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下)》 第十一章 律砚勋没有将睡着的白郡尧送回jameshouse/cartrefhouse而是将他带回自己住的22jermynstreet。 律砚勋洗完澡,裸着上身,下半身只围条浴巾,手拿条大毛巾擦着湿透的发,走出浴室,坐上床沿,凝视着白郡尧的睡容,一抹笑意于嘴角凝聚,俯首吻着白郡尧的唇,发稍上的水珠滴于白郡尧的脸颊,他伸手拂去,动作轻柔像在呵护一项无价珍宝一样。 白郡尧偏开脸,往枕头埋去,整个人侧翻过身,蜷成一团,手在身边的床位摸索着,像在寻找着什么,这一翻动,使得他身上的浴袍衣襟松开,律砚勋见了,只是将毯子拉上,盖住他敞开的胸口。 由于律砚勋比白郡尧身形修长,因而他的裤子白郡尧都穿不了,衣服也许可以,但是律砚勋不想他只穿着衣服,只好在为白郡尧洗完澡后帮他穿上浴袍,扶他上床躺好,盖上毛毯,确定他安然沉睡后才去洗澡,只是他知道白郡尧睡觉会踢被子,因此洗好,头发还没干,就跑出来看看白郡尧有没有踢被子。 敲门声响起,「lu?」 是蓓妮。 「我在。」律砚勋开了门,穿著休闲、脂粉未施的蓓妮就站在门口。「有事?」 「我只是来碰碰运气,我本来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蓓妮抬头看着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毛巾的律砚勋,「既然你在,那我跟你说一下后天的行程。」 「后天?」律砚勋扬眉,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明天他要拍从湖里冒起来的戏,不是吗?难不成他记错了? 「我替你请了一天假,明天你就跟yao好好玩一天。」蓓妮点起烟,微笑。 「不用这么麻烦。」 「不要嘴硬,我给你这一天的时间,是希望你搞定yao,之后,你就得好好工作。」蓓妮一副「不要以为我很好心,请叫我势利经纪人」的嘴脸让律砚勋笑了。 「你很担心我?」 「当然啊,你可是我们公司重要的商品呀!」 「谢谢你,蓓妮姊姊。」律砚勋微弯唇角,弯腰亲吻蓓妮的脸颊。 「别叫我姊姊,我还很年轻。」蓓妮却不给好脸色的推开律砚勋,「总之,明天你休假,就这样。」 「后天呢?」 「后天拍水戏,早上五点集合,别忘了,你一定要睡饱,我可不想拖着一只猫熊上工。」 「嗯。」律砚勋颔首,蓓妮这才转身离去。 律砚勋合上门,回到床边,低头看着白郡尧,白郡尧突然睁开眼睛,黝黑的眼眸直视律砚勋,久久不语。 律砚勋一愣,感觉自己的心跳与脉膊都在白郡尧睁开眼的一瞬间激增,但没多久,他发现白郡尧的目光焦距涣散。 「尧?」律砚勋轻唤。 「嗯?」很久很久之后,白郡尧才回了一声单音。 此时,律砚勋确定白郡尧是睁着眼睛睡觉的状态,于是伸手合上他的眼,「睡吧。」 「我在那里?」白郡尧语带浓厚睡意的问。 「22jermynstreet。」律砚勋因白郡尧朝他伸手而坐回床沿,握住他的手。 「哦。」白郡尧朝律砚勋傻笑。 他的笑容呆到让律砚勋怀疑白郡尧根本不知道22jermynstreet是什么东西。 「你知道我是谁吗?」律砚勋不禁问。 「知道。」白郡尧点头。 「我是谁?」 「律砚勋。」白郡尧唤他名的同时,也开展一个笑容,「可是,我看不清楚你……」 「没眼镜当然看不清楚。」律砚勋因白郡尧没有认错人而开心地直笑。 「但是我有耳朵,我知道是你。」白郡尧反握住他的手,压上心口,「我找你好久。」 「你要是早跟我说要来,我一定去找你。」这样,他们也不会只有五天相聚的机会,虽然他不能一整天都跟白郡尧在一起,至少,晚上一定可以。 「这样就没意义了……」白郡尧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为什么?」律砚勋微眯起眼来望着白郡尧,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在他的下巴流连不去。 「因为……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找到你,给你surprise。」白郡尧的眼神迷蒙,打了个哈欠,「可是,我们好象都遇不到,我好怕在假期结束之前……还找不到你……」 「幸好你问我了。」律砚勋的手穿过白郡尧的手指,与他十指缠握,低头吻他。 「那是不得已……」白郡尧话还没讲完,眼一翻,又睡着了。 白郡尧都睡迷糊了对他还是这么不坦白。律砚勋闻言,也只能笑着摇摇头,抚着他的发,趁着他睡着,律砚勋低低倾诉不敢当着他面前讲的话:「其实我不敢说你找不到我,我会找到你的那种话,因为我知道,你找不到我,就会放弃,而我,永远不会知道你人在那里,就找不到你了。」 他一直在等,等着白郡尧失恋的那一天,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让白郡尧注意他。 他对白郡尧的第一眼印象并不好,总觉得他是躲在杨文恭背后的跟屁虫,黏在杨文恭屁股后甩脱不掉的金鱼大便。 当然,这些话他只有表现在脸上,并不会诉诸言语,因为他知晓颜馨仪很喜欢杨文恭,进而对白郡尧也是爱护有加,他没那么笨说出这种让颜馨仪敌视他的话。 不说可以,但是别想他摆什么好脸色给白郡尧看。 之后,看到他对「健太郎」的态度,律砚勋才开始注意「白郡尧」这个人,而不是将他视作杨文恭的「朋友」。 他看见白郡尧为了救「健太郎」,丢开雨伞,淋着雨抱着牠跑过好几条街,身上的衣服都被雨与「健太郎」的血给染红浸湿也不在意。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兽医院的白郡尧,在诊疗室里不停的询问医生「健太郎」的伤势,脸上的忧心与「健太郎」喷溅到他脸颊上的血相映,竟让律砚勋觉得好美。 瞬时,律砚勋胸口痛到他想大叫,但是他明白,这不是「心痛」,而是「心动」。 就跟讨厌一个人没有理由一样,喜欢一个人,也多半没有理由,而是一种感觉。霎那间,律砚勋对白郡尧的讨厌,渐渐移向喜欢,这种转变是他未曾料想的。 律砚勋从来不否认他是个同性恋的事实。他也知道在东方,「同性恋」并不是一个公开的「性向」,所以他从不言明自己是同性恋,除了颜馨仪,没人知道。不过,颜馨仪要跟谁讲,他很难去控制,也不在意。 然而,遇见白郡尧,乃至对他心动,律砚勋突然很希望自己有表明性向,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白郡尧,即使白郡尧是个「异性恋」、即使有可能被拒绝,也好过被他当成「恶心的同性恋」看待。 因为一开始没有言明,使得律砚勋不知如何追求白郡尧,他只能尽量抽空回台湾,而且出席颜馨仪与杨文恭的约会,他知道只有当他们两人的电灯泡,才有机会能看见被拉来当陪客的白郡尧。 说他自私也好,他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看见白郡尧。 随着见面的次数愈多,律砚勋突然发现白郡尧的目光向来是黏在杨文恭身上,那一瞬间,他明白了白郡尧跟他一样,也是同性恋。 白郡尧爱上的是杨文恭,而他爱上白郡尧,杨文恭爱的是他的好友颜馨仪。呵,多可笑的食物链啊! 律砚勋不想放弃,却也知道那时的他一点机会也没有。 于是他开始用眼神暗示白郡尧,却被白郡尧当成是挑衅干架的战书而愈躲愈远。他很了解他并不是像杨文恭那种和善亲切、有交际手腕的人,他率性惯了,也冷漠惯了,他的热情是掩藏在内心深处,只有深入了解他的人才得见。 他想让白郡尧知道他的感情,也想让白郡尧了解他,无奈他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干着急。 「唔……」床上的白郡尧低吟一声,打断律砚勋的思绪。 只见白郡尧一个翻身又睡去,身上的浴袍已经半褪与毯子被他踢得老远。 「唉。」律砚勋轻叹口气,别开眼不看白郡尧赤裸的胸膛,拉起毯子重新为他盖好,边喃着:「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律砚勋为白郡尧盖好毛毯后,想放开与白郡尧相牵系的左手,未料,却反被白郡尧拉得死紧,而且让白郡尧睁开眼睛瞪他。 「你要干什么?」白郡尧很明显酒醒了大半,但也很明显的,醒的不是他的理智。「你又要飞去那里了?」 「我只是要去穿衣服。」律砚勋知道他已经欲火焚身,「搭帐篷」了,再不穿衣服,他会化身为一头野兽,袭击白郡尧。 「哦……不能偷跑哦……」白郡尧皱眉警告律砚勋,微松手。 想着「我能跑去哪里」的律砚勋微笑颔首,放开白郡尧,起身穿着他没穿过只是带着的睡衣。 平常他都裸睡,但与白郡尧一道睡时他一定会穿,否则他无法保持理性。其实,心爱的人就活生生的睡在身边,能忍这么久,他也满佩服自己的,只是每回有冲动,就想起单身派对那一夜。 他知道白郡尧那天晚上答应他的要求一半是因为喝醉,另一半是因为伤心──伤心杨文恭要结婚了。 那一夜是白郡尧的伤心夜,他的告白夜,只是他没想到白郡尧没有将他的告白放在心上,他伤心过,但是并不因此动摇他的心意,他想要白郡尧的心不会因为白郡尧拒绝就碎裂,而且他等了很久,不介意等更久。 每见一回白郡尧,每相处一次,他就觉得自己更加喜欢白郡尧,即使他知道白郡尧是个虚伪到讨人厌的家伙,他还是仅记着那天雨夜的心动,且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一般涟漪愈泛愈大。 这样的情形在真正跟白郡尧相处后,愈加深刻。 他更爱这个对他毫不掩饰,会骂脏话、会动手动脚、会哭(虽然他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会笑、会闹、会生气、超级嘴硬的白郡尧。 他也明白白郡尧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像他爱他这样爱他,但是爱上了,有什么办法呢? 如果能放手,他也不想放手。 只因他认定白郡尧了,不管怎么样,之后的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后悔爱过白郡尧。 「律砚勋,你跌进马桶了吗?好久!」白郡尧的声音传来,再次打断律砚勋的心绪。 「我在看夜景。」白郡尧真是一点也不懂得他的体贴与隐忍啊! 「伦敦有什么夜景好看的?」白郡尧从床上坐起,眯着眼望向律砚勋,怒气冲冲的指着他,「你……你在逃避我吗?」 律砚勋忍不住笑了,摇摇头,「没有。」 又来了,一喝醉不发酒疯就不叫白郡尧。第一回发酒疯是跟他做爱,第二回是装睡装到真的睡着,这是第三回,律砚勋觉得他已经习惯了,虽然他自己酒品也没好到那里去,但是白郡尧喝醉酒会比较坦率一点,也可爱一点。 「真的吗?」白郡尧阴恻恻的眯起眼,狠狠的瞪着律砚勋。 「真的。」律砚勋由窗边走回,拉开被子上床。 白郡尧立刻双手交抱于胸前,往旁挪去,空出一个空位来,律砚勋见了,好想笑,但若他真笑出来,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 「你要干什么?」白郡尧惨白着一张脸,由于只穿著浴袍,毯子滑落至腰,即使屋内有暖气,他还是冷到牙齿打颤,也许是先前喝了两瓶红酒的缘故,他一直到现在才感受到寒意。 「睡觉。」律砚勋不由分说地拉过白郡尧入怀,躺倒,顺道拉回毯子。 「干什么?我不要……」白郡尧挣扎着,但下巴被律砚勋抬起,封住他的嘴。 律砚勋嗅到淡淡的酒香,舌头伸进白郡尧嘴里翻扰着,找到他的舌头,紧紧缠缚,耳畔听见白郡尧的嗯哼声,一股炙烈的火热灌进律砚勋的小腹。 律砚勋费了好大的劲才结束这一吻,他抚着白郡尧的发,亲吻他的发稍,低唤着:「尧,尧……我好爱你哦……」 确定有机会后,律砚勋不愿浪费时间,在灌醉自己后强找白郡尧,硬是住进他家,每天、每天都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尽量让白郡尧习惯他。 好不容易可以真实地拥有白郡尧,要不是因为要工作,他根本不想离开。 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即便每天打电话都是被白郡尧骂他也开心。 初期的抗战是辛苦的,但这样的辛苦在白郡尧骂出一句「快点回来」时全数消弭。他知道他终于在白郡尧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 虽然还不能跟杨文恭相比,至少他在白郡尧心里拥有了一个小小的角落,这样他就满足了,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白郡尧把心上的位置一一空出来,让他填上「律砚勋」三个大字。 「我可不可以不要让你爱?」白郡尧下意识的抱住律砚勋,喃句:「好温暖。」 「不行。」律砚勋亲他额头,一句话打死白郡尧挣扎求生的空间。「抱着我比抱枕头好多了吧?」 他会一辈子缠着白郡尧不放。 「我宁愿抱『健太郎』。」 「『健太郎』是我的分身。」 「原来你也是狗。」 「你要我当狗?」他不要,当狗就不可以抱白郡尧跟白郡尧做爱了。 「当人好好的当狗干什么?脑袋坏啦!」白郡尧拍了律砚勋一下头。「白痴。」 律砚勋笑了笑,他好怀念这样的日子,想想,他都两个月没有亲白郡尧、抱白郡尧,即使每天通电话、传e-mail,但都比不上真人在怀的感觉。 「尧,我好爱你。」律砚勋忍不住又说了一次。 白郡尧这回没骂他,只是抱着他的力道加重了些,律砚勋用脚缠住白郡尧的,手轻拍着他的背,轻哼着: 「iwouldgiveupeverything beforei''dseparatemyselffromyou aftersomuchsuffering i''vefinallyfoundamanthat''strue iwasallbymyselfforthelongesttime socoldinside andthehurtfromtheheartitwouldnotsubside ifeltlikedying untilyousavedmylife」 (我愿放弃一切 在我能与你分离之前 在一切苦难后 我终于找到一个我长久以来渴望的心灵伴侣 我感到寂冷 心上的伤未曾消褪 我感觉像死了 直到你救了我) 「这是什么歌?」白郡尧口齿的不清的问。 「thankgodifoundyou.」律砚勋回答,手仍拍着他的背,「吵吗?吵的话我不唱。」 「不……你唱歌还挺好听的,继续吧……」 「好。」律砚勋吻他的耳鬓,继续唱: 「thankgodifoundyou iwaslostwithoutyou myeverywishandeverydream somehowbecamereality whenyoubroughtthesunlight pletedmywholelife i''moverwhelmedwithgratitude causebabyi''msothankful ifoundyou……」 (谢谢天我找到了你 没有你我将迷失自己 我的每一个希望与梦想 都变得真实 当你带着阳光来 完整我的生命 我满怀感动 因为,宝贝,我多么开心与感激我找到了你……) 还没唱完,律砚勋就发现白郡尧睡死了,明晓这次入睡白郡尧便不会再醒的律砚勋,也跟着合眼。 明天早上起来,白郡尧酒醒也许会问他: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到时,律砚勋会回他:因为有我的爱。 然后,白郡尧一定会赏他一拳外加几句脏话。 *** 「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因为我的爱把你带到这儿来。」 「妈的,你编那什么恶烂的理由!欠扁啊!」 「今天我休假,咱们去逛逛伦敦好不好?」 「老子不爽,要去你自己去!」 「好吧,既然你想在这儿消磨一天,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干!你干嘛瘫在床上。」 「任你处置呀!」 「~!@#$……要出去还不走啊!」 「好!」 「对了,等你回台北,我可以天天写e-mail给你吧?」 「你现在不就天天写了?」情人一脸厌恶样的回答。 「我是指情书。」 一阵沉默。 「你想写情书给我?」戴上眼镜的情人口气不很确定的问。 「对。」 「随便你,不过我不一定会看。」 「嗯。」笑容晏晏的男人知道,虽然他的情人这么说,还是会看的。 今日伦敦的天气,晴,微阴,有凉意。 第十二章 寄件者:lu 收件者:yao 主旨:mydearlover,myonlylove 内容: 亲爱的尧: 想想,离我们相识到现在,已经有三年多了,但是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我觉得日子虽然短,但是我更加的爱你了。 你可以说我恶心,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真心,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若是你要问我,为什么爱你,请原谅我说不出来,因为我就是爱你。 这几个月来,发生了许多事。 馨仪与杨文恭结婚,我俩的交集频繁——其实是我缠着你,要你接受我。我不否认我想用缠的缠到你接受,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受到我的心。 于是,我用你一定会觉得讨厌的死缠烂打黏住你,怎么也不想放。 你问我为什么爱你,我只能说我不知道,这个理由说出口你一定会扁我一顿,所以我只好说因为「健太郎」所以我爱你。事实是,「健太郎」只是一个让我想去了解真正的你的契机。 至于会爱上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我不知不觉之间,等我发觉,我已经爱上你。 我知道你对我没感觉,甚至是厌恶的。因为馨仪的关系,你就算不讨厌我,也不会试图想要跟我亲近——即使你表面上仍会跟我聊几句,但那都是不着边际的话语。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关系,我想要你,要你的身、你的心、你的思想、你的一切…… 但我明白我没机会,你的眼睛始终贴在杨文恭身上,幸好杨文恭娶了馨仪,我知道馨仪怀孕的事,因为那是我教她的。 馨仪在我回台湾时私下跟我谈过,她觉得杨文恭另外有女人,要怎么样才能让他离开那个女人,或是让那个女人离开杨文恭? 当时,我给了她这个建议。东方人不都很在意这种事?子嗣什么的,一定要让自己的血脉姓自己的姓,被自己所养。 老实说,我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血缘情结。 没想到,馨仪真的做了,而杨文恭也真的向她求婚,他们就这样步上了礼堂,成了一对夫妻。 我真心祝福他们能幸福,同时也明白我的机会来了。原谅我耍了一些小手段,那都是我想要让你注视我、在意我,我明白我很卑鄙,也不会找理由让你不生气。(反正有没有理由你都会扁我一顿。) 我只想跟你说,我爱你。 你一定会想问我,为什么我天天说都不会被自己的口水噎到,我会回:「因为我对你的爱……」 然后你八成会吼我(通电话)或是殴我(见面时)…… 终于,你来伦敦找我了。 我的高兴与感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你可知你来找我这个行动,是在告诉我,你接受了我?我知道你还没完全接受我,但是至少,至少我有了一丝希望。 你不知道那足以振奋我? 即使我已经打算要用尽我一辈子的时间缠着你、恋着你,即使我已经决定爱你一辈子。 但我还是想问你,是否愿意跟我一起继续交往呢?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等,等到你愿意为止。 lu ps:这封信应该会在你的飞机到达台湾,你打开手机电源那一刻收到吧?那时我还是在伦敦,看着月历数着我工作结束时飞回台湾的日子还有多久。 我好想请假、逃跑回去有你在的台湾啊! *** 台湾台北 「谢谢你来接我。」白郡尧朝前去机场接他的柴平道谢,边打开门。 「兄弟客气什么!对了,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健太郎』先别还给你,省得你没休息到还得照顾那小子。」柴平替白郡尧拿行李进门,笑道。 「你对『健太郎』这么好我会吃醋哦!」 「我对狗好又不是对阿勋好,你吃什么醋?」柴平哈哈大笑,用手肘顶他的腰。 「我比较爱『健太郎』啊!」白郡尧请柴平坐,走到厨房去将方才在楼下便利商店买的饮料摆进冰箱,顺手拿两罐啤酒出来,丢了一罐给柴平。 「谢啦!」径自赖上沙发,点起烟来的男人接过啤酒,打开,豪气一灌,「哈!冰得我都清醒了。」 「你有清醒过吗?」在单人沙发落座的白郡尧单手拉开啤酒罐的拉环,捉着罐子上方,就口啜饮。「对了,我有买礼物要送你。」 「哟,认识这么久,你终于良心发现啦!」一听有礼物,柴平眼睛一亮,望着白郡尧蹲在行李箱前的背影,笑道。 「我本来就很有良心,是你眼睛被『蛤仔肉垢到』从来没看清楚而已。」白郡尧取出一个礼盒,放在茶几上,「喏,别说做兄弟的没照顾你。」 柴平随手放啤酒罐在茶几,拿过礼盒拆开,里头是个开瓶器。「哇!开瓶器耶!」 「我知道你很需要,你老拿那只烂开瓶器,我实在是看不过去。」 「少来,你是不想喝到飘着软木塞的酒,才送我这个的吧?」白郡尧的心思柴平可清楚的咧。 「这个开瓶器是很傻瓜的,希望对你的开瓶技术有帮助。」白郡尧正经的说,得到柴平一个隔空挥拳。 两人笑了笑,白郡尧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breatheyourname」的乐音回荡。 「阿勋追的真紧。」柴平低声咕哝。 白郡尧低声道了个歉,走到窗前接电话。 「喂。」听见那端传来的低沉男声,白郡尧不禁微笑。「对,我到家了,是柴平来接我的。」 「我好想你。」律砚勋接过蓓妮写的纸条,赶走想偷听的她,一边倾诉思念之情。 「拜托,你今天早上才送我到机场耶!」白郡尧好笑的回他,有些受不了律砚勋动不动就来的甜言蜜语。 「可是我接下来有二十几天见不到你。」 「早知道别去找你。」白郡尧后悔他的一时冲动,若早知去找律砚勋会变成这样,他死也不会去。 「你不来找我,我就飞回去找你。」 「你敢!」白郡尧对着电话大吼,把他身后喝酒的柴平吓到一口啤酒喷出来,他瞪眼脏兮兮的柴平,柴平反瞪他,起身到厨房去找抹布出来擦地。「算了,你要怎么样我不管你,但就是不准在工作未完成之前回来,被我看到,我就打断你的腿。」 「打断好耶,这样我就不用工作,让你养。」律砚勋皮皮的说着,脸上的笑容灿烂似阳。 「我不养残障人士。」白郡尧一把怒气攻心,咬牙切齿,很想摔电话,但只要一想到nokia6800的价值,就迟迟摔不下手。 「好吧……」律砚勋压低声音,「有平安回家就好,记得休息个两天再上班。」 「这个我知道,不用你鸡婆。」白郡尧回完,他们两人突然陷入沉默,白郡尧尤其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骂又骂不出口,想说些什么,似乎又没有什么可以说。 好似去伦敦找了他一趟回来,白郡尧就觉得那里不对劲,但明明他们应该更进一步的,不是吗? 「尧。」律砚勋轻唤,得到白郡尧的响应后才道:「你怪怪的,那里不舒服吗?」 「没有。」白郡尧心一惊,只觉律砚勋像鬼,十分敏锐。 「如果累了,就早点睡,别忘了三餐照吃。」律砚勋最怕白郡尧忙到忘记吃饭,上回他就是这样,才被「健太郎」传染感冒,严重要肺炎。 「嗯。」白郡尧闻言,心一痛,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回他。 「尧。」 「怎样?」 「你就照平常跟我相处的模式就可以了,不要刻意改变自己。」律砚勋笑道,感觉到白郡尧的不自在。 他明白白郡尧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前来伦敦找他,这也代表着他们两人的关系往前跨了一步,律砚勋料定白郡尧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变得不自在,但这不是律砚勋的本意,他只希望白郡尧在他面前能开怀自在。 不知怎么地,白郡尧那像被下了闭口咒的嘴巴,刹时又恢复了,「干!你在说谁啊?我才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我自己,你听见没?任何人!」 身后的柴平又「噗」的一声喷出刚入口的啤酒,这回柴平先「眼」夺人,瞪了白郡尧一眼才又去厨房拿条抹布出来擦地。 那头的律砚勋笑出声,「这样才好啊!」 「好个屁!你快去工作,我很累,没空理你。」 「我会想你的,尧。」真的真的好想他,想飞回去见他。 律砚勋今早送白郡尧去机场的途中数度都想叫出租车司机调头回旅馆,但他都勉强压住,只因他不想囚禁白郡尧。 缠是一回事,但锁又是另一回事。即使律砚勋真的想锁住白郡尧,白郡尧也不会乖乖的被他拴住,他宁可让白郡尧心甘情愿的待在他身边。 「别说得像我死了你在缅怀我,再见……对了,伦敦有点冷,你记得保暖。」说完白郡尧断线,转身见柴平正在抹地,于是也进厨房拿了条抹布跟着一道擦。「你怎么回事?喷了满地。」 「你跟阿勋讲话都这么粗鲁哦!」柴平是被白郡尧三句里夹两句脏话吓到,才会喷酒出来。 平常看白郡尧一副绅士样,谈吐也十分有礼,原以为他跟律砚勋讲话会轻声细语又情话绵绵的,怎知会这么粗鲁。 「有吗?」白郡尧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行为已让柴平心中对白郡尧的印象碎裂成粉。「我平常就是那样跟他讲话的啊!很奇怪吗?」 柴平不敢讲话,也不想去问他们两个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只道:「还好。」尔后,在白郡尧凝视的目光之下,他搔搔头,不好意思的问:「我是不了解同志之间相处的模式是怎样啦,只是我感觉到你对阿勋真的比较不一样。」 比较粗暴,讲话也比较不经思考,比较放得开,看得出来白郡尧对律砚勋没什么设防。 「有吗?」白郡尧不知道别人眼中的他们是这样的。 「我在想,应该是因为你对阿勋能完全放开的缘故吧!这样很好啊,省得你平常老一直笑,笑得你不累我都替你累。」柴平拍拍他的肩,挑眉瞥他一眼。 「你每次都把我讲的不像是人。」白郡尧失笑,拿走柴平手中的抹布,拿到厨房去洗干净后晾起。 「说真的,你跟阿勋怎么兜在一起的?」柴平好奇问,接过白郡尧拿出来的啤酒——刚刚那一罐有一半被他喷光。 白郡尧扬眉,睨他一眼,点烟抽。「文恭单身派对那天……嗯……之后就在一起了……」 白郡尧其实也不很明了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总之,结果似乎比过程重要一点,律砚勋帮助他拔除根植于杨文恭身上的痴恋,要不是律砚勋,他现在还怀抱着那遥不可及的想望。 「哦。」柴平一脸「我怎么都没发现」的嘴脸。 白郡尧找到摇控器,开了电视,转到新闻台,面无表情,脑袋空白。倒是柴平看新闻都能开怀大笑,让白郡尧怀疑他的神经倒底是什么做成的,不过这样倒好,至少有柴平在,他比较不会感受到心底对律砚勋的那份思念。 长达两个月的分离,让白郡尧彻底了解到律砚勋是真的侵入了他的心底,占住了一个位置,即使份量不重,却足以影响他的生活。 忍不住狠狠吸口烟,面朝上缓呼出白烟。 不止律砚勋想他,他也……有点想律砚勋,只是有点而已,并不像律砚勋想得那样深。 不过……白郡尧总觉得心上落了一块空缺,悄然填上了「律砚勋」三个大字,就像张符,止住了空缺扩大。 突然,白郡尧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一愣,望向柴平,发觉柴平面色凝重的瞪着玄关,白郡尧确定了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有人进屋来。 他同柴平使个眼色,捻熄烟,捉了放在电视旁边的棒球棒就往墙贴去,柴平则一口仰尽啤酒,捉着啤酒罐做了个投球的姿势。 一切就绪,只待不长眼的小偷送上门来。 怎知,那原以为是小偷的人,开了门,见灯光,即在玄关叫着:「郡尧?」 一听见这声呼唤,白郡尧与柴平都愣住了,白郡尧放下球棒,试探性地回着:「文恭?」 只听见玄关那儿传来一声「砰」重物落地的声音,尔后便是接连着「砰」、「砰」、「砰」的沉重脚步声传来,紧接着,白郡尧眼前一花,人就被杨文恭抱满怀。 一时间,不止白郡尧这个受害者,连柴平这个目击者也呆住了。 「郡尧,你回来了啊!」杨文恭热情异常的抱着白郡尧,脸埋进白郡尧的肩,摩挲着。 白郡尧吓傻了,一时忘了反抗,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动得了,他转眸望向柴平,用眼神求救。怎料,柴平也吓呆了,像一尊石像般伫在那儿。 白郡尧只好自力救济,用尽气力,找回长了翅膀飞掉的舌头,有些结巴的说: 「文、文恭……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以为杨文恭会听他的话跟颜馨仪好好谈谈,然后happy的手牵手回家,怎料得到,一个多月后他回到家,杨文恭仍在。 「你让我住下的,你忘了吗?」杨文恭将白郡尧推开了点,看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他,眼中满是激越的情怀。 白郡尧忙着扶被撞歪的眼镜,好一会儿才自惊吓中镇定下来,忙将自己推离杨文恭,见杨文恭向自己这边跨了一大步,当机立断地往石雕化的柴平身后站去,露出个仓惶的笑。 「是啊,只是我没想到……你有跟馨仪谈过吗?」白郡尧手绕到柴平身后,狠狠在他腰肉处捏下。 柴平痛叫一声,终是清醒过来,捂着被捏痛的腰,柴平瞪向白郡尧,给他一个「有必要这么用力吗?」的眼神,白郡尧皮笑肉不笑的回他一记「你该减肥了」的神情。 「hi,文恭。」柴平尴尬不已的打招呼。 「你也在啊……」杨文恭现在才发现柴平的存在,但目光马上自他身上移开,投射在白郡尧身上。「郡尧,我有事要跟你说。」 「呃……好啊。」白郡尧被杨文恭看到低头找身上的衣服或裤子是否破洞,但找来找去,连条线头也没看见。 杨文恭看他的眼神让白郡尧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初律砚勋看他的眼神,比起来,律砚勋的恐怖些。至少杨文恭虽然让他头皮发麻,不似律砚勋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让他怕到脚底抹油想落跑,虽然现在看见律砚勋,知道他那恐怖到极点的眼神代表的意思是「热情」后,也就不会怕那么惨,但是杨文恭不同,他的眼神让白郡尧觉得不舒服。 只是这一个月来,杨文恭到底发生什么事,何以会有这样的转变? 白郡尧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死拉着柴平不让他找理由先走,直觉杨文恭似乎要跟他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更是不愿独自一人承受。 岂知,杨文恭给了柴平偷溜的机会。 就见他问:「柴平,你今天不开店啊?」 「因为去接尧仔所以歇业一天……哦……想了想,晚上来开一下也好,填补一下今天没开店的损失,那……我先回去了,改天见。」柴平一边扯出笑容,人已无情的往玄关处移动。 白郡尧急得想拉柴平回来,但在杨文恭的监视之下,只能笑笑的目送柴平丢下他一人逃难去。 没义气的死家伙,我要叫律砚勋海扁你一顿!心里已在问候柴平十八代以上祖宗的白郡尧,只能给杨文恭一个笑容。 「我肚子饿了,找个地方吃,顺便谈如何?」白郡尧笑问。 「好。」杨文恭点头。 「我先换个衣服。」白郡尧拿了两箱行李就往房间闪去。 原本去时只有一个行李箱,但在伦敦与律砚勋碰面后,律砚勋又塞了一堆衣服给他,塞满了他的行李箱不说,还不知打那儿又变出一个行李箱来,里头也全是要给他的衣服。 因此,原本轻装便行的白郡尧,回来台湾手上多了个行李箱,看起来就像采购团。 反正——钱,白郡尧已经不想去追究律砚勋那儿来这么多衣服可以免费a,但他的衣服已经够多了,于是白郡尧严正警告律砚勋不许再替他a衣服,也不知律砚勋这家伙听进去没。 想着还在外头等的杨文恭,白郡尧随便捉出件上衣与长裤套上,拿了钱包,烟盒与打火机即出房。 见杨文恭坐在沙发,眼神渺远,白郡尧还真有点不想叫他,但已经说好要一道吃饭,加上白郡尧真的饿了,于是唤醒他,出了门。 第十三章 寄件者:lu 收件者:yao 主旨:work 内容: 亲爱的尧: 进入拍广告的第三个月,幸好一开始时有你来作陪,否则我一定撑不下去。 也许是因心有所属吧?所以最近工作都不是十分的投入,蓓妮老骂我心不在焉,其实我哪是心不在焉,我只是在想你而已。 前两天看气象,说伦敦很可能会下雪,不知你看过雪吗? 没看过的话,我们找个时间一道去看雪? 当然,要你肯请假。 不过依你那勤奋不懈的个性,我想大概要等到世界末日那一天你才会跟我一起去看雪吧?不是我爱刺激你,而是你太拼命了,虽然我知道你有房贷、车贷,可人都是需要休息。 你还记得我赖到你家,不顾你的反对抱着你睡那段时间?刚开始几天你都是失眠的,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放开你,后来你习惯了,甚至睡得比你独自一人睡时还熟。 我很高兴我有抱枕的功用,至少,我能让你睡得安稳,是我,不是别人。 尧,你知道吗?那时我并不了解你为什么没结婚就买了房子,你的父母自己有房子,弟弟娶了妻生子也搬了出去,但是你,孤家寡人一个,为什么还要买个房子来拖累自己呢? 台湾不像国外,反倒像日本,寸土寸金,你有必要将自己赚的每一分钱都投资在房子上吗? 我不懂,也不会问,因为你一定不会回答我。 所以我只好靠自己观察,现在,我有一个结论了,但是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其实尧你,早就有孤老一生的心理准备了吧? 你也知道杨文恭迟早会娶馨仪,也知道这辈子你不会跟女人结婚,说不准,还不会爱上另一个人,因此,你才死命赚钱,买下房子,就是怕自己老了落得流落街头或是住到老人院去吧? 如果我没有出现,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呢? 一想到这儿,我就好心疼,好为你不值。 杨文恭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只是一个比你更卑劣的男人而已,我不想讲太多他的事,甚至不想让你再跟他有所牵扯,你们那一群朋友里,我最不欣赏的就是杨文恭,偏偏你跟他最好,而且,令人嫉妒的是,你爱他。 我怎么求也求不到的爱,他毫无所觉,糟蹋了你一片真心,还视为理所当然。 糟糕,我不知不觉讲了太多杨文恭的坏话,你看了一定会不高兴,甚至还会啐上几句。 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讨厌杨文恭。 或许你会说我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跟西施有什么关系?中国的成语真奇怪。),但是我还是要说:我爱你,你是一个比杨文恭还好上千倍、万倍的男人。 相信我,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所以,你不要太自卑,不要对自己产生怀疑,要有自信,要活得像你自己。 其实我不想你变得再好,因为我怕你变好了,我反而变坏,这样,你会离我而去那一天,我就会追不上你: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你好。 好矛盾,是不是? 我想只要我爱你的一天(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我都会是这样矛盾。不过你放心,你变好,我也会努力变好,让你甩不开我。 我知道你一定会翻白眼,可是我要跟你说,我爱你爱到连你睡觉流口水的样子我也好爱。(嗯,我好象听见你看到这儿时已经忍不住冲到洗手间去吐的声音了。) 我爱你,尧。 lu *** 白郡尧不自在的点烟,嚼吸口以镇定心情,隐于眼镜下的眼眸微扬,望着坐在对座的杨文恭。 这个男人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暗恋了十多年的对象,更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虽说是最要好的朋友,但白郡尧明白杨文恭其实并不把自己当成最要好的朋友,该说是,他有任何事都能麻烦自己,但自己有任何事他却不一定能替自己烦忧。 很久之前他就明白杨文恭的心思,但他无意戳破,只因他也是一个戴着假面具过活的人,无论是职场、或是亲友之间,他都虚伪以对,唯有回到家中,独自一人时,才会卸下面具。 但是这样的情形于几个月前改变了。 先是杨文恭与交往许久的女友步入礼堂,再来是原本没交集的律砚勋硬是侵入了他平静的生活,现在,他竟然也习惯了。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丢弃一个习惯不容易,培养一个习惯却十分易成。白郡尧仍十分习惯被杨文恭找出来听他抱怨事情,但方才在家里杨文恭的异样,让白郡尧紧张万分,他很怕杨文恭说出什么让他不知如何应对的话来。 「要跟我说什么?」白郡尧怕归怕,还是打破了沉默。 杨文恭打见他回来后,目光就没离开过他,白郡尧连放个屁都觉得杨文恭知道他放屁,很想叫杨文恭别这样盯着他看,却不想开口。 「先吃饭吧,你不是说肚子饿?」杨文恭异常体贴的态度与温柔的语气让白郡尧起了鸡皮疙瘩。 他不自在的笑笑,招来侍者点餐,「你要吃什么?」 「你点吧!」 白郡尧颔首,点了两份餐,待侍者离去,先送上沙拉后才又道:「你跟馨仪……」 「馨仪回娘家去了。」 「你没有找她谈?」白郡尧不喜欢吃沙拉,但这家的生菜沙拉例外,由于是整棵生菜,口感脆、沙拉酱也讲究,因此他很爱吃。 在英国,律砚勋还很讶异他将沙拉都倒给自己吃,直问他不是很爱吃生菜沙拉,还以为他生病了。 白郡尧只能费一番唇舌解释,才安下律砚勋的心。 后来想了想,每回律砚勋回来,他们四人聚会,大多是选在这家餐厅,难怪律砚勋会以为他爱吃沙拉。 杨文恭沉默了,拿着叉子戳起一片切好的水果吃。 见杨文恭避而不谈的模样,让白郡尧更加担忧起他要跟他说的事。 也许颜馨仪不打算跟杨文恭复合,也许他们等孩子生下后就离婚……也许…… 白郡尧烦躁之余,一颗生菜被他啃光,随之送上来的小吐司与沾酱也被他解决了。 「郡尧,你真那么饿啊?」杨文恭惊异的声音响起。 「啊?」还毫无所觉的白郡尧回神。 「你吃好快,平常你都细嚼慢咽。」 「噢。」经杨文恭一提醒,白郡尧才发现他将烦躁发泄于吃上,于是笑了笑,放缓速度。「是啊,在飞机上没什么吃到。」 「你刚回来,是该多休息。不过你竟然没通知我,若你早通知我,我可以去接你。」 杨文恭讲到最后竟成埋怨。 白郡尧一口吐司哽在喉咙,差点噎死,他捉过水杯,猛灌口水,好不容易才把哽在喉间的吐司给吞下去。 他……他有没有听错? 杨文恭竟然会抱怨这种事? 白郡尧受宠若惊,拿起搁在烟灰缸内快烧完的烟,狠吸口,安抚失措的心绪后才开口:「文恭,为什么我觉得……」 「嗯?」 「你不太一样了……」变得白郡尧觉得杨文恭很可怕。 「我还是一样啊,你才变了吧?」杨文恭扯着嘴角,拉出一个勉强的弧度。 「我是变了。」白郡尧坦承,想起律砚勋,「我觉得我变得更积极些了。」 不论是对人,还是对事,都有另一种看法,好似以往的浑浑噩噩,找到了一个出口,一走出来,有个目标很明确就在那边等着他取得。 然而,命运似乎改不了爱捉弄人的个性,总在放手后,才把之前他一直冀求的送到眼前。 「是吗?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当然是。」侍者送上对切的八分热牛排,白郡尧已拿起刀叉大块朵颐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啊?我们都认识了十几年,是十几年的好朋友,这段情谊,很难说切就切的。」 白郡尧自己以为很了解杨文恭,但今天,他才发现杨文恭还是有他不知道的一面。 像现在,白郡尧就不知道杨文恭在想什么。 「太好了……」 「该怕的人是我吧?」 「呃?」 「毕竟我隐瞒了你我是同性恋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同性恋这种事的。」 「我不会因为你是同性恋就不跟你在一起。」杨文恭有些激动的表明立场。 白郡尧一呆,杨文恭的反应与一个月前完全两样,他不明白杨文恭遇到什么事,但是他的转变让白郡尧忧心。 他好不容易才走出来,杨文恭这样令他有股不祥的预感,感觉过往的那没有结果的痴恋在角落蠢蠢欲动,拉扯着他的心。 「我没有这么认为。」事实上,白郡尧几乎以为回来不会看到杨文恭,而杨文恭会跟他断绝来往,虽然会有些许怅然,但白郡尧相信他能适应过来,怎知,一回来,面对的跟他料想的不一样,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会不知道你吗?」杨文恭忘情地捉住白郡尧还拿着叉着块牛肉的左手,「你一定以为我很现实吧?一定以为我很……」 「文恭,你先放开我。」白郡尧还想吃东西啊! 「哦,对不起……」杨文恭这才困窘地放开了白郡尧的手。「我只是……」 「先吃完饭再谈吧!」白郡尧有预感,杨文恭要说的事会让他食不下咽,那他干脆先吃饱再说。 宁可吃饱吐出来,也不要空腹听完吃不下。 「好。」 之后他们便默默地进食,一直到出了餐厅,他俩漫步在街头时,杨文恭才再次开口: 「郡尧。」 「嗯?」想着律砚勋回来台湾,要带他来这家餐厅再吃一次的白郡尧心不在焉的应着。 由于餐厅离白郡尧的家很近,所以他们没有开车,用走的,中间,杨文恭在便利商店买了几瓶啤酒,边走就边喝了起来,还没到家,他买的啤酒全入了他的肚子。 「我想跟你说的是……」杨文恭压低声音,在白郡尧耳边低道。 「我在听。」白郡尧转头给他一个笑容,不自觉地横离他一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杨文恭突然停步,拉住白郡尧往他家附近的防火巷去,他推着白郡尧靠上墙,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白郡尧的身体下意识的排斥杨文恭,自行挣扎扭动起来。 「文恭,你怎么了?」白郡尧挣开杨文恭,但他立刻又黏了上来,这回他被拉进杨文的怀里,被抱住。 一股名为惊恐的情绪瞬间主宰了白郡尧,他一愣,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这、这跟他之前想象过的完全不一样……白郡尧似乎听到脑中某个过往的幻想破灭的声音。 「文……文恭?」 「郡尧,在你离开后,我想了好久,原本我是在想该不该跟你绝交的事,但渐渐地,我回想起我们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我发现你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不想跟你断绝往来,我……我想我是喜欢你的……」杨文恭抱着白郡尧,低低倾诉。 白郡尧脑袋轰的一声,炸裂成无数碎片,一时之间,天地变色—— 「文恭,文恭你先放开我好不好?」白郡尧好想哭,突然被抱住又突然被告白,这种冲击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为什么他反倒成了被告白的那一方? 白郡尧好不容易才放弃这份想念,为何在他真正放开后,又强黏回他身上? 「我不放。」杨文恭像个任性的孩子,把脸埋进白郡尧的颈项。 白郡尧身躯一震,一抹难以遏抑的恶心感让他刚得到饱足的胃瞬时扭曲揪绞了起来。 「你不放开我……我快不能呼吸了……」天啊,律砚勋快来救他! 白郡尧呼唤着律砚勋的名,好希望他像神灯巨人一样,擦三下灯身就会变出来。 好想吐……为什么要让他吃完一顿美食后又吐出来?白郡尧实在很难把杨文恭的告白当真,但他的语气让白郡尧不得不认真以对。 杨文恭闻言,才稍稍放松力道,仍不放开白郡尧。 「文恭,你什么时候发现的?」白郡尧现在是一团乱,不知如何是好。 「我说了,我不想离开你……」 「就算我是同性恋,我们也还是好朋友啊……」白郡尧压下住恶心感,他喜欢男人没错,但是也许他有洁癖,被杨文恭抱,竟没有以往想象的美好感觉。 反而像被人拿刀胁持般的害怕。 「不,我……」杨文恭有点语无伦次。 白郡尧轻叹口气,闻到杨文恭身上传来的酒味,「文恭,你醉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喝酒是为了壮胆……我……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喜欢你……我……」 「其实你根本没想清楚。」白郡尧使劲推开杨文恭。 杨文恭背撞上另一边的墙上。「郡尧……」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一说,馨仪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情况?我……」白郡尧深呼吸,顿了一会儿才道:「我有男朋友了!」 不要这样对他,他不希望造成任何伤害,也不想要牺牲无辜的孩子换来的爱情,只能说他们无缘,杨文恭的告白太迟,如果是在婚前,不,是在馨仪没有怀孕之前,白郡尧会高兴的飞上天,但是现在……现在…… 「郡尧,我管不了那么多……」 「你……」白郡尧抡起拳头,难过的看着他,「刚刚的事我会当没发生过。」 语结,白郡尧转身想走,岂料,才走出去,他人就被杨文恭拉住,还来不及反应,下巴就被抬起,唇被覆上—— 一瞬,白郡尧只觉天旋地转——当然不是陶醉,想吐…… 白郡尧推开杨文恭,扶正眼镜,瞪着强吻自己的他,喘息着,胃一阵翻扰,恶心到极点。 「文恭?郡尧?」颜馨仪甜美充满难以置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郡尧一愣,回头,只见颜馨仪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望着他们。 「馨仪……」文恭唤着。 「啊——」颜馨仪的尖叫响彻云霄。 下一刻,白郡尧眼前一花,头皮一痛,原来是颜馨仪冲过来拉住他的头发,整个人扑压到他身上打他。 「你这个浑球,竟然勾引我老公,你不得好死,为什么你不去死,为什么你不去死——」 白郡尧措手不及,颜馨仪就坐在他身上,让他只能抬起手来护白己。 「馨仪,馨仪,你住手……」 「世上男人那么多,为什么你要勾引别人的老公,你太过份了,你去死,去死啊……」颜馨仪的尖叫惹来民众的围观。 杨文恭见状想拉颜馨仪,但颜馨仪不知那儿来的气力,挣开了杨文恭,捶打着白郡尧,白郡尧不敢还手,只能护着自己,将伤害减到最低。 突地,打在他身上的乱拳消逸,取而代之的是压上来的重量。 「馨仪?」杨文恭的呼唤传来。 白郡尧放下手,只见颜馨仪倒在自己身上,而他腹部感到一片湿润,扶抱着颜馨仪勉力坐起的他,发现那片湿润是血。 「叫救护车!馨仪流血了!快!」白郡尧大吼。 杨文恭呆立在一旁,根本起不了作用,幸好围观民众中有人打电话叫119,未久,救护车的声音由远而近…… 白郡尧怀抱颜馨仪,突然觉得,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活在世上比较好? *** 医院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颜馨仪被送进手术室,医生要杨文恭决定要留孩子或母亲。 杨文恭迟疑良久,才签下母亲。 颜、杨两家的父母全都来了,想问清来龙去脉,杨文恭用馨仪的情况要紧暂时搪塞过去。 幸运的是,手术成功,母女都保住了,但医生警告不可让孕妇太过激动,再来一次,很可能母女皆不保。 手术后的颜馨仪被送进观察室,待情况稳定才会送回普通病房。 杨文恭与颜、杨两家人都跟着颜馨仪到了观察室那儿去,只有白郡尧一人呆坐在手术外的长廊,像个无主的孤魂般发着愣。 蒋伟睿与赵振豪都来了,也跟着到观察室那边去。 「尧仔。」柴平抱着「健太郎」赶来。「其它人呢?」 「健太郎」一看见白郡尧,便自柴平身上跳下,扑向白郡尧,对白郡尧又是舔又是摇尾巴的。 白郡尧没有回答柴平,甚至没有看向柴平,只傻呆呆的抱着「健太郎」,把脸埋进它柔软的毛里,不语。 白郡尧的手机铃响,但他没有去接,柴平见状,拿走他塞在后裤袋的手机,替他接了。 「尧。」律砚勋略带轻快的声音响起,不等柴平响应,径道:「我跟你说,因为导演临时有事,我有三天的休假,所以我搭台湾时间十二点的飞机回台湾,你睡一觉……」 「我不是尧仔。」柴乎赶忙打断律砚勋的话,表明身份。 「柴平?」律砚勋听出柴平的声音,疑惑的问:「尧呢?他怎么了?」 「馨仪出事了,好象是在尧仔家楼下不知道怎么了,被送到医院来。」 「她情况如何?尧没事吧?」律砚勋比较关心白郡尧的状况。 「不太像没事的样子,他好象受到不小的打击。」柴平回头看白郡尧,白郡尧仍是抱着「健太郎」,上衣染血,料想该是颜馨仪的血。 「请你把电话拿给他,让他听好吗?」律砚勋语气凝重的说。 「当然好,拜托你把他带回正常。」柴平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白郡尧,他将电话凑近白郡尧的耳边,道:「尧仔,是阿勋,他想跟你讲话。」 听见律砚勋的名,白郡尧动了下,「健太郎」在他怀里乱乱滚动,无声的叫着。 「尧?亲爱的?」律砚勋的呼唤透过话筒递入白郡尧耳里,白郡尧呆茫的眼神这才开始凝聚焦距,他自柴平手中接过电话,听着律砚勋的声音,没有响应。 「尧,你等我,我马上回去,在这之前,你好好听我说好吗?」 白郡尧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算是响应。 「我爱你,不论发生什么事,这一点都不会改变。」律砚勋坚定的信誓拉了白郡尧一把。 他眨眨发热的眼,自哽噎的喉间挤出个字:「好。」 奸,我等你回来,你快回来…… 白郡尧捉着电话,深吸口气,「路上小心。」 「你等我。」接着律砚勋要求将电话转给柴平。 白郡尧把手机递向柴平,柴平接过,「阿勋。」 「我很担心尧,请你好好看着他,好吗?」 「这是当然的,我会一直跟着他,连撇条、上大号都跟着。」柴平拍胸脯应允。 「谢谢。」 柴平将手机还给白郡尧,律砚勋不知又跟白郡尧说了什么,他苍白无血色的脸才稍稍恢复红润。 第十四章 寄件者:lu 收件者:yao 主旨:angeeoverme(我失去理智了) 内容: 亲爱的尧: 对不起,千千万万个对不起,但是我道歉是因为我让你难过,而不是后悔我做过的事。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刻,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如果可以,我宁可坐牢也要手刃那个白痴、笨蛋、浑球,最好丢到外层空间去不要再回来的垃圾。 我不想在我们的情书里写出那个人的名字,那会让我觉得恶心。 即使我知道尧你还是想跟他当朋友,但是我忍受不了。 因为他,让我重视的人受伤害、被污蔑,让我不能忍受的是——他伤害了你。 我更不能原谅自己——在你受伤时不在你身边。 你可知我看见那些伤时,心有多痛?我恨不得代你受伤,恨不得把你锁起来,这样你就不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再次受伤。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做,因为我不想让你恨我,而我也不愿你因为被我囚禁而日渐死去。 说了那么多,我的心还是充满对你的歉疚,我好难过你受伤时我不在身边当你的肉盾,如果我在,你就不会被打了,我会捉住馨仪的手,把她推给那个浑球,让他们大球小球跌成一团算了。 然后我会捉住你的手,奔向我们的家,把他们两个丢在楼下…… 可是,为什么事情总在我不在时发生呢? 那个浑球为什么要扰乱你?为什么要回过头来要你? 我好害怕,害怕你会答应浑球交往,那样我根本没有胜算,不过,我会等,等你回头,只要你一回头,就会发现还有我在等着你。 所以,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你只要选择你最想要的就好了。 你一定会觉得我为什么这么放得开? 其实我一点也放不开,我也是不容易爱上人的,但是只要一爱上,除非对方做了挑战我底限的事,否则我不会将爱那人的心掩埋。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的底限在何处,而且之前我也没有爱上人过……我指的爱上是真正地、全心全意地去爱一个人。 谈恋爱当然有过,还有几个炮友也常往来的,但是爱上人,这是我的头一次,我想也会是最后一次了吧! 被我这样的人缠上,我想你一定会觉得很恐怖。(小小声的ps:反正我只要稍有什么动作,你就满脸惧色,尤其是那个浑球跟馨仪的婚礼当天,你目光一接触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样脸色发青。) 但是……但是,我还是要缠着你,因为我不缠你,你也不会来缠我,只要我缠着你,就能见到你。 那么……即使你真的离开我去跟浑球在一起,我也还是能见到你,至少,能亲眼见到你过得开心与幸福,我也会跟着开心与幸福的。 我不会强迫你选择,就算你把我当成备胎,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还有一丝的希望,不是吗? lu *** 等律砚勋赶到医院,已是隔天晚上,颜馨仪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送到普通病房,但她仍未清醒。 律砚勋并没有先去看颜馨仪,反而直奔病房附近的花园,在那儿寻到白郡尧与柴平的踪迹。 白郡尧没有换衣服,上衣有血,已然干涸,脸色苍白,眼镜摘下,随意挂在胸前衣领上,有黑眼圈,他接过柴平递过去的烟,叼在嘴里,微仰头让柴平点烟,表情让烟雾掩去,看不真切。 律砚勋心一痛,就这么愣愣的在走廊看着外头的白郡尧,看着他对柴平关怀的询问微笑摇头,神情却掩不住疲累与黯然,还有更多的自责。 是什么将尧弄成这样的?明明……明明前两天在伦敦他还好好的啊,为什么一回来台湾就水土不服? 律砚勋叹口气,手掌贴上玻璃,凝视白郡尧,最后是戴上眼镜的白郡尧发现他的存在,瞧见白郡尧眼中的释怀一闪而逝,律砚勋才微露笑容,打开走廊与花园相隔的玻璃门,大步走向白郡尧,越过柴平,拥抱白郡尧。 果然,光是看着白郡尧,无法真正理解他内心的焦虑,律砚勋一抱住白郡尧,得到他迟疑的响应,便知白郡尧心头缭绕着一些令他困扰的事情。 一想到原本「整丛好好」的白郡尧一回到台湾就变样,律砚勋不禁万分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要白郡尧留下。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他开口要求,白郡尧反而更不会留。 「我回来了。」律砚勋抚着白郡尧的背,在他耳边轻道。 怀中的白郡尧没有响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律砚勋微微一笑,扬眼给愣在一旁的柴平一个眼色,柴平一手捉着「健太郎」,举高一手做投降状,压制住看见主人极想扑过去的「健太郎」,转身离去,留给他们两人一个空间——虽然是公众空间。 律砚勋只专注在白郡尧身上,手插入白郡尧的发间,另一手推开他一点,低头看他,「你没睡好?」 「我根本没睡。」白郡尧呆呆地看了律砚勋好久,忍不住又抱住律砚勋,把脸埋进他肩膀,闷道。 「发生什么事了?」律砚勋想听白郡尧亲口说。 白郡尧身躯一僵,摇摇头,「你见过馨仪了吗?」 他还没去看她,深怕刺激她,所以一直待在外头,让柴平、蒋伟睿、赵振豪三人轮流跑,告知情况,但没有一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文恭没讲,白郡尧更是守口如瓶。 「没,我想先确定你没事。」律砚勋眉微皱,淡茶色的眼眸倒映着白郡尧的面容,心满意足地微笑。 「馨仪是你朋友,你该……」白郡尧皱眉,轻咳两声,「你该先去看她才对。」 「馨仪不差我这个朋友,但你却差我这个爱人。」律砚勋注意到白郡尧眼眶泛红,不知是一夜未眠或是心情太差所致,他不想问,不想勾起任何能让白郡尧心情浮动的话题。 「她差点死掉……」白郡尧深吸口气,挤出个笑容,「你是该去看看她。」 说着说着,白郡尧又想抽烟了,他推开律砚勋,手微颤地点烟,律砚勋伸手拿掉他点燃还没吸的烟,兜进嘴里狠狠抽口,才还给白郡尧,白郡尧莫名奇妙的瞥他一眼,也没多言,沉默的抽着烟。 「愿意跟我谈吗?」自己点根烟来抽的律砚勋突然问。 白郡尧呼出烟的同时也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怎么说。」 「随便说,我自行组合。」 「你?」白郡尧啼笑皆非的扯动嘴角,「讲话会倒乱的你能自行组合才怪。」 「我只是讲话拙了点,不代表我脑袋有问题。」律砚勋笑了,凝视白郡尧有些微放松的侧脸。 白郡尧侧转过身,面对律砚勋,渐渐放松,笑容扭曲,低头掩面,重叹口气:「我……我以为……馨仪会死……」 白郡尧脚一软,律砚勋及时扶住他,往旁边的椅子坐去,先将他指间挟的烟拿走,省得他伤到自己。 白郡尧无所觉的捉着律砚勋的手臂,「她倒在我身上,动也不动,我以为……她死了……很好笑,本来我一直希望馨仪能消失在我跟文恭之间,可是当她昏迷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根本不想她消失,我无意伤害她,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勾引文恭……我不否认我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但是我没有做……我都只是想而已,没有真的去做……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文恭会说他喜欢我……又亲我……」 「杨文恭亲你?跟你说他喜欢你?」律砚勋一大串话只听到这两个重点。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白郡尧抬头见律砚勋沉下的脸色,不由自主地捉紧他的手臂,「律砚勋?」 「我讨厌那个人。」律砚勋诚实说出内心的想法。 白郡尧笑了,把额头靠向律砚勋的肩捉着律砚勋,语气微弱渗着慌乱。「他是我朋友。」 「我讨厌他。」律砚勋再次重申,他的手指抚过白郡尧的唇,温柔地问:「他吻你,然后呢?」 「然后……馨仪看见……」白郡尧眼前闪过颜馨仪打自己的画面,还有那些话语……深吸口气,「就失控了,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都是我的错吧?如果我不跟文恭说我是同性恋,如果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尧,那不关你的事。」律砚勋揽他入怀,摸着他的头,拍着他的手臂。「是杨文恭的错。」 「馨仪叫我去死……」白郡尧咬着牙关进出这句话,他深切的自我质疑了起来,不知他是否真的该死,死了以后是否能解决一切问题,死了,是否能平息一切? 「所以你就要听话的去死?」律砚勋说这话的时候,仍是温柔地抚摸着白郡尧。 白郡尧抬头看律砚勋,说不出话来,律砚勋没有移开视线,好一会儿,白郡尧才笑叹:「谢谢你哦!」 「你去死我也跟着死了。」律砚勋紧拥白郡尧,在他耳边说着。「我心里只有你,失去你,就跟死了没两样。」 「律砚勋,你这个白痴。」白郡尧骂是骂,却将律砚勋抱得更紧。 律砚勋从来没有要求他做什么,只是偶尔在话语间会露出内心的渴求,总说些甜言蜜语,却真实的让白郡尧想哭。 「我只是一个爱上你的白痴。」律砚勋抬起白郡尧的下巴,心疼地抚过他眼下的暗影,「你一定没有好好休息。」 「馨仪没醒之前,谁敢休息?」白郡尧仍挂心着颜馨仪的情况。 「她醒不醒跟你休不休息有什么关系?」律砚勋微皱眉问着。 「呃……」白郡尧哑口无言,干脆放弃与律砚勋争辩,反正撇去语言的因素,律砚勋的口才有时候让他惊艳不已。 「我们进去找个空病床睡吧!」律砚勋笑了笑,拉起白郡尧往屋里走去。 「喂,这样是违规的。」白郡尧被律砚勋拉着走,一边提醒。 「对了,你先换衣服吧!」 「喂,你一个人说得很高兴哦!」白郡尧顿下脚步,硬是阻止了律砚勋前进的步伐,他的语气明显对律砚勋的独断独行感到不悦。 律砚勋转身,淡茶色的眼眸满是笑意地望着他,「当然罗,这些都要你点头,我才会去做。」 白郡尧垂眼瞄瞄被握住的手,再拾眼望他,终是一笑,「随便你。」 他累得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反正律砚勋在,律砚勋不敢做任何违背他心意的事,虽然他老被律砚勋牵着鼻子走,但今天例外,他好累,好想好好睡一觉,好想忘记那场恶梦。 律砚勋展露个大大的笑容,俯首亲吻白郡尧,白郡尧一惊,下意识的看看四周,与一名坐于长廊,身着病人服的病人四目相视,白郡尧看见病人瞪大了眼,没有喝斥律砚勋的行为,只是转开视线,不再与那人接触。 同时白郡尧抿直唇,有些困惑地呆看着律砚勋,想起杨文恭的强吻与他这一记蜻蜓点水之吻的差别。 果然是差在有没有喝酒吗?不然杨文恭吻他的时候,他只闻到满嘴的啤酒味,律砚勋就一点味道也没有,虽然没有味道,却有温度,而那股温度让他的嘴发颤、头顶发麻,想远离却又不由自主的想靠近。 「尧?」律砚勋关怀不已的唤声于耳畔响起。 「没什么,我想换衣服,你替我回去拿吧!」反正律砚勋不知何时偷打了他家的钥匙,刚开始时律砚勋根本不出他家的门,后来非得去工作,不得已离开,律砚勋再回来时,他才知自己家的钥匙被打了一副备钥,那时他想抢回来,无奈光是身高就敌不过律砚勋了,只好由他去,幸好律砚勋并没有因此做出什么坏事来。 否则白郡尧就将他大卸八块。 「我行李箱有衣服。」律砚勋这才想起他的行李箱还放在出租车没拿上来。「啊,我没拿行李箱上来,在出租车。」 「白痴。」白郡尧赏他一个爆粟,「你下去看看吧,也许司机好心把你的行李寄在服务台。」 「你跟我去?」律砚勋询问,神情雀跃不已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白郡尧微皱眉,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反握住的律砚勋的手,轻叹口气,原来他早就被制约了,却直到现在才隐约有所觉。 「尧,你太累了吗?」律砚勋边问,一边探头找着空的病房。「如果累了,我一个人去找就行了。」 「话都是你一个人在讲,好与不好都讲完了,我还需要讲吗?」白郡尧没好气的说。 「啊?」律砚勋偏首疑惑的望着他。 「没什么。」白郡尧牵动嘴角,巴了下律砚勋的后脑才说:「走啊,不是要一道去找你的行李?」 「嗯。」律砚勋微笑下,无视于他们身处于人来人往的走廊,又偷亲了白郡尧。 这回白郡尧已经不想理他了,低着头快步拉着他走向一楼,而律砚勋则大大方方的任人看,踩着轻快的步伐跟着白郡尧。 幸好出租车司机还有良心,真的把律砚勋的行李箱寄放在一楼的服务台,顺利取回行李箱的律砚勋还真找到个空病床让白郡尧换衣服。 白郡尧十分疑惑为何律砚勋的行李箱中会有符合他尺寸的衣服,一问,才知道律砚勋因为看中某厂商的衣服,觉得十分适合白郡尧,情不自禁又跟厂商a了几件衣服。 「看吧,很合适。」律砚勋笑得可开心了。 「干,你是故意要让我打你的吧?」白郡尧板着张脸问。 「没有啊!」律砚勋替白郡尧整理衣服,一抬头,笑着的脸马上扭曲,原因在于白郡尧狠狠往他腹部揍上一拳。 「没有?干,你tmd不准再替我a衣服,要我自己会拿钱去买,再替我a我就把它们全捐给慈善机构!」 「那正好,我可以替你a更多衣服。」律砚勋捉住白郡尧的手,往腋下一夹,揽他入怀,吻他的额头。 白郡尧翻白眼,用额头顶他,让他松手,「我要睡了,你要死别死在我身边。」 「好,好好睡,别想太多,嗯?」律砚勋见白郡尧躺上床,自动自发地替他盖上外盖,还替他摘下眼镜,握着他的手。 白郡尧点点头,合眼入睡,感受到律砚勋陪伴的他,很快便陷入黑甜的梦乡。 律砚勋抚着白郡尧的发,不停地低头吻白郡尧的唇,希望洗去杨文恭的味道,想着若是舌吻,一会儿除了买饮料给白郡尧洗嘴外,他可以「牺牲」一点亲自为白郡尧吻去口里杨文恭的味道,只是一定会被白郡尧打个半死再说。 不过……律砚勋眸里冷芒一闪,杨文恭这家伙是一定要教训的。 想着想着,确定白郡尧已然熟睡,律砚勋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的手,恋眷地吻着他的唇,好一会儿,才酷着一张脸起身离开。 *** 砰的一声,杨文恭什么都来不及做就被迎面而来的律砚勋一拳击倒,来不及反应,整个人被扑压上来的律砚勋打得毫无反击之力。 「阿勋!够了!」柴平使尽吃奶的力气将失控的律砚勋自杨文恭身上拉起。 「放开我!」律砚勋挣动着想要冲上前去再打。 「不要这样啦!这里是医院,你要动手也别在这儿啊!」柴平吼着,一边压制律砚勋。 老天!看不出来瘦巴巴的律砚勋这么有力气,不过看他几下就把杨文恭揍得头破血流,柴平决定以后都不要惹他生气,看他平常冷冷淡淡的模样,真想象不到他也有如此热血沸腾的时候。 「医院才好,可以直接急救。」律砚勋赏了柴平一个肘拐,柴平捉住他的力道一松,给了他机会挣开,一个闪神,律砚勋人就又扑向好不容易才坐起要站起的杨文恭身上,毫不留情的打他。 「呜……啊……啊……」杨文恭被殴到锁不住声音流泄,没有反击的能力。 「健太郎」也在一边弓起身子,朝杨文恭无声的吼着。 最后是柴平、去买东西回来的蒋伟睿与赵振豪三人联手架走律砚勋。 「够了,别再打了。」蒋伟睿扳过律砚勋的身体面向自己,大吼。 律砚勋眼神凶狠瞪眼蒋伟睿,然后转过脸去瞪鼻青脸肿,鼻子、嘴角都流血的杨文恭,被赵振豪扶起的杨文恭一见律砚勋的眼眸扫过来,不觉瑟缩了下。 律砚勋挣开蒋伟睿的手,背靠上墙,眼神凌厉地紧锁着杨文恭不放,但没有再冲上前去痛殴他,只径自点了烟,也不理会自己就站在禁烟标志下。 「振豪,带文恭去上药。」蒋伟睿朝赵振豪使个眼色,后者点点头,扶着杨文恭离开。 待他们走远,蒋伟睿才转向律砚勋,但见他的神情,也只能与柴平交换个眼神,柴平摇头,蒋伟睿也只能推推眼镜,打消说他的念头。 于是三个人分站走廊两边,形成一个三角形,无人说话。 「律砚勋,你是没看见你头上那个禁烟标志吗?」白郡尧远远走来,就见律砚勋无视于医院全面禁烟的规定,大抽特抽,不由得皱眉。 「尧,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律砚勋一见白郡尧,马上捻熄烟,走向他,关怀备至的问。 对于律砚勋丕变的态度,与他不相熟的蒋伟睿讶然地看着柴平,柴平倒是见怪不怪的耸耸肩。 「我只是睡眠不足,又不是死了。」白郡尧白他一眼,嘴角与眼下的瘀青明显,怀抱着「健太郎」,对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律砚勋说着。 「你一夜没睡,本就该多休息。」律砚勋抱过「健太郎」,牵着白郡尧的手,走向柴平与蒋伟睿。 「你们互相介绍过了吗?」白郡尧朝蒋伟睿与柴平微笑颔首。 律砚勋摇摇头,他与蒋伟睿不熟。 「蒋伟睿。」蒋伟睿这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朝律砚勋笑笑。 「律砚勋。」律砚勋显然还对蒋伟睿方才阻止他尽情地揍杨文恭一事记恨,态度不是很好。 白郡尧一见,马上往他后脑巴下去。「有礼貌一点。」 律砚勋低头看白郡尧,神情与脸部线条放柔,笑了笑,才又朝蒋伟睿露出友善的微笑,手仍是紧捉着白郡尧的不放。 蒋伟睿见状,疑惑地看眼白郡尧,白郡尧微牵嘴角,他恍然大悟,笑了。 原来白郡尧说的男朋友是律砚勋,「难怪。」 「难怪什么?」白郡尧问。 「没什么。」难怪律砚勋会打杨文恭,应该是因为他放任颜馨仪打白郡尧的缘故吧!蒋伟睿不知来龙去脉,只猜到一半。 「文恭跟振豪呢?」白郡尧坐于长廊上的椅子,抬头问。 「呃……」柴平吞吞吐吐。 「他们……去急诊室了。」蒋伟睿下意识的往柴平的方向移去,边道。 「发生什么事了?」白郡尧扬眉,望向柴平与蒋伟睿躲避的人——律砚勋看去。 「我揍了他一顿。」那个「他」自然是文恭。 「干,你揍他干嘛?」白郡尧讶然以对。 有什么事在他睡觉时发生了吗? 「我看他不顺眼。」律砚勋坦承,反正他就是趁白郡尧睡死时跑来打扁杨文恭,虽然未能尽兴,至少平息了些怒火。 白郡尧面色凝重,扯着律砚勋到一旁去,一时竟无言,不知如何说才好,好一会儿才说:「你……」 「我不道歉,他害你被打成这样,我不打死他已经便宜他了……@#$%&*……」律砚勋讲到最后又开始四国语言混在一起,听得白郡尧头大。 「好了,别再说了。」白郡尧捉住律砚勋,要他住口。 律砚勋乖乖住口,看着他嘴角与眼下的瘀青,微眯眼,扯出个扭曲的笑,抬手轻触。 「我不要你道歉,但是你可以不要再动手吗?」白郡尧不想事情扩大,也没想到原来律砚勋并不是在他面前发脾气,而是直接揍上杨文恭,幸好有其它人拉开,不然白郡尧不知道还要闹多大。 律砚勋沉默地望着他,点点头。 白郡尧这才狠狠捶他一拳,律砚勋只闷哼一声,无辜地望着白郡尧,白郡尧自他怀中抢回「健太郎」,走向柴平与蒋伟睿,律砚勋跟在他后头,神情一派闲适自在。 第十五章 寄件者:lu 收件者:yao 主旨:(空白) 内容: 亲爱的尧:因为我就在你身边,所以你什么都不需要害怕。 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即使那会让我受伤,我还是会支持你的。 所以,不要害怕,做你想做的事吧! *** 凌晨时分,颜馨仪清醒了,但她一见到白郡尧就会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因此白郡尧只去看过她一次,便被她的家人请出去,之后的时间,他只能待在病房外头,没去看过她,所有的消息都是由柴平他们间接传达。 律砚勋一直陪着白郡尧,在白郡尧的催促之下进病房去看颜馨仪,出来后,他拉着白郡尧便往外走,「健太郎」摇摇晃晃的跟在他们身后。 「律砚勋,你干什么?」白郡尧在数度挣不开律砚勋的握持后,大叫。 这一叫,不止让律砚勋停下脚步,也让一群路过的人边走边回望他们,「健太郎」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尾巴晃呀晃地,一脸疑惑的望着两位主人。 「对不起,你手没事吧?」律砚勋放松力道,白郡尧马上抽回手,抚抚额头,苦恼的看着他。 「你发什么火?」白郡尧没有回答律砚勋,反问。 「你的手,让我……」 「我没事,又不是花,一折就断。」白郡尧抿唇,咬牙,克制想抽烟的冲动,一边活动被律砚勋捉麻的臂膀。 其实他想得到是什么事,大概是律砚勋为了自己与颜馨仪吵了架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该如何解决?事情的走向让白郡尧完全无法预测未来会如何,眼前这一团乱又该如何收拾,白郡尧已没有底。 但是纠缠了这么久,也许,就是真真正正该切断的时候。 「我们回去吧,馨仪没事,浑球陪着她,她还会有事那就是浑球的责任了。」律砚勋点烟,狠吸口。 「医院禁烟。」白郡尧抢过他挟于指缝问的烟,指指电梯墙上那大大的禁烟标志,然后无视于香烟的诱惑将它捻熄,丢进垃圾筒。 「那我们回家抽个够。」律砚勋朝他伸手,这回没再野蛮的捉住他。 白郡尧转身看律砚勋,察觉律砚勋冷漠的表面下,掩藏不住的怒气,心不由得一揪,上前握住他的手,他马上回握且大力地像要将白郡尧的手嵌进他的手似的。 「小力一点,很痛。」白郡尧踢他一脚,要他把力道放轻。 「好。」律砚勋这才露出微笑,放轻力道,按下电梯键,等候电梯到楼。 白郡尧低头笑着招「健太郎」靠近,「健太郎」这才踩踏着稳健的脚步蹭到他们两人中间,端坐着与他们一道等候电梯。 「郡尧。」仓惶的呼唤传来,躲了白郡尧两天的杨文恭的身影出现。 白郡尧与律砚勋一同转头看着杨文恭,杨文恭脸上的伤很明显,还没消肿,在见着律砚勋时,也有退缩之意。 律砚勋大脚一站,挡在白郡尧面前,才要开口,即是一声痛呼:「噢!」 律砚勋抚着被巴痛的后脑勺,回头看白郡尧,在白郡尧的眼神示下让开,「健太郎」站在两人面前,对杨文恭无声的低吼着。 「『健太郎』。」白郡尧无奈的唤着爱犬,「健太郎」与律砚勋在对杨文恭这方面倒是有志一同,都是厌恶得不得了。 「健太郎」比律砚勋听话,一听见主人的呼唤立即改了张牙舞爪的模样,摇着尾巴开心地回到白郡尧与律砚勋脚边绕。 「有事吗?」白郡尧微牵嘴角,望着一直伫在原地的杨文恭。 「我……」杨文恭看眼律砚勋。 白郡尧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律砚勋,感觉律砚勋握着他手的力道加重,甚至想拉他离开。 「不要紧,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白郡尧也不想律砚勋走开,撇开头不愿意看律砚勋得意洋洋的表情,白郡尧保持着微笑,看着杨文恭,忍不住轻叹口气。 他不敢一个人面对杨文恭,深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地责怪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大家都这么痛苦? 发觉他的呼吸有了起伏,于是他深吸口气,缓道:「你说吧。」 「我……对不起。」杨文恭痴望着白郡尧,千言万语藏在眼里,脱口而出的却只有一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不是一句不知道就可以解决事情。」白郡尧皱眉,眼眶发热,却倔强的不肯示弱。 「郡尧,你是该怪我,那时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我……」 着魔?若是这两个字就能收拾一切,那白郡尧也想对杨文恭说这十年来是我着了魔才会迷恋你。 但是白郡尧知道这样对杨文恭不公平,他只是鬼迷心窍,只是一时失了心……不像他,自始自终都是有计划、有目的的接近杨文恭,然后发现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后,立刻抽身而退,躲进一直在身后守候的律砚勋老早为他构筑的避风港,他知道他很不应该,但是他……他真的无意伤害颜馨仪,他只是……只是暗恋,只是希望杨文恭有一天能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他已经要抽身了,只是来不及说清楚,又不幸被颜馨仪目睹。 「你回去陪馨仪吧!」白郡尧满腹的怪罪终是无法化成言语,因为是他先喜欢上杨文恭,是他先心怀不轨,是他……都是他、都是他! 你去死啊!为什么你不去死!颜馨仪的话于此时飞掠过脑子,让白郡尧呼吸一窒,全身一颤,下意识地握紧律砚勋的手,期望律砚勋能够支持他。 律砚勋握了握他的手,保持沉默。 「郡尧,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忘了那天晚上的不愉快,我……」 「然后呢?」受伤最深的人不是他,而是颜馨仪,即使他不喜欢她,但是她与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粉饰太平,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 白郡尧不愿意伤害任何人,却成了刽子手…… 「馨仪那边,我会好好跟她说,等孩子生下来,我……」杨文恭眼神闪烁的说着。 「文恭,其实你并不爱我。」白郡尧打断杨文恭,感觉到这话一出口,他心中那已然砍除但根仍深植的爱苗被狠狠剜起。 「郡尧,我……」 「你只是因为我疏远你而产生错觉。」白郡尧眼前飘起一片白雾,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却还是得承认,「也许你不相信,但是你再仔细想想就会知道,其实你爱的人还是馨仪,不是我。」 「郡尧!」 「我们还是朋友,但是我不会主动跟你联络,我很……很遗憾。」 「郡尧……」 「这样就够了。」白郡尧不想再听,「我并不怪你。」 是结束了,就这样结束,虽然很难堪,舍不得放终究得放,何况……白郡尧忍不住低头看着他与律砚勋交握的手。 何况他身边有人在等他,是的,他并不是孤单一人,他还有律砚勋跟「健太郎」,还有柴平他们,他不是一个人。 「可是……」杨文恭知道白郡尧的意思,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叮的一声,电梯到楼,律砚勋按住电梯键,让电梯不动,候着白郡尧。 「回去吧,馨仪在等你。」 「郡尧,没有两全的办法吗?」 白郡尧只是悲哀的看他一眼,不说话,跟着律砚勋进电梯,将杨文恭与过往的一切真真实实地抛开,再不回首。 「还好吧?」律砚勋揽上他的肩,轻问。 久久,在电梯到了一楼,开门前白郡尧才轻声回道:「还好。」 之后,律砚勋没有再开口,白郡尧也没再出声。 *** 白郡尧呆坐在沙发上,双眸无神地抽着烟,「健太郎」趴窝在他的腿上,无精打采的打着呵欠。 律砚勋洗好澡自浴室走出来,望见白郡尧痴呆的模样,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拿过他挟于指间的烟来抽,然后摘下他的眼镜,扳过他的脸,含住他的下唇,以舌轻轻舔弄,以齿轻啮,直到他逸出一声低吟,才覆上他的唇,将他的呻吟声封于口内,舌灵巧地探入他口里,缠上他的舌,夺去他的呼吸。 律砚勋手抚上他的脖子,感受他加速的脉膊,直到他无法呼吸才结束这一吻。 白郡尧被律砚勋吻到嘴巴完全麻掉,嘴唇微颤,轻轻喘息着,眼前模糊一片,脸颊不知道为什么好象被什么弄湿了,但他没有力气去碰,直到律砚勋的手指轻柔地拂过他睑颊,他才知道是眼泪。 「哭吧,我会帮你擦的。」律砚勋揽抱着白郡尧,抚着他的发。 「我没哭。」白郡尧深吸口气,把脸埋进律砚勋的胸膛,呼吸频率由缓慢到轻浅,肩微颤动,捉着律砚勋衣服的手抡紧,律砚勋抱紧他,吻他的颈子在这个时候发挥这么大的作用?为什么他这么没用,一听到律砚勋讲句话就……就泄了…… 律砚勋激动的洒下无数的热吻,一边说尽各种令人想冲到厕所去吐的爱语,成功让白郡尧发泄第二次。 白郡尧瘫在沙发上,神态幽魅渺远,微张着嘴喘息着,衬衫大开,胸口全是律砚勋烙下的红痕,下腹有自己喷泄的液体,而他甚至没有脱下裤子。 律砚勋不停地吻着他,白郡尧也是反应迟缓,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吻自己。 「尧,你还好吧?」律砚勋深情得快要让白郡尧窒息的凝视着他,用低哑性感的声音问着。 白郡尧顿了下才响应,「嗯。」 「起得来吗?」 白郡尧用全身上下唯一有力气的眼睛死瞪着他。 律砚勋笑了,他弯身支抱起白郡尧,两人的身躯亲密贴合,「洗个澡?」 白郡尧轻点下头,现在的他跟死尸没两样,虽然没做全套,律砚勋甚至衣着整齐,只有他那双淡茶色的眼眸泄露了他内心的渴望,然而白郡尧也明白,律砚勋是为了安慰他才会做这种事,若是没有他的允许,律砚勋绝对不允许他自己再做出一次像单身派对那样的事来——虽然那一次白郡尧有点头。 律砚勋把他扶到浴室,将他放在马桶上,塞住浴缸放水,「健太郎」以为主人们要玩,就端坐在浴室外头,好奇的看着他们,因为不爱洗澡,所以它只有远远的看。 白郡尧望着律砚勋,看着他放水、洒上不知打那儿a来的沐浴精,整个浴室煞时香气四溢,却不刺鼻与难闻。 白郡尧很想跟律砚勋说他不用这种娘们儿的玩意,但看在闻起来还不错的份上作罢,望着他的背影,白郡尧胸口突然塞满了难以言喻的情感,让他眼眶一热,水雾开始在眸底凝聚,他眨眨眼,眨去水气却眨不去律砚勋用他的名字将自己的心覆盖的事实。 一切就绪后,律砚勋回过身来扶起白郡尧,脱掉他的衣服,让他坐进浴缸,水的热度与那清新的香气让白郡尧全身放松,舒服地合上眼。 「要不要洗头、刮胡子?」律砚勋漾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白郡尧睁开眼,瞳眸倒映着律砚勋的面容,张口欲语,却只能哽着哼出一声应允。 律砚勋摸摸他的头,卷起袖子与裤管坐到白郡尧身后,让白郡尧靠着他,清楚感觉到律砚勋身体变化的他有些讶异的挺直背。 「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律砚勋轻拍他的背,要他放松,言明即使自己已然蓄势待发,也不会冲动行事。 白郡尧这才放松背,律砚勋俐落地涂上刮胡膏,替白郡尧刮胡子。 「我想这么做好久了说。」感觉律砚勋语间带点细微的兴奋,白郡尧睁眼看他。 「因为我想为你服务啊。」律砚勋动作迅速的替白郡尧刮好胡子,「好了,你摸摸。」 白郡尧依言,朝他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律砚勋一见,弯身抱了他一下,正欲起身,却被白郡尧反手捉住。 「尧?」 白郡尧眼巴巴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但捉着他手的力道愈见加重。 「尧,怎么了?」律砚勋摸摸他的脸颊,笑问。 白郡尧捉住他的头发,把他往下拉,覆上他的唇,他一惊,看望白郡尧,白郡尧愈是想说话愈是说不出口的舔着唇。 律砚勋笑了,「慢慢来,我们有很长的时间。」 说完,才要起身,他整个人被白郡尧拉倒,上半身全湿。 「尧!你……呜……」律砚勋惊呼一声,才要讲话,嘴就被白郡尧封住。 这么明显的邀请,律砚勋不会不明白,这也让他明了方才白郡尧在别扭什么,但是,他还是想听见白郡尧亲口说好。 他轻推开白郡尧,抬起白郡尧的下巴,直视白郡尧的眼,「你想要?」 白郡尧低垂眼眸,尔后迎上律砚勋的凝视,微微一笑,「我想要。」 想要律砚勋的全部,不是因为太伤心自暴自弃或是将他当成替代品,是真的想要律砚勋这个人。 「可以吗?」律砚勋眼波一动,眸色渐转暗深。 「别让我说第二次。」白郡尧可没脸再说第二次。 律砚勋笑了,他拍拍白郡尧的脸颊,然后起身关上浴室的门,脱下身上的衣服,跟着在白郡尧讶异的目光下进入浴缸。 来不及抗议与解说自己是想要洗完澡后在床上办事的白郡尧,嘴巴接下来功用便是代表鼻子呼吸与喘息还有……呻吟。 「健太郎」不知道主人们要做什么事,但律砚勋合上门前的神情让它觉得这门一关会关很久,于是它打了个哈欠,伸直腰,趴于浴室前的脚垫睡去。 结论是白郡尧只得到冲动坏事这个教训。 「无敌铁金刚」的电话乐声于寂静的空间里响着。 律砚勋光着身体与白郡尧同样赤裸的身躯交缠着,他的脚硬是插进白郡尧的腿间,环着他的腿,手则是绕过白郡尧的腋下环抱着他,手掌贴在白郡尧臀背的交接处。 听到电话响的白郡尧不自在的动了下,发现腰酸屁股痛的他一动就痛,所以他干脆不动,但是长久维持同一个姿势让白郡尧觉得酸疼,何况他还被只八爪章鱼粘抱住。 他不想接电话,因为根本没办法接,律砚勋不知道是积了太久还是怎样,在浴室爱过他一回后到床上又爱了他两回,才放过他,虽然没有第一次痛,但疲累与酸疼却是难免的。 想到律砚勋,白郡尧的身体就隐隐发热,而他正缠着自己睡着,醒来身边有人的感觉好好。 「无敌铁金刚」终于不唱了,白郡尧庆幸来人放弃,正欲再次昏死在律砚勋的缠抱中时,「我们是正义的一方……」又开始响起来了。 白郡尧翻翻白眼,在手脚无法动弹的情况之下,他只好张口在律砚勋肩颈咬下去。 律砚勋动了下,睁开犹带睡意的脸,载着无数浓情的凝睇白郡尧,「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电话。」白郡尧用下巴努努床旁矮柜那铃声大响的手机。 「哦。」律砚勋一个侧转便将手机拿到白郡尧面前。 白郡尧好不容易才抽出手来捉手机,还因没力差点把手机弄掉,他按下通话键,「喂?」 「大哥,你怎么那么慢才接电话?」是小弟白郡儒。 「我……咳……我在睡觉。」白郡尧捶了下往他胸钻去的律砚勋,轻咳一声。 「睡觉?现在都早上九点了,还睡啊!」白郡儒不像他老哥一样沉静有礼也不像他的名一样温文儒雅。 「我休假,当然要睡个够。」白郡尧抑下一声低吟,用手肘顶开偷亲他喉结的律砚勋。 「哦,好啦,不跟你多说了,我打来只是要提醒你别忘了明天晚上的聚会。」 「明天晚上?」什么时候有聚会来着? 「我就知道你忘了,家庭聚会啦,你半年没来了,再不来我就要被爹娘给砍了,你也不想你两个侄子没爸爸吧?」 「好惨,我真的有半年没去了吗?」白郡尧自己也不知道有那么久了,给律砚勋一个笑容,跟他说他没事。 「对,所以你最好要来。」白郡儒的背景音很吵,常有「爸——臭哥哥抢走我的蛋!」、「爸——我才没有!」之类的对话出现,然后白郡儒就会回吼:「都给我坐好。」 「晓洁不在啊?」江晓洁是白郡儒的妻子。 「她嫂子生儿子,她去看她,一会儿我们也要去……你们两个,谁没吃掉红萝卜我就跟妈妈说哦!」 「哦……」 「0k,长话短说,你明天一定要来,不然我就去你家逮你,就这样啦!」 「好,拜拜!」 「拜!」 白郡尧收线,律砚勋的吻就凑了过来。 「不问我是谁?」白郡尧发现律砚勋从来没问过这种事。 「有必要吗?」律砚勋好笑的。 白郡尧想了想,笑了,「我会好奇哦,如果有人打电话给你。」 「我会跟你说。」律砚勋直视白郡尧,白郡尧觉得他的灵魂被看透了。 白郡尧暧昧一笑,觉得呼吸不过来。 第十六章 寄件者:lu 收件者:yao 主旨:ilikeyourfamily(我喜欢你的家人。) 内容: 亲爱的尧: 我终于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将你养得这么好了! 好感谢你愿意让我跟着你去见你的家人,这是不是代表我可以有所期待?期待你有那么一点接受我成为你生命中的伴侣? 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说那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谁教那个浑球跟馨仪在你家楼下闹那件事呢?害得你现在一回去就被人指指点点,只好藉由家庭聚会,到你父母家暂住几天。 但我知道真正的理由是——你只要一走到楼下,就想起馨仪冰冷的身子倒在你身上的感觉吧?因此你无法回家,一回家,你就会想起自己曾经害过馨仪吧? 其实这不关你的事,但是我知道你有一种「我没杀伯仁,伯仁却因为我死掉」的那种自责。(原谅我成语没有读好,我只记得大概意思跟那个叫伯仁的人而己,虽然我不认识伯仁。) 尤其是那个浑球竟然闪避你,明明都是他的错,为什么要让你来承担他犯下的过错呢?算了,反正我对他无话可说,只有双拳与双脚足以表达我对那个浑球的感想。 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对你,还有馨仪造成的伤害。 我无法代替你承受这份痛苦,只能贡献我的肉体给你使用,但是你不想用,我想陪伴着你,当一个无声无息的支持者,但是我长这么高,你一定会发现我的存在,所以我只好当个有声有息的支持者。 虽然你一直叫我离你远一点,但是我还是要巴着你不放。 还有,什么叫做「背后灵」呢?为什么你弟弟要那样叫我?我是人不是幽灵啊,这个名词听起来很诡异。 你的家人都好有趣,我喜欢你的家人,改天也带你见见我父母亲好不好? 这不是正式的拜见,你不用太紧张,因为虽然我现在这样说,可是我一定无法在一年内找到他们的行踪。(也许他们现在正在某个热带雨林里寻找遗迹,或者是陷落在某个沙漠里寻找传说中的绿洲古国吧!) 不过,只要你一点头,我马上就去找,就算他们现在在挖食人族的遗迹我也会深入食人族把他们拎回来。(我突然觉得背后有凉意,想到你若是看见这番话,一定会痛殴我一顿。) 见我父母的事可以先不理会,倒是你要住家里多久呢? 我可不可以也一起住?我保证不会毛手毛脚,有毛的是「健太郎」,但是好象很难,你父母家你的房间的床好短,短到我的脚没办法放,可是我想将就点,悬空就好。 希望这个不会成为你不希望我跟你一起睡,赶我回家的理由。 我唯一的归处只有你,也只想跟着你,可是在你心中的地位我可能远不如「健太郎」吧! 没关系,「健太郎」是我的分身,喜欢它就等于喜欢我。(我觉得我这封信寄出去之后要穿防护罩,不然我一定会连脸都被你打得鼻青脸肿。) 反正,我相信你也知道你一辈子甩不掉我了。 lu *** 白郡尧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才要下车,发觉坐于助手座的律砚勋一动也不动,于是开口问:「下车啊!」 「哦。」律砚勋这才开始动作。 白郡尧给他一个白眼,摇摇头,一脚才跨下车,上半身就被律砚勋往后拉靠进他怀里,来不及挣扎,唇即被覆上。 好一会儿,律砚勋一放开他就被赏了一拳,入耳的是白郡尧连绵不绝的咒骂:「干!没事你乱发什么情!这里是我爸妈家楼下耶!被看见怎么办!干!欠扁!哦……」骂到一半,白郡尧骂不下去,他放松自己,往律砚勋身上靠去,这才舒服了些。 「别逞强。」律砚勋了然于心的声音传来。 「还不是你!」早知道就不要答应跟律砚勋上床,前一天欢爱的酸痛到今天仍未消除,白郡尧不由得感叹岁月催人老,若不是因为有前车之监,他会让律砚勋开车,但就是因为前一次的经验过于惨痛,使得这回就算律砚勋再三保证他有带驾照回来,白郡尧宁可自己开,也不让律砚勋坐上驾驶座。 但律砚勋也不让步,两人一来一往一番讨价还价后,仗着律砚勋不知道路的白郡尧胜出,一路上与律砚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律砚勋说了很多走秀的趣事,逗得白郡尧发笑,然而愈靠近白家,律砚勋愈面无表情,白郡尧隐隐感受到他的紧张,但也不知如何叫他不要紧张。 其实昨天老弟打电话来催要参加家庭聚会时,白郡尧也是很迟疑着要不要带律砚勋一道去,总觉得让自己的家人认识律砚勋,就代表着他们两人另一个阶段的来临,白郡尧对这样快速的进展感到一丝不安,然而律砚勋又是如此真实的存在。 他就在自己身边,即使他人不在,白郡尧还是能感受到律砚勋的爱围绕着他、时时刻刻缠缚着他,他不知道律砚勋这份情感能持续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在交出一部份自己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情感赌在律砚勋身上,即便日后这份情感没有办法维持到老死,他也认了。 「还痛吗?」律砚勋面无表情的问。 「还好。」反正会好,第一次都挨过去了,第二次又没第一次痛。白郡尧嘟嘟嚷嚷推开律砚勋下车,绕到后车厢,见律砚勋仍坐在原位,于是敲敲后车窗,律砚勋这才下车,帮白郡尧搬行李。 「你那什么脸?」白郡尧用手肘撞律砚勋。 「我在想我能跟你一道睡吗?你家人觉得奇怪会不会?」律砚勋沉默了下才说出他心中的顾虑。 「怕什么?」白郡尧失笑,敢当众亲他的律砚勋竟然有这一面。 「我不是怕我自己,我怕的是你难做人。」律砚勋撩撩发,染黑挑银的发丝柔软披散,白郡尧藉由路灯看清律砚勋的面容,耳根一热,眯起眼,捉捉头发,双手插裤袋,不自在的清清喉咙。 「想太多,我既然让你来,就有把握他们不会识破。」白郡尧打开后车门,取出狗笼,「健太郎」老早安然睡死,可没两个主人心眼多。 「那就好。」律砚勋微微一笑,伸手揽过白郡尧的脖子,低头亲吻他。 白郡尧难得乖顺的任他吻,律砚勋吻歇,双眸大亮,「尧,你……噢……」 话没话完,下巴就被狠狠揍上一记,律砚勋捂住下巴,淡茶色的眼眸盈着水亮的光芒楚楚可怜的望着白郡尧。 白郡尧见了抱着狗笼倒退两步,笑着抬脚踢他,律砚勋跟着发出笑声躲过,两人在楼下玩了好一会儿才相偕上楼。 久久,提着7-11袋子的白郡儒才从暗处现身,与白郡尧八分相似的他推推眼镜,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公寓里的某户人家,须臾,才缓步步上阶梯。 白郡儒拾阶而上,取出钥匙开门,于门口看见两双皮鞋,脑中浮现方才兄长与一名高挑男子嬉戏的画面,眼眸微低,脱了拖鞋,听见客厅隐约传来的笑声,他亦感染那欢欣的气氛,勾起微笑。 「我回来了。」他人还没进客厅就先拉高声音。 「爸爸!大伯带了一个好高的阿度仔回来哦!」小儿子第一个巴上父亲的大腿,迫不及待地诉说他的新发现。 「哦?」白郡儒摸摸小儿子的头,笑容有些扭曲,五味杂陈的看着儿子。 脑海里不停地倒带播放着方才在楼下看见的场面,一度他想说服自己是看见灵异现象,如今听儿子这样讲,他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爸爸,那个阿度仔的头毛好奇怪哦!」大儿子也巴了过来,捉着他拿着袋子的手晃啊晃的,国台语交杂的说着。 「是吗?」白郡儒被两个儿子拉着走进客厅,视线与坐于沙发上与父亲聊天的兄长交会,感觉兄长整个人容光焕发(即使他脸色有点差),也开朗了些(以前总觉得他闷得像只烂葫芦)。「嘿,老哥。」 「去那儿啦?」白郡尧微笑,目光落至他身旁那两颗小萝卜头,再回到他身上。 「妈叫我去买酱油。」白郡儒扬扬手中的塑料袋,然后拍拍两个儿子的头,要他们两个替他把袋子拿进去厨房给奶奶。 两个儿子接过塑料袋,一哄而散。 白郡儒直到坐至父亲身边的空位才发现兄长身旁那安静、不突兀却难以忽视的存在。 「朋友啊?」白郡儒望着兄长问他身边的男子。 「律砚勋,朋友;白郡儒,我弟弟。」白郡尧为两人介绍。 白郡儒观察着律砚勋与白郡尧,表情有些不自然。 「砚勋今天也住这儿吧?一会儿我叫你妈去整理间房出来好了。」白父是个沉稳且能自得其乐的老人,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白郡尧兄弟长得像父亲,但个性都像母亲。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两个挤一挤就好了。」白郡尧忙道。 「可是砚勋那么高,你那张床他哪睡得下去?」白父说着,还刻意瞄瞄律砚勋的长腿。 「我没关系。」律砚勋也道,与白郡尧交换个眼神。 「这样好吗?」白父不希望客人睡不安稳,却不知道儿子与客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爸,没关系啦,这家伙什么地方都能睡。」白郡尧指指律砚勋,神态轻松自在的说。「你对他太好,他会害羞的。」 律砚勋但笑不语,淡茶色的眼眸笑到眯起,专注地望着白郡尧的一举一动,彷佛全世界只剩下白郡尧一人。 那是恋爱的眼神。白郡儒也曾发现过自己用这样的眼神看妻子,再看兄长,兄长少了以往的压抑,这回回来,有种豁然开朗的清明感,好似丢掉了以往背负的沉重包袱,健步如飞了起来。 这两个人在恋爱。白郡儒来回看着兄长与友人,厘清了心中的忐忑,笑了,但随即一想,好象有那里不对……啊,性别,对,兄长与友人两人都是男人啊! 兄长与友人两个人的性别是一样的。 白郡儒不是白痴,不会当场揭穿方才在楼下看见的画面,徒惹尴尬,也不想让兄长下不了台,只是心中的疑惑没有获得解决,他会好几天睡不着,于是打算找机会与兄长来一番长谈。 其实再怎么样都是兄弟,白郡儒对同性恋并不排斥,虽然觉得恶心,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的,对自己爱护有加的兄长是同性恋这个事实,一点也不会影响白郡尧是他兄弟的事实。 「砚勋有没有想吃什么菜啊?白妈妈做给你吃。」白母穿著围裙端菜到餐桌,先拍了两只化身为老鼠偷吃菜的孙子的手,才边搓着手到客厅来,慈祥地望着两个儿子与律砚勋。 「妈,别对他那么好啦,他随便养随便吃,倒是我的麻婆豆腐……」白郡尧率先抢白。 「什么,我的青椒牛肉……」白郡儒跟着发难。 「青椒难吃死了,闻到就想吐,你闪边去。」白郡尧制止弟弟跟自己抢着点菜。 「我是弟弟,哥哥要让我。」白郡儒一点也没有身为两个孩子的父亲的自觉。 「谁理你。」白郡尧失笑。 「喂喂,我在问砚勋,你们两个起什么哄?」白母往两兄弟后脑一巴,成功让退化成五岁孩童的他们恢复正常。 律砚勋见到熟悉的动作,不由得一笑,但他很快地忍住,好奇问道:「麻婆豆腐是什么?」 「中国菜。」白郡尧轻咳两声,解释。「很辣,但是我妈做的不会那么辣,还会带点甜味。」 「哦。」律砚勋似懂非懂的点头,笑问:「你喜欢吃?」 「只喜欢我妈做的。」白郡尧用眼神警告他别做傻事。 律砚勋心头的盘算他哪会不知? 「哦。」律砚勋不置可否的颔首,朝白母微笑,「白妈妈,那我吃麻婆豆腐好了。」 白母与白父相望一眼,「好啊,没问题。」然后她面带遗憾的拍拍小儿子,「你委屈点罗!」 「妈……」白郡儒垮下嘴角,为到嘴的青椒牛肉飞了哀悼。 「哎,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似的。」白父笑着弄乱白郡儒的头发,笑望白郡尧:「以后常回来,知道吗?」 白郡尧一愣,推推眼镜,点头,摸摸后颈,「好。」 白父这才和蔼地微笑着,面对律砚勋:「砚勋下回聚会也来玩啊!」 律砚勋点头,迎上白父的目光,有些疑惑于白父隐于笑意下的审视,但没有多想。 此时妻子江晓洁端汤出来,「可以吃了。」 「去吃饭吧,有事吃完再说。」白父拍拍手起身,往餐桌移动。 白郡儒朝兄长使个眼色,白郡尧会意,点下头后拍拍律砚勋的臂膀,两人一道起身至餐桌,两颗小萝卜头在母亲的指挥下摆着餐具,乖乖就坐,食物的芳香与家人的笑语满溢,间或夹杂着小萝卜头的争吵。 饭后,律砚勋被小萝卜头拉去玩电动。 白郡儒见时机成熟,示意兄长到阳台抽烟。 「什么事?」白郡尧接过弟弟递过来的烟,点燃,吸了口。 白郡儒反倒迟疑了,不知如何开口才能缓和接下来的场面。 「那个……」 「嗯?」白郡尧用食指戳戳白郡儒的额头,「有什么话就说,干嘛吞吞吐吐的?」 「老哥,你不知道我心里的煎熬啊!」白郡儒不知道父母亲知不知道兄长的性取向,只知道当适婚年龄到了,他们并未逼兄长结婚像逼迫他一样。 起先他一直以为兄长是因高中的情伤未复原,但今晚在楼下看见的场景让他彻底了悟。 也因此,更加不知道如何启口问这种问题。 「怎样?贷款有问题?」白郡尧头一个想到的问题是这个。 白郡儒与江晓洁两人是双薪家庭,房子贷款还在缴,但大儿子今年要上小学了,小儿子也要进幼儿园,处处都在花钱。 「目前没问题,要是有问题你要替我挡哦?」白郡儒也点了烟,深吸口,再吐出。 「好啊,十分利看你要不要。」 「兄弟算这么清楚?」白郡儒知道白郡尧在大学时代就死命的赚钱,现在他手中除了有车、有房子,还有几张赚钱的股票。 白郡尧总说钱够用就好,很少见他为了什么大方出手,但只要一有困难找他,他一定会帮忙。受到白郡尧的影响,白郡儒在大学时代也很拼的抢钱,虽然比不上兄长,但过得去。 「亲兄弟明算帐啊!」白郡尧微笑,睨着弟弟,「说吧,有什么事?」 「你跟那个阿度仔是什么关系?」白郡儒呆了呆,最后决定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问。 「朋友啊!」白郡尧面色一僵,语气不自然的回着。 他发现了什么吗? 「朋友啊……」白郡儒沉吟着,「可是我刚刚在楼下看见那阿度仔亲你耶!」 白郡尧闻言,脸色一白,抽烟的手微颤,眼底闪过一阵颓败,似乎是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吐口大气,颤着声说:「你看见了?」 「嗯。」白郡儒看着兄长,突然觉得自己好象犯下杀人罪的罪犯。 白郡尧盯着弟弟看,扯动唇角,拉出个难看的笑容,「你想说什么?」 「你是同性恋吗?」白郡儒率直的问。 「是。」白郡尧也毫不犹疑的回答。「不要跟爸妈说,我怕他们伤心。」 「老哥,多久了?」 「国中到现在。」白郡尧苦笑。 「阿度仔是你男人?」白郡儒再问。 「嗯。」白郡尧点头。 白郡儒一掌往兄长的背拍下去,「我不会跟爸妈说,我也不会跟你断绝关系。」 只是苦了兄长一人苦苦隐瞒至今,虽然他有种也许爸妈老早知道的可怕预感——他怀疑有任何事瞒得过老爸的天眼与老妈的观察力,但他不想在此时提出来徒增兄长的困扰。 「没关系,你不要硬,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也能理解的。」白郡尧故作不在意的笑着。 「我说不在意是真的,只是我很生气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我虽然比你晚出生,但好歹也是你兄弟啊!」白郡儒愈说,音量也跟着提高了。 「你嘛帮帮忙,我国中的时候你才国小,我找你商量有个屁用啊!」白郡尧啼笑皆非的说。 「咦?也对哦!」白郡儒冷静一想,呆呆的应和。「但是我长大之后你可以跟我说啊!还有,你是同性恋我可以接受,但是要是你去变性就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不认你。」 「够了哦!你在想什么啊!」白郡尧被弟弟逗笑了,虽然知道他讲的都是真话,但还是忍不住笑了。 「我只是心疼老哥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我有什么烦恼都会找你,但是你却不会反过来找我。」说来说去,白郡儒还是不甘心。 「嘿,别让我哭,我从国小六年级开始就不哭了。」白郡尧用手指着弟弟,警告,感觉心中长久以来的积郁开始有了个出口可以漏出,让他感动的说出:「谢谢。」 「兄弟,说什么谢谢?我才不像某人,说出亲兄弟也要明算帐这种无情无义……啊!」白郡儒话说到一半,脖子被白郡尧勒住。 「太久没教训你,爬到我头上来了!」白郡尧用身体的力量压着制白郡儒。 「你们两个,这么大了还玩摔角啊!」白母的声音自纱窗那头传来,「快点进来吃水果了,外头那么冷。」 「好。」两兄弟相视一笑,捻熄烟进屋。 律砚勋望着笑得释怀的恋人,好奇他与白郡儒聊了什么,但白郡尧只是微笑,暗暗用肩顶了下律砚勋,律砚勋的笑容更加柔和。 *** 「你要在这儿住多久?」律砚勋拉着棉被的两个角,问着正将棉被装进被单的白郡尧。 白郡尧的房间跟白郡儒是共享的上下铺,但有趣的是下铺不用时可以推进去,变成单人床。 他们两兄弟一直到高中都还住同一间房,然后白郡尧考上大学搬出去,这个房间就变成白郡儒一个人的。 房间不大,却充满了温暖与回忆。 「住到我妈拿扫把赶我回去为止。」白郡尧要律砚勋放手,然后大力的抖动棉被与被单,让两者合而为一。 清醒的「健太郎」在棉被上跳来跳去,不亦乐乎。 「也好。」最好是等他拍完广告回来,白郡尧都还住在这儿。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白郡尧明白律砚勋在担心什么,「我话都说那么绝了,除非有什么意外,否则文恭绝对不会再来找我。」 「我不担心浑球,我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都让你吃干抹净了你还不相信我? 「别太逞强。」 白郡尧笑了笑,「没事的,我今天很高兴,别提那种会让我难过的事。」 「如果可以,忘记最好。」律砚勋宁可白郡尧当鸵鸟也不要他记得。「对了,你弟弟他……」 「噢,没什么,兄弟的秘密。」打死白郡尧他也不想现在讲这种感人热泪的事,虽然想跟律砚勋分享,但是他怕自己讲一讲会哭。「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律砚勋的三天假期虽短,但至少他们两人都有在一起。 「晚上八点。」律砚勋伸手拂过白郡尧的发尾,「等我。」 「我一直在这儿。」白郡尧握住律砚勋的手。 律砚勋这才展露微笑。 第十七章 寄件者:lu 收件者:yao 主旨:idoubtthat.(我怀疑……) 内容: 亲爱的尧: 我怀疑严重,白爸爸与白妈妈知道那个我是你带回去的情人。 而我更怀疑,他们整我联合起来。 今天,一大早,我被白妈妈叫醒,跟她一道到花市去,一进花市,她买了一株奇怪的树,嗯,应该是树,总之它高到我的腰,大约有五公斤以上吧!她买了那棵树,一边跟我说她想买很久了,但一直找不到人帮忙搬,幸好我来了。 唔,为什么我觉得白妈妈好象很乐? 好吧,皆大欢喜是一件好事。 本来我想买完树就要回家的,结果她竟然要我抬着树陪她逛花市,足足逛了两小时才放过我,而我也抱着这棵树两小时,在我们走出花市时,我发现出口跟入口走同一个,所以白妈妈是可以在我们逛完要离开时才买树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也许白妈妈知道了什么,但是她不说,我也无法问。 回程,我开着车(看吧,我真的有带驾照,而且没有过期。),白妈妈跟我说了好多你小时候的事,我好开心,因为我又更加了解你了。 回到家,你还没醒,本来想跟着睡的我,被白爸爸拉走去做木工,他今天想完成他做了一个月的摇椅。 好吧,陪伴未来的岳父是一件欢喜的事。 只见他拿了张砂纸给我,要我替他磨木头,原本以为是一件轻松差事——至少不用抱着棵树做重量训练。 结果,我错了,磨木头的工作比抬树还累,磨不够亮、不够圆还会被白爸爸打回票。 尧,幸好你起来了,幸好你听见声音来「救」我了,不然我的手会废掉。 我记得你说过白爸爸是退休的老师,兴趣是手工艺,没想到是木工,而且白爸爸跟我说他特别喜欢做大型家俱,摇椅只是小case,看他的意思,他好象很希望我下回再来时,能够当他的帮手;白妈妈在社区大学教插花,但是插花需要用到整棵树吗? 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已经知道我是你的情人,但是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整我还是试探我,还是要我知难而退? 我宁可相信他们是整我,假若是后者,那么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可以跟全世界的人抢你,就是抢不过你的亲人。 尤其是昨天晚上的家庭聚会让我了解到,就算你很少回家,你跟家人的感情还是一样的深刻,就像我父母亲跟我一样,我无法要你做出切断亲人连系这么残忍的事。 我怕的是他们要你放弃我…… 尧,假如事情真走到这个地步,你一定会很为难吧? lu *** 白郡尧盯着手机屏幕上秀出的邮件内容,心情不由得沉重几分,但他没有勇气拿着手机起身拉开门到客厅去找自己的父母摊牌。 这些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苦心隐瞒,昨天晚上因为一时忘情破功,被弟弟撞见自己与律砚勋亲吻的画面。今天律砚勋去伦敦工作,收到他的e-mail,却没想到内容是这样。 他不想破坏客厅传来的笑语,这时是父母二人固定看电视的时间,两小时,随便转台或是租片vcd来看,总之,是看着电视,两人独处联络情感,说说琐事的时间。 如果说他心中有追寻的情感模范,也许就是像他父母亲那样。 看起来平淡却隽深的相处,给予对方足够的空间,当然也会吵架,小时候他还亲眼看过母亲气到把花瓶砸碎,而父亲冷怒不语的画面,但是再怎么样,都知道对方的脾性,深知对方的底限,同时也给对方自由,不过分拘束。 他们也许不是一对模范夫妻,可绝对是一对相互了解,深爱对方的夫妻。 白郡尧轻叹口气,「健太郎」不知从那儿奔了进来,扑进他怀里,他低呜一声,感觉像被个活动炮弹砸中。 「你啊!」白郡尧拎起「健太郎」,望着它无辜晶亮兴奋的眼眸,怎么也生不起气,他随手拿过床上的玩具,先引起「健太郎」的注意后,才把玩具丢到角落去,放下「健太郎」后,它冲去角落咬了玩具,先回到白郡尧面前摇了摇尾巴后,又冲出房间不知上那儿去了。 「健太郎」是一只不可思议的狗,没两天它已经很熟悉这儿的环境,也许它跟那个老因工作当空中飞人的主人一样,到那儿都能活得很好。 他不行,他知道除非真的待不下去,否则他很少会迁移,近来发生的事情,每一件都让他身心疲累,让他不由自主的想离开这堆缠人的事。 即使劝自己不要去想,却仍不自觉地想下去,像在迷宫里迷路,愈走愈累,如果律砚勋在的话,多少能转移注意力,扁扁他出气也好,然而他今天晚上飞回伦敦继续工作了。 等他回来…… 白郡尧忍不住牵动嘴角,他在想什么啊!怎么律砚勋前脚才走,他已经开始在想律砚勋回来时的事? 有一种又是苦又是涩的滋味爬上白郡尧的心头,他劝自己这不过是一时的情绪低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却不知为何萦绕心头的低落一直无法剔除。 这份苦涩一直到律砚勋打电话来报平安才自白郡尧心头抹去,他方明白原来这叫挂心。 他挂念律砚勋,虽然不致于妨疑日常生活,但会在空闲时爬上心头。 「唉。」 「怎么了?突然叹气?」律砚勋的声音近在咫尺,他人却在百万里之外。 「干,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听过就算了,知道吗?」 「好。」律砚勋微带困惑的答应。 「咳。」白郡尧清清喉咙,「我……嗯咳,我……」 律砚勋意识到白郡尧的紧张,随便扯淡,「伦敦看样子要下雪了,伦敦的雪不太好玩……」 「干,闭嘴。」白郡尧已经够紧张了,律砚勋讲再多的话只会让他更加紧张,更加怯于说出他内心的挂念。 「ok.」律砚勋依言闭嘴,不再说话。 于是,电话里只听得到律砚勋些微的呼吸声与风声,白郡尧吞吞口水,小声地咕哝了句:「我想你。」 「什么?」白郡尧实在是说的太小声了,律砚勋根本没听见。「尧,你再说一次。」 「我想你。」这回一样小声。 「等一下,收讯不太好。」律砚勋在白郡尧说话的同时,调整位置让手机的收讯增强。「好了,怎么样?」 白郡尧额冒青筋,一把火熊熊燃起,「我说……」头两字的气势到关键立刻弱了下来,「我想你。」 「什么?」 「我想你。」这回声音大了些。 「尧,对不起,我住的地方好象有问题收讯,你再说一次可以吗?」 「我想你。」干,要他说那么多次!害他愈说愈想见律砚勋。 「什么什么?」律砚勋语带急切的问。 他那边的收讯真的很差。白郡尧皱眉,再说一次:「我说我很想你。」 话筒那端沉默了下,安静到白郡尧以为手机断讯了,他拿离手机,看着自己手机的收讯,满格,忍不住朝话筒大叫:「律砚勋,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啊!如果收讯烂的话就换地方啊!再不然就砸烂手机换一只啦!」 好一会儿,白郡尧才听见律砚勋的笑声传来。 「干,笑屁啊!」 「没什么,只是很无奈而已。」律砚勋语带笑意,但并非杂着无奈,而是挟着无比轻快的惬意。「收讯真的好差,我换遍了饭店房间每个角落,还是一样,现在我人跑到阳台了,才好一些。」 「所以?」白郡尧无奈的续问。 「所以你可以再说一次吗?」律砚勋的语调出现了前几次他惹火白郡尧时会蕴杂的无辜。 白郡尧深吸口气,突然觉得不对劲,他撇撇嘴角,「姓律的,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你发现啦?」律砚勋也不辩解,坦承自己为了多听几次白郡尧说的「我想你」而使计让白郡尧多说几次。 「你……」 「我很高兴,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找你、抱你、亲你。」律砚勋放柔的低沉嗓音震动着白郡尧的耳膜,鼓振着他的心。 「你……」这个样子,叫他怎么骂得出口?「你得好好工作才行。」 「我会的。」 白郡尧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保持沉默,又不想挂电话。 「尧,我想请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每天想我,就算是骂我也没关系。」 「你是被虐狂吗?」白郡尧皱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忍不住笑了。「这么欠骂。」 「因为打是情骂是爱啊!」律砚勋也笑了,声音听来轻松自在。 「去你的,你快给我滚去睡吧!」 「你也要多睡,我很怕我不在你身边,你就睡不好。」 「我……」律砚勋直击白郡尧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语气一顿,「你会让我忘了你比我小。」 这种爱人,教他怎么可能逃得出他的五指山? 「小你六岁不是我愿意的。」这种天生的差距,律砚勋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追。 「你能不能别对我这么好?」白郡尧深怕那天他习惯了律砚勋的呵护后,当律砚勋离开他,他是否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呢? 「不对你好,对谁好?」律砚勋用一种「傻瓜」的亲密口吻说着。 「你啊……」白郡尧无可奈何的,「好好工作,努力加油,知道吗?」 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跟律砚勋说什么了。 「嗯。你也是,该休息时不要逞强。」 「我会想你的。」白郡尧沉默了会儿,才道。 「我爱你,宝贝。」 「早安。」现在是台北晚上十二点,伦敦早上八点。 「晚安。」 感觉到律砚勋的抱拥,白郡尧失落的轻叹口气,却又满足地微笑着。 他知道,自己的后半辈子,都将要跟这个可怕的男人纠缠在一起了,而令他害怕的是,他竟然一点想逃的念头也没有。 *** 半年后某医院妇产科 白郡尧让律砚勋在门口先下了车,找到停车位后才跟着到产房。 「怎么样了?」产房前有着一大群人,他自然而然地走到律砚勋身边,问。 「进去两个小时了。」律砚勋摘下墨镜,望着白郡尧,微眯起眸,微笑皱眉。「你是不是又瘦了?」 白郡尧一愣,直觉地否认:「哪有。」 「感觉。」律砚勋也不忙着与他辩论,只耸耸肩道。 白郡尧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转头向坐在长椅上的杨文恭,微扬唇角:「文恭,恭喜啦!」 文恭一脸惨白的抬头,看着白郡尧,像溺水的人般朝他伸手,他握住,「郡尧……」 「阿勋,你来了,那尧仔一定也……」提着一袋饮料的柴平远远见律砚勋,一时忘了在医院,扯开嗓子大叫,律砚勋当作没听见别开脸,柴平也不介意,拍拍他的肩问着白郡尧的下落,还没问完,律砚勋指指身旁,他顺着看过去,就见白郡尧朝他笑。「尧仔,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文恭这小子听到他老婆生孩子竟然软脚,有够没用!」 「拜托,里头躺的是我老婆跟女儿耶!」杨文恭气虚的反驳。 看杨文恭此时气急败坏模样,还真想象不出他曾经在颜馨仪怀孕期间与她分居两个月,后来在白郡尧与律砚勋的调停之下两夫妇才合好。 半年中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包括颜馨仪出院后,没有回到与杨文恭的家,反而回到娘家。她找过律砚勋,但律砚勋不肯理她,不得已只好联络白郡尧,想透过白郡尧与律砚勋重修往日情谊。 白郡尧由于杨文恭那件事,对颜馨仪抱有歉疚,因此揽下了这件事,律砚勋答应之时,也同时要颜馨仪向白郡尧道歉,白郡尧不愿意旧事重提,怎知,颜馨仪爽快的向他道了歉,这倒让白郡尧觉得先前被打是白搭的。 「肉脚就肉脚,别否认了。」柴平自袋里拿出一罐舒跑递给杨文恭,「喝一点补充你刚刚偷偷哭掉的水份吧!」 杨文恭接过舒跑,坐直身,踢柴平一脚,柴平闪开,哈哈大笑地又拿出两罐柳澄汁分别交给律砚勋与白郡尧。「喏,也有你们的份。」 「伟睿与振豪咧?」白郡尧接过律砚勋递来的柳橙汁,为他转开盖子插入吸管才还给他。 「两个都一下班就会过来。」 「那就好。」白郡尧拍拍杨文恭的肩,「第一胎都是这样的,通知伯父伯母了吗?」 「啊……我忘了……」杨文恭抚额,经白郡尧一提醒才想起来。 「我来吧。」白郡尧知杨文恭心慌意乱,自是不会想到这边来。 「我已经通知了,他们马上就到。」律砚勋突然开口。 「阿勋你动作倒挺快的。」 「馨仪生孩子不是小事。」律砚勋淡道。 「我好怕他们出什么事,好久,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 「你能不能坚强一点?是你老婆跟女儿里头的人,他们在奋战你却在这儿害怕,怕,当初就别把馨仪的肚子搞大……呜……」律砚勋的话语未竟,即教白郡尧捂住。 「柴平,你陪陪文恭,我跟律砚勋谈谈。」白郡尧有些无奈的朝柴平使眼色。 柴平点点头,朝他们两个挥挥手。 白郡尧这才强拉律砚勋到外头的花园去。 「文恭生孩子,你就不能留点口德吗?」白郡尧翻白眼,有点受不了。 这两个人感情从来没好过,尤其是之前发生过那件事,杨文恭后来约白郡尧再次见面时,他眼中已经没有迷惘,杨文恭告诉白郡尧他像做了场奇怪的梦,清醒之后觉得什么都不剩,很想跟颜馨仪复合,却不知道怎么说,白郡尧将杨文恭这份心情传达给了颜馨仪,颜馨仪则说只要他与律砚勋两人肯居中做和事佬,她愿意与杨文恭谈谈。 白郡尧没有为难杨文恭,反倒是律砚勋根本不甩他,加上律砚勋的行程满到不能再满,也没多少时间跟杨文恭长谈,杨文恭烦不到律砚勋,便天天烦着白郡尧,最后白郡尧受不了了,答应总经理派出的视察行程,到美、日两处过了逍遥的一个月。 回来台湾,头一个来访的竟然颜馨仪。 一见颜馨仪,白郡尧便知她的目的,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明明她想与杨文恭复合,又为何要拉律砚勋与他下水? 颜馨仪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但白郡尧感受得到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事。白郡尧觉得悲哀的是,他以为最私密的秘密,原来颜馨仪老早察觉,还能与他维持表面的友好。 说不生气是假的,白郡尧觉得从头到尾他就是被杨文恭与颜馨仪耍来耍去。 但是颜馨仪是律砚勋的青梅竹马,不理她说不过去。 真是……唉……白郡尧无力,扭不过颜馨仪的恳求,只好打电话给律砚勋,强迫他答应当和事佬。 在他打完电话,颜馨仪坦承她知道他是同性恋,且恋着杨文恭的事实。 白郡尧这才明了为何颜馨仪宁可带着球结婚,也不等杨文恭向她求婚。 他更无力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什么杀伤力,但谁知道颜馨仪竟将自己视为最大的情敌,进而想出怀孕逼杨文恭结婚这个方法。 后来,他将这件事跟律砚勋提起,为此,律砚勋对颜馨仪发了一次脾气,他死拉着自己约颜馨仪出来,狠狠把颜馨仪臭骂一顿,说是臭骂太夸张,毕竟律砚勋那一失去理智就错乱的中文文法除了他大概没人可以自动转译,律砚勋只是沉默的瞪着颜馨仪,就把颜馨仪弄哭。 他想抽纸巾给颜馨仪拭泪还被律砚勋阻止,颜馨仪哭了好一阵子,久久之后,律砚勋才开口,劈头就是「绝交」、「断绝往来」、「永不联络」之类的决裂话语。 颜馨仪的心机深沉,但在律砚勋这位青梅竹马面前她却像个小女孩。律砚勋在她心中的地位也许不亚于杨文恭。 白郡尧虽然没扫到台风尾,但亲眼见识到律砚勋发火的模样,也不由得觉得颜馨仪可怜。 多亏这件事,又让白郡尧知晓律砚勋是多么的爱他。 「又不是你生,我为什么要留口德?」律砚勋摘下墨镜,摸摸白郡尧的头,尔后两手环住他的腰,揽他入怀,「我才下飞机,你都没有跟我说一声『欢迎回来』,就带我来看这对讨人厌的夫妇,还不准我发泄……」 白郡尧轻叹口气,双手环抱住律砚勋的颈项,仰首给他一个亲吻。 「欢迎回家。这样可以了吧,律大少?」 「勉强可以。」律砚勋方露笑容,「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不行,至少等馨仪确定平安。」 「我管她去死。」律砚勋显然还在为颜馨仪使出的手段生气,一点情面也不讲的咒着她。 「lu.」白郡尧捶他,「你要谢她,要不是她,我们可能有今天吗?」 律砚勋一愣,乖乖闭上嘴,偷了好几下吻才肯罢休。 白郡尧对于律砚勋不分场合就搂他、抱他、亲他这回事已经没感觉了,他懒得去纠正律砚勋的行为,说穿了,他也挺享受的,律砚勋无时无刻都让他知道自己是被爱的。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律砚勋心心念念的还是想要回家。 「我说了不行。」白郡尧白他一眼,赏了他一记肘捶。「你外星人啊!」 「好吧,那我只好快快祈求母女平安。」律砚勋握着他的手,淡茶色的眼眸里只倒映着白郡尧的面容。 「还是你要先回去?我看你似乎没睡好?」白郡尧发现律砚勋眼下有暗影。 律砚勋脚步一顿,撩撩头发——他的头发已从先前的染黑挑银染回原来的发色,欲言又止。 「怎么了?」白郡尧偏头问。 「我应该告诉你才是。」律砚勋深吸口气,左右张望。「你要先有心理准备。」 「什么?」白郡尧见律砚勋诡异的行为,微扬眉。 「nokia已经决定将我拍的广告……」律砚勋顿了下,续道:「全球播放。」 白郡尧一愣,皱眉,「包括台湾?」 「嗯。蓓妮替我争取过,她跟no讲说希望播放的地区不包括台湾,但是……合约上面写的是全世界,就算他们想要在萨哈拉沙漠放,我们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律砚勋望着面无表情的白郡尧,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在台湾有露脸的机会,可是……合约已经签了,我没办法……」 「你去整型好了,整得丑一点,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得出你了。」白郡尧沉默良久后,冷道。 「尧……对不起。」律砚勋知道白郡尧一直不希望他在台湾露脸,这样他们才能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媒体跟监或是爆八卦,但是这个梦想,终究只能成为梦想。 「算了。」白郡尧叹口气,「反正你没有在媒体露脸,光是走在路上也够受注目了。」 与律砚勋走在街头,由于他的身高与气质长相的关系,总是引人侧目,白郡尧已经看到麻木了。 「反正我明年就会引退,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影响。」律砚勋放心地笑了。 「哦?引退之后有要做什么吗?」要是律砚勋只想当小白脸,白郡尧会毫不留情的把他踢出家门。 「当学生,我想念大学。」律砚勋的学历换算成台湾的制度大约等于高中毕业。 「在哪儿念?」 「没意外的话是巴黎,以后我就只能在固定的时间来台湾见你了……」 「哦。」白郡尧心中不免失落,但见律砚勋如此上进,也只能给予支持。 「以后我就穷学生了,你不会因为我没钱就抛弃……噢……」律砚勋话没讲完就被白郡尧掌了一记右勾拳,直击下巴。 「你这个白痴,我白郡尧是什么人?有那么势利吗?你分明讨打。」 「好好好,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律砚勋轻易地制住白郡尧,柔声安抚。 「哼。」白郡尧冷哼一声,推开他,径往产房的方向走去。 途经护理站对面那个休闲厅时,电视正播放着广告,白郡尧瞥眼,没多加在意继续走,但走没几步,他又退回来,瞪着那篇广告。 广告要表达的意念,白郡尧不很明白,但是他认得出来拿着手机的那个主角就是律砚勋。屏幕轮流打出「科技始终来自人性」与「nokia给你快捷愉悦的生活」的字样,跳到下一个广告,瞪着电视的白郡尧,久久无法言语,尔后,他笑了。 「尧?」不知在身后站了多久的律砚勋重新戴回墨镜,轻唤。 白郡尧转头看他,脸上的微笑更大,朝他伸手,「走吧。」 「哦。」律砚勋握住他的手,与他并肩走着。 白郡尧突然开口:「你也看到广告了吗?」 「嗯。」 白郡尧沉默了下才道:「我要借用广告词。」 「啊?」 「律砚勋带给我愉悦的生活。」 这半年来,律砚勋带给他无限的幸福与快乐,丰富了他枯竭的心灵,虽然他仍不知道为什么律砚勋这么爱他,但是因为律砚勋,他开始学会表里如一,连笑容也不再是虚假不真实,人也开朗很多。 律砚勋叫他不要改变,其实律砚勋已经改变了他。 生命被另一个人瓜分制约的感觉很恐怖,但是白郡尧发现他已经习惯了,也许他习惯一辈子。 「尧?」 「我只说一次。」 「尧,我好爱你。」 「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白痴。」 「我忍不住。」律砚勋一副我就是想要告诉全世界的人我爱你的模样。 白郡尧受不了的翻翻白眼,无奈的摇头。 此时,柴平在走廊另一头出现,「快来,馨仪生了,母女平安。」 白郡尧与律砚勋相视,牵着手,笑盈盈地走过去与柴平会合。 (完) 番外一 我的朋友是同性恋 柴平篇 拥有一个同性恋的友人,是什么感觉呢? 对柴平来说,朋友是同性恋、阴阳人、变性人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相处时的「奇檬子」要爽、爽、爽。 只要「奇檬子」爽,其它的相对就不重要了。 因此,关于白郡尧是同性恋这件事情,他的反应还算正常,由于太过平常,使得白郡尧很多年之后,还拿这件事来取笑他。 柴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男人要放弃女人的大咪咪跟柔软的身体去抱跟自己一样硬的身体,但是他尊重个人的选择,反正白郡尧喜欢的人又不是他,那更无所谓。 只是有时候柴平觉得白郡尧怪可怜的,只因他的男朋友——律砚勋是个可怕的狠角色。 先从律砚勋的职业说起好了,他是一名模特儿,有没有名柴平不知道,但是说实话,柴平曾经在某种进口酒的海报上看过律砚的脸,当然,他没有种在律砚勋面前提这种事,他还不想年纪轻轻横死街头,要知道,律砚勋很不希望自己的脸在台湾曝光,当然是因为顾及白郡尧的感受——先前那个nokia的广告播出后,律砚勋的询问度比以往高出许多,所幸他那黑心的经纪人没有藉此要律砚勋来亚洲发展,不然白邵尧肯定跟律砚勋分手。 柴平不喜欢律砚勋,一是因为他是个阿度仔,而且还是一个不太会讲英语的阿度仔,想柴平自己除了国台语流利之外,其它国的语言一概像烂茄子一样烂得可以,连带的,柴平也有「排外情节」。 不过反正律砚勋是白郡尧的男朋友,不是他的,他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二是因为律砚勋并不是很好相处,他是那种要经过长时间相处后才能知道他的好的人。不过柴平跟他相处的时日很短,若不是他是白郡尧的男朋友,柴平才懒得理他。 但是柴平也喜欢他,因为他,白郡尧才能幸福,好朋友幸福,柴平就开心。也因为他的锲而不舍,白郡尧才有办法走出阴霾,基于上面两个理由,柴平就算再讨厌律砚勋也喜欢他了。 「为什么羽毛衣都这么贵?」白郡尧的声音在柴平耳边响起。 柴平回过神,「也许拔什么鸟的羽毛有差吧?」 他们两人现在位于民权东路上一家羽毛制品店里,挑冬天用的羽毛衣。 「羽毛是包在衣服里又不是插在头上,有关系吗?」白郡尧白他一眼,翻挑着挂在架上的羽毛衣。 「没有,你怎么不到英国去买?」 今年底,白郡尧将到英国留学,为期一年,念饭店管理的硕士,开启他的新生活。 「英国的东西很贵。」白郡尧挑了老半天,终于挑了一件最便宜的羽毛衣。 英国的物价高的吓人,因此白郡尧能省则省,能在台湾买的东西尽量在台湾买。 当初柴平问白郡尧为什么不选择美国念书,白郡尧只回他一句:「那里离法国近。」 一听就知道他是为了律砚勋选择英国,那又为何不干脆去法国留学就好了? 白郡尧的回答很绝:「我为什么要到法国去当小白脸?」 所以他宁可到英国去当穷学生?即使白郡尧的存款还算多,但在国外也许生活个一年就差不多没了,到时若是白邵尧还想留在英国,不去打工是没办法维持生活的。 柴平真不能理解白郡尧的心态,不过人家好就好,他只希望当他到欧美挑酒时不要看到白郡尧因为没钱生病就好。 不过他很怀疑白郡尧下这个决定时,律砚勋没有意见吗? 是的,律砚勋现在人在巴黎当他的大学生,念的是建筑系。 说是学生,其实律砚勋也才回到学校两年的时间,由于他迟了十年才进大学,因此比同校的同学年龄都大,幸好他还算有毅力,也够用功,因此没被刷下来。 人家说法国的大学是「笑着进去、哭着出来」,本来柴平以为律砚勋也会「笑着进去、哭着出来」,毕竟出社会太多年,想再回去学校常常是有那个决心没那个毅力。 但柴平太小看律砚勋,即使律砚勋不顶杰出,不是什么天才学生,但他还是存活了下来。 本来柴平以为白郡尧会待在台湾,等律砚勋学成回来,没想到律砚勋自模特儿界退隐去念大学后的两年,白郡尧偿完房贷、车贷,人就要跟着去英国留学了。 他实在搞不懂这对情侣在想什么,不过他们是那种标准的长距离恋爱,会想在一起也是无可厚非,所以他就更不懂白郡尧在想什么,明明英国与法国就离一道海峡,他也不干脆些到法国去留学。 「你去英国有人替你接风吗?」 买完羽毛衣,白郡尧载着柴平在台北乱逛,找寻吃晚饭的地点。 「lu会去接我。」 「他从法国去英国接你哦!」看吧看吧,选同一个国家就好了,何必挑这种势必得分隔两地的地方呢? 「嗯。」白郡尧瞥眼柴平,「你很好奇为什么我挑英国不挑法国?」 「是啊。」柴平点头,他不能理解。 「其实是因为英国的学校比较好申请,而且我英文比较好。」 「你法文不是也不赖?」 「但是没有好到考过tcf(testdeconnaissancedufrancais,法语能力测验),跟delf-dalf.」 「你可以去念语言学校啊!」有钱好办事。 「我不喜欢浪费钱。」 柴平忍不住翻白眼,跟白郡尧讲话很难不捉狂,尤其是在他撤下虚伪的面具后,柴平发现白郡尧根本就是个难相处却重义气的好朋友。 「你很想砸东西吧?」白郡尧心知肚明的笑问。 「对,我很想打你。」柴平瞪他一眼。 「其实是因为我很胆小,我怕跟lu的距离一旦拉近,会看见很多以往没发现的缺点,我宁可距离近些,但又不要太近……」 「阿勋那么爱你,你还有这种想法啊!」柴平真不能理解白郡尧在想什么。 「就是因为他爱我,所以我要想办法让他爱我一辈子啊!」白郡尧停车,解开安全带。 「哦。」柴平才不相信白郡尧有那么积极,搞不好是他根本懒得学好法语。 「你不相信?」 「我什么话也没说。」柴平下车,与白郡尧走于街头。 「我好难过,阿平平,你竟然不相信我。」 「靠,别叫我阿平平。」柴平忍不住用脚踹他。 「哈哈哈!」白郡尧朗笑出声。 这两年,白郡尧开朗很多,彷佛先前的压抑尽数解散,柴平已经很习惯白郡尧有时脱线的行径,沉浸爱河的三十五岁男人就是不一样呵…… 柴平很乐于当白郡尧的朋友,因为跟他在一起有很多好玩的事,而且他也喜欢「健太郎」,不过「健太郎」已先白郡尧一步被律砚勋带到法国去了。 他仍不是很能理解同性恋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感受得到白郡尧与律砚勋之间的情感是与日俱增。 反正幸福快乐开心就好了,不是吗? 他衷心祝福他们两人能白首偕老。 *** 蒋伟睿篇 拥有一个同性恋的友人,是什么感觉呢? 对于蒋伟睿来说,朋友是同性恋,就像他今天买了一支新笔,对笔没有任何期待的他,意外的发现这支新笔格外的好书写,但他下次需要新笔时,却不一定会买这个牌子一样。 不懂吧?不懂没关系。反正蒋伟睿说的话向来只有他自己懂,而他又懒得解释,只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白郡尧一直是他们这一群的连系者。每当有聚会或是什么大事,蒋伟睿大多是接到白郡尧的连系,然后前往赴约,对蒋伟睿而言,日子要是少了白郡尧,也许就断了与好友们的联系了。或许是蒋伟睿过于敏感吧?他总觉得白郡尧对杨文恭比同是好友的他们还要好一些,但这并不影响蒋伟睿把白郡尧纳入好友名单的心情。 因此,当他知道白郡尧是同性恋时,他也没有多大的感觉,这么多年的朋友了,白郡尧在他心中的评价不会因为他爱男人而降低,何况他没有和白郡尧一起洗过澡,没有袒裎相见过,更没有接收到他「怪异、暧昧」的视线,也就更无关痛痒了。 电话铃声响起,蒋伟睿拿起话筒夹于肩颈间,拿着笔继续做事,「伟达企业您好。」 今年初,他与上司两人共同离开原本的公司出来创业,成立了「伟达企业」,做的是进出口贸易,公司名里的「达」就是徐志达,他的前任上司,现在人在大陆打拼,而他,自然是那个「伟」,留在台湾为他拉到的订单打理一切。 「伟睿,是我,在忙吗?」白郡尧的声音自话筒那端传来。 「还好,你说,我一边做事。」蒋伟睿嘴角微扬笑。「你人在哪里?」 打从白郡尧发了疯,以三十五岁的「高龄」,放弃了薪水稳当的工作与安定的一切跑到英国去念饭店管理后,他们有半年没见了。但对一天到晚忙得要死的蒋伟睿,半年之于他,就像一个月一样短。 「中正机场。」 「哦?回来啦?」 「是啊,回来过年,想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可以出来一道见个面,吃个饭?」 白郡尧身旁似乎有人在跟他讲话,他的声音先前有拉远过。 「好啊,什么时候?」蒋伟睿工作告一段落,掷开笔,靠上椅背,摘下眼镜,脸泛微笑。 白郡尧身边的人应该是那只大狗律砚勋吧!听说原为模特儿的他于两年前退休,现在在巴黎念书,白郡尧到英国去念书好象是因为律砚勋人在法国的缘故,蒋伟睿不知道白郡尧弃较便宜的法国择较贵的英国的原因,但对白郡尧而言,英国是方便很多的。 至少,白郡尧的英文程度是他们几个人里最好的。 而且,蒋伟睿就算不能理解白郡尧去留学的心,也大略知道他为了律砚勋去英国的心,举凡恋爱中人,又有谁受得了远距离恋爱呢?但说到底,蒋伟睿还是为白郡尧——的存款——感到可惜,那么多钱全都砸在生活费跟学费里头,怎么想怎么心痛。 没错,蒋伟睿什么不爱,最爱白花花的钞票,他的兴趣是收集币值高又稳定的外币,几年下来也颇有成长,所以他最心疼的便是白郡尧眼眨也不眨就把钱洒进书海里。 书嘛,念够就好了,何必跟钱过不去?不过恋爱中的人是很难用常理去衡量的。 「星期六晚上六点半,方便吗?」 「等等。」蒋伟睿翻开pda,上头写着那天是徐志达回来的日子,「好,ok,没问题。」 徐志达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回来台北,但是白郡尧回来台湾待的时日不会太长,不趁机见面,不知要等到何时。 「那到时见。」 「到时见……等一下,你跟律砚勋还在一起吗?」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那天他也会去吗?」 「嗯……如果你们介意的话,我可以支开他,因为振豪说他会带嘉雯一道去,所以我想大家一道吃饭……」 「我不介意,好了,到时见。」蒋伟睿收线,算计似地微笑,他拨了通外线。「振豪,是我……」 *** 赵振豪篇 拥有一个同性恋的友人,是什么感觉呢? 老实说,赵振豪觉得很恶心,同是男人,有同样的器官,有什么好爱的?尤其当他知道好朋友竟然是同性恋时,他简直吓傻了,他无法相信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白郡尧竟然是同性恋。思及至此,他全身都没力了。 但是当他将心中想法告诉女友嘉雯时,却招来一顿「降龙十八掌」伺候,嘉雯掌掌力道雄厚、招招摧心,打得他哭爹喊娘,频频求饶之下,才保住一条小命。 他知道,嘉雯的话是对的,同性恋也是人,只是爱的对象不同,平常在路边看到流浪狗都会同情,为什么不能对同性恋抱以平等心相处?人都有偏见,但是身为老师的赵振豪更该以身作则,弭除偏见,而不是一径的排斥。更何况,白郡尧是同性恋就不是白郡尧了吗?他长了三头还是六臂?性向的不同不代表他人格有问题……等等的话语,一字一句的打进赵振豪的心。 他深切地反省过后,想起白郡尧告白时的坦然与绝决,想着他们相交十多年的友情,做了选择。 「哦?好啊,我跟嘉雯可以带蛋糕过去,放心,我知道郡尧喜欢吃『蔷薇派』,好,到时见。」赵振豪挂断电话,忍不住对着电话傻笑起来。 白郡尧去英国留学有半年了,他们几个人打从白郡尧去留学后就没再聚过,这回得好好聚聚才行。 直到白郡尧去留学,赵振豪才发现白郡尧在他们这一群里的地位,平常大家都不怎么联络,就靠着一个月一次的聚会把酒言欢,开怀谈笑,以往不觉得有什么,但白郡尧一不在,联系众人的催力不在了,自然也就懒了,尤其工作一忙,根本不知天南地北。 就连杨文恭的女儿有约一次相聚,他也是事后才听柴平说起,那阵子他为了学生考试的事忙得焦头烂额,而蒋伟睿那个大忙人更不用说了,根本找不到他的人。 一群好友,好似就这么疏远了,好可惜,也很遗憾。 赵振豪此时发觉白郡尧的用心,也许有些迟了,只希望亡羊补牢,重拾往日欢笑才好。男人没有几个知心好朋友真的不行,他也有不想跟嘉雯说的事,这时想找人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郡尧,可是他远在英国,其它人都各忙各的,唉…… 幸好白郡尧回来了,他可得趁机跟他商量一件人生大事,希望他在律砚勋那家伙的跟随之下能抽空单独出来才好…… *** 杨文恭篇 拥有一个同性恋的友人,是什么感觉呢? 杨文恭有一度曾经以为自己爱上了白郡尧,就在白郡尧跟他说他是同性恋时,他想了又想,回忆了又回忆,加上与馨仪的婚姻不顺,自然而然地偏向白郡尧。 他以为,这就是爱了,却没想到重重伤害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妻女与好友。 他以为,这就是爱了,却不知道他让好友有多难堪。 他以为,这就是爱了,却怎么也没料到这样的认知几乎让他失去所拥有的一切。 他很懦弱,他知道;他也很狡猾,他知道;他更知道白郡尧会原谅这样的他,还是愿意跟他交朋友。 他们这一群里,白郡尧跟他最好,对他也最好,杨文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希望失去他,但是他知道自己需要白郡尧。 很卑鄙又自私,对吧?杨文恭自己也知道,可是这是他性格中的一部份,他无法舍弃,也无法改正。 他跟白郡尧两个人在「那件事」之后,虽然还是朋友,但是他知道白郡尧的生活已经有大半被律砚勋那家伙给占走了,往后白郡尧在半夜出来时,身边一定有律砚勋;在他们两人见面吃饭时,隔壁桌一定坐着律砚勋…… 杨文恭知道律砚勋不防柴平,不防蒋伟睿,不防赵振豪,但就是特别防他,虽然知道这是他自己找的,可还是很不舒服。 可是他也知道白郡尧虽然好讲话,不过仍无法改变律砚勋在这方面的坚持。 律砚勋人在法国念书时,他跟白郡尧出来见过几次面,白郡尧态度落落大方,倒是杨文恭自己心里有鬼,不是很自然。 直到白郡尧要出国了,杨文恭约他出来,一直哽在喉间的歉语,终是脱了口,原以为就此洒脱了,但当白郡尧出了国,人不在了,杨文恭心底那份一直掩藏着的怅然才冒出来。 杨文恭明白他其实是有爱过白郡尧的,他曾经以为的错觉,竟是真实。 不过,他禁不起再一次的失去。 反正,白郡尧的心不在他身上,而他,也有了妻女。 这样就够了吧…… *** 推开餐厅的大门,杨文恭抱着女儿,让颜馨仪先进去,在侍者的领位下进了包厢,里头已经有人来了,传来的笑语经过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文恭你好慢啊!」柴平的大嗓门第一个冲来。 「没办法,路上塞车。」拍拍女儿的背,杨文恭很怕她被柴平的嗓门吓哭,但女儿睁着大眼,好奇的看着柴平,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好久不见了。」嘉雯拍拍身旁的空位,朝颜馨仪微笑,颜馨仪坐至她身旁,杨文恭则被柴平拉到身边坐。 「是啊。」颜馨仪回以微笑,目光环视众人,最后落在白郡尧身上。 半年不见,白郡尧看来胖了些,脸色也健康多了,一成不变的西装头长了,隐于眼镜下的眼眸依旧是那样的温和,但少了压抑与阴郁,举手脱足间的成熟风味恰好是他这个年龄的男人需要的,但眉宇笑容间那幸福的光采召告大家他心有所属。 看得出他过得好,颜馨仪放心地吁口气,摆放在心中长久的歉疚总算可以放下,她知道白郡尧在律砚勋的呵护之下很幸福,那她当初踩在白郡尧头上摘得的幸福,总算不再染有愧疚的色彩。 笑望对面抱着女儿的丈夫,颜馨仪很是满足地守着这小小的幸福。 白郡尧的目光与杨文恭在空中交会了下,白郡尧微微一笑,杨文恭也回他一笑,想说什么,但白郡尧的注意力很快被柴平引开,柴平拉着白郡尧一直问他英国妹妹美不美,白郡尧反吐柴平要泡美美先学好英语,两人打闹了起来,笑语不断。 颜馨仪与嘉雯两朵花谈着女人的悄悄话,赵振豪跟自己在闲扯淡,蒋伟睿则电话接不停。 但不见律砚勋,不知他人上哪儿去了。 杨文恭觑了个空小声问白郡尧:「律砚勋人呢?」 「什么?」白郡尧没听清楚。 「律砚勋他人咧?没跟你来啊?」杨文恭稍稍提高声音。 「他出去帮我买肌乐。」 「叽乐?」 「我刚刚来这边的时候,被机车擦到,脚有点拐到……」 「没事吧?」 「有点不舒服而已。」白郡尧笑着摇头。 「人都到齐,可以切蛋糕了。」赵振豪开心的宣布。 「帮帮忙,阿勋还没回来你切什么蛋糕?」蒋伟睿推推眼镜,喝口啤酒,瞥眼赵振豪。 「没关系,先切吧,大家肚子都饿了。」餐点吃得差不多了,几个大男人的胃袋光吃这一点是喂不饱的,倒不如先切分一分吃了。 「我回来了。」律砚勋高大的身影塞满了包厢门口,他微弯背进来,越过杨文恭与柴平坐至白郡尧身旁的空位。「蛋糕还没切啊?」 刚刚已经唱过生日歌,尧也许完愿了,竟然还没切。 「就等你一个。」柴平拿着刀子切成等分,白郡尧一一装盘分给所有的人。 律砚勋把盘子递给杨文恭时看了他一眼,随后移开视线,从此当他隐形人,倒是他怀里抱着的女儿挣得他不少的注意力。 律砚勋还是一样,一脸酷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只有在跟白郡尧交谈时才会有变化,看得出来他很黏白郡尧,用自己的方法在宠白郡尧。 白郡尧虽然老一脸不耐,可能察觉他眼底流泛的情感。 幸福就好…… 祝你幸福,我的好友。杨文恭释怀地笑了笑,拍拍怀中老早入睡的女儿,与对座的妻子相视而笑。 番外二 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是白郡尧不愿意因为那一丝的后侮而让自己少了自由呼吸的空间,一下子就被那激烈深沉的爱意缚缚不得。 白郡尧把上下分隔式的窗往上推,探出上半身,掏出烟来点,深深吸口后吐出,微眯起眼来俯视人来车往的街道。 此时天犹亮,但已经是晚上七点,准备大考的他趁着晚餐与用功的空档偷个闲。 搁于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阵子后停歇,却足以教白郡尧神经紧绷了起来。 「干,不是叫你不要跟我联络的吗?」忍不住大口吸烟吐烟,白郡尧烦躁的几乎要拆掉窗户跳下楼去到街上去裸奔。 当然,他是不可能这么做,只是这时他真的很想把手机丢到街上让车子碾过去,这样他就不必日夜开机,瞪着那些未接来电与塞满的未读e-mail发愣。 「要是我过不了都是你害的!」白郡尧不住地咒骂,把烟抽到只剩滤嘴才转身将烟屁股压上烟灰缸捻熄。 好吧,现在这种情况其实有一半他要负责任。 谁教白郡尧只发了一封e-mail跟律砚勋说:从今天起到我主动打电话或e-mail给你,否则你不准主动联络我,还有不准来找我,否则我就跟你分手! 好吧,那种任性的e-mail任谁看了都会头皮发麻、心头发凉,接着用尽所有的方法想要联络他。 可是白郡尧就是不想接、不想听、不想看,现在的他,想好好享受孤独,一个人独自生活的感觉。 对,因为没有律砚勋在身边,所以他现在过得很快活——快乐似神仙。 每天醒来只有他一个人,然后时间是自己的,上课也没有突来的e-mail打扰(因为他没带手机出门),吃饭的时候也没有突来的电话问候(理由同上),尤其最近他要准备大考,忙得天翻地覆的他更没有时间想到律砚勋那家伙,让他忍不住想要对着天空大笑。 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让他不由自主的想流下两行感动的泪水,大呼:「自由万岁。」。 才怪!干!他一点也不开心!一点也不快活!只要他一看见手机,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巴黎那个被他搞得鸡飞狗跳,此刻想必急得团团转,想冲来找他又怕被自己挡在门外的男人。 他知道是他心理作祟,也知道都是他一个人在胡思乱想,反正律砚勋他老兄可从头到尾都有若磐石坚定不移、心无旁殆。 律砚勋对他无条件的包容让他感到恐惧,他害怕有一天两人的感情走到了边境,后头没路了,那……接下来他们会何去何从? 对啦,都是他啦,都是他心意不坚,明知道一辈子脱开不得还随时随地想逃跑。 他在律砚勋满到窒息的爱里快要灭顶,快要呼吸不过来,所以……他才想从律砚勋身边逃开……不,是远离律砚勋一阵子。 是他任性……是他被留学的生活击垮,难怪一些同期的同学,家里比较有钱的,老早休学,瞒着家里的人,快乐的花着家人寄去的生活费;也有的人受不了压力老早收拾包袱回台湾。 但是他不行。当初老早有觉悟才出来的,没有成就怎么能回去? 来都来了,就待个一年也无所谓。反正还有律砚勋可以当出气筒。 不过这若是被律砚勋知道了,他老兄一定会得意的笑出声,然后紧紧抱着自己,来个绵长的法式亲吻——说实话,白郡尧其实不太喜欢人家接吻时把舌头伸进他的嘴,是律砚勋他才勉强接受,久了,也习惯了。 现在想一想,白郡尧发现他为律砚勋改变的习惯还挺多的,虽然都很小,不过改变是不争的事实。 那死家伙还叫他不要变……没变没变,其实都变了,他呸! 总之,律砚勋那家伙一定会很开心他任性,巴不得他更像小孩子一点,这样他们之间的差距就会拉得更近些。 这么宠他的律砚勋,难道都没有动摇的时候?白郡尧自己就动摇了好几次,为什么律砚勋总是能在他摇摆不定时等他?为什么他会这么爱他? 「干!」白郡尧低咒一声,甩上置物柜。 罐装咖啡没了,连续几天没睡觉拼考试的他忘了补充货源,想找咖啡豆来煮,却发现咖啡豆上个月就被他煮光了,而他根本没去超市买。 「只好出去买了。」白郡尧拿了外套拉开门,一股淡淡的咖啡香气自门旁的地上传来,他低头一看——一袋温热的罐装咖啡还有一盒中国餐馆的外带餐食就放在地上。 白郡尧看了,忍不住叹气,蹲在门口,望着那袋食物迟迟不动手。 久久,他才起身入房,但没有合上门,也没有拿走食物。 进入房间的他把外套随意往椅背一搁,人窝上沙发,点了烟,拿了笔记跟书看。 好一会儿,身旁才伸来一双臂弯将他拥围,他轻叹口气,放松身躯,往旁靠去,嘴里叼的烟被挟走,下巴也被抬高,紧接着一串热吻就漫天覆了过来。 白郡尧在心底叹息,任由这个可怜的男人摆布,深吸口带有男人气息的空气,不知为何心底紧绷的角落释放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一直吻他的男人才在自己皱起眉头推了他好几下才结束。 「我好想你。」律砚勋紧抱住白郡尧,在他耳边低诉。 白郡尧拍拍他的背,「我不是叫你不准来吗?」 「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律砚勋把白郡尧推开一些,来回巡视着白郡尧,微牵嘴角,「你好就好。」 律砚勋握着白郡尧的手,凑近唇边亲吻他十指的关节,忍不住低首又吻上他的唇。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自白郡尧唇边逸出,「算了。你会待多久?」 律砚勋深深望他一眼,但笑不语。 白郡尧一见,翻翻白眼,「『健太郎』呢?」 「xavie休假,他照顾替我。」律砚勋捧着白郡尧的脸,手指穿插入他的发间,额抵着他的,满足地叹口气。 这个男人爱惨他了。白郡尧一点也不开心,反而有点想哭,虽然他知道自己身旁永远都会有这个男人伴随,但是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总以为自己还没被吃得死死,还是很自由自在的。 唉,算了算了,就这样吧!白郡尧如此想着,他自由生活就这么结束也好,只是之后他可能还会不放弃的挣扎两下。 「所以,你会待多久?」 「我到下个月都没什么课。」 「为什么?」白郡尧狐疑的扬眉。 「因为我们成果展刚结束啊!」成果展结束就没什么好忙的了,接下来就是要准备过节,所以律砚勋很放心的逃课来看白郡尧。 先前收到白郡尧的e-mail真把律砚勋吓死了,想来看他,又被成果展给拖住,想着每天都写信与打电话给白郡尧,虽然知道他不会接,可是还是忍不住狂打。 本想告假冲来英国偷看白郡尧的他,被同学绑下完成成果展才放人,他连成果展都没参加就飞来英国,见到白郡尧,他的心才安定了下来,却因为先前白郡尧的警告信而迟迟不敢现身,直到他开了门,律砚勋才觉得他的「刑期」结束。 「好。」白郡尧得到答案,放心的窝在他身上,拿了书看,律砚勋就环着白郡尧,安静的当人形靠枕。 一小时后,白郡尧发现律砚勋睡着了,他起身入房,拿了条毯子出来,人重新窝在律砚勋身上,才盖住他们两人,一边看书。 寂静的空间,只有翻动书页的声音。 翱游天际的鸟儿也有归巢休息之时,有时候,一个人虽然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是感到寂寞时,还是希望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填补心头的空虚。 结论是对一个深爱自己的人保持距离是不可能有安全可言的。 番外三 当你觉得疲累时 清晨,开到天亮的酒吧里几名同学刚忙完成果展,一同吃饭顺道讨论着圣诞节要结伴去那儿玩。 「tienne!sante!」一群人高举啤酒碰杯,开怀畅饮。 「终于结束了,我们圣诞节去东南的滑雪场好不好?」 「好啊好啊,好久没去滑雪了说。」 「喂,lu,你说如何?跟我们去滑雪?」 「没空。」律砚勋点烟,挟着烟的手执起啤酒杯,一口仰尽,尔后径自起身,到角落去打电话。 「lu怎么了?」同学后知后觉的问。 「跟他女朋友吵架。」 「什么吵架,人家根本只寄了封信跟他说要冷静一下……」 「你怎么会知道?」 「难怪lu会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平常就够冷的说……」 「哎,重点不是那个,重点是lu还是天天写信跟打电话,可是没有回音……」 「你又知道没回音了?」 「哎,我们何时出发?」 「看他那样就知道啦!愈早愈好,省得跟人家挤。」 「可是他平常就一张脸啊,你还看得出来哦。房间要早点订。」 「现在订还来得及吧?」 「嗯,我现在看出来他不高兴了,咦?他冲出去了。」 「咦?啊?lu!」 只见律砚勋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酒吧,坐上出租车,绝尘而去。 剩下的三名同学沉默了一会儿,又叫了啤酒,讨论起滑雪的事宜。 律砚勋没有收拾行李,只带着护照、钱包与手机在出租车上面交代了一些事,就直奔戴高乐机场飞往伦敦。 一下伦敦,那与巴黎稍有不同的气候让他不禁打个哆嗦,没有迟疑,他坐上前往那个男人住所的出租车,望着车窗外根本看不清楚的风景,律砚勋忍不住想抽烟。 但他没有抽,只抡紧拳,心底惴想着白郡尧突变态度的原因。 律砚勋怎么想也想不到为什么。 是他不够温柔?白郡尧一天到晚喊着他温柔得恶心啊! 是他不够体贴?白郡尧虽然嘴巴常骂脏话,可是却也没埋怨过他不够体贴啊! 是他不够灵敏?好吧,他承认,白郡尧的心绪变化他可以捉个八成,但他可不敢说出口,省得又招来白郡尧一顿打骂。 有时候他会想,白郡尧接受了他,是骑驴找马抑或是寂寞的填空呢? 起先律砚勋觉得,只要白郡尧有响应,即使是只有一点点,他仍然会像得到全世界一样开心,可后来随着愈来愈深的相处与牵扯,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更多。 是人都有欲望,有的人即使撑死自己也要拼命把食物往口里塞,有的人即使不冷也拼命把衣服往身上穿,律砚勋心里想得美好,想着要忍着满腔的爱意、想着要等白郡尧的心全数交给自己,才剖开自己的心让他知道里头住的人全都是白郡尧的身影。 他还曾经想过要把骨头拆开折断给白郡尧看看也写着白郡尧名字的内部,然而这样的等待与爱意,似乎给了白郡尧极大的压力,加上于异乡求学的压力与孤寂,也许正因此,所以白郡尧想要冷静——说是冷静,倒不如说是要分手一段时间。 可是,他好想他啊……好想好想好想,每天醒来想的是他、吃饭想的是他、就连睡觉想的都是他…… 律砚勋知道白郡尧心中长久以来都对他的爱存疑,即使说破嘴,以行动证明再多,也无法让白郡尧明白他对他的爱有多深,所以他等,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所以他选择等候。 只是……这样的等候无法束缚内心满溢的情感,即使再压抑,还是有无法克制的时候。 其实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收回对白郡尧的爱。 出租车于白郡尧的住处楼下停下,律砚勋用信用卡付了帐后下车,仰首望着二楼那紧合的窗子。 就这样,律砚勋整整跟踪了白郡尧两天,才现身,这两天姑且不论他跟踪狂的行为,也不论他睡在何处,只要一看见白郡尧,即使再疲累,他也笑得出来。 只是他真的没想到他会睡着。 「起床了。」白郡尧的声音与气息就在耳边,让犹在睡梦中的律砚勋忍不住满足地微笑,双手大张环住白郡尧,往他颈边吮去。 「干!你一大早发情啊!」白郡尧的拳头招呼了过来,正中律砚勋的背,打得他整个人清醒。 「尧,早安。」律砚勋咧开个大大的笑容,冲着白郡尧猛笑,边揉揉睡眼,边打哈欠。 「还早啊……」白郡尧见律砚勋的模样,心不由得一动,感觉有什么自心流泄,漫延至四肢百骸,让他有个冲动想抱紧律砚勋,但当他把手搭在律砚勋的肩上时,却是将他推开。「我要去图书馆找资料,你要睡回房间去睡。」 「中午会回来吃吗?」律砚勋好几天没睡好觉,想再睡一下。 「你要煮?」 「嗯,想吃什么?」 「煮泡面打蛋。」这边的水难喝的要命,煮什么好吃的出来都一样。 「好。」 「那我先出门了。」白郡尧走到门口又踅回来,然后在律砚勋讶然的注视下俯首亲吻他。 律砚勋捂着自己的唇,久久不能自己,尔后,他抱着毯子,窝在沙发上又睡着了,脸上挂着幸福无比的笑容。 番外四 当你看见爱人的睡脸时 法国巴黎 清晨,微凉,因前一夜下过雨,使得街道路面沾染上雨气,仍未褪干,刚出车站的白郡尧,冷的想再遁回去密闭的车站去,不过他强压下这股意念,硬着头皮快步过街,来到一幢楼房前,方要推门,里头已有人推门出来。 「啊,yao,你来啦!」推开门的人是一名金发、蓝眸,身着短夹克、牛仔裤的男子,他一见白郡尧,即露出笑容。 白郡尧回以笑容,口吐白雾,「marc,你这么早出门啊?」 「今天要出差。」marc见白郡尧口吐白雾,笑出声:「东方人不耐寒。」 「没办法,我生在亚热带,对了,lu回来了吗?」前一天晚上通电话时他人还在系馆做作业。 「我出门时看他房间的灯没亮,也许还没回来吧!」 「这样啊……」 「我时间来不及了,你上去找他吧,不过要小心声一点,xavier回来了正在睡。」 「好。」白郡尧与marc道别,步上二楼,于其中一扇门前停下脚步,取出钥匙,开启。 marc与律砚勋及另一名叫xavier的男生一道承租屋子,marc,二十八岁,在唱片公司做事,上班时间不固定;xavier则是新出道没多久的模特儿,才十六岁,一天到晚不在家,白郡尧总共才见过他三次。 律砚勋是职业学生,三十岁,前任模特儿,就读巴黎大学建筑系,存款有百万欧元(确切的数字白郡尧根本不想知道),无车,在意大利与法国、荷兰都有房子。 而白郡尧,三十六岁,目前的职业也是学生,前任饭店柜台经理,就读伦敦某学院的饭店管理系,存款连十万欧元也构不到边,跟律砚勋相比,只要说到存款就一掌打死白郡尧,不过白郡尧在台湾有房子、有车倒也算是小康,他一点也不觉得比不上律砚勋,—点,真的只有一点的,不服输。 门一开,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咖啡香,想着也许是marc煮的白郡尧,将门合上,脱下长风衣,挂于臂上,穿过客厅与起居室,在经过厨房时与坐在餐桌前正用刀子挖牛油涂上吐司再将吐司浸到盛有咖啡的大马克杯中的xavier对上视线。 xavier食量很大,但幸运的是怎么吃都不会胖,一方面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运动量大的缘故,在模特儿界初出茅芦的他「据说」最祟拜的人就是律砚勋。 为什么用「据说」呢?因为那都是蓓妮跟白郡尧透露的消息,他未曾听过xavier与律砚勋本人证实。 「早安。」xavier不似marc那样好相处,加上很少见面,自然生疏不少。 与marc同样金发、蓝眼的xavier只瞥了眼白郡尧,便低着头继续吃他的早餐,白郡尧耸耸肩,举步往走廊底走去,这条直廊底接了条横廊,这儿的三位住户的房间就分劈于横廊上。 白郡尧往左边转去,再拿出钥匙来开门。 律砚勋的房间向阳,因此窗帘几乎都是拉上的,寂静的房内隐约听得见低低的打呼声。 他在。白郡尧霎时松了口气。 一团黑黑的东西突然向白郡尧冲过来,白郡尧顺势一捞,把长得很大的「健太郎」抱起,「健太郎」热络的伸舌舔他,他笑着躲开,把「健太郎」放在地上,让它跑出房去,自己则将风衣与钥匙分别搁放于门旁矮柜上放的磁盘与单人沙发的扶手上,前去拉开窗帘,大片日光洒进房内,将房间照亮。 kingsize的大床上那裸睡的男人低吟一声,将脸更往枕头里埋,还把被子拉高覆头,只为躲避日阳的炙烈。 白郡尧今日之行是个惊喜,他并没有在前一晚的通话中透露要来找他,否则现在律砚勋不会躺在床上睡觉,而是前去接白郡尧。 偶尔也想给律砚勋惊喜。抱持着这样的信念,白郡尧不怕扑个空,趁没课的空档前来。 白郡尧坐上床沿,拉下被子,撩开他覆面的发,笑望律砚勋的睡脸,他皱着眉,眼下的黑眼圈,脸色惨白,还真不是普通的丑。 建筑系的学生似乎十分忙禄,感觉像是闲的时候闲的要命,但忙起来要人命,白郡尧每次跟他通电话时,他都是在系馆里忙作业,而且好象是大小模型一道来,一做都是通宵的,常常忙到凌晨,要死不活的回到租赁的屋子,梳洗一下拿了书就待去上课,再不然便是像幽魂似地直接飘去上课。 但是再怎么忙与累,每天通电话是少下了的,现在白郡尧也会没事打电话给律砚勋,只要他在忙,白郡尧二话不说就会挂断,当然,律砚勋会回他电话,但大多是打来讨骂的,白郡尧也知道他们的时间因为课业的缘故不再是那样搭配得宜。有时律砚勋在忙,他在闲,有时他忙得要死,律砚勋闲到可以来伦敦住上两天,当他的苦力,帮他搬书或是提东西。 白郡尧知道,他们两人都在找空闲与对方相聚,像今天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也格外的珍贵。 有时候白郡尧不禁有些后悔当初选择英国念书,但他明白若是选择了巴黎,律砚勋一定会要他与之同住,这样,白郡尧觉得自己不止是在存款与财产输他,就连语言与生活都输给了他。 为免这样的疙瘩存留于心,白郡尧宁可选择英国,也不肯到法国来。 律砚勋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到法国,但白郡尧知道他不是不想问,而是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他都会支持,不论好或坏。 这让白郡尧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总在下决定时会仔细思量。 「lu,起床罗……」拉拉律砚勋的头发,白郡尧笑唤。 律砚勋脸往枕头赠了赠,睁开困倦的眼,根本没看见东西又合上眼睡去,然而白郡尧不想放过这个可以捉弄他的机会,捉着他的发,低头在他耳边轻唤:「lu,天亮了,起床哦……」 边说,白郡尧边恶作剧的捏他的鼻子跟脸颊还拉他的头发,难得见他这般萎靡的模样,让白郡尧很难不想捉弄他。 律砚勋再次睁开睡眼,这回涣散的焦距有稍稍凝聚,然而睡神的力量太过强大,使得他朝白郡尧傻笑了下后又闭眼睡去。 见律砚勋的笑容,白郡尧心一动,忍下住低头寻着他的唇,覆上,轻吻,吻了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白郡尧有些懊恼的皱起眉,尔后轻叹一声,不由自主地再吻一次、两次,直到律砚勋的手环上他的腰,睁着犹带浓重睡意的眸含笑以对,白郡尧回他一笑,调整姿势倒上床,柔软的床铺陷落,律砚勋自然而然地滚趴在白郡尧身上。 「我在做梦,好真实的梦啊……」律砚勋低低的声音在白郡尧耳边喃着,语结还含住白郡尧的耳垂,细细含吻。 意识到律砚勋的吻里含有过多的情色意味,白郡尧赶忙推开黏在身上的律砚勋,「喂,给我起来。」 律砚勋这才睁眼,柔情蜜意地抬手拂过白郡尧的脸庞,好一会儿才震醒,眨眼凝望身下的白郡尧,「尧?」 「你终于醒啦?」白郡尧因感受到律砚勋的体温熨过衣服,而不禁环住他的背,将他拉近自己。 「我以为我在做梦。」律砚勋仍不是很清醒,他拉过被子,盖住他俩,朝白郡尧笑。「你没说要来。」 「说了你就没时间睡了吧?今天几点的课?」白郡尧的掌心贴着律砚勋光裸的背,舒服的叹口气。 「今天只有下午两点有一堂课,现在几点了?」律砚勋头枕上白郡尧旁边的枕头,吻上他的颈项。 「早上七点。」白郡尧很早就出发,想在八点时上车,回伦敦。 「那我最好赶快起床。」律砚勋支起上身,捧住白郡尧的脸给他深深的一吻,「等我,你先想想早餐要吃什么。」 白郡尧被他吻到只剩下喘息的气力,见律砚勋全裸跳下床,白郡尧全身一热,低叫一声,整个人翻趴在床,把燠热的脸埋进充满律砚勋气息的枕被中。 「我听到罗,尧,你想在床上过一天我也不介意。」律砚勋饱含笑意的声音自浴室传出。 「干!去死!」白郡尧抬头朝浴室大叫,然后气呼呼的继续把脸埋进枕头。 「哈哈哈……」律砚勋回他一串笑声,白郡尧只能挫败的捂住耳朵。 律砚勋快速着装,尔后压上床上的白郡尧,亲吻他的发稍与耳后的皮肤,「宝贝,起床罗……」 「干!给我滚。」白郡尧气急败坏的转身想推开律砚勋,没想到转身是转了,但仍是被律砚勋压制着,他微喘气,镜片有着雾气。 律砚勋摘下白郡尧的眼镜,扬高手,不让白郡尧抢回,低头吻住他正要抗议的唇,一吻暂歇,律砚勋把眼镜往床旁的矮柜一搁,声音低了好几阶,「你肚子饿吗?」 白郡尧扯出个扭曲的笑容,手环住律砚勋的背,「你累了吗?」 「看到你就有精神了。」律砚勋淡茶色的眼眸里只倒映着白郡尧的脸。 「好吧,那我可以晚点吃。」白郡尧仰头吻律砚勋的下巴。 然后,嗯哼,早餐延到中午去了…… 本来律砚勋要翘课,但在白郡尧再三保证会等他的前提之下,他才前去上课。 之后白郡尧得到一个经验:当你看见爱人睡脸时,不要恶作剧,也不要情不自禁亲吻,更不要被拉上床。 番外五 我真的爱你 飞机平稳地降落于跑道上,滑行数公尺后于停机坪安稳的停靠,不少旅客在飞机没停好前便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占据走道,等着机门一开就冲出去。 律砚勋一路睡得死死的,直到空服员见全部的人都下机,只剩下他时,叫他,他才知道原来已经到台湾了。 他向空服员道谢,然后拿了背包缓步走出机门,取了行李,出了海关,律砚勋才真正有他已经回到台湾的自觉。 站在入境大厅中,律砚勋的身高在来来去去的中外人士中并不会太过显眼,但是他身上那又脏又破的装扮会让人以为是那个国家来的难民。 其实他正好才刚从埃及搭最后一班民航机出来,先飞罗马去修竞技场的落石,才有空回台湾。 修完竞技场,他下一趟目的地是西安的秦王陵,虽然还在开挖,但还是得定期保养。 是以这中间律砚勋就有三个月的休假,三个月,三个月耶!律砚勋高兴的都要飞上天了。打从他毕业之后,就很少有这种假期了。 白郡尧在英国念了一年拿到硕士后就回台湾,一回台湾,凭借着过往的工作经验与刚出炉的硕士头衔,成功于一家五星级饭店任职执行经理。 而律砚勋毕业,考到执照后,好好的建筑师不做,跑去做古建筑的修复与维护,也许是因父母亲皆是考古学家的缘故,因此律砚勋走上这一途,并不让人讶异,只是他一年到头到处乱跑,就跟他那对父母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是孤身一人,而非像父母一般的相随。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律砚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因为他仍跟之前一样得全世界走透透,只差走的地方是古迹而不是伸展台,而白郡尧仍然待在台湾,做他的饭店服务业。 虽然律砚勋在意大利与法国都有屋子,但他最常跑的地方却是白郡尧所在的台湾。 有时为了配合律砚勋的休假,白郡尧会累积年假,然后因着律砚勋休假的时间,两人到国外旅游,或是律砚勋的休假比较临时时,白郡尧就会尽量准时上下班,多挣一些时间待在家里过两人世界。 这是律砚勋最感动的地方,只因白郡尧是个工作狂,他一天不工作会全身不对劲, 他肯为了自己排假这份心意,律砚勋即感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好意思,请问xx航空的柜台怎么走?」两名一看就知道是abc的小朋友拉拉律砚勋的衣角问着。 律砚勋摘下墨镜,低头看他们一眼,他们两个马上倒后退,其中一个还哭着跑开。 律砚勋一脸莫名的目送他们离去,不明所以。 「你又吓跑小孩了。」恋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不会被律砚勋那凶猛眼神吓跑的小孩也只有弟弟那两个山大王。 律砚勋那还有心思去想那两个小孩,一个转身就将睽违已久的恋人抱满怀,「尧!我好想你!」 怀中恋人的身躯先是一僵,尔后才放松,跟着,才小心翼翼的把手环上他的背,律砚勋笑着往恋人的颈窝蹭去。 「尧你好香哦……」 「你好臭。」意识到他们身处公共场合的白郡尧推开他凑过来的唇,弯身提了他的行李,丢下他一人,往外走去,律砚勋扑了个空,并不生气,反而大步追上白郡尧,把身上的背包跟他手中的行李交换过来。 果不其然,白郡尧一个凌厉的瞪视凌空而来,律砚勋皮皮的笑了,两人没有什么交谈,一直到坐进车里,白郡尧才允许律砚勋将自己抱个满怀,也不躲开他的热吻,任律砚勋吻到高兴,他才红着脸发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律砚勋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白郡尧,没有开口,只是开心的笑着。 「你别笑成那样好不好?」白郡尧难为情的说。 「看到你我很开心啊,本来我以为是柴平来接我的。」律砚勋在白郡尧面前很多话,尤其是两人分隔两地,所以律砚勋总会在两人见面时拼命讲着自己的近况,然后缠着白郡尧说他的生活。 即使每天通电话、e-mail还是无法消弭他对白郡尧的思念与关怀。 「我正好有空。」打死白郡尧也不会说是前两天一接到他发的e-mail就先把事情交待完,今天早上也是做完例行公事就先闪人,一切交给秘书处理。 为了来接律砚勋,还害他被助理笑「妻奴」。 白郡尧低敛眼眸,望着捉握方向盘的手,左手的无名指戴着一只白金戒指,律砚勋顺着白郡尧的目光也同样落在戒指上,他倾身亲吻白郡尧的发,「我回来了,亲爱的。」 白郡尧瞥他一眼,腼腆一笑,低道:「欢迎回来。」 律砚勋把头靠上白郡尧的肩,舒适地叹口气。 「累啊?」白郡尧下交流道,等红绿灯的同时也点了根烟,抽了口,然后挟着烟递向靠在肩头的律砚勋口里。 律砚勋深吸口烟,吐出,「我当你的小白脸好了,这样我就天天见得到你了。」 白郡尧睨眼律砚勋,「想得美,自己的钱自己赚。」 的确,在白郡尧那不允许他人安逸的自尊之下,律砚勋很认真的工作着,即使夜深人静时,想白郡尧想得要命,他还是乖乖的待在那鸟不生蛋的工寮里数着古迹修复完成的日子。 「哈哈。」律砚勋笑出声,完全接收白郡尧的烟。 「晚上妈说要开伙。」 「要提早去帮忙吗?」白妈妈很喜欢请律砚勋帮忙做事,完全把他当第三个儿子使唤,幸好律砚勋也耐操,任劳任怨。 「你那么想当我爸妈的忠仆啊?」白郡尧还想让律砚勋先睡一觉,过午再回家的。 「你爸妈就是我爸妈啊!」律砚勋的分际没有白郡尧画的那么清楚,他爱白郡尧,连带的对白郡尧周边的人都会施予注意力,但并非喜爱或是善意。 他很喜欢白家人,不只是因为他们是白郡尧的家人,还因为他们的人品与性格。 虽然他强烈怀疑白家除了白郡儒,白爸爸跟妈妈都知道他们是一对爱人同志,只是没有戳破,但只要他们没有讲明的一天,律砚勋是不会拿这件事去烦白郡尧的。 他无所谓,老早是出柜的同志,父母亲也未曾反对或是否决过他是个同性恋,只交代他别染病回家就好了。 但白郡尧不一样,生长在台湾这个看似开放却有许多地方不如想象中开放的社会里,他的道德观一直是被禁锢的,因此律砚勋不会强逼他一定要承认自己是他的爱人,也不会强要他一定要出柜或是怎样的。 即使白郡尧已经对好朋友说出口,然而又要如何面对职场?律砚勋知道白郡尧一直很挣扎,最后只能选择不问不告的方式混过去。 不过现在他会容许律砚勋在公众场合表达亲热,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白郡尧白他一眼,转移话题:「爸妈现在人在哪儿?」 「上星期通过卫星电话,还在南美洲。」律砚勋毕业那年,曾经求过白郡尧跟他去见父母一次。 仅只一次,律砚勋再也没求过他,但白郡尧明白律砚勋提出要求时,多怕自己生气乃至不理他。其实,白郡尧很感动,以律砚勋的个性,他必定是考虑了很久才说出口, 白郡尧也知道要不是律砚勋父母亲行踪飘忽,他老早带自己去见他们了。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到都市丛林?」白郡尧拿遥控器打开住处地下停车场的栏杆,驶进停车场。 回到家,律砚勋瘫坐在沙发,「健太郎」摇着尾巴扑了出来,律砚勋大笑出声,跟「健太郎」一人一狗从沙发玩到地板,滚来滚去。 白郡尧拿了两罐冰啤酒出来,见律砚勋玩得全身大汗、一头乱发,不由得笑着坐上单人沙发,打开冰啤酒喝。 「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三个月,之后就得飞西安。」 「秦王陵不是还在挖吗?」白郡尧一愣,不明白律砚勋去西安干啥,尤其是秦王陵律砚勋去修三次了,还要修。 「上回捉到个盗陵的,那个盗贼挖了条隧道,弄坏整个陵壁,所以大陆那边才找我们去修。」 律砚勋的中文已经很溜了,甚至台语他也能绕上几句,同行的人知道他懂中文的人不多,他也不会刻意提自己懂什么,总是默默的做自己的事,做完赶回台湾与白郡尧相聚,直到下一次的工作来临。 「那不是会重罚的吗?」白郡尧不能理解有手有脚的人为什么不找份工作好好养活自己,偏要走那种偏门。 「搬个秦俑钱有多少啊,可能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所以做这种蠢事的人自然很多。」律砚勋呈大宇型躺在地板上,「健太郎」就趴在他身上,吐舌喘气。「对不对,『健太郎』?」 「健太郎」已经是只老狗了,最近常黏着人不放,活动力也大不如以往,白郡尧带它去看兽医的次数也多了,兽医说「健太郎」老了,所以有小毛病这些都是正常的,只是白郡尧舍不得,总希望「健太郎」健健康康的。 「『健太郎』那里懂啊,你别让它烦恼了。」白郡尧右脚叠上左脚,背靠入沙发,笑道。 律砚勋捉下「健太郎」,爬回沙发坐好,捞过白郡尧手上未喝完的啤酒喝光,左手无名指光洁没戴戒指,由于喝得太猛,啤酒自嘴边滑下至颈,白郡尧一见,僵硬地移开视线,律砚勋发现啤酒溢出后随便用手背抹去,瞧见白郡尧硬绑绑的转动脖子,微愣,随即惊喜地放下啤酒罐,往白郡尧的方向扑抱去。 「尧!」 「干嘛啦!不要黏过来!」白郡尧的腰被他抱住,没办法用踢的把他踢开。 「天气好热我们去洗澡好下好?」律砚勋边说边拉开白郡尧的衬衫,亲吻他的肚腹。 「谁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放开啦!」白郡尧口里虽然这么叫着,却不是很认真的挣扎。 「好啦好啦,洗澡去。」律砚勋捉住白郡尧的手,拉他起身往浴室去。 白郡尧红着脸被律砚勋拉走。 久久,「无敌铁金刚」的手机铃声响起,搁放于床旁矮柜上的,除了手机,还有白郡尧的戒指与另一只同款式,但用银色粗链上穿过的白金男戒。 两只戒身外环相触的戒指内环刻着:jet''aim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