有一番迷人之处。 “我没事了。你别再找他,万一被学校发现就事大了。”摸了摸他额角的纱布,我轻道,“可惜这几天不能上课了。” “为什麽不能去?”头低下,气息温热。 “有损盛大书记的光辉形象啊。”我轻轻笑答。 “哦,是吗,那我以前的形象你是觉得很光辉啦?”头越来越低,嘴唇已触及我的眼帘。 我闭上眼,心跳得厉害:“不,一点也不光辉,居然装醉骗我。” “谁叫你躲我,对我不闻不看,连面也见不著几回。”语声渐低,都在唇间消失了去。 忽然听见门口似乎有声响,我第一个反应是推开盛乐快步移开。易孟提著包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不是惊讶,不是厌恶,却比那更为复杂鲜明。 我面红耳赤心中惶惶,却没等到门口的人出声责问。走到桌边,拿了几本书,易孟又一句话不说地提著包转身而出。 “易孟……”我不知该跟他说什麽,这种情况实在太尴尬。 “以後接吻或做别的最好不要在寝室。”扔下这麽一句话,易孟关门走了。 “他很生气?”惶惑中我有些不明白,易孟的反应为何会让我感觉他很愤怒?难道他这麽讨厌同性恋,所以不能接受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也是? “没事,可能是有些吃惊吧。”盛乐说得无关痛痒。 “小希,答应我,以後不管别人怎麽看怎麽说,都不要躲著我不理我。”盛乐抬起我的头目光深邃。我应了声“好”,见他仍不说话便回笑道:“要不要我写保证书给你?” “口头保证算不得数。”他拥著我走回门边将门锁上。 “那什麽保证才算数?” “这个过阵子我自然会向你讨的……” 吻,继续先前。 一句轻易的动情承诺,却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这是年少单纯的我所没想到的。 *** 考虑了整整一周,我向薛林两人说了我和盛乐的事。并不如我想像中的惊讶。 “我们早就有所察觉了,阿乐看你的眼神很不一样,只是小希你自己蒙在鼓里。”薛清微微笑道。林湃拍拍我的肩膀:“小希啊,一直担心你草落谁家呢,现在交给阿乐总算放心了。” 我脸上发热。什麽叫“交给阿乐”?! “不过,小希,既然你选择了这份感情,那就要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样的感情是不被世俗认同的。”薛清看著我表情严肃,“我和阿林的事至今还不敢跟家里人提,也不敢让他们知道。除了204,目前知道我们的事的就只有阿林他小姨。” “那……阿林他姨反对吗?” “我姨很开明,她也能理解我们这种感情,说只要是真心喜欢她支持我们,不过她说告诉家人还要等到时机成熟。”林湃语气里透著幸福。 我由衷羡道:“真好。” *** 我和盛乐开始每周像情人般约会,看电影,逛公园,他会在公园幽静深处吻我,在寂静少人的路灯下搂我。被喜欢的人吻著搂著,原来是这样幸福。 有次盛乐问我:“你昨晚半夜一人梦里偷笑什麽?” “没有啊。”我当然否认。 “是不是梦到我了,所以梦里也笑出声来,嗯?” “是啊,我梦到一只大笨熊满身酒味地朝我扑来……呵呵……我不说了……呵呵……不说了……” 有几次我要再去那座桥上看灯塔,盛乐却没同意,说桥上风太大太冷,没什麽好看的。说了几次後见他无甚兴趣,也只好作罢。其实我也不是定要去那儿,只是那日桥上所见到的他脸上那种悲伤的表情在脑中印象太深。不过,从那之後,即使现在每天和他朝夕相处也没见过那种神情再出现过他脸上。 一次晚饭後散步时,我带盛乐去了那家新开的音像店,沈晓熙见了我似乎很高兴:“啊,司希哥,有好几天不见你经过了。” 我笑著介绍:“小沈,这是我同学盛乐。” 盛乐笑著朝他伸出右手:“你好,我听小希提起你好几次了。” 沈晓熙似乎对盛乐的沉稳不适,不似先前的甜美笑容,伸出手表情有些拘谨:“哦……你好。” 我拍著胆怯少年的肩膀笑说:“小沈,别被他这副正经样吓著,他比你大不了多少。”又转头对盛乐说,“小沈一副好嗓子,也很喜欢音乐,歌唱得超棒啊,出唱片一定不比阿杜差。” 腼腆的少年被我夸得很不好意思:“司希哥说得,我哪有那麽好。” “下次学校元旦晚会,我看可以来个额外节目,盛乐弹吉他,你献歌一首,一定欢声如雷啊。”我语气有些兴奋。 盛乐微微笑道:“元旦新年,学校事情一大堆,我怎麽可能有时间准备节目。” 由於营业时间,不好在店里多呆,说了几句我便和盛乐出来了。路上,盛乐问我:“你前段时间常到这间店来?” “也没有,这家店新开不久,上次买碟认识小沈後每次经过便会和他打打招呼聊上几句。很不错的人呢,只可惜家里没钱连大学也没上成。” “你很喜欢和他聊天?”盛乐表情有些微微不快。我不太明白:“怎麽了?” “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对你很有好感?”盛乐语气竟有些发酸。 我哑然:“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他轻哼了声不语,却把我的手抓紧了些。 *** 从上次寝室目睹我和盛乐接吻後,易孟找我谈过一次。 “你真喜欢盛乐?”他问。 “喜欢。”听完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易孟沉默了半晌,然後看著我表情有些发呆:“我真想不通盛乐为什麽会喜欢你。” 我表情有些尴尬:“你会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很恶心很讨厌吗?” 易孟表情呆然,不知想什麽,过了很久忽然笑道:“现在寝室只有我一个单身汉了,看来我也得去努力才行。” 我惊讶他知道薛林两人的事。他淡淡地说道:“我早就知道,比你更早。” 易孟还像往常一样的作息,只是我不止一次地感觉他近来很少和盛乐说话。我可是记得有段时间他缠盛乐比缠我紧啊。 寝室无人时,我问盛乐是不是和易孟最近两人话说得很少是不是有什麽疙瘩了,他说我太多心,话少是因为没话题。 快乐的日子总过得很快,转眼就已到期末。盛乐忙於学习和校团办的公事,而我也要准备年前的外语口语考试。临放寒假前的一个周末,宁扬在学校湖边的假山旁找到了我和盛乐,手里拿著架一次成像的checky相机。 “两人真甜蜜呀,可惜没有更甜蜜的镜头。”宁扬看著手中的照片似笑非笑地说。 我冷冷地看著。 “嗯,这张不错。”宁扬将手中照片朝盛乐一扬,“盛大书记,你说我若把你和司同学这样亲密相拥的照片贴在学校布告栏上,全校该有多少女生芳心破碎失声痛哭呢?” 我心里一震,目光直直射向他:“宁扬,你到底想怎样?” 宁扬看著我冷笑还没出声,盛乐一拳便递了过去:“宁扬,你他妈个没人性的畜生!” 很意外以宁扬的身手竟没避开盛乐这一拳,顿时嘴角裂开有血涌了出来。我忙将盛乐拉住,这里虽然是校内僻静之所,但若大声喧哗还是会引来不少目光,待盛乐情绪平静我才将手放开。 宁扬根本不理自己嘴角流著血,居然裂著嘴笑道:“我知道你很恨,因为司希是我的。呵呵,不是吗?”最後三个字时,他眼光看著我。 “他不是你的。”盛乐头摇得缓慢坚定。 我语声澄冷:“宁扬,我与你这种变态没有任何关系。” 宁扬不理我,却将头转向盛乐:“盛乐,有种你跟我赌上一赌,我有胆而你没胆做。”他脸上挂著微笑,嘴角的血还在缓缓在滴,样子有些诡异。 盛乐俊眉上挑,表情不以为然。 宁扬嘴角一拉:“譬如……”话说著他人已欺了过来,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迅猛的吻已重重落下,夹著浓浓的血腥味。 怎样也没有料到,这样的校内公众场合,宁扬会有这一举动。 “……唔……”我惊怒交加。在盛乐的拳头到达之前宁扬放开了我,我第一个反应是死命抱住盛乐,若真在此处扭打,不出几分锺学校保卫科就会来人。 宁扬笑得得意:“盛大书记,你敢像我这样吗?” *** 宁扬来後的第二天,宁欣就在图书馆找到了我。 她一身昂贵的紫貂皮大衣,在我面前翩然落座。我知道她喜欢盛乐。盛乐虽没提及,但我能肯定她曾找常来找他。 “你好,宁小姐。”我礼貌地笑著问好。 宁欣没说什麽多余的话,从手提袋里抽出张支票写了个数字朝我面前一推:“离开盛乐。” 我惊讶她的干脆,又觉得这情景与电视上某类情节相像。 “怎麽,嫌少?”她脸上浮著高傲的笑。 “很抱歉,我想你该从令弟那儿知道我的家境吧。我并不缺钱。” “那你需要什麽?”她问得落地有声。 我答得斩钉截铁:“目前我什麽也不需要。” *** “今天宁欣来找过你?”晚上盛乐来图书馆找我时问,“我白天看见她上来了。” “嗯。” “找你做什麽?” “给我20万,要我离开你。”我嘴角上翘,戏谑道,“你好值钱。” 盛乐眉头轻蹙,表情里尽是可惜:“为什麽她不拿20万给我呢。” 看著他夸张的表情,我紧抿嘴死命忍住笑,却见盛乐脸上早换上了一副呆呆的表情,怔怔看著我,眼神有些恍惚。 “小希……你真的是小希……”我听见他唤我,尾音仿佛带了点鼻音,模糊得有些奇怪,心里觉得诧异:“盛乐,你怎麽了?” 他没有回答。後来从图书馆回寝室的路上,他一直情绪有些低落。我不明白为何他突然会有这样的情绪变化,即使作为情人的我,到现在还是没能真正摸透他的思想情绪,这让我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寒假回家,盛乐送我上火车。他的不舍让我心里涌起一阵甜蜜。 “到家时给我挂个电话,别偷懒啊,小懒鬼。”站台一角他乘人不注意终是忍不住亲密地刮了刮我的鼻子。这样温柔帅气的盛乐,让我几乎就要走上前去给他一个甜甜的告别吻,最後事实却是连飞吻也不敢来一个。 第七章 我第一次觉得呆在家中是种折磨。因为想念让我如此难过,几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每天最快乐兴奋的时候就是听著话筒里传来熟悉温柔的声音,听著他一遍遍地说著“小希,我好想你”。 大年初一,家里来了不少客人,我忙著端茶招呼客人。都是家中的叔伯还有爸的老同事,见到我便找到了话头: “老司啊,你家希希真不错啊,斯文秀气一表人才,更难得这麽聪明懂事。唉,和我家那个混世魔王简直就是天差地远啊。” “呵呵,还好还好。”老爸虽在客气,但脸上却掩饰不住自得的喜悦。 “希希,有没有女朋友啊,若没有,陈伯给你介绍个,也是很好很优秀的女孩子哦。” 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陈伯伯,我现在还没想过要谈女朋友。” “啊哈,老陈啊,希希反正还小,在学校多学点知识,女朋友工作後机会很多的。”老爸的话替我解了围。 “嗯,也是。真懂事啊,若我家小亮有你家希希一半我就抱著枕头笑了。” 我被赞得心里发慌,正发愁间,听见老妈叫道: “希希,你的电话。到自己房里去接吧,外面客人多。” 我忙不迭地应声快步跑进房中,盛乐今早刚刚才打过电话,难道这会儿又忍不住了。长途电话费啊~ “喂?” “春节快乐,我的希。”不同往日的张狂语声让我心情瞬间跌至谷底,狠狠将电话挂上,还没走出房门铃声又起,我怕妈再接,只得回身拿起话筒: “你到底想干嘛?” “希,大年初一的,你火气别这麽大呀。” “别叫这麽亲密!”我低声怒斥。 话筒里传来阵阵朗笑:“比这更亲密的事我们都做过了,这样叫你又有何不可。” 我压住怒气沉声道:“宁扬,那样的报复你还嫌不够,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 “我早说过——我要你。” 决然的语气让我半晌出不了声。 “希,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我不语,心里却渐渐不安。 他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要不要下来接我?” 我脑中一惊:“你到底在哪儿?” “你现在打开门大概就能看见我了。” “你……你……别上来!!” 他在愉快的轻笑声里挂断电话。我怔怔地才放下话筒就听见门铃响了,人即如触电般冲出房门。 “请问您找谁?”老妈疑惑地看著门口的人。 “伯母,新年快乐,我是司希的同学。”宁扬一身米黄色长风衣,脖子上还系了根牙白围巾,站在门口微笑著恭贺新禧。整个人说不尽的温文尔雅潇洒俊逸。 老妈愣了几秒才道:“哦,欢迎欢迎。快请进屋。” 进屋後,宁扬将手中礼物交给妈,然後径直对老爸说:“司伯父好,我叫宁扬,是司希的同学,初次登门造访实在冒昧。” “啊,哪里哪里,小希的同学啊,希希,还愣著干什麽,还不招呼你同学。” 我僵住的神经被老爸一句话激活过来,倒了杯茶放他面前。宁扬举止极有分寸,和在座的客人都一一打著招呼。他的翩翩风度与得体举止,连从不轻易夸人的老爸也对他赞赏有嘉。 “希希,带你同学到你房里去吧,我端了些果品茶水进去,两人到屋里好清静地说话。”老妈很体贴地轻声说。 “谢谢伯母。” 进到房中,宁扬目光慢慢扫视了一圈,笑道:“希的房间就像你的人,清新平和中透著淡淡的雅致。” 我关上房门,再也忍不住低吼:“你别欺人太甚!” 他一近身捉住我肩膀将我压在书柜上,微低头凝目审视我:“你长得像你妈妈。” 我咬著牙抽出手掌往他脸上煽去,他毫不闪躲挨了我两耳光,却不放开对我的钳制: “我千里迢迢赶来,这就是我的新年礼物?” “你这个变态疯子!”我切齿低咒。 他反而笑起来:“我来可不是听你骂我的,你要对我说‘新年快乐’才对。” 身体不能动弹,我干脆闭上眼。 “你不说我就去客厅跟你爸爸告状说你不懂礼貌,连句回应也不给我。”他悠悠说道。 我睁开眼怒目瞪视。 “快说啊。” “新年快乐。” “要说‘扬,新年快乐’。”他越发得寸进尺。我再忍不住心中狂怒,握起拳头朝他脸上狠命揍下,却被他一只手抓住托在半空,头一低咬住我的唇狠狠掠夺起来,我不敢呼叫,只好甩著头尽力挣扎,却被他抓住头越吻越疾,而手在我身上抚摸,我心里厌恶挣扎得越是猛烈。 “别动!否则我就在这儿要了你。”听得出来他气息粗重,甚至能感觉他下身的变化,我霎时全身僵硬,那夜的恐惧污辱又袭了上来。这个禽兽,人渣,此时我若手中有把刀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扎下。可事实我却只能任他肆意亲吻,一动也不敢动,我知他说得出做得到。外面有爸妈,还有满屋的宾客,若真这样便与将我当众凌迟无异。 他靠在我胸口等呼吸渐渐平稳才抬起头来,笑容徐徐绽开:“为这个吻,不枉我跑这麽远了。” 我用力将他推开,冷冷道:“那现在你得逞所愿,可以滚了。” 他正要说话,门外响起妈的声音:“希希,妈给你们端茶点过来了。” 我连忙拉好挪位的衣服,理好头发开门。 “希希,好好招待你同学啊。”妈客气地笑著,对宁扬说,“小宁,真不好意思,家里客人多,我在厨房忙得脱不开身,只好让希希陪你聊聊了。若觉得无聊,就和希希到小厅里去看看电视,唱唱歌好了。” “伯母太客气了,我和司希聊聊天就好,您忙您的去吧。”宁扬笑得十足乖巧。 等妈出去後,宁扬起身将门锁好,叹道:“你有一个像你一样温柔的妈妈。” 我冷然看著他:“新年礼物拿到了,吻也吻了,你什麽时候滚?” 宁扬并没理我,自顾自说道:“这样一个幸福家庭若因为某些原因变得不愉快,我想任何人都会觉得可惜吧。”他缓缓走近抬起我的下颚,“所以,希,别拒绝我。” 我心头猛震,忍不住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宁扬,你竟真的连做人基本的良心都没了吗?我当初也只不过是讥讽了你几句,那晚那样的报复你还不满足?”愤恨对我来说已有些麻木,任他的手在我脸上轻滑。 “那夜不是报复。” “强暴我不算报复?”我想狂笑。 “希,我承认那夜我有些粗暴,但我……第一次和男人做没有经验,又控制不住自己,才会让你受伤。” 我终於忍不住笑出声:“这算对那晚你行为的解释?” “不,是我的忏悔。” 我越发大笑起来,好一个“忏悔”。 “好,现在说完你的忏悔,可以走了吧?” 他站起身来,却是将我抱紧:“希,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去美国了。” “那祝你永远不要回来。”我面无表情地说。 他捧起我的脸微笑:“我一定会回来。因为你在这里。” “那祝你永远找不到我。” 宁扬咯咯笑了起来,仿佛我说的是个天大的笑话。笑完之後,他字字铿锵:“你现在是我的,三年之後也还是我的。” 我也一字一句回他:“我现在不是你宁扬的,三年之後仍旧不是你宁扬的。” 他丝毫不为我的话语所动:“不,你是属於我的。” *** 宁扬来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吃过晚饭,已是天黑,日间客人已渐渐散去。 老爸脸色温和:“小宁,你比我们希希大不了几岁,举止思想却要比他成熟许多,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希希还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宁扬的笑容谦和有礼:“司伯父谬赞了。” “今天小宁就在家里住下吧。”老爸难得开口留人。 “谢谢司伯父。” 我终於知道了所谓“咬牙切齿”是指一种什麽状态。 “希希,小宁是和你一起睡还是睡客房?”老妈隔著客厅问。 “睡客……” “哦,我和司希一起睡就行,伯母不用再麻烦另置被褥了。”宁扬抢先说。 妈走出来微笑道:“嗯,同学见面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伯母说的是。”宁扬顺著妈的话头顺畅接下。我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 洗完手脸,宁扬在厅里看了会儿电视便借故起身回我房里。我厌恶和他独处一室,视若无睹继续看电视。老爸长期官场阅人目光锐利,宁扬不在时,便向我问起宁扬的家世背景,我只说他家中开了家公司,不在本省,这次是探亲顺道来看我,心中却越加小心,不敢在爸面前将自己的情绪泄漏半分。 “司希,你过来看看,这系统里的浏览器似乎有问题啊。”宁扬打开房门叫我。我只得起身,身子才进了房内他便顺速将门锁上。 笑声咯咯而起:“希,你能躲得过一整晚吗?” “厚颜无耻。” 宁扬将我抱住语声轻柔,却是说著让人痛恨的话语:“你今晚若乖乖的,我或许还能控制住不碰你,若老想躲我抗拒我,我可不保证会作出什麽事来哦。” 我深深吸了口气,凝目看定他:“宁扬,你若敢在我爸妈面前露出丝毫,我不会放过你的。” “那你可要放乖点,先赏我一个吻怎样?”他笑得迷人,在我眼里却只觉龌龊。 “宁扬,我并不爱吻男人,也不喜欢被男人吻。”经历从他出现到现在好几个小时,我已由狂怒心惊变为平静。 “哦?盛乐不是男人?”宁扬抬眉反问。 “盛乐是我喜欢的人,无关男女,即使我喜欢男人,也只喜欢他一个。”我思维冷静地指出,“而对於你,无论是吻还是被吻,我都只觉厌恶。” 宁扬松开抱住我的手,退了一步静静看著我,眼神变深。静静对峙中,房中响起清脆的电话铃音。响第三遍後,妈在厅外叫我接电话,我提起话筒叫老妈挂机: “喂?” “小希,睡了没有?”熟悉的温柔仿佛在心中渴望了一个世纪之久,事实却是今早还曾入过耳来。 我压住酸楚的波动,声音低而促:“没有。” “有没有想我?”话筒里的人轻声问。 我下意识地点头,却忘了回话。 “小希……你没事吧?怎麽了?大年初一的谁惹我的小希不高兴了,今早上还很鲜活的啊。” “没事,只是没想到你晚上还会来电话。今天早上才来过的。”我佯装笑容。 “刚和家里人外面吃完饭回来,便想给你打电话。怎麽,嫌我啦。”轻松的语气像是故意逗我发笑。我低低笑了几声,问道: “新年饭都吃了些什麽菜?” “很多呀,糖醋鱼、粉蒸排骨、火锅羊肉、海参……”他一连报出十多种菜名停了下来。 “小希,我想你。”数秒後他说。 想温柔地回他一句同样的言辞,话未出口便省悟身边还另有人在。 “提前回校好不好?” 我点头轻应时,话筒已被夺过。 “喂,盛乐吧,新年快乐啊,一个人是不是孤枕难眠呀。呵呵。”宁扬压住我的手对著话筒笑问。 我脑中有股晕眩,竟呆住。 “我说过他是我的,不是你的。这点你要清楚。” “哼,不会?我宁扬要定他了。你放手吧。时间已不早,他也要睡了,晚安。”宁扬把话筒交到我手中时,传来盛乐沉沉的低吼: “宁扬,你敢再对小希怎样,我决不放过你!” “盛乐,是我。” “小希,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样?”向来沉稳的语调已变得惶惑。 “不用担心,毕竟是我家,他不敢乱来的。” 我努力安慰话筒那边惊惶担忧的人,半强硬地将电话挂断。 “你让我觉得很恶心。”我对著眼前人静静地说。 “有多恶心?”宁扬靠近我微低下头与我视线平齐。 “比你想象的更甚。” “是不是恶心到现在你手上若有把刀也会毫不犹豫地刺过来?”他很轻地将我的头抬起。 我看著他吐出两个字:“不错。” “是吗?”话出口时他手上已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匕。手微一按亮晃晃的刀刃便弹了出来,寒光刺得我眼跳了下。 宁扬微笑著把匕首递到我手中:“我只想看看你是不是在说谎而已。” 到了此时,我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有狂的本钱。不关乎他吓人的豪门身世,也不在於他优於常人的外表。他骨子里自有一股让人心慑的桀骜之气。 我无力地闭了闭眼睛,将刀扔在地上,朝门外走去。他轻而易举地将我拉回怀中:“别说我没给你过你机会。这可是你自己放弃的,希。” “放开。” 下一刻他却把我抱了起来朝床上走去。我顿起惊恐,若他真要强来,我除了呼救别无他法,可我又怎敢!! 我奋力挣扎:“宁扬,你难道有强暴癖吗?我早说过我不喜欢男人,看到你就觉得恶心觉得厌恶……唔……”唇被他狠狠攫在怀中吻住。 吻没有深入,只在唇边徘徊吮吸,却也让我半句话再说不出来。 他把我压在床上,嘴在我唇上又浅啄了几下,笑道:“这张小嘴怎麽这麽冷,我没有强暴癖,不过若你老说些刺激我的话,我就不能保证了。” 我目光凶狠地瞪视他。夜已深,外面很静,虽然房间足够隔音,但我却不敢大意怕引起爸妈及其他亲戚的注意。 “时间晚了,睡吧。”他松开我,自将外衣脱下揭开被子躺了下来。我坐在床上有些发楞,没想到他这麽轻易就放过我。 “你想让我给你脱衣吗?”手伴著调侃的语声朝我伸过来,我将身子躲不迭地让开:“我自己来。” 龟速脱去外衣,心中念头转了数转,竟真的要和这个王八蛋变态同睡?身上著实有鸡皮疙瘩冒出,最後我还是躺了下来。不管怎样,忍过这一晚,恶心便恶心好了。 我小心翼翼地不碰触到一旁的身体,缩在自己的角落。岂知有力的手臂一张就将我拉了过去。 “别动!我只是想搂著你睡。”他在我挣扎前沉喝。同为男人,而且对方还是个对自己做过那种事的男人,我也了解这种情况下的暧昧情潮,如何敢动,只盼他快快睡去,心里却愈加痛恨他的卑鄙龌龊。 我是万万想不到宁扬竟会跑到我家中来以家庭要挟我蛮横纠缠,想到这点我就有种想要将他分皮拆骨生吃下去的冲动,但理智却只能让我对他忍气吞声。被他强暴,被他要挟,这是我屈辱愤恨的经历,却不是我的全部生活。我有美好的家庭,有爱我的父母,有爱我的人我爱的人,只要努力还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一直都很喜欢自己的名字,父母替我取名为“希”,便是取“生命希望常驻”之意。或许作为男人被强暴之事有够屈辱,若不将这暴徒刺上几刀便不解心中怒恨,但若真任性随了己意将这人刺上几个窟窿,那我的平静生活也完了。为了这麽个人毁了自己,不值得。 我滚烫的头脑渐渐从身体接触的不适中冷静过来。若这就是人常说的“人在不断的自我斗争中渐趋成熟”,那这也算是我成长的一个足印了吧。 “你真香。”宁扬鼻子凑在我脖子上,声音也卸下往日的嚣张,变得柔和。我打定主意,只要他不做过分的举动,便对他的任何言语行动视若无睹。 “希,你很恨我对不对?” 我闭著眼自动将他的话隔绝在耳外。 “别假装睡著。”他手无声无息地伸到我胸前隔著内衣在我敏感部位捏了一捏。我小声的惊呼换来他恶意的轻笑。 “没错,很恨,恨不得将你分皮拆骨。”怒目瞪视後,我用平淡的语气道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他不再调笑,静了会儿,他笑声再起:“没关系,我会让你不再恨我的。而且……”他语声顿了顿,将我避开的头扭过对上他的脸,“我还会让你爱上我。” 虽然是在这种极度不舒服的状况下,我还是忍不住嗤笑出声:“你真有自信。” 他也回我一笑:“当然,自信百分百。” 意识到与他这种自大狂再争论自信有无的问题是种十足的愚蠢行为,我闭了嘴不再言语。他却似打开了话匣搂著我自顾自说起来:“有时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对你有这种渴望,甚至在那晚之前都不曾如今日这麽强烈的。”平缓的语声里夹了些不明显的叹息。 “其实若说我喜欢男人,我老爸身边漂亮的mb多的是,我每次瞧著也不见有任何感觉,却对你有欲望,而且看到你和盛乐出双入对心里就有如猫抓过。” 我听著忍了几次,终於忍不住反唇相讥:“我早说过,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大的变态。” 他闷笑了一声,又问:“你知不知道我什麽时候对你有感觉的?” “对你的变态史我没有任何兴趣。”我眼皮也懒得抬一下。他竟出其不意伸到我下身捏了一把邪恶地说道:“你再冷语讽刺,我就让你真正见识见识我怎麽变态的。” 我顿时噤若寒蝉,彻底放弃逞一时的口舌之快。 “还记不记得我和你第三次在宿舍楼外面碰见?就是你很跩地说我‘没品味没魅力’的那次,我将你双手反扣压在胸前,本是愤怒,怎麽也没料到扣著你的手臂贴著你的身体,看著你那斯文秀气的面孔一副倔强的表情,自己竟然会有反应!” 我心里冷笑,这不是变态是什麽,嘴里却不敢吐出半个字。 “事後查你的资料,对你的兴趣越来越大。经常有意无意地跟著你、偷偷在暗处看你,甚至有几次想著你自慰。” 尽管抱定绝不出声的原则,听到他若无其事地说出这种龌龊事我还是难免脸上麻了一阵。他似乎发现了我的反应,不以为然地说:“你认为这很恶心?其实男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会有过这种自慰行为,难道你没有过?” 我哼了声:“你不要以你的龌龊之腹度别人的君子之心。”脸却有些发烧,其实也有下身肿胀的时候,只是觉得自己动手解决未免有些难为情便咬牙硬忍了过去。 他笑了几声,没再反驳我。 “本想和你言归於好你却拒我於千里之外,而与盛乐走得那麽近,这让我恼怒不已,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不屑一顾,男人女人都没有。新仇旧恨让我想到要找个女人来报复你,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来挑选合适的对象,想著怎样的女人才对你的胃口。”声音停住笑了笑,“其实除了莫玲玲,还有两个候补的,不过没想到那麽快莫玲玲就把你勾住了,那时我心里竟会生上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酸意。由於忙准备留学及毕业论文的事,我很忙了一阵子,可等我处理完自己的事再来顾你时,竟发现你和盛乐的事,心里涌起一股自己也不明所以的愤怒,於是便有了那一夜……当时只是想著要占有你,并没想过自己其他的感受,可事後我却发现看著那样的你,自己无法扔下不管……而看到你和盛乐亲密我竟会如女生般嫉妒到心里难受。”他很难得地叹了口气,“希,你说我是不是算栽在你手里了?” “我宁愿把你扶起来。”我悠悠地说道。 *** 到了凌晨,我还睁著眼。被宁扬拥著我实在难以成眠,浑身不自在有如针芒刺背,而且微光里只要我眼睛一转到身旁睡熟的人脸上就难以抑制想一拳揍醒砸歪他鼻子的冲动。 费时十多分锺,我将他搭在我身上的手扒开,起身下了床。不敢开吊灯怕惊醒他,只把微弱的壁灯开了盏,连枕头也不拿蹑著手脚朝门外走去,不意脚下踢到一物,亏得地毯没有声音,低头一看原来是先前被我扔掉的那把匕首。 一看到这东西,想起宁扬施加於我身上的恶行还有先前的嚣张卑鄙,我竟将它拾起重走回了床边。 白白的刀刃发著微微的光亮。我脑中思绪飞转,这一刀下去划下去会如何?我便成杀人犯了吧。虽然理智让我稳稳控住自己手中的匕首,但心里实在忍不住幻想将这睡熟的人刺出个窟窿的快意,或者将他指头剁下根也好啊。最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匕首插在他搁在枕上的幺指与食指之间。 虽然没有真实效果,但早上醒来也能把这王八蛋吓得跳上一跳了,多少解了点心中的怨气。我惬意地走进了客房自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宁扬早已起床,正在客厅看著电视,妈已在厨房做早餐。我不想让人看出我和宁扬之间的任何嫌隙,乘众人多还未起床,又偷偷溜回了自己房内,穿好衣服才从房间走出来。来到客厅宁扬见了我笑著道了声早安,又若无其事地看他的电视去了。对他这种没有反应的反应,我有些不解,也微微生起挫败感:为了将匕首插进枕头又不惊醒他我可是穿著薄薄的内衣努力奋斗了十多分锺啊。 他居然没感觉?!果然完全变态! 早餐後,手机响了,宁扬到我房里去接电话,过了会儿出来时便向爸妈道谢告辞,说是家中有事,我心头大石终於放下。临走前宁扬借故把我叫进房里,门刚合上他便把我压在门背後强吻上来。吻激烈用力,几乎迫得我无法呼吸。我心知不让他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便四肢放松任他肆虐。时间长得不知过了多久,我脑袋已有些晕乎,宁扬才放开我的双唇,把我抵在门上轻喘。 “希,我现在很後悔。”他搂著我低声说。我奇怪还有什麽事能让他这种人後悔,下一句他便说出了句让我怒发冲冠的龌龊话:“我很後悔昨晚那麽君子,没有好好要你。” “那样我会杀了你。”我很认真地说。 他毫不以为意地笑了几声,突然说:“希,以後起床要多穿点衣服,夜里寒气重别感冒了。” 我为他突然有这麽句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关怀之辞纳闷。他又用力抱了我一下然後放开我,手握著门球回笑道:“再见,半夜穿著内衣拿刀割了十几分锺枕头的小笨蛋。” 我脑袋顿时凝住,原来他竟醒了,居然装睡看我一个人作白痴状的表演!愣过之後我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把这个瘟神快快送出家门。 第八章 宁扬走後,我到城里从未去过的健身中心打了大半天的沙袋,将自己心中一直憋著的恶气发泄出不少,又在外面街上乱晃了会儿,回到家中已是下午4点多。 进门才知老爸上午带队下乡慰问团拜去了,後天才回来。晚上吃饭时家里便只有我和老妈两人。 “希希,等你爸回来了,我们去你大姨家你去不去?”妈问我。我想了想,若去了肯定要睡上一晚,那便有两天接不到盛乐的电话了。 “我看家好了,而且我和陈亮约好了去他家玩的,老妈你一个人去吧。” “嗯,也好,顺便给你陈伯回个礼。” 正吃著饭,厅里电话响了,我见老妈要起身便道:“我去接吧。” “喂?” “小希是我。” 听到悦耳的声音我一扫宁扬带来的愤懑之气,心中高兴:“今天怎麽这麽早就打来了?”往常都是晚上八九点打给我的。 话筒里笑了声:“不早了,我都坐了一天的车了。” “啊?” “出来接我吧。” “呃……” “我在你们县城的火车站。” 放下电话心咚咚跳了几下,转身对还在吃饭的老妈说了声“妈,我去火车站接一个同学”,便穿上外套旋风般跑出家门。嫌公车停站太多,我打了辆的士直奔目的地,十多分锺後在站口看到了那让我日日思念的身影。俊挺矫健的身形在来往的人群中异常瞩目,身著一件灰色呢绒大衣,领子高高竖起,让他肃穆中平添一股高贵的凛然之气。 这是我英俊的爱人! “盛乐!”我几近欢呼著跑过去,疾扑进他怀里却又瞬即分开,公共场合却终是不敢表现得太亲密。 盛乐拉过我用力抱了下然後松开微笑道:“本想直接到你家门口让你吃惊一下的,翻来翻去却找不到通讯薄,只好打电话叫你来接了。” 我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先说什麽,愣愣地问:“你怎麽来了?” “来接你回学校的。” 我见他提了个小旅行皮箱,手中东西不少,便问:“怎麽有这麽多东西?” “我直接从家里过来的,没来得及落学校把东西放下。” 到家门时,我心想幸好老爸出去了,不然我又得在他精明历练的双眼下战战兢兢控制著不泄漏自己对盛乐的感情了。进到屋内老妈迎了上来。 “妈,这是我的室友盛乐,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新年快乐,伯母。”盛乐温和地笑道。 “啊,你这孩子就是盛乐啊,小希回家时就常跟我提起呢。其他几个,还有薛……清、易孟……还有林……林湃,呵呵,希希,妈没记错吧。”以前我常在面前讲204五人的趣事,是以妈没费多大劲就讲其他三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盛乐笑道:“小希常在您面前提起我们吗?” “是啊,还说你们204被人称著‘官僚寝室’、‘帅哥寝室’。”妈乐呵呵地说著,“希希,若你们寝室其他几个都像小盛这麽又高又帅,那你可要落人後咯~” 看著自己喜欢的人被老妈夸奖有嘉,我心中高兴不已。老妈重准备晚饭去後,我和盛乐躲进自己房间。锁了房门,我便和盛乐相拥深吻,许久不见,我们俩都有些迫不及待,吻得很用力,似乎想把多日的思念在这深深一吻中倾尽。 亲热过後,他手微微松开问:“宁扬什麽时候走的?” “今天一早。” “那个畜生你有没有对你做什麽?” “没有。”提起宁扬我心中委屈又靠回他怀中。盛乐把我的头抬起眼神不太尽信:“真的没有?” “嗯,这到底是我家,他能把我怎样?” 明亮的眸子焦虑慢慢淡去:“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挂电话後我一夜没睡,就担心你会被那没人性的家夥欺负。” 我凑过嘴在他脸上一吻:“我昨晚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没事。” “可我还是担心……” “所以你一大早就搭车过来了?”我抚弄著他软软的高领毛衣,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感动。 吃完饭,盛乐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老妈和我们聊了一会儿,隔壁杨姨打电话约她去打麻将,她和盛乐客气了几句後便被我催著出门了。 “累不累?”我把无聊的电视节目关掉後问盛乐。 “还好,不过想睡了,你陪我一起睡吧。”他皮皮地闪了闪眼睛。听出他话中之意,我的脸刷地红了。 “小希,我好想你。”他抱我回房,将我放在床上俯下身来吻我。 “我也是。”天天都想,时时在想。 “小希……你愿不愿意给我?” 虽然心里不是没有准备,但有了那夜的回忆我的身体还是莫名一紧,一时竟不知该怎麽回答。 “小希……” “愿意。” 那夜,我把自己给了他。身体相融合的那一刻,感觉很奇妙,觉得自己交给他的不仅是身体,还有自己培育蕴藏了十九年的情感和生命。 *** 一夜温存,第二天偷换床单时,我为自己这种纵欲行为感到深深的不安,同时心里对爸妈有种强烈的负罪感,可心中的甜蜜又是如此强烈。明知这种感情是禁忌,自己还是有如飞蛾扑火放纵了自己的情感。 如果自己是那只死命扑火的飞蛾,盛乐,你是不是算是那束闪著光芒的诱惑? 後来我常这样想。 第三天一大早,我对妈说学校假期里有个口语培训要和盛乐一起返校,妈虽然有些不舍但也没阻止,将存了学费生活费的银行卡放进我袋中,亲了我一下便看著我们出门了。 寒假的校园,比起往常自然冷清了许多,不过偶尔也还能看到三两成群地嘻笑而过。由於易孟意外地没有提前返校,204便成了我和盛乐独处的温馨天地。早上我们往往会睡到近十点,然後隔著书桌划拳,决定谁去买早餐,不过大多时候是我输他去买。每当他提著热乎乎的早餐推门进来,捏住我鼻头宠溺地叫著“小懒鬼”时,我真的觉得那时的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接近幸福。 白天的时候,我们或在学校团委活动室的机房里上上网、打打游戏,或去球室打打球。晚上偶尔也会去校外看场电影,但一般都是一起窝在寝室床上看书听音乐。 盛乐弹吉他时我会靠在他肩上,有时实在闲著了,我便要他教我弹吉他。学会简单的指法後,我迫不及待地要他教我弹那首“爱的浪漫史”,他笑称那首曲子听来简单实际上很难弹,说我初学水平不够。我不服气,试弹一两节乐谱,果然难听,他的大笑声里,我怏怏地罢手。 一次从外面吃过饭回校,经过那家音像店,突然醒起好久没听见沈晓熙亲热地在店内和我打招呼了,便歇了脚在店门口往里张望,并未看到熟悉的身影,还以为他春节回家还未返工,一问店老板他什麽时候回来,店主竟说他前阵子就辞了工。 我呆了一下,有些怅然的感觉。虽然认识时间不长,甚至除了名字外其他所知甚少,但我和那个亲热叫我“司希哥”的男孩很谈得来,突然失却了音讯,心里倒有些不舒服。 这是我和盛乐一起度过的寒假,无忧无虑,快乐无伤。 三月一到,属於我和盛乐的假期也完结了,随之而来的是开学的繁忙。 开学两周多,宁扬没有再来找过我,我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学校,想著以後不用再见那龌龊变态我心里轻松不少。对那种刀枪不入的怪物,除了痛恨外我只有一种感觉:心有余悸。 大二第二学期,薛清说新年新气象,提议让204改头换面。於是大夥儿凑钱换了块漂亮的天蓝色窗帘,阳台上还摆了几盆花,每逢进寝室,花香隐隐入鼻,感觉极其舒畅。林湃宣布:“204正式步入小康之路,两年後进入共产主义。” 每个人都认为会这样守著204一直到大四直至毕业,我也认为我会和盛乐和204这样快乐相伴直至毕业那天。 直到接到家中打过来要我速回的电话时,我还一直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 回家的车上,有股强烈不安萦绕在心里,电话里一向稳若磐石的老爸声音有些颤抖,而电话里只说要我马上回来没说任何原因。从小到大,不管是在本县城还是外地,不是放假家里从不主动叫我请假回家。 一路忐忑不安,直到进了家门看到一叠装在信封里的照片时,我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相纸是那种一次成像的高级相纸。而几十张照片上无一例外都是我和盛乐亲密情景,公园里的亲吻、路灯下的相拥,甚至连学校幽径深处的拥吻镜头也有。 我呆呆地看著,看著军人出身铁骨铮铮的爸在我面前气得浑身发颤落下泪时,才真正了解让一直以自己为荣的亲人失望到绝望是件多麽恐惧的事。 “希希,你这是怎麽了啊?!那麽多的好女孩你不喜欢却偏偏……偏偏要……”妈抱住我痛哭,接著便被爸一把从我身上拉开。 “我们司家没有这种败坏人伦没有廉耻的不孝子。” 过了几分锺爸便冷静了下来:“希希,爸问你,这些照片上的事是不是都是真的?” …… “是。” “你真的喜欢男人?” “我只喜欢他。” “如果我现在以父亲的身份命令你以後不见这个男人,你会不会答应?” 小希,答应我,以後无论发生什麽事都不许躲著我不理我。 我答应…… “……不会。”我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然後闭上眼等著早该狠狠拍下的手掌,却等到爸一句冷静如常的话: “你走吧,我司寇青就算没养过你这个儿子,你也是成年人了,生活自理能力也该有了。以後司家与你再无瓜葛,只是恳请你出这个门後不要再跟别人说你爸妈的名字,这就算报答我们十九年的养育之恩了。” 从爸冰冷陌生的眼神里,我知道了自己的罪无可恕。思想正统极爱面子的爸妈对於自己一向乖巧的儿子是同性恋的事实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也意识到这样的自己存在家中,只会给这个家蒙羞,给爸妈招来世俗的鄙夷和白眼。 “这个家里你还有什麽东西可以一并拿走。”爸对我说。 推开房门,看了眼自己的房间。 朝爸妈跪了一跪,道了声:“爸妈保重。”就这样出来了。真的就这样断了吗?十九年的血缘、十九年的养育,跨出门的那一刻我心里还怎麽也体会不到这种真实。 手里拿著个兔形瓷罐,这是七岁时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还记得当时妈对我说:“希希啊,要从小养成勤俭节约的好习惯,知不知道?” 这个贮币罐我放在房间十多年,一直舍不得扔。 出门时妈要冲出来拉我,被爸死死拉住。她大概要为我这个不孝子伤心好一阵子吧。 “对不起。”我抚摸著兔子耳朵说。 走到街上,望著人来人往,我很茫然,不知该上哪儿去,想了很久,在路灯下坐了一晚,才又踏上了回校的火车。 *** 回到学校,他们都上课未回。一个人在寝室坐著,也忘了去销假。中午下课後,林湃头一个回寝室看到我便问: “小希,你回来了,家里没发生什麽事吧?哦,对了,今天学校有重要人物来视察,你进校门时有没有看你的学生证?” 最後他人走了过来:“小希,你怎麽了?” 尽管是平常亲密无间的人,但这个时候我一个字也不想说。他们陆续回来,盛乐也回来了。我还是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不声不响,直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把我搂进怀中:“小希,是不是家中出什麽事了,刚才阿林说从他进寝室到现在你没说过一句话,甚至也没认真看过他一眼。” “盛乐,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 “我不放心。” “我没事。” 手机响了,盛乐通话完後对我说:“小希,现在我要准备下午的欢迎词材料,你在寝室等我,我尽快回来。” 林湃他们大概是把寝室让出给我和盛乐独处,过了好一阵子也不见人回来。我出了宿舍大门,人有些晃悠,感觉平时踏著那麽坚实的地面也没那麽实在变得有些空了。 呆呆的感觉自己碰到了人,我抬头,就看见了那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刻在脑中的脸。 “希,对不起,”宁扬看著我真诚的道歉,“那些照片……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怒极反笑笑道:“呵呵,你不知道?你把那些照片寄到我父母手上不就是要让我变得无家可归变得可怜兮兮任你摆布吗?宁扬,我究竟与你结了什麽仇,被你强奸还不够?难道你一定得要我乖乖趴在你身下向你乞怜才满意?” “希,你听我说,那些照片并不是我派人交到你爸妈手上的……” 看到眼前这人的嘴脸,心里一直积压充斥的恨意一下暴涨至极限,只觉得恨入骨髓,也不再顾忌什麽,我如失去理智的疯子拳脚开用,朝他身上打去。 “希,住手,这儿离保卫科很近!” 我充耳不闻,发疯般钳住他踢打啃咬,心中什麽也不想,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让这个畜生在自己拳头下鲜血流淌,才能止住自己心中奔腾不止的恨意。他并没还手只一味地闪躲,最後还是被他用力抓住。 而我却被叫到了学校保卫科。其实从我向宁扬出手到被他抓住不过短短三、四分锺,只因为校领导陪著上面视察的某位重要人物恰好参观到男生宿舍楼附近,对我挥拳行凶、斗殴生事的过程看得很清楚,当然也给视察领导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尽管宁扬百般申辩,学校为严肃风纪坚决杜绝校园暴力,还是以“校内寻事殴打他人”为由开除了我的学籍。 处分当天就下了,没有丝毫让人回圜的余地。学校是铁定心要在视察人员回去之前狠立一个“杀鸡儆猴”的好例子。 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要不要通知家里,我简单地说了句“不用”。他叹口气问我为何会出手打宁扬,我一向品行良好,成绩不错,连课也少缺。 我口气淡然:“当时我只想揍他,没想到别的。”班导惋惜地送我出来。 等宁扬从他父亲那儿回来时,学校的处分通告早已贴了出来。 “希,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刚去我爸那儿要他出面向学校疏通,可……没想到学校将处分决定这麽快就公布开来了……” 我朝他躬了下身子:“多谢宁公子照顾,这是我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还请你大发慈悲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现了。” 我转身朝他反方向走去,马上被他拉住。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狗被逼会急跳墙,人也会。你再跟上来,我会杀了你,或是杀了我自己。” 我一个人在路灯下晃悠。想起昨夜此时我也是在路灯下坐至天明,今夜居然又是如此,是不是以後每个夜晚都会是这样了?靠著路边的大型广告牌坐了下来,心里奇怪自己竟没有想哭的感觉。这是坚强还是麻木? 大城市里的星星就是没有小县城里的亮啊,我仰著头心里想。以前曾觉得路边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可怜,现在自己也变得同样了,两夜之间失了家人失了学籍,那我这十九年的生命轨迹里还剩下些什麽呢…… 在落入温暖的怀抱时我知道了自己还有什麽。 “小希,你怎麽这麽傻,一个人呆在外面,你知道我和林湃薛清他们找了多久了?啊?!要不是宁扬打电话告诉你在这儿,你知不知道我就要找疯了!!” 他用力地吼我,用力地紧紧把我箍在怀里,很紧很紧,紧得我冻得僵硬的身体都在发痛。 头贴在我颈边,气息温热而急促。我听见他的心咚咚地跳著。 “盛乐。”我轻轻地叫著他,“你说我还剩下什麽?” 他神情坚毅看著我的眼睛说:“小希,你还有我。” 我闭上眼笑了。是了,如今我贫穷得只有你了。 被他紧拥著,在外面呆久了变得冰冷的身躯也渐渐温暖起来。 *** 幸好银行卡里还有三千块的生活费,不至於让我捉襟见肘一时连吃饭也要愁。我在离学校四十分锺车程的地方租了间房住了下来。房子很小,除了卧室便只外带一间小小的厨房,两者间隔著一个小小的厅,除了张餐桌一无其它。往里是卫生间浴室。厨房有简易的炊具,卧室里有张半旧的席梦思和衣柜、书桌。每月两百的房租,不算贵。 先前易孟说要在学校附近给我找间公寓被我拒绝了,在自己还没走投无路时我不想欠太多人情,还有,我不想离学校太近。 但离学校太远盛乐又终是不愿意,我也不想他跑得太辛苦。开始他要搬出来和我一起住我没同意,学校这里两头跑,耽误学习人也辛苦,且他在学校事情多住校外这麽远很不方便,而身为团委书记也早被学校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在校外租房始终不合适。 盛乐要我重新再参加今年的高考,学杂费用他帮我,我拒绝了,并不是怕自己考不上,而是短时间内实在无心无力。短暂的沉默後,盛乐并没再多劝,只是搂著我说:“希,我知道现在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太难,是我不好,但我想让你对生活多一点新的希望,看到你这样我也心痛,要知道,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是啊,我还有你。这就够了。 一星期後我开始找工作。没有文凭,便只能找些闲散工做了。见附近新开家大酒店,招服务生,我便去试了试,大概是我样貌还算斯文,瞧不见什麽作奸犯科样,酒店的面试也没多问什麽便通过了。工资每月一千,白班晚班轮著换。好在我宿处离酒店近,走路5分锺就可到,虽然钱不多但也还算轻松,而除了扣除房租生活费还能余下个两三百,我又无须置些什麽其他的东西,对於这种状况我已经很满足了。 刚开始时,盛乐几乎每天都往我这边跑,第二天又早早起床搭车去学校上课。我不想他这样来来回回弄得疲如奔命,便要他只在周末过来,他不同意,经过两周的思想鏖战,在我的坚持下盛乐勉强同意,除了周末来我这儿,每逢周二下午没课也会过来。我没反对。 盛乐不在时我一个人偶尔也会想,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 大半月来,薛清林湃他们来过几次,每次总是提著大包小包的菜和盛乐一起来闹和,天南地北地乱侃。但在我面前他们从不提学校甚至寝室的事。易孟没来过我的住处,这倒不奇怪,因为每次他们来都是周末,而易孟几乎都要回家。想想,从离开学校到现在一直都没与易孟见过面。有时还有点怀念大一时和他打闹的情景了。 我以为可能短时间内不会见到易孟了,他却在一个我意想不到的的时间出现在我的门口。 “阿孟,你怎麽来了?今天没课吗?” “我逃课了。” “有什麽事吗?”进屋来後我发现易孟神色表情均不似往常,他定定地看著我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被他看得慌了,我起身拿了杯子说:“口渴吗,我倒杯水给你。” 却听见身後一声闷响,接著手腕被拉住:“小希……我对不起你。” 我回头,看见易孟跪在地上,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景让我一时不知怎样应付,只迟疑地叫道:“阿孟……” 他突然对著我大吼:“小希,我他妈不是人,是个王八畜生,你狠狠揍我,狠狠揍我!”他用力地抓住我拳头朝他脸上狠揍。 我忙用力拽住:“阿孟,你疯了……” “我是快要疯了,从你被宁扬强暴的那天起我就要被自己逼疯了。” 我神情大震张著嘴呆呆地问:“你……怎麽知道我被宁扬强暴这件事?” “我知道,什麽都知道。”易孟双眼发红,“我知道莫玲玲是宁扬派来报复你的,也知道你生日那天的聚会是个陷阱,甚至……猜测到了宁扬那夜的真正目的……可我没有阻止你去。” “为什麽?”我是真的不明白。 “因为我嫉妒你!嫉妒得恨你!” “为什麽?”我觉得一再问这三个字的自己像个十足的傻瓜。 易孟表情复杂地看著我:“小希,你真的很单纯,几乎不像个大学生,难道你没发现我对盛乐的特别?” 觉得脑袋里被绷紧的弦突地被外力一拨,四下摇晃个不停起来。 “我喜欢盛乐,甚至确信他喜欢男人后向他表白过,却换来他一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很快我就发现他喜欢你,他甚至会故意扔掉林湃他们的留言条只为不让你知道后故意躲他,假装醉酒吻你,其实那夜我就在门外。他不敢正大光明地吻你,却借著醉酒强吻。呵,当时我听著真讽刺,自己喜欢的人居然装醉强吻别人,还是我的好朋友。心里又是嫉恨又是不服,我不明白自己哪点比你差,从那夜你从宁扬那儿回来後,我心里就同时被自责与嫉妒充斥煎熬。” “所以,你就作宁扬的内应,将我和盛乐约会的行踪透漏给他?”我静静地问。 拉住我手臂的人眼里已有晶亮的泪光闪耀:“小希,是我不对,若没有那些照片就不会发生这麽多事了……可我真的没想到,宁欣会把照片交到你家里,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真的没想到啊……” “照片是宁欣交的?”默然半晌我问道。 “你匆忙回去的那天我打电话问她她告诉我了。” “当时我很害怕,整晚都没睡著。”易孟声音情绪又变得激动,“小希,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是我。我猪狗不如,连自己的好朋友也陷害。”他抱著我的腿呜咽起来:“你离开寝室的这些天,我都不敢多回寝室,每次踩著下面那张空床,我心里就难过得发抖……” “不关你的事,即使没有你的通风报信,宁扬也会雇人来查我们的行踪,至於被他强暴更不是你能阻止的了。”我平静地说。 易孟抬起泪眼望著我:“小希……” “真的与你无关,除了嫉妒,你并没做错,你仅仅只是没有阻止而已。” 易孟走後我在房里呆呆坐了很久。他没有错,他仅仅只是没有阻止而已,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 “请问你们找谁?” 我看著突然出现在离楼梯口几百米处的三个陌生男人,语声平静地问。心里不紧张是因为自己确实没有什麽好紧张的理由。通常出现这种情况不是仇杀便是抢劫,仇杀,我现在除了盛乐和204的一干兄弟外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就是以前在学校也不曾与人结过什麽仇怨;至於抢劫,我更是无财可劫。不过他们的客气口吻倒让我微微一愕: “司先生,请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为首的一个高大男人向前一步,威猛的身形与他温和的语气不太协调,“我们少爷有封信要交给您。” 我疑惑地抬眉:“你们少爷?”瞬间想起了一个人,“你们是宁扬的人?” “不错,我们是少爷的私人保镖。”一封棕色信封随著语声递到了我面前,“司先生,这是少爷临走前交待要转交给您的信。” “对不起,我不想看这封信,也不想与他再有任何丝毫的瓜葛。”我提著食品袋往楼梯口方向走。 “司先生!少爷交代,请您务必要看这封信。”先前那威猛男人一跨步便拦在我前面,而其他两人也堵住我的去路。大白天这帮人虽不敢举止过分,但这里人来人往被左邻右舍看到这种情况还以为我遇到黑道寻仇,要在这儿长期呆下去也困难了。 我伸手接了信随口说:“这下你们可以走了吧?” “少爷还有交代,为了确保司先生的确有看这封信,要司先生当面将信拆开看完。” 遇到这样的主人这样的下属,我只得冷哼了声:“是吗,他想得可还真周到。” 展开信纸,是满页早已凝干的劲挺墨迹: 希 我知道这个称呼让你心里不快,但请原谅,我只想这样叫你。 我从小就是个占有欲强的人,喜欢看中的东西总要想方设法据为己有。这也是从小我爸对我的训导熏陶: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看中的东西就要努力争取。这成为我那夜强行占有你的最初原由。尽管这样做或许已经让你对我深恶痛绝甚至恨我入骨。因为拥有你的那一刻真的很美好,或许我做错了,但却不会後悔。 这之前或许我自己都一直没认真审视过自己的真正感受,只是依著自己的性子强要你,看到你和盛乐在一起会嫉妒得眼红脖子粗,甚至跑到你家里去拿你家人胁迫来亲近你,这些近似疯狂不智甚至可笑的行为,直到那天你不顾一切对我拳打脚踢时我才真正冷静地从头审视。当看到一向温和守礼的你眼神狂乱地在我身上啃咬踢打,看到你眼中比愤怒更深的绝望,我自己的心也慢慢被揪得很痛。我霎时明白自己以後是绝对不想再看到你痛苦了。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痛苦。 希,不管你相不相信,那些照片不是我送到你家里去的。我心中是嫉妒得发狂,但也了解这样做的后果,既然错过一次,我不会让你再有第二次恨我的机会。不然,那些照片首先出现的地点会是学校的布告栏,其实这些照片我拍来原是想打击盛乐或是拿来做威胁他的筹码。 但我不想推卸自己的罪责,若没有我拍的那些照片便不会出现你被你爸逐出家门的事,你也不会狂怒悲愤之下在学校对我出手以至失掉学籍了。事实上那些照片是我姐偷偷从我抽屉里拿走派人交到你爸妈手上的。对了,我没跟你说过我的家庭吧?我妈在我很小时就和爸离婚跟别的男人走了,而生意关系爸很少管我们。我和我姐一直相伴,从小感情很好,几乎未有过争吵,我知道她很喜欢盛乐,从盛乐刚进校时她就注意他了。她或许不会真正明白她的举动给你带来多大的伤害,我明白,所以知道是她所为后我对她说:以後我不会再叫她姐姐。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求得你的半点原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从今以後,任何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即使是我最亲密的姐姐。还有,希,提醒你小心易孟,你和盛乐的很多行踪都是他透漏给我的。 我说过,我不会乞求你原谅我,我不需要。 我只需要你爱我。 因为我爱你。 往日我带给的所有伤害,你不原谅也没有关系。 因为我会以加倍的爱来偿还你。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飞机上了。而在写下这句话时,我就已在试著体味看不到你的感觉。闭上眼,心有些难过。不过我的皮夹里有准备你的好几张照片。 不用怀疑,我一定会想著你自慰的。 最後告诉你,这些天我几乎每天都有来偷偷看你,但不敢走得太近,所以看不到你脸上的表情。也看到你和盛乐出双入对,心里虽然嫉妒得直痛,但这三年有盛乐照顾你,我也放心,请你转告他一句话:三年後我会从他手上把你夺回来的。 希,我知道这次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我相信你能够挺过来。其实你比你自己想的要坚强,这是我前阵子发现的。 等我,三年。或许不用,我会尽快回来。 记住,不要忘记我。 每天会想著你自慰的扬 “看完了。”我把信纸信封往食品袋里一塞,“可以让我走了吧?” “司先生,请等等。” 我回过头,一张支票递到眼前:“这三十万是少爷临走前交待给司先生的。本来少爷昨晚打算亲自交给您的,现在由我们转交,希望您能收下。” 我淡淡扫了一眼:“多谢,我不需要。” “司先生,请您务必收下,不然我们不好向少爷交待。”有了先前看信的经验,我不再多费唇舌,将支票很干脆地接到手上又马上送了回去。 男人不解我何意。 我扬了扬头:“你们可以回复你们少爷了,这三十万我收了,现在只不过以我的名义送给你们做小费。” 我在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的表情里走进楼梯口上了楼梯。 第九章 洗了手脚便坐到床上,像往常一样,打开收音机听电台音乐,看从附近租书店租来的小说。 这样的生活基本定下来了。每天上班、回家、吃饭、睡觉,有时也会下楼看看周围的小孩子玩球打闹。 易孟的事,我一直没有和盛乐提起,以后也不会。虽然我不在204了,但204还在,我希望204能像林湃说的那样每天小康和睦。 五一节时,盛乐送了我一只手机,因为我的住处没有电话。于是手机便成了我上班回来后听收音机看小说之外的主要乐趣与期待。盛乐在学校住时,每天都会给打给我。每晚吃了饭洗了手脸我便打开收音机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音乐看小说。我的手机铃声是自己编的“爱的浪漫史”的简单曲调。电话一般都是晚上11点以后,寝室那时大概也熄灯了,我几乎可以想象盛乐披着外衣站在宿舍走廊外对着手机说话的样子。市话费不贵,我们常常无事也聊到12点以后。 电话里,盛乐会常常给我讲些笑话,然后说着说着就讲到他下次到我这儿来时要买什么菜什么汤料什么佐味品,馋得他口水似乎都能从我的手机这端流出来。 每当他滔滔不绝时,我都会闭着眼静静地靠在床头听着,那温柔亲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娓娓低诉,便似一道道柔和明亮的光束,将我远离尘嚣远离人群变得空洞寒冷的心房缓缓充盈、温暖、照亮。 放下电话靠在床头,我总会想,这样的自己还是幸福的。 然而心中却有块怎样也不敢碰触的地方。被学校开除的事当初我没要学校通知,也不知道学校究竟有没有通知,但我知道爸妈一定知道了。 “家”这个词是以往每在外地求学的我想来都觉温馨甜蜜的字眼,可现在却成了我心上永远不愿碰触的揪心伤痛。 爸妈,你们的儿子只是真正喜欢一个人而已,并不是你们认为的那样离经叛道、败坏人伦、没有廉耻,为什么你们不能理解呢。 你们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亲情,为何不能给我理解与宽容? 希,司希,你们给了我这个充满希望的名字, 可是,现在,我,已经让你们彻底死心了吧。 *** “希希,你什么时候下班啊?”刚送完一个客房服务走到外面时,手机就响了。 “嗯,还有半个钟头的样子吧。”本来今天轮到我晚班,但又是周五,便与一同行打招呼换了下班。 “那我现在开始煮饭好了,菜已经买好了,等你回来再做。” 挂了电话我以小学生盼下课的心情等着下班时刻的来临。 上三楼门没锁,推门便被整个儿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脸、颊、鼻、唇连连受袭。 “别闹了,”我笑着推开猴急的人,“菜还没做呢。” “不用急,先让我好好吻你……”他粘在身上我不肯走。 “不行,让你得逞那今天就不用吃饭了。”我边说边走近厨房,也顺便给自己了脸上的红晕足够消退的时间。上次一进门口便被他逮住吻个不停,人被吻得晕晕乎乎,糊里糊涂便被他抱进了房里,以至于本来买好的电影票也报废了。我当然不会让他故技重施。 他嘻嘻地跟进厨房来。饭已煮好,菜也洗好放在盆子里。他给我系上围裙,便在一边看着我炒菜。说是给我打下手,其实却是很不老实地从背后搂着我做小动作。 在我不停的呵斥警告中,总算让他有所收敛,而我也得以顺利地把一顿丰盛的四菜一汤摆到桌上。 我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信,盛乐常说即使简单的菜肴也要比一般宾馆饭店来得可口。 有时看他狼吞虎咽津津有味,我打趣道:“你究竟是想我还是想我做的菜啊?” 他放下饭碗抱住我猛啃几下恶狠狠地说:“想,都想,不过我更想将你一口吃下便不用天天挂在心上了。” “你不是不吃芹菜的吗?”吃饭时,我见他夹了筷芹菜炒肉放进碗里。每次买菜时,虽然他不喜欢吃芹菜,但知道我爱吃便每次必买。 他笑笑:“看你这么喜欢吃,我也想尝尝。” 我心里一甜。 “希希,我们的两日假期怎么安排?”我告诉盛乐明天开始我有两天休假,他便雀跃欣喜不已,一心盘算这两日怎么度过。 我想了想,觉得想不出什么有趣的事,便对他说:“听你的安排。” “那先说说今天的吧?”他笑得不怀好意。 “看电影?”我故意问,其实已知道他对我很渴望,因为我也很想他。由于这周学校运动会,事情多,周二他没能来,我们有一周没见了。 果然,他苦着脸:“电影我们明天去看好不好,你坐在我旁边我怕我根本就忍不住……” 我噗哧一笑:“大色狼。” 吃完饭,他收拾厨房我去洗澡。待我擦着头发从里面出来时,他已打点干净诸事忙完换上睡衣悠闲地坐在床边翻看我租来的小说。 “要不要洗澡?”我问他。 “我今天在学校洗了过来的。” 他边说边从柜里拿出吹风帮我吹头发。 “希希,你的发质好软好舒服,像丝绒。”他把吹风放在一边,鼻子在我刚吹干的发上来回摩娑碰触。 我笑道:“贫嘴。” 他搂住我滚到床上:“真的,还很香。” “那是刚洗过头,所以有洗发水的香味。” “不是,平时也很香,而且,你的人也很香……很甜……”他亲我的脸,然后噙住我的唇舔吮,那样子就像小孩在细细地品尝美味的糖果。 逗得我咯咯直笑:“真是色狼一个。” 他牙齿轻啃我的耳垂:“是,我是大色狼,上课时都想着要怎样把你这个小羊吃掉。” 我红着脸啐道:“假正经,平时看你那么正派,原来脑子里也想着这些污糟事。” “我是很正经啊,可是一遇到我的希希,就变成一头千年大色狼了,眼睛里还冒着绿光~” 我呵呵笑起来,他一翻身将我压在下面,不再说话,边吻边脱去我的睡衣。 “希希,”激烈的动作过程中,他唤我的名字,“我爱你。” 我却无力回答他的爱语,只紧紧搂住他汗湿的脖颈,在他更加激烈的冲撞下泄出断续的轻吟。 *** “希希,妈好想你。” “妈……”我望着眼前熟悉亲切的容颜,亲亲地唤着。 妈伸出手臂抱住我轻轻地哭泣:“我的孩子,为什么会成这样啊?” “妈……我也好想你。” 我伸出手想要抱住她,却触到了自己枕边湿湿的泪痕。 乘着外面路灯的光亮,我伸手去拿放在床头纸筒里的面纸,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拽进温暖的怀抱,接着温热的舌舔上我的睫毛、脸颊。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你哭了。”盛乐把我手脚整个儿包住。 我辩驳道:“都是梦里的事,当不得真。” “可是我现在嘴里满是你眼泪的味道。”他语气里有着心痛的感觉。 “……我梦见我妈了,她说她很想我。” “希希,你怪我吗?由于我们的事而让你爸爸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我将头转向他,微光里,这么近的距离,我看得清他晶亮的眼眸,俊逸的轮廓。 伸手缓缓抚上他的脸:“盛乐,你希望我后悔吗?” “不,我不会让你后悔。” “我是想他们,可心里更觉得愧疚。我没有兄妹,虽然爸妈退休后有养老金生活不愁,但我这个做儿子的却不能尽一分力。可是,盛乐,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也不后悔爱上你。” 爸妈,我没有错,你们也没有错,或许我爱的若是个毫不起眼丑陋无比甚至恶行无端的女人,你们也不会如此决绝。 可是我的爱是真的。 “希希,别伤心,我知道你很孝顺,可我们时间还长,过得一两年之后,说不定你爸妈想通了就不再反对我们了。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痛。” 他晶亮的眼里有微微的湿润,我心里一酸,脸靠上去贴上他脸颊:“我答应你,以后快快乐乐的。” 不再让你担心。以往的那些旧事,悲伤的心情就彻底封埋起来吧。其实我心里知道,对于自己这个背德忘行的儿子,爸妈是不会原谅的,更别说接受了,无论多长的时间一样。 “希希,我爱你。”他不停地亲吻我的额头嘴里喃喃低语。我闭着眼享受他的温存。 不知何时,他已像爸妈那样唤我“希希”,不知是他有意或无意改了称呼,想来或许是他在默默地为我留住一丝家庭的温暖。 我将头沉在他怀中舒心睡去。 *** “小懒虫,终於起床了。再不起来我就要买中餐了。”他笑著站在床边看我穿衣服。 “为什麽不叫我?”我见挂锺都快指向12点了,忍不住埋怨他。 “看你睡得那麽香,舍不得叫你。” 洗漱完毕,我自己穿衣服,他拿著梳子替我梳了梳头发,我扣西服扣时他便帮我打领带。分工合作,打理完毕,一看指针正好指向12点正。 “去哪儿?” “购物。” “啊?” 出门吃了午饭,拉著我往大商厦走。回来的时候东西太多,打了辆的士载到楼下。 前不久盛乐跟我说起他家里的情况,我才知道他竟有一个名画家父亲。母亲在他高二时肺癌去世,家里除了他还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已嫁到国外,弟弟还在念中学。而父亲回来除了给他们留下大笔的生活费外,每次都是匆匆来去,忙著国内外开画展。他叙述得很平淡,但我却觉得自己明白了以往他给我那种壁障压抑感的由来。 在的士司机瞪大的眼里,我和盛乐把大袋小袋提下车,最後从车尾箱里抱出装著电视庞大的纸箱。 “早说过不要买这麽多衣服了,我已经有两套西装,买这麽多干嘛,我上班时可是穿酒店制服。” “换著穿嘛。” 将一下午的成果往衣柜一放,本就不大的空间立时被充斥。 “还好,不用另买衣柜了。”关上柜门盛乐笑说。房间里有电视插孔,盛乐把房里一直空著的小矮柜收拾干净把电视放在上面,还买了台影碟机。 其实有没有电视我倒无所谓,他怕我一个人呆著无趣,有台电视总要好些。我拗他不过,便任由他张罗。待一切准备完毕,已到八点多了。 看电影已经不现实,我们便下楼到附近的租碟店里租了两本碟,买了点夜宵,洗过澡後,我们相靠坐在床上看碟。 经典的笑片,我们笑得前俯後仰相拥而倒。 日子过得很快,暑假时我换了工作,由於拿到了英语口语证和过级证,我便应聘到一家中学当英文教师,兼了3个班的课,工资杂七杂八算起来也接近两千了。而盛乐虽然手头充裕,但为了锻炼自己也在外面找了份兼职。大三时,在盛乐的坚持下,我和他合租了一间公寓,说是合租,大部分钱还是他出的。他本想一个人付,後来还是同意让我出一部分。我知道他是为了照顾我的心情,不让我心里疙瘩。 公寓不大,但设施也还齐全,浴室空调洗衣机,一般家用的该有的都有,盛乐大四第一期的寒假时,买了台新款电脑给我,连了宽带,又装了很多游戏,说他在学校住时,我便可以网上用qq给他发短信。 从离开学校後,我就很少上网了,刚上时qq密码居然都开了好几次才上去,好友栏里的名字也渐渐陌生。 同学栏里没人在线。 我点开好友栏里,看著那些千奇百怪的名字,我将鼠标挪来挪去,不知该干些什麽。很久没和人聊,一时都不知该聊些什麽。 出神间,图像闪了闪,跳出一个信息栏。 “你好。”是个叫“灵犀”的陌生名字。 “你好。”我生硬地回了同样的两个字过去。过了两秒,灵犀回信息给我: “我以为你不会上网了呢。” 我纳闷地敲了行字回过去:“我们以前聊过吗?” “聊过,怎麽你不记得了?” 我想了想,可能真是很久没上来了,实在没什麽印象。可听他的语气好像我们以前还聊得很熟,并且他的图像还在我的同学栏里,我不禁有些奇怪: “请问你是我以前的中学同学吗?” “不是,怎麽,真的不记得我了?”跟著还打出了伤心大哭的图释。 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真的很久没上来了。”那想必是我无意间把他拖进同学栏里去了。 “没想到今天能在这里遇到你,算是我半年来最大的惊喜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打了过来。 “太夸张了吧?”毕竟太久没聊,早已没有心思听这些友好夸张的侃词。 “不夸张,这是我的新年礼物。” “你常上来聊吗?”我问。 “偶尔上,怎麽了?” “看你很熟络和人聊天的样子,应该是常聊天的高手吧?” “呵呵,是啊,我常上来泡美眉呢,用这一招百发百中啊。”又打过来一个开心的图释。 我在电脑前笑了笑,却不知该说些什麽了。有些奇怪以前自己随便和一个陌生人也能聊上好久那都是聊些什麽了。 “你过得好吗?”短暂的静默间,屏幕上现出这麽一行字。 愣了会儿,我回了过去: “还好。” “真的?” 我又是一呆:“嗯。” “你现在在哪里上网?网吧吗?”灵犀问我。 “不,在自己房子里。” “你买了电脑了?” 我还没回答,他又赶紧补了一句话:“哦,以前你跟我说过,你在学校没电脑的嘛。” “嗯,刚买几天。” “你自己买的吗?” “不是,一个朋友送的。” “哦,什麽朋友呀,对你这麽好?” “很好的朋友。” “嘿嘿,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是我男朋友,我心道。 “算是吧。” “他对你很好?” “嗯,很好,他很爱我。”我微笑著敲出这麽一句话。 半天没反应,我以为对方掉线了,却又见他打出一句话来:“我比他更爱你。” 我皱了皱眉:“不好意思,我要下了,下次再聊吧。” 这次他回得很快:“生气了?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好不好?”他打出一个道歉的图释。 “没有,我真的要下了,时间晚了,该睡了。” “可以告诉我你一般都是什麽时候上来?” “一般晚上吧,不过我不是太喜欢在qq上聊。” “嗯,我会等你。” 我把qq关掉,盛乐便在厨房叫我吃饭。他今天硬是要一个人在厨房忙活,连手也不让我插,只叫我在房里一个人先玩玩电脑,做好了再叫我。 “尝尝我的手艺。”盛乐得意地解掉围裙夹了一块鱼放进我嘴里,然後满脸期待,“怎样?” 我故意慢腾腾嚼著。 “怎样,不难吃吧?”他越加心急地问。 我把他难得一见的心虚模样欣赏了个够,然後点点头,张了张嘴,慢悠悠地说:“嗯,还好,基本上咸淡不差,调味料也放得恰当,不过……” “不过怎麽了?” 我夹起咬剩的鱼块看了看:“好像……中间还不太熟啊。” 在盛乐急忙过来查看实情时,我憋不住笑著跑开了。 “你居然敢耍我!看我怎麽对付你!”他明白被我戏弄了,便把手中围裙向椅上一抛,朝我扑了过来。逃跑身手方面我向来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便被他在客厅近门处逮住。他把我抓进怀中,两只手不断地搔我的痒处,我笑得快岔了气,只得求饶:“我说谎的,菜很好吃的,行了吧?” “不行。”他咬著牙将眼瞪得老大,“我两个小时的心血,被你评得一钱不值,不能就这样放过你。”他似乎真不打算放过我,手又伸到我饱受凌虐的敏感处。我实在有些害怕,便只得软语求饶:“盛乐~我错了,这次放过我好不好,嗯~下周我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鸡翅~” “别想用鸡翅诱惑我。”他一脸清明决绝受贿。 我见他的手停在半空,便伸过去抓住摇了摇:“盛乐~” “那好,先吻我一个补偿我受创的心灵。”见我伸过头来,他又加了句,“不许一触即离,不过三分锺不许离开。”他笑得像狐狸。 “三分锺太长,我会没气的。”我抗议。 “准许你换气。”他很仁慈地说,脸上却是一副没商量的样子。两者权衡的情况下,我顺从地靠上去吻住了他,他只双手搂著我任我一派胡吻,等我鼓足劲吻完,气促胸闷地离开他唇时,他正含笑看著我,完全没有我的缺氧症状。 “真是个小傻瓜,比人家中学生的吻还生涩。” 我略带酸味郁闷地说:“知道你是这方面的高手,不知有多少女孩被你吻得晕陶陶的。” “你这个可恨的小傻瓜!”他捏了下我得鼻子,然後将我重拉进怀里头埋在我颈间,“可是你这样生涩的吻却让我全身快要沸腾,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压住了多少次想将你压倒的冲动。” 我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色狼,今天无论如何要先吃饭。” 一声脆笑过後,盛乐亲了亲我的额头:“我们昨晚才做过,长身体时做得太频繁会对身体不利,今天放过你,不过还是要罚你把才吃光。”离校这两年间,我竟然长高了四公分,身体也不再似以前那麽单薄瘦弱,以至於盛乐老笑我是发育迟缓儿童。 晚上,盛乐不像往常那样抱著我睡,而是独自裹著被子睡在一边不与我相触。我不由取笑道:“干嘛躲我像躲什麽似的,这麽怕我呀!”手臂被身旁笑得火大的人隔著被子拧了下:“你这个没良心的,看著我受煎熬,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我撇撇嘴摆出一副“你自讨苦吃”的表情低声说了句:“谁让你忍来著?” “嗯?你说什麽?” “没什麽。”我连忙否认,想糊弄过去。 他眯著眼危险靠近:“希希,你的意思是叫我不用忍得这麽辛苦是吗?” 我将头往被里一缩:“我可没说,是你自己幻听。”虽然情人够温柔,可这种事做得太频繁还是会觉得很辛苦,尤其对於我这种需求并不是很强烈的人,能推辞时我自然毫不犹豫地推辞。见我这种表情盛乐最终还是退了回去裹紧被子安分睡下。 “希希,你想要什麽新年礼物?” “你想送什麽给我?” 盛乐笑了声:“现在保密,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 春节近了,盛乐将他独自在家的弟弟盛平接到我们的住处过年。大年三十那天,我乘盛乐外出商场买东西的空挡到楼下的公用电话亭,迟疑了片刻,拿起话筒拔下一个再熟稔不过的号码,话筒那边的声音依然低沉威严,我没说话,默了几秒之後挂了电话。去年是妈接的,我也同样没说话。 对於我这个早被逐出家门的逆子,他们大概不会再有丝毫的想念了吧。回屋时,两兄弟已回来了,见我便问,我只说出去走走。盛乐没说什麽,叫送盛平去客厅看电视,他和我在厨房准备年夜饭。 过了几天,因学校补课,盛平提前回去了,便只我和盛乐在客厅看电视,电话铃响,盛乐叫我去接,而我却为话筒里传来的那熟悉的声音呆住。 “希希……” “妈……” “这两年还好吗?”哽咽的语声让我心内一阵酸楚。 “嗯,还好。” 语声停歇的空隙里,我听见话筒那边隐隐传来不甚明显的抽泣。 “希希,妈妈想你。” “妈……”我也想你,可如今的我已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盛乐那天到家里来找我,希希,妈现在不在乎你喜欢什麽人了,只要你真的幸福。要不是怕你爸知道,我一定会答应盛乐来看你的,妈真的想你呀!” “妈,谢谢你,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我自己的,你以後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若被爸知道又要生气发火了。”爸妈的感情竹马青梅,一向相敬如宾,若再因我而让他们发生言语冲撞、感情失和,我的罪孽就重了。 放了电话,我走回沙发在盛乐身边坐下,望著他道:“那天你整晚未回,是到我家见我妈,求她来看我吗?” 盛乐温柔地笑著。 “盛乐……”我望著眼前这个自己倾心的男人,想著他连夜乘车去见我家人,努力化解我们之间的嫌隙,尽力填平我们之间的沟壑,心中几许甜蜜几许感动,靠进他怀中搂著他脖子说:“谢谢你,这是我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盛乐抱住我:“不要谢我,我这麽做也是有私心的。”他拨正我的脸,和我眼对眼,“因为你不快乐我便也不快乐,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快乐。” 我轻嗔:“油嘴滑舌,你这样不知骗了多少女孩子的心。” 话刚说完鼻头便被拧了一下:“小多疑鬼,我这般的肺腑之言也被看作油嘴滑舌,这些话我生平只对你一人说过,你居然……”没等他抱怨完,我迅速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附在他身边轻语:“我知道。” 他捧过我的脸四处吻下,抱住我就势倒在沙发上,醉人的低语里有著难以忍耐的焦急:“希希,今晚让我抱你好不好?” “嗯。” 春节这段时间,由於盛平也在,我为了避免意外,便和盛乐约法三章,晚上要他和弟弟去睡,即便他半夜偷跑回我房间也被我斥回,连吻都不许。一两周的禁欲,已让他心火燎得旺盛。 我舒展身体任一夜肢体交合缠绵。 *** 情人节那天,盛乐特意嘱我换班在家等他,下午回家後见他还没回,闲著无事便开了电脑上网,qq一上线便有消息,是近几次常聊的那个灵犀。 “情人节快乐。” 出於礼貌,虽对方不在线上也回了句过去,过了几秒屏幕上闪出一行字: “终於等到你了。” 我奇道:“你在等我?” “等了十几个小时了,还以为没希望了呢。” …… “你找我有事?” “嗯。” “什麽事?” “想跟你说声‘情人节快乐’。” “你不是已经留言给我了吗?” “我想亲口对你说。” 我不由笑著回道:“兄弟,今天可是情人节,你这番心思可别用错对象了啊。” “没用错,我喜欢男人,你不也是吗?” 我愣愣地看著屏幕,他又打过来一句:“你奇怪我知道?其实是我们以前聊天时你告诉我的。对了,你今天没人陪吗?他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我竟然会和网友聊这些,自己也觉得惊奇,缓过神来回道:“他过会儿就回来了……你呢,难道一个人过吗?” “嗯,我爱的人不在我身边。” “那你一定给他打了电话问候吧?” “打电话我不敢。” “为什麽?”我奇道,与灵犀聊了这麽久,从言谈中并不觉得他是胆小犹豫的人。 “我做了令他伤心的事,他很恨我,根本不想见我。” 我想了想:“那你还爱他吗?” “爱,很爱。离开他的这些日子,我才更加明白自己有多爱他。我想要他陪我这一生,想得心都发痛。” 我带著微笑敲出一行字:“既然你在这麽爱他,我相信终有一天他会被你感动的。” “你真的这麽认为?” “当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心情愉快地安慰这个为爱所苦的人,同时也从心内祝福他能用自己的真心感动他的爱人。或许同是身为喜欢 男人的男人的缘故,我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幸福,至少不要像我这样在抛离亲情的阴影下享受著爱情时而心酸的甜蜜。 第十章 时日飞过,盛乐他们转眼就即将毕业。易孟已於半月前提前去了加拿大留学,临行前我们204五人齐聚,算是为易孟饯行。易孟席间也还是如往日般和我亲亲热热地聊天谈笑。我和他之间的故事、他的心事似乎都被他如远弃这片土地般,远远地、完全地抛弃。 我不知道,他那满腔的悔恨与心思是葬在了国土,还是葬在了他自己心中。但我希望他从此以後能真正忘记204所发生的一切,甚至忘记204,忘记不该记下的事与不该记住的人。 然後,他会幸福。 林湃薛清两人始终不敢向家人提起他们的事,但好在二人努力,又在林湃阿姨的帮助下,两人终於能同留在一座城市。离校前,他们买了一大桌菜,到公寓向我和盛乐辞行。虽都是堂堂男子汉,但临别时依旧心中惆怅伤怀。我和盛乐一直送他们到车站。 由於要联系处理相关的保送事宜,盛乐是204里离校最迟的一个。他去学校搬东西那天,艳阳高照,气温却并不十分炎热,走在校道上时时感到有风拂过。 我和盛乐一起去学校搬东西。他没说什麽,或许他也知道我是想和204作一次最後的告别,自从处分下达离校那天我便未进过校门。两年多来,我一直在潜意识地避开一切与科大有关的字眼,如果要算,这也是我做出的一种自我保护吧。就如这两年间我很少往家里打电话一样。 伤疤若是不时常揭开、触动,隐藏在其间的痛便会被身体的主人慢慢遗忘了。 进到宿舍偻时,已空了大半,路途中也尽是拖著各色行礼箱的离校毕业生。 204更是冷清,除了盛乐的床铺和书桌,其余空无一物。 我清理床铺。盛乐清理书桌。过了会儿有人敲门,说是楼下宿管科清点室内物件,之後盛乐随来人一起下楼去交还钥匙及有关最後离校的手续。 我拿扫帚将室内打扫得干干净净,甚至提了桶水将书桌凳子擦了一遍。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後出去掩上门,又重推门进来。室内桌椅如新,床铺整齐空荡,让我有一种时光重溯四年前我初进204时的恍惚之感。 记得在那个泛著阳光气味的上午,我背著一个背包,手里提著口大皮箱敲门,站在204的门牌前,一个人傻想,这门内要跟自己度过四年的不知是几个怎样的家夥。 其实我想门内的人也一定猜想过这最後来的家夥会是怎样的人。敲门後是薛清应的门,进门才发现自己是来得最迟的一个。记得我推开门迎面的便是薛清的一句“欢迎欢迎”,上午的阳光正好从窗子射进我的眼,我眯著眼偏了偏头,大概能看到寝室床、桌、椅上靠著躺著坐著几个年轻的身形。接著欢迎我的便是一阵让我莫名其妙的大笑。被笑得不得其解的我先向几位先来的作自我介绍,众人互道简单的介绍後,我问刚才大家笑什麽,林湃嘻嘻呵呵笑了几声後答:“在你来之前我们刚刚猜想这最後来的家夥会是怎样一副德行,会不会也是个身形高大的帅小夥,哪知……”话语被笑声间断,却被另一个声音续上,易孟从床上抬起身子笑接道:“哪知来的不是个大帅哥,却是个‘小美女’~”…… 那时我还真有点讨厌易孟的毒舌,而我在204的“自卑自怜”意识也是於这句话後正式开始培养。也记得盛乐坐在书桌前对我语气淡淡地自我介绍…… 我下意识地望了望雪白而空洞的墙面,忆起林湃他们曾在一次全室出游时提过要在室内挂一张“全室福”,当时我还有笑过他。彼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甚至闭上眼,我还能感受到那日阳光洒在各人肩头的灿烂。 那时,我很年少,也很纯真。 那时,我眼中看到盛乐对我露出灿烂动人的笑容。 於是,我便为一个不得不让我动心的男人心动。 发了会儿呆,见盛乐还没回,便将他收拾好的书放进袋中。最後一次清点物品时,在书桌柜子深处的废纸堆里看到了一个本子。是个日记本,封面有些发黄,式样普通,封页上是一副雪景:雪白无垠的雪地上有一行孤单的足迹一直延伸至视线的尽头,却没留下行人的身影,而那渐行渐远的脚印仿佛预示著它主人的孤独。 我凝视封面良久,心内几经挣扎,最後还是翻了开来。 果然是盛乐的日记,时间记得很早,在未进科大之前就已在记。日记次数时密时稀,没有规律定准。但往后一翻发现日记本并未记完,只记到两年前就停了。由于隔了好几年,前面的页面墨迹已有些泛黄,后面改用了圆珠笔。 我捺住呼吸一页页翻过。 我知道自己在做一个窥觑者。 生平第一次偷窥,但我并不内疚。 因为,我已受到了一个窥觑者最严厉的惩罚。 后来,我偶尔会想,如果我没和盛乐一起去学校搬东西,没有发现那本日记,或是发现了却没有翻开来看,那我是不是会快乐甜蜜地做他的“小希”或“希希”一直那样下去,直至年华老去? 我想我在静静的夕阳下和他离开204回去的路上是有后悔翻了那本日记的。可我没有后悔的机会。 时间不能倒转,所以人生也不可能重来。 是以,我的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就如绞尽脑汁费心而猜的迷题,当谜面被宣布虚无,自然也就不该有那本就不存在的谜底了。 盛乐回来时,我已将所有东西物件清理装包。他轻轻地道歉说宿管科那边临时有事,而我自己临出门时又没带手机,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又没办法通知我。 我笑着说没关系。 和盛乐同走出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回头望了一眼里面,室内整洁如新,便如当年我打扫得那样干净,尘土不染。 我一笑将门合上。 *** 01年9月20日晴转多云微有风 快进高三了,大多数人都会把它当苦难的开始,我却不这么认为,甚至心里庆幸不已。因为这代表我可以离开在这个根本不能算作家的地方。我要去到曾经有你的城市,呼吸你曾呼吸的空气,那样我便会觉得离你很近。 …… 01年12月5日晴 今天拒绝了爸要我去国外他安排好的大学读书,为此,还在电话里和爸吵了几句。小奚,我不会去国外,我会一直守着你,不让你一个人寂寞,我知道你很怕寂寞的,别怕,我陪你。对了,上周我买了把样子和以前那把差不多的吉他,就是那把我曾弹过后来被你生气摔乱的木吉他,你还记不记得?不能忘哦!即使你到了另一个世界,我看不见你,可我相信你一定能在天上看着我,所以你不能忘记我,不能忘记那个给你弹吉他的乐哥哥,不然,我拧你鼻子,挠你痒痒…… …… 02年5月3日小雨 近段复习还真有点紧张,其实我自己倒没像别人那样精神恐慌睡不着吃不香。只是学校老师众人都喜欢大张其事把气氛搞得人人紧张兮兮的。复习得已差不多,相信高考应该能顺利通过。 小奚,你在那边还好吗?是不是经常偷吃甜食啊,现在没人管你,你可以尽情吃了。 我昨天有梦到你,穿着上次我送你得那套米色休闲服,朝我笑得好开心……可当我想伸手触摸你时,你却如云气般消散了。 小奚,我好想你。 …… 2002年9月24日阴转多云 小奚,我顺利考进科大,现在就在你曾生活过的城市,在离你最近的地方自由呼吸,心里觉得高兴。 对了,我给你讲讲大学生活,你一直很向往的。没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但也还算丰富,活动很多,自主的时间也很多。我住204室,我们寝室共有5人,相处得都还不错,每天说说笑笑的很开心。 …… 2003年3月10日多云 我有点惊奇,竟然会觉得他长得像小奚,为何当初没这么觉得呢?还是我以前根本就没注意?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投入了注意力,常常忍不住在众人不注意时一个人不自觉地慢慢看他,但我知道这不是着迷,不是喜欢,我只是在试图找着那些吸引我注意的地方。他喜欢和人说话,也很爱帮助别人,似乎很开朗,与小奚的沉默文静很不一样。 …… 2003年4月3日多云 今天我和他争了几句嘴,其实我并不是有意和他闹翻,只是这学期以来他似乎看我有些不顺眼,平时也不多理我,和我一周说话的总量还不没他和薛清林湃易孟他们一天的多。我不清楚我哪里让他不高兴,心里很闷。今天英语老师那件小事我实在不想和他争,可他恼起来的模样神情像极了小奚,我不能忍受小奚以那样的表情对我。 …… 2003年4月25日晴 自己越来越奇怪了,居然如此渴望和他在一起,每和他在一起便觉得开心。我特意赶完报告去教他跳舞,小奚,你不会怪我吧。我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喜欢他想亲近他,只是因为他太像你了。其实光看五官我也不明白他哪里像你,可只要一看到他我就会想到你,有时居然会神情恍惚瞬息之间将他看成你。 他喜欢吃芹菜,而我的小奚却是极其讨厌芹菜的。这个小小的区别让我清醒地意识到他与你的不同,毕竟是不同的两个人。 那天在桥上差点就吻了他。可那一刻我脑中却只会出现你从桥上跳下的情景。小奚,我想我这生恐怕是不会再爱上人了。即使与你相像如他,我也不能。 …… 2003年8月13日晴 今天是我二十岁的生日。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还给他弹了首小奚最爱听的曲子,当他在电话那头笑着称赞时,我有了个决定:要让自己喜欢上他。小奚,你是不是怕你的乐哥哥会寂寞孤独,所以让他出现在我身边?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怕寂寞的时候,可是小奚,没有了你,我真的好寂寞孤独。 我现在的心情很混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渴望见他,甚至渴望吻他。老天,我几乎已经控制不了要接近他的自己了可事实上我却根本就不敢表露一丝一毫,只有逼迫自己不去看他离他远点。 他竟然交女朋友了!我现在这是什么心情?! 我真的想不顾一切拆散他和那女生,向他表白,可他家教那么严谨,人那么纯洁,若知道我对他有这种想法,恐怕会厌恶得对我退避三舍,连正眼也不肯瞧我一瞧了。 我该怎么办? …… 2003年9月20日晴 我简直禽兽不如!昨晚差点就对他用强了。幸好他的哭求声向我快要被妒意烧坏的脑子猛泼了一瓢冷水。不然,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可能对我的小奚做这种事,我真他妈混帐透顶。可他为何要躲我?一连好几天我都看不到他人影,更不用提和他说话了。即使是晚上回寝室他也是对我视若无睹。 小奚,我的心很痛,他怎么可以对我这样冰冷而对其他的女人那么温柔。我知道自己很卑鄙,竟然装醉强吻他,还差点没控制住自己想要在占有他的欲望。 我是真的想要他,小奚你能理解我吗?抱着他的感觉就像在抱着你,那份温暖馨香的气息让我迷恋不已。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好想你。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只要看到他我不由自主地就会把他当成你,想吻他想抱他。 …… 2003年10月2日晴转多云 这两天对我来说,可谓是陷身地狱然后又置身天堂。 只要一想到那姓宁的畜生对他所做的事,我就想发狂杀了那畜生。可也是由于这个机会,我得以接近他。本以为他不可能接受被一个男人告白的事实。可当他靠进我怀中时,那种神情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我真的高兴。小奚,我想我已经真的把他当你来爱了,我喜欢温柔地吻他,就像在品尝你唇齿的芬芳,你有没有发现,他带着羞怯的微笑像极了第一次战战兢兢向我告白的你。 你告诉我,他身上是不是也有你的一部分? …… 2003年12月8日阴 那个宁欣真的讨厌、可恶!几次三番来找我纠缠不清,今天还去找小希,我得找个机会向她说清,免得他再做出什么事让小希生气。 小奚,他那个噘着嘴的样子真的太像你了。我自己已有些不确定,他身上某处是不是在真的有你的灵魂,所以才能如此吸引我。 今晚,心情真是乱极了,这半年来的相处让我越来越意识到小希与小奚之间的不同,可我还是阻止不了自己想要亲近他的那颗心。 小奚,他身上确实有很多与你不一样的东西。他看似柔顺,实则刚强,有时惹到了他,他也会像发毛的狮子会不分青红皂白,还很固执倔强,有时认准的东西任谁说也动不了分毫。不像你从内到外都是柔柔顺顺的,可爱乖巧,让人不得不爱,但他善良,还很有责任心,从不吝啬帮助别人,所以班上同学都很喜欢他。我还发觉隔壁寝室的那个萧大海很喜欢他,只是他在这方面太过迟钝,又都是男生,自己不知道罢了。若他知道萧大海喜欢他不知道要惊成什么模样。 小奚,你是个温柔善良的天使,所以要这么早离开我,而他却是解除我寂寞抚慰我心灵的人间圣药…… *** 原来,他吻我的那夜叫的并不是我。 原来,那夜美丽的烛光并不是为我闪亮。 原来,这许久以来我一直都活在别人的爱情里。 我将寝室门轻轻合上。 门内,六张空空的床位记录着曾经的一室年轻的梦想和笑容,曾闪耀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门内,曾有过最美丽的绽放。 而如今花已凋零,门外的我又该怎样? 我关上门,也关上心里那道唯一敞开的窗。 世界在耳边坍塌,瞬间又变得无声。 然后,我有了一种绝望的坚强。 *** 回去的那天晚上,我早早洗好澡在床上等盛乐,主动替他解掉睡衣和他亲热。他有些讶异,我向来在这方面的需求并不强烈,但他马上变被动为主动。 “希希,你今天怎么这么主动?”激情褪却,盛乐拨弄我额前汗水濡湿的发丝。 我闭着眼喘气:“是吗,难道就许你主动不许我主动?” 他吻着我不知是被汗还是泪湿润的眼角,笑得帅气甜蜜:“当然不是,只是希希,这样主动的你实在太诱人了,我幸福得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 我疲惫地笑了笑,他的吻已下移到我的颈、胸口,开始了又一轮激情。 “盛乐,你爱我吗?”密不透风的躯体纠缠中,我问盛乐。 “爱。”他在我身上喘着气回答。 “有多爱?” “……希希……希希……我有多爱你,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你。” 一夜缠绵,第二日醒来时,已快到中午。盛乐留了张便条放在枕边,说早餐在厨房里热着,他外出有些事。 我花半小时便将自己的衣物行李整理好。 没有留言给盛乐。我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我走得无声无息,一口旅行箱一个旅行袋,踏上了出省列车。 我几乎很少在下午炎日未尽时坐火车,每次回家总是在夜里,从来也不知道在列车窗口,而外面耀眼的阳光却原来是很少能透进来。 望了外面一会儿觉得头晕,我拉上窗帘将头后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可刚刚余留在眼中的那抹金黄却越来越明亮,好像是那天第一次全室出游时亮得格外耀眼的阳光,后来那抹明亮变得闪亮闪亮,又像极了某夜室中摇曳跳跃的烛光。 曾经有他就在那美丽不可方物的烛火中,俯下身来对我说“我喜欢你”。 星星点点的闪亮里,他温柔专注的凝视让我误以为那夜的美好是为我而绽放。 看着车内各色各样的人,像我一样他们也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或谈笑或闭目休息,或走亲或访友,或旅行或出差,不知其间有没有人像我这样,为了遗忘而出行。 可我心里清楚,不管走多远,我也永远忘不了曾经有个人在只有烛光的夜里坐在窄窄的单人床边,抱着吉他为我温柔地弹唱。 妈,你的儿子犯了一个错误。 代价是他一辈子的爱恋。 *** 在踏下车厢时,我都认为无论是这个新落脚的城市于我,还是我于这个城市,都是完全陌生。可刚走出车站,我便遇到了一个很久不见的旧识。 沈晓熙比起两年前,长高了不少,五官脸孔倒没什么变化,俊目依旧,只是褪却了当年的些许稚气变得沉稳了。 “司希哥,真的是你?!”他看到我一连惊喜溢于言表,用力地抱了抱我,“司希哥,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你是毕业了到这里还是已经工作了来这儿出差的?” 比起他的欣喜,我的反应只能称为平静,浅浅对他笑道:“都不是,我是打算来找份工作常住的。” “那你今天休息的地方还没定下来是吧?” “嗯,正打算去找。” “先回我那儿,到家我们再慢慢谈。”沈晓熙提过我的皮箱顺手招了辆车,将箱子送上去,回头对我说:“司希哥,今晚睡我那儿吧。” 我笑着应允,心内却有些感叹,世事无常,人生难料。 当年他离去音讯全无,怎料今日却在一个意料不到的地方、意料不到的时候遇见。 “司希哥,怎么了?不舒服吗?沈沉晓熙听到了我的叹息。 我摇摇头:“哦,没什么,只是对于今天在这里能巧遇你,有些感慨。” 他抿着嘴笑道:“这就证明我和你是有缘的。” 缘?我也笑了。如果世间真存在这种东西,那我和他或许的确算有缘了。 沈晓熙的公寓不算大,但装修饰物及家俱都很新,布置得温馨精致,竟让我有种回家的感觉。 洗了澡后,本待要睡客房,主人要我和他一起睡。我有些迟疑。 “司希哥,今天和我一起睡吧,我们好好说说话。” 刚开始我有些迟疑,实际上说穿了是不敢。因为我已经不能算是个正常的男人了。我喜欢的人是男人,身体被男人抱过,再这样和一个并不是自己爱人的男人睡一张床。虽然对方并无那种心思,可我心里却有些不自然。 “嗯,好吧,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想不出理由来拒绝,只有应允。 也许是我和这个帅小伙真的很投缘,也许是我已下定决心要给自己20多年的感情来个淡泊冷静的总结,在橘红微暗柔和的床头灯下,我将我失去学籍的事告诉了沈晓熙,包括被赶出家门的事,但却没说这一切的起因是因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不是我不敢,而是因为我已下定决心要将那人及现在以前的所有我的全部抛弃给时间,完完全全地遗留在昨日我离开的那片天空下。 留在了那间我和他相遇的204。 找工作时,我考虑过要不要换个名字,因为这名字让我觉得会被现在的自己辱没之嫌,最后还是没改。这个爸妈取的名字或许是我和家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了吧。 n城不像我先前所呆的m城那样是繁华的大都市,但所幸经济算活跃,工作并不难找。 很快,我进了一家小公司作个文员,因为我会英文,平时老板便叫我多打打英文稿件,帮上司写写报告什么的。 我和沈晓熙同住一起。一是他的热情相邀,二是现实因素,沈晓熙的公寓距我上班的公司只有20分钟的车程,上下班很方便,而我和他合租也能减轻我经济上的压力,实在没有什么不好的。当然,最主要是现在这种状态的我并不讨厌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和沈晓熙同住的半月后的某天晚上,我们一起在客厅看电视,无聊时我将他放在沙发上的影集拿来翻看,有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目光。 照片上有两个少年,搭着肩膀,笑得很灿烂。背景是公园,似乎是班上同学野餐,两人身后铺着大大的桌布,上面能看见鲜果和蔬菜。 “这是你什么时候的照的?”我指着照片问沉晓熙。 “初三的暑假。那时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朋友相约去南山公园野餐时照的。”沈晓熙凑近指着照片中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男孩说,“这是中学时最要好的朋友,叫聂文奚。” “聂文奚?”我不自主地嘴里重复念着这名字,眼光却还停留在那清秀白皙的少年身上,思绪有些晃动。 “不过,阿聂五年前就因白血病去世了。唉!当时听到这个噩耗,我真不敢置信。那么温柔纯真的人,居然会害上那种病,不仅是我,只要是认识他熟悉他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阿聂他自己更接受不了,所以他选择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自己?” “嗯,他自己。就从那座高高的跨江大桥上跳了下去。很多人可能都认为阿聂自杀是因为害怕病魔的折磨,但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家人为他白白地耗钱耗力,支付高昂的医药费,更不想那些喜欢他的人为他痛苦着,所以他选择了死亡……哦,对了,司希哥,你大学时不是有个室友叫盛乐吗?” 突听他向我提起盛乐,我不解何意:“怎么了?” “嗯,也没什么,只是提到阿聂,我便想起他来了,我去阿聂家时,阿聂曾给我看过很多他和盛乐的合照,而且阿聂毫不隐瞒地对我这个好朋友说那是他最喜欢的人。当时,才高一的我吓了一大跳,因为一向文静不爱多说话的阿聂竟会喜欢男生。但后来也慢慢习惯了。之后,我还看见过盛乐去学校接阿聂,记得当时还引得班上的女生看到盛乐都在身后尖叫发晕,由于盛乐外形很引人注目,我一直对他印象很深刻,不过他似乎不记得我了,其实他那次接阿聂时,阿聂有拉着我为我们互相介绍的。或许是他当时对阿聂眼光太专注,所以对我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我望着相片上那张笑意莹然的脸。他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任何人看到他都会马上想到一个词来描叙:眉清目秀。 但我并不觉得自己和相片中的人长得有多像,除了肤色都很白皙,脸型也都是那种男生里不普遍的瓜子型,其余之处我真的再找不出什么相像之处。他眼睛细长,不太大却比例协调,与其他纤细的五官融合,看上去秀气漂亮。而我的眼睛形状却是大而圆的那种,鼻梁也有点上翘不似他那般挺直…… “阿晓,你觉得我和他长得像吗?”我看着相片问沈晓熙。 “不太像,”被问及的人凑近仔细研究随后又说,“不过……司希哥,听你这么一问,我倒觉得你们又有点像了。不是五官,而是整体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温温柔柔、清清爽爽的,难怪,我初见你时就觉得和你特别投缘了。” 我盯着相片有些痴,小声喃喃道:“垮江大桥?那上面是不是可以眺望远处的灯塔?” “咦?你怎么知道?” “那座大桥离我们学校不远,我以前去过。”我淡淡地答道。 放下相册,不再研究我与那个笑得像天使般的男孩之间究竟有何相似之处,将头靠回沙发上,闭上眼睛听电视里的新闻。 过了会儿,我低声说,好似自言自语的叹息:“若是在一切未发生之前看到这张照片,我的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种局面呢……” “嗯?司希哥,你刚刚说了什么?”阿晓关小电视音量转头问我。 “哦,我说今年的爆炸事件怎么这么多!” 我想,我在此刻是真的明白了,人的一生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假设,因为很多事情真的好像只差一点就没发生或发生了。 就像,假如我没有遇见宁扬,假如我去学校那天没有翻开那本日记,又或假如三年前我翻看了这本相册…… 我的人生或许会与现在不同吧。 这看似轻微的“差一点”正是命运施于人身上的魔法。就算看起来有多么的可能,可命运之轮微一偏转,现实就已不可逆转。 于是,每个人的生命中便多了无数个苦涩无奈的如果假设。 ***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不知是谁的笑靥。我看不清,但我知道他在笑着。明亮的笑意时而让我觉得如天使般纯美,时而又让我觉得如母亲家人般温馨。我还仿佛听见了清脆如铜铃的笑声,一直在耳边畅漾似的。如水波摇滟,如清泉干洌。我觉得听着那样笑声的自己很幸福,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样的笑声,忘不了这样的笑容。 可醒来眼睛睁开时,一切却被突然而来的清醒淡化在意识之中,只剩下了一个淡而模糊的印象。 梦里的真实,梦醒时也只能留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那,那些像是梦里的真实有什么理由不可以也模糊在岁月赋予的清醒当中呢? 我打开床头灯,拥着被子靠坐床头,同时心里也相信了遗忘。 且让所有的过往,成为这片天空下默默流失的你我的昔日。 而我,便会在那些繁复的遗忘之上拥着希望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