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之外》 序章 这里是由某个街道组织临时搭建的医疗所,专门收容具传染风险的病患,后方则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教堂,如今是救治受战火波及的无辜百姓唯一的地方。 吕秋羿在教堂前下吉普车,看着许多人忙进忙出,回身转望来处,风尘仆仆,烟雾迷漫,不一时,黄土沉淀,景色又被蒸腾的空气扭曲得模糊不清。 热,让他想把衣服脱个精光,但是觉识告诉他,将皮肤直接曝晒在这里的阳光下无疑是找死的动作,因此,他顺手自车上拿出一条干得发卷的毛巾,用瓶矿泉水湿了湿,盖在头上,然后再卷起衬衫长袖,企图让自己更凉爽些。走进教堂,迎面一阵令人作呕的阵阵怪味,映入眼帘则是一床床哀鸣不止的病患,更有一堆穿着破烂,神色枯槁的人,或坐或站地挤在床边,医护人员,工作人员,许许多多人,匆匆忙忙地来来去去。 「请问……」吕秋羿开口,身边的尽其所能的避开他,,凭自忙碌着。吕秋羿不得不拉住一个急速行走的白衣男子,以英文问着:「请问,这里有mdm(世界医疗组织)的人吗?」 「我……我是派驻在塔拉街,红十字的人,我想找个mdm的医生,叫……sam。」 「sam……」白衣男子皱一会眉,随即道:「是不是个东方人?」 「是是,他,他在吗?」 白衣男子忽地转身大叫:「doctorwang在吗?」 全场本来很吵杂,经他这一叫,忽然莫名其妙安静下来,同时转脸向这里望过来,这不禁令吕秋羿双颊热起来,正想阻止这男子的行为时,远远又听人回答:「sam吗?」 「对!就是sam!」他继续大声回答。 「他……」遥远一个声音传回来。 「什么?」白衣男子没听清回声,登时吼了回去。 「他问谁找,他在后面帮人开刀!」 「谁找……」白衣男子才想问吕秋羿,突想起刚刚他的自我介绍,便道:「一个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 又等了一会儿,群众开始恢复原来的忙碌,一个白衣女子才匆匆走来。 「谁找他?」女子劈头问着白衣男子。 「他。」他指着吕秋羿,吕秋羿忙点头。 女子由头自尾朝他迅速看一眼,即道:「有什么事吗?sam在帮人动手术!」 他在。他在这里。他终于在这里。 一确定这个消息,吕秋羿感到双肩一麻,有点不知所措。 两年了,两年不见了,不知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不是还会想见自己…… 「我……我……他什么时候有空?」 「他永远没空。」女子淡淡冷笑:「整个mdm只来他一个外科,一堆人等着他动刀。」 「那,那,我……我在外面等他,等……等到他休息。」 女子不置可否道:「好,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最快到晚上去了!」 「嗯。」吕秋羿点点头,对于这个等待,感到份外轻松。 「你,你不是要人的吗?」女子看吕秋羿毫不坚持,不禁怔了怔。 「不是,」吕秋羿轻轻一笑:「我是他朋友。」 吕秋羿的话像一道魔咒,瞬间侵入女子心房,让她一直显得冰冷的态度暖化起来:「哦,我还以为你是来跟我们要人的,那,等他有空档我会跟他提……嗯……就说是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吗?」女子用另种话术反问吕秋羿名字。 「我……嗯,好,对,就说是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那我在外头的吉普车等他。」吕秋羿指指外头。 女子想了想,便道:「好,你自己找个阴凉地方,我会尽快叫他。」 望着女子走远,吕秋羿缓步出了教堂。 这里真的很热,可是,想到即将和他见面,莫名的紧张让他整个人凉爽起来…… 第一章 二十一岁那年,何春冷放兵假来找吕秋羿出去逛逛,走在电影街上,突然望着「魔鬼终结者3」的广告牌跟他说:「秋羿,我们去看干柴烈火吧!」 「干柴烈火?」吕秋羿抬头四顾,看不到这类电影广告板,最后才失笑道:「那是什么片啊?不会是什么小电影吧?」 「应该是法国片。」 吕秋羿含糊应一声,心想,原来是法国片,难怪片名充满情欲,可老实说,要去看a片可以,看法国片……还真是抱歉,一点兴趣也没有,因为他很早就承认,自己是个中了好莱坞毒素的人,所以,永远也听不惯那号称迷人的法国腔。 「你不想看?」他望着吕秋羿。 吕秋羿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是不想看,是……非常不想看。 从高中和他相处到现在,自己和他不止外型完全不协调,连兴趣也背道而驰! 何春冷长得人高马大,混身散发着强烈的运动气息,而他也确实热爱球类运动,举凡篮球,足球,手球,排球等等。总之,上学斯间,一天没上球场,会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即使考试期间,没半个人要和他对打,也要到篮球场上投数百颗球才甘心回家,换句话,就是大家所说的「阳光男孩」。 而吕秋羿虽然不算矮,可是对于运动一点兴趣也没有,光想那热烈的阳光会有多强的紫外线就令人受不了。因此,关于运动,他最多能接受在室内体育场打场羽毛球,不过汗流浃背的结果也是他一直难以平静接受的事。 因此,他们的交集点真的是完全基于牛肉面,没错,大家没有看错字,正是牛肉面。 何春冷他爸妈在学校附近开了家传统牛肉面店,而这间面店是所谓语「远近知名」的小吃店,每到用餐时分总是大排长龙,偶尔时日还有专门介绍美食之类的电视节目的来拜访,因此,小小的店里墙上密密麻麻签了许多明星的名字。 对于吃,吕秋羿不算讲究,只要求餐厅要灯光美气氛佳,最重要的,得有空调冷气,让他吃起来能够神态优雅,他无法忍受在任何观光夜市里,边抹汗边吃名品边注意发型,所以严格讲来,何春冷家的面店并不是他会去的地方,一切真的只能算是偶然。 就记得不知其是哪一次的期中才考,考完要回家,他老妈完全忘了要提早开双b名车来接儿子。吕秋羿一气之下决定自己坐公交车,让老妈心疼,结果不晓得是否因为日正当中,还是等错站牌,直等了大半小时,竟连半辆车也没有,热汗淋漓间,瞥望附近一家以他的眼光来看,属于又脏又旧的小吃店竟然高朋满座,一时好奇,就走了过去。 不多时,吕秋羿就呆呆望着这串人龙,只是,原以为会闻到一串汗臭味,没想到传达脑海的味觉讯息是一抹异常美味的香气,强力点燃了他饥饿欲望,可是,用餐人数实在太多,让他完全提不起劲走进去,最后,在要放弃离开时,一个热情的声音叫住他…… 「秋羿,你要吃我家的面吗?」 吕秋羿朝那声音望去,眼前站着一个双手堆满尚待清洗的碗盘,笑容灿烂,但制服已被热汗浸湿到透明,隐约露出结实臂膀及胸膛的男孩,他,正是同班三年,但生活和人际关系和自己宛如两个世界的同学,何春冷。 「这你家开的哦?生意真好!」 「是啊,班上很多人都来吃过,不过我好像没看你来过?要不要进来吃看看?」 吕秋羿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早累了一大半,便眨眨眼,不知该用什么理由拒绝这个热情的邀约,幸好,何春冷的反应不算迟钝,几乎马上看透他的犹豫,笑道:「如果你要吃,上二楼,到我家里吃,不用在店里挤。」 「哦……你家有冷气吗?」话是有点直接,不过何春冷好像不以为意。 「如果你想上来,没有也要马上装一台!」何春冷边笑边朝店里走,道:「来,你跟我上来!」 偶尔回想起来,吕秋羿都觉得,如果那天自己没那么贪吃,或许,也不会沦陷到今天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吧? 「这部好看在哪里?」吕秋羿反问着。 就何春冷的理解,他这好朋友并不擅于拒绝别人,但往往又有自己独特的坚持,因此,当他啰嗦的反问一些话时,大概就是否定的意思,不过今天他已决心要对他表达一些事,因此,这部片非看不可! 「不知道,但我很想看。」何春冷异于寻常地坚持道。 说真的,当两人相处时,产生了相反意见,何春冷往往在第一时间退让,以求取双方友谊长存,因此,当他难得坚持己见时,吕秋羿也不便再说什么,更何况今天还是他放假特别北上找自己! 「好吧,那就看啰!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好片!」 等坐进电影院后,吕秋羿发觉四周散发着异样气氛时,他就预感,自己似乎踏入人生错误的第二步,而事实证明,在散场后,两人走到一个自动贩卖机旁,各自投了一瓶可乐,喝了第一口后,这个不幸就发生了。 「我喜欢你。」何春冷几乎是对着自动贩卖机说着。 吕秋羿本来很想装作没听到,不过他的声音实在不算小声,因此他含糊的喝了第二口可乐,强迫自己以「平常心」面对,即使他这「平常心」的表现,根本太不平常。 「我知道了。」吕秋羿回答。 「你……不会觉得很不舒服吗?」何春冷似乎是鼓足勇气才又问,只是双眼还是盯着机器。 「还好,被人喜欢也不算什么坏事。」吕秋羿朝他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 「听说这家餐厅的意大利面很好吃……」 「哦。」吕秋羿含糊应一声。 这里是台北的一家知名意大利餐厅,装潢独特高雅,服务生全副武装,毕恭毕敬,介绍餐点名称时还用中英两种语言。吕秋羿家世背景比一般人特殊,父母都在国外开餐馆,听说兄姐数人不是留美就是留日,大场面是见多了,可是对于何春冷这种死老百姓来说,实在不太习惯这种阵仗。 不过,会来这个餐厅却不是吕秋羿的主意,也就是说,这完全是何春冷为了配合今天的告白而订定的,只是,原本打算在灯光美气氛佳的餐厅表达爱意,偏偏沉不住气,不小心就在自动贩卖机前说了。 点完餐点,服务生一离开桌边,两人这间突然像少了什么,气氛莫名其妙的尴尬起来。 「你……」两人异口同声,又忙摆着手要对方先行开口,最后落得彼此更是不知所措。 「你怎么会想来这间店?」吕秋羿的反应一向比何春冷灵敏,因此在调好气息后,就表现得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样。 「我,我看那个杂志介绍的。」何春冷终于摘下到电影院里也不愿脱下的鸭舌帽,喝着水,不自在地抚摸几乎剃光的头。 「哇!」吕秋羿直盯着他,同时摸了摸自己的头,一副惊愕道:「我以为现在当兵发发禁也解除了说……没想到还要理那么短啊!」 何春冷的脸,在这昏暗的餐厅下仍明显透着泛红:「嗯……别的单位我不知道,不过我是宪兵,所以……一定要这样的。」 「唉,早当兵也是好,我一想到我大学毕业也得去……就好想死!我的头发啊……」吕秋羿惨叫着。 「那你可以继续读下去啊!你很聪明,一定可以读到博士的!」何春冷鼓励地说着。 「就算读到博士,也要当兵啊……」吕秋羿侧头想了想,灵光乍现道:「啊,替代役是不是就不用搞成这样了?」 「都要的吧,只要上成功岭,不管几天都要……理发的……」何春冷似乎很想安慰他,可是实在不擅讲什么善意谎言。 「到底有什么方法不用理发呢?」吕秋羿喝几口水,似乎真的对这个未来感到忧心。 「其实……」 「嗯?」见何春冷欲言又止,吕秋羿便含着满口水,抬眼与他四目相对。 「你……怎么样都很,很,好,好看。」 「咳……」吕秋羿一口白开水又吐回杯子里。 *** 仔细一想,或许可以说,自从到他家吃了那碗牛肉面,两人的命运大概就有了宿命性的结合吧?!因此,基本上,和何春冷之间他一直坚信着,对他的感觉,与爱无关,即使他说的多么明白! 吕秋羿再度踏上这家店。 最近真的太忙了,忙着工作,忙着玩计算机,更忙着反抗老爸老妈逼自己搬去新加坡同住,因此有大半个月都没来。 话说,何春冷从那天告白后,至此就没再提这件事,想想,距那告白的日子已经……四年?五年?不对,应该是六年了,何春冷现在几乎都在家里帮忙,自己也到一家广告公司,两个人都是上班族,不过,或许是彼此之间一直存在着这样的情愫,因此,退伍后的日子,两个人相聚的时间仍不算少,当然几乎都要等自己哪天闲来无事来到店里吃面,顺便找他聊聊,否则,他想找自己其实很困难,主要是两人兴趣到现在还是不尽相同,而他家的面店又总是忙碌,不过游移在彼此之间,一种说不出的暖昧与默契却万年不变……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今天吕秋羿却明白,世界上实在没有什么事是万年不变的,因为昨天晚上,何春冷突然来了电话,说是要介绍一个朋友给他认识,而根据他数年罕见的兴奋口气推断,这个「朋友」似乎有很大部分事关亲密……想到这点,到现在还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尽管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天不改变性取向对他产生兴趣,他早晚是要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可是,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不,不对,都已六年了,这怎么能称为快呢?扳指一算,大伙都二十六七了!身边确实该找个伴了……咦,对啊,那我的女朋友在哪? 「啊!竟然会输他!」 吕秋羿晃晃头,有点不甘愿地念着:「这家伙对这种事真是很早熟……不对,是很……那个!」 「啊个?」一个高八度的声音切入他的思绪。 吕秋羿抬头,便见到何妈妈正双手揽满待洗的碗盘,眉开眼笑道:「秋羿啊,你很久没来哦!」 「是啊!」吕秋羿静静神,停止胡思乱想,笑着:「最近一直在加班……嗯,何妈妈,阿冷在吗?」 何妈妈原本堆满笑意的脸,瞬间冰冻,同时朝店内一堆人呶呶嘴:「嗯,在啊,你没看,里面一堆妖魔鬼怪。」 「妖魔鬼怪?」吕秋羿怔了怔,待抬头望去,不禁哑然失笑。 都忘了说,何春冷在和自己告白那年,同时在家里出了柜。 据何春冷事后解说,何以会想趁当兵时讲清楚,主要是为让家里有两年的时间慢慢「思考」,若老爸老妈还是继续来「面会」,就表示感谢不计「此嫌」,若从此再也不来,或许退伍时就自力更生吧! 当然,他很幸运,因为儿子在外当兵的难舍指数大过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何爸何妈在做了一个多月心理建设后,终于还是拎着肯德鸡去「面会」。 不过何春冷之后才明白,父母亲的心理建设是建筑在「他还没有交女朋友,所以难免乱想」上面,因此根本不稳固,以至后来,他的一些圈内朋友来访,他们总没有好脸色,或许还可以说,现在,大概只有对着吕秋羿才笑得出来,因为他是他们唯一认同的「正当朋友」。 不消说,眼前这堆人,十之八九是何春冷的「圈内朋友」。因为里面几个男子不止说话嗲声嗲气,举手投足也柔媚至极,更重要的是,流转在眼波里的暧昧,昭然若揭,穿插在众人间就显得相当突出,很容易使人全部归为一类。 「何妈,那些人都来找阿冷的吗?」吕秋羿对于那样的阵仗也有点心惊,因为认识何春冷不算短,曾经也在店里见过他一两个圈内朋友,不过这前的人,在行为上都算含蓄,若不问,还真看不出是同民。而今天像这样明目张胆「做自己」的,还真的罕见……想来,这就叫人多势众吧! 「不知,七早八早就来一堆,在那里吵得要死,他爸气得都不想下来了。」 吕秋羿苦笑道:「何妈,别生气……那我进去跟他打个招呼!」 「啊,你去二楼吃,不用跟那些人挤在一起!」 「嗯……好,我等等上去!」正当吕秋羿走进店门,何春冷就远远朝自己挥挥手,笑了笑,随即和身边一个男子附耳说了几句话,不一时,两人双双走到眼前,何春冷便指了指身旁一个四人空位说:「sam,你先坐这里,他是我朋友,那我等等再过来。」 「啊……」吕秋羿才想提声,何春冷已迅速离开,再度融入那被何母号称为「妖魔鬼怪」的人群中又「应酬」起来。 「你好!」男子一坐下来就客气地朝他打了招呼。 吕秋羿生平最不爱和陌生人交际应酬,更何况是在他最不习惯的声所,只是碍于他是何春冷的朋友,实在不好摆个臭脸,便勉强一笑:「你好。」 「你好,我叫sam,你叫什么名字?」 吕秋羿实在很想装做没听到,但这男子几乎马上又重复一遍:「嗨,你叫什么名字?」 「秋羿。」 却见男子一听,怔了怔道:「这是你的本名吗?」 这算什么质疑?吕秋羿极力避免自己发火,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是,本名。」 男子登时用着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了他一下,便又开怀笑道:「那……我叫王文达!」 「……哦。」吕秋羿不冷不热的应一声。 这叫王文达的男子似乎不准备放过他:「你是cool在什么站认识的?」 「什么?什么cool?」 「就……他啊!」王文达遥指何春冷。 吕秋羿失笑想着,何春冷的英文名字什么时候变成cool?这也太直接了吧? 「我和他不是网络认识的,我们是高中同学。」 「哦!难怪,cool在我们站上名字很响,很多人都想认识他说!」 「是吗?」即使这个王文达长得其实不赖,或者还可以说很英俊,感觉上也满稳重,但吕秋羿实在不想和他攀谈。 「是啊,本来我也想追他。」王文达直言不讳的说,令吕秋羿差点被面呛到。 「你,你……要追,追阿冷?」 王文达一脸诚恳的点点头,打了个大哈哈:「是啊,不过聊几次后就知道……他和我大概是同一型的吧,搭不上,无缘当情人!呵!」 吕秋羿遥望何春冷,见他依然在招呼着他的朋友,终于明白,自己一踏进店里,看到这个场面时,心头那抹说不出的气闷是怎么回事。 几年来,总以为何春冷眼中的「朋友」只有自己,而这种独占感及受他深深爱慕的感觉,一直令他在何春冷身前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可今天,他突然发觉,何春冷早不知何时建立了一个自己完全不知情的世界,这无疑令人感到万分震撼……或说,他实在有点无法接受。 「秋羿,你是做什么的?」王文达继续他的白目行为。 「……关你屁……广告企划。」吕秋羿无法克制的直盯远方的何春冷,心头五味杂陈。 「哇,广告企划,你一定很有创意吧,那你有男朋友吗?」 这到底该说他转太硬还是太直接?吕秋羿当场感到脑门充血,一句「我不是玻璃」才要脱口而出,却被一抹说不出的意念阻止了。 「没,没有。」说一出口,吕秋羿忽然又觉得自己很愚蠢,因为王文达几乎明显得双眼一亮,开心道:「那很好啊,改天我们一起出去玩玩。」 吕秋羿扫了他一眼,含糊应了一声,心里不断质疑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去扮演同志这角色。 「明天好不好?」 吕秋羿突地回过神,听到王文达已不知自说自话到哪里:「什么明天好不好?」 「明天我们去看电影!」 吕秋羿瞪视着他,才想干脆还是补一句「我和你不同类」以防他继续骚扰下去时,瞥见何春冷已从那群人里离开,往店后的小仓库走去。 「嗯……」 「那就这么说了哦!」 「什么?说什么?」吕秋羿一脸莫名其妙。 「看电影啊!」王文达一脸期待。 「我不看电影。」 「那你常放假都做什么?」 「电玩……」吕秋羿一直在注意何春冷何时走出来,嘴巴就不由自主的说起话,因此,当话一溢出嘴角,就后悔了。 「online吗?你玩什么?」 「我很久没玩了。」 「那你觉得『天堂』好不好玩?之前一直听到朋友在提,而且听说以后还会出第二代……」 真是好狗运!吕秋羿斜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他搔到了自己的痒处,因为自己什么没玩,正是「天堂」玩了好几年,这怎么能忍住不发表一下意见? 「还不错,不过现在玩家实在越来越机车了,而且骗子超多,」吕秋羿苦有所思:「不过严格来说,这款游戏的架构最完整,也最有潜质,值得动脑!」 「那你教我玩好不好?」 吕秋羿匆匆瞥了他一眼,随即把目光又转到小仓库,心里犯嘀咕……奇怪,他怎么进去那么久啊…… 「不是说要介绍谁给我认识吗……是哪个啊……还是说全部都要介绍……不会吧……他明知我不爱这种场合……」吕秋羿忍不住张望着,喃喃自语。 「你是说cool吗?」王文达神奇地自动接话。 吕秋羿不得不点点头,道:「嗯,他说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 王文达眨眨眼,突地笑了开来:「是啊,他小男朋友吧!」 「男朋友?」吕秋羿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话。 「你不知道吗?」 「不,不知道。」 「cool那天在站上突然兴奋地说要介绍一个弟弟给大家认识,结果搞了半天原来是他老婆!呵……我想,大概是要大家对他死心吧!」 「老,老婆?」吕秋羿仍然没有回神。 「嗯,不过我也没看过啦。听他自己形容长得相当可爱,又很单纯!」王文达环视四周,最后把视线又绕回吕秋羿身上,笑道:「其实,我刚刚一直在猜是不是你呢!」 接着王文达大概又说了一堆什么话,然而,吕秋羿却觉得耳际莫名其妙嗡嗡作响,完全听不进任何声音,心,更是毫无节奏的乱跳,不知多久,他感到呼吸渐渐滞闷,让他决定不再逗留,打道回府。 「我……去和阿冷说一声,我有事先走。」吕秋羿礼貌性的和王文达打了招呼,完全不理会他一脸错愕,站起身,直往仓库走去。 第二章 一步错,步步错。如果说,他人生错误的第一步是贪吃,第二步是接受他的告白,第三步大概就是推开了这扇门吧? 吕秋羿轻开仓库,见到里头光线昏暗,物品杂乱,空气中还传来餐饮店特有的各色怪味,似油烟又似腐败的菜肴。 他这辈子从没闻过这么恐怖的气味,因此眉一皱才想退出来,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喘息声……这个小仓库是店里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空间,呈现一个l形,而因为走道狭窄得只容一人,换句话说,他只要过了转角,声音的来源将一览无遗,相对的,自己也无处可藏。 「道德」告诉他不能靠近音源,只是这喘息饱含春情,让他的好奇心无限增大,尤其,他实在无法想象仓库中的何春冷怎么可能会发出这种声音,因此他不由自主的提步缓缓靠近。 这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 一过转角,东西凌乱到最高点,透过无数如刀锋的缝隙,无端让他有了一个稍微藏身的空间,使他能清楚的见到这一幕。 眼前是个看不清面容人的年轻男子,他衣服凌乱,裤子更被褪了下来,整个人无力的攀在东西摆放杂乱的铁架边,而这个曾经向自己告白的好朋友兼好同学……何春冷,如今几乎也呈半裸状况,不只抓住男子的双腕,紧紧将他压住,下身贴着对方臀部,以一个吕秋羿永远也想象不出的淫邪之姿,不断的朝那男子撞击着,撞击着,以至铁架都不住地吱吱轻摇。 「哥……啊……啊……别,别这样,小力些……」男子虚弱的声音在昏黄的小仓库里回荡着。 何春冷将脸埋向他的颈间,轻声恶笑:「别叫出来啊,叫出来就有人会跑进来了哦!」 男子这会儿才忙闭上嘴,然而那压抑在喉头的声音反而更加刺激了何春冷的欲望,松开一手钳制,摸到他前头胡乱抚摸起来。 此时,吕秋羿分不出自己是因见了这样陌生的性爱场面太过震惊,还是因看到平时情绪保守的好朋友竟有如此大胆的作为而不所所措,只觉一颗脑袋瞬间轰一声,呈现空白状态,随着性爱场面越加热烈激情,全身血液越是无限上冲,心跳狂乱胡飙。 「哥……别这样,别这样啦,我会受不了!」前后夹击的猛烈刺激让男子双腿一屈几乎要跪下来,何春冷似乎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因此另一手赶忙圈住他的腰,动作未停,可呼吸也变得浓厚道:「忍一下,忍一下,我也快了!」 也不知呆立多久,身后一个轻微到不能再轻的声响意外的将他拉回神,而他的反应算是相当灵巧,几乎马上就察觉有人随着自己的脚步进了仓库,脑中瞬时冒出一个想法,就是阻止这个人。 因此他悄步退了出去,透过昏黄小灯照映,见到刚刚坐在自己身边,一直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王文达,正一脸好奇的推门而入。 吕秋羿二话不说,当场将他连推带拉的挤出门,直回到原来座上才涨红脸道:「你进仓库做什么?」 王文达无辜道:「我,我看你进仓库找cool都没出来……所以……」 「他说等等就出来了,先吃面吧!」吕秋羿别于之前的慢条斯理,拼命将才刚上桌的面条往嘴里塞。 「你怎么了?脸都红起来了,面那么烫,不要吃太快……」 「你可不可以一分钟都不要开口?」吕秋羿终于拉下脸,冷冷道。 王文达当场怔了怔,眨眨眼,尴尬的点点头,开始吃起自己的面。 说来也是王文达太倒霉,吕秋羿自仓库而回,就觉得胸口一阵混浊的怒气无处发泄,因此才会碰上这大钉子。不过也不知这个王文达到底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在没多久后又开了口。 「秋羿,一分钟了……」 「你……」这会儿,吕秋羿的脸涨红的更彻底,他几乎要破口大骂,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低吼:「你是外星人啊?」 「什么?」 「没什么,我想先走了,还有,我警告你,不要进仓库,知道吗?」 王文达看他站起来,也忙站起来,躬身道:「哦,哦,好,好,是。」 看着眼前这个大男人毕恭毕敬地朝自己屈身,吕秋羿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长那么大还真没对个陌生人这么粗声粗气,何况仔细一想,这人从头到尾也没做什么错事,充其量只能说他太热情,因此吕秋羿忙温和了态度,道:「你坐,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联络。」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请你教我打电玩?」 听这句反问,吕秋羿登时倒抽口凉气,直呆望他好半晌,才勉强堆出笑意:「再说吧!」 「秋羿,等等!」远远就传来何春冷的呼叫。 就见何春冷手拉着一个男孩,急忙忙的奔到眼前,而因为必须经过那一大群「朋友」,当场很多人站起身,投以兴奋的目光。 直待两人站在身前,吕秋羿全身无法克制的僵住了。 眼前何春冷显得神采奕奕,不过,或许是刚刚见到由他亲自上演的那场性爱戏码,因此,不难想象他那微微的泛红的肤色下,其实还荡着激烈的春情。不过这都不足以教人惊愕,主要是他所牵扯的男孩竟是个容姿秀丽的……少年……且大剌剌的穿著一身高中制服! 「他叫杨怡德,你叫他阿德就好了。」何春冷难掩兴奋的指指少年,然后向少年道:「阿德,他就是我跟你提的高中同学,吕秋羿。」 「你好,哥哥常和我说起你。」杨怡德朝吕秋羿腼腆一笑,点了点头。 「哥,哥哥?哦哦,你是说阿冷啊……」 杨怡德一脸无辜的点点头,吕秋羿却只能怔怔的盯着他。因为,眼前这张透着微红的稚嫩面孔,这般清俊单纯根本无法和几分钟前,小仓库里所上演的欲望高涨情事联想一起。 「你……还在读书?」吕秋羿勉为其难的提出一个话题,而这个问题似乎也是王文达想问的,因此就在一旁瞪大眼,满脸好奇。 杨怡德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望向何春冷,似乎不知怎么回答。 何春冷登时做了一个吕秋羿从没想过的……疼爱般地胡乱摸着杨怡德头发,露出活泼笑意:「你就当他是制服店出来的工读生好了!呵!」 「你去过制服店哦!」杨怡德完全无视在场所有的人,马上瞪着何春冷。 「我哪有去过!」何春冷失笑辩解。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穿这样!」杨怡德可爱的嘟起嘴,露出不满。 「我乱猜啦!谁要你穿制服啊,不过说真的,我现在越来越明白为什么有人喜欢去制服店!哈!」 不知为什么,看着眼前两个人明目张胆的打情骂俏,何春冷更像变了个人,不似过去相处时的害羞腼腆,不禁让吕秋羿觉得有点头昏眼花。 「啊,阿冷……我,我先回去了。」吕秋羿虚弱的声音完全切不进那甜蜜的世界。 直等好半天,何春冷才像回过神道:「哦,好好,对了,吕秋羿我明天晚上去你家找你好吗?」 「找,找我?」吕秋羿神情恍惚地愣道。 「嗯,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好啊,好啊,那我先回去了。」吕秋羿觉得整个人不舒服极了,只得匆匆告辞,留下显得有点错愣的三个人。 *** 吕秋羿冲洗着身体,心情纷乱,人家说,女人一到适婚年龄就急了,男人或许也一样,所以看着身边的朋友交了亲密爱人,难免不是滋味吧? 已连续两天了,情绪都好不起来,心情持续沮丧,吕秋羿把原因归罪类在自己没交个固定伴侣。但是以前,只要打打电玩,什么烦恼也都烟消云散,偏偏最近才自数年来都沉迷不已的游戏中醒来…… 「看来得再找什么游戏来玩玩……」有了这个决定,心情果然又突然光明起来,光着身子走出浴室,边拿衣服不禁边吹口哨。 不多时,楼下一阵悦耳的铃声,吕秋羿登时想起何春冷今天要来找自己,心情更是莫名其妙充满阳光,七手八脚赶快穿好衣服,直奔下楼:「来了,来了!」 「你刚在洗澡啊?」何春冷朝他湿淋淋的头发行了注目礼。 「是啊,进来!」吕秋羿将他引进门,顺势到厨房拿了冷饮。 「现在这么大……就你一个人住?」何春冷坐在超豪华的牛皮椅上,环顾四周。 「是啊,四层耶!每天睡觉都觉得好像有人在走来走去。」吕秋羿递给他一瓶冰凉的海尼根。 何春冷浅浅一笑:「要不要我来陪你啊?不过要供吃就是了」 吕秋羿心口一突,随即才故作轻松,打个哈哈:「我可不想被人钉小草人!」 何春冷愣了愣,待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没,没那么严重啦!」 两人随口喝起啤酒,突显静默的气氛让彼此尴尬起来,直过好半天,吕秋羿才清了嗓,开口:「对了,你说有事要找我商量,什么事?」 「哦……对,是我爸,他最近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常常容易累,所以有点想要退休,而他希望我能接下家里的店面……」何春冷双手互握一脸黯然。 「你觉得呢?」 「我想……我会接下来吧!」 「那很好啊!以后我还可以继续吃免费的面!」 何春冷依然垂头,仿佛有许多心事:「所以……我,我想和你商量……」 吕秋羿毫不迟疑道:「嗯,什么事」 「我……」何春冷终于抬头看着他:「我想向你借五十万!」 「好啊!」 何春冷似乎没想到吕秋羿会回答的这么快又顺,当场愣了愣,再度强调:「秋羿,是……五十万,不是五万!」 「我知道啊,嗯……」吕秋羿若有所思一会,便道:「你要现在拿吗?」 「呃……不用那么急,」何春冷忙道:「秋羿,我想我会分两年,每个月大概还你一万多……」 吕秋羿抬手制止他说下去,然后在桌子上找出皮夹,拿出一张金融卡递给他:「这里面应该有五十多万,你自己去转帐,密码是我的生日,你若要还就直接存进去就好,至于怎么还,还多少,都看你,反正这笔钱我也没在用!」 何春冷自然而然地接过金融卡,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但随即又平复的淡淡一笑:「谢谢你!我还是得把话说完……我一定会分两年把钱还给你的!」 吕秋羿不置可否一笑。 「啊,对了,昨天你和sam坐在一起……会不会很闷啊?」 「闷?」从某个角度来说的确很闷,不过大致上实在无法将它归类在这,因此秋羿勉强笑道:「不会,他挺健谈的!」若不是看在他是你朋友的分子上,真想说聒噪啊! 「健谈?」何春冷像听到什么奇怪的话,直呆了呆道:「你和他聊了很多吗?」 吕秋羿干笑一声:「应该是他一直说话才对!」 「他一直和你说话?」 吕秋羿见何春冷一直绕在这话题上,不得不疑惑道:「怎么,他和你都不讲话吗?」那家伙不是说会对你还有点意思吗? 春冷凝视吕秋羿一阵,随即转开眼,强言道:「可以这么说,之前我们办了几次网聚,他……都不太说话,挺孤僻的样子,所以我才特别和他攀谈……不过也只有聊过几句……没想到他会和你这么投机……」 吕秋羿眨眨眼,满头雾水,心里觉得两人所谈的对象大概不同人吧:「你现在是在说那个王文达吗?」 「王文达?我、我不知道sam的本名……」何春冷的笑更加牵强了。 「你不知道?」不知怎么,吕秋羿越来越觉得这不是个好话题,便道:「总之,昨天那家伙一坐下来就问个没完没了,还约我去看电影有的没的!」 何春冷大眼一瞪,不自主地急道:「我有跟他说你不是同志啊!」 原来他早就知道哦!那干嘛还问我啊!吕秋羿现在更觉得混乱:「反正我也不可能跟他出去啦!」 何春冷听他这么说,神情明显和缓,但也闷了好半天才道:「他昨天向我要你的电话……」 「要我的电话做什么?」 「他说想问你有什么好玩的onlinegame!」 「哦!那你就给他吧,我来介绍几款游戏给他!」 「你、你会想和他联络?」 吕秋羿不太明白何春冷的问题:「……不是他要问电玩吗?」 「是、是啊……」何春冷自语几句,不由得垂下头,若有所思。 吕秋羿转过脸看着他。这张脸还是依旧俊气健朗,那颈肩的英挺和结实,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稳印象,不知为什么,吕秋羿感到心口有些乱了起来,脸也热乎乎,心跳得越加剧烈让他不知所措。 为什么以前看他时都不这么紧张呢?! 吕秋羿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大到快像打鼓,因此赶忙站起身,装作到酒柜前拿东西,直调息半晌,才平静下来。 「秋羿,那……我、我就把电话给sam了!」 吕秋羿回身,发觉何春冷正定定的瞧着自己,也不知是多心还是心里有鬼,他感到何春冷似乎不太希望自己和那个王文达有联系,便道:「嗯,还是有机会遇到再说吧……」 何春冷突然的眼一亮,淡淡一笑:「嗯,有机会再说吧!」 看他露出笑意,吕秋羿登时也松了口气,却在此时,一个悦耳的手机音乐响起。 何春冷赶紧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容更加灿烂道:「是阿德,你等我一下!」接着,他几乎是连跑带跳的走道落地窗前,说起电话。突地,吕秋羿觉得自己像被打了一记闷棍,有些眼冒金星,心跳虽仍再度剧烈,但他清楚,这是莫名其妙的不爽。 直等了好几分钟,何春冷已是满面春风的走回来。 吕秋羿用尽力气的挤出一抹笑意:「你们……是在网路认识的啊?」 「不是,他和你一样,常来我家吃面……突然有一天吃完后,匆匆忙忙塞了纸条给我就跑走了!」何春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与之前进门的沉重相差十万八千里:「原来是想和我认识呵!」 「他……好像还在念书吧,我看他还穿着制服!」吕秋羿莫名地后悔自己干嘛要起始这个话题。 「是啊,差两个月满十八!」 听他这样说,吕秋羿突然忆起昨天在小仓库的春情床戏,那孩子的呻吟、渴求……是,那根本只是个孩子!这色胚竟然对个小孩子下手!! 吕秋羿越想,心里的火气莫名越大,忍不住道:「未满十八岁小心吃官司!」 何春冷做了一个害怕的动作,但是神态怡然兴奋笑着。 吕秋羿完全无法否认自己跌进一缸大醋桶里,尽管不知自己在闹什么情绪,可是他就是无法将自己拉离这样的状况,也在此时,何春冷的手机音乐声再度响起。 吕秋羿当场没好气道:「他怎么那么粘,夺命连魂call啊!」 何春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也不看又接了起来——却在瞬间,笑容僵在脸上,声音也凝重了。 这变化让吕秋羿有些不解,可是很快就明白了。 「嗯,你等等。」何春冷压住话筒,朝吕秋羿道:「是sam,他又问你的电话了……你……」 「我自己跟他说好了!」吕秋羿像赌气似的顺少拿了他的电话,也走开了。 「你去7-11买新手包~对啊~好啦,我会带你,放心,不过你先安装……」 「不用看啦,我带你几次你就知道了,说明书是写给笨蛋看的!」 「你练妖精哦,我有装备给你……对对对,随便你,只要是妖精就对了!」 「联络我?哦,我的电话是——」 当吕秋羿挂上电话,将手机还给何春冷,忍不住问:「这王文达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能白天打电玩?竟然说要24小时冲等级!」 「不知道!」何春冷淡淡应一声,可似乎又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大对,便道:「跟他认识当时他就没在工作,问他几次,只说他有工作倦怠,所以暂时不想再工作……」 不会是靠女人在吃饭吧……不对,是靠男人……吕秋羿想到他长得人高马大,肤色古铜,虽称不上奶油小生,但是油嘴滑舌,当牛郎应该生意不错…… 「我回去了!」何春冷的声音打断了吕秋羿的胡思乱想。 「哦,噢!好!」 像往常一般,吕秋羿送着何春冷出门,却在剩下挥手道别的那一刻,何春冷一反常态,突然回身盯着他,欲言又止。 「嗯?」吕秋羿眨眨眼,示意他有话直说。 「谢谢……」何春冷忽然晃晃手上的金融卡。 「哎呦!」吕秋羿失笑地拍了拍他肩头,挥挥手,意思是别太在意。没想到何春冷忽然抓住了他空摆的手,定定地看着他,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说,有哽在喉头。 如此气氛,如此动作,让吕秋羿整个人呆住,只觉得何春冷步步朝自己靠近,自己也就不得不后退。可走了两步退到墙边,他抓住自己的手却捏得越来越用力,原来晶亮的眸子一暗,脸朝自己耳际靠了过来,然后停住。 夜黑风凉,吕秋羿还是能感受在自何春冷吹送过来,轻缓、小心的鼻息。 吕秋羿直觉何春冷要亲自己,心跳骤乱,全身更像被烧灼般火热起来……不知等了多久,他却还是没有接下去,吕秋羿受不住僵硬的气氛,撇开了头,却在同时听到何春冷口中一声叹息。 「对、对不起。」何春冷在瞬间放开了他,退了两步,转身急匆匆奔出大门。 吕秋羿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脑海一片混乱,连自己怎么进的房间都没有印象,只知道门一关,双腿就软了下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愤冲心而起。 「啊——」 「啊——」 吕秋羿大力吼了两声,抱着头,搞不清是气他还是气自己,直待心绪平静,他忍不住摸摸耳垂,何春冷的鼻息仿佛还滞留在耳际,那么温柔,那么火热……他仰头靠着房门,尽心感受着心头那股越加激荡的热潮,沿着颈项、胸膛、肚腹,直闯而下…… …… 「哥哥……」 小仓库中,杨怡德那干哑乞求的呻吟,穿过时光隧道,闯入了吕秋羿心房,一句句,一声声,夹杂着印象中何春冷狂野忘情的动作,让吕秋羿的腰际及下身禁不住痒了起来。 几乎要崩溃的爱欲情潮,绕着他下身盘旋,正当他想要以「手」代劳,解决饱涨全身的情欲时,一阵美妙的手机音乐响了起来…… 「靠!」吕秋羿用最短的时间决定放弃自慰,起身接电话,只是这种清醒的方式,令他感到有点莫名气愤,忍不住骂了出来。 望着这陌生的来电号码,吕秋羿吐出了两口长气,让疯狂在体内乱窜的欲望,稍加平息。不过他没想到,再顺手接通后,一江春水直向东流,不回头——因为,打来的正是王文达。 「什么?一直死?你是跑去哪里啊?怎么会一直死?树?拜托,那树本来就不能打啊,那是你的保护神耶,你跑去打他,当然会被踹死,活该!」 「你白痴啊!十级以前都不要出妖精森林,你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还敢出去,明天我那几件装备给你啦!」 「现在?我电脑里的『天堂』早就被我杀掉了,明天我……我去网吧上网拿给你!」 「对啦,对啦,你好好练,明天我会把装备拿给你……」 当吕秋羿怒气冲冲的挂了电话后,忍不住朝床上一滩,仰视天花板,想到之前,那浪漫暧昧的情潮已全部流弋精光,如今脑海中莫名其妙全挤进一堆「妖精装备有哪些」的问题,不禁又大骂一声——「去死啦!」 第三章 吕秋羿很爱打线上游戏,可是都在自己家里,今天第一次进入所谓的网吧。 幸好这件网吧调性明亮,设备高级,没有一般看到得乌烟瘴气,经由服务员的导引,他进入一个如和式般的独立空间,里头约两平大小,中间一个小桌,桌上四方各摆了一个液晶屏幕与键盘,一看就知道是要让几个至交好友能聚在一个空间线上同乐。 如今,只有王文达坐在里头,原本还认真地望着一个屏幕奋战,吕秋羿一进门后就停止了动作,咧嘴一笑:「你来啦!我妖精已经八级了呦,有人跟我说可以学一级魔法了!你快带我去学吧!」 吕秋羿本来对今天要和他见面实在百般不情愿,正想随便应酬他几句就打道回府时,偏偏他一开口就搔到自己的痒处,让人不由自主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等你16级在一次到化岛练啦,不然要走很远,你一定会死在路上!」吕秋羿顺手将他推开一些,挤到他位上,抢过滑鼠道:「我先看看你的属性好不好……」 就见吕秋羿神情认真地盯着屏幕,动作迅速的操作着滑鼠,不一时就翻白眼道:「哇,你怎么都乱点属性,我不是说了,想练妖精,你的敏捷要越高越好,你全点到体魄去,射箭都射不死,血那么粗也没用!」 「那……怎么办?」 「重练!我来帮你弄一只!」 「要重练啊?我、我昨天好不容易练到8级耶!」 「8级!」吕秋羿几乎要吼出来:「我几分钟就帮你练到八级了啦,像你这种体制的妖精,最后一定变成废妖啦!」说罢,自顾的将他角色重开、杀死、另起炉灶……完全不理会一脸苦瓜般的王文达。 「现在几点了?」 王文达看了一下表,有些惊讶:「啊,九点多了,我们玩了6个小时耶!」 「难怪那么饿……」吕秋羿放开滑鼠,往后一仰,倒在和式木板上,伸展筋骨。王文达登时爬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我请你去吃牛排吧,然后再看场电影,反正明天星期天,你应该不用去上班!」 怎么听起来像在约会……吕秋羿不由自主避开他热情的眸光,起身,好生整理自己一下道:「嗯……不用了。我回去吃就好。」 「不要啦,这两天麻烦你那么久,怎么都要请你吃一顿!」 看着王文达露出「天真无邪」「牲畜无害」的笑容,再听到这「理所当然」的理由,吕秋羿不得不觉得自己反映过度,淡然一笑:「好吧,那今天晚上就靠你了!」 *** 从坐下,点菜,等上菜到开始动口之前,王文达的嘴就没停过,话题一只绕在今天打电玩的过程。 关于这个话题,吕秋羿确实不会腻。尤其王文达对于线上游戏的适应度真的比当初的何春冷高明太多,不只很快上手,一下就进入状况;再加上在线上游戏所虚构的世界里带新手,总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与得意。不知不觉间,对于王文达这个只认识三天的朋友,竟感到一份奇特的熟悉,这种熟悉,很快将这两日来,在心头特地为他筑的围墙狠狠敲碎。 「其实……我那只法师很久没玩了……」吕秋羿难得自发性说出一个主题。 「是吗?那你都玩哪只?男妖吗?」经过今天的洗礼,王文达对于「天堂」的世界已经算是大致了解,因此现在已不大会接出让吕秋羿翻白眼的话。 「我很久没玩天堂了。」 「嗯……那你……你怎么介绍我玩这一款游戏啊?」王文达有点意外他的回答。 「因为我在天堂里的法师级数很高,可以保护你,这样带你玩也比较容易。」 「你的意思是,你再来就不会玩了吗?」 「嗯,应该吧,反正你现在可以自己出去打怪了!」吕秋羿不冷不热的道。 「可是……那你现在玩哪一款线上游戏啊?」 「还在找,天堂我玩了3、4年了,有点腻……」吕秋羿拿起桌上鸡尾酒喝了一口又道:「你不是说只是想打发时间?玩哪一款应该都没差吧!」 「可是我整个天堂里就只认识你,你不玩我会很无聊耶!」 「唉呀,在上面要交朋友很快啦!」吕秋羿拿起白巾擦擦嘴,不置可否的说着。 「不过我还是想和你在上面玩呀,毕竟比较熟嘛……」王文达一脸认真:「你继续玩啦,我很想去那什么傲慢塔,可没人带我练,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啊!」 「嗯……傲慢塔啊……」吕秋羿若有所思好半天:「也对,没去那里等于没上天堂……不过……等你练到能进塔里……不知要等多久……」 「你放心,我从明天开始一定日夜狂练,一个礼拜就给他练到四十级!」 「一个礼拜……怎么你不用上班吗?」吕秋羿突然想到何春冷说他是个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家伙! 王文达挑眉无奈一笑:「近来应该都不会工作吧!」 「哦……那你……好吧!」本要脱口而出的话不知不觉吞了回来……因为他突然想到,这家伙做什么工作,关自己啥事呢? *** 「怎么了?」两人走到一间电影院前,吕秋羿一脸怔愣的看着广告看板。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当年何春冷向自己表白的电影院,因此,当王文达领着自己弯弯绕绕得走过大街小巷,终于走到这件电影院前时,他的心莫名的烦躁,最后终于拉下脸,毫不避讳道:「这家不是都放同志小电影吗?」 「你来过?」 难道你们同志相约来看小电影,是这么大大方方,自然而然吗? 「你该不会说要进去看吧?」不管如何,吕秋羿对于这种地方,还是有点说不出的不自在。 王文达一脸自然:「当然啊,为什么不进去?」 看来……好像还是该跟他明说「我不是同志」吧? 「哦,别闹了,你该不会没看过小电影吧!」王文达突然露出一脸恶笑。 「我!」吕秋羿感到脸一热,登时冲口道:「我当然看过,只是、只是都是在家里看第四台……没、没到外面看过……」 话一出口,吕秋羿差点想咬舌自尽,他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干吗继续扮演「同志」这样的角色,而且还逞强表达自己看过同志a片?万一他一时嘴快,把这事传到何春冷耳里…… 吕秋羿开始想象着当何春冷「以为」自己是同志后,将会说什么话……「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却故意装作不是同志……原来你嫌弃我吗?」 「我不是嫌弃你啊……我也是不得已的……」 「秋羿,什么不得已的……」 「哦,没、没什么!」王文达的话打断了吕秋羿的喃喃自语,也让他突然想起何春冷现在身边已有个「弟弟」了,恐怕再也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同志了吧? 不知为什么,这个觉醒令他觉得有点难受,而这股难受,无由推动出一股莫名的意气用事…… 「去买票,我们进去吧!」吕秋羿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竟然心一横就这么决定了。 电影放映十分钟,吕秋羿就后悔了,因为今天播的戏,完完全全就像是a片,和当年何春冷带自己近来所看的完全不可同级比拟,换句话,是连一点「艺术」的边也沾不上,让他怎么看怎么倒胃口。 这种不舒服,使他有余力注意周遭的观众,然而,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晕倒。 整间电影院大概只有20来人,几乎都是一对对的坐着,且清一色是男人,没有半个女人……当然啦,哪个女人会陪男朋友来看这种电影? 片子播了五分钟后,床戏就开始了,因此,整间电影院就听到哼哼啊啊的呻吟,吕秋羿根本无法把眼睛盯在荧幕上,但是一对耳朵仍不断地被这种热情洋溢的声音侵袭,这种不自在终于令他决定走出电影院。 却在此时,他感到大腿被人轻抚着,待意识到是王文达时,差点就跳起来,好不容易压制住赏他一拳的火气,对他低吼:「你做什么,走开!」 电影光线闪烁的投射在王文达英俊的面容上,他神色依然娴静,只是双眸透出来的视线却充满欲火,让人完全无法闪避。 「你怕?」他微微一笑,毫不停止手上的轻佻,而且越摸越深入:「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吕秋羿双手紧抓两边把手,莫名的恼怒让他全身发抖,却没能想要去拉开王文达的手,只道:「你、你放开我!」 「你真的不想试试吗?」王文达浅沟指头,搔弄着他下身,一脸无辜:「还是……你都没这样玩过?」 「我、我……」吕秋羿真的很想翻脸,然而,不只是王文达的手太过灵巧温柔,还是自己也憋得太久,仅这么轻轻抚弄,竟然无由的挑起了压抑许久的情欲热潮,让他连个「不」字也喊不出来,只能不断摇着头……但是,任谁都能明白在他羞怒的表情上读到乞求的讯息! 「你放心,我会让你很舒服的!」王文达淡淡一笑,突然挪动身躯挤到身前那一小丁店空间,解起他的腰带。 「喂!」虽然同排座椅都没有人,但是这毕竟是公共场所,因此吕秋羿瞪大眼,觉得他的行为也太夸张,忙双手一压,急道:「会被人看到!」 王文达拨开他压得毫无诚意的双手,手一滑就拉开他的拉链,同时道:「谁有空看别人啊!」 吕秋羿从未有的胆怯张望,果然发现,原本就稀稀疏疏的观众,不止没有人认真「看」电影,还动作明显的在椅上摇来晃去,拉耳细听,不知何处还传来的阵阵爱欲呻吟。 「啊!」正在思虑间,吕秋羿突然感到下身一阵湿滑,不禁哼了一声,但很快,他就明白是王文达以口舌在舔舐着自己。 「不、不要这样!」吕秋羿地喊着。 王文达却没有想放开,反而整个含住,尽其所能为他口交,同时双手朝上一摸,钻入了吕秋羿的前胸,温柔的抚摸揉搓。 该说他技术太好,还是自己太过随便?吕秋羿此时只觉脑袋像被炸开了花,蒸腾的欲火像野火燎原,毫无节制的窜烧全身。 随着心跳加速,王文达的动作越加频密激烈,吕秋羿再也忍不住仰起头,大口的呼吸着——呼吸着—— 「走、走开、sam,走开……我……我……」当欲念升到极致,爱也即将流溢,仅存的一丝丝理智叫吕秋羿要开口向他警告一下,但是话到嘴边,又被一摸难堪压下! 「走、走开!」吕秋羿突然用力推开王文达,致使他狠狠撞向前排椅背。 然而他已不想再追究王文达会露出什么惊诧的表情,也不管谁会注意到自己,只是裤头一拉,跌跌撞撞站起身,逃难般的直往场边的安全门奔去。 「秋羿!」本想追过去,可是王文达最后还是选择用目光送他出院场,才颓坐下来。 王文达第一时间想追过去,但是,看着这背影如此仓皇,一股说不出的滞闷登时填塞胸口,只是很快,他就释怀了——大概是最近日子过得太悠闲了,穷极无聊就把焦点放在这个初识的男人身上吧。 当然,不可否认,这男人的条件也不算差,清俊、开朗、有趣,而且……搞不好还是处男! 哈哈!王文达大笑一声,不知怎么突然又感到万分空虚。 若被朋友看见现在的自己,大概都会瞠目结舌吧?因为连自己也不相信,有一天,自己会在网路上和一群陌生人交友联谊,然后还带着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男人到戏院看小电影,甚至##做爱! 王文达让自己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着,头靠在椅背,耳朵接受四面八方的怪异呻吟,心情分外平静……这是数年来,自己再一次重回正常人生。 没有战火,没有伤患,没有医不尽的病痛,更没有缝合不完的肢体,每个人既自由又健康,而且,都能「长大」,与自己过去那段日子以来所处的,宛如地狱般的世界如此不同。 「其实这种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只是真得太清闲……不适合我吧……」他喃喃念了几句,突然坐直身,想到这两日来,和吕秋羿相处的点滴,说来,这家伙也真是特别,和这段日子所点的朋友都不同,不禁莞尔一笑。 *** 吕秋羿一直跑到男厕里,开启水龙头,拼老命的泼水洗脸,就差没一颗头都栽进脸盆,才停下手,抬眼盯着镜中,衣着凌乱,满头水滴,粗喘难平的自己。 一直以来,吕秋羿最在乎的就是形象,而今天、刚刚的一切,却让他觉得自己实在狼狈到没脸见人! 首先,说了不是同志,却在这种小电影院里和一个男人##,更要不得的是,自己还被挑逗的欲火满盈,只差一点点就喊出声来!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吕秋羿双手无法克制的拉扯头发,心绪从未有的纷乱。 他真的不希望自己是因为杨怡德的出现,而对何春冷怀有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但是,来到这里,看到此景,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何春冷青涩害羞的模样,战战兢兢的告白……而自己,则为了这个告白,天人交战一整年。 是,一整年,虽然都没有去部队看他,可是,他一直相信,何春冷会选在这样的时机向自己告白,就是要自己有心理准备去作决定。 只是,当何春冷退伍后来找自己,却神态自在得好像完全忘了那件事。 所以,何春冷从来也不知道,曾有那么一刻,自己已下了决心要回应他的告白,虽然只是一句:「我可以试试看,你给我时间……」 不过,没有说出的话,没有进展的感情,吕秋羿从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偶尔还庆幸两人没有让他发展下去,如今才能变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只是这股庆幸,却在几天前破灭了。 「一个人吗?」 一个突然冒出的声音,让吕秋羿电击似的跳起来,直往来声望去。 那是个穿这一身花衬衫的青年男子,又矮又壮,耳朵、嘴角都穿了铁环,看起来像是挺时髦,但是以吕秋羿的眼光却是粗俗不堪,尤其他有意无意地抚摸着自己下体,让人倒尽胃口。男子二话不说,「砰」一声,就把厕所大门关了起来。 「你干嘛关门?」吕秋羿吐口长气,感到气氛不太对。 「我是看你从电影院跑进厕所……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就彼此爽一下嘛!」 「谁跟你一个人?我、我、我男朋友在电影院里!」现在,什么爱欲情潮、纠结的思绪,全被这一厢情愿的家伙浇得心如止水,吕秋羿总算又有余力的将自己快速整理好,只是嘴巴撒这个谎,让他感到有点丢脸,只求王文达不要在这时候闯进来,否则以他的逻辑,两人的关系又没完没了了! 男子挡在门前:「不要假了啦,你八成被人抛弃才一个人来这里,唉呀,大家都明白啦!我也不错啊,看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技术不错的!」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男人的笑容,吕秋羿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不舒服极了,不禁直走到身前,瞪视着他道:「让开!」 男子没料到这看起来如此瘦弱温文的人脾气那么大,而且还敢直走身前呛话,登时愣了愣,不一时才又恶笑道:「别这样啦!不然我们去外面……」 「我再说一次,让开!」 男子收起笑意,瞪视着他,似乎在打量吕秋羿的分量:「如果我不让开呢?」 「叫你让开,就给我让开!」一个凶悍的声音突然由外吼进来。 男子吓了一条,回过头,薄薄的门几乎是被一脚踹开,然后一个身形高峻,面容阴冷的男子走进来。 「我就是他男朋友,怎么,你有意见吗?」来的人正是王文达,而他在说话的同时,朝吕秋羿招招手,示意他站到自己身边。 王文达的出现及凶悍让吕秋羿的心头定下神,可是想到刚刚自己的「介绍」不禁也热了脸庞,因此它只用眼睛向他道了谢,随即快速闪身走出了厕所。 吕秋羿任自走在电影院外,本想直接回家,但又想到王文达一个人还在厕所和那变态奋战,万一不小心真得起冲突没人支援,便靠着墙等了几分钟。然,在情绪还未及自刚刚的混乱中沉淀,就看到王文达神色轻松的离开厕所缓缓朝自己走来。 吕秋羿杨扬眉,用眼神问他:没事吧? 王文达也很神奇的明白她的意思,耸耸肩,淡淡一笑,意味着没事,随即拉着他走了起来。 「对不起。」两人没有方向的走了好长一段路,王文达终于打破僵局,致使,他在说这句话时,并没有看着吕秋羿。 「谢谢。」吕秋羿也没有看着他,给了他回应。气氛在静止几秒,不知怎么,两个人相视谦然一笑,竟都有种不想再去追究今天到底法生什么是的默契。 「你要怎么回去?」王文达问。 「坐计程车。」 「我送你吧,我车在前面。」 吕秋羿本想拒绝,可想想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点了点头。 「你……载我到阿冷家好了,我有事要找他……」 王文达应了一声,开启汽车音响,让柔和的音乐填满静默的空气。 「你们感情似乎不错!」 吕秋羿原本一直望着窗外,一听他开口,登时又后悔坐上车,心想,你还真是本性难移啊! 「高中到现在,不好也难啊!」吕秋羿凉凉的应了声。 「啊,原来……」王文达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同时露出一抹复杂的笑意。 「原来什么……」不知怎么,看着他的笑容,吕秋羿觉得浑身不舒服。 王文达一直维持着这神秘的笑意许久,直到吕秋羿快要忍不住重问时,才听他淡淡笑道:「原来他喜欢的是你……」 吕秋羿心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时,已听他又道:「之前我问过cool有没有男朋友,他说他等一个异男好几年,直到遇到那个年幼无知的杨小弟才决定放弃……」王文达朝他迅速眨个眼,笑道:「那个人就是你吧?」 「看不出来你这么八卦!」吕秋羿白了他一眼,随即转望窗外。 「你不喜欢他吗?」王文达白目的功力仍旧持续。 吕秋羿本想回他一句:「他不是告诉你我不是同志了吗?」突然又想到这两三天,自己不是在他面前扮演同志,扮得挺高兴的!不禁薄怒道:「我告诉你哦,他都交男朋友了,你以后千万不要在他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王文达眨眨眼,「哦」了一声,随即道:「啊,他的店到了!」然后像个没事人般,将车朝店门口一停,「我也去吃碗面好了,感觉有点饿了!」 「好啊——」吕秋羿顺口应允,却在同时想到何春冷那天似乎表现的不太希望自己和他一块,不禁张大口道:「啊,你、你,你……」 「怎么?」 「你……我和阿冷要谈些私事……你……」 「哦,这样啊,好吧……」 看来他还算识相嘛!吕秋羿才在庆幸时,王文达下一句差点让他咽了气。 「我吃完就走!」说着,便熄了火,自顾下了车。 「喂!你……」吕秋羿急忙忙下了车,隔着车顶想叫住他,远远已听到何妈妈热情地招呼声:「秋羿啊,你来啦!」 吕秋羿这会不得不朝何妈妈礼貌的点点头—— 「你带朋友来吃吗?来来来,你们两个直接去二楼!」何妈妈隔着面摊车向王文达也热情地招招手,接着朝店内大吼:「阿冷啊,吕秋羿来了哦,你带他和他朋友去楼上吃,不要在店里挤!」 就这样,吕秋羿便见到忙得一身汗的何春冷匆匆跑出店外,原本是对满笑意的脸,在见到身边的王文达热情挥手时,僵住了。 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什么啊!此情此景,令吕秋羿心理无限哀戚! 第四章 不知是不是太敏感,总觉得何春冷得强颜欢笑地下潜藏着雷暴,当吕秋羿完全不敢与他四目对望,只能把肚子怨气发泄在一脸无辜的王文达身上。 「你怎么了?」王文达瞧吕秋羿一脸火气,忍不住低声问着。 「没什么,你、你……不要太靠近我!」吕秋羿抬眼边看何春冷,边将他一把推开。 「哦、噢!」王文达莫名其妙的怔了怔,朝他走开了一步。 两人随着何春冷上二楼客厅,而他也如往常,开了冷气,让吕秋羿能在凉爽的环境下吃面。 就见他边整理摆满桌子的零食与茶杯,边道:「你们今天出去玩啊?」 吕秋羿在第一时间回答:「没有!」而王文达则说:「对啊!」 这会,何春冷似乎故意忽略吕秋羿,转望王文达道:「去哪玩?」 「看电影!」王文达完全没有看到吕秋羿对他挤眉弄眼。 何春冷匆匆瞥了坐立难安的吕秋羿一眼,又故作轻松笑道:「最近有什么好片吗?」 「青春男子之我心狂野。」王文达一幅自在的张望客厅,边道。 「这……」这什么片名啊!也太……何春冷怔了怔,才想问出内心之绝不可能的答案时,王文达已开心道:「就那个嘛,记得带你的小阿德去看,呵!」 王文达话一落,吕秋羿只觉整个人像被雷劈中,僵若木人,耳朵更是嗡嗡作响,连向何春冷后来到底有没有投给自己异样眼光,或又说了什么都没有印象。 不知过了多久,吕秋羿回神,看到客厅已无何春冷身影,劈头第一句话就对着王文达低吼着:「你干嘛什么有问必答啊!」 「嗯……不能说吗?」王文达眨眨眼,神情错愕。 「你、你……」争当吕秋羿气得不知怎么回答时,远远一阵扑鼻香气传来,原来何春冷一捧着两碗牛肉面上了楼。 「sam,我不知你要不要辣……」他把面端放王文达跟前。 「哦,不,不用,我不敢吃辣!」王文达搓搓手,一幅兴奋的拆起卫生筷,说。 「秋羿,这你的……加了辣,泡菜。」何春冷江面送到他面前,又如同往常帮他把卫生筷的纸套拆了下来,奉上筷子。只是一双眼却刻意不与他对照。 这态度,让吕秋羿更觉得如坐针毡,心理忍不住祈求他看自己一眼,让自己能用眼神无声的解释一下,偏偏,何春冷还是把眼睛望向王文达道:「你们要吃什么小菜吗?」 「不用了!」王文达似乎完全没有嗅到他们两人间,隐隐的火药味,吃了一大口面又到:「cool,怎么没见小阿德?」 「他读夜间部,下课才会来……」何春冷看了看表,道:「快11点了,应该也差不多要到了!」 「这么晚还来,他都睡你家啊?」王文达问了句吕秋羿哽在喉头的话。 「也没有,他只是来等我收店,然后我再送他回去。」 王文达笑着:「怎么他在家里也出柜了吗?这么大方?」 「没有吧,他家人都在南部,他和朋友分租一间房子,所以比较自由!」 「看来你们感情真是进步如飞啊!」 何春冷终于瞥了吕秋羿一眼,但很快又闪了开来,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哥,你在上面吗?」说人人到,杨怡德的声音自楼梯口传了上来。 「哎!我在楼上,你直接上来!」何春冷走到门口,大声回应。 「秋羿,你怎么都不吃啊!」王文达再度白目的大声问吕秋羿,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狠狠吃下一大口! 「吕大哥好,sam哥好。」今天,杨怡德比前几天神情更活泼,他在看到客厅有人后,马上露出天真的笑意,很有礼貌的向两人点点头,只是没等他们回应,就身子一转,拉着何春冷,无视任何人道:「哥,你今天住我那好不好?」 「怎么了?你室友又不在了?」 「对啊,他家好像出什么事,昨天和学校请了三天假回家!」 何春冷若有所思一会儿,道:「好,那你先到我房间写功课或休息一下,收店时再叫你。」 「耶!」杨怡德开心叫了一声,又说:「哥,要不要帮你带衣服?」 「好,你帮我准备一下吧」 杨怡德随即向吕秋羿和王文达挥挥手,蹦蹦跳跳的进了房间,最后,在房间后又探出一个头道:「哥,你进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何春冷不知在想什么,杵了半天才回神道:「哦,好好。」 两人目送何春冷进房,待他身影消失客厅不知多久,王文达才突然冒出一句话,把脑袋目前成空茫状态的吕秋羿唤醒神。 「你怎么都不吃啊?我都快吃完了!」 吕秋羿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现在满胸纠结的情绪,只白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吃起来。 不一时,何春冷出了房门,他还是刻意的忽略吕秋羿企图暗示的目光,望着王文达道:「你们慢慢吃,我先下去帮忙了!」 「哎,cool,等等,」王文达忽然站起身,抹抹嘴道:「我得先走了!」 「秋、吕秋羿不坐你的车吗……」 「她说有一些私事跟你谈,所以我先走了。」 「哦?」何春冷终于瞧了吕秋羿,问。 「我……」吕秋羿却被王文达这突如其来的话怔呆了…… 原本,真的决定正何春冷好好聊一下着两三天来,纠结在心口的情绪,最坏还打算承认了自己曾想对他「努力」。可是,自进入面店,一切都超出他所能想象的状况,加上杨怡德再度出现,而他们那种亲亲热热的模样,让他生生觉得,自己这趟来简直在自取其辱! 因此,当王文达表明要离开时,吕秋羿的心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差点就像脱口叫他「别走!」。要命的是王文达平时不识相,偏偏这时分外识相,不只连看也不再看吕秋羿一眼,还当场朝两人挥挥手,头也不回就下了楼。 「嗯……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何春冷便收拾着王文达的碗筷,边问。 「……没有,没什么,今天太晚了……改天再聊吧!」当确定自己得独自面对这种场面时,吕秋羿反而定下心神。 「哦,那我先下去帮忙收拾了,你慢慢吃。」何春冷露出别于寻常的冷漠态度,拿着碗筷就匆匆下了楼。 「嗯。」吕秋羿头也不抬得继续吃着,每一口都混着何春冷越远的步伐声,只觉得越加难以入口。 *** 看着面摊盖上帆布防尘,铁门下拉,夜晚的街道已无人烟。 何春冷锁好门,拍了拍杨怡德肩头,示意他等等,便轻拉吕秋羿走往街边:「我帮你叫计程车。」 「不用了,我自己叫就行了。」 吕秋羿的回答,何春冷像故意没听到,直到道路旁,站定,观望着稀少的车流一会儿,才轻声道:「你……」 你终于要和我正面说话了吗!吕秋羿心里原本一阵惊喜,但不知怎么,突然又被一股委屈填满,登时冷下了脸:「什么?」 口气的冷淡让何春冷忍不住用复杂眼眸望着他,只是,在面对吕秋羿的面无表情时,他最终只是淡淡叹了口气,再度将脸转向车流。 他这态度,让吕秋羿的心头更加不快,不禁怒道:「你不是要说什么吗?干什么吞回去?」 何春冷转脸向旁,没有回话,两人间静寂的空气压迫着吕秋羿本就浮躁的情绪,令他近乎崩溃,正想不顾一切再次逼问时,何春冷终于转望他,用着前所未有的严厉神情道:「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 被这么直言不讳的讯问,吕秋羿反而呆了呆,还没回话,何春冷已凝视着他,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跟他去看那种电影?」 吕秋羿明知他想问的事,也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是,偶尔,他对自己确实比他人更热情,更温柔,但是,他就是没有像现在对杨怡德一样,这么直接,这么亲热,这么—— 吕秋羿下意识瞥望不远处,站在铁门前,正不时朝这里张望的杨怡德,他知道现在再去追究这些都多余了,便吸口气,故做自在的淡淡笑道:「这很奇怪吗?」 何春冷眉一皱,凝望着他一会儿,道:「你……和他上过床了吗?」 吕秋羿倒抽口凉气,不敢相信他会有这样的质疑,只觉心口像被刺了一剑,痛楚莫名,好半天才平下心念,挑眉轻笑:「以我的个性,跟谁上床应该都不是太奇怪的事啊!」 何春冷大眼一瞪,双拳紧握,仿佛有股火气在胸口蠢动,但很快他就把这激昂的情绪压抑下来,神情与口气同时变得异常冰凉:「你的意思是,跟我也可以了?」 难道这就是自己要的结果?吕秋羿心一跳,全身灼热起来,喉头的瞬间干哑更让他说不出话。 「欸,计程车!」突地,一个身影闪动而出,朝马路招了招手,一辆计程车缓缓停靠。 两人回过神,发觉,原来是杨怡德的声音。 「哥,你们在发什么呆啊,车子都过好几辆了!」杨怡德拉了拉何春冷,笑着。 杨怡德的出现,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诡谲,直到吕秋羿闷不吭声坐进计程车,何春冷也没说话,任凭车子扬长而去。 *** 阴暗的客厅,王文达坐在沙发上,双眼望着荧幕,看着自己的妖精角色再度躺在地上看星星,然后又跳到起始画面,任由游戏的结束音乐四周回响。 转动颈椎,骨节拼命作响,才发现,都已清晨三点多了……说来有点庆幸自己的妖精被打死了,否则今天大概会玩到通宵吧?电玩的魅力实在不同凡响啊!王文达感慨的念了句,随及又忆起教坏自己的男人,吕秋羿。 不过,会一直想起他,连自己都有点意外。 三天,才认识三天,就好象认识好几年。 从初见时,自己就因为莫名其妙紧张而废话一堆,到回家后想着要找什么借口再见他,即便何春冷在第一时间已告诉自己:他不是咱们圈子的……还是发起狠,抓他去看小电影! 王文达揉揉疲倦的双眸,发起愣,忆起今天和他在网咖相处的点点滴滴,用餐时,两人天马行空的胡扯,还有在电影院里,一时兴起玩弄他,竟发现,平时显得这么任性轻佻的人,原来如此害羞! 转念想到几年来都在战乱与疾苦中生活,最后又因受伤在医院待了一整年,还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枯槁荒芜了,没想到却遇上了这么有趣的人,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意。 深吸口气,思绪流转到深夜时分,两人来到何家的面店……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虑忽然冲心而起。 关于失去理智这件事,不知多早前就和自己绝缘了,但是今天,或说今夜,在猜出他对何春冷其实是存在犹豫不决的情意时,自己竟被一股强烈的妒意推逼得口无遮拦……不过,自己那反应倒也并非全无正面可言,毕竟,也算帮了他一把吧? 他在夜黑的客厅中干笑了几声,仿佛是想对自己今天的行为幽默化,偏偏,每句笑声听在自己耳里竟满是讽刺,最后,他不得不狠敲自己的额头,承认,现在之所以会失眠,不就是因为知道这样算是反而帮了他一把吗? *** 隔天上班,吕秋羿自信箱里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东西——空白信封,而里面,则放了自己给何春冷的金融卡。 若猜的没错,何春冷竟似乎在昨天半夜或清晨时分,就将这东西送了回来。 只是一开始,吕秋羿以为他是把钱领走了,所以还来金融卡,但想到昨天两人间那复杂又尴尬的对话场面,又觉得他这急速还卡的行为有点蹊跷,等下了班一查,发现里面的前一毛未取,心口突然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愤怒,所以熬到下班就毫无理智地坐着计程车,冲到他家…… 何妈妈看到他还是热情的招招手,只是往常,吕秋羿都会充满优越感的点点头回应,可是今天,他却有些心虚。因为他明白,何妈妈之所以对自己另眼相看,完全是以为自己不是儿子们的同志朋友们。然而,若有一天,她发觉,自己其实也对她儿子产生了暧昧不明的情愫时,真不知她还会不会露出这么兴奋的神情招呼自己! 「阿冷在楼上,你上去找他。」 「……他今天比较晚下来帮忙哦!」 何妈妈登时露出一脸的不满:「他啊,不知道昨天晚上和那个阿德去哪玩了,搞到清晨才回来,我看八成都没睡,所以白天在店里精神很差,下午休店时我叫他多睡些,晚点再下来。」 想到何春冷和杨怡德两人可能亲亲热热一整夜才导致精神不济,吕秋羿不禁闷哼道:「……我看我下次再来找他好了。」 「欸!不用,也该要下来帮忙了,你现在就上去,顺便帮何妈妈叫醒他!」 「哦,好……」不快的情绪好像还是无法抵抗想见他的冲动,思及此,吕秋羿越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善变到莫名其妙。 说来,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今天竟是第一次上来二楼,他的房间。 黑暗中,何春冷整个人窝在被里,似乎睡得很沉。吕秋羿想叫醒他,可最后又改变了主意,退了两步,朝旁边的单人沙发做了下来,然后朝这小小的空间细细张望起来。 何春冷的房间大概只有两坪大小,幸好还算正方,正中有个窗户,不过窗帘拉得紧密,半点光线都透不进,靠窗摆了张双人床,旁边两个帆布衣柜,再一旁则是张普通的方桌,上头堆满杂物,可是有一叠书及衣服却显得异常整齐,吕秋羿直觉那是杨怡德的东西。不过整个空间看起来仍然十分拥挤,至于现在坐的沙发,大概是不知从哪个夜市或菜市场买来的便宜货,更有可能是很久以前都舍不得丢的不成组个人沙发,把手及背后的皮革已经破旧到些微破裂,总之,触目所及都让他这住惯大户大房的少爷有些透不过气。 不,这份透不过气并非是空间狭窄。他深吸口气,承认,这强烈的压迫感来自于何春冷的存在。他想站起身,走出房间透透气,可是又有点舍不得离开这样难得的独处,因此他调整了坐姿,再度趋身向前,仔细的瞧着这张曾经万般熟悉,现在却感到陌生至极的面容。 那刚强的眉骨,浓密的睫毛,及紧抿的双唇,无由得令他悸动,忍不住,他缓缓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不料,一双晶亮的光芒出现,原来何春冷突然睁开了眼,吕秋羿一吓,正要逃开,却感到后颈被人一抓,接着天旋地转,待回过神来,双臂一紧,已被何春冷压在床上。 微弱的光线,充塞两人间的空白,却无法令他们看清彼此,但谁也没想先开口,只是这般僵持着,直到吕秋羿自双臂感受到轻颤,才发现,何春冷正紧紧掐着自己。 「你怎么……」何春冷终于开了口,却只说了一句,突像想起什么有硬生生吞了下去。 这份迟疑,尽收吕秋羿眼底,让他有股莫名的气恼,不禁生出一个疯狂的决定。 也许,自己这浮动的心意,全然因为杨怡德的出现,更也许是因为目睹了那一场激情戏所以开始对他有所奢求,但无论怎么样,都只是猜,若没有更进一步的刺激,永远也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他觉得何春冷真的应该对自己做些什么……一个吻也好,一次强求也罢,他都愿意,毕竟,自己也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了,就当是做了一场不同以往的情欲探索吧! 他相信,自己应该不会后悔,而何春冷更不会,因为,他曾如此深爱自己,不是吗? 吕秋羿没有说话,也没有发问,他只是缓缓闭上了眼,长长吐了口气,企图让自己放松,暗示着何春冷能做进一步的动作。 时间,缓缓流逝,吕秋羿期望着感受到何春冷的鼻息靠近,然而,也不知等了多久,何春冷仍然动也没动,只到他感觉耳际传来一个微小的震荡,终于忍不住睁开眼,却发觉何春冷年个没有望着自己,而是望向自己的耳际,那个震荡的来源。 接着,何春冷便放开了吕秋羿,然后伸手拿起那震动的东西……手机,离开他身上,朝床缘,背着吕秋羿坐了下来。 房间依然宁静,使吕秋羿即使平躺在床上,仍能感受到手机震动依旧持续……很久,很久,很久……最后,何春冷才接听起来。 「嗯,我起床了……还好,下午休息满久的,不会累了……好,好,你也小心,下了课不要逗留,直接……直接过来,知道吗?」 听起来是杨怡德打电话来叫他起床……看来,是何春冷早就交代他,请他去上课前,顺便叫自己起床……这其实是个很普通的交代,很不起眼的帮忙,任谁都可以做的到,但,不知为什么,他们这小小的互动,让吕秋羿觉得,躺在床上的自己,万般不堪。 「东西啊……嗯……」何春冷忽然站起身,向门边走了几步,感觉是要离吕秋羿更远点,然后才听他轻声:「我还他了……真的,我一早就拿去他家了……我知道,嗯,你快上车吧,不然会来不及哦!好,好,再见!」话一落,何春冷瞥到侧身一个黑影晃动,接着右肩就受到一阵撞击,等回过神,才知,吕秋羿已夺门而出! 「秋羿!」何春冷无暇顾及肩头的剧痛,当场也追了出去,却见吕秋羿三步并两步,头也不回的自楼梯冲出去。 何春冷追到一楼,眼望着吕秋羿脚步踉跄的穿过一楼拥挤的待食人潮,奔出店面…… 第五章 严格讲起来,这个法师画得真是迷人,动作也设计得相当流畅,尤其施法时,长长的法袍随风飘荡,给人无限幻想与感动。当然,最主要是,当眼前冲来难以计数的丑陋怪物,个个张牙舞爪要置自己于死地,而这法师却只是挥动了一下法杖,周遭就出现一团团强烈暴火,将怪物化为灰烬,实在教人忍不住鼓掌叫好! 王文达操作着头上顶着「日月无光」名号的男妖精,紧紧跟在一个穿着白色法袍的法师,行走在天堂世界里,那由无数英雄的血泪所堆积成的欲望之颠,傲慢塔! 而这个法师叫「天马」,他,正是由吕秋羿所操持的天堂角色。 这一个多礼拜,每到晚上九点多,王文达总会接到吕秋羿的电话:「现在上天堂,我带你去傲慢塔。」 就这样,数日来原本都会在外头闲逛的王文达,不得不窝在家里上网玩电动。 只是,自从两人在「天堂」的「傲慢塔」之约开始后,王文达的「日月无光」往往打不了几只妖怪,因为吕秋羿的「天马」法师实在太强了,总是召唤六只又黑又肥的妖怪当助手,然后变身成一个金光闪耀的铠甲骑士,将每个由前而来的怪物扫得一干二净。 一连七天,王文达的「日月无光」级数进步如飞,可是看着「天马」那毫无挑战性的枯打,王文达终于忍不住打字问着:「秋羿,是这些怪太弱还是你太强?」 「怪太弱,傲慢塔有一百楼,我们现在才在七楼。」吕秋羿回应。 「那为什么我们不再上去?」 「因为你太烂。」 「呃……」 我太烂,那你干吗每天叫我上线?王文达二丈金刚摸不着脑,然而,吕秋羿却没有想抛下他的意思,仍然在同一层楼里绕啊绕,王文达第一次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拖累他,便不好意思写着:「秋羿,我看你不用带我,你自己去玩吧!」 「不用。」吕秋羿回答的很快。 「那你不会很无聊吗?打这些小怪,你也升不了什么经验值……」 「没关系,无所谓……」 「秋羿,真的没关系,你去玩你的,玩游戏就是要畅快,你每天老带我这样一个新手没意思,今天我就自己去练!」王文达打完字,为免吕秋羿再客气,便按了一下「回村卷轴」,让角色「咻」一声,飞回了一个村子里。 「你去哪了?」吕秋羿很快就打字找人。 「我回村了,你去玩吧,我自己——」字还没打全,王文达就看到角色身边已多了一只漂亮的铠甲骑士,同时伴随着六只可怖的妖怪肥王,原来吕秋羿也飞了回来。 「不要走。」吕秋羿写着,不一时,妖怪肥王消失无踪,他才又续写:「我陪你打小怪,不,是你去打小怪,我在你旁边帮你补hp。」 说起来也奇怪,一整个礼拜来,吕秋羿也是以同样的方法在陪自己的角色练等级,自己还死皮赖脸的希望他陪久一点,但不知为什么,今天和吕秋羿玩起游戏,突然有种莫名的愧疚感,因此,忙写着:「不用了,你不用陪我,这一个礼拜我也赚了很多天币,我可以自己买药水补给!」 「……」吕秋羿无声的回应了一句,接着才又写:「你很反常。」 王文达淡淡一笑,写着:「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心情不好的前提下,连玩游戏也不畅快!」 「你又知道我心情不好了?」 「那么,我猜对了吗?」 「……」吕秋羿再度无声回应。 「看来我猜对了,所以,你好好去玩,不要担心我了!」王文达才想操作着角色走出村庄,吕秋羿突然又写着:「好,我不陪你,你陪我。」 看到吕秋羿打出这个要求,王文达心一突,更觉得吕秋羿有什么心事,便写着:「秋羿,你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我只是希望有人陪我玩,我不想现在一个人。」 「到底发生什么事?」 「就陪我吧,不要问。」 眼看吕秋羿操作的铠甲骑士缓步走出村庄,王文达忙匆匆跟着,时间在单调枯燥的打怪中流逝,这次,都是王文达的「日月无光」操持着弓箭打怪物,而吕秋羿的铠甲骑士则在旁跟着,直到时间到,又恢复成一身白色长袍时,他突然写着:「我mp没了,需要『暝思』一会儿,你保护我。」 然后,边见这「天马」法师缓缓走到边缘,呆立起来。 王文达并不知道『暝思』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但观其字,思其义,多少明白是种恢复性指令,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等了十几分钟,这法师竟然动也没再动过。 王文达便打着字问着:「秋羿?秋羿?」 吕秋羿没回答,而法师依然怔然。 不会是睡着了吧?王文达不禁失笑着,才想拿起手机打电话,却在拨了几个号码后又改变了主意…… 吕秋羿,确实睡着了。 在他以为,只要上了「天堂」,心情应该很快平复。却事与愿违,睡着了。 累倒在床上前,他甚至在质疑着,这段日子的一切是不是在做梦……一个有生以来,让他最痛苦的梦。 自何春冷家回来,他就匆匆忙忙跑到便利商店买了游戏盒,然后灌好游戏,开始操作电玩角色,试图分散堆叠在胸口的苦闷心思,没想到玩了好几天,心情仍然好不起来,连刻意带新手,企图让自己能对游戏专注些,还是无法松心。 他真的很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在意何春冷,也想好好把过去身心自由的自己找回来,可是,好难,实在好难。以前,独自在家,只觉如鱼得水,现在却感到异常寂寥,而且,只要一闭上眼,何春冷的面容就出现脑海,从初识到相处,从陌生到熟悉,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像剪辑失败的影带,不断重复播放,完全找不到暂停键。 爱一个人,也不过如此吧?他问着自己,最后,也给自己答案:是的,也不过如此! 那怎么办?怎么会现在惊觉?该怎么办! 在生生浪费了几天后,却得到这样的自觉,他终于在全身筋骨疼痛不堪下倒卧床上,无声痛苦,直到沉沉睡去。 *** 手机铃响,吕秋羿醒来。 在接了电话后,听到王文达温和沉稳的声音:「你睡着啦?」 吕秋羿觉得有点神思恍惚,待转动颈项,思绪略加清醒时,瞥见身边的电脑荧幕上,自己的游戏角色仍杵着,且身边还站了只顶上写着「日月无光」的男妖精,才回神道:「咳、咳,哦……现在什么时候了?」真没想到压抑声音痛哭会这么伤喉咙,两边的扁桃腺竟痛得要死! 「早上七点了,我不知道你几点上班,不过现在也应该要起床了吧?」 「七、七点?」吕秋羿有些惊讶自己睡了许久,忙跳起来道:「啊,我上九点的班,不过我得先去洗个澡了!」 「那你快去洗吧,不过记得把电脑关起来,你的天马已站了一个晚上了!」 「哦!好好,那就这样了!」吕秋羿心急着要洗澡上班,没等王文达回应就匆匆挂了电话。 梳洗干净,走出门,回想昨夜自己情绪软弱崩溃有些很不好意思,不过好好痛哭真是不错的发泄,一早起来,感觉特别神清气爽。只是在开车途中,他突然想到,王文达怎么会在早上叫自己起床上班?若记得没错,早上「天堂」仍开启着,而他那只「日月无光」更待在「天马」身边,难不成……他一夜没睡?不会吧!没那么呆的人吧! 吕秋羿打了个大哈欠,甩甩头,企图让自己更清醒……嗯,他应该跟自己一样打到睡死了,然后不小心早上起来吧? *** 「你昨天睡死了吧?」今天的创意会开到十点多,待踏出公司,吕秋羿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不过坐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王文达确认这个猜测。 「什么?」王文达似乎有点莫名其妙。 「我说,你昨天晚上也睡死了吧?」 「你是想问我,你的天马在暝思,然后你睡大头觉时,我是不是也睡着了吗?」 「……嗯。」 「你就当我也睡着了。」这话不是摆明了答案相反吗? 吕秋羿难掩错愕:「你不会都一直在电脑前等吧?」 「一开始我是不知你的天马要暝思多久,后来怕你死了,所以只好一直挂在上面……」话一顿,王文达突然笑道:「你不会对于我等你一个晚上很内疚吧?」 这家伙为什么那么讨人厌?!吕秋羿难掩心一突,却无法否认他猜得半点不假,只是听他语气,又让人忍不住反驳:「谁很内疚,是你自己白痴在那边呆等,你早点打电话叫我不就好了?」 王文达轻笑声传了过来,让吕秋羿觉得自己的掩饰被他瞧透般,忍不住气急败坏道:「笑什么!我要挂电话了!」 「欸!等等!」 「干吗?」 王文达的声音一转温和:「如果你想要人陪,我去找你。」 吕秋羿登时脑一炸,吼道:「谁要你陪!」便匆匆挂了电话。狂乱的心跳几乎令他开不了车,待平息了好半天,正要启动引擎,电话再度响起,还是王文达的声音—— 「秋羿,别挂——」 「有屁快放!」 「我刚跟你开玩笑,不要生气啦,今天晚上若你没事,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要吗?」 吕秋羿冷笑:「你的好地方我不敢领教!」 王文达登时笑得更大声,这使吕秋羿明白,两人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不禁全身发烫且刺耳非常,正当他恼羞成怒想开骂时,王文达已边笑边道:「你放心,这次绝对不带你去电影院!」 「嗯?」吕秋羿不冷不热的应一声。 王文达这会儿口气更加收敛,且似乎故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万分诚恳:「相信我,我只是想带你去散散心……」 「我心情好的很!」看起来效果不错,吕秋羿的口气明显温和了几分。 「ok,你心情很好,那么,老实说,是我心情不好,所以,我不陪你,你陪我,如何?」 他把昨天的话原封不动搬了回来,让吕秋羿有种想拒绝也拒绝不了的感觉,尽管他的口气怎么听也不像「心情不好」,然而吕秋羿也只能冷哼一声:「在哪儿?」 王文达的口气带着愉悦的氛围:「你在外面吗?」 「嗯。」 「那么你来接我吧?」王文达没等他反应,已长长念了一串地址…… *** 这是第三次见到他。 不知是不是七日来在网路上天天「见面」,感觉上和他熟悉很多,尤其今天,他一身西装革履笔挺非常,给人一种神采飞扬的俊气,和之前对他的评价「废话很多的无聊男子」颇为反差,心情难免就更好了一些。 「你穿的很正式……」吕秋羿实在不想称赞他,可是又不想违背良心说胡话,因此换了另一种说法。 然而王文达的机灵却似乎远远超过吕秋羿所能理解,他几乎马上笑道:「我知道我这样穿很帅!谢谢。」 吕秋羿翻翻眼,对于他这种什么事都一针见血的表达方式实在有点受不了,不禁没好气道:「和帅还是有点距离,顶多只能说老成持重。」 王文达淡淡笑着,不置可否:「麻烦你,忠笑东路三段……」 这漫不经心的回应,让吕秋羿有种骨鲠在喉的感觉,只得狠狠瞪他一眼,开起车。 四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了王文达口中的「好地方」,一所gaybar。 吕秋羿几乎站在门口气了十分钟,才瞪视着他道:「这算什么好地方?」 王文达一脸无辜的眨眨眼道:「这真的是个好地方,来往的人素质都很不错,里面服务也很ok啊!而且最重要是,合乎安全法规……」 吕秋羿抬手制止他继续废话,硬是压下胸口的熊熊怒火,推门而入。 当他们经由导引在彝族靠墙的沙发椅坐下后,吕秋羿终于明白王文达为什么穿得这么正式。 其实,这还真是个好地方,感觉上和一般的钢琴酒吧差不多,不止装潢高雅,吧台酒保及服务生还穿着一身正式,感觉上经过很正规的客服训练,除了座位安排比一般酒吧更隐密,灯光更昏暗,然后到店客人清一色是男性外,其他完全符合吕秋羿平时会进入的场所。 「感觉如何?」问是白问了,因为王文达早从吕秋羿的表情上摸到了放松的讯息。 「跟我想像的不一样……」吕秋羿用着不经意的眸光匆匆扫了店内一眼,坦白道:「我以为这种地方都很……吵……」王文达知道,他言下之意更接近于「我以为这种地方很乱……」 「这里也会吵,不过只有每周三及周末的晚上,中间那个平台式钢琴会被撤开,换成一堆高脚圆桌,然后整个晚上就是狩猎时间!」 「狩……你常来?」吕秋羿还是不太习惯,什么都讲得太明白。 王文达淡然一笑,摇摇头:「今天第二次,上次是别人带我来的。」 「别人?」吕秋羿深吸口气,露出今天第一抹微笑:「你的男朋友吗?」话一出口,吕秋羿突然惊觉,对于眼前这个男人,自己似乎一无所知!不止不清楚他的生活状况、家庭背景,甚至人际关系都不清楚,印象中,竟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聊男子! 「不算,上次是参加一个网站的聚会,只是因为适逢周末,所以热闹非凡!」 吕秋羿也不笨,第一时间就想到,他既然只来两次,上次是属于周末的『狩猎』时间,那么今天来竟变成气质这么高雅的场所,似乎不是他的本意喽? 吕秋羿深吸口气,冷哼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因为这个地方高雅,所以才穿那么整齐,那么帅,结果,原来是要来把人的!」 王文达当场眨眨眼,笑道:「你果然还是觉得我今天很帅吧!」 吕秋羿愣了愣,突觉脸一热,当场送了他一个大白眼,闭口不再说话。 「哎呀,我逗你的,别生气,今天来这里是让你放松心情的!」王文达顺手招了招服务生,边道:「你今天喝什么,我请。」 「好,就你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王文达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不清,而且无时不刻在吃自己豆腐,因此当场耸耸肩,转换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轻笑:「其实,也不必一定得等到周末,今天我们就来比赛,看谁把到人!」 王文达怔了怔,接着又露出一抹微笑:「好啊,只要你高兴!」 吕秋羿似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坦率,不,应该说,竟然这么毫不迟疑,心里忍不住升起一阵莫名的不快,可是话是自己说的,他又没递台阶让自己走下来,只好硬着头皮点好饮料,闷不吭声的开始张望四周。 啤酒送来,吕秋羿喝了几口,偶尔瞥眼王文达,见他也在物色「猎物」般,东一句:「你觉得一点钟方向那个男的长得怎么样?」西一句:「欸,穿白t恤那个男生很清纯可爱哦?」 清纯可爱?不知怎么,提到这四个字,让他觉得胸口仿佛受到重击。 其实,吕秋羿对于自己的外表一直颇有自信,虽然有钱去整理发型,或舍得花大钱添够衣物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无论自己怎么看也构不上这四个字,更何况,这让他直接联想到杨怡德,因此,心情马上恢复到几天前的阴霾。 「你去钓他啊!」吕秋羿冷哼一声,再度喝了口啤酒,然后不经意的瞥望门口,一个熟悉至极的面孔跃入眼前,让他一口啤酒差点吐出来。 「秋羿——」王文达注意到他的失常,只因自己背对门口,便想随着他目光回头望,吕秋羿却「唰」一声,当场从对面座位转到他旁边,瞪大眼,低声急道:「为什么……阿、阿冷会、会来这里!」 透过略带湛蓝的微弱灯光,吕秋羿看到王文达脸上露着微微笑意,道:「叫他一起过来吧!」说着,作势要回头。 「不行,不行,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吕秋羿情急之下,忙拉住王文达:「不能让他知道我和你在一块儿!」 王文达平静地望着他,道:「为什么?」 「因为……」他会以为我和你在交往!吕秋羿只讲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就被王文达无声的眼神逼吞回去——是,他会这么认为,一定会的,然而,那又如何?如今,自己之于他,除了仅能称之为「朋友」外,还算什么?什么也不是啊!可是,不知怎么,心里就是无法坦然面队,最终还是道:「……反正我不想见他!」 说着,他将身躯整个缩了起来,以一个极小心的方式自沙发背露出一个头,悄悄望出去,惊见服务生和何春冷不知在说什么,让他不得不赶紧缩回头,急切的对着王文达道:「我、我坐里面,你也别让他看到你哦!」说着,爬过王文达膝盖,躲到里边。 不一时,见王文达面无表情的拿起啤酒啜了口,好半天才抬眼凝视他,淡淡笑道:「难道……你真的认为世界这么小,你走到哪,cool就会到哪?」 「什么?」一开始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待再次咀嚼王文达的话,吕秋羿不禁瞪大眼,低吼:「你,是你叫他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叫他来!」 「我没有叫他来。」王文达深吸口气,将眼神重新锁定在桌面,双手无意识的把玩酒杯:「是我知道他今天会来,而你刚好又打电话给我,所以我才决定带你过来。」 吕秋羿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这什么意思!明知道我不想要他看到你和我在一块,你还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让他看到?」王文达再度转望他,把问题绕了回来。 「因、因……」 「因为你对于错失掉这个男人后悔不已,所以你不想再次让他对你失去兴趣,以至于不能让他认为你在和我交往,是吗?」 王文达的犀利回覆,让吕秋羿仅能瞪视着他,掀动嘴唇,无声地为自己尊严辩护。 「你难道不觉得,你这个想法很无聊吗?」王文达望着他,微笑又道,仿佛这只是一句普通的问候,却不知,听在吕秋羿耳里宛如尖刀利刃狠刺心口,让他痛楚不堪,冷汗淋漓。 然而,吕秋羿真的无法理解王文达设计这一手算什么,难道,只为了看自己在他面前自尊扫地,情绪崩溃? 「你滚开!」好不容易,终于自齿缝中蹦出一句文法齐全的话,然后七手八脚想在跨过王文达,逃出这个变态加三级的男人所设下的无聊局面,不料,身形刚动,就发现他迅速伸出手,环住自己的腰身。 「你做什么!」吕秋羿心一惊,想推开,王文达却更加用力地将他往身上搂,同时脸一转,嘴就凑了上来。 吕秋羿登时脑一炸,全身的血液宛如流洩精光。 但觉,他的吻如狂风暴雨,既怒且狂,让人完全无法招架,而用力的扭动与推拒,只换来他更强而有力的拥抱。 「你这、疯——」吕秋羿得空用力转开脸,逃离他的无礼侵犯,可是,王文达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将这股热情化做强力的吸允,流窜到颈项、耳际,最后又转回因惊愕而微启的嘴中胡搅蛮缠,只差没将他压倒沙发,胡作非为。 上一次当叫不小心,上两次当大概就只能说是笨蛋了……吕秋羿的理智无法原谅自己竟然再一次被王文达捉弄,但情绪上却又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他第一次感受到吻的力量可以这么可怕,竟能瞬间摧毁掉一个人的尊严,叫人贪昧,迷惘…… 王文达感到吕秋羿在持续挣扎无效后,似乎决定放弃,因为他竟闭上眼,放松全身,任由自己拥吻、爱抚,他心一喜,便放松了钳制,不料吕秋羿突地用力一挣,腿一抬,朝他肚子狠狠踹了过去。这凶悍的一脚让他觉得肚腹一阵剧痛,人一仰,双手撑也撑不住地滑出座位,倒在地上。 这下子不止惊动了就近的服务员奔过来看个究竟,连客人也忍不住自隐秘的处境露出头好奇张望,窃窃私语。 「啊,先生,你还好吧!」两位服务员从旁赶来,急忙将痛得以手抚肚的王文达扶起,柜台也走来一个高阶服务生,一脸关切的问着:「发生什么事?」 「没、没事……」斗大的汗珠在额上浮现,王文达的脸色在淡蓝色的微光下显得更加惨淡,可是他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意:「不好意思,我们在开玩笑,闹太凶了,没事!」 三个俊帅的服务生其实完全不相信他的解释,可是当望向仍坐在位上,却面无表情的吕秋羿,他们也无法坚持什么,只得含糊关切几句,走了开来。 「……sam吗?」来的正是何春冷。 那一踢,吕秋羿已有心理准备会把何春冷引过来,因此,当抬眼和他四目相对时,自己还是有能耐露出微笑,虽然,实在牵强的不得了! 第六章 一并入座的除了何春冷外,尚有换下一身制服,穿着轻便甚至称得上时髦的杨怡德,及四个吕秋羿完全没见过,但却是在场其他人的共同朋友,这样的阵仗让店内服务员赶紧清一个大长桌来容纳。 只不知是故意还是默契,最熟悉的四个人竟不是相邻入座,反而左右各夹两人,变成迎面相向。 「hi!sam!」除了何春冷,其他四人都和王文达打了招呼,其中一个坐到他身边后笑道:「sam,你男朋友?介绍一下啊!」 王文达笑的很勉强,但吕秋羿知道他是因为肚子的剧痛,倒不是这个问题,因为他根本连解释也不解释就道:「你们叫他吕秋羿就好了!」接着,转向吕秋羿,一一向他介绍其他人。 「他是小丁、启圣、mickey、家齐……」 吕秋羿对于陌生的群众不太适应,加上会遇上何春冷及杨怡德本就始料未及,因此,原本紧张的情绪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朝四人点点头,眼光含糊跳过何春冷和杨怡德,淡淡道:「我不是他男朋友。」 这明明白白的反驳让四人不经意的瞄了王文达一眼,面面相觑后,尴尬而笑。而王文达的脸皮倒是厚得可以,竟只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笑意:「秋羿是cool的高中同学!」 「是哦!那cool上次怎么没找他一起出来?」坐在王文达身边的小丁,转望何春冷问。 何春冷终于抬眼与吕秋羿四目相对,不过一张脸仍绷实的可怕:「他一直不喜欢来这种地方……我没想到今天他会来。」 吕秋羿明白,他这话既是说给其他人听,更是说给自己听,当场心一抽,忍不住解释道:「我……我是被人拉来的。」 「是啊,这整个礼拜,他天天call我上线打电动,没玩到三更半夜不放人,所以今天我干脆也把他拉出来,省得他无聊!」王文达深吸口气,冲着何春冷笑,仿佛完全没有察觉游离在他和吕秋羿间的莫名火气已越发炙盛。 「玩到三更半夜……不累吗?」何春冷瞪视着吕秋羿。 而吕秋羿在匆匆瞄一眼坐在何春冷身边,一副天真地喝着饮料的杨怡德时,即淡淡道:「不会,打电动就是要有伴,只要有人陪,玩通宵都没差!」 何春冷冷哼一声:「以前你打电动也不一定要拉人一起玩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是会变的!」吕秋羿绷着脸,马上回话。 这下子全场几乎都嗅到一股莫名其秒的火药味,大伙忙相互使眼色,最后才由小丁悄悄问着王文达:「……他们真的是在聊电玩吗?」 王文达没有回答他,淡淡一笑:「cool,你要不要试着玩玩看?其实,这比想像中还好玩!」 何春冷深吸口气,才想说话,一直沉默的杨怡德突然插嘴道:「秋羿哥,你是玩天堂吗?我之前也有玩咧!你在哪个伺服器啊?」 面对这张清纯的面容,吕秋羿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情绪瞬间烧灼全身,令他有种想翻桌的冲动。 「哦,我们在『半人马』!」王文达突然自桌下按住吕秋羿的手,微笑道。 「那你们是玩什么角色?」 「秋羿是法师,我是妖精……」王文达继续接话,吕秋羿却不动声色的抽出被他握住的手——面对王文达的善解人意,吕秋羿只觉得莫名害怕。 却在同时,王文达眉一皱,突然又一手抚住肚子,垂首不说话。 「你……你怎么了?」小丁反应算很快了,第一时间就发现。 王文达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可是痛苦的神情却变本加厉。 「手术的伤复发啊?」那叫启望的男子也开了口。 这句话让吕秋羿倒抽口气,瞪大眼道:「你肚子有伤啊?」 王文达没有回答他,只深呼吸几下,随即抬头与在场的人道:「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去一下洗手间,你们继续……聊……」说着,站起身,抚着肚,匆匆的走了开来。 「要不要紧啊?」 「看他好象很不舒服?」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充满关心地目送他进男厕,何春冷才道:「他之前开刀吗?」 启圣道:「嗯,不知什么原因,听说手术很多次,在医院住了很久……」 「我、我去看一下!」吕秋羿想到刚刚自己那凶狠的一脚,瞬时乱了分寸,不管三七二十一忙追了上去…… *** 一进厕所,就见王文达双手扶住洗手台,垂手,面露苦痛,吕秋羿顿时心生歉意,可是想到他当时的无礼,一句对不起又如骾在喉,只能关切道:「你……你……怎样了?」 王文达意识到他在自己身畔,不禁抬起惨白的脸,露出一抹牵强笑意:「我?我这叫混蛋加三级外加自作自受,活该啦!」 吕秋羿愣了愣,心想,你倒有自知之明嘛!瞬时,心里因为他的胡来而形成的不快也消了些,便道:「听说你肚子有伤?」 王文达转身向他,斜靠洗手台,苦笑道:「嗯……不过,我看等一下我得先走了……你别担心,不关你的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吕秋羿闷哼,可是看他一直主动帮自己开脱,也就更加软了态度:「可是你脸色很难看……」 「你先听我说……」王文达企图用深呼吸平静痛苦,好半天才又道:「今天下午cool和我们在网站聊天室碰到,大家聊几句后就提到小阿德一直吵着要他带他来这里玩玩……所以……」他顿了顿,茫然摇了摇头:「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你一起来……」 都已是这种样子了……吕秋羿挥挥手,莫名烦躁道:「不要说那些了啦!你的伤到底要不要紧啊!」 「等等,等等,我还没讲完……」 「不用——」吕秋羿才说两句,王文达就坚持道:「我要讲,我只讲一次,下次就不讲了……」 「好啦好啦,有话快说,若还是这些有的没的,就不用讲了!」 「我喜欢你。」 「……」吕秋羿眨眨眼,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当触及他平静认真的眸光时,吕秋羿终于惊觉自己听到了一句不得了的话!只是,这股惊诧很快被一抹愤怒推翻……为什么……为什么今生两次被人告白都是男人……一个在看完小电影后,一个在男厕里?吕秋羿凝视着他,心里干声连连,好半天才深吸口气道:「讲完了?」 王文达看他面无表情,不禁面露苦涩地点点头:「我走了。」 「要不要去医院?」 「可能要……」王文达看他默不吭声的在身上掏出钥匙,便道:「你要带我去吗?」 「你说呢?」吕秋羿伸手护住他,不理他一脸感动,缓缓走了出去。 从厕所回到座位上,吕秋羿尽其所能不与何春冷的视线接触,只以剩余的啤酒向众人示意道:「不好意思,我先送sam去医院,他人不太舒服。」接着,一饮而尽,回身扶着王文达走出去。 车子里,王文达放倒了座椅,让自己以十分舒适的姿势躺着,然后闭上眼休憩,吕秋羿第一次和这么安静的王文达共处,还真有点不大习惯。 「秋羿……」不多时,王文达微弱的声音冒了出来。 啊,只撑了十分钟!吕秋羿看了下车上的电子钟,暗笑了一下,但瞥见他一脸苍白,忙收敛满心的不正经,道:「怎么了?很不舒服?医院就快到了!」 「还好,还可以……」王文达侧过脸,平静的盯着他:「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刚刚,我说的话,你听进心里了吗?」 吕秋羿心一跳,随即面无表情继续开车:「你不是说只讲一次,以后不会再提。」 王文达深深望了他一眼,接着点点头,微勾唇角,露出苦涩的笑意,再度闭上眼:「嗯……不再提,不会再提了。」 不知怎么,面对这样的他,这样的话,吕秋羿的思绪顿时乱成一团,一股无以名状的焦虑让他坐立难安,直撑到医院,将他送到急诊室,然后,他被赶出检验室,站在医院大门边抽烟,还是没能平息。 这所医院不小,急诊室内挤满人,吕秋羿好不容易走出急诊室外,许多人或站或蹲抽着烟,微凉的风将这些轻烟缓缓吹散。而他,在抽了几根烟后,情绪才稍加自刚刚酒吧里的混乱中平静。 也许,自己这么贪求何春冷的关注,真的太无聊了,明知不可为而为……可是,从今天他那隐含火药味的对话中就能嗅到,他明明心里还是有自己啊!这如何让人能心甘情愿放弃? 吕秋羿想到,若自己软求何春冷,或许情况能改变时,心里不禁生出无匹的勇气,心脏无来由地急急鼓动……直等他深吸口气,闻到临场的烟味,才惊觉自己正在急诊室外,同时忆起王文达那厕所的告白,心头一股火气莫名其妙烧起来! 这王八蛋,什么时候不好说,偏要现在说! 这般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圈,吕秋羿总算稍加定神,看了下表,都凌晨一点多了……突然觉得自己和他非亲非故,好像没有必要一直待在这里,正提步要走,又想到既送他来,这伤又百分之八十因自己而起,好歹也要问清楚状况,便又走回急诊室。 急诊大房里约有廿来个病床,只靠薄薄的绿色帘幕相隔。由于颇有人满为患的感觉,偌大的房间里,人来人往,情况杂乱,吕秋羿在里头绕了好半天,终于找到王文达。 他西装外套已被褪了下来,身上的衬衫有些凌乱,半躺在一张病床上,而身畔站着一位年约四十来岁,但头发已有些斑白的中年医师,和他研究一张x光片。 「还好,骨头没事,可能只是伤口有点动到。」医生将x光片递给他。 这家医院的效率会不会太好了?才半个多小时,x光片就出来了?!吕秋羿觉得有些讶异,但更奇怪是,一般的医生并不会将照片给病人这么看! 王文达接下x光片,映照着日光灯看了一会儿,道:「嗯……我猜也是……应该只是伤口拉到,神经敏感吧!」 「那你要等元凯吗?还是我们先帮你处理?」 「等他明天来好了,你开个aap给我……」 「我刚打电话通知他,他一听你回诊就很紧张,」医生苦笑了下:「我看等会儿就冲来了。」 「哦……好,谢谢你,那……你有没有看到送我来的……」才要问,王文达就见到吕秋羿站在不远处,便向那医师道:「那你去忙吧,我朋友在这,应该没事!」 医生回头看了吕秋羿一眼,明显的愣了愣,才对他露出愕然的笑意道:「哦,你好你好,那……sam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便行色匆匆走开来。 「我以为你回去了。」王文达将焦距直接栘到吕秋羿身上,笑着。 吕秋羿的目光仍然随着这医生走远,垂眼思虑一会儿,仿佛有什么话想问,但最后又吞了下去,只道:「看来你应该没事了?那我回去了!」 王文达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过很快,他就点了点头,平静道:「嗯,应该没事了,你累了吗?」 吕秋羿迅速望他一眼,朝他身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淡淡道:「我看……我还是等你的朋友来再走吧!」 急诊室里,依旧人声鼎沸,不知名的仪器声也此起彼落,但是在王文达和吕秋羿所共处的空间里,却似乎静寂无声,让两人都有点不知所措。 「嗯……吕秋羿……」 他还真无法忍受太安静!吕秋羿一听到他开口,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王文达不禁愣了愣,待要再问,吕秋羿已笑到趴在床上。 「咳……那个……」王文达有些莫名其妙。 吕秋羿笑了好半天,最后终于不再笑,但却还是趴着,直到王文达伸出手抚摸他的发,才听他哑着声,道:「好烦,真的好烦……一个个,烦死人!」 王文达凝视着他一会儿,最后选择试着去抓他的手,如果,吕秋羿闪躲了,其实也不太奇怪,但意外的是,吕秋羿不但没有抽离,反而手腕一翻,与他的手互握! 这不禁令王文达有点惊喜,才想说什么,不远,一个声音急切的传来:「sam!sam!」当场,吕秋羿就像惊醒般,迅速缩回手,同时站了起来,将脸转向一边,避开了王文达错愕的注视。 声音的主人约卅来岁,穿着轻便,头发微卷,五官深明,有些原住民的味道,他匆匆闯进来,对,是闯,因为他神态太急迫,几乎一看到王文达就瞪大眼道:「怎么了?骨头伤到了吗?照x光了没?」 「照了照了,骨头没事,只是手术的伤口受到碰撞,有点拉伤,渗出血,现在……」王文达才想从一旁的小柜上拿那张x光片,这人就挤到吕秋羿身边,将他推了开:「抱歉,借过!」然后完全忽视他人存在,直接把王文达的衬衫掀开来。 吕秋羿一直没能仔细看清这个人,因为,才被他推开一步,就见到一个触目惊心的画面——在衬衫底下,视线所及的范围内,几乎是一整块受火纹身,泛着粉红,充满皱折的皮肤,而腰间则敷着巴掌大小的纱布,如今上头渗着丝丝血渍。 「欵!不用了,伤口学长先看过了,你明天再排班来看复原情况就好了!」王文达把衬衫盖起来,接着将x光片递给他。 「哦哦!」这人应了声,把x光片拿出来,对着日光灯细细看了许久,才道:「嗯嗯,看起来是ok的,」他将x光片慢慢收了起来,脸色也趋了和缓:「你是要把我吓死啊,你这钢钉才刚拔掉就说被撞到,在来的路上,我一直担心是不是骨头又断了,真怕到时你连站都站不起来!」 「唉哟,没那么严重啦,明天你上班,我就躺在这里让你好好研究,」王文达笑着:「现在你快回去陪老婆吧,三更半夜把你叫出来,季芬会把我杀了!」 「我都来这一趟了,就干脆帮你好好检查一下,」这人挥挥手,道:「我现在去找找病房,先帮你入院!」说罢,像风一样的卷了出去。 望着他走远,王文达长吐一口气,随即忆起刚刚与吕秋羿的最新进展,忙抬眼望他,然而吕秋羿却在触及他的目光后,将眼转开了。 「我……想先回去了。」 「等等,你……」看吕秋羿这会儿不止转开眼,连身体都转向外头,一股从未有的寂寥浮上心口,让他忍不住道:「秋羿,难道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吕秋羿背着他,毫无条理的梳理自己的头发,最后才道:「我、我觉得……我根本不认识你!」 「不认识?怎么会不认识?我姓啥,名谁,住哪里,电话几号,你哪个不知道?」王文达坐起身,口气从未有的严厉:「你、你想知道什么,开口问,我都会跟你说,为什么你不问?你问啊!」 吕秋羿不回头,也不说话,王文达便又道:「一进医院,那个替我检验伤口的叫吴晋林,他是我的学长,刚刚那个叫陆元凯,他老婆叫李季芬,都是我同学,我一年多前是这家医院的外科医生,我身上的伤——」 吕秋羿烦躁道:「你别说了……我,我不想知道——」 「秋羿!」王文达动着身子,想下床和他说明白,但吕秋羿却马上道:「你别下床,我走了!」说着,头也不回,掀开绿色布帘跑了出去。 *** 吕秋羿觉得头有点发胀,思绪更是一团乱,为免开车分心,手上香烟不曾断,然而,袅袅白雾飘散在眼前、周遭,反而让他的视线更加模糊,身体更感疲乏。 有些事不能知道,也不要知道,多知道一些,感觉越熟悉,烙印会越深。如此,就更难将他摒弃心门,就像何春冷在心头扎下的根,这么深,这么难以拔除,这种感觉,实在太痛苦……不想再有了! 第七章 这一阵子,总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事情一件件搅和着心灵,让他怎么也睡不着。尤其闭上眼就想起那天在餐厅,何春冷意识到自己和王文达接近时,那几乎要和自己争吵起来的反应,太让人迷乱,完全搞不清他对自己是否还存有感情! 桌上的手机铃响,吕秋羿直觉是王文达,他,也毫不客气的登入近来自己烦恼的第二名。 之前,是自己每天晚上打给他,现在换成他准时九点找不同的理由打来,一下子是他的天堂角色「日月无光」被人欺负,一下子又什么他被人陷害,想找人帮他报仇,或者是他又打到什么宝要人帮忙监定;总之,花招百出,无奇不有,却也聪明地专挑天堂的一切来当借口,绝不重提告白的事情。然而,这仍然让自己每天快到九点时,整个人有点莫名紧绷。 而今天,是吃了秤铊铁了心,故意和他比耐性,硬是不接电话。不过,他的坚持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受得了的,竟陆陆续续打了两个多小时,搞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终于拿了起来,然而传入耳里的,却是何春冷那带着压抑情绪的声音。 「你睡了吗?」 吕秋羿几乎马上坐起身道:「没,没啊!」 「我可以去找你吗?」 「现在?」吕秋羿看了下表,晚上十二点整,看来他刚帮家里收好店! 「嗯!」 「你……不用送阿德回家吗?」 「不用……这礼拜他期末考,我叫他不要来,」何春冷顿了顿又道:「方便去找你吗?」 吕秋羿一点想拒绝的心意都没有,直接就应了声。 约莫半小时,何春冷就到了,隔着雕花铁门望着他,吕秋羿思绪混乱,无法猜透他这一趟来是为了什么! 吕秋羿心思翻飞,故作自在地开门,但眼睛却不敢与他相对。 「那天……看sam很不舒服,他还好吗?」何春冷一进门,就牵强地勾起唇角问着。 果然是这件事……那么,就表示他其实心里一直也在意自己罗?吕秋羿心头一喜,随即又想到王文达在餐厅男厕时,毫无遮掩的告白,不由得又有些心虚道:「应该吧!我送他到医院就走了,我想没事吧!」 「这样啊……我打了快两个小时的电话,你都没接……还以为你不想接……」 「啊……」吕秋羿将电话拿起来看了下,果然发现,所有未接的来电显示都来自何春冷的手机号码,不禁怔了怔,以他所了解的何春冷,不是会这种夺命连环call的性格啊!「出什么事吗?」 何春冷一坐在沙发,抬眼就道:「我是想来跟你说……我……要搬出去住……」 「你要搬出去?你不接家里的店了吗?」吕秋羿愣了下,不太明白为什么急于半夜赶来跟自己说这件事,何况,从也没听他要搬出去啊! 「那……是骗你的。」何春冷像下了决心道。 「骗我?骗什么?」吕秋羿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压抑着不明的浮躁情绪道:「你的意思是,你……跟我借钱不是为了家里的事?」 「嗯。」何春冷点点头,「我借钱是想先搬出去,阿德也很支持我……」 总之,意思大概是,向我借钱去养别的男人罗?吕秋羿的心里不断回荡着这句话,一股汹涌的挫败感让他几乎大叫出来! 吕秋羿强力压抑即将爆发的情绪:「就算你想搬出去,总也要用钱,干嘛把金融卡还我?」 「我想靠自己的能力慢慢存下来,阿德也说他现在还在读书,不用急,而且也不要……欠你一份人情……」 阿德、阿德、阿德,吕秋羿觉得这两个字实在份外剌耳,如何也压不下怒意,站起身道:「他让你不要欠我人情?什么叫不要欠我人情?」 何春冷忙也站起身,满脸歉然的温声:「秋羿,你不要生气……我、我只是觉得……」 「是,他支持你,他要你不要欠我人情,你就这么听他的?我们、我们这么多年交情,你跟我说这个?」 何春冷像有满腹的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好,好,不欠就不欠,你三更半夜特别跑来找我,如果就为了跟我说这些,那好,我知道了,」吕秋羿背过身,挥挥手,一副不想再见他的模样:「之前就算我多事!」 他几乎可以想象何春冷站在身后,露出憨直紧张的神情。然而满心的疲累瞬间涌上心头,让他真的想就这么跑上楼,好好泡个热水澡,睡大头觉,或者,干脆把工作辞一辞去新加坡奸了,才不会有这么多烦人的事……对,早就应该去……若早些时候就去了,或许这些事也不会发生吧! 「我……早就能离开了……」何春冷的声音依然浑厚,但满是压抑。 吕秋羿回身望着他,一脸狐疑,听不懂他要表达什么。 何春冷凝视着他,神情从未有的认真:「我一直想自己出去做事,但是每次想到你偶尔会来找我……就无法下决心,不过最近,我还是和我爸说了,所以……会向你借钱……只是、只是……」一句话在何春冷嘴里转啊转,怎么都吐不出来,然而吕秋羿却多少听出蹊跷,一股期望浮上心头,让他忍不住走上前,委婉道:「只是什么?」 何春冷脸一红,避开了他眼神,还是不肯说出来,然而吕秋羿毕竟灵巧,看他如此反应,越明白藏在他喉头里,吐不出来的话所代表的意义。 只是……只是不愿和我断了联系吗?所以向我借钱,还故意要分好几年来还?那么,既然如此,为何最后又还我了?许多疑问在脑中盘旋,胡思乱想间,何春冷上前一步,深深凝视着他,道:「我……一直很……很喜欢你啊……只是……」吕秋羿感到心一震,一股冲动忽然抱住了他,何春冷似乎因他这主动的行为受到鼓舞,当场就轻捧着他的双颊,亲了过去—— 这是完全不同于王文达的温柔,让吕秋羿觉得整个人仿佛要融化般,不过,很快,何春冷的行为就显得越来越激情,不止将嘴滑入他颈项,浅啄锁骨,耳垂,手也自然而然解起吕秋羿的钮扣,火热地抚摸他的胸膛,直到吕秋羿被他推到沙发上,感觉到他有意要扯开自己的裤头,神思才突然回复,反射地抓住何春冷的手。 这个推拒让何春冷登时醒了神,抬起头,露出又惊又尴尬的神情与他四目相对,但两人都能清楚地感到彼此的心脏急遽跳动着,像协奏曲般,唱来和去,不曾停歇…… 「去……楼上……」吕秋羿涨红脸,说着。 *** 吕秋羿点起烟,边走边抽,一副神情自在的介绍着这个原本仅属于自己,舒适、干净的世界。 「那边有浴室……」他随手指了指,干咳一声道:「如果你想先洗个澡的话……」 男、女应该都一样吧?办事前,都要先冲个澡吧? 心里这么想,可说完了话,吕秋羿却根本不敢看何春冷的表情。他真的没料到,在何春冷面前,要假装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合乎常理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你要洗吗?」何春冷浑厚的声音依然冷静……当然了,他的经验应该很多了吧? 「……好啊!」吕秋羿咬着烟,露出一个自以为很轻松的微笑,走到衣柜,胡乱拿了换洗衣裤,朝浴室走了两步,心里想着,或许,应该干脆光着身子走出来会更自然吧? 不,不行,要做到那个地步,实在需要很大的勇气。 他深吸口气,犹豫了一下,匆匆走了进去。 自从走进浴室到冲洗时候,他整个脑袋都在想,等等要怎么开始,以及,到底要不要穿衣服走出来…… 「该你了……」吕秋羿尽其所能的表现自在,可双手还是不由自主拉了拉睡袍,因为长那么大,第一次里面什么也没穿。 「嗯……」 坐在床上,看着何春冷走进浴室,吕秋羿冷不防又跳了起来,在房里缓缓踱着,心乱如麻。 等等要怎么配合他呢?早知道……那天和王文达看小电影时,就认真的观摩一下,不然等等像个死人怎么办?还是说,就像跟女人上床一样,就……不对啊,不对啊,根本就是不同的肉体! 也不知胡思乱想了多久,浴室门开了,吕秋羿飞一样的奔到床上,将下半身藏在被子里,接着,他发觉自己的心跳已大声到快要听不见四周的声音。 不一会儿,何春冷走了出来——咦?他、他竟然穿得好好的……头发没湿、身上没有香味,一切就像他刚进去时的模样……怎么……他没洗澡吗?那……哪来的水声啊? 「你……没洗啊?」吕秋羿强颜一笑,想到等会儿要抱着一个没有洗过澡的男人,他还是有点介意。 何春冷抿嘴摇了摇头,神色平静道:「突然想先和你聊聊天。」 「哦!」吕秋羿怔了怔,耸耸肩,直到何春冷朝他脚边坐了下来。 何春冷垂着眼看地上,神情很平静,但是却让气氛显得更诡异。 「你……和sam在一起过吗?」 这问题像一只铁锤,重重敲在吕秋羿脑袋上,觉有点眼冒金星,但更多急怒攻心的成份,只是转念一想,又感到现在的一切,不正是自己不小心搞出来的错觉,尤其那天,还曾表现出一副「关于和男人做爱这件事,本人一切无所谓」吗?那自己何必觉得受到羞辱? 「这重要吗?」吕秋羿让自己露出过去擅长的嘲讽笑意。 何春冷仍然面无表情的望着地板,直过好半天才牵强一笑,「不重要……不重要,我是想问……除了洗澡,你希望我怎么开始?」 吕秋羿心一跳,一时语塞。 怎么开始……这要我教吗?我、我怎么会?!还是……他知道自己根本是第一次……所以……才体贴的问? 「都好,我、我配合你!」这个答案很赞吧? 何春冷终于凝视着他,许久许久,让吕秋羿觉得自己仿佛没有穿衣服似的,直觉如坐针毡,要再重说一次,何春冷却突然伸了右手,缓缓钻进被里,摸到了他小腿,这轻触让吕秋羿差点下意识躲开来。 何春冷的面容却变也没变,手缓缓的往上爬,如人无人之地般,穿过他睡袍的衣角、膝盖,大腿,最后在那里游移着,直到不小心触碰到他下身,发觉吕秋羿里面一丝不挂,才又缩回手,将火热的手掌停放在他大腿上。 吕秋羿没料到,才被他这么轻轻抚摸,自己的反应来得这么快,不止头昏脑胀,呼吸困难,竟差点要呻吟起来。 何春冷露出他特有的腼腆笑容:「你……这样……太快了!」 「等——」吕秋羿隔着薄被抓住他的手,拼命的呼吸着,很想装作自然而然,可是,全身的肌肉和神经,仿佛不是自己的,完全流于原始欲望,恁自兴奋雀跃,让他完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你还是去洗一下澡吧!」吕秋羿用尽力气,让自己挤出这句话。 「嗯,好,你等我。」何春冷点点头,将手缩了回去,站起身,正想走进浴室,原本放在吕秋羿床头,何春冷的手机响了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杨怡德打的,因此两人颇有默契互望一眼,便见何春冷神情复杂远远盯着手机,既没拿起也没想要关掉……直到铃声停止。 然而,这个声响却重重敲击着吕秋羿的心灵,令他全身紧绷。 是啊,都要忘了,现在,他们之间已不再只是两个人了,如今,已多了一个人,一个亦为感情付出全部的人,杨怡德。 *** 这里是位于台北近郊的一栋十四层双并大厦,王文达自去年就在这租了十楼的一个单位,一进门,印入眼帘是个近廿坪,一房一厅,装潢简约的套房。 「啊!」才打开灯,右膝盖突然传来一阵强烈剌痛,让他几乎要跪下来。他一手扶着墙壁,一手忙按摩着,直揉了好半天,膝盖的痛渐渐褪去,他已是一身热汗。 「sam!」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及细碎的脚步声,王文达一听就知是陆元凯和李季芬,因此头也没回,只是站直身,调着气,然后招招手,示意他们上前而来。 而他们的动作也十分灵敏迅速,当下就冲上前,朝王文达身后,一边一个扶住他,然后缓步走进门,坐到沙发上。「sam,你有照时间去做复健吧?」陆元凯一坐下就皱眉问着。 「当然有啊……」王文达边揉膝盖,边想着这阵子老在网咖盘腿坐很久,难免旧疾复发吧! 「让我看看伤口吧?」李季芬指了指王文达膝盖,说着。 陆元凯登时道:「你也太夸张了吧,职业病啊!」 「就想参考,不行吗?」李季芬不顾一身紧致的服装,朝王文达身前一跪,当场动手挽起他的裤管,而王文达似乎也习惯她的行事作风,淡淡一笑,慵懒的朝沙发一躺,任她施为。 裤管一卷,露出一节修长的小腿,只是从浑圆的膝盖到脚踝纠缠着一条长长的疤,而且小腿肚还明显内凹,缺了一小部份,可知它曾受了多大创伤。 李季芬细细的抚着鲜红的肉疤,道:「你的疤照顾的很好,又细又浅……」 「废话,你当他是谁?心脏外科权威!照顾这点小疤对他来说算什么。」陆元凯自冰箱拿出几瓶矿泉水,挑眉道:「这伤要不是得全身麻醉,我看他根本就想自己动手!」 王文达耸耸肩,笑而不答,但眼睛却忍不住瞄向后靠沙发的手……心脏外科……是啊,想想,也一年多没执刀了,不过,那握刀的感觉却依然熟悉啊! 「sam,你什么时候要归队?」李季芬坐回沙发,问着。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王文达强颜一笑,挥挥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有好消息才是真的!」 李季芬当场鼓起脸颊,瞥望陆元凯一眼,就见他吐了吐舌道:「本来决定年底,不过……我们又决定先去卢安达进驻三个月再说!」 「……那里的情况不是改善很多了吗?」王文达以为自己能遗忘那个可怕的世界,偏偏话头一到,又忍不住问了出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观看他的反应似乎也是他们两人来的目的,因此,就见他们俩互望一眼,开心笑了起来。 「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心嘛……」陆元凯话一出,王文达就送给他一个大白眼。 「sam,事情都过一年多了,难道你还看不开?」李季芬也加入游说战局。 「你们今天是来看我的,还是来当说客的?若再罗嗦,我想休息了!」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陆元凯对他的态度尚感满意,毕竟他已不像之前那样拒谈这事,因此就顺从笑道:「那你这几天在忙什么?怎么打电话给你,你都说在上网?不会是在跟人交友联谊吧?」 「我看他八成在玩线上游戏吧!」李季芬自茶几下拿出一个游戏cd盒。 没等王文达说话,陆元凯着手一抢,细细看了游戏盒一会儿,不可置信道:「你王文达会去玩线上游戏?你不是说这是世界上最无聊最浪费生命的东西吗?」 「人是会变的!」王文达笑了起来,又道:「我不只玩线上游戏,而且正如你所猜,还在网上和人交友联谊!」 「哇……你……这……凭你的条件,你还需要到网路上找女人吗?」陆元凯望向自己的未婚妻道:「他这算不算自甘堕落的开始啊?」 「为什么上网一定找女人?」李季芬双手盘胸,道:「也许sam是找男人?」 「就算找男人,他也不用上网找!」 「谢谢你看得起我,」王文达与李季芬相视而笑:「话说回来,如果有一天我找了一个男人去结婚,你也不要太意外!」 是,没错,对于自己只爱男人这回事,身边一群朋友,也只有李季芬知道。至于为什么没出柜,并非不愿意,也不是不敢,纯然是太忙,忙到没时间去承认,后来出了事,就更没有什么理由特别告知。 「啊,不错嘛,还能开玩笑,很好很好,那我们今天来对了!」陆元凯随手开了置于客厅桌上的电脑,道:「来来来,我也来见识一下什么是『天堂』!」 这个话题,让王文达觉得全身精神都来了,便热心地拿起鼠标游移起来。 陆元凯和李季芬抑不住好奇的挤在两边,不一时,两人就被花花绿绿的奇异世界迷住。 「给我玩玩……就按左键吧?」陆元凯好奇的将荧幕上的小人栘来栘去。 「喂,那颗树不能打啊!那是你的保护神!」王文达一声惊叫,荧幕上的小人儿已被天上突然冒出的一道闷雷击中,倒卧血泊。 「哇!怎么这样就死了!」 「你笨蛋啊,完了完了,内衣喷出来了,会被秋羿骂死!」 陆元凯和李季芬完全听不懂什么叫「内衣喷出来了」,但却明白「会被秋羿骂死」代表着他们这位朋友有了他们所不知的新的交友圈;只是还来不及问,便看着王文达急忙忙的打着字:请帮我捡,好心人,请帮我捡啊! 这时,荧幕果然走来另一个蓝蓝的小人,王文达更加慌乱的打着:请帮我捡,好心人…… 蓝蓝小人似乎在犹豫什么,呆了半天,终于走到「尸体」旁……然后,尸体上原本那个红红的东西不见了,蓝蓝小人也不见了。 陆元凯登时开心道:「啊,你的血不见了,复活了吗?」 「妈的,这家伙把我东西捡了,竟然飞走了!这死王八蛋是谁啊,你记不记得他的名字?」王文达还在那里念啊念,陆元凯和李季芬却是互望一眼后,用着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嗯……sam……我想,我们先走好了……」 「叮咚!」电铃声将三人的情绪拉回正常。 「这么晚了,有谁会来找你?」陆元凯当场问,李季芬却反应灵敏地将来者和他刚刚不经意提出的人名联想在一起:「那个……什么秋羿吗?」 这个提醒让王文达像箭般跳了起来,顾不得膝盖不适,跑去开门。 来的人,果然是吕秋羿。 这两天找他,他的口气都不冷不热,让王文达今天终于放弃打扰,因此,根本没想到他会跑来,不禁又惊又喜,但还没开口,吕秋羿稍一侧头,将目光转到自己身后,就轻声道:「你家有客人……那……我改天再来好了。」 「不用、不用,他们就要走了!」王文达故意回头大声的说着,同时朝李季芬挤眉弄眼。 两人刚见王文达为了电玩莫名发火,早就想先离开,可是现在见到他为了他们不知道的某个「路人甲」朋友,要赶走自己,陆元凯玩心一起道:「你不是说要教我上这天堂?」 王文达瞪着李季芬,意味着要她出声音,偏偏她只耸耸肩,甜甜一笑。 眼看吕秋羿几乎要马上转身离去,王文达忙急着拉住他:「不然你先到我房里等等,我、我房里也有一套电脑设备,你可以先玩,好不好?」接着还轻声在他耳边道:「我保证十分钟内把他们赶出去!」 吕秋羿原本一脸无精打采,听他这一说,当场苦涩一笑:「不用吧,没什么重要事!」但同时又再度侧过头,瞄了一眼陆元凯,轻声问着:「我好像看过他……」 王文达愣了愣,想了起来:「是啊是啊,他就是那天我们在医院,后来赶来的那个医生,旁边那个是他老婆……你一起进来认识啊……」 「不了……」吕秋羿马上打退堂鼓,「我、我去你房里等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王文达二话不说就把他拉进门,然后不管在场陆元凯及李季芬的异样眼光,直将他送到房里,放在床上,七手八脚的开启一旁的notebook,道:「你可以在笔记型电脑上打电玩没关系,我灌好程序了……这是外接鼠标,这……」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吕秋羿挥挥手,朝他床上一躺,闭上眼,一副疲累的模样。 「好,好,你先休息……」 *** 王文达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又是拜托,又是胡乱答应会考虑加入卢安达驻医之列,才将他们恭恭敬敬请出门。等进房间就看见吕秋羿和身趴在床上,电脑开启着,天堂的游戏音乐在空气中回响,「天马」法师则呆立在海岸线。 他坐在床边,看着他双眼紧闭,似乎睡着了……仔细看,这家伙真的挺漂亮的,不止有着细致的轮廓,眉骨秀逸,身形也修长……吕秋羿之于王文达本就有些致命的吸引力,如今他这么自动送上门,王文达早心痒难搔,连轻抚他脸蛋的手都有点发颤……咦,身上还有淡淡香味,仿佛洗过澡才来的,这、这…… 「秋羿……我帮你把外套脱下来……比较好睡……」讲出话,王文达深吸口气,觉得动起手来比较心平气和了,不过,才帮他翻了半个身,吕秋羿就神情迷糊地醒了。 他缓缓坐起身,双手后撑,瞥了王文达一眼,随即转眼垂地。 「怎么了?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嘴巴这么问,心里却多少有了谱,明白大概事关何春冷;若不是真的关心,实在不想问下去。 「你……」吕秋羿转脸与他对望一会儿,又转了过去。 「不想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太想听就是了!王文达有些心虚的笑着,「要不我们上天堂?」 吕秋羿默不吭声,不知在想什么,就见他脖子突然涨红,一股属于吕秋羿身上的淡淡香气,随着他身上微弱的热气散发空中,像是种欲望呼唤,让王文达心又痒起来。 王文达为免自己一时冲动又干了什么事被踹肚子,当场打了个哈哈:「秋羿,我实话跟你说……你这样坐在我房间,既不说话也不做任何事……我会乱来的!」 还是不说话……难道,真得帮他理清那烦透人的关系?王文达浓重的吐一口气,既心不甘情下愿,却没法置之不理,只得转到他身前,蹲下来,望着他道:「你现在决定怎么样?和cool告白?」 「我跟他说了。」 吕秋羿的话像利箭般,狠狠戳到他心口,一句「那你现在来我这里做什么?」才要脱口而出,突又想到,事情的发展八成与他所要的结果相违,他才会来啊! 也就是说……何春冷拒绝他了?! 「cool……怎么说?」王文达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他难道都没表示什么吗?」 「你今天废话真多……」 王文达眨眨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埋怨自己,才想问,就见吕秋羿趋身靠近自己,涨红脸,道:「你一向不是……都直接乱来?」 那还客气什么?王文达只想了三秒钟,颈一伸就亲了过去,吕秋羿怔了下,下意识要推开,但很快就绷住肌肉,硬闭上眼,动也不动任他亲吻。 嘴、脸颊、耳际,一直滑到颈项,一双手飞快的脱下他的外套,推倒床上,再胡乱自己脱去衣服……王文达的经验真得很丰富,动作也矫健,三两下就将他的衣服脱个精光,最重要,嘴还没离开过。 这才叫「有经验」的男人吧?吕秋羿脑中想着几个小时前,那场突然被中止的床戏,心思被一股莫名其妙的羞辱感湮没!为什么要去假装一个「有经验」的人?为什么要假装无所谓?为什么明明只要一句话就有机会改变现况,而自己偏偏不说?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冒出一个杨怡德!为什么!为什么! 吕秋羿很想大声吼叫,更想大声哭泣,只不过是想和他一起罢了,怎么走到如今,变得什么都不是! 「秋羿……喂!喂!吕秋羿!吕秋羿先生!」王文达停止动作,撑起身,瞪视着他:「都这时候了,还在想什么?该不会是cool不和你做,所以一气之下跑来跟我上床吧!」 吕秋羿被他喊醒神,登时感到脸一热,气急败坏道:「你在说什么!」 「那你干嘛绷那么紧,活像我在强奸你一样!」 吕秋羿猛地推开他,坐起身,怒道:「你、你一定要讲那么难听吗?」 「这很难听吗?」王文达挑眉道:「那么你实话说,你刚是不是洗好澡在等cool?」 吕秋羿跳下床,瞪视着他,结实的胸膛猛烈的起伏着,道:「是,我刚确实想找他,结果他临阵脱逃,所以来找你,怎么,你是做还是不做?」 王文达用着复杂的眼眸望着他,吐出一口气,淡淡道:「做,自动送上门,怎么会不做!」他拍了拍床边道:「过来。」 吕秋羿咬着牙,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缓缓坐到他身边。 王文达见他依然神思恍惚,轻佻的问着:「你后面给不给玩?」 吕秋羿只觉脑一炸,莫名的屈辱感让他整个人有点晕眩,可最后还是双拳紧握,像下了决心道:「随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吕秋羿的配合并没有让王文达感到丝丝兴奋,只是排山倒海的愤怒。他一直承认,从初见这个男人,就很迷恋他,无时不刻想占有他,但是,却不想在如此意气用事的情况下—— 吕秋羿见他动也不动,只是怔怔地瞧着自己,宛如刚刚的何春冷,心里像倒了五味瓶,阵阵说不出的酸苦溢满胸腔,不禁气道:「如果你不做,我现在去外面找人做也一样!」 他站起身,抓着衣服就想走出去,王文达当场冲上去拉住他,将他压在落地窗,从未有的愤怒道:「好,很好,这么想找人上床,我来!」 他开始亲吻着吕秋羿,一手用力搓揉着他的胸膛,一手粗暴的扯开他的裤头,然后将他翻过身,顺手就拉下他裤子。 「等一下,这、这是落地窗!」吕秋羿感觉自己几乎被扒光压在窗前,即将遭人窥视的紧张化成汹涌的羞辱感,令他忍不住挣扎起来。 王文达却理也不理他,轻咬着他的肩颈,一手抱着他的腰,一手就摸到前面,握住他下身,不断的抚弄,吕秋羿想逃开,但是王文达的动作相当粗鲁,不止紧锁着,在他挣扎时更用力握住,让他疼痛不堪,吕秋羿心火一起,大吼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王文达放开了,但是抓着他手臂,硬将他拖到床上压倒,坐在他上身,捏住他双臂,恶狠狠道:「怎么,你不爽吗?」 吕秋羿被他的神态吓了一跳,之前见过他在电影院对付变态时大概就这模样;那时不觉得他凶悍,当他对着自己发火时,还真令人害怕。不过,更令他震惊的是,根本无法想象原来他有这样可怕的一面! 吕秋羿很想镇定,可是声音忍不住发颤:「你……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你又不是未成年,又说要我怎么样都可以,那花招可多了!」王文达侧头想着,「我正在想拿什么东西来增加情趣!」 「你、你、你……」吕秋羿瞪大眼,一脸苍白,道:「你、你这个变态!」 「我哪叫变态,这很正常啊,看你要我用按摩棒还是带震动型保险套……」 「不要,不要,我不要——」或许这些在同志间真的很普通,但吕秋羿听到这么明明白白的陈述就觉心惊,不禁叫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做了!」 「喂!那么大声干嘛!」王文达吼了回去,道:「有人把活鱼塞进肛门里……其它还有人塞什么原子笔啦、香蕉、木瓜、保龄球瓶……」 「啊啊啊啊啊啊——」吕秋羿的脸由白转红,猛摇头,大吼着:「我不想听,不想听,你不要说这些啦!死变态!」 王文达静静看着他激动的反抗,一会儿,才放开他,动作敏捷地跳下床。 吕秋羿本来以为今天逃不出这恐怖的噩梦,没想到他却突然放手了,马上身子一弹,急急忙忙也跳下床的另一边,随手胡乱抓起衣服遮掩,退到墙边警备地盯着他。 「知道怕了啊?那别去做那些没脑袋的事!」王文达瞪视着他:「都廿六、七了,做什么事都要经过大脑,不要意气用事就想胡搞。想和cool一起,想办法和他说清楚,不管结果如何,都要试着去接受,有命过日子,就要过得像样一点!白痴!」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进浴室,然后听他又大吼一声:「滚回去!王八蛋!」 第八章 喜欢一个人不是没有过,但被这么牵动情绪还是头一遭,以往,不管做什么,只要进了医院,上了手术台,再大的波动都能瞬间归于冷静,却也是这样的性格,导致许多段感情都被迫中止。 冷静,骄傲,一直是自己的生活准则。所以,可以在当场目睹情人与别人上床后,瞬间平复心绪分手,更可以在情人的哭闹间,一意孤行前往卢安达长驻……虽然,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王文达双手扶着洗手台,抬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副七窍生烟的模样,刹时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家伙真的是混蛋乘n次方!这辈子,还没被人当垫背过!而且是这么直接了当的! 好半天,王文达终于缓缓脱下衣裤,企图用冷水冲凉,顺便净去填积在心头,为吕秋羿而形成的焦躁情绪! 过了半小时,他感到心灵平静许多,原本像翻倒醋坛的胸口也化了开来,便拿着浴巾,边擦拭水滴,边开门走出,没想到吕秋羿竟然还没走!不可否认,当看到他只穿件内裤呆坐在床边时,心里突来的兴奋还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只是,吕秋羿很快的就由一脸呆滞转而一脸惊吓——是,任谁都会惊吓! 谁能料想得到,这个身形修长,体格饱满的男人,整个右半身,由胸腔至腰间连着右臂,仿佛被一只张牙舞爪的红色恶龙攀附着,那扭曲的鳞片如今正丑陋地在他身上闪耀。 王文达早已习惯这样的自己,但是,被吕秋羿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还是有点不自在,便打趣的在吕秋羿面前挥挥手道:「秋羿!被你这么盯着,我觉得混身发痒欵!」 「你、你身上……你……这……是烧伤吗?」吕秋羿还是无法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虽然之前在医院曾对他身上的伤匆匆一瞥。但却无法想象,范围会大到占了他整个半身。也可以说,这些烧伤的痕迹实在处理得太不漂亮,坑坑疤疤,才显得这么触目惊心! 王文达接受他的诧异,只微扬嘴角,随着他眼光,低头望着自己一眼,突地,轻捧着下身,颇有礼貌的说着:「你放心,我这里没伤到,还是有作用!」 「啊——你、你一定要这么粗鲁吗?」吕秋羿倒退好几步,背过他,气急败坏的挥挥手:「快包起来啦,留点空间给人想象好吗!」 看他的反应,王文达越觉得他实在有趣极了,但心里毕竟不希望他被自己吓得逃出房间,便乖乖用浴巾包裹腰间,道:「好啦好啦,你放心,我会仔细的包……好了,你可以转回来了!」 王文达走到衣柜前拿了件紧身黑色t恤穿上,套上休闲短裤,顺手拿条浴巾擦拭着头发,才故意挑眉将他上下浏览一遍:「我以为你回去了,没想到你还敢留在这……还只穿了件小裤子,怎么,被吓不怕?真想被上了才甘心吗?」 「你!」吕秋羿怒气冲冲地拿起衣裤穿着,无法想象这世上有这么不「优雅」的医生,开口闭口都是这些事,亏得自己还想特地留下来向他道歉! 王文达大笑两声,任自走出房间。待吕秋羿穿好衣服,拎着外套一脸愤然地跟出来,见原本客厅的客人已不在,且大灯全熄,只亮着角落的漂亮立灯,而柔美优雅的钢琴演奏也在厅里飘散,让整个空间呈现十分舒服的气氛。 吕秋羿本想直接走出大门,但这气氛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令他原来激动的情绪缓缓的平复下来,忍不住停下脚步,环视这个迷人的地方。 宽广的客厅有着舒适的沙发,中间一个超大超薄液晶电视银幕,右边一组开放式的厨具,只不过上头十分干净,一看就知道从没有用过,连那双口卤素炉还包着一个封套。 而如今,王文达坐在沙发上,桌上置着两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手中把玩着一瓶红酒,见他出来,便朝他露出温柔异常的笑容: 「要不要喝点红酒再走?」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一下子那么可怕,一下子这么……吕秋羿深吸口气,对于他的善变有点无法适应,可是要是这么走出门去又有点不想。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折腾,他觉得身心都太累了,太累了。真的好想就坐在那张柔软的沙发上,品尝一下醉人的美酒,好让自己能更舒心,更平静。 王文达没等他答应就开了酒,令暗红的颜色倾入美丽的杯中,然后再举起它,轻轻摇晃,让立灯的微弱的光线透过杯角,反射出华丽的光芒: 「来,过来,这是法国波尔多来的高级红酒,口感很醇厚哦!」 吕秋羿的理智拉扯着他的灵魂往门口走,但双脚却不由自主的走到王文达身边坐下。 王文达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自己也拿起杯子,宛如高雅的绅士向他点个头,先自浅酌一口,开心道:「真的不错,快喝!」 王文达开怀的神情感染了吕秋羿,让他完全无法拒绝地拿起酒杯,跟着喝下第一口酒。 真的好好喝啊!吕秋羿闭上眼,深吸口气,专心感受着舌尖那浓郁的酒香及其特有的橡木桶气味,情绪更趋安定。 已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的过日子了?吕秋羿在喝下几口后,心里感叹起来…… 仔细想想,陷入这进退两难的情感才不过个把月的事,怎么觉得自己的心就老了好多岁! 以前,和几个女人交往都不太长久,有的甚至只到约会吃饭就莫明其妙的结束,那时,也不觉得有多痛苦,而今,为了一个何春冷,竟然差点连自尊都要出卖了……想到这里,吕秋羿才发觉,刚刚王文达的恐怖爆发竟似乎是要拉自己一把? 吕秋羿忍不住侧脸望着他,才知道,王文达早不知何时就这么盯着自己许久了。 暗夜的光,柔和的音乐,加上美酒足饭饱的助兴,吕秋羿觉得,现在,此刻,面对他的目光,双肩竟不再紧绷,不再畏怯。 这男人的目光仿佛有着疗伤的力量,无由填平了来时被戳得坑坑洞洞的心口,让吕秋羿有种想倒在他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 王文达就象看穿了他的脆弱般,自然地放下酒杯,趋身向前,一手接走了他的杯子,一手轻抚起他的脸颊,缓缓吻了下去。轻轻的,温柔的渐进着,完全不似刚刚的粗暴与自我,让吕秋羿跟着放软了身段,虚脱的躺在沙发上,任他重新解开了全身的束缚,在胸前,肚腹上,留下许多吸吮印记,更让他用嘴开启自己的欲望之源。 何春冷根本不用碰触自己,身体就会发烫,颤抖;而之前被王文达拥抱却什么感受也没有,如今,漫长的前戏补足了这份缺憾,让自己的身心完全释放。 被他这么抚弄着全身各处,吕秋羿已不禁蜷曲起身体,然而就在欲火高涨时,他感受到自己被他轻翻了身,腰间一紧,后面一阵冰凉与刺痛袭心。 「你,你要做什么?」吕秋羿心一惊,尽管理智在瞬间就令他明白他的企图,但还是忍不住紧张问着。 王文达却在他耳边轻笑着:「你管我做什么!」 「嗯——」吕秋羿感到后庭被人不断用指头按摩,抽动,令他感到轻微的痛楚又有莫名的快感——听说,第一次被贯穿很痛苦,但是他的动作是如此饶有兴致,根本让人无法抗拒! 想来,第一次和他上床……算是……幸运吗!? 吕秋羿感到他已开始尝试进入,刺痛缓缓加剧,令他不由自主绷紧身体,却没有想要他停止——仿佛面对着一场充满刺激与兴奋的挑战,让他一心期望着某种快意攻击。 「秋羿……叫出来……」王文达停止缓慢的进入,趴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轻轻喊着。 这永远是吕秋羿做不到的。即便是自己多想告诉他,前戏该停止了,别再玩弄下去了,即便精神上,自己已全然被欲望支配,可是理智上就是说不出来,只能紧闭着嘴,摇摇头—— 「你不叫出来,我怎么知道你是爽还是不爽……」 「啊啊啊啊!」吕秋羿叫了,但,那是毫无暧昧的尖声鬼叫,「你,你,就是不能,不要说这些字眼吗?」 王文达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大概也是逗弄他的另一种乐趣吧! 吕秋羿对性实在相当的含蓄与青涩,尤其透过昏黄的灯光,望着这个已透着红光的身体,那么努力紧咬牙根压抑快感,让王文达更感兴味,无由很想做那样解放他情欲的第一人。 「原来……嗯……」王文达含糊的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动作渐渐深入。 「什……什么……」吕秋羿像紧绷的弦,无时不刻在注意着身后……他的一举一动。 「处男真的很有意思!」 吕秋羿脑一炸,才想大声回答「我不是处男」时,后头突地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与饱涨感,让他忍不住想爬离,然而王文达已有所准备,紧紧地抱住他,温声道: 「放心,我对处男都很温柔的!我会慢慢的……舒服就要说出来哦!」 「啊,你……你……你……shit!」 王文达听他连脏话都骂了出来,当场恶笑一声,用力的顶了他一记—— 「啊——」然后便听到一句凄惨的叫声无预警响起。 「嗯,对了,对了,就是这样,爽不爽都要勇敢表现出来!这样出力的人才不会觉得浪费时间……」王文达满意的点点头,双手抓紧他的腰,更加认真地抽动起来。 现在,吕秋羿打死也不想出声,即便真是是第一次感受到那近乎穿透灵魂的兴奋,所以他只能紧紧抓住沙发,咬着牙,让痛与高潮在压抑中更加高涨。 *** 吕秋羿睡了一场近日来最舒服的觉。 当他醒来时,仍趴在客厅的沙发上,背上盖着一件薄被,灯光不是很亮,含糊中以为尚是在凌晨时分,在好不容易找到一旁的小钟后,才惊觉已经早上十点多,而客厅之所以会昏暗,只是某人将窗帘全部拉实了! 吕秋羿心里暗骂一声,急忙忙坐起,感觉身后一阵怪异刺痛,让他想起昨天的荒唐与激情。 这个王文达简直像个色情狂,而且是个憋了很久的色情狂,活活把自己折腾到三更半夜!算一算,大概把自己一年份的量都做完了! 随手掀起被,看到还是光溜溜的下半身,吕秋羿感到有些莫名难堪,赶紧以被包覆着,匆匆走往紧闭的房间,正抬手用力拍门,门就忽然开了,让他整个人往前扑倒,跪跌地上。 「啊啊,老婆,小心,我扶你!」王文达一副殷勤的好男人样,急急抱住他。吕秋羿却被他的话激得七窍生烟,奋力甩开他道: 「走开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王文达讨好的笑道:「老婆,别生气,要不要先去洗澡,我帮你放水!」 「我要上班啦!滚开,谁有空理你!」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吕秋羿在他房里四处兜转着,急道:「我的衣服和裤子呢?你给我收哪去了?」 「你要去上班?」王文达一脸惊诧:「你不是周休二日吗?」 吕秋羿的动作在半途中静止,一脸狐疑的瞪视他:「你,你是说今天是周末?」 「是啊!」 吕秋羿皱眉推算了一下,待确定无误时,才拉着薄被,朝床上一坐,嘘了口气。 「老婆,我去帮你放水……」王文达一副兴冲冲要往浴室走。 「等等,喂!等等!」吕秋羿站起身,瞪大眼道:「你干嘛一直叫我老婆?」 王文达眨眨眼,无辜道:「我们都有关系了……而且你又是处男,我当然要负责到底!」 吕秋羿脑袋猛地冲血,气急败坏的吼着:「要你负什么责,而且,谁跟你说我是处男?」 「哦,我的意思是,你后面是第一次吧?」 「啊啊啊啊啊啊——」吕秋羿双手遮耳,猛摇头:「不要提这些啦!你出去,我自己放水洗!」 王文达憋着笑,点头道:「好好好,你别激动,我去帮你拿衣服,你先进去!」 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么没水准的人!真的,太没水准了!可悲的是,自己还把第一次给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也想到『第一次』这种东西!」吕秋羿边冲澡,边哀嚎,尤其在清洗身体时,看到身上大大小小的吻痕几乎快崩溃。 昨天,到底着了什么魔,竟让自己来到这个龙潭虎穴自投罗网?这么下去,他会不会三天两头跑来要和自己上床?纠缠不清?天啊,自己可半点也不想跟他交往啊! 他拥有丰富的情欲轻验,而且大家都成年了,若跟他说,昨夜的一切就当作一夜情,应该会同意吧? 吕秋羿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王文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婆,衣服帮你拿来了!」 「我——不——是——你——老——婆!」吕秋羿用尽力气大吼回去,然后坐倒浴缸,真的很想嚎啕大哭! *** 当吕秋羿好不容易把这个「一夜情」想法吐露出来,原以为王文达会翻脸或有什么意见,没想到他想也没想,直接道:「要当一夜情?可以啊,不过今天晚上先陪我去一下碧潭好吗?」 这反应让吕秋羿心头难掩怪异,气势也少了八分,轻声:「为什么要去碧潭?」 「没为什么,想去走走而已!」王文达将自己打理好,又仔细将他瞧了一遍,道:「没想你穿我的衣服……比我穿好看耶!」 吕秋羿心一跳,觉得有些莫名紧张,不是不顾左右而言他:「嗯……那个……那我想先回去了,晚上我们就约在碧潭见吧!」 「不要吧,起码今天也当我老婆一下」 「你……你……就跟你说不要叫我老婆,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变成女人!」 「好嘛,好嘛,那我当你老婆吧!」王文达当然把头窝到他肩膀,撒娇道:「老公,今天就让我好好服侍你吧!」 何以近来总是走往错误的路……吕秋羿双手紧握,全身发颤,多希望一切宛如一场梦! *** 王文达问:「你觉得如何?」 坐在经过县府特意修缮的碧潭岸边,微风轻拂,夜间两岸商家的霓虹灯火,映得湖面五光十色,实在浪漫至极。不过吕秋羿半点也不想把这样的情绪表现出来: 「蚊子挺多的……」 「这倒是,」王文达自身上掏出一小瓶东西给他:「来,老公,把茶树精油沾在身上,蚊虫就不会靠近你了!」 「你……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啊,不要叫什么老公老婆好不好?」吕秋羿翻翻眼,怒道:「我们只是一夜情!ok?」 王文达朝他眨眨眼,好半天才深吸口气,露出浅浅笑意:「好,好,一夜情就一夜情。」说罢,就双手抱膝,认真望向只透着点点光亮的潭面。 安静的气氛直达五分钟, 吕秋羿觉得舒畅极了,正想后撑身体,好好继续享受这难得的光景,身后突地响起一个堪称浑厚又粗野的呼喊声,接着,电吉他的声音跟着响起,旋律空灵飘渺,活似深山中的仙乐,不多时,原来的呼喊一转吟唱——吕秋羿听不懂吟唱的歌词,但是直觉是原住民歌曲,只觉声音嘹亮又迷人,曲子悠远流长,与夜晚醉人的碧潭景色相互辉映,让人浑身舒畅。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寻音源处,就看到路人三三两两朝不远处集结。 借由微弱的灯光照映,看到有两个穿着十分休闲的男子,头上戴着典型原住民彩帽,一个背着电吉他,一个手摇铃鼓,身边则两个中型喇叭,缓缓播送着他们干净的声音,地上则堆了一些cd片。 吟唱的曲子没有间断,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吕秋羿直觉他们大概是在推销自己的作品,正暗下决定,等等也去买片回来听赏时,身旁的王文达突然扯开喉咙,跟着唱了起来,不止把周旁的人全吓了一跳,连那两个原住民朋友也忍不住引领而望。 两人都没有停住曲子,只投以兴奋的目光,摇铃鼓的男子更是朝王文达招了招手, 王文达也兴奋地挥挥手,然后双手后撑,继续哼着,随着音乐摆动。 说真的,王文达的声音并不比那两人来得好听,响亮,可是他竟然能唱出这种连文字都写不出来的歌曲,实在令人惊讶。 「干什么这样看我?我会害羞啦!」王文达嘻笑着。 吕秋羿想问他为什么会唱这歌,转念一想,难不成……他也是原住民,可是不像啊,他长的一点也不像!不过……也许他是…… 「你混种的吗?」 王文达瞪大眼道:「什么混种!混血吧!」 「不是,我是真真正正平地人!」王文达笑了笑道:「这歌是元凯教我的。」 元凯……哦,那个医生!吕秋羿脑中浮出陆元凯的影像,那就对了,那个人倒真是百分之百的原住民长相,浓眉大眼,五官深邃。 王文达似乎没想到吕秋羿的好奇心只到这里,自动续道: 「我以前刚结束实习,有一段时间常和元凯参加偏远山区援助医疗工作,有一次刚好到他的家乡……哦,对了,他是卑南族的,那时大概是碰到他们族里的节庆吧,他们就邀请我住一夜,然后夜里有了营火会,大家就围着火,唱了很多歌……」 身后的歌曲长达十来分钟,暂时结束时,就传来稀稀疏疏的掌声,然后改成由cd播放,不过,有更多人围上去问他们唱的歌是不是地上摆的cd片! 不知道怎么,眼睛看着王文达一副悠闲摆动的神态,耳里听着空灵的山曲,吕秋羿脑中仿佛能想像当时的营火盛会,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热情吟诵,心里升起淡淡欣羡。 「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王文达突然望着他,说着。 吕秋羿心一跳,没想到他会接得这么刚好,忙将眼光投向潭心:「……哦,哦,再说吧!」 「秋羿……」 听他又叫了自己,吕秋羿不得不转脸望他,却发觉王文达的神情忽然变得认真异常,不禁令他有些莫名紧张。 「那天……就昨天,发生什么事了?」 吕秋羿脸一青,将双眼投向潭心。 还能什么事,不过是何春冷最后还是接起了手机,当着自己的面说「好,我现在过去找你。」如此而已! 偶尔想起,都觉得是自己运气太差还是杨怡德装了针孔在他身上,否则怎么能两次都在最后关头抓到何春冷差一点点的越界?想到这,吕秋羿不禁有些意气用事…… 「不是跟你说了,阿冷事临到头落荒而逃啊!」 王文达若有所思的凝望他一眼,吐口气,笑道: 「好好好,就当是这样好了,我们换个话题……嗯……为什么你不问我……我的伤怎么来的?」 「你不是说烧伤的?」这什么问题? 「我的意思是,是被什么烧伤的。」 「不就火吗?」 王文达轻挠额头,淡淡笑了笑:「对,也对……」 他这神态仿佛述说眼前有个难以沟通的笨蛋似的,让吕秋羿忍不住毛燥:「什么叫也对?难道你不是被火烧伤的?」 王文达深吸口气道:「没错,是火,不过,我是想要你问我,在什么情况下被烧伤的。」 吕秋羿恍然大悟,便「哦」了声。 「……就『哦』?」 吕秋羿皱着眉,搞不懂王文达到底要自己做什么。「不然呢?」 王文达苦涩的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对我还真是一点也不好奇……」 吕秋羿怔了怔,无法理解他这算什么埋怨,一来,自己本就不是好奇的性格,二者,关于这种事,不是越不去提越好吗?虽然,经他这一说,还真有点想知道为什么,不过吕秋羿还是没有问出来。 王文达深深凝视他一眼,最后决定大方奉送:「我是被地雷炸伤的。」 「啥?」吕秋羿瞪大眼看着他,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是被地雷炸伤的。」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还会再踏上那块土地吗?酷热,病疾,伤痛遍野的土地。 王文达近来常常这么问自己,尤其,在发生那件惨事后。 自实习课程结束,才刚要转任,王文达就被一堆人道主义沸腾的同伴邀去加入遍远地区的巡回医疗救助。因此,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都在深山野岭奔驰,而这个经验,让他在某个大医院待了两三年后,毅然决然放弃升任外科权威的路,转投入海外急难救助的工作。 说起来,一切只能归因于自己心中也流窜着,属于年轻人才有的不切实际热血吧?当然,还有一点点,他只承认,一点点的虚荣心——他,王文达,想做一个救苦救难,受人崇敬的伟大医生。 只是,他完全低估了恶魔的力量。 当一块土地失去了上帝的庇佑,将会变成多惊人的模样。 王文达露出从来见过的呆滞神情,望着远方,对着吕秋羿缓缓说道: 「听说几年前,那只本来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可一天之内,却成了一个大坟场……几十万名百姓丧生,一百多万人流离失所,整个国度的难民,为了逃离战火,颠沛流离地涌向萨依。不幸滞留的人则必须日日忍受饥饿,霍乱,痢疾,畜兽攻击,误触地雷等等恐怖对待……而事情过了好几年了,可我一站到那块土地,还是天天,天天处理一堆病患,伤患……有的断手殘肢,有的肚破肠流,更多的,是瘦得只剩下一层皮而濒临死亡的小孩,偶尔想休息一天,可往往不到两个小时又被叫到临时医疗所……医不完……根本医不完……那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是地狱……是用血肉堆砌而成的无间地狱……」 烽火弥漫,受尽战争摧残的国家,布满台湾几称绝迹的病痛,失去绿地的干裂焦土,住着骨瘦如柴的孩童……那不是新闻的一页,主播口中的一段话吗?怎么一切却像突然离自己很近很近,触手可及! 吕秋羿静静地听他说着,完全无法将王文达口述的一切与过去自己偶尔关心的世界新闻连结,更感到有点坐立难安,他突然惊觉,自己不知该用什么心情,什么眼光来看待眼前这个男人。 应该对他多点敬意吧?还是,还是…… 「然后有一天……」王文达顿了顿,双眼变得异样空洞,续道: 「我们接到通知,有政府军要到医疗所查看里面是不是混了叛军的人……我们不知道谁是叛军,只知道里面都是伤患,没有一个人能被带走,所以就决定开始连夜送走伤患……谁知……」他忽然露出一抹冰凉的笑容: 「人倒楣,不是你做多少好事就能逃过!我们载运伤患的卡车竟然闯到尚未除尽的地雷警示区……而因为连环效应,数个地雷一个个接着爆炸……」 「就这样……很多人在瞬间被炸得支离破碎,身首异处,而我,很幸运的,竟然只炸伤半边身体,虽然因为被弹出车外,摔到远处而骨折几处,不过还是活下来了!只是那里的紧急医疗设备太烂,所以疤痕处理的很糟……」王文达突然又恢复正常神色指向自己腰间: 「喏,你上次踹我一脚,本来没什么,只是刚好我骨盆前一段日子才把钢钉拔掉,元凯才会担心是否伤到,现在确定没事啦!」 吕秋羿吞了口口水,怔怔望着他好半天,思绪凌乱道: 「那天……我在你家,不,就昨夜,我在你家有听到那个医生……不,是两个医生,就那对夫妻……」 王文达打了个哈哈,笑道:「嗯嗯,元凯和季芬也跟我一样都参加那段时间的医疗救护,只是和我不同区,所以都逃过一劫!」 「不是……我是想说,我听到他们好象一直问你要不要归队什么的……你不再去了吗?」 「如果是你,你会回去吗?」王文达突然转过脸,茫然地望着他,可是未等吕秋羿回答,又任自摇摇头,若有所思道: 「或许……我真的是比较懦弱吧……我很怕……连回到台湾,偶尔坐上巴士,走在路上,都觉得好像有地雷会突然爆炸一样……」 王文达眨眨眼,望着他,鼓起双颊道: 「害我复健这一年,除了无法避免的要去的医院复检,其它时间都只窝在家里上网聊天,哈哈哈!网路万岁!!」 如果这句话出自寻常的某个人,吕秋羿可能会掌他一记爆粟或跟着大肆狂笑吧!但是,现在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觉得有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在心里慢慢成型…… 「不过当然啦,」王文达忽然又露出淡淡笑意,深深凝视他,「现在只要想到出门能见到你,就突然觉得,就算出去真的会踩到地雷……也不要紧了!」 吕秋羿心一跳,第一次觉得,他的狗嘴里终于吐出一句异样迷人的甜言蜜语。 第九章 晚上十一点多,王文达终于甘愿送他回家,车子里则放着新买的,那缥缈空灵的乐曲,让两人的情绪莫名的安定。 「我家到了!」吕秋羿开了口。 「等等,秋羿」 「干什么?」吕秋羿转脸望他,不料王文达毫无预警的突然欺过身,双手抱住吕秋羿的面颊,嘴一凑,狠狠的吻了他。 人,是习惯的动物,而情欲,则是难以戒掉的习惯。 经过昨天的激烈洗礼,即便理智不断闪着大黄灯,拼命警告着自己快逃,但身体对于这样的火热触碰竟然全盘接受,一点也没有想拒绝的冲动,反而闭上了眼,任他的舌尖纠缠着唇齿,头颈,最后,还可以感到他的手越发胡来,不止钻入了衣服里揉捏着寸寸肌肤,更有往下运作的企图 心跳张狂奔窜,神思也跟着迷乱,他温热的手,隔着裤子,刻意避开重点,轻轻抚摸自己大腿,让人更加难忍被瞬间点燃的激情渴望。 「让,让座位躺下来……」王文达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吕秋羿仰着头,双眼微睁,感受到心里与身体最真诚的呼唤,可是,手却被理智强迫在控制杆上,压不下去。 王文达似乎看透了他的矜持与顾虑,伸长手压低了座椅,脚一跨就要攀过来。没想到吕秋羿却像受到电击似一挣,用力将他推开,急匆匆的拉整衣服,开了车门,跌跌撞撞冲进大门,庭院。 此时,王文达突地大吼一声:「秋羿!」这也成功阻止了吕秋羿几乎要逝入屋里的身影。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呆呆的站着,不一时才抱着头,修长的手指焦虑地穿插在发间,若有所思地猛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沉溺在王文达亲手布下的激情欲网,毫无反抗能力? 吕秋羿在心头无声自问,感到自己好象快要掉进一个看不见底的深井里,无由慌乱了心智。 「秋羿!」王文达的声音更近了,且在吕秋羿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扳过身躯,嘴一凑,吻了过来,动作也比往常更强悍,完全不容吕秋羿拒绝,使得门都来不及关,两个火热躯体就交缠难分。 王文达的唇,在他头项,耳际,肩头四处游走不曾停歇,各自的双手则忙碌地沿路脱去彼此衣裤,跌跌撞撞的进到阴暗的客厅。借着微弱的光线,王文达大手一挥,把许多摆放在偌大桌面的物品全扫到地上,然后将吕秋羿按到桌上,继续未完成的激情刺探。 吕秋羿双手后撑,仰着头,心智全然被欲望支配,既无法仔细思考任何事,也没能拒绝王文达所给予的强烈刺激,只感到全身热火得烫人,心脏狂乱得几乎要跃出胸腔,尤其他的指间不断在腰间,胸膛跳动,双唇轻轻啄吻着大腿及下身,逗弄得吕秋羿被欲火烧得难受至极,无端扭动身躯,最后,欲望成功击垮了心头仅存的一丝丝尊严,痛苦道: 「别再玩了——」 王文达哪可能就此作罢,反而积极地轻舔着,吕秋羿当场忍不住要拨开他,王文达却大手一翻,用力抓住他双腕,含住了他整个下身,更加奋力滑动,让它直达自己的喉咙深处—— 「啊——走开啦!」吕秋羿强忍着几乎要溃决的欲望边防,挣扎着要脱身,可是王文达怎么也不肯放,最后,实在受不住了才压抑着难堪的情绪,哑声道: 「你走,走开啦!会吃进去!」 情欲堆叠到极限,吕秋羿终是无力抗御,刹时,满满欲液全注入了王文达嘴里。 吕秋羿身体虚脱地仰倒在桌上,心头混着快感与难堪,让他忍不住将脸藏在双臂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秋羿感受到心跳已回复平静,激昂的情绪也渐趋和缓,王文达却依然安静,没有其它动作。实在很想坐起身来看看他在干嘛,然而心念电转,想到刚刚他大概把自己的「东西」全吞下肚,又尴尬得不知该用什么脸来见他。 然而,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总不成就这么赤身裸体的躺在桌上跟他耗下去,只得硬着头皮撑坐起来——就见这个平时明明静不下来半分钟的人,现在正紧闭双唇,面带笑意,坐在不远的地上,像个优雅的希腊雕像,双手抱着一只屈起的膝,望着自己。 吕秋羿感到自己双颊热得烫火,只求他会因为背光而看不见自己的表情道:「那,那个……刚刚……」 王文达抿紧嘴,指了指肚子。 「啊——对,对不起……你……全吞下去了吗?要不要先去漱口,还是……」 王文达的笑容还迷人,不过深吸口气后的话却让人想翻脸:「没关系,这味道和鸡精差不多!」 「呃啊——shit!」吕秋羿惨叫一声,抓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就扔了过去,又难堪又觉得恶心的粗喘不止——因为他想起,每当公司要交广告企划案时,大伙都拼命超时工作,鸡精是必备饮品,被他这么一说,下次还能喝吗? 「你嘴巴可不可以……算了,不跟你说了!」吕秋羿深信他已无可救药,决定放弃和他抬杠,抓起衣服就要穿起来。 王文达当场拉了拉他。 吕秋羿凶恶的扯开他:「做什么!」 「你看……」 吕秋羿顺着他倒转的手指望去,见到他下身正以惊人的姿势昂扬着……不禁当场背脊一凉,倒退五步,苍白着脸,颤声: 「你,你,你要做什么?」 王文达一副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我还能做什么?你应该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吧?我刚刚可是很卖力的让你很——」 「啊!啊!啊!」吕秋羿急忙打断他,「好,好,好,我明白,我明白,不要再说下去了!」吕秋羿吞了口口水,续道: 「那,那我要怎么做?」 「看你要用上面还是下面,我都可以啊!」 「上,上面……下,下面……」吕秋羿觉得整个人快要崩溃了,一句「用手可以吗?」还没说出来,就听王文达挑眉道: 「你别想用手解决哦!」 「那——」吕秋羿心头无限凄凉,不由得恨自己刚刚为什么接受他的挑逗,盲目享受那些温存! 透过窗外投射进来的淡淡微光,他看到王文达自己摇头晃脑,一副蓄事待发的模样,不由得绝望倒退两步,颓坐沙发,以一种勇赴国难般的决意,缓缓面向里,侧躺下来。 很快,吕秋羿就感到一双火热的手掌像在品味着什么奇石般,缓缓在身上游走…… 说真的,比起用嘴,吕秋羿还是决定牺牲下面,尽管那里并不是入口,而且,昨天才受到强烈攻击,如今还能感到下腹部十足饱涨感与不适感,然而,要自己用嘴……实在提不起勇气,只是,转念想到他好像都无怨无悔地帮自己服务,刚刚又把……它们……全吞下去……心里不禁又满怀感恩…… 不过还是有点恶心,吕秋羿无法克制地发出怪声,同时,也感到后头已传来阵阵微弱的刺痛。 「嗯……秋羿……」 「什……么……」身后刺痛与快感齐头加剧,让吕秋羿不由得暗自埋怨:这家伙是怎么样啊,怎么能边聊天边「工作」,这要人怎么回话? 「老实说,你这个姿势我不太好进入,换个狗爬式好不好?」 「你作梦——」一个愤怒的恶吼混着长串的狂笑声开始回荡客厅,如余音绕梁,久久不绝于耳…… *** 已经结束很久了,王文达还是趴在自己身上,头靠在自己胸膛,许久,许久不肯离开。 依照之前的性情,应该会想把他推开,但是现在,不管吕秋羿怎么感受着心灵,却一点这种意念也没有,这不禁令他既茫然又害怕。他知道有些东西在心里开始发酵了,然而,他实在不想承认,因为,总觉得一切来得太快,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喂,你该起来了吧?很闷。」 「闷?」王文达将头抬起来一些角度,皱眉道:「你一点也不爽吗?」 吕秋羿当场感到一道雷劈,猛的坐起,用力推开他,怒道:「就叫你不要动不动讲这种话,你是听不懂啊!」 王文达憋着笑道:「就问你爽不爽嘛!难道你以前都不问和你上床的女人舒不舒服吗?」 「我又不是女人,你别问我这种事!」 「是哦……那我们聊别的……嗯……」王文达侧躺在他身旁道:「我们下次来试试更刺激的动作好不好……」 咦,没反应! 王文达没听到他惯有的惨叫,不禁好奇撑起身,望着他,便见吕秋羿双手食指紧紧塞进耳朵里,翻翻眼,当作一副什么也没听到。 不知怎么,看他这样子,王文达心头一股异样兴奋瞬间填满胸腔,令他忍不住双手握拳,抽筋似的露出可怕的笑容。 「你发什么神经?」耳朵听不到那些没水准的废话,眼睛还是看得到他的异常。 王文达登时一副痴傻的望着他:「你越这样……我越想多上你几次——」 吕秋羿登时脸一青,右拳一勾,朝他下颔猛击,直将他打翻过去——真爽啊! 吕秋羿望着自己微痛的拳及痛得直抚下颔唉呀的王文达,心里充满歉疚与痛快。因为,自己终于鼓起勇气,打了这个充满人道主义,救苦救难的,变态医生! 门外传来阵阵急促的喇叭声,王文达想起什么,放弃玩闹,跳起来:「糟!我把车停在路中间……」说着就往门口跑。 「喂,变态,穿衣服啦!」吕秋羿忙在地上找着他的衣裤。 吕秋羿家的玄关及门庭皆装设自动感应亮光设备,只要人一走近玄关,灯就自动亮起。因此,当王文达一站上大门,灯光齐集照向他裸露的身体,可是他好象并不觉得尴尬,反而眯起眼,仔细朝外凝望一阵,才突然退一步,关上门。 吕秋羿趁着玄关灯亮,刚找着他的衣裤要扔给他,却见他用着异样认真的神情望着自己,便皱眉道:「你在干嘛,快穿衣服去开车啊!」 王文达仍怔怔望着,仿佛有什么话想说。 「怎……怎么了?」 「你……也快穿衣服!」王文达牵强一笑,走近他,捡起自己的衣服穿着,道:「cool来了!」 「cool……啊!」在半秒后反应出是何春冷,吕秋羿心一惊,抓着衣服就要往楼上冲,但才跑几步,突然就停住了步伐,缓缓转过身,望着王文达。 两人四目相对,神情皆显复杂,但一时半刻吕秋羿也无法理清,只莫名其妙的边套穿衣服边缓缓走下楼到王文达身前。 「那个……」 「楼上应该没人嘛!」王文达没等他开口就淡淡一笑:「我想,现在应该是你去开车,我上楼,然后等你们聊好,他回去,我再走。」说着,也没等吕秋羿回应,三步并两步就跑了上去。 不知怎么,望着他轻盈的步伐及消失在转角的身影,吕秋羿感到无比的沉重,直待门口的喇叭声再度响起,才教他回过神。 吕秋羿一出大门就看到何春冷正下了车。 「这车……是你的?」何春冷狐疑的盯着这辆只熄了火却连窗户也没关心的车。 吕秋羿强颜一笑,瞥见何春冷的车里还有另一个人——杨怡德。 不过今天,杨怡德看见自己时竟然一副招呼也不想打的意思,当场翻翻眼,将脸转开来,这态度不禁令吕秋羿有点错愕。 「秋羿……关于昨天……」何春冷欲言又止,吕秋羿却突然惊觉,此刻之前,自己好象完全忘了昨天……自己才向他……告白! 吕秋羿心虚的望着杨怡德,见他还是一脸冰冷,直觉他或许知道了这件事,便不安道:「这么晚了……阿德明天也要上课,或许改天再说吧」 何春冷深吸口气,若有所思的朝他屋里瞥一眼,道:「没关系,一下子就好,我们进去谈。」 「那……」吕秋羿用眼神轻轻瞄了杨怡德一眼,何春冷就了解其意道:「我刚已让他在车上等我。」 「哦……那我先把车子停好……」 一进房子,当客厅的高级水晶灯一亮,吕秋羿差点昏倒,因为自己忘记的事可真…… 原本该摆在桌上的烟灰缸,小饰品,沙发上的抱枕,布偶,如今凌乱不堪地散布地上,不过这些还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解释,然而一地已用过的面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自圆其说,尤其,想到之前和王文达忘情的做爱,吕秋羿都觉得整个空间似乎还殘留着淫糜的气味,让他脸一热,全身莫名紧绷起来。 「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何春冷问着,可是很快,他似乎察觉到某种熟悉的氛围,便当场凝住了神情,怔怔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默默坐在沙发上。 吕秋羿却无法象他一样冷静,只能强迫自己把满地的东西捡的捡,扔的扔,最后才在另一边坐了下来。 何春冷的表情很僵硬,这令吕秋羿有点坐立难安,直过好半天,才听他双眼垂地,开口:「……门外的车……是sam的吗?」 吕秋羿与他四目相对后即瞥开眼神——嘴巴才想撒谎说「不是」,可是某个意念却紧紧纠着他的心,让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出口,选择默认。 这反应让何春冷不由自主闭上眼,深吸口气,待睁开眼,整个人已显得异常焦躁,同时用着复杂至极的眼眸直瞅着吕秋羿,道: 「为……为什么……」 吕秋羿不明白他这句话想问什么,便皱眉望着他。 这时,何春冷更加失态,不止不断深呼吸,还站起身在客厅踱来踱去,直过好半天才望着吕秋羿,口气有些激动:「我……我有试着跟阿德解释了,你知道吗?」 「解释……什么?」吕秋羿跟着站起身来。 「我和你之间……」 何春冷的不擅言辞依然,但吕秋羿却已猜出大半,心里震撼无比,可是既不象喜也不象乐,而是阵阵说不出的焦虑:「你的意思是……昨天的事,阿德知道了?」 何春冷默然,也默认。 「那……现在……」吕秋羿下意识的望望门外,又转回眼眸,一时半刻也不明白,为什么当一切结果渐渐如己意时,会如此惶惑不安。 「我昨天在他那时……我们聊了很多,只是他一直无法接受……和我争执了很久……」 任谁也无法接受吧?吕秋羿缓缓坐下来,神情茫然地感受着自己的心意……竟满是阵阵令人坐立难安的愧疚。 「其实这也要怪我,之前他就曾经问过我你是不是同志,我一直跟他保证不是……没想到……」他不由自主的与吕秋羿四目相对,而吕秋羿深深明白,那刻意隐瞒在双眸里的意思,是在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耗到彼此的处境都如此尴尬不堪时才表态。 「他还说……」何春冷垂下眼眸,缓缓走近吕秋羿才蹲到他身前,轻声: 「他早就猜到你对我有点感觉,为什么……为什么我还去招惹他……」 望着他痴痴的眼眸,吕秋羿感到自己的心跳不断加剧,很想趋身向前回应、安慰,然而,不一样了……虽然只是过了一夜,但,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再只是好与不好,爱与不爱,肯与不肯,这么单纯的答案就能解决得了;因为,这中间的多余,由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而对杨怡德原本只是妒嫉的情绪,多了亏欠,和王文达,则由陌生走到了亲密……许多感受变得复杂又混乱,教吕秋羿无法理得清! 何春冷似乎也查觉到吕秋羿那原本想伸出的手又犹豫的放下,登时怔了怔,随即满是受伤的瞧着他: 「秋羿……我们之间……难道就……算了?」 「叭——」 「叭——」 门外再度响起巨大的喇叭声,既急促又凶悍,让两人同时惊了神,站起身,望向户外,心里都明白是杨怡德气愤的反弹。 「叭——」 「叭——」 声音持续响着,连带也响起一堆防窃警报,让人觉得这个宁静的高级住宅区受到了什么恶劣的攻击。 正当两人还在犹豫时,一个声音在楼梯响起—— 「你们——」王文达的身影也随即出现在楼梯口,感觉得出来他实在不想出现,偏偏正义感使然,因此他尽其所能装作一副轻松: 「对不起,那个外面……我怕这么晚会把大家吵起来……」 何春冷抬眼与他四目相对,许久,才见他僵冷地收回目光,对着吕秋羿道:「……我先出去了……」 吕秋羿瞪了王文达一眼,应了声,可是心里却不知自己该感谢他还是埋怨他,只是觉胸口有些隐隐作痛,偏偏又有点松口气。 第十章 「秋羿,你还不走喔?你案子不是结束了?」 「是啊……」 「十一点啰!」 「知道了!」吕秋羿勉为其难地站起身,整理衣服,朝桌上简单收拾一下,拿起个人用品才随着同事离开公司大门。 说真的,他真的有点怕夜晚来临,情欲的锁一旦开启,仿佛溃决的堤防,根本无法收拾。因此,这两个礼拜,每天都会接到一个和自己明明说好是「一夜情」的男人邀约,然后自己也如同着了魔般,完全无法拒绝,竟然硬生生跟他过了好几个「一夜情」。若不是这两天待在公司忙专案到凌晨一两点,过度的疲累让人只想回家睡觉,以致能毫不犹疑的拒绝,否则以这样虚弱的声音,还是有人会把它当成「矜持」。 「叭——」 「叭——」 哪个无聊份子大半夜猛按喇叭啊!吕秋羿感到身后的车越来越近,声响惊人,才要回头骂,「唰」一声,车子就滑到身边——「秋羿,上车!」 一听到这声音,吕秋羿深吸口气,理也不理,任自往前走着。 车子像龟爬似的在他旁边慢慢前进,司机拉下副座窗子,仍然猛喊:「秋羿!吕秋羿!上车,我有话跟你谈!」 「我今天很累,不想做。」吕秋羿早已练习好台词,想也不想就说出来。 「你放心,今天不找你上床啦!」司机大声道。 吕秋羿脑一炸,当场停下步伐,扑向车窗,涨红脸低声道:「你那么大声,怕别人听不到吗?」 「是你吧,我是有话找你聊,你自己却回答不想做嘛!」这人,这是王文达,就见他伸长身,将副座车门打开,道:「快,上来!今天到我家,明天我再载你来公司!」 为免他沿路乱喊,吕秋羿不得不赶紧上车,拉下脸道:「有屁快放,这几天我累死了!」话才说完,他就感到肩头、颈项被人轻轻捏了好几下,瞬时通体舒畅。 「回我家后,我再帮你好好捏捏!」王文达轻拨他额前的发,笑了笑,才又开动车。 这番体贴温柔的举动,让吕秋羿心里顿时一暖,再也绷不下脸,轻声道:「不用了……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快说,说完了送我回家。」 王文达边开车,边道:「到月底……我的复健就结束了!」 「嗯……」你提过了,吕秋羿闭目养神,心头不冷不热的想着。 「元凯一直要我下个月跟他去卢安达。」 「嗯……」你也提过了,吕秋羿这会儿睁开眼,斜看他,这家伙老了吗?怎么事情一直重复说? 「所以我……想问你……」 吕秋羿至于一脸狐疑的望着他:「问我?」 王文达迅速望了他一眼,笑道:「你不是天天喊累,要不要干脆辞掉工作跟我一起去卢安达?」 「我?我又不是医生,去那里能干嘛,帮忙做广告吗?」 「义工不怕少!你可以帮忙很多事啊!」 吕秋羿觉得他好像在说什么天方夜谭,当场眨眨眼:「叫我去做义工?你发烧啊?!」 王文达眨眨眼,笑着:「也不是要你现在马上答应,回去好好想想!我们先吃个宵夜吧!」 吕秋羿这才发现,车子已接近何春冷家附近,因此他莫名心一惊道:「喂,干嘛来这里!」 「怎么不能来吗?你不最爱吃他家的面?」 车子缓缓在店家附近停靠。 你是发烧还是故意?吕秋羿瞪大眼,却说不出所以然,只觉自从那天后,现在越少见他越好:「你、你……我不下去!」 王文达这会儿像达到目的般,露出个诡异又讨好的笑容:「哦,不下去啊,好啊,那我帮你买,我们带回家里吃!」 吕秋羿不算苯,一看他笑得贼兮兮,登时明白他似乎在试探自己对何春冷的反应,当场有些意气用事想下车,开始很快又改变主意。 因为,就在店五十步外,他看到了穿着制服还背着书包的杨怡德正蹲在地上画圈圈,而何春冷却站在他身前不知说什么,不过依着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偷瞄一眼的反应来看,他们两个人似乎又在吵什么。 吕秋羿见状,下意识就和王文达互望一眼,两人心里好像想到同一件事,即,他们似乎像上次一样,为了吕秋羿的事在争执。 王文达挑挑眉,无声的询问他「你确定要下车了吗?」,吕秋羿的身子几乎毫不犹豫就缩回副座。 王文达登时淡淡一笑,下了车,直往店家走去。 吕秋羿虽然选择逃避,可是并不代表能完全忽视何春冷。 即使这一阵子自己有点刻意接受王文达的存在,然而,当透过车窗,静静望着何春冷时,心头的悸动仍在,哪怕他正露出苦恼忧虑的神情,像苦口婆心地劝说什么,又像渴求什么,而杨怡德则将脸转向一旁,不做回应。 他深信,何春冷已开始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做努力,他却无法明白为什么自己却像在拼命逃离……他好厌恶这样的自己,不敢不脆,又自私自利! 深吸口气,平静心绪,才发现何春冷不知何时扔下杨怡德走回面摊前,和王文达不知在说什么,然后,就将目光远远投射而来! 这个动作让吕秋羿莫名的心虚,反射性下滑身体想躲起来,只是他突然想起王文达的车窗是贴了不透明的反光纸,换句话,自己看得到他,他应该看不到自己,这才安下心,坐直了身,可是一双眼却再也逃不开。 这真的是种很怪异的感受。 心中明明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然而,他痴痴发愣的眼眸,却让吕秋羿有种彼此正在互相凝望的错觉,教他心头又涩又苦——直到王文达走回来,开车门,坐进来,他才得以回神收回目光。 「你……真的不下去?」王文达发动车子,不望他,问道。 吕秋羿轻瞥他一眼,冷哼一声:「你真希望我下去?」 「当然不希望,我恨不得永远再也见不到他。」王文达毫不避忌的笑着。 「那干什么又把我载来这里!」 「因为你们那天没谈清楚啊!」王文达开动了车子,神情自在的说着。 吕秋羿翻翻眼道:「你又知道我们没谈清楚?」 「谈清楚了,cool就不会一直想和小阿德分手,而你吃的牛肉面就没有酸菜和辣椒了!」王文达神情苦涩的淡然一笑。 吕秋羿忍不住望着他,虚弱道:「他和……杨……怡德还在吵?」 「这不正是你要的结果吗?」王文达轻瞅他一眼,再度直视前方:「怎么,没事硬去搅乱一池春水,现在无力收拾了?」 吕秋羿心一跳,无法否认王文达的敏锐,只能咬着牙,望向窗外。 两人间静了一阵,就传来王文达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叹什么气?」 「哟!难得你那么关心我啊!」王文达失笑着,但看吕秋羿脸又冷起来,忙轻声:「别只会跟我生气,怎么样我也是个优良垫背啊!」他顿了顿,干笑几声又道:「我是在想,一旦cool真的解决了小阿德,大概就是我被甩掉的日子了,所以……心里很无奈……总不能连我心情不好也不让我表现吧?」 吕秋羿吃着细心附着酸菜及微辣的牛肉面,心里宛如倒了五味瓶,根本吃不出原来淳厚的味道,囫囵吞枣间,自己曾在何春冷家出没的许多前尘旧事一一浮现脑海,让他终于停住筷子。 「……sam……」 「嗯?」王文达早就吃了底朝天,闷不吭声的盯着他许久,因此很快就反应出来。 吕秋羿抬起头,茫然的望着他:「我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怎么觉得我好像……」 「你想做些什么?」王文达深吸口气,敛住了一直以来牵强的笑容。 吕秋羿放下筷子,轻瞄他一眼,又转了开来,好半天才道:「也许……我应该……」 「应该和我撇清关系?」王文达抬眼望他,毫不避忌的帮他说出口。 吕秋羿想点头应诺,发觉脖子竟僵硬得不得了,想用嘴说,也吐不出来,这令他不得不慌乱地重新感受着自己内心,只觉何春冷的形象忽然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笼统到他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自己对于他到底在企求些什么? 「……我、我不知道……」 王文达听到这句话时,神情明显暖了下来,同时堆起笑脸:「不知道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吕秋羿见他站起身,动手将碗筷收拾干净,才道:「我看、我今天还是回去睡好了……」 哪料王文达突然朝他露嘴一笑:「你觉得你人都来了,我有可能让你走出去吗?」 「你、你又想干什么?说好了不做的!」吕秋羿瞪大眼睛退了一大步。 王文达眨眨眼憋笑道:「……我不是说了要帮你按摩?」 吕秋羿愣了愣,顺时涨红脸,结巴道:「我、不……我的意思就是不要按摩啦……」 「是吗?你明明就不是想这个!」王文达这会儿笑得更大声,直到吕秋羿抄起桌上一杯水,狠狠的泼了过去—— *** 在应该是生意兴隆的时间,何春冷家的店门却紧紧关闭,吕秋羿更注意到许多人在其店门前来了又走,似乎都和自己一样吃了闭门羹。 过去自己从没有固定时间来找他,因此也不知道这样的临时关店是否正常,不过铁门前没有贴上任何告示,在人来人往的低声对话间,他探知店已关了快一礼拜,这不禁令吕秋羿有些不安。 不过,他永远也没有想到整个事情会和自己相关,哪怕是三年后的现在,他还是没能意识到。 他想了许久,终于决定打电话给他,很意外的,在响了第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秋羿?」何春冷在第一个时间叫了他的名字。 「阿冷,你家……怎么没开?我听人家说,你们休息很多天了,是发生什么事吗?」 「……我爸住院了。」何春冷的声音十分低沉无力。 「何爸爸?那现在……他怎么样了?」 「可能有点中风吧,那天收摊时,突然倒下去,我妈现在也在医院照顾,短时间应该不会好吧!」何春冷说完话,明显吐了口长气又道:「你在家吗?」 「我在你家门口!」 「现在?」 「嗯,我……本来想问你一些事……不过还是算了,你先忙你爸的事吧!」吕秋羿顿了顿又道:「啊,对,何爸爸住哪家医院,我去看他吧!」 「……阿德回嘉义了。」 「什、什么?」吕秋羿不太了解何春冷突然冒出这句的意思。 「没什么,那个……我爸过些天就回来了,最坏就是右半身不遂,不过情况没有很糟,努力做复健应该还可以自行料理生活起居。」 「那……你说那个杨怡德回嘉义是什么意思?」 何春冷沉默一阵,才淡淡道:「我们算分手了吧,所以他期末考已结束就先搬回去了……」 吕秋羿愣了愣,好半天无法反应这个变化:「怎么……突然……」 却听何春冷意外冷笑一声:「也不算突然……那天我不是跟你说,近来我们常有争执……」 原以为自己会窃喜的,但是,没有,真的没有。吕秋羿只觉得脑中有些东西乱了。 「阿冷,我、我们可以谈谈吗?」 吕秋羿从店旁的小铁门进入,里头只留下一盏昏黄朦胧的光线,空气中则混着一股令人头昏脑胀的食物残余气味,让他感到相当不舒服,而何春冷则坐在一旁,神情茫然的看着他走进来。 吕秋羿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一时半刻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今天又这么晚来找我……饿了吗?」何春冷牵强的露出一抹笑意。 吕秋羿摇了摇头,但为了让气氛更加轻松,便摸摸肚子道:「被你一提醒,好像还真有点饿了!」 何春冷越过他朝收得实在的面摊瞥一眼,耸耸肩道:「可惜,半滴也不剩了,不然就煮碗面给你吃……」 话一落,两人间突然呈现许久的空白,让吕秋羿有点坐立难安,而他这不安,全入了何春冷眼里,便见他垂下眼神,干哑道:「和我独处,让你很不舒服吗?」 「不是……」吕秋羿几乎马上反驳,可是却无法明白,心头那抹没来由的不安是从何而来,尤其他发觉,此时此刻,自己竟是有些后悔在这样夜阑人静时分与他会面。 「你和sam……还好吗?」 吕秋羿总觉得他问得口气分明确信自己和王文达在交往了,登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算了,不提这个。」何春冷没等吕秋羿想好标准答案,便又转问:「那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下个月会去新加坡。」 「哦?你要去看你爸、妈?」 「不是,我可能会在那里住一阵子吧!」吕秋羿深吸口气:「有些事想好好整理一下……」 「你要离开台湾?」何春冷像听到什么惊人之语,整个人坐直了身体。 吕秋羿点了点头:「今天刚递辞呈,老总拉着我谈了四个多小时才搞到这么晚,回来就顺便来和你说一声。」 就见何春冷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好像在想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是不断恍惚抚着额,然后又不经意地凝视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从也不觉得怪异。可是今天,现在,坐在他身前,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总觉得心里有点浮沉,不太踏实,转念想到他和杨怡德在闹分手,父亲又住院,大概是因为如此,神情才显得有点不安,便又平静了心情。 「有点闷……」何春冷终于开了口:「我都忘了开冷气了,你等等,开关在仓库,我去开!」 「不用了,就要走了!」吕秋羿的直觉回应使何春冷瞬间送给他惊讶的目光,随即才又和缓神色,强笑道:「何必这么急……难得我们……能好好聊聊……」 其实会这么直接拒绝自己也吓了一跳。几个礼拜前,自己还日夜的找机会要见见他,怎么现在却…… 「……嗯……好,好啊!」吕秋羿强迫自己忽略这个惊觉,但是想到等等两个人相对无言……相对无言……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会觉得和他独处会相对无言?! 越是不想去思考,脑中越是莫名专注。尤其处在这种气氛,让他联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两人初识的时候,由于生活习惯与性格差异太大,所以自己从没想过要主动找他;换句话,每次都是他主动邀约。直到他退伍后,因为他的告白而开始试着去找他……不知怎么,忆起这些事,吕秋羿觉得心里异常疲惫。 「阿冷……或者,我们干脆除去外面吃个宵夜吧!」这么一来,或许就不会有那么糟的感觉了!只没想到何春冷当场冷下脸道:「你怕我?」 怕?吕秋羿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个连接,然而经他一提,朦胧中似乎还真有一点点这种感受! 天啊!今天是怎么回事?吕秋羿不得不强颜笑道:「我干嘛怕你!如果你不想出去,不然真的去煮个东西来好了,我是有点饿了!」 何春冷深深望他一眼,随即微扬嘴角,露出一个教人猜不透的苦涩笑意:「好,好……我先去开冷气……」 何春冷一进入仓库,许久都没有出来,而冷气又一直未被启动,让整个空间闷热得让人心焦,吕秋羿下意识觉得他是否出了什么事,便站起身,边往仓库走边道:「阿冷,你还好吗?」 何春冷迟迟未回答,让吕秋羿更感不安,如此静夜,他实在不该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吕秋羿奔到小仓库前,猛力推开门,往那漆黑的小空间里呼叫着,他边说,边试着往里头走,也朝墙边摸索着,不一时就摸到一个感觉油腻腻的凸起物,直觉是电灯开关,正想开启,身后围来一只臂膀,强而有力的锁住自己。 「……为什么……」耳际传来何春冷压抑的音调,让吕秋羿错愕不已。 「阿冷……你……」吕秋羿还没说完,就感到何春冷使了蛮力,硬是跌跌撞撞地将自己拖到仓库中更加阴暗的角落,接着用力将自己压倒在狭隘到难以转身的地面。 他心一惊,还没反应出他将作出什么事时,嘴巴已经被塞入一团不知名的恶臭破布,而用力挣扎的双手则被他可怕的握力捏的动弹不得。并且很快的绑在头顶处的铁架上。 一只火热的手毫无含蓄地扯开自己的衣服、裤子,嘴则拼命的噬咬身体各部,从胸口到腰间,无一不是恶狠狠的攻击。 吕秋羿现在,心中除了极度的惊恐外,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拼命瞪大眼想看清,抓住自己的到底是谁! 当然,他什么也看不到,哪怕他将眼睛整个瞪出眶来,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唯一起得了作用的感官只有耳朵,它听到的是阵阵喘息,还有低抑的哽咽,及失神的喃喃自语。 「为什么……只差一点点……为什么……为什么……」而仅凭这些微弱的讯息,吕秋羿已确定这真的是他——那个自己曾经为他失眠、迷惘、愁怅,那个个性开朗但情感腼腆的,何春冷! 他似乎在哭,仿佛是一头受伤的野狼,干哑、压抑的哀号,可是动作却十足可怕。 他毫不留情的扯下吕秋羿裤子,强劲的握力紧紧抓住吕秋羿挣扎不已的双腿,润滑也没有的就将下身顶入他体内,不断冲撞、冲撞,完全没有意识到吕秋羿僵硬的身体反应。 对吕秋羿来说,每一秒就像一世纪般,缓慢得教他绝望。尤其是那惊人的剧烈激荡,竟像没有尽头,空白的脑海中,只能想象着下腹是不是被他用什么东西刺进来搅得血肉模糊了? 那,还能活吗?会死在这里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吕秋羿终于能存些意识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虽然仍在震荡,但,痛,不再那么接近濒死的剧烈。 「我……想去冲个澡……」吕秋羿就像个无心木头人般,淡淡说着,却只听何春冷那哭不像哭的哽咽仍在空气中回荡。 「阿冷……你把我放开,我想去冲个澡……」这个布满油烟、潮湿、腐败的酸臭味,让他很想吐,尤其想到刚刚那块塞在嘴中的破布,胃就更加翻腾起来。 这辈子最狼狈不堪大概就属现在吧?吕秋羿大吐一口气,才想再说,就感到何春冷已挤到身边,开始解开双手的束缚。 吕秋羿缓缓站起身,觉得下半身好像和自己分离似的,痛得完全不属于自己,要深呼吸好几次才有力量拉起扯起乱七八糟的衣裤,慢慢走出仓库。 为什么何春冷要用这么可怕而难堪的方式占有自己?曾经有很多机会给他的,不是吗? 吕秋羿站在莲蓬头下,任着冰凉的水柱由头灌顶,企图让自己的脑底能清醒些,好明白何春冷这一手作为目的在哪。不过,他想不通,更想不透,只觉胸膛像被勺子狠狠掏了一口,痛彻心肺。 「啊……果然流血了……」吕秋羿怔怔看着地板上的水竟混了些血红,不禁喃喃念了句,随即又觉得自己也挺勇敢的,痛到那么厉害竟然还有力气站起身来洗澡便笑了出来……只是,很快又流下了眼泪……因为,他突然觉得,现在好想见王文达一面! 终章 血,顺着水流自手背化开,开了一整天的手术,王文达显得有些疲惫,抬眼望向窗外,星光点点,明亮闪动,宁静的气氛多少令人心灵颇感慰藉。 将受伤的水滴轻擦白布,引领而望,离医疗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一辆吉普车仍停放着,却看不到有人在上头——听说下午有个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来找自己,不知他的耐性崩溃了没? 王文达微扬苦涩嘴角,朝身畔的白衣女子道:「那个红十字会的人现在在哪?」 「还在树下,下午时又进来帮了一阵,大概七点多又出去了……对了,你也赶快跟他打个招呼吧,他等很久了!」 王文达从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红十字会东方朋友,竟有这样的闲工夫,开了六小时车来这里找人……八成是听到风声,直到今天自己要回国了,所以拦截去他们单位里帮忙开刀的! 「我哪有什么红十字会的东方朋友,我都只认识在mdm的,唉,就让他慢慢等吧!」王文达整理了一下自己,也把随身用品放进背包内:「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先把东西收好!」然后得练习等等该如何拒绝的台词,他可不想在最后节骨眼又改变行程……之前,已由三个月变成六个月,六个月变成一年,一年变成两年! 啊!整整两年都没踏到平整土地与呼吸到凉爽的空气了! 这里环境简陋,东西也就跟着简陋,不过仔细整理,竟还是塞不太下,王文达将小行李里面的东西又全倒出来,手术刀、防护用具、简单衣裤……咦,还有一片包覆精致的光碟片。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啊?这里的照片?」白衣女子也收拾着东西,笑问着:「奇怪,你哪来的时间拍照?」 「这不是这里的照片,是电脑上的照片。」王文达将它拿起来,朝昏黄的灯光看了看,一幅当它是照片底卷般张望好半天。 「sam,你头晕啊!这叫光碟片,要透过电脑啦!」一个男子声在不远处响起,打趣道:「你等等就到机场了,暂时脱离苦海,可以好好玩电动了啦,每天都要对着notebook膜拜一下是怎么样!」 白衣女子瞪大眼,不可思议的望着王文达:「sam,这是电玩啊?」 王文达将光碟片放入背包,笑而不答。 其实,这不算是电玩,充其量只能称作电玩图片,一堆在一个叫做「天堂」游戏里,名叫「天马」法师的角色图片。 回忆太短,偏偏占据在最深刻的地方,让他每每想起,都笑不大出来。 两年前的那一天,他打来电话说要递出辞呈的那一天,自己站在他的家门口,等了整整一夜。从充满希望到寂寥恐慌,从预感会有变数到真的证实发生,也不过短短一个礼拜,实在快的令人难以接受。致使现在,某些情绪,仍会忽然浮现,某些场景,也还纠缠梦里。 不过,会让自己变得如此不干不脆的,是他最后的选择,一个自己永远也无法理解,像个娘们一样,令人瞧不起的选择。 早知道他是这种性格,当时就该把他奸了,何必费那一番工夫布置得好像一切自然而然又充满罗曼蒂克! 这是几年后的现在,王文达仍不断提醒自己该改进的地方。 「对,那时应该用个什么电线把他捆住,再找个什么按摩棒、电击棒给他好看的!」王文达越想火越大,不禁狠狠抓抓头皮,硬把刚刚才梳理顺畅的头发搅得乱七八糟。 天啊,都两年了,还是这么想不开,太不像自己了。而且,最愚蠢的是,如今,现在,此刻,自己会这么坚持离开,竟就是要再去找他。 贱骨头,贱骨头,贱骨头!王文达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多次,还是骂不过瘾! 人家宁愿选一个强暴犯也不要你了,还巴巴的想去找人家,你几岁啊!三十二啦!有人说,人老了越会想不开,难道自己已老到这种程度? 话不是这么说,爱,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脑中另一个声音安慰起自己,即便走到现在,对他的感觉是不是构得上『爱』,还是不太明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对那个变态家伙绝对不是爱! 是缩头乌龟的同情,廉价的怜悯! 「什么……我们只是做了一场激情的性爱,一场带着欲望戏虐的性爱,紧缚双手与毫不润湿的侵入,都是为了让彼此达到情欲高潮,是为了达到痛快的手段,如此而已……」 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一个连个「爽字」都讲不出口的人,要人相信你真爱这一套,简直痴人说梦! 是,也许有很多人闷骚……那么…… 「好,就当你是好了,王八蛋,这趟回去看我不好好把你们两个整死!想过好日子,作梦,把我当什么?优良垫背?」 「sam,你还好吗?」一直看着他自言自语到神情扭曲的白衣女子,惊恐的情绪完全表达在脸上。 「嗯?哦,哦,我很好,我很好!」王文达回过神,再度露出迷人的微笑,不过这下子他已不想好好的,整齐的,收拾自己的东西,而是像包垃圾一样,把东西全塞入行李! 「塞死你这个王八蛋!」 *** 啪嗒—— 在看到睡在大树下的人时,王文达的行李突然顺着地心引力落到地面。 这微弱的声音也把树下闭目养神的家伙吵醒。 当他抬起头,看到王文达时,几乎是瞪大眼,张大嘴地缓缓站起。 「你、你、你好!」 说实在,这实在太阴暗了,让眼前这张脸显得有点模糊不清……不,其实,这里的月亮很皎洁,星光也很光亮,是足以让他瞧清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而之所以看不清楚是,他——那个,应该是白晰肤色,穿着讲究,老显得一副高不可攀的家伙,现在竟是一团黑……哦,说黑是夸张了点,严格说来是古铜。 他,穿着一身卡其色的战地装束,迷彩背心,战斗靴,双袖上卷,露出一只晒得几乎像黑炭的手,还好他的脸大概是晒不黑,不过也呈现健康的小麦肤色,然而最令人震惊的是,他头上竟毫无形象的披着一条白到近黄的毛巾。 「你……看起来都没变……」他说话了,从惊愕的神情缓和地笑了起来。 嗯,不止外在变了,态度也主动许多。 「我、那个……你们单位的人说,你一整天就忙着开刀,完全没办法休息……」他自顾的看一下表,「啊,都七点多了……没想到我一睡,睡了一个多小时!」 王文达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半天才吞下第一口口水:「你……是秋羿的什么哥哥、弟弟,还是表兄表弟吗?」 他眨眨眼,拿起头上的毛巾,顿然失笑:「什么叫我是我的哥哥弟弟或表兄表弟?」 王文达深吸口气,终于道:「所以,你就是秋羿,那个……住在台湾天母高级住宅区的有钱人,吕秋羿?」 吕秋羿抿嘴点点头,露出一抹复杂笑意。意思大概是,虽然你没变,不过自己没找错人吧?但本来印象中那么机敏的人怎么有点像呆瓜。 「为什么你……你在红十字会待多久了?」 「两年。」 王文达瞪大眼,结巴道:「两年,我、我离开台湾也、也才两年啊!你、你什么时候加入的?我怎么不知道?你该不会也一直在这里吧!」讲到后面,越感心惊胆跳! 「基本上,在你走后约一个多月我就进新加坡红十字会了,」吕秋羿深吸口气,态度温文,行为有礼:「不过我倒没有一开始就在这里,我是上个月才来的。」 你——你——竟然没有和何春冷在一起?! 王文达仿佛受到什么剧烈震撼,完全无法回神——换句话说,他们只相处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那为什么当初要对我这么残忍?硬是一脚把我踢开? 「我听到有人说mdm派了一个外科医生到这里帮忙,而且是东方人,所以我就猜是你……」 「你都来一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你们mdm的医生像稀有动物,抢手得不得了,没什么事我干嘛来烦你?而今天所以回来是因为我知道你要离开了,才请假来的。」吕秋羿若有所思一笑:「而且我也不太肯定你会不会想见我。」 王文达倒抽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嗯……看你拿着行李……大概是要去机场吧?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联络啊!」吕秋羿深深吸了口热烈的气息,缓缓走往吉普车。 「小心开车……」王文达跟在他身后,对他投以一个礼貌的笑意。 吕秋羿坐上车子,感到他动作有些僵硬,启动车子不太顺利。 「秋羿……」在他热车时,王文达终于又开了口:「你……就为了跟我打个招呼,所以开了六个小时的车程……然后等了一整个下午吗?」 「你怎么知道我开六小时的车?」 王文达得意的笑着:「红十字驻站都在北区啊,推算一下时间就知道了!」 「哦,哦!」 「喂,喂,不如你顺便载我去机场吧,在回你驻站的路上,应该没关系吧?」 吕秋羿微笑点头:「好,上车吧!」 沿途,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谈着进来在医疗所或难民营的许多见闻杂事,也探讨了当地政治军情,更十分有默契的避开失联的两年,彼此的生活与想法,直到机场候机室,望着航班表,吕秋羿终于开口:「坐哪个航班?是要回旧金山的吗?」 「我要回台湾。」王文达也抬头望着航班表,说着。 「台湾?」吕秋羿有些惊疑:「你在台湾还有工作?我记得你都结束了啊?」 「我不是会台湾工作,是去找——」 「嗯?」吕秋羿微笑望着他。 「没什么。」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王文达觉得自己竟然讲不出话。 「那你要先搭到肯亚再转机啰!」吕秋羿看看表,「啊,我差不多要回驻地了,你的班机再一个小时就到了,我想我先走好了!」 王文达和他握握手,点点头,眼看他转过身,慢慢远离自己……心口登时一阵激动,让他禁不住大吼着:「吕秋羿,你给我站住!」 吕秋羿止住步伐,没回头,但很快又听到他完全无视路人的大嗓门:「我就不信你开六小时车程,等了大半个下午,竟只是为了要载我来机场!」 啊哈!被你发现了! 吕秋羿真的很想这么说的,但,这实在不是他有能力假装出来的。 自从他端着一幅无所谓的模样,以一句「保重」来回覆自己后,许多事就变得异常清晰。 不想恨何春冷,所以不惜改造记忆,相信他这行为代表着在乎与深爱。可是没有用,随着时间效应,那场自私、残酷的侵犯,越趋可怖,不止纠缠着梦境,也渐渐粉碎了一直为他努力建立的怜悯,选择离开他。 因此,几乎就在王文达搭上班机飞往那热带的国度时,自己也远走新加坡。而令人惊悸的是,离开台湾时,唯一的不舍,竟是在客厅中,与他荒淫度过的一夜。 至于加入了红十字会,参与海外救援,完全只是想贴近他的天空而已。只是,当勉强自己站在毒辣的阳光下,辛勤劳苦后,每每望着镜中的自己由浅白渐呈黝黑,实在无法避免的悲从中来……这根本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而我竟为了他,把自己搞成这副可怕的德性! 胡思乱想间,王文达已来到眼前。 「我回台湾是要去找你,现在你既不在台湾,我回去能干什么?」王文达毫无掩饰的表白依然令人震撼。 吕秋羿却无由得压抑自己,不希望自己露出太兴奋的表情,开始如何也无法再装作自然而然。 「那个……那不然……你……」 王文达放下手中的行李,突然抱住了他,许久,许久,直到路人甲乙丙丁投来异样的眼光。 「很高兴看到你……虽然你变得像巧克力……但是我……我还是很兴奋……」 吕秋羿原本感到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可不知怎么,他的话却让隐藏在心头某处角落的似曾相识之感缓缓浮现……那是股很想揍人的冲动…… 「不管等等怎么样……我想,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做一做吧!」 「你这死变态!」吕秋羿挥动右拳,愤怒的送入他眼窝,但心头却清楚地感受到,一股久别重逢的悸动如此鲜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