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伙计说他是穿越者》 第1章:别给武夫丢人 大靖王朝。 正安十六年。 帝都,兰催城。 外城。 街角巷尾有一座荻花客栈。 秦衣说是客店老板,其实更像是一个甩手掌柜。 他做不好看店的活计, 但他的父亲,为了追求大道毅然出家去了,只给他留下了这一家客栈。 他也不好转卖。 不过好在,荻花客栈有位肤白貌美头发长的女掌柜。 是一位修为不高的狐狸灵妖。 美名流传在外,没有名字,街里街坊倒是有个花名,就叫“小荻花。” 当初秦衣一时善念将无家可归的小荻花收留,没想到这个丫头倒是个打理生意的能手。 经她一打理,再加之姿色出众,美名在外。 小店的生意算是稍微有了点起色,但好景不长…… 前不久,在小荻花的一再央求之下,秦衣被迫又收留了四位刚刚除去劣根的灵妖。 这个世界的灵妖虽然可以和人们和平共处。 但万物皆有劣根,人是如此,灵妖也是如此。 而且灵妖的劣根要比人的劣根更深,如果不能善加引导,早晚都是祸害。 所以一旦洗妖司发现了刚刚化为人形的灵妖,都会立刻带回总司,进行洗妖术处理,除去劣根。 只有除去劣根,并在帝政司登记过的灵妖,才能重获自由,并和普通人和平共处。 但刚刚除去劣根,又是化作人形不久的灵妖,就像是一张白纸。 他们在人间几乎无亲无故,不认识任何人,也不懂任何道理。 和初生的婴儿一般。 实力参差不齐有强有弱,妖法千奇百怪。 其中有很大一批都是没有生存能力,而且又是战五渣,妖法又不吃香的存在。 洗妖司的工作极重,不可能将每一位刚刚除去劣根的灵妖都照顾好。 所以就出现了很多灵妖无家可归,流离在外,生死看命的情况。 小荻花“捡”回来的这四个灵妖,就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的小可怜。 最终秦衣抵不过小荻花梨花带雨的小表情,只能应允并收留下来。 但这次就没有之前那么幸运了…… 这四位灵妖没有小荻花天生的学习能力,和出众的交际能力。 除了长着嘴,吃的邪多以外,几乎帮不上他任何忙。 每位灵妖掌握的妖术,也都和做生意风马牛不相及。 这让他一阵头大。 灵妖的食量本就是常人的十倍到十五倍,更何况他要养着五个灵妖。 而且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位剑修武夫,食量也很大。 要不是开着一家客店,恐怕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穷的卖了裤子要饭去了。 是的。 他被活活吃穷了。 刚刚有点起色的客店收入,立刻就不够看了。 最近天天入不敷出,怎么开源节流都不管用,再加上他本身就不擅长这方面。 天天愁容满面。 这日清晨。 他在客店后院之中,练了一套剑法,收剑入鞘。 准备今日外出看看,想想有没有什么解决生计问题的方法。 再拖下去半月,他就只能选择卖店了。 路过前院的时候,和柜台后面的小荻花打了个招呼。 “小花,我出去想想办法,你好好看店,不用担心。” 小荻花的娇嫩鹅蛋脸上也挂着愁容,对于银子这方面,她比自家老板还要敏感一些。 她清楚现在的情况,也是忧心忡忡。 但她不愿意让掌柜的烦上加烦,所以一看到掌柜的从后面走了出来,立刻收敛了愁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绽放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好看极了。 “好的,老板,你也别太过在意……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咱们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实在不行……春月楼那边请我做二等乐师,每日只需要过去弹上几支小曲……” 秦衣眉头一皱。 “此事休要再提,你一个正经姑娘成日出入于那等风月场所,最易惹流言蜚语。” “这等年月,流言蜚语是能杀人的。” 然后也不管小荻花再说什么,他迈步出了客栈。 走在大街上。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 真到了要想办法的时候,他能有什么办法? 街头耍剑卖艺? 凭本事吃饭? 或是投身战场? 听说大靖又要和大齐草原开战了,四处招兵。 听说可为武夫提供一切修行资源,实在不行…… 可这一大家子人张着嘴怎么办,随我一起投身战场吗? 这也不像话。 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另一边一家小面摊响起乱糟糟的声音。 吵吵嚷嚷的。 一个衣着破烂、满身泥污的少年人,正跪倒在中年面摊老板的脚边,没皮没脸的抱着面摊老板的大腿。 嘴里还喊着。 “老板,求求你别报官行不行!我肯定能给你结饭钱!我肯定有钱!” 老板想要一脚踹开他,结果费了半天劲根本就挣脱不开对方的怀抱。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在你吃第十碗面前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劳烦你要坑也去坑别人行不行,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实在赔不起这十几碗面钱。” “你选吧,要么现在结账,要么我就去报官!” 秦衣心里微微一动。 吃了十几碗面? 这么大的饭量,估计是个武夫。 而且品阶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武夫有武夫的骄傲,像这位这样,二话不说直接跪地上求饶的武夫。 他还真没见过。 男儿膝下有黄金。 跪天跪地跪父母长辈,对一个小商贩直接跪下算怎么回事? 不思进取,毫无男儿气概。 真他娘的给武人丢脸。 秦衣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多看了两眼。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这个世界上最治不了就是穷病,他救不了所有的穷人。 对他来说,怜悯之心非常奢侈。 他已经心善了两次,现在连家传的客店都快卖出去了…… 再心善一次能怎么样? 卖参吗? 耳边再次传来少年人的声音。 少年人一脸苦逼相,说话都带着哭腔。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别人家穿越都是个顶个的牛逼!我特么怎么一上来就遇见这种事啊!” “我明明有钱的!老板,我一定是半路上钱袋被偷了!你相信我!” “您看您就给我赊个账,我这次进京是要赚大钱的!” “要不了多久我肯定能名扬兰摧城,到时候这饭钱我加倍还你,不,加十倍还你!” 老板不屑的撇了撇嘴。 “嚯?赚大钱?就你小子?除了力气大点,你有个屁的本事!” “去去去,赶紧滚开!不给钱就报官!我这里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身边聚集了不少吃瓜群众,都在对着老板和少年人指指点点。 老板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一边想要挣脱少年人的魔爪,一边招呼着旁边的小二赶紧去报官。 少年人继续不依不饶的嚷着。 “别别别别别啊!别报官啊!老板,你就信我这次!我真的能还的上钱!” 穿越? 赚大钱? 秦衣心头一动,突然停止前进的脚步。 能赚大钱? 他有方法? 不过再看那个衣着破烂,满脸苦逼相的样子。 他是越看越气。 都这德行了,有个屁的赚钱方法? 这他娘的真是武夫? 丢别人的人他可以不管,但这小子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那是在丟武夫的脸! 他一咬牙。 就这一回了,最后一回! 他从怀里取出一吊钱,喊道。 “等等,老板,他的账,我替他结了。” 第2章:好好砍柴,我看好你! 荻花客栈,后院厢房中。 秦衣和秋棋面对而坐,秦衣非常之恨铁不成钢的气道。 “你是一名武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武夫!” “你怀中藏着一把匕首,上雕三目蛟的图纹。” “说明你应该出自西境的借剑山庄,江湖人都知道,借剑山庄走出来的皆是一等武夫。” “专行飞檐走壁之事,尤其擅于踩点暗杀。” “武夫有武夫的骄傲,你刚刚跪地求饶之举,实在令人无法直视。” “你说你干什么不吃饭?怎得会落魄到如此地步?” 秋棋吞吞吐吐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我其实不是那什么借剑山庄的刺客,我……这把匕首其实是我在路上捡的,我……” 他想了想,还不知道这个叫秦衣的客栈老板,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穿越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有些话还是尽量不对外人讲的好。 刚刚在大街上那是一时嘴没把住门,这才吐槽了出来。 现在想想都后悔。 秦衣摆手,示意他不用再继续说。 心里暗暗说: 对方两只修长的手掌,已经修行到了绵若无骨、浑圆如意的境界。 这是借剑山庄训练武夫的特等方法…… 这小子肯定是出自借剑山庄。 但他没有戳破对方的谎言。 “罢了。人人皆有秘密,你不想多说,我也不愿深究。” “柴房还缺一个劈柴的,你愿意在我这里干,就干脆当个伙计吧,我能供你吃住。” “但现在,不瞒你说,我这客店入不敷出,付不出你的薪俸。” “所以你要是想‘赚大钱’,我这小地方还真满足不了你。” “留不留下,随你选择。” 秋棋知道秦衣这是在取笑他刚刚在大街上,狂言什么:“我能赚大钱”的话。 讪讪的一笑,立刻捣蒜一般地点着头。 “秋棋现在无家可归,无路可去。” “如果没有掌柜的今日收留,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饿死在街头,或是被驱赶出城外,遭鬼怪杀害……” “实在感谢掌柜的肯替我出饭钱,愿意收留我……我一定好好干,做好一个伙计应该做的。” 秦衣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你啊,看起来同我差不多年纪,武夫生而顶天,死而立地。” “给我记好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主君,除此以外,绝不能轻易弯下膝盖。” 秋棋刷的一下立正,神神叨叨敬了个礼。 吓了秦衣一跳。 “是,我知道了,谢谢掌柜的赐教!从今往后,我就算真成了‘弯的’,也绝不弯下膝盖!” 秦衣点头。 “好,好好砍柴,我看好你。” 他离开的时候,一阵迷糊。 没太搞懂这家伙神经兮兮的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直的弯的? …… 秦衣走到前院柜台,看到小荻花正瞅着他,笑吟吟的。 “老板,你刚刚带回来的那个毛头小子,是……?” 秦衣一拍脑袋。 “我差点都忘了我刚刚出去是干什么的了……罢了,被这小子整的晕头转脑的。” “小花,我再出去想想办法,你……午时不必等我吃饭。” 刚要出门,他猛然想起了一些什么。 回过头说道。 “哦对了,那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你最好带他在咱们客店中转转。” “还有,刚刚你跟我说的,他藏了匕首的那个事情,最好别多问。” 世间灵妖种类万千。 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一鸟一兽,在经历天精地华万物造化洗礼,经历风吹日晒雨淋四季变化。 都有可能孕育出灵性。 拥有近似为人的智慧,这就是灵妖。 灵妖孕育灵性之后,就能直接化成人形。 同时,会诞生一种伴生妖法。 有可能和本体有一定联系。 比如说高山上的一块积雪,孕育出灵性后,就有可能成为冰雪灵妖,诞生与冰雪有关的能力。 但也有可能产生变异。 诞生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特殊伴生妖法。 比如前阵子秦衣收留的那四个灵妖之中,就有一位灵妖的能力很特殊,明明是飞鸟化人,可诞生的伴生妖法居然是复刻。 能够完美的画出所看到的一切东西。 与本体风马牛不相及,这就是变异妖法。 看起来似乎非常炫酷,可实际并无卵用。 此外,还拥有各种超乎想象妖法的灵妖。 控制重力,缩地成寸,画地为牢,呼风唤雨,医用治疗,纺织纺纱,冶铁冶金,等等等等。 甚至就在勾栏之中,也不乏别具风味的灵妖特种服务…… 据特殊消息。 有的灵妖还能提供硬度加持……指的是金属硬度,别误会。 还有的灵妖能够提供时长加持……指的是修行时长,别误会。 咳。 小荻花的能力,就正是与本身灵狐有联系的“通识”妖法。 能够敏感的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谁说话的时候,对她说谎了,她能察觉到。 谁躲在暗处偷看她,她能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在秦衣带着秋棋进客栈后,小荻花余光一扫,立刻感受到了秋棋的身上有血气。 然后就感受到秋棋的袖管里藏着暗器,刻意提醒老板小心提防。 秦衣叮咛: “他对咱们没有敌意,这我能感受的出来,所以别人的秘密咱们也不必一个劲计较。” “非礼勿问,非礼勿听。” 小荻花认真的点头,将前台交给另一个伙计小伙计来打理。 自己则是去了后院,对秋棋进行“新员工培训”。 …… 秦衣出了客栈。 叹了口气。 刚刚秋棋说无路可走,自己现在何尝不是无路可走? 他思考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那个半路出家求道的不靠谱父亲,曾经在自己幼年时期和自己提起过,在京城里还有几个不错的朋友。 他准备去碰碰运气。 起码借出银子来,先周转周转…… “世兄啊,其他事情都好说,就是钱财二字,还是别提为好,你也知道我这人,要钱不要命,所以嘛……嘿嘿。” “哦,寄北啊,我听说你那个客栈的事了,这不最近混得风生水起的嘛,叔还想跟你借点银子花花呢,我这家里家徒四壁的,哪拿的出银子周济你啊……” “侄儿啊,按理说,凭我与令尊之间的私交,你若有难,我必倾囊相助,但实在抱歉,我这钱囊刚刚漏了,所以就算给你,也只有一个空的钱袋子,所以实在没办法倾‘囊’相助。” “噢!你叫什么?秦,秦衣,字寄北?你爹和我啊,没啥交情,所以这钱,我不能出,我不能做这个冤大头啊,你说是不是?” “寄北?你怎么来了?我听说你最近又收了几个张着嘴等着吃饭的废物灵妖,你说你个废物……啊,不是,你说你这孩子,自己都没饭辙呢,还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什么年月了还发善心呢?要我我都不好提钱的事。” “三个字,没钱,滚!” 第3章:炎炎夏日的冰镇蜂蜜水 世间万事。 最难是借钱。 硬着头皮,软了裤裆。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四处碰壁。 各种或冷嘲热讽,或直接拒绝,或夹枪带棒的话,听了一个遍。 直到傍晚,他灰头土脸的回到荻花客栈,满心无奈。 小荻花第一个迎了上来。 并没接过他脏兮兮的手递过来的钱袋子,来到他身后。 “掌柜的,我给你留了饭,有你最爱吃的鹿肉羹。” 秦衣把手里的钱袋子一把塞进了小荻花的怀里。 “今日整整一日下来,就这些了……” 小荻花看都没看钱袋,只是放进怀里,推着秦衣就往后院走。 嘴里还喊着。 “好啦,老板,回家了就好好休息,沐浴所用热水已经让阿炭烫上了……” 阿炭,是个由木炭修出灵性,并成功化人的灵妖。 伴生妖法就是高温火焰。 是那四个灵妖之中的一位。 对秦衣最大的作用就是煮饭的时候烧火,还有沐浴的时候烫水。 另外就是冬日里取暖。 可现在是夏日。 炎炎夏日,白天时候日光炽烈照射之下,世界就犹如蒸笼一般。 帝都的夏日来的格外的早,而且也格外的长。 相比之下几乎没有春秋两季,夏日过了很快就是冬日。 “老板回来啦!” 阿炭迎了过来。 阿炭化人之后,是个小男孩。 长得瘦瘦的小小的,脸上时常带着腼腆的羞臊的笑容。 就喜欢跟在秦衣的屁股后面,求着秦衣教他剑术。 秦衣自己的剑术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害怕误人子弟,所以只是偶尔提起两句修行剑道的小窍门。 阿炭对此非常感兴趣,总喜欢攥着根树枝,在院子里耍来耍去。 秦衣伸手揉了揉小孩子的脑袋瓜。 “今日练剑如何?” 阿炭有鼻子有眼的掐起一道剑诀,在秦衣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旋即说: “那当然是厉害的紧啦!老板你快去吃饭吧,小花姐姐说等你回来一起吃饭,结果一整日都未吃饭。” “快走吧快走吧。” 说着,他拉扯着秦衣的衣袖就往里面跑。 秦衣哭笑不得,回头看了小荻花一眼。 “不是说了不用你等我吃饭吗?唉,这日子过得,苦了你了。” 小荻花笑着为秦衣理了理额前紊乱的发丝。 “老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如果没有你当日收留了我,也许我早已饿死街头,我的妖术毕竟无法博人眼球,也无法以此为生。” “是你……” 秦衣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说。 “小事,这几年来,若没有你全心全意打理客栈生意,这家店早就黄了。” “别多说了,进来一起吃饭。” 说着,他想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侧头询问。 “小花,那个新来的小哥儿怎么样了?” “人家初来乍到,你们没合起伙欺负人家吧?” 一提起新来的秋棋,小荻花俏脸微微一红,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阿炭气呼呼的插入进来,抢先说道。 “还我们欺负他呢,他今日欺负小花姐来着呢!” 秦衣眉头一皱。 “哦?你说说。” …… 两个时辰以前。 后院。 秋棋砍完柴。 在堆满杂物的厢房翻找着。 小荻花从门外冒了个头。 有些不解的看着对方。 “秋公子?你在寻找何物?” 秋棋直嘬牙花子。 “我想找一个带洞的破锅。” 小荻花钻了进来,认真说道。 “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秋棋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你虽然也带洞,但我更需要破锅。” 小荻花:???什么意思? 突然。 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狠狠地啐了秋棋一口,重重一跺脚。 在秋棋的背后指了半天,气呼呼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你你……登徒子!” 脸色红红的跑了出去。 秋棋又是满头诧异。 我怎么了? 我说的不对吗? 我真的更需要破锅啊! …… 秦衣秒懂。 一面吃着鹿肉羹,一面呵呵的怪笑。 听着阿炭添油加醋的说完,秦衣扫了眼脸色通红,低着头,手捏着衣角的小荻花。 “你个小孩子还懂什么叫洞?” 阿炭满脸懵懂。 “什么洞?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看到小花姐生气了,我就猜到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秦衣笑着。 “我倒还真小看这小子了,所谓男儿本‘色’,不莫如是。” “但那些伪君子总爱附庸高雅,结果日日行骄奢淫逸之事,追求勾栏风云变幻。” “而这小子,‘心有沟壑’,口无遮拦,哈哈哈,起码比那些自命不凡的伪君子要强。” “有趣,有趣啊。” 小荻花默默抬起头嗔了他一眼,不知道说什么。 旋即又低下头去。 默默往嘴里扒这饭。 秦衣有些疑惑的问: “你们是说,他在找一个带洞的破锅?” “他要这个干什么?我记得阿炭第一次烧火的时候,烧穿了一口破锅,就扔在伙房。” “他要的话,给他就是了。” 小荻花脸红红的抬头说: “我叫伙计拿给他了。” “他说他要……溶解什么,什么……无机盐?好像是这个词。” “我当时还奇怪呢。这盐和鸡有什么关系?盐里面肯定没有鸡啊。” 秦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小子应该不简单,我现在看不透他。” “不说他了,归鸟他们怎么样?” 归鸟就是那位伴生妖法是复刻能力的灵妖,本体是山中鸢尾鸟。 性别女。 “他们最近都在尝试活用一下他们的伴生妖法,都希望能帮上你的忙呢。” “可惜,归鸟的复刻能力无论怎么尝试,也只是画画栩栩如生而已。” “玉梳和阿慈的能力又那么特殊,任他们如何思考,也想不出能帮上你什么忙……” 秦衣摇了摇头。 “也实在难为他们了,伴生妖法源于化人之时的自然觉醒,无法自行选择。” “这也不是他们的错,看来咱们以后在他们面前……最好还是收敛一下心情,别让他们看到咱们忧心忡忡的样子,为难。” “既然入了我的门,便是一家人,对于家人,我不喜欢苛求责难。” “你帮我收拾一下行囊,我决定过几日外出猎鬼,今日路过飞檐观的时候,偶见有猎鬼通告,有银子领。” “这也许是条门路,我修行父亲留下的无名剑诀已经多年,外出试一试剑也好。” 在兰催城之中,有一座飞檐观。 专门为大靖王朝驱魔、辟邪、禳星。 同时也为大靖王朝培育猎鬼师,猎鬼师并不完全算是一种单独的职业。 因为猎鬼师一般都由武夫、玄门弟子、道徒或是一些攻击型的灵妖来担任。 所谓猎鬼,就是猎杀鬼怪。 斩怪除魔。 世间万事万物,有正就有邪,有阴就有阳。 无淤泥焉有荷花? 有饱受天精地华而孕育灵性的灵妖,就同样也有吸纳阴气孕育恶性的鬼怪。 尤其是旷野荒郊阴气重的地方,最容易蕴育鬼怪。 飞檐观在最忙碌的时候,抽调不出人手外出猎鬼,就会以布告的形式招揽高手代为猎杀。 小荻花眉头微微一皱。 “今日有客人吃饭时提起过这一茬,说是西境大蟒山中,出了一条修为达到第四步的蛇鬼……” “你说的不会是这个吧?” 秦衣点点头。 “嗯,就是这个,一旦斩杀,六百两银子的赏银,足够咱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吃穿用度。” 小荻花眉头微微一皱。 “老板,你再多想想,会不会有些冲动了?咱们也并非这一条路可走。” “西境大蟒山距此不仅路途遥遥,而且那第四步的蛇鬼,也不是闹着玩的,蛇鬼在鬼怪中战力中上。” “第四步的蛇鬼,甚至能和人类第五步的宗师一战……” “你如今还在第三步巅峰,直接挑选这么强的对手,不会太……” 秦衣摇摇头。 “我意已决。” “目前只有这一条路,最便捷也最好走,不用再受他人之气,也不用求爷爷告奶奶的百般央求。” “更何况,我卡在第三步巅峰已经太久了,此次若成,或许能有突破第四布的机会。” “武道必争,我乃剑修武夫,若是一味地待在家里,有什么出息?” 小荻花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了解老板,老板就是这个倔强的性格,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了。 她心急如焚。 这次可真不是闹着玩的,稍有差错就会死于非命!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没想到老板居然被钱财二字逼迫到了这种地步! 第四步的蛇鬼啊,以老板第三步的实力去猎杀,几乎和送命没啥区别! 老板这是抱着拼命的心了! 怎么办! 正在她心里焦急的思考对策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秦衣眉头一挑。 “谁啊?进来吧?” 秋棋手上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面摆着三个茶杯。 “老板,听说您回来了。” “一日繁忙,快喝一杯冰镇蜂蜜水,消消暑气。” 他走到桌子前,先拿起一杯放到秦衣的手边。 然后将另两杯分别递给了阿炭和小荻花。 小荻花俏脸通红,不太敢看他。 伸出纤纤玉手,颤颤巍巍的接了过来,连谢谢都忘了说。 阿炭本来气鼓鼓的嘟着嘴,想要把秋棋臭骂一顿的。 结果看到茶杯外面凝结的一层水珠,眼睛一亮。 忙不迭的接了过来,一扬脖子喝了下去。 秦衣却没急着喝,眉头皱紧,指着茶杯。 “冰镇蜂蜜水?” “你……你莫非还会玄术?或者……你是一位冰灵妖?有降温之能?” 第4章:只有你才能劝住老板!【上】 如果有人问,在夏日里,什么灵妖最吃香。 那答案一定是冰灵妖。 帝都很多高等酒楼,客栈乃至是勾栏之中,都需要雇佣一位或是多位冰灵妖。 不仅能让环境降低到适宜的温度,而且还能提供冰镇的食材。 兰催城的漫长夏季,一度是很多人的噩梦,可正因为有了冰灵妖的存在,才让夏季变得美好起来。 如果荻花客栈能有位经验丰富的冰灵妖的话,钱会好赚的多。 但雇佣金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价。 在这个世界,除了觉醒了冰雪妖法的灵妖以外。 世人所知的制冷方法,就只有那些神秘的人类术法之师——玄门门徒以及玄师能够做到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有关玄学一门。 天下宗教,在佛家未被驱逐之前,呈现四方共举之局面。 佛家,道家,儒家,玄门。 佛家因一些隐情被天下人排挤,被驱逐到了无人问津之地。 佛家走后呈现三足鼎立。 玄门不仅人数最少,而且也最神秘。 它的神秘在于玄学的奇妙本事,几乎可以做到一切常识之外的事情。 有各种奇异之能。 不同于道家。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道家以自然天象,精修卦象,符箓,布阵,以天道为主修。 道家的一切本事都是来源于自然。 而玄门弟子的能力……没人说的清到底来自哪里。 玄门之学分为五步。 登上第五步者,称为玄师。 这和武道之学类似,武道也分五步。 武夫将武道修行到第五步,被称为宗师。 剑修宗师被称为剑仙。 古时候曾有无数人觉得,玄门弟子就是天仙下凡。 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 当玄门弟子失去了那些神奇的术法,其实和普通人一样。 也会生老病死,也有七情六欲。 一些拥有大术法的玄师,也会因怀璧其罪而修行武道以求自保。 所以久而久之,玄门中人为仙人的说法不攻自破。 再后来。 玄门中人在民间俗称为“半妖”,而且这个半妖之名越叫越响。 因为他们的神奇程度,丝毫不亚于妖术。 所以在夏季出现冰镇饮品这种反常之物的时候,秦衣的心里只得到了这两种答案。 秋棋摇了摇头。 “都不是,我只是使用了一样很简单的东西。”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布包,递到秦衣的面前。 秦衣打开布包,看到里面有几块白中透着灰黄的石头。 秋棋解释说: “这种石头叫做硝石,溶于水的过程中会吸收热量降低温度,所以可以用它来制冰。” 旁边的小荻花眼睛微微一亮。 低低念叨一句。 “硝石,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你在伙房用那口破锅捣鼓了半日,就是为了这种石头?” 秋棋点点头。 “是啊,这破地方也没个空调,热的让人浑身不舒坦。” “我不是说客栈破啊,我是说这个世界很操蛋。” “总得想办法让日子好过些。” 秦衣和小荻花对视一眼。 自行忽略了他口中那些难以理解的词汇。 阿炭蹦起来。 冰虽然与他的能力相反,但化人之后,他的身体与常人无异。 并不是说本体是木炭,就喝不了冰水了。 “好好喝啊,还有嘛?” 秋棋笑道,“伙房中还有不少。” 阿炭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 房间内只剩下了秦衣三人。 小荻花很认真的说。 “老板,你看这不是天赐良机吗?” “秋公子制造出来的这种石头,简直堪称夏日利器,根本不需要雇佣冰灵妖,就能拥有等同的效果。” “客栈的生意一定会因此好起来的,你不用再去冒险了。” 秦衣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抬头打量着秋棋。 他也不是蠢人,看得出这种石头的价值,对于现在的客栈来说确实很高。 “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你是怎么制造出这种硝,硝石的?” “原料是什么?有没有可能加大制造量?” 秋棋解释说: “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将自然界中存在的硝土中的硝酸钾尽可能多的提取出来,把杂质去除掉,成品就是硝石。” “原料……很多都可以作为原料,比如茅坑里的石头,比如马厩猪窝的积粪处,还有老旧房屋的墙皮。” “此外,这还是一味中药,或许在一些大的药铺中可以获得。” “自然界中还存在一定的硝石矿,但量都不会太大。” 秦衣和小荻花得眼神古怪起来。 小荻花试探性的问道: “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能制造出这种神奇的石头?天下间还有如此美事?” 秦衣站起身来,走到秋棋的身边。 “现在看来,你是有大本事的人。” “这种硝石是你制造出来的,我不能强行霸占过来为我自己牟利……” 旁边的小荻花责道。 “老板……” 秦衣伸手拦住她。 “但,我可以从你这里买硝石,你制造出来之后,我买来,这样才合适……” “价格你来定。” 秋棋摇摇头。 “老板,你这话就言重了,这都是举手之劳。” “依礼来说,你我萍水相逢,你却能替我结账,愿意给我住处,供我吃喝,是我欠您一份大大的人情。” “我怎么可能再跟您要钱。” “于情来说,今日小花姐带我熟悉客栈的时候同我说过。” “大家一同住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和睦的大家庭一样。” “现在,我是这个家庭的一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其实从我一进门就看出来,小店生意有些不敢恭维,而且小花姐时常自己愁容满面。” “归鸟无意中提起现在客栈的困难,我就在想我能做些什么,最后就想到了硝石。” “咱们不仅可以通过硝石,给客栈提供一个合适的温度,而且还能特制一些冰镇的饮品、冰镇的特色招牌菜。” “这些,就是咱们的品牌特色。” 小荻花若有所思。 “品牌特色?这,这是个什么意思?” 秋棋很耐心的解释说。 “这个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可以理解为,是咱们客栈能够超过别家客栈、酒楼的制胜法宝。” “这就算是我送给您的一份见面礼吧,希望您以后能真心接纳我,日后还得承蒙您多多关照。” 秦衣深深的看着秋棋。 “谢谢。” 他没再多墨迹,优柔寡断不是武夫该干的事。 他感觉这个家伙,一提起这些稀奇古怪的词汇和闻所未闻的内容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的认真。 和白天那个没皮没脸跪地求饶的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5章:只有你才能劝住老板!【下】 秋棋走后。 房间里。 小荻花看着秦衣。 “老板,咱们现在可以通过这个什么品牌特色,打响客栈的招牌,生意定能越做越好的。” “你是不是就不用去猎鬼了?” 秦衣依然摇头。 “你想没想过,这种硝石的确能让咱们在夏日抢得一份人气,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夏日总归会所去,硝石在冬日里就彻底失去了作用。” “这么多人等着吃饭,到时候小店的收入绝不够。” “我无法确定咱们客栈是否能撑过这个冬天,因此,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蛇鬼是最好的机会,我算计过时间,现在赶往大蟒山,刚巧能在冬日降临前赶回来。” “你们趁着这个时间,通过硝石赚上一笔。” “冬日也就不难成活了。” 小荻花看到自己怎么劝都劝不住,老板还是打算去接这次的通告任务。 她眉头紧锁。 她的妖法通识,使她具有远超常人的感知力。 她预感到如果老板真的去了大蟒山,可能真会出个三长两短。 老板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如此托大。 这次看来真的是被迫无奈,抱着必死的决心为客栈中的他们,搏一条出路。 …… 饭后。 月色如水。 她独自一人站在后院中,看着天边弦月高悬,眉头紧锁。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上前几步,敲响了秋棋的房门。 秋棋正在房间里,闭目思考这个世界的武道修行方式。 他记得他坐在火车上,睡着了,然后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满身是伤。 倒在血泊之中。 胸口还插着一把断剑。 拔出剑后,他惊奇的发现致命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脑子里还多出一大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他叫秋棋,字承曦。 西境的借剑山庄有十三位第四步的顶级武夫,专行暗杀之术。 江湖称为十三太保。 他就是十三太保之一。 他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身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为了见识一下天下最繁华的兰催城,才入京。 他不想继续做本体的打手,他想活出自己。 帝都会有很多机会。 然后钱袋丢了,路遇老板秦衣。 直到现在,他才接受了自己穿越过来的现实。 吃住都有了,他起码不用为生存发愁了。 所以他在想着怎么利用前世的知识,做一番大事。 他本以为前世的记忆会随着自己的穿越,而变得模糊起来。 可现在,那些知识就如同刻在自己脑子里一样,非常清晰。 看过的书,学过的数理化,大学的课程,以及那些当社畜的苦逼日子…… 无一不少。 如今,翻身农奴把歌唱。 这一辈子,他不能白活。 越了解这个世界,他就觉得越神奇。 在前世认知中,一向和妖魔邪祟挂钩的灵妖,居然能生存在普通人的世界中。 这就使得他的生活拥有无限可能。 正在为未来进行规划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他打开门,看到门外的小荻花正低着头站着。 亭亭玉立。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僵直。 额,不是。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小花姐,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让开身子,让小荻花进来。 “进来说吧。” 小荻花贝齿咬着嘴唇,没有走进来,反而纳头便拜。 秋棋的反应力来自肌肉记忆,下意识冲了过去,扶住小荻花。 然后收回手。 “小花姐,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 “你这跪下之后要是膝盖肿了,明天有人看到,还不想入非非?到时候我的清白找谁说去?” “我就是跳进梨江也洗不清了!” “你这是……?” 小荻花小脸儿皱成一团。 “秋公子,求求你……现在只有你才能劝住老板了。” 秋棋眉头皱紧。 “小花姐,你这是什么意思?老板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先别急,进来慢慢说,放心,虽然我现在打铁的棍子已经烧红了,但我是个正人君子。” “只要是我能帮上忙,一定会尽力帮的。” 小荻花迷茫了一下。 铁棍烧红了? 难道这是继硝石之后,又捣鼓出来的什么新鲜玩意吗? 走进屋。 她上看下看,房间就那么大,一张空榻,另一侧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 没看到烧着火,也没看见有什么铁棍。 突然。 她想起秋棋白天的孟浪之语,瞬间醒悟,瞪着大眼睛,涨红着脸盯着秋棋看。 “你,你……”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秋棋呵呵直笑。 “我就开个玩笑,都是假的,坐坐坐。” “你要实在是不相信,可以低头看看,我可没……” 小荻花气鼓鼓的噘着嘴。 “你还说!你还说!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这等虎狼之词怎……怎能……” 她咬牙咬了半天,还是没多说什么,毕竟她是求人办事的。 涨红着脸,坐到椅子上。 先是嗔了秋棋一眼。 “日后,日后……不可再这么孟浪。” “你明明本性不坏,这张嘴怎么就这么……” 秋棋耸了耸肩。 心说:日后,日后?这么说我要先……? 我怎么能干这种事呢?咱是三号青年! 清白要紧! “这咋了嘛?羞耻之心,人皆有之,但圣人有云,食色性也,男人本质上都这样。” “只不过有些人憋在心里自己yy,而我敢于直抒胸臆而已。” “对于美女,我一向不吝调笑。” “怪只能怪你这出水芙蓉的倾城姿色,啧啧,不愧是灵狐妖,这浑然天成的美感,天然带出三分媚态。” “小花姐你的这般姿色,我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 谁不愿意被人夸啊? 尤其是女人,而且是天生丽质的女人,最喜欢听人夸奖自己的美貌。 小荻花也不例外。 被秋棋这一番奇奇怪怪的话语,夸的有些飘飘然了。 脸色涨得更红,默默低下头去,娇滴滴的用低若蚊蝇的话问: “什,什么话?” 秋棋一本正经,满脸郑重。 “你这简直就是‘睡醒起床后,发现裤子脏了’的美貌。” “这个比喻堪称完美。” 小荻花迷糊了一阵,又是幡然醒悟。 咬牙切齿的攥着小拳头,对着秋棋那张气人的脸比划了半天。 “你你你……” 秋棋脸色更加正经。 “小花姐,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妥当,你还是赶快说完。” “我已经想睡觉了,难道你想同我一起睡?” 小荻花一张粉雕玉砌的小脸,都快埋进肚子里了。 “你,你,你再这样说话,我,我……真生气了!” 第6章:五天之约【上】 秋棋“哦”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小荻花的对面。 “我这不是看你近日心情烦闷,满脸的愁云惨淡,想着逗逗你,让你开心开心嘛。” “那不逗你了,快说吧。” 小荻花心里腹诽:让我开心?我看明明是你开心了才对吧! “你也看出来了,近日客栈生意入不敷出,老板四处借钱又四处碰壁。” “家中一大家子人张嘴等着吃饭,实在被迫没有办法了,他准备接了飞檐观的布告,去西境猎杀蛇鬼。” “实力堪比武道第四步,甚至是宗师的蛇鬼……” “我因伴生妖法的作用,感知力极佳,预感到老板此去必定凶多吉少。” “但无论我如何相劝,都无法让老板改变心意。” “你……只有你能做到。” 秋棋眉头微皱。 “先不管你对我的蜜汁信任是从哪里来的。” “我主要想知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讲真,小荻花也不知道秋棋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小脸蜡白。 声音都带出了几分颤抖。 “老板他,他不能出事。” “你的身上有数不清的神奇之处,寻常人怎么可能发现这硝石的奇异之处,可你就是发现了。”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求你能尝试一下,就尝试一下,如果实在不行……” “我便跟着老板一同前往西境就是了。” “生同生,死同死。” 秋棋脸色认真,凑近了小荻花几分,细细端详。 小荻花抿着嘴。 “你,你看什么?” 秋棋说: “嘶,我端详了半天,你还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么好看啊。” 小荻花嗔道:“秋棋,你……!!!” 秋棋捂着耳朵,伸手叫停。 “好了好了,我现在还有心情和你开玩笑,就说明我有办法。”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吧。” 小荻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居然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秋棋脸上露出些许思索的表情。 “嗯……现在客栈最大的问题就是,吃饭的人太多,而饭不够,供不应求,收入不够挑费的。” “说白了,核心问题还是多出来的这几张嘴的事儿。” “我,以及前不久刚刚被老板收留的四位灵妖。” “这样吧,我听说坊市还有明暗双坊,你说在暗坊里,把他们四个卖了,是不是能挣不少钱?” “解决了问题,还挣了钱。” “好主意吧。” 小荻花瞪了他一眼。 这回她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了,这家伙就是典型的蹬鼻子还上脸的那种。 秋棋讪讪的一笑。 谈到正经事,他终于把那一副不正经的样子给收了起来。 “好吧,给我详细说说这四个灵妖的能力。” “我今天和他们大多只有一面之缘,还不清楚情况。” “也许可以从能力这方面做为突破口,据我所知,没有无用的伴生妖法。” 小荻花叹了口气。 “我们不止一次朝这方面想过,可除了阿炭的火焰能力还有一些帮助以外,他们三个的能力,似乎真的帮不上忙。” “归鸟的能力是复刻,可以将看到的,亦或是想象中的东西,绘制出来。” “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玉梳人如其名,是玉质梳子灵妖化形,伴生妖法发生了特殊变换,可将画面直接展示出来,与归鸟略有不同。” 秋棋眼睛一转。 “归鸟能够做到静态的复刻,而玉梳则是能够将动态的画面显影出来。” “是这样吧?” 复刻? 投影? 这可都是宝藏妖法啊。 一旦他拿出宝藏的钥匙,这两个妹子能发挥天大的作用。 小荻花点点头。 “还有就是阿慈,山间磁石灵妖化人,能力与磁石类似。” 秋棋心神一动,大致确定了一个方向。 “明天叫他们四个过来找我一趟,我要切实试验一下他们的能力。” “还有,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他扯出一张宣纸,有些生疏的用毛笔写了几行字。 “这些东西,明日午时前,准备好。” “嗯……这块大木板,涂成灰的之后,从楼顶挂出去,悬挂在窗外,面向大街。” “就当做是,投影的幕布。” 小荻花一头问号。 “你想要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 秋棋解释说: “如果咱们客栈只提供打尖、住店、饭食这些所有客栈和酒楼都能提供的东西,我们凭什么抢占市场先机?” “我们凭什么在业界立住脚?最好的办法,一是品牌特色,二就是要多元化发展。” “不能局限于客店现有的圈子里,想要真正赚到钱,我们必须要走到别人的前面。” “有位伟人教导我们说,不改革,就是死路一条。” 小荻花只能听懂一个大概,迷迷糊糊的点头。 “这些道理是没错,但是,你得练练字了。” 秋棋:“……” 我就写的丑,怎么滴?我骄傲了吗?! …… 清晨。 秦衣在房中练剑,就听到客店外面乱糟糟的。 他沉心静气,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丝毫不乱。 对外事外物置若罔闻。 剑气如蛇,随风荡漾。 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施展而出。 体内气血如潮,按照剑诀的特殊行走路线,勾勒出一整个大周天。 三个大周天过后,秦衣收剑入鞘,停步立定,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清晨的倦怠之气,与五内的郁结之气,都随之消散一空。 他将剑放到一边,走出后院。 一进前院,就发现客栈之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小荻花和阿炭,倚着门朝外张望。 归鸟坐在角落,抱着一本书安安静静的看。 归鸟化成的人形,是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少女,二八年月风华正茂的小模样。 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及臀。 阿慈抱着一个大西瓜摸索来摸索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阿慈化成的人形,是个黑不溜秋的小胖子,小男孩。 看上去憨憨笨笨的样子。 平时食量是归鸟和玉梳的二倍以上…… 客栈之外密密麻麻站了不少人,议论纷纷,吵吵嚷嚷。 秦衣有些迷糊。 这是怎么回事? 生意突然好起来了? 他正准备出门看看情况…… 秋棋大踏步从后院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他。 “老板,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我有事情要和你说一下。”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在秦衣诧异的目光中,二人来到后院。 “承曦,你这是……” 在这个世界,友人之间一般是叫字不叫名,显得亲昵一些。 而自我介绍的时候,称名不称字。 另外。 一般上级称呼下级时,也是直呼其名,有一种天然的威慑力。 在秦衣眼中,倒是没把这个刚来一天的小子当成是自家的伙计。 反而当成是朋友之间,称呼表字。 “老板,我有一事相商。” 秦衣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且说来。” 第7章:五天之约【下】 秋棋说: “您似乎最近挺忙的,我就是想说……” “老板您能不能,近期都待在客店之中?” “因为我有一些能改善咱们客店生意的奇思妙想,还得需要您拿一下主意。” “有些事情,我这个当伙计的,拿不准主意,您看……” 这正是秋棋的高明之处。 短短一天时间,他已经将老板的性格摸索的差不多了。 他有现代人察言观色的思维。 这个老板有头脑,有担当,行的端立的正,对他们来说几乎是有求必应。 就像是一个老大哥。 但他也有武人的骄傲,有武人的执着和倔强。 如果秋棋上来就说,让秦衣别去猎鬼,一准会被拒绝。 所以他来了个迂回战术,先岔开话题,转移思路,这才能有谈判致胜的机会。 秦衣眉头一皱。 眼睛微微一眯,扫了秋棋一眼,立刻就明白过来。 这肯定是小花找的他! 这个小花真是…… 他抿了抿嘴,如果不是真的全无办法,他也不会选择猎杀蛇鬼这么激进的道路。 眼下看到秋棋神情这么严肃认真,他心里感觉一暖。 伸手拍了拍秋棋的肩膀。 “承曦,我这个当老板的,不说给大家伙遮风挡雨,最次,也要做到让大家吃饱了饭吧?” “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我怎么对得起你们叫我一声老板?” “心意我领了,但这趟西境,我还是要去。” 说着,他迈步就要朝前院走。 秋棋心说:看来谈判策略失败了。 老板慧眼如炬,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索性也不迂回了,张口喊道: “五日之内,我保证每日流水翻倍,行吗?” 秦衣停步回过头。 “流水?” 秋棋解释说: “就是指的每天收入和支出的总和。这么说吧,我保证,五天之内让咱们客店的进账翻倍。” “如果我能做到,您就答应我,不能去冒这个险,行不行?” 秦衣脸色微微一变。 再次打量起秋棋来,眉头微微皱着: “你……” 秋棋看到秦衣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弛下来,立刻乘胜追击。 “我今早去飞檐观外的通告墙上看过了,这个猎鬼任务已经整整张榜贴了半月之久,无人能接。” “所以您不用担心,五日后布告就被人揭了。” “等我五日,就五日,行吗?” “我算过了,只要咱们客店的进账能翻倍,就完全足够一大家子人的吃穿用度了。” “翻三倍,过冬就绝对不愁了。” “翻四倍,就能超越帝都之内至少三成的客店了。” “咱们暂时不那么好高骛远,短期目标就翻一倍,只要翻了一倍,您就留下,好吗?” 秦衣有些摸不准这家伙到底是在搞笑,还是来真的。 我是不是听错了? 短期目标,翻一倍? 翻一倍很少吗? 怎么说的就跟闹着玩似的? 可一想到那神奇的硝石,就出自秋棋的手……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他又觉得……也许真能做到。 “你认真的?五日,翻一倍?” 看着对方那个胸有成竹的表情…… 秦衣再次怀疑,这真是昨天那个哭爹喊娘的少年吗? “看来,我没有理由拒绝这个约定了。” “我就等你五日,又有何妨,我也想看看你如何让如此不堪入目的进账翻倍。” “小花……应该给你看过账本吧。” 秋棋点点头。 “看过了,现在咱们客栈的生意是个什么德行,我心里清楚得很。” “您就安心吧,没有万全的把握,我不会这么托大。” “是,翻一倍看起来很夸张,奈何咱们客栈下限低啊。” 秦衣气乐了,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下限太低,所以翻了倍也没多少。 很容易达到…… 这是当着自家老板应该说的话吗? 这么不拿自己当外人? 但他还真没办法反驳。 秋棋嘿嘿一笑。 “那我先去干活了,老板。” 秦衣眉头一挑。 “后院的柴用不着你来劈了,我来吧。” 秋棋又是傻笑。 “呦?老板,这么讨好我?这是瞅准了我能给你赚大钱了?” 秦衣一撇嘴。 “我后悔了,你继……” 秋棋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老板,前院还有事情!我这就去了啊!” …… 柴房。 秦衣将木柴放好,手里攥着斧子。 心里直犯嘀咕:我和那小子到底谁才是老板啊? 怎么我这老板都沦落到亲自上阵劈柴的地步了? 其实,在秋棋来之前,砍柴一直都是秦衣亲力亲为。 偶尔忙的时候,有伙房的伙计过来顶替。 他这客栈上下,除了小荻花、秋棋、四灵妖以外,还有六个伙计。 跑堂的两个,伙房的两个,采买的一个。 都是他爹开客栈时期留下的老人了,普遍在客栈里干了十几二十多年。 当然。 这六个人他养得起。 因为他们一整日的食量总和,都不及他一个人半日的食量。 这就是武夫。 剑修武夫,是武夫的一大分支。 灵妖在食量这方面,要更甚于武夫。 要不他一个开店的,也总不至于被活生生吃穷了。 自从小荻花来了之后,他就不需要多管客栈的事情了。 闲暇的时候就是练剑、修行。 砍柴的过程,其实也是修行的过程。 在砍柴时,他体内的无名剑诀能在无声之中运转周天。 他的斧子从不下劈,只是轻飘飘的悬在木柴的上空。 剑诀运转。 以斧柄灌输剑气,在斧刃尖端借力,将剑气直斩而下。 自始至终,整个手臂纹丝不动。 剑气借斧刃的尖锐之气,爆发而出。 木柴自上而下被一道剑气剖成两半,切面刀劈斧剁一般齐。 光滑的就跟镜面似的。 这是他的“砍柴功”。 他那个不靠谱的父亲,传授他无名剑诀的时候,就和他说。 “等到什么时候,你不需要通过斧柄引导力量,也无需通过斧刃借力……” “以手指为刃,便能劈开木柴之时,便是迈过剑道第四步的门槛了。” 可距离父亲出家问道…… 这都已经过去将近十年了,他还是没有迈过这一步。 他不知道当初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实力。 只知道父亲单单以手指,就能将一巴掌厚的石墙,以剑意劈成两截,而且看起来还跟没用力似的。 但他从来没有传过秦衣多余的一招一式。 自始至终,秦衣只跟他学过无名剑诀。 第8章:五内炉,云雾大山 无名剑诀运转时,可以在体内酝酿剑气。 在筋骨之间,在脾胃之间,在五内交际之间,在心髓之间。 一道道白色剑气汇聚而成。 他爹还告诉他。 当这些白色剑气在他的“五内炉”中凝成一座云雾大山,便是剑诀修炼到了顶峰。 武夫修行,注重“三炉开泰”。 五内炉,以五内为炉蕴养气血。 气海炉,以气海为炉炼气。 心炉,以心为炉修心养性。 至于开泰。 泰,指的就是极、大的意思。 开泰,代表着就是武夫修行路上的一座大山。 在眉心之下,有一道无形之门。 武夫称之为天门。 以气开天门,便是宗师。 武道立的时候,就分五步。 每一步都分为四个大境界。 跻身武道第五步者,即为宗师。 剑道宗师也被称之为“剑仙。” 目前,天下七国公认的,有名号的宗师一共有四十六位。 位列宗师谱。 其中剑仙,只有七位。 剑仙就是以剑气开天门的剑修。 秦衣目前的修为是第三步第四个大境界:转轮境的巅峰。 距离第四步第一境,龙海境,只有一层窗户纸。 近些年来,他以“砍柴功”劈柴越发的得心应手,可以做到完全的收发自如。 可实力方面,却已经卡在这个瓶颈三年之久。 明明只有一层窗户纸,吹弹可破。 可他却说什么都撕扯不开。 他觉得这很可能是因为他常年待在客栈之中,资历太浅,毫无实战经验。 所以实际上他心里很渴望战斗…… 不仅是想要突破到第四步,更是因为,武夫热血在心理作祟。 但相比之下,他更希望看到这家客栈的生意,能够红火起来。 这是他的根。 不是说他的命根,而是他的根基在这里。 他做不到像他爹那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能把一切都放下,二话不说的出家寻道。 他可能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 砍柴功修行完毕,他离开柴房,找了块热毛巾擦掉身上的汗水。 旋即走到前院。 也不知道秋棋这小子,在前面捣鼓什么。 刚一迈进前院的门,就听到小胖子阿慈跟在秋棋屁股后面问。 “阿秋哥,我听小花姐说,你懂得可多了。” “我一直想知道,这男人和女人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为啥小花姐的前面风起云涌,为啥你的,还有归鸟姐的就那么平整?” 旁边看书的归鸟默默抬起头:??? 眼神犀利的瞅了阿慈一眼。 继续默默的低头看书。 秦衣当时就乐了。 不知道秋棋这小子会怎么回答? 秋棋一边低头翻看着归鸟画出来的图,一边回答说。 “这个问题其实挺简单的。” “女人嘛,其实心里很孤独的,所以需要男人来填补空缺。” “男人嘛,其实心里坚如金铁,需要女人作为避风港来包裹。” 归鸟羞红了脸,把脑袋埋在书里。 周围有吃着饭的客人,听到这话,刚刚送进嘴里的菜差点没喷出来。 有人高呼:“妙极!妙极!” 有人大骂:“这等污言秽语,简直有辱斯文!” 也有人:“什么意思?谁能解释一下?” 那边低头算账的小荻花刷的一下抬起头来,脸色涨得通红。 啐道。 “呸,秋棋!你再胡说八道!阿慈挺好的孩子都要被你带坏了。” “满堂客官在旁,你还这么胡言乱语,惹人笑话!” “如若不说最后一句话,还像是人话……” 后边的秦衣乐乐呵呵的走过来,笑得合不拢嘴。 “我倒觉得,这最后一句才是神来之笔。” 他觉得一句话不足以形容,又认真的加了一句。 “神来之笔!有趣,太有趣了!” 小荻花气呼呼的嗔道:“老板,你就这么容忍他胡闹?” 秦衣一挑眉。 “这话说的,有何不好?我倒觉得妙趣横生。” 他伸手拍拍秋棋的肩膀。 “你小子真是太对我的胃口了。” 秋棋朝他竖了一个“都是男人,lsp了,都懂”的大拇指。 秦衣坐到秋棋的身边。 “对了,我记得早些时候,院外乱糟糟的,站了不少人,是怎么一回事?” “莫非,你又拿出什么新奇之物?以此来担保五日之约得以成功?” 秋棋将手里的图放下。 “老板和我一起出去看看吧?” …… 秦衣和秋棋并肩站在大街上,迎面看到客栈三楼外,悬着一块大木板。 被涂成了灰色。 上面以麻绳挂在檐木上,下面有铁块绑着,固定位置,以防被风吹飞。 秦衣拿眼一打量,是特制的。 这是小荻花找到多位木匠一起,连夜制造,由多块木板拼接而成的。 长宽都过丈了。 这块木板不用看都知道价值不菲…… 他们本就不多的存银看来又缩水了一大笔。 木板几乎挡住了客栈的所有窗户。 秦衣一阵迷糊。 “这是……?” 秋棋笑了。 “请容许我先卖个关子,这块木板再过两天就会派上用场了。” 秦衣更加迷惑。 “既然要过两日才能用得上,为何这么早就悬挂出来?” “万一有个风吹日晒损毁了,或是走水了给烧掉了,岂不是莫大的损失。” 秋棋解释: “放心吧老板,我比您还在意这块大宝贝。” “接下来的两天,我只会在上下午行人最多的时候悬挂出来。” “这是在制造热点,蓄势,去吸引更多的人。” “相信我,人类的好奇心和老百姓的八卦心,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永无止境。” “好奇心,是发展的源动力,更是我们的机会。” 秦衣被秋棋一番乱七八糟的理论,整的有些晕头转向的。 走进客栈,他看到阿慈又在抱着一个大西瓜,上上下下的摸索着。 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指了指阿慈胖乎乎的手。 “他,他这是在干什么?也是你安排的?” 秋棋解释说: “今天早上,在您练剑的时候。” “我对小玉妹妹、阿慈和阿炭的伴生妖法,进行了具体的测试。” 秦衣“哦?”了一声。 客栈里面的五位灵妖,伴生妖法都不是特别复杂的那种,一目了然。 他不知道还能从哪里入手进行所谓的测试。 但看到秋棋那个桃花泛滥的表情,看来是收获颇丰。 好奇问道:“那测试结果如何?” 第9章:伴生妖法试验 秋棋笑而点头。 “非常满意,他们的能力远超我一开始的想象。” “尤其是小玉妹妹的能力,如果能稍加修饰,练习,调教,简直不可限量。” “妙不可言!” 秦衣有些不太理解,在他看来,玉梳和归鸟的能力,是最无法给他提供帮助的。 难道秋棋还真能整出什么新花样来? “妙在何处?” 秋棋淡淡一笑。 “小玉妹妹可以将看到的场景,以及脑子里虚构的场景投影出来,具现化给所有人看。” “具现化的投影是平面化的状态,这就是她的妖法的具体作用。” 秦衣听了一个一知半解。 很多名词他都闻所闻为,却并没插嘴。 秋棋继续说。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一个类似投影仪的妖法。” “可当小玉妹妹真正使用出来之后,我才发现不单单只有投影那么简单。” “我叫小花姐找染色灵妖,将那块大木板直接涂成灰色。作为幕布。” “就是因为灰色能够尽可能地吸收更多的环境光,灰色也有很好的反射光线的作用……” “能够更好地把投影出来的画面显现出来。” “但现在我突然发现,我做的这些都是无用功,因为小玉妹妹的能力根本不是将光线搭载幕布上,而是通过妖力!” “这也就代表着,她投影出来的画面,不会受到外界环境的任何影响。” “无论是天黑还是天亮,它都能呈现出极为稳定且清晰的画面。” 秦衣一头问号:这说的都是什么? 明明单独写出来我都认识,怎么合在一起我就啥也听不懂了呢? “所,所以,画面很清晰,意味着什么?” 秋棋抿了抿嘴唇,有些难已解释其中的一些细节,只能说: “这个我现在三言两语和您说不清楚,你再等两天,就知道投影画面极其清晰、稳定,能够起到什么样的效果了。” “此外,之前我还担忧一点,就是声音的问题。” “我不确定这个投影妖法,能不能投影声音?” “一般的投影仪是需要外接音响进行传声的,可小玉妹妹这台‘顶配投影仪’,自带音响。” “能够把看到画面的原声,也投影出来,这就是最完美的地方。” 秦衣:??? 完美在哪里? “我还是等着看成果吧……” 秋棋讪笑两声。 他知道和一个完全不懂任何现代常识的人,解释清楚非常困难。 所以还是等到他真正应用出来的时候,再见真章吧。 “至于阿慈,他的能力要更加特殊一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可以代表着一个新时代。”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秦衣一头雾水,看了看秋棋。 又回头看了看抱着西瓜一脸便秘神色的小胖子。 “嗯……你认真的?你指的真是阿慈?” 秋棋郑重其事的点头。 “当然,阿慈的能力,我格外认真的测试过了。” “阿慈可以将自身化为磁石,吸引金属物质,同时,也能通过磁力妖法,将触碰到的物质进行磁化,赋予磁性。” “虽然据阿慈自己说,这个过程需要消耗他大量的妖法。” “想要将一块马粪大小的物体磁化,体内的妖力至少要抽空一半。” “但,这依然是个非常实用的能力,” “您知道吗,被他磁化过的物体,在保留其物体本身属性的同时,还能成为一块磁性几乎无法衰退的永磁体。” “他抱着西瓜进行修行,就是我针对他的能力,给他安排的训练任务” “我希望他能增强对自己能力的控制。” “只有不断练习,才能提升体内妖力的总量,而且也能对他的能力进行一定的强化。” “我不知道您能不能想象,当阿慈可以在不磁化瓜瓤的情况下,将西瓜里的西瓜子进行精准的磁化……” “那对去籽来说,简直如有神助。” “他只要隔空一吸,就能把磁化的瓜子从西瓜里吸出来,而瓜瓤还留在里面。” 秦衣忍不住笑了。 原来说了这么半天,小胖子要做的居然只是将西瓜子从西瓜里吸出来? 这可真是“太有价值”了。 不过,如果小胖子真能对自身的能力,做到如此精确地掌控。 也许确实能对他提供一定的帮助,也未可知…… 秋棋确实厉害,照他这么一说,即便是看起来最没用的妖法,也能派上或多或少的用途。 秦衣心里对于秋棋的评价,不由得更高了几分。 其实秋棋还有极多的话,留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 磁力妖法的功用可不止这么一点点,秋棋只是将最容易理解的一小部分解释给了秦衣。 至于最重要的那一部分,秋棋想要解释清楚,还得掺进去半部电学史话。 众所周知。 磁生电,电生磁。 电力的应用,代表的可不是一个新时代吗? 所以他刚刚的说法,并没有过分吹嘘的意思。 说的是大实话。 只不过饭要一口口的吃,不能太好高骛远。 小胖子的能力,迟早能发挥巨大用途! 现在抱着西瓜,能力被人轻视的小胖子,最终一定会成为电力时代的重要驱动力。 阿炭的能力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高温焰火,温度大致可以达到两千到三千度左右。 也就是和氢氧焰差不多的程度。 这个世界很多因温度达不到,而无法攻克的技术难关,都能通过阿炭的能力轻而易举地解决。 譬如水泥? 譬如玻璃? 譬如石英制品,光学仪器,化学仪器? 等等等…… 早晚都能登上历史舞台。 这是最实用,也最能直观应用的能力。 “老板,他们三位的能力,我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我还希望能够测试一下小花姐和归鸟姐的能力。” 秦衣眉头一挑。 如果只是和玉梳他们一样,直接测试能力,秋棋根本用不着征求自己的同意。 看他这个意思,似乎是要搞点事情? “你想干什么?” 秋棋嘿嘿一笑。 “他们二人的能力,如果能够善加引导,是能够完美结合到一起的。” “我想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秦衣乐了。 “要是让小花知道,肯定要你好看……” 秋棋耸了耸肩。 “那就别让她知道呗,嘿嘿。老板,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秦衣眉头一挑。 “若是小花当真察觉到了是你又当如何?届时,我可不替你藏着掖着。” 秋棋又笑。 “如果真能辨认出是我,那测试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10章:一道考题 傍晚。 秦衣按照秋棋的计划,将小荻花和归鸟全都叫到了院子里。 小荻花问: “老板,你把我们都叫过来,到底是怎么了嘛?” 归鸟没说话,却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老板。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她平时在客栈里一直都是存在感最低的,文文静静不声不响。 有一说一,秦衣一共也没看到归鸟说过几次话。 一开始,他甚至还以为归鸟是个哑巴…… 秦衣耸了耸肩。 “其实也没什么事……” 小荻花小鼻子一皱,扭头就要走。 “那老板……我还要回去算账,就先……” 秦衣赶忙打岔,伸手拉住了小荻花。 “不不不,先别走,我,我又有事了。” 小荻花一头雾水的回过头。 “什么事呀?有事你就赶紧说嘛。” 秦衣用笑容掩饰尴尬,心说秋棋这小子是不是死了? 怎么还不出场? 他随便转了个话题。 “咳,其实吧,我是……赏月!我是叫你们来赏月的,小花,你且看看,今夜月色何其美妙?!” “简直令人腹中诗意盎然!” “小花,归鸟,你们不是最喜诗歌吗?何不趁此月夜美景,赋诗一首?” 小荻花:??? 老板你是太闲了吗? 昨天不是还哭着闹着要跑去西境,还说时间太紧的吗? 今天这是抽的哪门子风? 还赏月,亏你想得出来! 她翻了个白眼。 “老板,等我算完账踏实陪你赏月行吗?” 归鸟:??? 老板怎么知道我喜欢诗歌…… 莫非,他看过我的那部《诗云》? 恰此时。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从院墙外跳上房梁。 一身黑衣,脸上还罩着一块黑布挡着半边脸。 在飞檐之上跃动一下,紧接着朝侧房闪去。 小荻花眼睛一眯,刷的一下侧过头。 她的通识妖法使得她的感知格外敏感。 所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惊呼道。 “老板!有飞贼!” 秦衣心说:终于来了。 他擦了擦脑袋上的汗,随手抽出腰间挎着的佩剑。 嘴里喊道: “呔!小贼何处跑!” 脚尖一点,一跃冲起。 施展身法飞身而上。 那“飞贼”看到自己被发现了,闪身就要跑。 归鸟和小荻花都有些紧张的盯着上空。 秦衣紧追不舍,一道剑光直逼向“飞贼”。 “飞贼”惊呼一声,被迫闪避了一下,旋即停在了房顶之上。 与秦衣隔空对立。 小荻花的眼睛一直盯在“飞贼”的身上,细细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 “飞贼”同样抽出一把短剑,也没犹豫,欺身而上。 和秦衣战在了一处! 两个回合之后。 秦衣和“飞贼”交换了一个眼神。 “飞贼”用短刃格挡住秦衣若有若无的剑气,旋即一脚踹在秦衣的肚子上。 秦衣痛呼一声,心里:这小子居然来真! 公报私仇! “啊!”的一声,从房顶之上跌落而下。 蹬蹬蹬…… 落地之时,连着倒退好几步,这才稳住了身形。 “飞贼”趁着这个空档,从屋顶上跳了出去。 “老板!” “老板!” 归鸟和小荻花双双惊呼一声,忙不迭的跑了上去,扶住秦衣。 “老板,你没事吧?” 小荻花上看下看,想看看老板有没有受伤。 归鸟却是扶着老板的同时,盯着飞贼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砰”! 另一侧的厢房门开,秋棋形容凌乱的跑了出来。 “老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刚刚发生了什么?” 秦衣心里暗笑:这小子装的还挺像。 表面上则是深深呼吸了一下。 手指着一个方向。 “闹贼了,刚刚从那边跑了。” 秋棋立刻正色起来。 “飞贼?是个什么样的飞贼?” 小荻花眉头皱着。 “是个很奇怪的贼……” 另一边的归鸟也说:“虽然他用黑布挡着半边脸,但我大致记得一部分……” 秋棋立刻接话。 “哦?那你能不能画出来?” 归鸟想了想。 “我可以试试……” 秋棋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纸笔,直接递给了归鸟。 “快,趁着记忆清楚,看看能不能画出个大概。” 归鸟也没多想,接过纸笔,犹豫了一下,将纸铺在院中的小石桌上。 按照记忆将“飞贼”的脸部轮廓画了出来。 明明笔没有蘸墨,可拿在归鸟的手中,却能画出图来。 而且还是彩图。 画图速度极快,几个眨眼间,图成! 这就是归鸟妖法的神奇之处。 “天色太暗,老板和他交手时间也太短,我……只能画到这一步了。” 片刻之后,她拿起纸。 根本不用吹干墨迹,因为画出来的图就跟刻在上面的一般。 秋棋接过来,扫了一眼。 那是一张半遮面的人脸…… 刚刚秋棋化身飞贼的时候,已经通过借剑山庄的手段,进行了一些易容改扮。 配合修行的特殊法诀。 不仅将脸型进行了微调,就连身高和胖瘦也调整了一些。 这份易容之术,是借剑山庄的看家本事。 也是秋棋原身从小就学习的本事…… 所以秋棋使用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图画中的人脸,和他易容完的脸,大概有三成相像。 脸型整体还算准确,但眼睛、鼻子,都并不理想。 他不太满意,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了么…… 刚刚他在空中和秦衣战斗的时候,刻意将脸展示向小荻花和归鸟的方向转了一下。 就那么一瞬间。 这也是他这次测试的“考题”。 看来归鸟的能力也比较局限。 瞬息之间的记忆,无法精确完美的绘制出来。 不过这也是可以训练的。 这次测试还算比较成功。 他把纸递给秦衣和小荻花看。 “小花姐,你看看归鸟姐画出来的图,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小荻花抓着图看了一眼。 摇了摇头。 “差太多了,这图上画出来的人,根本没有方才那飞贼给我的感觉。” 秋棋眼珠滴溜溜一转,那边秦衣朝他略施眼色。 二人心照不宣。 “哦?那小花姐,你详细说说。” 小荻花思索了一下。 “首先这个眼睛就不太对,画上的眼睛太凌厉了,戾气极重。” “而那个飞贼,很怪。” “从他出现开始,我就一直以‘通识’盯着他。” “他的气息我感知了一个大概,非常清澈,毫无凌厉之感,也不像‘贼’那么尖锐。” “其次,鼻梁这里……” 她一边指点着,归鸟一边修改。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 一副修改过的图就再次呈现到了秋棋的眼前。 秋棋细细端详。 单说露出来的上半张脸,几乎已经和他刚刚乔装改扮的脸完全吻合了…… 果然。 当小花姐的能力和归鸟姐的能力进行互补,效用巨大。 而且。 他对小荻花的能力的理解也更深了几分。 小荻花的感知力,并不能把感知对象以直观的画面反映在脑子里。 只能得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包括上次的那个匕首,小荻花也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匕首…… 只是感觉到了血气,同时还有一种来自类似蛟龙的狂霸杀气。 秦衣通过综合,才联想到了借剑山庄的三目蛟短刃。 这就是小荻花能力的局限性。 感觉并不真实,并不直观。 需要将这种抽象的,看不见摸不着的感觉,进行具象化。 而归鸟的能力,刚好能做到具象化。 这张考卷,在秋棋的心里已经能给出一个a了。 虽然小花姐的是d,而归鸟姐的才是a…… 第11章:阴差阳错 翌日。 秦衣照例练剑之后,到前院转了一圈,看一看客流的情况。 以前客栈门前都是一派门可罗雀,行人都不太多。 可最近人流突然就多了起来,有的人是专门过来看看那块特制的大木板的…… 牵带着,客店的生意都有了一些长进。 不过,也只是一些而已。 没有多出太多来。 秦衣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着的秋棋,越发觉得这小子是个精神小伙。 随便一招吸睛的手法,就能起到不错的效益。 这才刚刚过去一天而已。 逛了一圈,觉得还挺满意的。 正准备去后院练习砍柴功,突然有几位腰挎官造制式长剑的衙役迈步走了进来。 趾高气昂的。 看衣着,是京兆府的衙役。 为首的是个国字脸的汉子,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 身子很结实,健壮,一看就是武夫。 实力大概有第二步第三、四境的模样。 看腰带上的三道金纹,应该是京兆府的一位班头。 京兆府一共有六班衙役,一个班头管着十几个小差。 几个衙役走到柜台前,班头敲了敲柜台。 小荻花迎上笑脸。 “这位差爷,请问你是打尖还是住店?” 班头道: “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我有要事询问。” 没等小荻花多说,秦衣走了过来。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差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说就好了。” 一边说着,他给了小荻花一个安心的眼神。 班头上下打量秦衣一眼。 “哦?你就是老板啊,你这门外高悬的板子有何用处?” 秦衣没直接回答。 废话,他都不太清楚那块板子的具体作用是什么,怎么说? 转而说: “这……悬挂木板,莫非还触了王法?差爷你是为此而来?” 班头打了个哈哈。 “嗨,只要你年年赋税没少,挂一百块也没人管。” “我就是甚觉新奇,这才询问一二。也罢,我是为了要案而来。” “昨夜戌正一刻至亥初二刻之间,可曾看到可疑之人在外游窜?” 秦衣眉头微微一皱,要案? 对帝都来说,天子脚下,其实就是草木皆兵,任何一点岔子都容不得。 眼睛里不能揉沙子。 管理很严。 但也不可能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耗费人力物力去调查。 一般能被称之为要案,并且派出多支专人进行调查的,大多都是出了人命的。 秦衣拧着眉毛思索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戌正至亥初……可疑人物?没看到。” “差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班头叹了口气,直嘬牙花子。 “嗨,闹出人命了,就在你们客栈后门之外……唉,麻烦。” “也罢,既然没看到,我再去别处问问。” “此事,慎言,切记不可与人多说。” 秦衣内心直笑。 这人还真是心直口快。 不能与人多说你还和我说? 这个时代的破案手段很简陋,没有现代那么多的技术手段。 只能是寻找目击者,提供证词,锁定嫌犯,派人缉拿,然后问罪。 实在找不到目击者,也找不到物证,无法确认案犯…… 那分两种情况。 如果案情很严重,没办法糊弄过去,就上报刑部,由刑部、帝政司或飞檐观派专人去查。 只不过这对京兆府官员的考评来说,非常不利,会使得考评降级。 如果案情不严重,那就简单了。 找个替罪羊,来个屈打成招,然后封卷入库。 所以这个年代的冤假错案居多。 这种情况在灵妖与人类和睦共处之后,有所缓和。 因为有些能力特殊的灵妖,在朝为官,也就是俗称的灵妖官、妖官。 是可以破解一些疑难杂案的。 减少冤假错案的数量。 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不是每个时代都有宋慈、包拯。 普天之下,七国所有封卷入库的案卷卷宗中,至少有九成都是悬案。 尤其是鬼怪横行的时候,极大多数的卷宗最后实在找不出答案,都会被冠以“鬼怪杀人”的名头。 鬼怪千百年来,就是衙门口的主要替罪人选。 御用替罪。 眼下他们过来问案,其实也就只是走个过场。 对上面有个交代。 其实就连他们自己也不太相信,出来询问一下,就真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没抱希望,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 班头甚至还和秦衣闲聊了几句特制大木板的事情。 破不了案,总有人会去头疼,头疼的又不是他这种小卒子。 班头转身准备离开,小荻花突然插口说道: “差爷,且慢!” 班头侧过头来,眉头微微一皱。 秦衣也投过目光过来。 就听小荻花说: “老板,你是不是忘了昨天那个飞贼了?” 秦衣眼睛先是瞪大了一下。 飞贼? 说的还能是谁,肯定是那个秋棋乔装改扮的飞贼。 这哪是什么可疑人啊! 他连忙给小荻花使了个眼色。 小荻花没太理解这个眼神的意思。 但却敏感的意识到了,老板这是不想让自己提起飞贼的事情。 可能是怕惹祸上身。 打算息事宁人,不提这茬? 真奇怪。 老板平时绝不会这样的,他是有什么话,一定会说的人。 绝不会因为什么所谓的怕麻烦,而故意掩饰问题。 太反常了! 但和老板同一屋檐下已经七年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立刻闭嘴不谈。 但班头好歹也是衙门口的老油子了。 别看脸上不当回事……心里却有一根准线。 看到小荻花的脸色,立刻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霍然侧过头来。 眯着眼睛盯着小荻花: “飞贼?怎么回事?” “若有案情隐瞒不报,可是会以窝藏罪犯之刑治罪的,你可想好了说!” “现下,我再问一次,你是否看到了可疑人物?” 小荻花心里一紧,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秦衣无奈。 事情都已经闹到这地步了,再说没看过…… 这位班头肯定会起疑心。 万一到时候,再把自己当成什么嫌犯论处,那不就操蛋了吗? 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哦哦哦,小花,你不提起这个,我都给忘了。” “昨夜,大概就是戌时左右,有个小贼越墙而入,想要入室行窃,被我发现,将他给赶走了。” 他没有说那个飞贼就是秋棋假扮的。 一来是说不清楚。 怎么说? 就说是家里伙计瞎胡闹,扮演飞贼玩的? 谁信呢? 到时候多半是越描越黑。 二来是他怕到时候…… 衙门口的人实在找不到嫌疑人,会把秋棋拉过去当替罪羊。 因为秋棋的确在那个时间点,穿着一身黑衣,行踪诡秘的翻墙而过。 他爹就曾和衙门口的人打过交道。 听说衙门中人都是打蛇棍上……沾着点边就会不分青白的拿人。 他爹还给他留下一句话。 “想要做好一位店家,就要记住一句话。” “永远不要和衙门中人讲理,因为他们的道理就是真理,而你永远是无理取闹。” 他谨记着这句话。 所以两相思量之下,他选择说一半的真话。 班头脸色一沉,盯着秦衣,瞪视过来。 “当真?” “你说你忘了?如此大的事情你岂会忘记?莫非你这小店日常失窃?” “此外,你又怎知他便是入室行窃?莫非你亲眼见到他的行窃之实了?” 秦衣更加无奈。 这差人的脸,还真是阴晴不定,说变就变! 刚刚还笑嘻嘻的,转眼就凝固…… 果然不能讲理! 第12章:连环案 秦衣感觉对方的话咄咄逼人,就像是把他当成一个人犯来审了! “这些都没有,但……” 班头脸色一沉。 “少废话,这件事你若是解释不清楚,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你和凶手有联系,亦或是……你就是凶手!” “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什么话,回衙门再说!” “如若你真未犯案,老爷自会还你清白!” 他这话一落,其他几个衙役立刻围了过来。 秦衣眉头一皱。 清白? 真要进了衙门,这话可就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一件小事,居然阴差阳错的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是他没想到的。 但官兵抓人,能反抗吗? 反抗只能是找死。 无论在什么年代,无论在哪个世界,只要是有王法的地方,拒捕都是大罪。 小荻花一看,知道都因为自己说错话才搞成这样。 心下焦急。 从柜台后面抽出昨日归鸟画的面部图,急急忙忙的从后面挤了进来。 “差爷,你先看看这个,这是我们昨日看到贼人之后,画出的图,应该和那个闯进客栈的飞贼差不多!” “你们完全可以按图索骥!我们老板跟那个该死的飞贼,绝非一伙的,你们不能带他走啊!” 班头一脸狐疑的把图接过来,低头一看。 活脱脱的就是一张人脸,画的简直和现实一模一样。 他皱眉抬头,依然示意身后的几个差役把秦衣带走。 “差爷,差爷!图都已经给你了,为何还要带我们老板走啊?” 班头有些不耐烦的甩了句。 “你随随便便给张图就作数,那还审什么案?” “且不说这上面画出的人是真是假,光是这张画就疑点重重!” “这个飞贼和你们不沾亲不带故,你为何将一飞贼之画像留存?” “况且,只有半张脸,如何缉拿?” “我看你这分明是在混淆是非!戏耍本差!” “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把人带走!” 一群人抓着秦衣的胳膊,就要把人往外拖。 秦衣是挣扎也不是,不挣扎也不是…… 被迫朝外拉扯出一段距离。 突然。 一个声音从内院传了出来。 “等一等!” 班头眉头一皱,掏了掏耳朵。 随口说道。 “又是谁啊?一会一个且慢,一会一个等等,哪那么多闲工夫耽误给你们?” “带走!” 小荻花焦急的回头看向匆忙跑出来的秋棋。 “阿秋!你快看看,因为昨日飞贼之事,老板要被带走了!” 秋棋脸色不变。 给了小荻花一个“小花姐,我知道了,安心”的眼神。 旋即大踏步跟着一众差役走出客栈。 在走过小荻花身边的时候,小荻花从衣袖里抽出一些银子塞到秋棋的怀里。 秋棋朝她点点头。 旋即朗声喊道。 “你们要带我家老板去哪?” 班头侧过头,扫了一眼秋棋,当做没看见,挤开人群就要走。 秋棋紧跟而上。 后面负责拦截他的差役,本想将他控制住。 谁想到秋棋的身子就跟泥鳅似的,滑不留手。 一闪身,就从几个差人的身边闪了过去。 再一闪身,已经跟到了班头的身后。 伸手拉住班头的肩膀。 班头出于职业素养,武夫特质,伸手抓住肩膀上的手,反手就要来一个反擒拿。 谁知对方的力量出奇的大。 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就跟一块烙铁焊死了似的。 任自己如何用力,居然都无法撼动分毫。 他眼神一凝。 对方居然是个武夫。 而且实力还不低! “你……你!松手!” 秋棋也没多说,松开手,将双手高举过头。 “我松手我松手!” 班头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是何人?为何妨碍公务?” “为何高举双手???” 秋棋一副“恍然”的神色。 “哦!原来你们不是扫黄的?草率了草率了……” 班头一脸迷糊。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秋棋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凑到班头耳边。 “嘿嘿,差爷,我还能是谁啊?我就是店里的一个小伙计。” “您看我们这个做小本生意的也不容易,您给通融通融。” “以后,我们肯定念着您的好。” 同时,用身子挡住手,伸手将一颗中锭银塞进班头的衣袋里。 旋即默不作声的收回手,退后两步让开身子。 “这是我的诚意,您就高抬贵手,饶我们这一次,行吗?” 班头有意无意的伸手抓住衣袋,掂量两下。 对于他们这种当差的来说,中锭银,十两银子,已经相当不少了…… 他呵呵一笑,瞅着堆满笑纹的秋棋。 “呦,你小子还懂点规矩?” “不错不错,念是肯定念你们的好,不就是要人吗?好说。” “等我们问完案后,只要你家老板清白,我保证原原本本的将他送回来。” “要是真有问题的话……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老爷也绝不会容情。” “带走!” 眼看都给了银子,对方居然还不放人。 秋棋有些慌了,但却尽量保持淡定。 “等等等等……差爷……” 这次,他话都没说出来,班头回头冷冷瞅了他一眼。 那意思似乎是说: 我已经看在银子的面子上,没有下令把你也拿下了。 给我老老实实的赶紧滚开。 秋棋直嘬牙花子。 这家伙居然软硬不吃,倒是自己小看他了。 拿了好处居然还不放人? “差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明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怎么样才能放人?” 班头嗤笑一声。 “嚯?急了?傻小子,你说我想要什么?”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他扫了秋棋一眼。 “我想要当然是凶手啊?你能给我凶手吗?” “你给不了!” “所以趁早滚远点。这里是帝都,你这套在别处或许还奏效,天子脚下,放不放人,我说的还真不算。” “你的这份‘诚意’,我就却之不恭了,相信我,以后对你总有益处,但这次……不行。” 说完这话,他迈步就走。 秋棋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我帮他把那个凶犯找到? 不。 这只会使自己,以及客栈陷入更大的麻烦之中。 在帝都之中,行事要尽量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 因为帝都中人,无论是谁,他们都开罪不起。 只能忍! 为了客栈。 但,老板怎么办! 他心急如焚。 正这个时候,北边街道上有个小差急急地跑了过来。 “王头儿,北边街上又发现一具死尸,和昨日的一模一样,看起来是刚刚被杀没多久。” “刘头儿让我带你前去……” 班头眉头一皱。 事情突然就变得复杂起来的。 本来以为只是一桩简单的杀人案,没想到,居然还是一宗连环案…… 光天化日之下,人就死在了大街上? 而且人是刚刚才死。 秦衣这边已经和他纠缠半天了。 傻子都知道他肯定不是凶手。 至于到底会不会和凶手有关系,这位姓王的班头也拿不太准。 但眼下不是问案的好时候。 再加上秋棋刚刚还老老实实的上了“税”,放人也不是不行。 反正秦衣作为店主,家业在此,也跑不掉。 权衡利弊之下。 他选择放人。 “先放人!” 他喊了一声,后面的衙役听令,松开了控制住秦衣的手。 秦衣活动了一下手腕。 感激的看向秋棋。 王班头回头盯着秦衣,又指了指秋棋。 “这次算你们走运,但下次可别让我逮到。” “日后若我得知,此案真与你这荻花客栈有联系,你们也休想漏网。” “走!” 他招呼身边的衙役一声,带队朝着北边街道扬长而去。 背后,秋棋高喊着。 “谢差爷!差爷您慢走,有空多来我们客栈,我给您打八折!” 小荻花走上来,先是看了看秦衣的情况。 然后没好气的说道。 “还多来?你小子想的什么?不才来最好!”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这次确实是走运,居然又出现了个命案,洗清了老板的嫌疑,否则啊……唉。” “看来帝都之内最近不太平,咱们可得小心一点。” “老板,阿秋,你们可要保护好我们哦~~~” “哎?阿秋,你说那个八折是什么意思?”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客栈。 第13章:满汉全席,南北大菜 午时。 后院厢房传来秋棋的声音。 “哎呀,归鸟姐,你这个画,画的哪像吃的啊?” “饭菜讲究色香味俱全!你这个画出来,能勾起谁的食欲啊?” “你要想想那个色香味俱全的那个感觉!要投入情感!你想象一下,好好想象!” “归鸟姐,你说你长的这么秀色可餐的,怎么画出来的菜那么让人倒胃口呢?” “我虽然画不出来……但我吃过不少菜啊!” “这里需要改一改,你看这道菜上面,它得透出光泽来,光泽你懂吗?” “就是油光水滑的那种荡漾感!这样才真实,才让人看了能流口水!” “嗯,不行,还差一点点。” “还差点,这里……” 小荻花闲暇的时候,站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 自始至终归鸟一言不发,一直都是秋棋在那里发号施令。 她越看越气。 走进去拍了秋棋的肩膀一下。 “能不能温柔一些?我们家归鸟不爱说话,你就欺负她?” 秋棋露出一张苦瓜脸。 “小花姐,这些画我明天有大用的,今天最好就全都画出来,我实在是没办法……” “归鸟姐,抱歉抱歉,我的情绪有些太稳定……” 归鸟摇了摇头,轻轻说。 “没什么。”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她的能力一直派不上什么用处。 开店和绘图之间,相隔十万八千里。 日日看着每个人都在忙碌,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只有自己除了倒泔水,刷盘子这些杂活以外什么都不会干…… 饭吃的却也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 但又无能为力。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的能力能帮上什么忙…… 现在突然听到秋棋和她说“我有大用!”,她立刻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从心里涌现而出。 就好像是,被人重视了的感觉! 她虽然脸上平平淡淡,也不爱说话,其实心里是很在意别人的感受的。 内向而敏感。 她渴望…… ……帮助别人! 归鸟倔强的说。 “阿叔,咱们继续吧。小花姐,我没事。” 秋棋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快要到饭点了,先休息一会吧,咱们饭后继续。” “我出去喘口气……” 他垂头丧气的走出房间。 小荻花看着他的背影,笑道: “原来这家伙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我还以为他是万能的呢。” 归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小花姐,都是我太笨了……” 小荻花抓起桌子上的图,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嗯,你这个图确实有些假,我想想哦……” “平日里,你之所以画出来都能以假乱真……” “一来是因为你亲眼见到过,二来就是因为所画之物距离你很近,你可以想象出来……” “可阿秋这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满汉全席,南北大菜,这些菜名,你闻所未闻……” “所以你想象不到。” “这样吧,我带你去伙房看看,哦不,我下两个菜给你看看,尝一尝……” “他这些菜名虽然有些我没听过,可有些都是寻常菜……” “你细细感受一下,也许能成功。” 归鸟重重点头。 “嗯!小花姐,你真好……” …… 玉梳、归鸟和小荻花三人同住的房间中。 玉梳正在一面墙边,施展妖法。 她化人之后,是个矮矮小小瘦瘦的小姑娘。 让人看起来就产生怜爱之感。 小模样可爱之际。 模样精致,性格活泼跳脱,喜欢蹦蹦跳跳的在院子里乱窜。 但此刻,她却老老实实在原地站着。 闭着眼睛。 一道金光从她的眉心之下涌现而出,映照在墙面之上。 紧接着,一幅幅画面闪动而出,在墙面上遵循某种规律飞速变换着。 这是秋棋留给她的训练任务。 第一步,在脑子里记下一组图。 第二步,将这些图通过投影妖法投射出来。 第三步,任意、无规律的将图片迅速以投影的方式投射出来。 第四步,还是任意、无规律的投影图片,但要做到每张图的变换速度均匀…… 第五步,遵循特定顺序…… …… 难度逐步增大。 最终目的是要做到。 将一组图片彻底记到脑子里,并排序。 按照顺序投影出来,顺序不能出错,变换时间要把握好。 只有做到这一步,才算齐活。 从徐开给她安排任务后,她就没日没夜的训练上了。 妖力消耗一空,就休息。 妖力恢复了立刻继续。 她斗志昂扬。 因为阿秋哥和她说,只要她能做好这些,就能帮上老板的忙。 她想帮老板! 她不想做吃白饭的女妖! 所以她奋发图强,百般刻苦。 终于用时一天一夜,将秋棋安排的任务练习完成。 现在的她,已经能够达成秋棋的要求。 秋棋在测试玉梳能力的时候,就发现,玉梳的记忆力极佳。 能够快速的将她看到的景象、图片,第一时间记下来,而且清晰无比,不遗漏一丝细节。 就好像是刻在了脑子里。 投影出来的画面也几乎一模一样。 但,这个“记忆容量”是有限度的。 经过测试,当玉梳同时记忆三百张以上的图片之后…… 最开始记忆的图片,投影出来的清晰度就会降低,说明记忆就要开始衰退了。 这就像是一个内存储卡。 只能存储一定数量的图片,再多就无法存入了。 后者就会顶替前者。 不过这个能力,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可怕了。 至于动态的投影,秋棋暂时还用不到,所以就没有过多尝试。 而且。 听玉梳自己说,如果要投影动态的画面,消耗的妖力会急剧增大…… 她的妖力修为还是太弱。 秋棋也没那么好高骛远。 一步一步来。 她正兀自进行能力练习的时候,秋棋推门而入。 她听到声音,收回妖法,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 立刻蹦了起来。 “阿秋哥!” 秋棋笑了笑,手上捧着一杯冰镇的蜂蜜水。 “奖励给你的,快喝吧。” 小丫头美滋滋的凑了上来,接过水杯就灌了一大口。 长呼出一口气。 “阿秋哥,你交代给我的任务,我都练习好了!” 秋棋笑而点头。 “施展出来,我检查一下,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用功。” 小丫头高呼道。 “我当然用功了,可用功了!” 秋棋揉揉小丫头的脑袋瓜,指着眼前的墙面。 玉梳当即闭上眼睛,如青葱美玉般的精致小脸上,泛出一层淡淡的金光。 紧接着,金光自眉心喷薄而出。 照在墙面上。 一幅幅画面开始迅速闪烁起来,时间间隔都很均匀。 秋棋越看越满意。 刚开始小丫头的表情还很轻松,时间一长,就变得有些吃力了,额头上见了汗,小脸也红红的。 看起来有些脱力的感觉。 但还是坚持着把三百幅图画全都过了一遍。 到最后依然纹丝不乱。 秋棋更加满意。 看来小丫头是真的刻苦用功了,否则短短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完事收工。 玉梳收了妖法,小脸看起来有些虚弱,皱皱巴巴的。 缓缓睁开眼睛,用弱弱的声音说道。 “阿秋哥,我厉害不?” 秋棋连连点头。 “厉害,你最厉害了,快先休息一下。” 玉梳皱着小眉头,却倔强的摇头。 “不,阿秋哥,我还能继续,你继续给我安排别的任务吧。” 秋棋心中感慨万分。 为了能让客栈渡过难关,大家全都在拼命用力。 无论是归鸟姐还是小玉妹妹…… 她们都已经把客栈看成是自己的家了吧。 他笑了,柔声说道。 “不急,咱们晚上再继续,你先休息一下,睡一会。” “保持好精神状态,才能保证更高效的完成我交代的任务。” 第14章:殿下!你咋流口水了?【上】 夜晚。 秋棋坐在归鸟的对面,一张一张的盯着画看,直嘬牙花子。 画风和上午相比,简直剧变。 秋棋为之惊奇不已,时常发出吃柠檬的声音,以及人类有史以来运用最广的感叹词。 “卧槽!归鸟姐,你是怎么做到的?进步神速啊!这画的我都流口水了!”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仅仅一个下午!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归鸟腼腆一笑,粉白如玉的小脸上微微透红。 羞答答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其实都是小花姐的功劳……” “我以前从未做过饭菜,小花姐手把手地教我下了几个菜,又细细品尝了一下味道……” “我就大致明白了你说的,‘色香味俱全’。” “试着画了一下,小花姐又细细指点了一番,才能画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秋棋连连竖大拇指,将手里的画都翻了一遍,旋即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问题,第一,这些菜色你怎么没有画出来?” 秋棋指着菜单子上的几个菜名,询问说。 归鸟又是有些羞愧。 “这几道菜,我和小花姐都未曾听说过,不知该如何下手……” 秋棋很没所谓的说: “嗨,你说的就好像我听说过似的,我也没听说过,也没吃过……” 归鸟:??? 你没听说过,怎么就写在了菜单上? 秋棋正色解释说: “你看啊,你虽然没吃过,也没见过,但你可以编啊,你看比如说这道菜,水晶丸子。” “你就想水晶怎么个晶莹剔透,怎么个油光水滑……” “丸子又是个什么样的,怎么组合起来能做到前面这些饭菜那个色香味俱全的效果。” 归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秋棋又道: “第二,你在每幅画的右下角,都标注上一句话:图片仅供参考,请以实物为准。” 归鸟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也没多问。 默默记下来,乖巧地点点头。 秋棋将已经画好的画整理一下。 “这些画我拿走,教小玉妹妹先记下来,那些菜色你编完之后,就回房间。” “辛苦了。” …… 玉梳的房间中。 秋棋将画的顺序一一排好,告知给玉梳。 然后叮嘱说: “小玉妹妹,顺序千万不要记错,还有注意每道菜图片的切换顺序。” “另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玉梳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将秋棋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秋棋认真说: “现在要和你讲一个新的概念,叫做‘图层’。” “这个问题不太好理解,但真说通了,也并不难。” “比如,我手上有一个馅饼,你把它中间一刀切开,最上层是面,中间一层是馅,下面一层还是面。” “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三个图层。” “现在咱们做个比较,假如说,你进行图片切换的这个层,是第一图层,是最底下的这层面饼。” “我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在面饼上面,再加上一层馅,这就是第二图层。” “而在这个第二图层中,我需要你加入的是‘声音’。” “眼下你在做的虽然是让静态的一幅幅画面,不断切换。” “但我希望你能保持不打乱静态画面切换的同时,将我的一段声音录入进去,与画面配套呈现。” “同时要注意第一图层和第二图层的顺序、切换时间、交叉的融合度,一定要做到音画同步。” “音画不同步,犹如钝刀子杀人。” 小丫头似懂分懂地点点头,自己还在咂摸滋味,细细揣摩秋棋的话。 秋棋耐下心来认真的又给讲了一遍,顺带着指导小丫头的妖法施展。 不一会的功夫,归鸟抱着一沓子画纸走了进来。 秋棋点点头。 这算是完工一半了。 接下来只需要多加练习,明日便能拿出来用了…… 万事俱备,到底能不能起作用,就看这一哆嗦了。 要是效果不佳,他就得再想其他的法子了。 毕竟时间比较紧,他这属于紧赶慢赶,赶鸭子上架。 来不及再多润色了。 木板挂出去两天,效果已经基本达到了。 这个挂出去预热的时间,短了不行,长了也不行。 两天刚刚好。 …… 翌日晌午。 接近饭点。 一辆双轮金顶红木马车,自内城久安门辘辘驶出。 车上。 一大一小分主次而坐。 尽皆穿着华服,颜色简约,也没有过多的花纹。 主位上,一看就是公子哥模样的青年人,手上攥着一柄折扇,在手上颠来颠去。 他是当朝大靖正安帝的十五子,姓姜名焱,字元景。 今年刚及弱冠。 敕封“云王”。 下面次位上的青年人。 名叫“抱剑”。 名字简单粗暴。 是帝王家专门培养出来的剑仆,给主人家抱剑的仆人。 从小就待在主人家身边,和主人家一同长大,一同学习,帮主人家打理日常生活。 做些杂活。 背背书袋,抱抱剑,搓搓澡,保保健一类的…… “殿下,你为啥一定要这么急着出来,赶着买那家糕点铺的枣红糕?” “丽娘不是让殿下用过午膳,再出城来买嘛?” 云王一抖扇子。 “傻小子,这你就不懂了吧。” “正午时分,大多数人都在用膳。” “揣云坊虽然位置很偏僻,但耐不住糕点质量奇高,一向客流如织。” “如不赶着这个时间点,单是排队便要排上一个时辰……” 抱剑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果然论‘吃’,殿下是行家。” “不过……殿下完全可以让鱼叔出城来买,犯不着自己挤着人流去买一块枣红糕吧。” “这才刚一下朝,就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何不在清晨时分招呼鱼叔一声,下朝之时便能吃上正好的枣红糕?” 云王脸上挂出儒雅的笑容,用扇子在衣领处轻轻扇了几下。 “你是不是忘了,今日可是五月初十。” 抱剑立刻点头表示明白。 五月初十,云王设宴邀请卢府老圣相卢曲闻过府。 所谓圣相,是官职名。 官位正二品,位列大境内阁。 大靖内阁,设一首辅、三圣相、五宰相、十阁老。 是靖帝的身边人。 但手上并无太多实权。 内阁对于靖帝来说,主要起到一个“商议对象”的作用。 大多都是提议,最终决策还是由靖帝来做。 而且内阁的言论,也并不能畅行无阻的传到靖帝耳中。 因为靖国还设一帝政司,对内阁进行掣肘,两相制衡。 云王一向和卢圣相交好,这是满城皆知的事情。 此次之所以宴请卢相。 一来是卢圣相和云王之间有师徒之谊。 卢圣相做过云王的老师。 二来就是……云王醉翁之意不在酒。 云王对卢圣相的孙女,卢家大小姐卢曦卢缘清,有些想法。 一家女百家求嘛。 君子好色,额,不是…… 君子爱美,取之有道。 这位卢小姐,最爱揣云坊的糕点,尤其最爱枣红糕。 抱剑的嘴角下意识上翘起来。 满脸姨母笑。 自家殿下这是追女心切啊! 第15章:殿下,你咋流口水了?【下】 秦衣站在店铺门口,等着看秋棋这小子又捣鼓出什么新鲜玩意了。 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忙碌着…… 他看着也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秋棋就站在他的旁边。 先看了他一眼,旋即喊道。 “小玉妹妹,出来吧,别害羞啦,你这么人见人爱的,旁人见了你喜欢都还来不及。” 玉梳在磨磨蹭蹭,俏脸通红。 秋棋笑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另一边的归鸟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心说: 这两句诗怎么从未听过,不符合而今七国盛行诗风的任何一支。 却又如此工整…… 他居然随口就说出来了,莫非他还有出口成章的本领? 后面轻轻推着玉梳朝外走的小荻花,循循善诱着。 “妹妹,别害怕,你就当周围都是萝卜白菜就行了,一闭上眼,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不用想了……” 玉梳轻轻拽着小荻花的衣袖,平素挺活泼的一个人,在这时突然变得羞赧起来。 脸红红的,说话还带着颤音。 “小花姐,我有点害怕,万一我出了错怎么办呀……” 没等小荻花说话。 秦衣走上前来,蹲下身,轻轻拉起玉梳的小手。 朝他温和一笑。 “来,小玉,跟我来,有我们在旁边,什么都别怕。” 玉梳似乎被他的温柔所触动,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深呼吸一下。 旋即走到道路中央。 路人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看这边似乎有新奇玩意,缓缓围了过来。 议论纷纷。 “仁兄,这是在干什么?” “看着吧,我也不知道。” “咦?从没见过这样开店的,整一块没啥用大木板,将窗户都给挡住了,这是怎么做生意的?不得赔死?” 秋棋算计过。 玉梳的能力每全力施展一次,都需要休息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再来。 所以他确定了三个时间点,一天三开张。 也是挑选的路上行人可能最多的时候。 眼下正是饭点,很多人在寻找吃饭的地方。 正是最好的时间点。 玉梳紧紧攥着秦衣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撒开,似乎想把心里的压力全都释放到手上…… 在秋棋和小荻花鼓励的眼神中,她闭上眼睛。 身躯之上淡淡的金光涌现而出,紧接着一道光幕打在了木板之上。 一幅画面紧接着呈现了出来。 秋棋的声音也同时从画面之中传了出来。 空白的界面之中浮现出一行行小字。 “荻花客店,欢迎您的光临。” “荻花客栈,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这里有最优的住房体验,有数不清的奇特菜色。” “来荻花客栈,我们有满汉全席,南北大菜!” 字幕消失。 空白界面切换成了几盘甜点的模样。 “先给您上几道压桌碟,我们有四干:黑瓜子,白瓜子,花生粘,甜杏仁。” 配图一一闪现而出。 “还有四鲜、四蜜饯、四冷荤、三个甜碗、四点心……” 配图切换完美,纹丝不乱。 跟随着秋棋不徐不缓的语速,一张张漂亮的让人吞口水的饭菜配图一一出现。 “您以为这就完了?其实这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咱们上正菜!” 话音及此,语速突变。 画面的切换速度同样改变,完美的与之搭配呈现。 “我们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一幅幅经过完美修饰的画面,配上语气的抑扬顿挫。 飞快无比又充满磁性的声音,瞬间吸引了路上几乎全部行人的注意力! 回头率无限接近0百分之百。 本来打算走进隔壁客店用膳的行人,在嘈乱中听到徐开洪亮有力的声音…… 没来由的驻足停下,回过头好奇地张望过来。 在这个本就缺少娱乐项目的年代里,任何新奇的事物都可能如同引发狂震。 “松花、小肚、晾肉、香肠……” 咕咚…… 咕咚…… 随着画面的不断切换,路人围拢的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在不断吞咽唾沫。 本就是饭点,腹中空空的时候。 再迎上这数不清的美食暴击,气氛瞬间引燃全场…… “看起来好好吃啊……” “荻花客栈?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家客店?这些菜里面都有?” “诸位别急!我先进去替大家尝一尝!” “什么你替我们尝一尝?这玩意还有替的!别废话,我先来的,先到先得!” 大屏上依然还在滚动播放。 公屏滚屏,放在现代,那并不惊奇。 可在这个仙侠世界,这可是头一份,亘古绝今。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在科技时代都能奏效的广告手段,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怎么可能不成功? 尤其是,秋棋还配上了语速惊人,足够吸睛的相声经典贯口,报菜名,与之搭配。 结合归鸟的画,玉梳的投影妖法。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想不吸引人都难。 秋棋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虽然对此胸有成竹…… 但在真正看到成功之前,他的一颗心也始终提在嗓子眼。 眼下吸引来这么多的行人,他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果然奏效了! “有红丸子、白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 周围的行人越聚越多。 几乎把荻花客栈门前的大街,都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就算是吃过饭的,也被这长篇的、滚瓜烂熟的贯口给吸引了过来。 其实,这还是因为荻花客栈的占地位置并不好…… 要是再往内城靠近几个街道,人数会更多几倍。 这里毕竟是靖王朝的帝都,帝都之名甲天下。 繁华富足自古闻之。 秦衣看着疯狂围拢过来的行人,感觉头上都冒汗了。 先是震惊的看了秋棋一眼,紧接着想到了后果…… 滚屏播放的这些个菜色,他们客栈很大一部分都是都没有的啊…… 把宣传做的这么到位,靠着图片和长篇大套的快速贯口,吸引来这么多的人。 可万一留不住,那不是就操蛋了嘛? 秋棋朝他挤了一下眼睛,意思是:放心,厨房那边我早有安排。 秦衣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吸引来人是一回事,卖不卖的出钱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另一边。 一辆金顶红木马车粼粼驶来。 在人群聚集之外,车把式一拉马缰绳。 “殿下,此路不通。” 云王听到外面一片嘈乱,眉头一皱。 “此路不通?怎么可能,来之前本王曾问过鱼叔,是鱼叔告知此路平素行人最少,最便捷……” “岂会不通?” 云王撩开侧脸,探出头去,朝着远处张望了一下。 只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空中悬挂着的木板投屏。 他听不到大段贯口的声音,因为人声实在太大了。 但他还是被投屏上的一幅幅画面给吸引了,眼睛里都在冒着光。 人尽皆知,大靖十五王。 圣子好权,武王好剑,文王好诗。 元王好色,岳王好色,楚王好色,温王好色,吕王好色,琥王好色,齐王好色…… 而云王好色为辅,好吃为主。 弱冠之年吃遍全城美食的第一人。 可此刻却被滚屏上的画面牢牢吸引。 坐在车里的抱剑一头雾水。 看着探出头去的殿下。 “殿下,你咋流口水了?这车帷都湿透了,正滴答水呢。” 第16章:这家店的老板,真乃奇人也! 云王坐回车里。 擦了擦嘴角不由自主流出的口水,抬手一扇打在抱剑的脑袋上。 “小孩子闭嘴。” 抱剑委屈巴巴。 “殿下,我就小你一年……” 云王一腔正气。 笑道:“未及弱冠皆少年!” 抱剑满脸不服写在脸上。 但他拿云王还真没办法,谁让人家弱冠了呢! 人家有狂的资本。 云王恃宠而骄,洋洋得意。 “抱剑,替本王去排队买一下那家客店的招牌菜……” “本王要那烧花鸭、菜蟒、水晶丸子、三鲜苜蓿汤、桶子鸡……” 云王一连串说出了十几道菜色。 他刚刚虽然听不清贯口的声音,但投屏上有字幕啊! 这就很人性化了。 身为武夫,这点瞬间识字的眼力还有的。 什么叫走马观碑,目识全文? 什么叫能耐? 这就是来自于本吃货的大本事! 抱剑:??? 殿下,您是不是又忘了咱们干什么来的了? 怎么就点上菜了? 云王拿眼一打量,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嘿嘿一笑,一抖扇子,凛然正气。 “虽然本王那么多次半途去买美食,忘却正事,但此次本王所记清晰。” “你留下买特色菜,本王独自去揣云坊买枣红糕。” 抱剑还是委屈巴巴,但只能听令。 谁让人家是王爷呢? …… 荻花客栈之内。 桌位爆满。 店外排起了长队。 秋棋不急不慌的命人将幕布撤走,这可是宝贝,人挤人的时候可不能出了闪失。 秦衣略有些紧张。 “阿秋,你究竟如何解决菜色无法供应的问题?” 秋棋眨巴了一下眼睛。 “还能怎么解决?无法供应的就说已经售罄呗,我在伙房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教他们提前做了准备。” “菜单子上,他们能做的菜,就尽管端出来,做不了的,另有安排。” 秦衣“哦?”了一声,好奇问。 “什么安排?” 秋棋凑到秦衣耳边低语两句,秦衣眼睛一亮。 “还能这样?” 秋棋很认真的点点头。 “这可是打响咱们品牌特色的关键时候,幕布的作用从来不是推荐菜色,只是为了引流。”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咱们最主要做的,就是拿出别人拿不出来的新鲜玩意。” “眼下这个幕布滚屏广告如此成功,我敢保证,要不了多久,我这个广告词里的很多菜色,就能出现在各家酒楼的菜单子上之……” “但他们顶多也只是有样学样,东施效颦,很难了解到咱们的真实目的。” “这就是属于咱们荻花客栈的商业机密,同时也是特色所在。” 秦衣听得一知半解。 别管什么意思,反正很有道理就对了! 秋棋这家伙嘴里冒出来的新鲜词汇,已经不止一次发挥大作用了。 眼下客店这火爆的客流量,就是最直观的证据。 虽然相比帝都之内那些数一数二的酒楼。 还只是冰山一角,可对于小小的荻花客栈来说,这可是里程碑式的进步! 玉梳的投影任务完毕后,就跑到后院休息去了,后面的广告还需要她。 归鸟则是被秋棋安排到客店门口。 每当有个客人进店,她都会认认真真的低下头,以九十度躬身的姿态,喊上一声:“欢迎光临。” 还有些生疏,毕竟她平素不太爱说话。 秋棋就是看到她不善交际的这一点,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把这个任务安排给她。 归鸟一开始内心是非常抵触的,但她骨子里就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 而且秋棋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后,她被绕的迷迷糊糊的,就答应了。 结果现在真一说出口,又觉得没那么困难了…… 一些客人都看着归鸟的动作,深感惊奇。 归鸟一个美人,站在大门口欢迎他们进门……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让他们打心眼里,被人尊重。 顿生如沐春风之感。 走起路来腰板都能挺得更直了! 点菜的时候,花钱都更有底气一些! 秦衣在一片火热之中,走进客店。 短短三天时间,客店生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秋棋的到来。 是秋棋,改变了他,他们。 …… 抱剑排着长队,满脸苦逼相的走进客栈的时候,眼睛下意识微微睁大了几分。 方才。 他虽然是在排队,却一直在打量着荻花客栈。 荻花客栈的规模在帝都诸多客店之中,只能算是末流。 装潢也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甚至建筑老化的还挺严重的…… 地处偏僻。 这样的客店,放眼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帝都,按理说就应该属于默默无闻,无人问津之列。 可为什么能在今天大放异彩呢? 除了那让他微感新奇的滚屏广告以外,荻花客栈之中还洋溢着一种奇怪的氛围。 让人下意识的就觉得舒服。 比如迎宾的归鸟。 再比如这个排队的队列,极有秩序。 客店门外还布置了一排木凳,留给等候的人。 具体怎么舒服,抱剑说不出来…… 但相比他跟着自家殿下外出用膳的经历,荻花客栈带给他很多不同的东西。 这就是秋棋一直在跟小荻花强调的,“服务理念”的问题。 开客店,说是做生意,其实最本质上是服务。 你得让客人感受到如沐春风的温暖,客人才能老老实实的把钱袋拿出来。 在这一点上…… 荻花客栈在秋棋的指导下,绝对是领先于时代前列的。 一走进客栈之中。 抱剑更觉惊讶,原本想象中因人流密集而出现的燥热火气,并没出现。 空气中反而带着一种清爽感,温度适宜。 他瞳孔微微一缩。 看走眼了。 降温,控制温度,这可是冰灵妖才能办到的事情! 在偌大帝都之中,用得起冰灵妖的,也就屈指可数的那么几家。 这家闻所未闻的小店,居然也有冰灵妖坐镇? …… 马车上。 云王手捧着用木盒装着的枣红糕,脑子里浮现着卢家小姐接过枣红糕后含羞带怯的样子…… 嘴角都忍不住漾起笑纹来。 抱剑一撩帘,弯着腰进入马车内。 手上抱着一个纸质小碗,递到云王面前。 云王眉头微微一皱,把纸碗接过来。 看着里面细碎的冰碎儿,抬头有些疑惑的问。 “这是何物?咦?你打的菜呢?怎么就捧着这一碗就出来了?” 抱剑解释说: “殿下让我买的那几种菜,已然售罄了,” “这是荻花客栈的‘赠品甜点’,叫什么……刨冰?说是补偿给那些未买到菜的客官……” 云王挑着眉毛,用木勺舀起一勺刨冰,送进嘴里。 一边咂摸着滋味,一边招呼车把式打道回府。 一口……两口……三口,眼睛也越来越亮! “好吃!好吃啊!在炎炎夏日,这种名为刨冰的小点最适宜消解暑气。” “那几种菜色全部售罄?不应该啊……” 他捏着下巴想了一下,突然像是明白了一些什么,连连咋舌: “啧啧啧,这家店的老板,真乃奇人也!” “这份商业头脑,余不及也!” 抱剑:??? 殿下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呢? 第17章:又死人了! 云王一边品着刨冰,一边解释说。 “我有七成把握,我要买的那些菜色……并非售罄,而是根本就没有。” 抱剑一头雾水。 “根本就没有?既然没有,他们为何要摆出大幕来给人看?这岂不是欺诈?” 云王摇摇头: “非也非也,这家客店老板正是利用了你的这种心思。” “画饼充饥,同时,借力打力,推销自家的产品。” “此等小点——刨冰,才是荻花客栈真正主打之菜品。” 抱剑更加不解: “啊?这怎么可能?主菜是画饼充饥的假货,而赠品小点才是主打?” 云王淡淡一笑,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样子。 “不错,他那大幕上的菜色,一来是为了吸引客流。” “二来……实际上是摆出来给其他客店看的。” “一家客店突然爆红,不引人红眼是不可能的,不遭人嫉是庸才。” “尤其是在竞争极重的帝都之内,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必会引发多方关注。” “此家老板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故将自家的菜色明明白白的摆出来给他家客店来看。” “这就亦如是在说:这些菜色,就是我家客点爆红的原因。” “如此一来,定会引起如潮跟风……大幕所呈现之菜色,会被其他家客店掰开揉碎进行研究、揣摩。” 抱剑也明白了过来,嘴巴张的大大的。 “这么一来……这么一来,他家客店都跑去研究菜色去了。” “转移了他人的注意力,然后这家客店老板,再专门售卖这种特制小点?” 云王点头。 “届时,满城尽是那些华贵菜色,荻花客栈就算有了那些菜色,也无法拔得头筹。” “而这种特制小点,才是他们的制胜法宝!” “奇才,奇才啊!如此人物,嘶……如若能收纳入我云王府……” 他想了想。 “……也没啥用,大靖律法明文规定,王嗣、王爵不得涉商。” “若是刻意拉拢,反生祸端。” “罢了,日后多来这家店吃上几次便好。” “这特制刨冰属实美味,看起来制作简单,实际上需要多重复杂的制造工艺。” “首先,需要有一位冰灵妖撑门面。” “这家荻花客栈能请得动夏日里金贵得很的冰灵妖,绝不简单。” “其次,这碎冰之法、以及这果酱蜜饯的滋味调制,皆需要耗费一定的心力……” “若有机会,定要带上清儿前来一品佳肴……” 抱剑心里嘀咕:‘清儿’才是关键好吧,什么佳肴都并不重要。 …… 傍晚。 今日三次滚屏广告播放,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秋棋的时间点挑的好,路人也配合,广告点子也好。 客店的生意火爆,自成必然。 直到现在,都已经打烊了…… 小荻花还在柜台后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记账。 一双大眼睛里都闪出小星星了。 一看就是赚得不少。 秦衣体贴的站在旁边,时不时地将饭菜往小荻花嘴里送。 小荻花隔三差五侧过头,吞下一口饭菜,又接着算账,忙个不停。 秋棋十分好笑的走了过来。 “我说老板、小花姐,你们不至于这么争分夺秒的吧,账什么时候不能算啊?” 小荻花白了他一眼。 “不算出一个准确进账数字,我这心里难安……” 秦衣一边喂饭,一边感慨道。 “说来也真是奇怪,明明送出去那么多碗特制刨冰,为何进账还是不减反增?” 秋棋嘿嘿的笑。 “老板,这你就不懂了吧。” “只要是有硝石在,配上特制的果酱,刨冰的造价很低廉的,送出去多少都不心疼。” “刨冰是为了推动别的正菜的销售的,谁吃一坨冰就能吃饱啊?” “咱们伙房的两个师父还真是奥利给,菜单子里不少的菜色居然还真能做得出来。” 这也要有赖于这个世界的蔬菜不比前世的少。 虽然叫法不同,但很多前世从海外漂进来的蔬菜,诸如土豆、番茄、葱头这种,这个世界居然都有。 再比如红薯,前世是在万历年间才流传进来的,可这个世界居然也有…… 全都很容易就能找到。 水果的种类也奇多,不仅他了解的水果,一样不少。 还有各种产自天下灵气汇聚之地的奇珍异果,选择很多。 “得亏大师傅靠谱,咱们才能有今天的这个销量进账……” “啧啧,我看就算把整个菜单子都搬出来,要不了多久,大师傅也能搞定。” 秦衣一挑眉。 “听你这意思,你原本是没打算把整个菜单子上的菜色,都搬出来的?” 秋棋点点头。 “是啊,我不是早都说了嘛,我的目标可不仅仅局限于一边客店中能提供的吃饭、打尖、住店。” “多元化发展才是核心。” 小荻花似乎挺感兴趣,张大嘴把最后一口饭吃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 “嘛弥嘎酸咋么发转?(那你打算怎么发展?)” 秋棋思考了一下: “暂时还没个准谱,不过大概有一个雏形了。” “咱们目前短期之内,就先以冷饮、冰制品作为主要特色。” “但注意,这些不是卖钱的,这些都是附赠品、饭后甜点。” “口碑还有客户黏性非常重要。” “谁不希望在大夏天,喝杯清清凉凉的冷饮,去去暑气?” “还有,我得练练字了……我发现一手好字好像还真挺重要的……” 小荻花把嘴里的饭咽了下去,点点头,深有所感。 “没错,你那个狗爬字,的确该多加练习。” “字如其人,你也不是潦草人,字迹却那般潦草,情何以堪?” “不过……我们的字也不是多好看,这方面,归鸟天赋极佳,她的字娟秀漂亮,我看着钦慕不已。” “你可以让她教教你。” 正提起归鸟,归鸟突然从后面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老板!小花姐,你们快去看看,后面……后面……” 秦衣眉头一皱。 “别着急,慢慢说,后面如何了?” 归鸟深呼吸一下,小脸上满是心有余悸的神色。 认真说: “又……又死人了!就在后门之外!”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就在前日晚间,就在客栈后门发现了一具尸体…… 秦衣和小荻花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凝重之色。 小荻花放下算笔,秦衣把碗筷撂下。 四人急急朝着后门而去。 秋棋问: “死人?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吗?” 归鸟一边疾行,一边说。 “我不知道,我刚刚去后面倒泔水,就看到有个人躺在路中央,一动不动……” “我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小荻花眉头紧皱,呼吸加重了几分。 妖法通识朝外散发而出。 “我没有感受到后面有血气,不应有凶杀出现的!” “而同样也没有活人的气息,如果那里真有人躺着,八成就是死人了!” “只希望这次,可别让老板顶了罪,我们这清白人家、小本生意,怎么总出这种破事……” 第18章:树大招风 夜间宵禁,是靖国自古以来的律法。 一更天暮鼓敲响开始,到五更天晨钟敲响结束。 凡是无“通行证”,且无京兆府“夜行令”的人、妖…… 在宵禁时分离家在外,被巡夜官发现,便会予以刑罚,鞭刑五十。 当然,要是晚上出了什么事,要报案一类,也要先找到巡夜官。 此时,荻花客栈附近几条街道的巡夜官,正站在客栈后门之外。 单膝跪倒在地,查看着地面上的尸体,旋即站起身来。 对旁边的秦衣点点头。 “我知道了,这就回去禀报,稍后会有官差过来询问情况,你只需据实回禀即可。” 秦衣问:“差爷,这桩命案和前面那两起命案有关系吗?” 巡夜官眉头一皱,不耐烦的说了句。 “命案之事,别随便打听。” 扭头就走。 秦衣叹了口气,知道这回他们是彻底无法和这桩案子脱开干系了。 上次那个班头,揪着自己话语中的一点漏洞,都能把自己带回衙门口审案。 这次…… 连续两次有人死在他家客栈的后门外,他怎么可能解释的清楚? 秋棋看着老板神色愣怔,忧心忡忡。 不由问道: “老板,你是不是在担心咱们客栈会被牵连?” 秦衣点头,旋即叹了口气。 “这日子刚刚有些起色,就出了这等事情,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啊……” 秋棋失笑: “老板,其实你犯不着这么担心。” “依我来看,如果这桩案子真的和前两桩案子有关的话,老板反而能脱开嫌疑了。” 秦衣好奇: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怎么说?连续两次有人在咱们家门外横死,咱们怎么说都是无法脱罪的吧。” 秋棋连连摇头,拿腔拿调地说。 “非也非也。” “案情已经闹到这么大了,天子脚下连续发生三起命案,可就不是随便找个替罪羊顶罪就能交差得了。” “所以,我猜以京兆府的能力,八成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即便是顶着考评降级的风险,他们也会将这个案子递交给刑部和帝政司来主理。” “最后很可能连飞檐观和洗妖司都会出马,这可是大靖国最高规格的重案小组了。” “如果这么高配的阵容,都无法给老板证明个清白,那我就得考虑考虑要不要在帝都谋生了……” 秦衣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捏着下巴一想,也的确是这个理。 一颗悬着的心至此才算放下来。 他玩笑道: “要是他们真没法还我清白,我都被抓起来锒铛入狱了……” “你居然还想着自己谋生不谋生的事情?” “人言否?!” 秋棋笑而不语,二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客栈。 …… 令秦衣倍感头疼的连环案,从第二天开始,就基本和荻花客栈无关了。 当晚,接连有三波官府的人,过来询问案情详情。 京兆府。 旋即迅速升温到刑部和京畿护卫队的人。 秦衣一一说明了问题,官府的人也没过多纠缠,做了记录之后就离开了。 他本以为,第二日还会有官府的人过来问案。 结果次日他闲了一天,根本没人再过来了。 第三日也是如此…… 没过几天,秦衣就把这事当做可以忽略的对象,抛之脑后了。 客店之中有小荻花和秋棋一起打理,他的心思有些活动开了。 他准备近期出京一趟,看一看有没有突破第四步的方法。 至于秋棋…… 秋棋可就不像自家老板那么闲了,秦衣就是个甩手掌柜…… 除了日常经营问题,以及和官府有牵连的事情上,秦衣会出面解决。 其他的,秦衣基本一概不管。 但秋棋被自家老板委以重任,当然要做好一个伙计应尽的职责了! 有了第一日试验滚屏广告的成功,秋棋就算彻底放下心来。 每天都待在伙房之中,研究新的冷饮。 另外,菜单子上那些菜色,他将他会做的菜,都一一教给了伙房师傅。 “售罄”这种借口,可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需要的是口碑和客户黏性,如果天天售罄,时间久了,谁还来啊? 所以菜单子上的菜色,必须一步步地成为伙房两位大师傅的“技能树加点”。 他会的菜色,就讲给两个大师傅听。 不会的菜色,他就把大致的配料讲给两个大师傅,由他们自行“研制”。 接下来的几天,滚屏广告仍然遵循第一天的三个时间点,准时准点的“播放”。 效果虽然比不上第一日,但也使得客流量比往日增多了一倍不止。 荻花客栈的名号,渐渐叫响。 从前荻花客栈的名头,是全靠小荻花的颜值和大d撑起来的…… 现在,却因为有了特色的赠品冷饮甜点,特色的滚屏广告,特色的菜品,而隐隐在附近街道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回头客越来越多。 那种特制的冷饮,尤其吸引女人、小孩、以及灵妖…… 所以女人、小孩是秋棋第一步开店计划的主要受众。 接下来,就是徐徐图之了。 当务之急的吃饭问题,已经基本上解决了。 五月十六,也是他来到荻花客栈的第九天。 清晨。 秋棋早早起床,将需要的硝石给制造出来,工程并不复杂。 再加上阿炭帮忙熬硝,每日只需要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足够制造一日使用的硝石。 提着硝石,走入伙房。 两个大师傅比他来得还早,早就在伙房中忙碌起预备食材的工作。 秋棋捏着下巴想着,今日该整点什么新鲜的呢? 前日他通过鲜奶、蜂蜜、绿豆、冰糖、桔梗、枸杞,以及硝石的制冷能力,调制出了冰激凌,被归鸟取名为:小甜碗。 小甜碗,顺势成为了刨冰的好姐妹。 白天随着菜品赠送的甜点,就加入了小甜碗。 虽然才推出一天,但反响奇佳。 尤其是喜欢吃甜食的,简直对此视如珍宝…… 但这种赠品是不单独出售的,所以想买的话,还得搭配上其他菜色一起买。 堪称打包销售的完美典型! 秋棋自恋的想着:我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正美滋滋着,院外,突然传来一连串巨响。 哗啦啦…… 轰隆…… 秋棋脸色一变,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匆忙的冲了出去。 两个大师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并没多心,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 秋棋狂奔到前院。 秦衣已经出现在了客栈门外,一脸铁青。 小荻花也站在门外,眉头拧成了一团,四下看着。 秋棋走出客栈,看向原本悬挂木板的地方,瞳孔一缩。 只见木板摔到了地下,碎成了好几截。 不用看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悬挂木板的麻绳是特制的,如果是正常磨损的话起码能用两年以上。 根本不可能摔到地上。 这是他的大屏广告打的太成功了,触犯到了某些人的利益了。 蛋糕一共就那么大。 树大招风。 有他们的同行上门找事了。 第19章:我来解决 秦衣脸色铁青,显然,他也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是有人眼红荻花客栈的生意转好! 余光注意到秋棋走了出来,他侧过头去,拧着眉头说。 “如果要重新打造一块幕布,也是治标不治本,有人存心毁掉了这一块,就会再毁掉第二块、第三块。” “有没有办法把这个黑手揪出来?” 秋棋捏着下巴想着,眼睛却一直盯在客栈的外墙上。 上看下看。 突然,他像是发现了一些什么。 眼睛滴溜溜一转。 脚下微微蓄力,三步两步跑到外墙之下。 脚尖一点,一跃而起。 双手在二层的墙沿上借力。 脚尖如蜻蜓点水一般,飞快地在墙壁上点了两下,身躯直接拔升到了第三层。 紧接着,他扣住三层的墙沿,伸手在木制墙体表面摸索了一下。 手指猛然发力,体内内气骤然喷发。 一根亮闪闪的东西自墙体之中飞了出来。 他伸手抓住。 并没急着从房上下来,而是眼神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打量一下。 这才松开扣住墙沿的手,从三层轻飘飘落回原地。 小荻花和秦衣同时赶了过来。 “咦?阿秋,没看出来你这身手还真不赖,这种轻盈似水的身法,都能跻身天下二流了吧?” 秋棋心中发笑。 二流? 借剑山庄以身法为最精。 十三太保的独门身法,放眼天下七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过他没多说,将手里的东西递到秦衣眼前。 “老板,你看。” 秦衣低头打量一下。 那是一根长两寸的银针,细如发丝。 在秋棋的手掌间呈现微微弯曲的形状。 质软,银造,细如发丝。 秦衣立刻眉头一紧。 “软语针?” 软语针是一种由来已久的暗器。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创造这种细针的人,是个女人。 专门为了杀夫而造。 这个女人在和其丈夫大起大落、软语温存的时候,突下杀手。 所以叫这个名字。 这种细针,看起来质地柔软。 但配合上一种特殊的针法,会变得坚如钢铁,刺穿钢板都是非常轻松的事。 小荻花眼巴巴的凑了过来。 “软语针?没听说过帝都有修行软语针法的武夫啊?” 秦衣说: “要是早就将绝技暴露出来,岂不是太容易被人查到了么?” “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大的客店,豢养了一些打手,专门替他们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这位修行了软语针法的武夫,大抵就是其中之一。” “事情有些不太好办了,只是一枚软语针的话,根本无从查起。” “你觉得呢,阿秋?” 秋棋却是目光炯炯。 “这件事我来解决。” 小荻花问: “那幕布怎么办?没了这个什么大幕广告,咱们的生意咋办?” 秋棋笑道: “我最近一直在想,以木板作为幕布,悬挂不易,而且耗时耗力。” “小玉妹妹的能力非常奇特,以妖力为源来投影……” “而并不是通过光线投影,这就使得投影画面不会受到外界的任何影响。” “所以幕布的选取就很随意了,万物皆可做幕布。” “纸、布,都可以。” “我的意见是找一块大白布,在墙上楔上钉子,方便日常装卸,同时也能将幕布固定好,防止被风吹飞,” “这个交给小花姐你来安排吧。” 小荻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哦,原来小玉的能力这么厉害啊,从前是我太小看她了。” 秋棋耸耸肩。 “小花姐,这个世界上从没有无用的能力,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只要稍加变通,芝麻都能变黄金。” 小荻花瞪大眼睛。 “咦?你小子说起这些还一套一套的,好好好,我信了你了。” “既然咱们能找到顶替的幕布了,损失也不会太大,那是不是就不必追根究底……” 没等秋棋回话,秦衣已经先一步摇头。 “不行,小花,你什么都好,就是太仁慈。” “咱们不是惹事的人,所以外人挣再多的钱,生意再红火,与咱们无关,咱们不会去惹事。” “但这不意味着,咱们怕事!” “别人已经惹到了咱们头上,如若不反手还击,只会让外人看低!” “仁慈、软弱,只能是一个结果,被欺负!” “长此以往,咱们就成了外人眼中的软柿子了。” “人不犯我,我敬人人,人若犯我,我必纠之。” “所以,阿秋,尽你所能想办法揪出这个人……欠我们的,必须要还。” 秋棋点头。 “我也是这个意思,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不还手,当咱们是什么?公交车吗?” “谁想上车就能上的?” 小荻花:??? 他在说什么? 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秋棋接着说: “我大致有了一个想法了,我希望能让归鸟姐帮我找人。” “所以这个迎宾小姐的工作,就交给小花姐你亲自来了。” “老板长的五大三粗的,当迎宾无异于赶客人走。” “小花姐你就不一样了,你这花容月貌的,让人见了心情都好。” 秦衣:??? 我好像就站在这里吧? 我好像是你老板吧?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小荻花面带羞赧,小脸红扑扑的。 扭开头去不看秋棋。 但心里那是一个美滋滋啊。 人都飘到天上去了。 直到晚间时分,她累吼吼的当了一整日的迎宾,腰都快直不起来的时候。 她才想起一件事。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是不是被人卖了,还挺高兴那种? 我貌似是账房兼掌柜吧! 怎么就不明不白的当上迎宾了? …… 归鸟跟在秋棋身边,二人走进了荻花客栈街对面的“福如海”茶楼。 在跑堂伙计的招呼下,来到了二楼靠窗的雅间。 在几个雅间之中择选了一下,最后确定了一间名叫“运来”的雅间。 秋棋扒着窗户朝外面张望了一下,审视着荻花客栈的方向。 旋即朝着归鸟点点头。 “应该就是这了。” 归鸟没说话,只是礼貌的点头回应。 将手里一直攥着的纸笔平铺到桌案上。 秋棋招呼伙计。 “伙计,大概一个时辰前,有没有人在这间雅间用茶?” 伙计拧着眉毛思考了一下。 “哦,客爷你问这个是干什么?” “清晨我们这几乎没客人,就那一个,所以小的能记得清,确实是进了这间雅间。” “点了一壶老龙海。” “说起来还挺奇怪的,这人点了一壶老龙海,走的时候,茶水是一点都没动。” “小的还说呢,这人点了一壶最贵的茶,却一口没用,这是为何?” 秋棋“哦?”了一声。 他没想到自己还啥都没问,这小伙计就一窝蜂全都说了。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要简单…… 第20章:半路杀出个刑部侍郎 秋棋问: “你还记得他长得什么模样吗?详细说说。” 那边的归鸟提起笔来。 准备在纸上作画。 小伙计想了一下。 “记得,这人啊,身高七尺,国字脸,身着一身玄色长袍,头梳发髻……” 经过小伙计的一番描述,归鸟显示勾勒出一个轮廓。 紧接着在轮廓上迅速添加出五官特征,身体特征。 画了一张面部图,和一张全身图。 小伙计看到画的时候惊为天人,直呼神似。 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根本不用太多的修改。 “眼睛稍稍大上一圈,除此以外,几乎无差。” 小伙计这边说着,归鸟连忙修改起来。 正这时。 楼下的茶楼掌柜突然招呼说。 “小钱呐!你三舅来找你了!赶紧下来!” 小伙计一听,回了一声:“好嘞,我这就来!” 秋棋挥了挥手。 “既然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们这边没什么其他的事了。” 小伙计连连点头,迈步要走,外面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 一个人一边上楼一边还喊着。 “嚯,你小子可是翅膀硬了,三舅来了都不知道出来迎接,怎么,还非得要我上来请你?” 小伙计连忙从雅间跑了出去。 秋棋并没在意,只是低着头细细端详画上的人。 衣着华贵,头上梳的不是普通人的发髻,倒像是贵族才有的…… 旁边的归鸟一声不吭。 秋棋一边想着,一边说。 “你看这个发髻,很讲究,这个人应该是个贵族……” “但是身为贵族,可能亲自出手给某家客店做打手,下暗棋吗?” “这不符合身份,贵族不会亲自出手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此外,刚刚小伙计说的一句话让我很在意。” “这人进了雅间,直接点了一壶最贵最好的茶,但却一口都没喝。” “这说明他本就不是为了喝茶来的,他就是为了用软语针击落咱们的幕布。” 归鸟静静听着,并没搭话。 心里却在想: 他说得好有道理呀…… 我从画上怎么就看不出这些来呢…… 秋棋继续分析。 “既然不是为了喝茶,却点出了最贵的茶品,那这应该是出于无心之举,是下意识的说法。” “所以可以断定这个人出身贵族,家境极其殷实,所以才能一入店家随口点出老龙海。” “此外,你注意到这人身上穿的衣服了么?” “玄色长袍,谁大夏天的还穿长袍出来?这很可能意味着此人的体质虚寒……” “那么问题来了,一位体质虚寒的贵族,却费劲巴力的跑到这里替他人办事……” “这位幕后指使之人,地位必然非常显赫,甚至远高于这位贵族……” 秋棋捏着下巴想了一下。 “当然,也不排除这人是个落魄贵族,寄人篱下在别人家担当打手……” “可如果是个落魄贵族,他穿成这样就有些太扎眼了。” “此外,这袍子的布料一看就是上佳之品,我敢担保帝都上下,能造出这种袍子的店家,不会超过三家。” “完全可以从这这件袍子作为突破口。” “咱们可以一一上门询问,到底哪一家售出过这种长袍,又卖给了谁,或是可以直接拿着这幅画去店家询问……” “则难题迎刃而解。” 他一番分析说完,归鸟还没回答,门外却传来一个惊呼声。 “妙极!妙极啊!此解甚妙!抽丝剥茧,去伪存真。” “妙啊。” 一边说着,有个胖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刚刚那个小伙计。 小伙计满头汗,拉扯着中年人。 “三舅,三舅!人家客爷在雅间用茶,你没事你搭什么话啊!” “若打扰了客爷清净,你一甩屁股走人了,我得挨老板的骂!” 中年胖子甩给他一个大黑脸。 “你小子懂个屁!就你小子的眼界……啧啧,要么说你小子只能当个跑堂小伙计呢!” “去一边玩去。” 小伙计满脸委屈,急忙招呼秋棋。 “我三舅就这个德行,打扰了客爷清净,客爷……” 秋棋朝他摆了摆手,他这才略略安心。 “无妨。这位是……” 没等小伙计回话,中年人行了一揖。 “某家不才,京刑司右侍郎赵阔,在门外听小哥儿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情不自禁……” “这才惊呼出声,入门一见。” “叨扰小哥儿清净,是某家之失。” 秋棋眼神微微一凝。 京刑司,也就是俗称的刑部。 是京兆府的顶头上司。 京刑司有左右侍郎两位,官位正四品,在刑部之中的地位仅次于正三品的刑部尚书。 这间茶楼一位小小的跑堂伙计,居然还有这等官位的亲属? 这可真是没想到的事情。 秋棋连忙装模作样的还了个礼。 “小人见过侍郎大人……” 中年人连忙摆手。 “今日某家为私事而来,所以不必称什么大人,身在朝外,均属大靖国民。” “不知小哥儿如何称呼?” 秋棋道: “荻花客栈一伙计,秋棋秋承曦……” 中年人赵阔眉毛一挑。 “伙计?刚刚听闻小哥儿一番高论,若只做伙计岂非屈才……” “等等……!” “荻花客栈?可是那接连两次在后院之外出现死尸的荻花客栈?” 秋棋点点头。 “不错,这帝都莫非还有第二个荻花客栈?” 赵阔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来你是那家店的伙计,这么说来,你亲眼见证了那桩连环案件?” 秋棋摇摇头。 “也不能说是亲眼见证吧,只能说是城头失火,殃及池鱼罢了。” 赵阔大大方方的坐到了雅间的椅子上,摆摆手示意小伙计去忙。 小伙计翻了个白眼,这是典型的有了别人忘了外甥? 我好像是你亲外甥吧? 你怎么就跟赶臭虫苍蝇似的? 不过他看到自家三舅似乎有正事要谈,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秋棋本来只是想出来调查一下对荻花客栈出手的幕后黑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他内心里合计了一下。 刑部侍郎…… 有没有交好的必要? 刑部侍郎主管刑讯案件……似乎和开客栈八竿子打不着。 但,想要在帝都混下去,免不得要和官府的人打交道。 多个朋友多条路。 旁边的归鸟依然一言不发,只是拿着笔润色桌上的画。 赵阔道: “哦?刚刚某家在门外听你分析问题颇具章法……” “可否和某家讲一讲,你对这桩奇案有何看法?” 第21章:奇案 秋棋敏感的注意到了一个字眼。 奇案。 一个“奇”字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桩案件可能不只是连环案那么简单…… 应该还出现了其他的状况。 “我一介布衣,岂敢妄议大案?对于这种事情,我一般都是听过就忘……” 赵阔撇了撇嘴。 “这种话打发打发其他当差的还管用,跟某家这里不好使。” “某家也并非以帝王家臣的身份询问你,这便是闲谈,也可以算是某家向小哥儿求教……” “不瞒小哥儿说,近日这桩奇案难倒了一片人。” 秋棋觉得自己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 这位刑部侍郎大人还真是心大,什么事都跟自己说…… 自己要不要多嘴呢? 万一惹出祸端来怎么办? 荻花客栈正在起步阶段……已经因为滚屏广告惹上一些人了。 万一牵连进这桩案子里,会不会无法脱身? 嗨,我想这么多干嘛? 反正真惹出事来,屁股有老板擦! 而且说实话,他也挺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案件的。 难倒一大片人? 他问道: “有一说一,这案件我还真不了解。” “如果老哥愿意将此案的详细内容与我说上一说,我倒是可以替老哥分析一下问题。” “当然,我分析的不一定对,只能是尽力为之。” 赵阔一张大肥脸上,登时绽放出了笑容。 “哈哈哈,小哥儿是个爽快人呐,这次若能助哥哥破解此案,哥哥定念着你的好。” 秋棋内心好笑。 这就自称上“哥哥”了? 哦。 原来绕了半天,他的真正目的居然是这个。 进屋搭讪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情不自禁”,就是碰见难题解不开,想找人帮忙! 怪不得什么话都跟自己说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 求人帮忙就直说呗,还绕来绕去的干嘛? 咱又不是那种有忙不帮的人。 赵阔笑嘻嘻的朝归鸟伸了伸手。 “这位姑娘,可否借你的笔一用……”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归鸟落笔出来的画像,都看傻了。 “这……这画岂会这般栩栩如生?简直与真人酷似!” “姑娘身带妖气,想是一位灵妖,莫非这画画之能,竟是一种妖法不成?” 归鸟将笔递了过去,然后淡淡的点点头,也没多解释什么。 默默的将画像卷了起来。 赵阔自言自语: “这天下间,竟还有如此奇妙之妖法,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姑娘真是好本事……” 他再度审视归鸟一眼,这才招呼小伙计拿墨上来。 将笔蘸饱了墨。 “话扯远了,咱们言归正传。” “这卷宗其实并不复杂,某家基本记了一个八九不离十,写出来给小哥儿你看看。” 他三下两下将案件卷宗内容大致默写了一份。 旋即拿起来吹干墨迹,递到秋棋的手上。 秋棋低头一看。 案情已经不止三起,而是四起。 他匆匆看过一遍。 眼中流露出一丝骇然之色。 倒吸一口冷气,眉头一皱,诧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 赵阔正中的点点头。 “不错,小哥儿想必也看出案情关键所在了。” “这四具尸者,经仵作验看,没有半点伤痕,没有下毒痕迹。” “洗妖司的大盘手同样仔细查验过,没有妖气反应,并非妖邪作祟。” “简单来说一句话,找不到死因。” 另一边的归鸟听得一愣一愣的。 秋棋眉头皱成一团。 接过话头。 “这还不是最难理解的,最大的问题出在这里……” “这卷宗上写着,这四人除了穿的衣服不一样,无论身高、体重、相貌等等,居然都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四具尸者是连身体发育都完全一样的四胞胎?” “还有这种事情?” “帝政司登记的户籍信息中,查得到这四个人的信息吗?这四具尸者的身份是什么?” 赵阔连连摇头。 “没有,根本查无此人。” “嗯……此人或许不是帝都人,亦或不是大靖国人……” 秋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还是感觉这卷宗有些匪夷所思…… 实在看不出有任何的切入口。 尸者查不出身份,所以无法根据身份推断凶手和作案动机。 找不到死因的话…… 秋棋也不是干仵作的。 堂堂大靖国顶配的仵作都查不出死因,他绝不可能以此作为切入点。 所以找不到死因,就更不知道作案手法。 人证物证那就更别提了,他还算是半个人证呢,可是有用吗? 这种案件,放在现代,估计也是个悬案。 或者说,现代都不可能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案件。 他只能摇头,这超出了他的思考范畴。 看着赵阔满脸遗憾的接过纸来,秋棋无意中用余光扫了归鸟一眼。 突然灵光一动。 等等。 这个世界可是个奇妙的仙侠世界啊。 灵妖、鬼怪、剑仙和玄师的存在,哪个不是匪夷所思? 如果按照常规的思维方式,他是绝不可能找到真相的。 匪夷所思的事情,往往来自于匪夷所思的力量。 没有妖气反应,意味着并非妖邪作祟,但如果是……玄师呢? 传闻说玄师有无上本事。 可以只手搬动通天大山,可以沙粒填平大海…… 这个诡异的“四胞胎连环案”,会不会和玄师有关? “赵大人,你且等等,我突然有个思路。” “此案,会不会是……玄师出手?” 有些时候,一个谜题很可能就差一个关键信息。 所谓当局者迷嘛。 而当这个关键信息放到眼前的时候,真相也许就会浮出水面。 赵阔一拍大腿。 “对啊!我怎么从未想到玄师身上!” “大靖历史上还从未有玄师犯案的先例,玄师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也太神秘了!” “导致我等竟无一人将此案与玄师产生联系!” “是了,如此扑朔迷离之事,或许也只有玄妙至极的玄师,才能做得出来!” “小哥儿啊!此案若能因此告破,便全是你的功劳!” 赵阔拍案叫绝。 紧接着站起身,和秋棋二人告辞,急急忙忙的就走了。 秋棋看着对方的背影,甚觉好笑。 心里已经给下了定义。 这人是个急性子,但为人至真至纯,可交。 他回头看了归鸟一眼。 “走吧,归鸟姐,咱们还有正事在身。” 归鸟默默低头,将怀里的画像紧了紧。 二人刚要离开茶楼,那位叫小钱的小伙计凑了上来。 “客爷,且慢些!” “小的这还有一张字条,是三舅让小的交给客爷的。” 秋棋眼珠一转,接过字条打开一看。 上面只写了三个小字。 “武王府”。 武王姜绝,字元魁。 当朝正安帝的第二子。 秋棋眼睛微微一眯,将纸条随手塞进衣袋里。 心说:这赵胖子人情还的可真快,自己刚帮了他一个小忙,他就来了个礼尚往来。 好人啊。 他回头和小伙计道了句谢。 旋即和归鸟说道。 “看来不用多查了,那位画像上体质虚寒的贵族,出自武王府。” 第22章:武王府 傍晚。 秋棋回到客栈,将此行的经过和秦衣详细说了。 秦衣眉头一皱。 “武王府?你确定?武王府那种高门贵地,与我荻花客栈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为何要派人阻碍我们的发展?” 秋棋点点头。 “归鸟姐回来之后,我还特意去武王府附近打探了一下消息。” “武王府中的确有一位门客,一年四时全都身着玄色长袍。” “而且根据一些路人的描述,就是画像上的人……” “只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位门客的能力是什么,并没有有关软语针的描述。” “哦对了,另外,有一个从前在武王府当门子的老头说,这个门客姓曲,名封,自润平。” “据说是一位元晋王朝的贵族,因家族触犯了某些律法,被抄家发配。” “后来辗转来到了大靖,被武王看重,最终收为门客,尊为上宾。” “这与他言行举止中的贵族之气相吻合。” “如果不出什么大差错的话,就是他没错了。” “那么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得到一个结论,指使曲封出手的幕后人,就是武王姜绝。” 秦衣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既然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武王府……” “我们须得搞清楚,为什么武王会对咱们荻花客栈的生意红火而感到眼红……?” 秋棋拧着眉毛回答说。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并已然依此展开了一些调查。” “我猜测很可能是因为帝都某家大客店的幕后老板,就是武王。” “但武王在这方面掩饰的很好。” “毕竟靖国有律法规定,亲王郡王不得涉商,所以我暂时还没有发现到底哪家客店与武王府有关系。” “不过假以时日,查出来应该不是难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的调查就交给我吧。” 秦衣点头表示默认,然后又说: “调查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就算我们查清楚了咱们究竟为什么和武王府结怨……” “咱们又能做什么?” “武王作为朝中诸王之间唯一可以与圣子分庭抗礼的亲王……权倾朝野!” “而我们只是市井角落开店的庶人,拿什么找回场子?拿什么和武王府斗?” “这真是未曾想到的事情,一位亲王居然会因这大幕广告而心有不忿?” “这武王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 秋棋眉头随之一皱。 “那老板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他是王爷,是亲王,咱们就任他欺负了?” “就忍气吞声?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 秦衣眼睛微微眯起,果断地摇了摇头。 “武道必争,身为武夫,最忌讳忍气吞声这四个字。” “任他武王是亲王又如何,咱们虽是贩夫走卒,一介草民,却也不是他想欺辱就能欺辱的!” 秋棋笑了。 心说: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就是看中了秦衣的真性情,才愿意在秦衣手下打闲差。 如果在这件事情上,秦衣选择向武王府低头…… 那他就得再考虑一下这家荻花客栈到底值不值得托付,这个老板到底值不值得跟。 可现在,老板以一介草民之身,胆敢和武王府叫板。 不说别的,这份胆色就已胜过人间无数。 这样的人,才配做自己的老板! 自己从今往后一辈子,就心甘情愿做老板的马前卒了! 世上闲人虽多,但性情相投的知己却难求。 也好。 他可是一个穿越者,不能给穿越者阵营丢脸不是! 要玩就玩个大的! 当然。 眼下他没有更高的追求,只是想着将这家荻花客栈发扬光大。 阻挡他实现这个目标的一切,都要被他一脚踹开,狠狠踩进泥土里。 武王府,也是如此! 秦衣看到秋棋笑得古怪,一头雾水: “看你这意思,莫非想到应对之法了?” 秋棋回过神来,摇摇头。 “暂时还没。” “对现在的咱们来说,武王府就像是一座大山,短期内几乎无法逾越。” “咱们须得细思细想,徐徐图之。” “这次他们毁了咱们的幕布,看起来更像是一次警告,我不知道继续发展下去会给咱们客栈带来什么灾难……” “所以我的想法是,先暂缓一下发展。” “咱们并不了解武王的为人,不知道他会为了利益纷争做到哪一步……” “所以要如履薄冰,谨小慎微,想办法另辟蹊径……” “从别处求得发展,酝酿实力!” 秦衣想了想,秋棋所言非常有道理。 现阶段他们的确没有和武王硬碰硬的资本。 一时的忍让,是为了日后的抗争。 这件事情绝对没完! 武王也不能提上裤子不认账。 不是。 武王也不能欺负了人转头就走! 他打量秋棋一眼。 “你打算怎么个另辟蹊径?” 秋棋神神秘秘的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 “不过前提是,先要练一手拿得出去的好字。” 对于字丑这个问题,秋棋其实也非常无奈。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个武痴,除了修行还是修行。 生活几乎只有修行和接暗杀任务这两件事。 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写起字来自然丑出天际…… 他这个穿越者就更别提了,用起毛笔来,只有两个字来形容,煎熬…… 秦衣:??? 这和练字有什么关系? 秋棋拍拍胸脯。 “老板,总之接下来的事情您还是全权交给我吧,武王府那边我想办法打探一下消息。” “客店的发展问题,我会想办法。” “您就砍好柴,然后吃好喝好就行了!” 秦衣满脸哭笑不得。 听起来似乎挺滋润。 但这真是一个客店老板应该干的事情吗? 有了小荻花和秋棋二人辅佐,他发现他的存在感直线降低…… …… 晚间。 又练了一套剑法,将小荻花记的账核对一遍,这才回到跨院的寝房。 正准备推门进入,突然停下动作,眉头一皱。 身子迅速闪到门板旁侧,屏住呼吸。 他感受到房内似乎有人声…… 心跳。 呼吸。 虽然极其细微、虚弱。 但他堂堂第三步巅峰的武夫,不至于连这些动静都察觉不到。 再细细一感受。 果然。 屋内有人! 他将腰间挎着的剑无声抽出。 没碰门板。 身子一闪,从旁侧破窗而入。 进入屋内,一个翻滚闪到衣柜边,寻找到蔽体。 旋即迅速起身,拿眼四下一看,眉头皱的更紧。 只见房内的地上,趴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人。 脸朝下,不知道长得什么样。 秦衣已然破窗而入,可这个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兀自趴在地上。 死的? 不应该啊。 双肩还在轻微的起伏。 是活人! 他三两步走上前去,低头探上脖颈。 还有脉搏。 但生命体征微弱的可怕。 这是一个将死之人。 应该是受了内伤? 秦衣叹息一声。 这麻烦一桩接着一桩! 第23章:怪人、怪物 秦衣看着郎中的眉头越皱越紧,知道这个闯入他寝房的怪人的病,肯定不太好治。 侧头看了看秋棋。 发现秋棋的脸色很古怪。 “阿秋,你怎么了?” 秋棋盯着床上躺着的病人,满脸狐疑。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他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我说什么也想不起来……到底从哪里见过他……” “真奇怪,我应该前不久刚刚见过他,但到底是从哪里见到的……我想不起来了。” 秦衣端详了一下病人的脸。 经过秋棋这么一提,他也觉得这个病人看起来还真有点眼熟…… 但真要说在哪里见过,他也想不起来了。 秋棋思索半天无果,指着床上的病人问道: “老板,那这个人怎么办?要不要报官?” “咱们不知道他是善是恶,是个什么人,万一是个飞贼大盗之类的,给他救了岂不是好心办坏事?” 秦衣叹了口气。 “等等看,若是他能清醒过来,询问一下情况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应该也不是故意闯入咱们客栈的。” “可能是因为身体不适,受了伤一类,想要找人求救,这才机缘巧合的闯入了咱们客栈。” “我让小花看了看,她和我说这人给她的感觉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否则在你提起这个问题之前,我就已经报官了。” “老孙头,你看了半天,到底怎么样?治不治得了?” 被他称为老孙头的郎中抬起头来。 将手从病人的手腕处松开,随即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拧成一团乱麻。 看起来就像是个纠结在一起的毛线球…… “怪,很怪,怪异至极。” “老朽在帝都街巷间行医半辈子了,哪怕是鬼怪附身,邪祟入体也不是没见过,却还未曾见过如此怪异之症。” 秦衣疑惑问: “哦?怪异?怎么个怪异之症,可否详细说说?” 秋棋也注意听着。 老孙头理顺一下思路。 “嗯……怎么说呢,他的体内,就仿佛有两副截然不同的经脉在不断地变换……” “或者说,此人就像是二人合一,一副经脉安然无恙,一副经脉垂垂将死……” “二者不断轮换,忽而安康,忽而将死。” 一边说,他一边连连摇头。 “老朽实在不知该当如何诊治……” 秦衣一听,同样非常疑惑。 还有这样的情况? 一会健康一会又病入膏肓? 这确实是无从诊治。 他没有难为老孙头。 付了出诊费用,送走老孙头。 秦衣和秋棋一个脑袋两个大。 突然。 秋棋一拍脑袋,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 “老板,老板!我想起来了,您看他的身条,他的体型,还有他的这张脸,他……他不是那个……!” 秦衣被他再次一提醒,也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那个前几日死在咱们客栈后门外的人吗?!” 当日天色已晚,他们也没有细细查看尸者。 只是扫了一眼,确认没有生命体征了,就报了巡夜官。 所以对那个人的模样印象不深。 眼下经过秋棋这么一说,他才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他是那桩连环案的死者?” “哦不,他和死者长得一模一样?” 秋棋的观感就更加深刻了。 白天才刚刚和赵胖子说起过这个案子,眼睛立刻一瞪。 “不,他是第五位死者!和前四位死者一模一样的死者!” “奇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而且,前几个人全都死透了,可这个却半生半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衣脸色凝重,摇了摇头。 “事情有些难办了,已然不是咱们可以轻易处理的了……快去报官!” 秋棋点头应了,正要出去。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喊。 “不!不要……” 声音很虚弱,不是秦衣的声音。 秋棋霍然回头,却看到那个昏死在床上的病人,突然坐了起来。 脸色惨白。 满头大汗。 身如筛糠颤抖个不停,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朝着秋棋的方向抓去。 秦衣心说: 诈尸了这是?! 三两步走上前来,扶住了他的后背。 “你究竟是何情况?” 病人一边小幅度的摇着头,一边用满是血丝的双眼盯着秦衣。 嘴里嘟囔着。 “关……关上门……快……快到时辰了……” 恰此时,他的嗓子里冒出一阵拉风箱般的剧烈喘气声。 紧接着。 “隔……”的一声,一口气没上来。 整个人气势一泄,双腿一蹬,身体一松。 下一刻,气息全无! 凉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 秦衣:??? 秋棋:??? 怎么特么说死就死了? 这还讹上他们了呗! 老孙头刚刚可是亲眼看见人还活着的,这要是死在荻花客栈,他们有几张嘴也解释不清楚的! 秋棋心里一连串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这都什么事啊! 莫名其妙! 秦衣也傻眼了,怎么还说着话呢,人就死了? 快到时间了,指的就是快死了? 他将死尸扶着躺平在床,在一开始的慌神过后迅速镇定下来。 “先去报官,然后去找老孙头,给封口费。” “方才老孙头过来问诊的事情,绝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咱们无法说清。” “此案……” 他话到一半,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 “不,不用那么费劲……我,我自己会走……” 秦衣一个激灵。 刷的一下倒退出去好几步。 秋棋也是吃了一惊,愣愣的盯着床榻上的死尸。 刚刚,不会是他在说话吧? 不会吧不会吧? 这么刺激的吗? 秦衣随手从旁侧抽出长剑,满脸警惕。 “是何鬼怪,还不现形!” 刷的一下。 他感觉眼前一花。 下一个瞬间。 床板上的一个人就如同变戏法似的,幻化成了并肩躺着的两个人。 相貌,姿容,如出一辙。 其中一个依然面色惨白,脸上汗水未消,气息全无,是死人无疑。 而另外一个却气血旺盛,生气勃勃,一看就是个活人。 “活人”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翻身下地。 脑门上豆大的汗珠颗颗坠落,脚步还有些不稳、趔趄。 一步没迈出去,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他伸手虚抓,嘴里颤颤的喊着。 声音还是非常虚弱。 “水……无……无根之水……” 秦衣迷了。 水? 还无根水? 现在又没下雨,上哪找去? 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是人是鬼? 那边的秋棋一脸黑线的凑上来。 义愤填膺的道。 “无根水我这里没有,与之齐名的童子尿我这倒是有,你要不要?” “他奶奶的,大半夜的诈尸吓人!我这不拿尿滋醒你我就不姓秋!” “你还别不信,老子两世为人皆是童子之身!冰清玉洁!” 第24章:机缘巧合 那个“活人”一站起来就又倒了下来,不省人事。 气血依然旺盛,根本没有任何病态。 而那边的死人,都凉透了。 秦衣和秋棋都没见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犹豫了半天,还是又把这人搬到了床榻上。 活人一直在迷迷糊糊的喊着:“无根水……无根水……” 一直喊到了清晨时分。 俩人商量了一个晚上,也没决定到底怎么处置这个怪物。 那边凉了的那位又该怎么办? 找个地方给埋了? 秦衣犹豫再三,最终取了院中花草之上所凝结的露水给其灌下。 所谓无根水,一般指的都是没有落地的雨水、雪、露水等。 这无根之水一送入,如同灵丹妙药。 刚刚送服下去,那具“活人”浑身一个激灵,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浑身的颓靡之气一扫而空。 坐起身来,瞪大着眼睛看向屋内的二人。 一脸的轻松。 就跟便秘已久成功得到解放似的,那么的轻松自在。 他清秀的脸上天然带出一种没精打采的气质,就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记挂于心一般。 打不起精神。 他长舒一口气。 “呼……南唐李长逍,感谢二位救命大恩,若有来日,我定报答。” “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抱了个拳。 他动作轻灵的翻身下床,迈步就要离开。 秦衣一脑袋问号的从后面拉住他: “你就这么走了????” 秋棋也傻了,这位仁兄心也太特么大了吧! 那还留了具死尸呢! 醒来之后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扭头就走。 这是他娘的什么神仙脑回路? “李,李长逍是吧?你是个什么东西?” 被揪住脖领子的李长逍打了个哈气,回过头来。 先是看向秋棋。 “这位仁兄,此言差矣,你为何平白无故的辱骂于我呢?” “我当然是个人,活生生的人。” 又看向秦衣。 “这位仁兄,你为何拦住我的去路呢?” “咱们素昧平生,莫非仁兄想要留我用早膳?” “那仁兄之盛情,我可真是却之不恭了!早膳我的要求并不高,就想来碗热乎的,你这儿有吗?” 秦衣:??? 人言否?! 秋棋没好气的道: “热乎的?我这有的是,你蹲下来,张着嘴接着,马上就有。” “你就说你要吃的还是喝的吧,我这应有尽有。” 李长逍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问: “仁兄你此言何意啊?莫非有意羞辱于我不成?!” 秦衣都快疯了。 “究竟是我们羞辱于你,还是你在羞辱我们?” 李长逍非常无辜,满面诧异: “仁兄你这又是何意?我李长逍向来只与人为善,不与人为恶,岂会与仁兄为难?” 秦衣一指床上的尸身。 “这具尸身,你莫非就准备留在我这荻花客栈了?” 李长逍这才一脸的“恍然大悟”,一拍脑袋。 “只顾离开,倒把此事忘了。” 一边说着,他扭回头把死尸抗在了肩上。 又是一抱拳。 “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 秦衣: 你还他娘的挺有礼貌? 一个劲儿的后会有期? 这特么是问题的关键吗? 他有些不耐的喊道: “别装疯卖傻了,你若想遮掩身世之秘,只需不言即可,我们也不会一再打听。” “但你如此这般痴傻行事,不觉失礼么?” “你莫名其妙闯入我这私人宅邸,就算是我不与你计较此事。” “但我与阿秋二人夤夜救你于危难之际,彻夜未眠,你难道就不给我二人一个说法么?” 那边的秋棋对这个李长逍的奇异之处,大抵也有了一个猜测。 毕竟亲眼见证了死尸与活人分离的奇观…… 惹得整个帝都高层不得安宁的连环案,应该都出自此人之手。 “你以一人之身,连造五具死尸,惹得帝都风声鹤唳,悬案未决,你打算就这么拍拍屁股离开?” 听他二人这么一说,准备迈步离开的李长逍幽幽叹息一声。 “得,看来还逃不过去了。” 他回过身,随手将肩上的死尸丢在地上。 单膝跪倒。 “二位,非是李某人装疯卖傻,实在要事在身,不想过多耽搁。” “若再过几日不得其解,现在躺在地上的就不再是李某之化身,而是李某本身。” “李某以垂死之躯身入帝都,不为旁的,只为活命!” “引发帝都连环案情实非我所愿,之所以留下躯壳匆匆离去也是时间不等人,我每次借死躯还阳都需饮无根之水……” “而每每当我寻到无根之水,再回返寻找死躯之时,都发现死躯已然被人发现,招来官兵……” “李某实不愿与官府中人打交道,万事一旦与官府相勾连,无异于凭生祸端。” “而且实不相瞒,李某身份隐晦,一旦外泄,恐惹杀身之祸!” “只求二位放我一条生路,来日李某若真能苟全性命,必永生永世不忘二位恩公之大恩大德!” 秦衣和秋棋对视一眼,对方这一番话下来,二人大致明白了整件案情的来龙去脉。 秦衣叹息一声,走上前去,将李长逍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用提什么放不放的,你非大奸大恶之徒。” “没有谋财害命,没有损人利己,连环之案源于误会。” “你本是自由之人,我们自然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李长逍明显松了一口气。 没精打采的脸上多了一丝认真。 “多谢恩公。” 他扛起尸体,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回过头来。 满脸无奈。 “……恩公可否告知,这兰催城秦小庭是何人?在何去处?” “长逍苦寻此人已有数月之久,若再不能相见,吾命休矣……!” 秋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没听说帝都中哪个大人物是叫这个名字的,摇了摇头。 一侧头,却发现另一边的秦衣脸色古怪,眼神诧异。 “你……你再说一遍,你找谁?” 李长逍重复: “兰催城秦小庭!” 秦衣眉头皱得更紧。 “你找他做什么?” 李长逍顿了一下。 “救命。” 秦衣一头雾水。 “我就是秦小庭,小庭是父亲给我取得小字。” “父亲走后,我便一直用本名,小字几乎无人知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秋棋差点笑出声。 原来老板的小名叫小庭? 这么卡哇伊? 婷婷? 是你吗! 佐田在哪里? 李长逍眼睛一亮。 “原来恩公便是秦小庭。” 他再度跪倒在秦衣身前。 “望恩公再救我一命。” 第25章:九命无常巽字玄术 房间内。 秦衣和李长逍面对而坐。 “阁下还请先说明一下,这‘救命’之说,从何而来?” “又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李长逍吸了一口气,脸上多了几分精神。 “我本是南唐人,天生患有绝症,有道师为我测算过命理,说我天生斥命,难享常人之寿。” “家师曾为我四处求名师访高友,寻找治病之法,但天下名医尽皆无力回天。” 秦衣心中一动。 道家之学有正一,全真,吞黄三派之分。 吞黄善以傀儡布阵。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所以吞黄之学修至第五步,被称为棋师。 全真主张内丹修行,性命双修,清心寡欲,精修卦局。 正一则最善于符箓刻画,布阵禳星,驱邪伏魔。 此二派之学修至第五步,被称为道师。 道师之下皆为门徒。 大靖国飞檐观传承的就是道教全真一派。 道家中人绝大多数除却本门之学外,还精修武道。 譬如飞檐观的今代观主,道和真人,便是身兼“二师之能”。 不仅是全真道师,而且还是武道宗师。 是靖国十大宗师的第三位。 道师谱内天下公认的道师,一共只有二十七位。 此人能找一位道师亲自出手求算命理,身份必定不低。 绝症…… 那么多人都说治不了,我哪里有这个救人之能? 李长逍继续道: “而我弱冠那年,家师特找到一位玄师为我续命,但那位玄师施展玄术后,告知我至多只能续命三年。” “三年后,若无玄门总门主亲自出手,亦或无治疗绝症之法,则必死无疑。” “三年来,我与多位家人一直游走于天下各地,只求能找到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总门主,但可惜三年苦工无果。”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当时,我家出了一些变故,导致众叛亲离……有国难奔,有家难回。” “眼看三年之期将至,我本以为我的性命必终结于此,但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我碰见了一位奇人。” “他声称我体内的病症并非绝症,而是在出生时被人下了一种奇毒,人间无药可医,但却有一套剑诀可解此毒。” “他当时行色匆匆,似有急事,只是告诉我立刻前往靖国兰催城找到秦小庭,由秦小庭传授我一套无名剑诀,则奇毒尽去。” “同时,他还看出我命不久矣,特以一种‘九命无常巽字玄术’为我再续命。” “这种玄术,可让我剔除死胎还阳九次。” “每一次都会剔出一个死胎替我去死,而我便能借此复生,复生之时需饮无根之水。” “九次过后,若无法习得无名剑诀,纵使仙人下凡也救不了我。” “自那以后我昼夜兼程赶来兰催城,昨夜那次还阳已然是第九次!若再找不到这位秦小庭,则我必死无疑。” “幸而,让我误打误撞遇见恩公。” 秦衣一听,这才恍然。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误打误撞? 你有三具死胎都和我荻花客栈挂上钩了! 这莫非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是老天爷在明示? 可是,救人?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先不说李长逍遇见的那个“奇人”怎么能叫的出自己的名字,怎么知道自己会那个无名剑诀……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问题是,难倒了那么多人的绝症……修行一个剑诀就能治好? 但听对方那个意思,似乎不学就得死。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也罢,既然你说这套无名剑诀可治你的绝症,我传授于你也无妨。” 虽然他爹曾经和他说过,这套剑诀除非是极其特殊的情况,否则决不允许他外传…… 但转念一想,现在应该就是他爹说的特殊情况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李长逍一听,喜形于色。 连忙起身便要拜师。 秦衣摆了摆手。 “你我年龄相仿,不必因此拜什么师,就以同辈论交即可。” “……既然如此,你便在此住下吧,时间不等人,我这就开始传授你无名剑诀。” 李长逍抿了抿嘴,满心满怀的感激不知怎么表达。 最终没有出口,只是咽进了肚子里。 二人来到柴房。 秦衣先是将自己的砍柴功,与对方做了说明,旋即将配套的修行功法手把手的传授给了他。 李长逍天资极佳,短短一个时辰,就像模像样的修行起来。 秦衣在旁边看着,心里在算计着。 李长逍身体健壮,看起来有内家功夫的底子。 从前应该是一位武夫,但大抵因为体内“奇毒”的原因,导致三炉尽泻。 所以武道修行的不伦不类,功力千不存一。 武夫三炉乃是武道修行纳气的地方。 气海炉,五内炉,心炉,缺一不可。 而这位李长逍,三炉尽泻…… 没有容纳内气的地方。 就算修行出了内气,也只能在体内过一遍就散失干净。 顶多只能强身健体。 对于武道修行来说,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没有气海炉的话,是没法养剑气的。 秦衣本以为,自己的无名剑诀,对方是无法修行的。 可随着自己传授知识的深入化…… 他惊奇的发现,李长逍在运行剑诀的过程中,体内发丝般细微的剑气居然凝而不散! 居然真的可以修行! 在气海炉大开的情况下,剑气畅通无阻,周天运转毫不费力。 就好像这套无名剑诀,是专门为了他这种气海大开的人创造的。 但这么说也不对。 自己气海炉稳如泰山,封闭合一,不是也能修行? 竟然还有这种修行之法? 哪怕没有三炉,依然可以照练不误? 秦衣突然就正视起这个从没被自己太当一回事的无名剑诀。 好像有点东西…… 要知道。 这个世界上之所以不是人人都能当武夫…… 一来是因为资源不够,养不起武夫的嘴。 二来就是修行天赋的问题。 武道天赋也分三六九等,这就要看三炉的品级。 武道修行的伊始,始于凝炉,这也是考验武道天赋最关键的一步。 需以精气神在体内的气海、五内、心眼三处凝聚炉鼎。 炉鼎分九品。 单个炉鼎九品为才子。 双九为大才。 三九可不是感冒颗粒,而是旷世奇才。 秦衣凝炉后,便是双九的天资。 心炉八品,另二炉九品。 虽未成三九,却也是万里挑一的奇才。 要不,他也不可能在现在仅仅二十四岁的年纪…… 在没有经过任何历练、打磨、闯荡情况下,也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就达到了武道第三步巅峰。 第26章:这也叫诗?! 三炉连凝聚都做不到的话,就是根本无法修行武道的。 李长逍体内虽有三炉,品级还不低,但全都是废了的炉鼎…… 这种情况下,他与废人没什么差别。 可他居然能够轻轻松松,毫无阻碍的修行无名剑诀。 这岂不是意味着…… 这套无名剑诀,能够让那些毫无修行天赋的人走上剑仙之路? 这样的法诀,放眼天下,也是绝无仅有的! 武夫对资质的要求非常严格,修行不了就是修行不了。 可这套剑诀,却彻底打破了常规! 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这套剑诀的价值。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己开个店,放个大幕广告…… 生意稍微起来一些,都有人看不惯。 更何况这般天下绝无仅有的剑诀? 要是被外人知道,自己有如此惊人的法诀,岂不引来天下红眼? 纷纷争抢? 看来自己日后无论在哪里,都必须要谨慎行事! 这位李长逍,值得相信吗? 秦衣咬了咬牙。 草率了。 为了救人,他下意识忽略了这些想法。 可现在,当他冷静下来后。 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对于李长逍的了解,仅限于那一番谈话…… 其他的,有关李长逍的人品、性格,他几乎一无所知。 如果对方因为这套剑诀起了歹心…… 秦衣不敢想象。 他不喜欢把人往坏的方向想,但他爹曾和他说过: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事关无名剑诀,他不能不谨慎。 给李长逍安排了一些阶段性的修行任务后,他匆匆的离开柴房。 想要找秋棋和小荻花商量一下。 …… 刚一出门,就听到另一边的厢房中传来惊呼声: “你这也叫诗?!” 秦衣眉头一皱。 这是小荻花的声音。 想来又是秋棋那小子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在秋棋来之前,小荻花就像是一个温柔的知心大姐姐。 体贴、文静。 可自从秋棋来了,小荻花就活脱脱变了一个人。 变得一惊一乍的,还易怒,活脱脱一个暴躁老哥…… 辨识度极高。 秦衣一拍脑袋。 秋棋啊秋棋,我家温柔体贴的小花怎么都被你给祸害成这样子了? 他好奇的打开厢房的门,探头进去。 他记得秋棋好像和他说,接下来的几天都要练字来着。 厢房之内。 小荻花站在书案前,拧着眉毛瞪着眼睛。 另一边的归鸟则是捂嘴偷笑。 秋棋一本正经的坐在桌案后,手上拿着毛笔,像模像样的书写着。 小胖子阿慈也在归鸟的敦促之下,鼓着个腮帮子,蹲在角落练字。 地上到处都是纸团,纸篓里面也堆满了纸团。 秦衣迈步走进房中。 从遍地的纸团废墟上踩过。 “隔着门就听到有人嚷嚷,这是喊什么呢?” “阿秋,你小子又搞出什么新鲜玩意了?” 秋棋正襟危坐,很像一个练字的样子。 一看到秦衣进来,更是正气凛然。 “没有没有,老板,我就是闲来无事写一写诗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荻花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就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算个什么诗?” “对仗倒是挺工整,就是这牛头不对马嘴……” 秦衣眉头一挑。 “哦?写诗?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手艺?让我来拜读一下。” 一边说着,他满怀好奇的从桌案上抽出一张写满字的宣纸。 盯着上面乌龟爬一般的字迹,费力地辨认着,嘴里还下意识的读了出来。 “我乔奶奶色艺双绝?” “我马宝国天下无敌?” “我周树人从不说骚话?” “我季现林清心寡欲?” “……” 他满脸狐疑的放下这张纸,又拿起一张来。 “我叶修心思单纯?” “我喻文州手速过万?” 又拿起一张。 “快使用闪电鞭,丹田发力?” “年轻人不讲武德?” 秦衣一脑袋问号: “这都是什么玩意?你怎么这么多个名号?” “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句子是何意啊?” “这也能叫诗?!” 秋棋笑嘻嘻的摇摇头。 “非也非也,这些可都是艺术!艺术懂不?” 归鸟一个向来素净冷淡的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小荻花黑着脸。 “阿秋,你能不能别侮辱艺术二字了?” “这莫非就是你的真实水平?能不能写点正经的?” 秋棋还真是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然后摊了摊手。 “我这人就不正经,咋写正经的啊?” 阿慈“噗”的一声,笑喷了出来。 这人咋这么不要脸? 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小荻花点点头: “这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的确,你也不像能写出正经好东西的人……” “还是算了,你干别的都还行,就是别沾文学二字。” 秋棋满面不忿的一挑眉。 “嘿?小花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是真以为我写不出正经的来还是怎么?” 还没等小荻花多说什么,那边的小胖子阿慈已经笑嘻嘻的喊着说: “阿秋哥!你就是写不出来!再怎么放狠话也没用!” 小荻花眨巴着大眼睛,没说话。 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秋棋。 那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你能写? 写一个给我们瞅瞅啊? 归鸟的态度却和二人截然相反。 之前秋棋说的很多话,都让她悄悄的记在了心里。 什么“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什么“天生我材必有用。” 有些时候,一个人下意识的无心之言,最能反映其文化水准。 她内心里非常愿意相信秋棋是个很有文化素养的人,只是表面上爱搞怪而已。 还有那些神奇的推理能力,各种新鲜却屡试不爽的名词…… 秋棋身上显露出来的神奇已经太多太多了,就算现在真的写出一首好诗来,她也不会感到特别意外。 秦衣满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拍手附议。 “来一首正经的!” 内心:我刚刚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事来着? 秋棋拍案而起,环顾一圈,脸上带着笑纹。 “好好好,今儿我要不露一手,你们都不知道我的镔铁棍长了几根毛!” 秦衣:??? 小荻花:…… 阿慈:??? 归鸟:…… 秋棋站起身来,双手扶案,满脸凝重。 突然伸手拿起笔,蘸饱了墨,悬在半空。 脸上露出便秘一般沉思的神色。 他倒不是没得写,而是可写的太多了,他不知道到底写点什么。 文抄公也要有点水平不是? 总要写点合理的,应景的,不能瞎扯淡。 看着小荻花和阿慈笑嘻嘻的眼神,他心念电转。 无意中扫了归鸟一眼,心中已有了定数。 沉吸一口气。 就写那首诗吧! 秋棋落笔! 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全都落到了他的笔触之间。 第27章: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秋棋落笔。 虽然字很难看…… 但胜在自信! 胜在那种自在泼墨的感觉! 胜在那种形云流水的挥毫感! 好吧。 就是很丑…… 歪歪扭扭,给秦衣的感觉就像是,在宣纸上放半个肉包子,狗都能写的比他好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写出来的字能勉强分辨得出。 第一句。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秦衣思索了一下。 岱宗,齐鲁? 这指的何意? 在大齐国边境倒是有一座岱山,莫非秋棋写的是这座山? 归鸟探头探脑的盯着看,仅仅是这第一句,她就在心中暗暗复读了许多遍。 虽然不知岱宗、齐鲁所指何意,但一种豪迈之情已经跃然纸上。 秋棋继续努力的写字。 第二句。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千种美景,百般豪情,似乎被囊括进了这短短十个字之间。 秦衣和阿慈这种不懂诗词的人,都不明觉厉。 小荻花身为女灵妖,对美的意境本有一种天生的观感…… 在读到这第二句的时候,也忍不住被其文字的魅力所深深吸引。 就仿佛有一种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让她看到了阴阳割昏晓的奇景。 秋棋继续运笔如飞,笔走龙蛇。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秦衣拍案叫绝,这两句何其之妙? 不仅将归鸟的名字写进了其中,而且这个“入”字非常之讲究。 决眦入归鸟,努力睁大眼睛,入归鸟? 细品。 滋味无穷。 秋棋还真他娘的是lsp本性! 荡胸生层云? 他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无意中看到小荻花的胸前衣襟之上有一处云纹图样。 好个荡胸生层云! 决眦入归鸟! 妙极,妙极! 写完这句,秋棋面带淡淡的笑意,抬起头和秦衣对视一眼。 露出一个“懂得都懂”的古怪笑容。 而归鸟和小荻花正沉浸在诗句的奇妙意境之中,无法脱身而出。 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诗已经被他们两个家伙给玩坏了…… 归鸟心中一动。 不是律诗,也并非绝句。 不同于天下七国的各支诗风,反而自有独到之处。 秋棋低下头去。 动笔写下了这首五言古诗的最后一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最后一句之豪情,响彻云霄! 秦衣身子一僵,脑子里仿佛邮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 这最后一句,将整首诗的意境,直接拔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之上。 令他感觉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涌现而出。 归鸟细细读来,感觉浑身发麻,内心被激动的情绪冲击着。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一首诗中感受到如此的豪情。 一览众山小! 这是何等恢宏大气的情怀! 这是何等崇高的志向! 若非胸有沟壑之人,怎么可能写的出这种诗句! 这一刻,她看着秋棋的眼中都冒着金光。 就仿佛发现了一块奇宝,视之为掌上的明珠。 恨不得一口把秋棋给吞下去。 小荻花也是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置信的又读了一遍。 简直难以想象,这种即便字再丑也无法掩饰的情怀,这种扑面而来的情怀,居然真的出自秋棋的手。 那边的阿慈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是觉得这几句诗读着非常工整。 内心仿佛受此感召,莫名其妙的将情绪都带动了起来。 小荻花侧过头,有些惊诧的问道: “归,归鸟,这首诗不会是他从哪里抄出来的吧?你以前读到过吗?” “他,他真能写的出这么好的诗来?” 咕咚。 归鸟咽了一口唾沫,深深吸了一口气。 平复了一下心中激荡的情绪。 摇了摇头。 “这不符合天下七国任意一支盛行的诗风,我从未在诗书中读到过……应该是他写出来的……” 小荻花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才感慨道。 “你还真是个人才……还有你不会做的事情吗?” 秋棋捏着下巴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我不会生孩子吧?” 小荻花:“……” 归鸟怯怯的问道: “我……能否把此篇诗文抄录一遍……?” 秋棋笑道: “当然可以。” 归鸟抽出一张宣纸,谨而慎之的握笔。 郑重其事的将这首诗逐字逐句的抄了一遍。 秋棋成功装了个逼,诗惊四座后,也没多嘚瑟。 继续认认真真的练起字来…… 秦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归鸟抄录的诗。 这字好的人写出来,和秋棋这个字丑的人写出来的诗,是完全不一样的观感。 秋棋的诗虽然豪情满怀,却另有一种令人生呕的感觉。 归鸟眼下抄出来,却让人神清气爽,心念豁然。 归鸟抬头问道。 “阿秋,你这首诗可有名字?” 秋棋点点头。 “当然有,就叫……《望岳》!” 归鸟眼睛一亮,这名字简直和诗文的意境完美契合! 小荻花有些诧异道。 “阿秋,你莫非还去大齐草原游历过?去过那天下五岳之一的岱山?” “否则怎么会有这种望岳生豪情的感觉呢?” 秋棋摇头。 “那倒是没有……” 他扫了眼小荻花的大d,嘿嘿一笑。 “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 另一边的秦衣同样一笑。 好个望岳! 小荻花有些不明所以,不太明白秋棋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棋立刻打岔说。 “对了,归鸟姐,你如果要写署名的话,别写我的名字,就写……杜甫吧。” 归鸟不太明白为什么,但也没多问。 轻轻点了点头。 秋棋还是解释了一句。 “这就当是我的笔名吧!” “万一将来我的作品流传出去,我可不想被他人知道诗作的作者,是身在荻花客栈的我。” “要不到时候咱们客栈的门槛都要被我的拥趸者给踩烂了,那我也会很苦恼的。” 小荻花翻了个白眼。 这人还真是没皮没脸…… 飘了飘了…… 秦衣却是哈哈大笑。 “阿秋啊,你这份诗才,要是出个诗集,的确可能名动大靖!” 小荻花嗔道: “老板,你可不能助长阿秋的这些歪风邪气。” 秦衣却上下打量秋棋一眼。 “阿秋,莫非你接下来的发展策略,与这些诗文有关?” 秋棋高深莫测的一笑。 “嘿嘿,老板还真是洞察秋毫,我的这些小心思都被你尽收眼底。” 秦衣好奇道。 “你究竟打算如何去做?” 秋棋认真说: “暂时还只有一个空架子,不成雏形,我需要去帝都的其他家客店调研一下,才能确定最终的计划。” “老板你要是不急的话,再等我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我必将我的计划拱手奉上。” 秦衣点头。 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拉住小荻花和秋棋。 “我有一事,想要与你二人商议一下。” 第28章:纵使他是唐帝,我也必杀之! 秋棋听着老板毫无顾忌的将家传剑诀的隐秘之处,说与自己听。 内心感动。 心中确定:老板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是自己人了。 否则,这种隐秘之事,怎么可能告诉自己? 他误入仙侠世界,无依无靠,无路可去,是老板收留了他。 给他吃住,现下还能对他如此信任不疑。 能遇见这样一个老板,夫复何求呢? 小荻花的小眉毛皱了起来。 “老板,此事……你的确有些欠考虑了……但见死不救,又绝非老板你的性格。” 秋棋也说。 “是啊,这就像是一个死循环。” “老板心善,明知此人不能不救,可在救了之后又心生疑虑。” “这份疑虑不无道理,如此剑诀,天下因此而眼热的人,不知凡几。” “一旦暴露,必会惹来源源不断的麻烦、杀身之祸。” 小荻花若有所思。 “嗯……” “经过我的观察,此人身上透出一股贵不可言之气,家族出身一定极高。” “但他眉眼之间又透出了一种万事万物不挂于心的淡然、无所谓、玩世不恭之感。” “如果以我的‘通识’观感作为判断依据的话,此人不太像是那种背信弃义之徒。” “或许……在我的观感之中……” “如若此人不是为了救命,哪怕这个无名剑诀真的摆在他的面前了,他也并不屑于去修行……” “另外,我还察觉出此人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或许生死在他眼中,也是可以置之度外的。” 秦衣和秋棋一向对小荻花的感观,非常信任。 现下听到他这么一说,对视一眼。 秦衣“哦?”了一声。 “详细说说。” 小荻花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 “李长逍自幼身患绝症,但他一直都在说的是,家人、恩师替他从名师访高友,寻找诊疗之法。” “却从未提起他自己的感受。” “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什么都不会在乎,死亡也无所谓,唯独在乎家人感受的那种人。” 秋棋想了想。 “所以,他其实一直以来,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而是为了家人而活?” “在他看来,也许死亡是一种解脱?” 秦衣询问: “可为什么现在他又费尽心思的千里迢迢跑来寻找我,通过无名剑诀来疗毒呢?” “如果他真是你口中之人,在得知生而无望后,想来也会去追求解脱吧?” 没等小荻花开口,秋棋已经说道。 “不,老板你还记得他提起过一句:家中遭遇剧变,导致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支撑着他跑来寻找老板你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因为这场所谓的家中剧变。” “家中剧变给了他不得不继续活下去的动力,所以他重振精神,费尽心力跑来帝都。” 小荻花点头。 “我也是这个意思。” 秦衣陷入沉思。 “所以依你二人所言,此人除却家人,无欲无求。” “所以不会行背信弃义之事,值得信任值得托付?” 小荻花抿了抿嘴。 “这仅是我的观感……” 秋棋却笑道。 “老板本是赤诚之心,既然天生赤诚,何必受外事外物所累,去想这么多人心险恶之事呢?” “老板为人,素善用人不疑,眼下何不抛却这些胡思乱想?” “老板只需信任他,至于考量他人品,揣度他心思的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吧。” “这些,本就不该是您来操心的事情。” 秦衣心中一暖。 “阿秋,你……” 秋棋站起身,淡然一笑。 转身离开,留下一句: “若有朝一日,他李长逍当真背信弃义,辜负了老板的信任,辜负了老板今日恩情。” “纵使他是南唐大帝,纵使他逃到无人问津之地,我也必杀之!” 小荻花温声说道。 “是啊,老板,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若是李长逍真的将剑诀密辛泄露,届时真的天下为敌,我们也会站在你的身边的。” “客栈开不下去,大不了就不开了,云游四海亦是你我之家。” “你根本无需为了我们,凭空多了这许多的忧思,这都不像是你了。” 秦衣重重点头。 “小花,阿秋,我能得你们的帮扶,真乃人生之至幸!” …… 接下来的几天。 荻花客栈虽然没有完全停止大幕广告,但广告的播放频率也从往日的一日三次,改成了一日一次。 以此来掩人耳目…… 让那些有心人以为,荻花客栈选择了忍气吞声,被迫忍让。 客栈的客流涨幅,以及刚刚火爆起来的人气,因此而降温。 不过喜欢客栈甜点、菜品的回头客,仍然不少。 日日进账不菲,所以荻花客栈的生存危机已然过去。 秋棋一连半个月,起早贪黑的外出,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秦衣发现,每日晨钟敲响的时候,秋棋就已经如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直到暮鼓敲响,才迟迟归来。 经秋棋自己说,他是去做什么“帝都客店调研”了。 秦衣不太明白这个调研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到秋棋是在酝酿一场大动作。 晚间归来之时,秋棋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除了偶尔把归鸟唤过去练字以外,就连秦衣都没怎么看到过他。 荻花客栈进入了短暂的宁静修整期。 秦衣也很忙,因为他多了一个“徒弟”。 每日除却自己练功以外,还会带着李长逍一同修炼。 李长逍天赋异禀。 但本人对修行不怎么感兴趣,若不是有着某种特殊动力支撑着他,可能早就放弃了…… 在秦衣的言传身教之下,进步飞速。 而且,他对秦衣言听计从。 秦衣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每日后院之内,都能听到二人交谈的声音。 “老板,你看我这行剑可有滞缓之处?” “老板,我这奇毒当真有所缓解!” “老板,九命无常巽字玄术的效果已然过去,我却仍然好好的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老板,我还需要多久才能修成?” 秦衣耐心十足,每日都抽出大量的时间,进行亲身指导。 李长逍天资出众,一点就通。 秦衣估计……大概只需要两个月左右,自己就没什么可教的了。 剩下的就是长年累月的修行了。 “至多两个月。” 李长逍愣了一下。 沉吟一下。 “两个月……” “老板,如果我想登顶剑仙,需要多久?” 秦衣被他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修行无名剑诀都整整十五年之久了。 而今距离剑仙之位还有整整一个第四步的差距。 你这才刚刚修行,而且还是三炉尽泻的底子。 就想着登顶剑仙? 未免有些太好高骛远了吧。 可是看着李长逍前所未见的认真神色,他又不想打击对方的激情。 所以半犹豫的说了句。 “十年。” 李长逍银牙紧咬,闷哼一声。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十年……十年吗?” 他像是自言自语的低语说: “翁玄小儿……待我登顶剑仙之日,便是你身死之时。” 旋即继续认真修行起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衣瞳孔微微一缩。 如果没记错的话。 南唐大内九黄之首,南唐五大宗师之首,就叫吕翁玄…… 第29章:你这计划毫无可行性! 时间流水过。 眨眼间,进入到了六月中旬。 秋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鸡晚的忙碌日子,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天。 他将练习完剑诀的秦衣拉到了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将一张叠好的纸推到秦衣面前。 秦衣好奇的展开一看。 只见上面清楚明白的标注着。 “兰摧城一百二十二家客店分级明细。” 下面一共分化出了五种等级。 超一流客店,只有两家。 醉吟楼、正红妆。 一流客店,有十三家。 之前小荻花提到过的春月楼,就在其列。 二流客店,三十五家。 三流客店,三十二家。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四流客店,四十家。 他们的荻花客栈就是最后一等的四流客栈。 不过因为最近大幕广告吸引的一部分流量,所以荻花客栈在四流中并没有垫底。 “这就是你这将近一月忙碌,所完成的最终成果?” 秋棋点点头。 “不错,古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自从那次咱们的幕布被击落后,我心里就越发明白这个道理。” “在搞清楚别人的准确实力之前,咱们必不能轻举妄动。” “别人是个什么实力,咱们心里得有个准谱。” 秦衣回忆了一下。 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条兵法。 当然,也可能是他没看过兵书的原因…… 秦衣注意到在三流客店中,有一家名叫“玉壶茶庄”的客店,被秋棋用朱砂圈注了出来。 再往下一看,四流客店中,一家“老街书馆”和一家“瑞峰院”也被圈了起来。 “这三家客店,有什么特异之处吗?” 小荻花似乎听到了动静,端着一杯茶水走了过来, 递到秦衣的面前。 秦衣一边说着,一边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小荻花好奇的低头看了看纸上的客店分级,看到自家客栈居然排名在一百开外…… 大眼睛中满是惊异。 从前她只是知道客店的生意差,却没想到居然差到了这种程度…… 眼下秋棋按照人气、流水、受众,以及客店的地理位置等等因素,综合下来排列出名次。 才能直观地了解到荻花客栈在神仙打架的帝都之内,到底有多么不值一提。 不过一想到这里,她就感觉更加的不忿。 他们客栈都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 稍微有点起色,居然还能惹上武王府的注意? 没搞错吧? 这武王府到底是有多闲? 这点屁事都管? 这真是不给他们活路了! 秋棋点点头。 “没错,这三家客店,是我下一步发展计划的主要核心。” “我希望将这三家店全部盘下来。” 秦衣刚喝下去的茶差点喷出来,小荻花也是瞪大了眼睛。 “什,什么?全都盘下来?” “三家店?” 秦衣和小荻花对视一眼,这步子迈得未免也太大了吧? 说好的暂缓发展呢? 这特么叫暂缓? 而且,不说别的,他们哪来那么多的资本去盘下三家店? 荻花客栈的生意才刚刚由亏转盈! 把他们都卖了也盘不起啊。 小荻花张了张嘴,槽点实在太多了,她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在她看来,这个计划完全没有任何的可行性。 秦衣脸色古怪。 “阿……阿秋,这就是你钻研一月之久得出的计划?” “就目前咱们的实力来说,几乎毫无可行性……” “更何况,我们区区一个大幕广告,便能惹来武王府的红眼,若是一下子盘下另外三家店,岂不是更要树敌无数?” “你这……” 秋棋摆了摆手,又掏出来一张纸,在秦衣二人面前铺展开。 “二位,先别急着否定,的确,以咱们现在的实力来说,想要吃下这三家店,极有难度。” “我也不可能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 “为了达成盘下这三家店的目的,我做了极为详细的计划。” “首先说一说为什么选择这三家店,你们看……” 秦衣和小荻花一脸狐疑的低头看向秋棋推过来的纸,原来是一张帝都外城某个区域的俯瞰简化平面图。 手绘的。 看起来绘图的水平还很高。 “这,这是你画的?” 秋棋点点头。 身为理科生,图上作业是必须的。 只是一些平面简图,画出来毫无难度。 图上只是绘制出了两条街道上的数十家客店,并进行了一些零星的标注。 “你们看,玉壶茶庄和老街书馆,是同一条街上相邻的两家客店。” “而这个瑞峰院的大门,看似和前二者开在不同的街道上。” “但你们通过这个平面图就能看出,这三家的位置实际上是呈现三角鼎立的姿态分布的。” “瑞峰院的后墙和玉壶、老街二家客店的后墙之间仅有一条排水渠,不通路不通人。” “这也就意味着,咱们如果将三家全部盘下来,完全可以进行重新修缮装潢,改造为一家大型客店。” “规模几乎能够和人称兰摧第一楼的醉吟楼相媲美。” “而且,玉壶、老街二家客店距离兰摧中轴的玄龙大道只有三街之隔。” “地理位置虽然比不上那些中心街道的客店,但却也是极佳的位置。” “在这个位置拥有一家规模巨大的客店,其能吸引到的客流量,远超荻花客栈的二十倍乃至三十倍不止。” “如果能够被咱们给盘活,在五年之内,完全有晋升一流乃至超一流的可能性。” 小荻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秋棋的愿望是美好的,而且看起来还为此下了不少功夫,有一定的可行性。 可她总觉得过于离谱。 “阿秋,我们不得不承认你的想法确有其实……” “换成是富得流油的商行、钱行、大权贵族,想要达成或许不成问题。” “可对咱们来说,未免太天马行空了些……” “别说是三家店,以咱们目前的底子,单独盘下其中一家都很难实现……” “而且,我看过了……” “你这上面的一流客店、超一流客店,背后都有大人物撑着,咱们这种无根浮萍,想要横插一脚、分一杯羹,难比登天。” 秋棋笑道: “小花姐,你先别急,我刚和你说的是咱们未来发展的宏伟目标,还没有说怎么去完成这个目标呢。” “选择这三家店的理由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说说你们所谓的可行性的问题。” “想要达成我刚刚说的这一步,咱们所缺少的,总结起来,其实就三点。” “一,资金,资金严重不足。” “二,人脉,没有后面撑台的根底,就想分蛋糕,必然不现实。” “没有足够铁的人脉关系,这家店就算开起来了,最后顶多也只能是雷声大雨点小、被迫关门的局面。” “三,也是很关键的一点:这三家店都开的好好的,凭什么就能空出来让我们盘下?” “这都是问题,但我们可以一一去解决。” “对此,我另有一系列的安排,你们听一听,也帮着我参谋一下。” 第30章:欺诈全帝都! 秦衣看到秋棋说起话来这么硬气,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 心理诧异。 难道他真的已经制定了详尽的计划了? 秦衣正视起问题来,给了小荻花一个安定的眼神,旋即点了点头。 “你说。” 小荻花似乎也被秋棋激起了好奇心。 无论怎么看,她也觉得秋棋说的这三个问题都不是短期之内可以解决的。 他这次到底打算怎么搞? 她在秦衣的身边坐下,手托香腮盯着秋棋。 秋棋不急不缓的说道: “问题要一个一个的解决,咱们先从最简单的第三点开始说起。” “人家店开的好好的,凭什么让给咱们?” “这三家店我进行过实地的考察,首先说这个玉壶茶庄。” “众所周知,所谓茶楼,其实并不单单是喝茶的地方,同时还是戏楼。” “是曲艺和茶道协同发展的娱乐场所,受众一般都是爱好茶道、音律、戏曲这类的人。” “所以,想要撑起一家茶庄,一个叫座的‘角儿’的地位就至关重要。” “无论是唱戏,或者是表演其他节目,诸如琴瑟乐曲一类才艺表演,一个好的角儿、演员、戏子,都至关重要。” “表演的精彩与否,决定了一家茶楼是否能够大红大紫。” “比如一流里面的羡鱼茶楼,就有一位远鸿先生,谱曲甚妙,配上人称古琴仙女的羡鱼姑娘,堪称一绝。” “再比如一流里面的碧水茶楼,有一位伶一姑娘,唱的古戏最妙。” “而这家玉壶茶庄,没有好角儿,供应的茶品也比不上其他家茶楼。” “所以尽管占着不错的地理位置,平素的生意仍然并不景气。”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之所以能跻身三流,还是靠着一种来自渊海王朝的‘润香’茶叶。” “这种茶叶,放眼兰摧城,只有三家供应,所以物以稀为贵,将将混进了三流之列。” “但据我所知,这家店的收入并不乐观,而客店老板还不是帝都人,似乎有了退隐回乡之意。” “这是咱们盘下店的好时候,只要谈判一番,想要拿下应该并不困难。” “另两家的情况与此类似,老街书馆因为撑场子的说书先生前不久去世了。” “新找来的说书先生拿不出好书、新书来说,所以人气直线下滑到了四流之列。” “至于瑞峰院,情况还要更简单一些。” “因为瑞峰院的客店老板因为生意不景气,摆出转让招牌已经好几个月了,却迟迟没人愿意接盘。” “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秦衣和小荻花对视一眼。 秦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所以如果有足够的资金,再找对谈判策略,想要拿下这三家店,并不困难。” “嗯……你接着说。” 秋棋道: “其实前两个问题可以一起解决……” 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那边的小荻花抢道。 “阿秋,你且等等,有个问题。” 秋棋和秦衣都看向小荻花。 小荻花瞪着大眼睛问道。 “你也说了,这三家店之所以人气凋敝,几近转让,就是因为他们拿不出致胜之能。” “书馆无书,茶楼无艺。” “此等情况下,就算我们成功盘下来接手,岂不也是鸡肋之极?” “因为即便咱们接手,这些情况也无法得到缓解啊?” 秋棋笑了。 “小花姐,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咱们客栈是怎么盘活的,是不是忘记了?” “我能盘活一个荻花客栈,就有能力盘活这三家店,就能打出品牌特色,叫响招牌。” “还有问题吗?” 小荻花小鼻子微微皱了皱。 想要反驳,但是想了想,他说的好像还真挺有道理的? 根本无法反驳。 “嗯……那没了,你继续叭……” 秋棋继续说: “前两个看起来最难解决的问题,其实可以一起解决。” “咱们需要人脉,需要背后撑台的权贵,更需要钱。” “但事实是,人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积累起来的,而资金也不可能一日敌国。” “所以,这个问题注定了一件事: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在这个利欲熏心的帝都之内,别人我们谁都靠不上,只能靠自己。” “我们自己要成为自己的人脉,我们自己要成为自己的资金链条。” “这可不是绕口令。” “我的最终目的是,创造一个真正属于我们,真正被咱们攥在手心里的客店。” “收获的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财富。” “而不是需要四处借力,需要四处求人办事来撑台面的傀儡、空架子。” “自古以来,想要开一家店,尤其是在帝都这种zz核心、商业核心开店,官商勾结四个字是必不可少的。” “没有官就没有商,所以我们需要官府在背后撑着,可我们没有这方面的资源,怎么办?” “很简单,创造,我们自己做官!” 秦衣眉头一皱。 这就更不靠谱了。 自己做官? 就算你过了科举考试,成了一名大靖的“公务员”。 想要做到在帝都为官,尤其是做能撑台面的大官,没有个几十年的积累,那都是做梦。 秋棋这确定不是在痴人说梦吗? 他侧头想看看小荻花的态度。 却注意到小荻花不仅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还满脸认真,像是在思考。 这还用思考吗? 这一看不就是直接pass掉了吗? “小花……” 小荻花眼睛突然一亮。 “等等,阿秋,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造势?” “没有后台,我们就编造一个后台?” “换而言之就是……扯虎皮做大旗?” “可这帝都之内,到处都是明眼人,你这种小伎俩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揭穿的。” 秋棋又是淡淡一笑。 “小花姐,你觉得造势会被揭穿。” “但那是建立在‘我们这个后台是瞎编出来的’这个前提之下的结论。” “但如果,我们造势出来的这个后台,是真实存在的呢?” 小荻花迷糊了: “真实存在?” “既然本就是瞎编的,就是造势出来的,又怎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呢?” 秋棋耐心解释说。 “小花姐,你懂什么叫做以假乱真吗?” “我们并不需要这个人活生生的存在,活生生的出现在我们眼前。” “如果在所有人的眼中,这个人都存在的话……那他就是真实存在的!就是活着的!” 秦衣似乎有些明白了,惊道: “你这莫非是打算……欺诈整个帝都?” “包括皇家,包括满朝文官、武将、灵妖官?” “用一场骗局将整个帝都囊括在内,以谎言来作为后台?” “这未免耍的太大些吧……” “稍有差错,便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不说届时民愤该当如何处理,单说这欺君之罪,便不是闹着玩的!” “满门抄斩啊!” 第31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秦衣被这个结论惊得瞠目结舌,小荻花也同样感到讶然。 他们都没想到秋棋居然这么胆大包天,居然敢做到这一步。 这要放在他们身上,别说做出来了,就是想他们都不敢想! 秋棋抿了抿嘴,正色道。 “老板,小花姐,我知道这在你们看来很难接受,但这就是我想出来的计划。” “你们无法否认这个计划是有可行性的。” “而且老板,你还记得上次同我说过的,要和武王府一争高下的话吗?” “如果咱们以常理来论之,平心而论,咱们区区一家小客店,拿什么和武王府那座大山相提并论!” 秦衣有些犹豫: “可阿秋,你也说过,路要一步步地走,你这一步未免跨得太大,有些好高骛远。” “而且,即便要和武王府讨个说法,也不至于实施如此极端之法……” “咱们毕竟本无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安安心心的开好店,过好咱们的日子。” “如果真按照你的想法来做,若有朝一日,事情败露,我这脑袋不要倒没什么,但这一家上下……” 秋棋深吸一口气。 “老板,你以为我就没想过咱们这一家子人吗?” “我不会做孤注一掷的事情,我也不会因一时心头之愤而自寻死路。” “更不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脸面之争,葬送了咱们这一家子人的性命。” “但我既然说出来了,就有这个把握,有这个信心,完成我说的一切。” “如果老板你愿意信我这一次,我定不让你失望!” 秦衣一向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但涉及举家性命,容不得他草率做决定。 秋棋一看老板的态度,再次说道。 “老板,其实在当初,我就想过了。” “咱们只是生意人,真的有必要和武王府那等高门大户一争高下吗?真的有必要因为一桩小事和武王府结仇吗?” “咱们只是平头百姓,足够吃喝就行了,真的有必要把客栈做大做强吗?” “只要生活的好了,一家子人全都乐乐呵呵的不就足够了吗?” “可是扪心自问,为了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为了在帝都之内留一个容身之所……” “放弃掉一切尊严、脸面,被迫在别人的吐息下活着,真的愿意吗?” “是!我们卑躬屈膝的活在权贵的阴影之下,可以求得一时的太平,可以求得安稳平静。” “可我就想问一句话,凭什么!他武王府凭什么?!那些权贵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就能心安理得踩在我们头上?!” “就因为他们背后有官位二字?就因为他们脑袋顶上有靖帝撑着,我们这些人就得给他们当孙子!?” “都是人!谁比谁金贵?”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什么我们就一辈子都是当奴才的命!” “我们不想当什么人王帝主,不想做什么封疆大吏。” “我们只想过好我们的生活,只想开好我们的店!可为什么就总有人要把我们踩在脚底下!” “今个武王府,明天是什么?明天还有谁呢!” “这就是帝都吗!别人都是爷,我们就是孙子?” “老板,实话和您说,那天您和我说:‘任他武王是亲王又如何,咱们虽是贩夫走卒,一介草民,却也不是他想欺辱就能欺辱的’” “从那时候起,我内心里就只认定了您,这一辈子我都情愿跟在您面前干杂活!” “因为您值得跟!” “现在,无论您做什么决定,我记得您那时候的胆魄,我知道您骨子里是个不甘于下的人,所以就算您因为兹事体大,不愿意相信我,我也不怪您。” “我们仍然可以继续缓慢步调的来发展咱们的荻花客栈,我仍然愿意做好一个伙计应该做的……” “一切都不会变。” 没等秦衣开口,小荻花已经一拍桌案,杏目圆睁。 “好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阿秋,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对呀,谁比谁天生低一等呢?” “我们就想开好我们的店,都有人百般阻挠,指东道西,都有人眼红。” “那我们就做到他们只能仰视的地步,我们就做到他们遥不可及的地步,让他们再也不敢小看我们。” “老板,这次我赞同阿秋。” “失败了又能如何,大不了咱们远走高飞就是了。” 小荻花一介女流,平素温温柔柔不声不响的,都能有这般气魄。 更何况秦衣这个男儿呢? 秦衣豁然起身。 “人这一生区区百年,若不做点大事,岂不白活一世?” “我这一辈子,以男儿热血,征战沙场,彪炳大靖是不可能了。” “但商海如战场,不能战场杀敌,索性在商界一展拳脚,拼出一番天地,也算不枉此生。” “干了!” …… 小荻花还要看管前面的生意,所以提前走了。 仅剩下秋棋和秦衣二人,详细商量接下来的问题。 秦衣问道。 “所以接下来的主要问题,就要落到‘造势’之上了。” “我们要编造一个什么样的谎言,创造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使得全帝都都相信,并且被镇住,以达成开店的目的呢?” “而今帝都的商界近乎饱和,咱们应当从何处来作为突破口呢?” 秋棋淡淡一笑。 “我的这个计策,就要说道说道了。” “它的名字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武王府的事情已经出现过一次了,所以为防同样的情况再次出现,我们创造出的这个人,必须要镇得住武王府。” “或者说,是让武王府对我们编纂出的这位‘幕后大佬’有所求。” “而且,为防咱们荻花客栈因布局不成受到牵连,这位幕后大佬最好和荻花客栈完全割离开。” “不能和荻花客栈有哪怕任何一点的关联,因为只要是有心人,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荻花客栈是根基,我们要保障根基不倒,才能有立锥之地、容身之所。” “武王府身为天子近家,想要让武王府对咱们有所求,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从幕布被击落一事就能看出,武王府对他的生意非常看重。” “不能容许任何可能威胁他地位的可能性出现。” “我们完全可以在这方面出手,先让他吃到甜头,钓上这条大鱼。” “只要钓上了武王府,计划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因为武王府的存在,至少能镇得住帝都八成以上的生意人。” “剩下的那两成,只需另寻出路。”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我们就必须要找到,这一百二十二家客店之中,到底哪家客店的幕后老板,是武王。” “然后,才能钓鱼!” 第32章:欲要其毁灭,必先令其疯狂 秦衣思考了一下。 “以武王府的身份地位,以及近期咱们了解到的武王为人来看,此人既高调又低调。” “高调表现在他毫无容人之量,眼里不容沙子这一点上。” “低调则表现在眼下帝都极少有人知道武王府涉商的事情。” “所以当先可以排除掉二流、三流、四流的这些客店,因为这些客店规模根本配不上武王之资。” 秋棋点点头。 “嘿嘿,老板,咱俩这就属于英雄所见略同了。” “不过在老板你所说的基础之上,我还要补充一点。” “超一流的这两家店,也不会和武王有联系。” 秦衣一挑眉。 “哦?此话怎讲?” 秋棋认真道。 “百姓传闻,醉吟楼的兴盛和当朝正安帝有关系,我认为这不是捕风捉影的事情。” “醉吟楼之所以能做到兰摧第一楼乃至天下第一楼的地步,这背后没有正安帝这位靖国主君支持,我是不相信的。” “所以醉吟楼当先排除掉。” 秦衣若有所思的点头,觉得秋棋的分析很有道理。 “那正红妆……” 这次秋棋说起话来比刚才还要硬气,一看就是更有把握了。 “正红妆,作为靖国最大的烟花场所,天下勾栏中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存在,传闻说靖国的亲王都经常出入其中。” “但正红妆中有一位头牌花魁,名叫谢容羞,人称羞姑娘……” “据说那是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整个帝都乃至整个靖国上下,就从来没有流传过说羞姑娘和谁之间闹过绯闻。” “大靖十五王,有十二位都好色,却从没听说过这十二个王爷对羞姑娘有什么想法。” “这难道说,他们就从没去过这帝都之内最大的烟花院?” “这绝不可能。” “靖国未禁勾栏,这在法理之内,好色之徒能变成圣人才是扯淡。” “所以他们必然去过,可既然去过,为什么羞姑娘依然能在烟花场中保持冰清玉洁之身?” “她的依撑是什么?还能是什么?” 秦衣恍然大悟,略感惊异的说道: “她的依撑难道是靖帝?” 秋棋脸上笑纹荡漾的点点头。 “我想不出别的解释。” “羞姑娘是靖帝的杯中物,所以亲王不会染指,绯闻不敢涉及。” “所以,这两家客店,都不可能和武王府有关系。” “以武王的气量,可能除了自己的亲爹,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如果不是靖帝背后支持,武王能容许别人踩在自己头上吗?” 秦衣点点头,看着秋棋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 秋棋的这份洞察力,这种思考问题的逻辑方法,他真的很佩服。 有理有据,顺理成章。 一件本来很复杂的事情,随着他三言两语掰开揉碎的一番分析…… 困难迎刃而解。 “所以我们只需将注意力放在一流的十三家客店之中。” 秋棋点点头。 “没错,武王掩饰的很深,所以这十三家客店全都有可能,我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家。” “但我们可以一一做出尝试。” “最终将武王从幕后扯出来。” 秦衣道: “详细说说你的计策。” 秋棋也不含糊。 “欲要让其毁灭,先要让其疯狂。” “我们想要发展自身,就先要让他人获得发展。” “计划很简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会以一个崭新的身份,崭新的姿态,出手。” “协助这一流的十三家客店,逐一扩张、变强,加大发展力度。” 秦衣眉头微微一皱。 “你的意思是……” “每当你协助一家变强,就有可能迎来武王府的打击,因为武王府容不得旁人过分发展……” “武王府想要保持现在的平衡,并增强自己的发展。” “所以,在你出手期间,我们只需要观察武王府的动向。” “因你的出手得到发展,而且还受到了武王府打击的客店,就不是武王之业。” “而当某家客店得到你的协助发展后,并未受到任何打击、影响,反而保持相安无事,武王府并未出手……” “那也就意味着这家客店与武王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秋棋道: “没错,很简单的排除之法。” “而且,我协助这些客店发展的过程,也是我酝酿自身人脉的过程。” “待到武王咬钩,待到别家客店全都欠我的人情之时……” “我们只需要将这些客店幕后的权贵以及武王,与我们绑在一条船上,那三家客店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那时,便是我们拥有足够实力,可以与武王一争高下之时。” 秦衣笑了。 “明面上收获人脉,斡旋于帝都权贵之中。” “而暗地里,则是发展自身,在保住荻花客栈根基的同时,酝酿一飞冲天之力。” “好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阿秋,此计可行,但成败与否,系于你一人之身。” “你……” 秋棋浑然不在意。 “老板,你可别忘了,我有一手世所罕见的易容之能。” “就算最终事情败露,我也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让别人查不到我的身上。” “所以您就请好吧。” 秦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复又说道。 “对了,阿秋,你创造出来的这位‘大佬’,可以联络的人脉可不单单只有那些客店幕后权贵。” “我这还有一桩大人情,可以让这位莫须有的大佬,和飞檐观,甚至是帝政司之间搭上关系。” 秋棋眼睛一眯: “哦?老板你所说的莫非是李长逍背后那桩奇案?” 秦衣点点头。 秋棋眼睛一亮。 “不错,此事确实可以作为这位幕后大佬进入帝都最高舞台的导火索……” “我还正愁少了一个机会,眼下看来,万事俱备。” “只是……李长逍他愿意现身于人前吗?” 秦衣道: “他在通习剑诀之后,会离开靖国。” “在离开之前,他说他会将此桩因误会产生的案件了结掉。” 秋棋豁然起身。 “好,咱们的计划,便在那时开始。” “从勘破帝都奇案开始。” ……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时间进入到七月下旬。 帝政司之内。 帝政司司丞,当朝正一品官员,叶央,字平阳。 是正安帝最信任的人。 在正安帝眼中,虽然叶央和内阁首辅王璞齐同属一品大员,可叶央的位置却要高于王首辅一等。 叶央从很小的时候,就以破案之能名满天下。 人送绰号兰摧神断。 算无遗策。 而且精通兵书战策,在多年以前的靖东王之乱中,曾挽救大靖王朝于狂澜之中。 多次救过正安帝的性命。 但凡是案件,拿到他的手上。 无论多么玄奇古怪,不出三日,必能大白于天下。 但他的本职工作并不是破案,他的主要工作是协同天子处理靖国的政务。 靖国天下二十九州、近千座城土事务的处理,都有他的影子在。 繁忙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当他亲自经手处理这桩帝都奇案的时候,案件已经发生了整整三个月之久。 飞檐观的道和真人也在场。 他仅仅将案卷卷宗看了一眼,就说道。 “这位尸者,八成还活着。” 满座剧惊。 尸体都已经明明白白摆在这里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不是纯属扯淡呢吗? 第33章:老朽号万法居士,来自雪川长城大寒峰【上】 清晨。 秦衣照旧教导李长逍练剑。 “无名剑诀我都教给你了,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你的了。” “所以从今日起,你可以自主选择离去与否。” 李长逍无精打采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忧思。 “老板,这段时间多亏你的收留。” “我们萍水相逢,你却可以毫无保留的对我倾囊相授,此恩此情,长逍永生铭记。” “但长逍眼下身无分文,背井离乡,此恩此情,来日若有再见一日,长逍必定偿还!” 秦衣淡淡一笑。 “不必多说,你我相见即是缘分,你能在生命最后关头遇到我,也是你的命不该绝。” “我只不过做了我应做之事。” “这套无名剑诀的隐秘,我也和你交代清楚了。” “我不求你什么所谓的补偿,我只希望你来日莫要辜负我的信任,莫要因此剑诀而引来祸端。” 李长逍深深一躬。 “李长逍生来一世,一条贱命,什么出格的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但唯独不会背叛朋友。” “老板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有生死大恩!” “长逍就算死,也必不会辜负老板的信任!” 秦衣点点头。 “好,我信你。”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李长逍思考了一下。 “可能不会太久,我在等一个人,他会来帝都找我,届时我便会随他离开……” 秦衣心说:他不是说他无处可去吗?怎么还会有人来找他? 但他也没有多问,他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 尤其是对别人的隐秘事,他一向抱着不多过问的态度。 “好,那帝都连环案的事情,你打算如何解决?” 李长逍道: “这个……阿秋已经安排好了,我只需要在适当的时侯露一面,便能解决,后续事宜则与我无关。” 秦衣解决掉和李长逍之间的问题,便来到了前院查看生意情况。 客流一如往日,没有太大的变化。 正准备找秋棋商量一下造势计划,一个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我家少爷想问一下,你们家那块大木板怎么没有悬挂出来?” 木板? 那都已经是两个多月以前的事情了。 这人怎么…… 侧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来源,他眼睛微微眯起。 那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未及弱冠。 长得眉清目秀,俊逸非凡。 身体看起来瘦瘦小小,但所有力量都蕴藏体内,并未泄露分毫。 体内内息无声流转。 仔细辨认……居然还是第三步的武者。 未及弱冠的第三步,虽然说不上罕见,但数量也绝对不会太多。 因为就算有些人天资够了,也没有培养一个高品级武夫的经济条件。 他口尊少爷,说明他应该是一位家仆。 连家仆的修行资源都能完全提供的家族,必是京中权贵。 他走近两步。 “出了一些岔子,所以那块木板就不挂了。” “这位客爷想吃点什么?” 年轻人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你们这儿可有新出的特色甜点?” …… 距离荻花客栈两条街外。 一辆金顶红木马车静静停着。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车内有一位公子哥模样的人,手捧折扇静静等候。 正是云王姜焱。 近日他很忙,朝中政务虽然轮不到他的身上,但边境连连吃紧。 与北境相邻的大齐常年打家劫舍,袭扰边境。 而且根据朝廷线报,近日大齐国隐有调兵遣将的动静,似乎有开战的打算。 连日大朝都在择选征北之将。 这只是目前朝廷麻烦的其中之一。 西境时逢大旱,蝗虫过境,民不聊生。 派出朝廷官员前往西境放粮也是势在必行之事。 此外,与东境相邻的元晋王朝,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大齐国达成了什么共识,居然也有开战的风向。 届时,一旦北境东境同时开战,南境梨江以南的南朝也必不可能甘于人后。 大靖很有可能面临三面受敌的困局。 眼下最难的就是选将。 其次就是国库紧张的问题。 即便大靖国作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中土核心,国库充沛、人口富足。 可依然很难支撑起赈灾,以及三面战争的战损。 这中间有一块极大地亏空。 帝政司近期也在忙相关事宜。 云王有意请缨征北,但在他几个哥哥看来,这是一场可以争权的游戏。 哪一场战争最好打…… 派谁的亲信去出征…… 根本就不是他能插得上话的。 他的一腔热血居然只能付之空谈。 这让他感觉憋屈的不行。 你们平时争权就争了,我不管,我也无心大统。 但现在我居然连请缨出战也要被你们牵制? 这叫什么事啊! 正安帝也受困于儿子太多的局面,否则这种事情不至于纠结这么久都商量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也正因为这些烦闷事,他几乎把自己关在了云王府。 下了朝就是待在府中,沙盘推演战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中迟迟商议无果。 这让他他感觉这场风波如果继续这么发展下去,迟早会蔓延至无法掌控的地步…… 可现在这时候,他想单独见一次正安帝,陈清利害都办不到。 至少有十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 这日,他实在不愿意憋在家中,准备出来放松放松。 就准备去卢府找卢曦聊一聊。 但空着手总是不好的。 他就想起了大概两个月前的那个播放大幕广告的客栈,想起了那家的刨冰。 觉得这将是自己撩妹的一大法宝。 他眉头紧皱。 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一趟卢府之行,能替他解开心结了…… 抱剑撩帘进入车内。 将怀中抱着的木食盒打开,将里面的两份刨冰和两份小甜碗,展现给云王看。 云王咽了咽即将喷出口中的口水,眉头微微一皱。 “怎么只有这两种特制甜点?本王猜测,两个月时间过去,荻花客栈定会推出多种新式特制小点才对……” “荻花客栈的经营策略应该便是主打特制小点啊?莫非,是本王之前猜错了?” “这甜点并非主打,那些菜品才是主打?” 抱剑摇了摇头。 “我问过了,他们真的只有这两种特制甜点。” “而且还是不单独售出,需要与菜品进行搭配的。” 云王招呼车把式前往卢府,捏着下巴思考着。 “我让你问的事情,你可问了?” “本王前次来到荻花客栈外时,时辰于今日相差无几。” “可却未见荻花客栈那特色木板,这是怎么一回事?” 抱剑又是摇了摇头。 “说是出了一些变故,所以没再悬挂。” 云王眼睛微微一眯。 “去查。” “本王猜测几乎不可能出错。” “荻花客栈初定策略极有效,可却不知为何突然半途停止发展,这与常理相悖。” “一定出了什么变故!如果可以,帮他们一把。” “本王还就不信了,本王出征不成,莫非就连想多吃几种特制小点都吃不到嘛?!” 抱剑微微一愣。 “啊?看来殿下真是非常看好这家客店的美食?” “我还从未见过殿下对哪家客店,如此上心。” 云王耸了耸肩。 “醉吟楼人称囊括天下美食,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在本王看来,即便是那四千两雪花银的‘醉吟席’,三百六十五种极品菜色,真要说起来,也还未必比得上这特制小点吃起来有滋味。” “对了,就算要帮,也绝不能透出行迹,本王不想惹事上身。” 第34章:老朽号万法居士,来自雪川长城大寒峰【下】 帝政司内。 叶司丞的一番话使得满座剧惊。 道和真人上前一步,有些疑惑的问道。 “平阳,此言何意?” 所谓不凡之子,必以奇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 叶司丞生来便是不凡之人。 他不是灵妖,不是玄师,也不是什么鬼怪附身。 但他却长着一双奇特无比的眼睛。 一双猫眼。 勾人夺魄。 不仅能在夜中视物如同白日。 而且,传闻说,这双眼睛还能看穿事物表象,直达本质,去伪存真。 他正因有了这双猫眼,才能料事如神。 当然这只是民间传闻,到底是不是这样,或许只有叶司丞本人才知道。 此时此刻,叶司丞一双妖异的猫眼正目光炯炯的扫视众人。 刚要开口,门外突然有人进来通报。 “大人!门外有个人说能够破解这桩帝都连环奇案……” 叶司丞眼睛微微一眯。 “是何人?” 通报的侍卫连连摇头。 “小人不知,那人也并未通告名姓,身着一身布衣,未穿官袍。” 叶司丞眉头一皱。 帝政司位于兰摧城的内城,距离大靖宫城只有一墙之隔。 一般来说,布衣平民只能生活在外城,是不可能进入到内城之中的。 没有靖帝亲旨,就算是他国特使入京也得被拦截在外城。 而靖帝的每一道旨意,都是他拟出来的。 他清楚地知道今日靖帝没有准许任何外人进入内城。 换句话说,此人绝不是从城门走进来的。 而是以其他手段闯进来的。 大靖有明令,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私闯内城。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一经发现,视情节轻重论处,轻则杖刑一百,重则斩首。 他淡淡道。 “先拿下,囚禁于地禁之内。” 门子忙接令跑了出去。 叶司丞和道和真人对视一眼。 “道爷可否与本丞移步一观?” 道和真人点头。 …… 刚走出两道门关,一名侍卫再次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人!我等未能擒下此人!此人古怪异常!” 叶司丞“哦?”了一声。 “跑了?” 侍卫连连摇头。 “并没有!” “此人看到我们派人出来擒拿他,不躲不避,就是直勾勾地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 叶司丞道: “既然他什么都不做,既不跑也不说话,为何无法擒拿?” 侍卫道: “这正是古怪之处!此人原地分毫未动,可我们就是抓不住他。” “每次想要上前擒拿,总是与他差之毫厘,抓不住,碰不到。” 另一边一位要员道: “可曾通报京畿护卫队?此人有片叶不沾身之能,至少也是第四步的强者。” “如此未知强者,若不能提早控制,恐惹祸端!” 道和真人摇摇头。 “既然此人并未逃走,也并未攻击朝廷侍卫,便说明他应当并无恶意。” “可能只是民间义士,知晓命案真相,却又无从诉说,这才迫不得已来到帝政司之外。” “平阳,你怎么看?” 叶司丞一脸淡然。 “一见便知。” 一行人来到帝政司大门之前。 只见一位老者身穿一身宽大素袍,毫无表情,静静地站在大门之外。 他的身边围拢了三十名帝政司侍卫,各个眼神警惕,手持兵刃。 侍卫们见到叶司丞等人出现,立刻变换阵型,让叶司丞等人走近。 叶司丞上下打量一脸老者,眼珠滴溜溜一转。 老者也打量了他以及他身边的道和真人一眼,毫无表情的脸上漏出一丝笑纹。 “异目猫瞳,你便是靖国帝政司叶平阳?” 他淡淡扫视四周,一脸坦然淡定。 “老朽为帮忙而来,你却不分青红,欲要擒拿老朽……莫非,这便是靖国的待客之道?” 叶司丞并没指责对方闯入内城一事,反而温和道。 “是本丞御下不能,冲撞了老先生,本丞代下属向老先生赔罪。” 一边说着,他微微躬身施礼,表示赔罪。 旋即他直起身。 “本丞以礼告知老先生,本朝乃是礼仪之邦,以礼治国,这点,不容置疑。” “但,老先生可想见一见,本丞这礼后之兵?” “本丞欠老先生之礼已还,但老先生欠我大靖之情,又当如何算?” “私闯内城,拒捕反抗,这皆是大靖律法所无法容忍的底线。” 老者一笑。 “老朽号万法居士,来自雪川长城大寒峰。” “大靖王朝,无禁锢我之枷锁,无鞭笞我之刑具!” “老朽不受你大靖律法所限!” 一语既出,人人侧目。 叶司丞和道和真人同时眼神一凝。 雪川长城,大寒峰! 这天下间有两个地方,无国可敌国,无兵有万兵。 是天下七国中无一方敢侵犯的圣地。 一是人称天下最自由之地的瑞雪城。 位于雪阻五指峰。 宗师谱其中剑仙,只有七位,三位出自瑞雪城。 另外四位也或多或少的与瑞雪城有些关系。 瑞雪城自古以来,便被称之为剑统之地,是天下剑道传承最具权威也最正统的地方。 据说还是剑道发源之地。 传闻说,如果没有在瑞雪城修行过剑道,很难突破到剑仙境界。 瑞雪城不属天下七国任何一国。 但却受天下人敬仰。 历代瑞雪城主可与七国国君以对等姿态对话,即便是在自诩天下核心的大靖王朝,也是如此。 另一便是雪川长城,大寒峰。 位于极北。 大寒峰顶有一座万全观。 普天之下道观之中聚集了道教三派全部传承的,只有万全观一家。 所以大寒峰也被称之为天下道统。 是天下道教门徒心中的圣地。 不属于任何一国,但若有人敢质疑万全观的地位,便是与天下道众为敌。 这个老者自称来自于万全观,道和真人当先顿住,上下打量起老者。 叶司丞同样气息一滞。 如果对方是出自万全观,闯入内城还真不叫什么事。 要是被正安帝知道了,甚至还会跑出宫城来迎接。 历代靖国帝君无不信奉道教。 对道教尊崇至上,这也是道和真人在靖国地位极重的重要原因。 虽然道和真人没有名义上的官位。 但谁都知道,飞檐观几乎是能和帝政司平起平坐的一部。 万法居士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气势,就像一个普通人。 但本身气质浑然天成,圆融如意。 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可道和真人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在这种浑然天成的观感之中,还透出了一些不太自然的气息。 叶司丞再度一礼。 “不知老先生出身万全观,晚辈失敬……” 万法居士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老朽此来,仅是为了告诉你们。” “那四具尸身本系一人,此人还活着。” “之所以会引发这场帝都奇案,只因他被玄师施展了一种名为九命无常巽字玄术的秘术,能以九具死胎续命。” 一边说着,他大袖一挥。 虚空中浮现了一幅画面。 正是李长逍在庭院中练剑的画面。 道和真人瞳孔一缩。 造影术! 有以假乱真之能。 万全观秘术。 非道师不能用! 画面一闪而逝,万法居士淡淡道。 “此人为南唐之人,此刻已然回到南唐,你等无需再因此案而担忧。” “如若不信,老朽有一凭据。” “但凡九命无常巽字秘术剔除出来的死胎,百年不腐,但若以烈酒撒之,则死胎瞬息之间便会烟消云散。” “老朽云游四海,居无定所,路过此间闻此奇案,特来助臂。” “既然你大靖不欢迎老朽,老朽离去便是。” 话音未落,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第35章:攻心 兰摧城,外城。 街角处。 万法居士闪出身影,他的衣衫之下,玉梳撩开长袍,蹑手蹑脚的钻了出来。 “阿秋哥……咱们真能蒙混过关吗?我快要吓死了!” “刚刚我感觉有人的感知力一直在我的身上飘来飘去。” “如若不是你的特殊隐气之法,咱们定然穿帮了!” 万法居士正是秋棋,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满头大汗。 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可怕,太可怕了。” “刚刚那一刻,帝都内的五位宗师,有三位都在以感知力探查我……” “道和真人距离我只有咫尺之遥。” “如果不是他心中对万全观极其看重,没有过分探查,恐怕已经穿帮了……” “还有那叶司丞,虽然表面上彬彬有礼。” “但实际上,眼神凌厉至极,我甚至觉得,他完全可以用眼神将我扒光……” “就仿佛我的一切伪装,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一般!” 玉梳本来挺紧张的,看到他这副吓得要死的模样,突然笑了。 “嘻嘻,阿秋哥,我还头一次看到你这副模样!” 秋棋翻了个白眼。 “小丫头,别说风凉话。” “这次太极限了,如果我扯出的这个虎皮大旗不是万全观的话,他们肯定会派出人来对咱们穷追不舍的!” “这得亏是大靖高层顾忌万全观的名号,而且我此次闯入内城也并没做任何威胁大靖安危的事情,这才能逃过一劫。” “以后这种事情,绝不能轻易去尝试了。” “我终究还是小看宗师强者了。” “帝都之内强者辈出,我这点微末道行骗一骗普通人还不错,一旦涉及到宗师级别的强者,我随时都有被揭穿的可能性!” 玉梳蹦蹦跳跳的朝着自家客栈走。 “那阿秋哥,咱们这次事情办得怎么样?” “你的目的达到了没有呀?” 秋棋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走着,一边卸去伪装。 当他走出街角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 “算是达到了吧,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到底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了。” “快回去吧。” …… 秋棋走后。 道和真人和叶司丞走入后堂。 只有他们二人。 道和真人问道: “平阳小友,你感觉如何?” 叶司丞的脸上毫无表情,轻描淡写的摇摇头。 “伪装,那副垂垂老矣的面貌并非他的本来面貌。” 道和真人说道: “贫道查探了一下,此人外貌形容无懈可击,并无伪装之感。” 叶司丞也道: “的确,这位万法真人的面貌无懈可击,看起来不像伪装。” “但过于完美的事情,反而有异。” 道和真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碍于万全观之名,贫道没有过度查探,但他离开之时,内息波动之际,贫道感知到这位万法真人的实力还未到第五步。” “可他有虚空显影之能,此乃全真道教造影术,至少也得是道师,才能如此轻便的施展而出。” “他是道师无疑,只是贫道从未听说过万全观何时出了一位道号万法的道师……” “但近五十年来,万全观封观,不见任何世人,所以到底这五十年间出现了什么样的道门高人,贫道也说不准。” 叶司丞脸上微露思考之色。 “依道爷所言,此人有可能是真?” 道和真人回道。 “天下道师,有五成以上出自万全观。” “贫道也只有五成把握。” “单以此次相会来说……真假莫辨。” 叶司丞却是笑了。 “依本丞来看,他九成是假,一成是真。” “他本无须透露出身,但他偏偏表明出自万全观,本丞以为实在刻意,” “但,如若他是假的,他此行的目的到底为何?” “为了破案?本丞不信。” “他究竟想凭借这个万法居士的名号,做些什么?” …… 荻花客栈内。 秋棋和秦衣面对而坐。 “这么说来……你有几成把握能让叶司丞二人相信你的身份?” 秋棋摇了摇头。 “一成都没有,叶司丞太精明了,这次见面之后我就知道,我骗不过他。” 秦衣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不是意味着计划失败?”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秋棋再次摇头。 “恰恰与此相反。” “我骗不过叶司丞,但这本身就是一场试验,也是一个开端。” “只不过我试验的是天下的最高水准。” “叶司丞一人看破不算什么,这天下如叶司丞那般慧眼的人,又有几个呢?” “我看,他的那份眼力,就连道和真人都有所不如。” 秦衣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那你打算如何堵住叶司丞的嘴?” 秋棋疑惑的抬起头。 “我为啥要堵上他的嘴?” “像叶司丞那样的人,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无人能阻拦,就算是靖帝也不可能。” “这是自找难看。” 秦衣更是不解。 “叶司丞是天子近臣,他能识破你的真面目。” “这就代表着靖帝也会知晓此事的真相,到那时,你诈骗全帝都的计划不就失败了嘛?” 秋棋淡淡一笑。 “老板,这您就多心了。” “您要认清楚一件事情,叶司丞与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 “相反,此次连环案得以告破,还是万法居士告知答案。” “就算叶司丞本人并不需要这个人请,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案能告破,是万法居士的功劳。” “叶司丞于情于理,都没有拆穿万法居士的理由。” “叶司丞忠于天子,忠于大靖。” “而我们创造出万法居士这个人,也不是为了谋害大靖,也不是为了图谋造反一类。” “我们只是为了拓宽商业途径,这和帝政司之间的关碍不大,与叶司丞更是毫无冲突。” “大靖重武重农抑商的风尚由来已久,别说叶司丞,就算是靖帝,对于商界圈子里的你挣我往也不会太上心。” “威胁不到靖王朝,也威胁不到靖帝,叶司丞为什么会拆穿?” “我这次之所以选择试验一下万法居士在叶司丞面前出现的效果,一是为了将万法居士这个名号流传于上位之间。” “二来就是为了混个面熟。我打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完全骗过叶司丞。” “对待靖王朝最聪明的人,在于攻心,而不在于那些浮于表面的骗局。” “心理骗局才最重要。” 小荻花走了进来,有些疑惑的问。 “可是,这个把柄留在叶司丞的手里,总归是不好的吧?” “他什么时候想要拆穿你这个万法居士的身份,就可以拆穿。” “这对我们来说……岂不是毫无安全感?” 秋棋笑笑,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叶司丞不是这种好管闲事的人。” “第二,叶司丞这样的人,不论如何足智多谋,不论表面上如何云淡风轻。” “内心里必定是擅于控局、致力于控局的,他喜欢把一切都攥在手心里的感觉。” “而我们给他留一个把柄,不仅无害,反而有利。” “我们从一开始就把底牌拿给他看了,叶司丞就会从心理上觉得,对我们有了掌控权。” “所以,反而不会把我们当成一回事。” “我们可以暴露于他一人之前,却绝不能暴露于万民之前,这二者之间差别巨大。” “第三,我饿了,可以开饭了吗?” “虽然小花姐你秀色可餐,但我还是饿。” 第36章:可愿随本王品尝一家美食? 卢府。 云王和卢家大小姐面对而坐,吃着冰激凌。 云王满脸幸福之色。 但眉心却有掩饰不住的忧色。 “有佳人相伴,夫复何求?” 卢曦二八佳人,豆蔻年华。 皮肤宛若出水芙蓉一般吹弹可破。 画中之人也不及此间风情。 一张小圆脸说不出的可爱俏丽。 她俏脸微微一红。 冰雪聪明的她岂会看不出云王眉间的忧色? “缘清愿为殿下弹奏一曲,以解忧愁。” 正当她准备起身到琴室为云王抚琴的时候,云王突然出手轻轻拉住了她。 紧接着又松开手。 “本王……本王今日不想听琴,只想同你畅聊几句便好。” “稍后,本王还要回府中推演战局,不论有用没用,不论能不能见到父皇,本王必要拿出三方战场的应对策略。” “无论将来是谁出征,都要大胜而归!” 卢曦黛眉微微一蹙。 “殿下心结太重,不利于身体康健。” “缘清能为殿下做些什么,才能让殿下分忧解难?” 云王摇了摇头,痴痴的看着她。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我说说话便是极好。” “其实本王本想此次出征,若能安定北方,功成而归,便请父皇为我做主赐婚……” 卢曦又是甜甜一笑。 “殿下……” 云王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刷的一下站起身。 “本王突然想出去走走,不带任何侍卫,不带任何人跟随,就你我二人,咱们偷偷溜出去。” “有一家美食,本王早想亲自去客店之内细细品尝一番。” “清儿,你可愿随本王一同前去?” 卢曦犹豫了一下: “这……” 一般来说,她这种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之家的女儿。 除非某些正规场合,否则是不能轻易出府抛头露面的。 她长这么大,也只不过出过府两次。 其实内心早有出去看看的想法,只是家里看的紧。 眼下听到云王提起,她便动了心。 犹豫了一下,就轻轻点头。 “好……” …… 荻花客栈之内。 秋棋在练字。 归鸟一脸迷糊的看着他写的字。 犹豫了半天才问道。 “你……你这是在写什么?” 秋棋叹了口气,有些文章让他来写还是太勉强了。 他的笔迹,要是写笔画简单的字,还能分辨得出。 但是一写笔画复杂的字,就如同涂了个墨点,黑不溜秋,根本分辨不出。 他侧头看向归鸟,眼睛一亮。 “对了,归鸟姐,你的字好看,你来替我写吧。” “我接下来要写的文章,都是要拿出去送人的。” “我念你写。” 归鸟点点头,二人换了一个位置。 秋棋犹豫了一下,便念道。 “名为:老饕赋。” “庖丁鼓刀,易牙烹熬。” “水欲新而釜欲洁,火恶陈而薪恶劳。” “九蒸暴而日燥,百上下而汤鏖。” “尝项上之一脔,嚼霜前之两螯。” “烂樱珠之煎蜜,滃杏酪之蒸羔。” “蛤半熟而含酒,蟹微生而带糟。” …… …… “响松风于蟹眼,浮雪花于兔毫。先生一笑而起,渺海阔而天高。” 越写,归鸟的眼睛就越亮。 虽然里面很多引经据典的地方,她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什么易牙,什么庖丁,她根本不懂。 可是每写一句,她就跟着咽一下口水。 诗词之中的美食,就仿佛明明白白的摆到了她的眼前。 作者对于美食的描写,堪称神来之笔,臻至化境。 这种渲染力,直击人之灵魂。 又是一首绝品词作! 是能传世的佳作啊! 她再看向秋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此人到底富有何等诗才,才能在脱口之际,创出不朽的诗篇! 很多客店的立身之本,就是因为有一首名人题的诗词做的匾,能吸引不少的文人墨客。 但放眼帝都上下,满城墨作,都及不上这一手老饕赋的风采。 简直把美食都写绝了! 一经问世,一定能掀起不小的波澜,届时他们这荻花客栈很可能也能吸引来文人骚客。 可又一想,听刚刚秋棋的意思,他似乎是想将此篇诗作送人? 这岂不是暴殄天物! 她很不解。 但她没有问。 因为秋棋将老饕赋拿起,吹了吹墨迹,放到一边晾干。 随口又是道。 “下一首,名为:浣溪沙。”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 “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高笋试春盘。” “人间有味是清欢。” 归鸟一边动笔书写,身躯因情绪的剧烈波动,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 又是一首传世之作! 出口成章! 这一句人间有味是清欢,简直让她觉得她从前奉为经典的那些诗词作全成了垃圾! 他,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等传世之作,不经酝酿,脱口而出。 他莫非不是人,是天上的诗仙词仙下凡?! 秋棋一脸淡定,似乎全没在意,又是晾到一边。 想了想,继续道。 “猪肉颂。” “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兰摧好猪肉,价贱如泥土。贵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这一首诗写完,乍一看没有什么。 平淡如水,就像是随笔记录的一首小诗。 似乎没有任何亮眼的地方。 可是细细品之,却觉得滋味无穷。 朗朗上口。 嘴中下意识分泌出了唾液,内心不自觉的想要尝一尝那所谓价贱如泥土的猪肉。 这种感觉很奇怪。 明明诗作很平淡,可在平淡之中却酝酿惊雷! 这才是真正的诗词大家啊! 平淡笔墨之中,才见真本事! 能把诗写到这个地步的人,还是人吗!? 归鸟内心一千万点震惊。 简直说不出话来。 正当归鸟感觉秋棋已经到极限的时候,秋棋却已经继续滔滔不绝的念起了下一首诗。 “初到兰摧。”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大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 “蜜酒歌。” “真珠为浆玉为醴,六月田夫汗流泚。” “不如春瓮自生香,蜂为耕耘花作米。” “一日小沸鱼吐沫,二日眩转清光活。” …… 一首,紧接着一首。 根本都不带停的! 归鸟的内心波澜起伏,心情迅速变换。 从一开始的震惊,到震撼,再到麻木,再到无感。 事后一数,就是这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秋棋一连写了十首诗作! 尽皆是美食诗,尽皆是传世之作! 第37章:这是谁写的诗? 云王和卢曦并肩进入荻花客栈。 跑堂伙计立刻迎了过来。 云王选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清儿,你想吃点什么?” 卢曦好奇的看了看四周,透过窗户朝外面的街道打量。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羞答答的说 “一切全听殿下的……” 云王叫来伙计,一口气点了四十道菜。 以至于伙计愣愣的听着,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客爷……就两位吗?” 云王点点头。 “没错,就我们二人。” 伙计傻了。 “那……客爷莫非是叫错了,客爷刚刚足足叫了四十道菜……” 云王再次点头。 “不能点吗?对了,那个赠品小点给本……给余多上几份。” 一边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拿着吧,赏你的!快去上菜,快去快去!” 伙计眼睛都直了。 这这这……似乎是官造的元宝银,整整二十两! 他当跑堂伙计,要勤勤恳恳好多年,才能都挣得了这么多的银子。 以这个年代的购买力来说。 一个平民三口之家一年的日常生活吃穿用度,一两银子几乎足够。 二十两银子! 这是什么概念? 对一个伙计来说无异于天上掉下来一块大馅饼,以至于他都不太敢接。 但看着云王朝他点头,他犹豫了半天,还是很诚实的接了过来。 “谢谢客爷赏!谢谢客爷赏!” 然后似乎生怕云王会反悔似的,一溜烟跑了开去。 卢曦:“……” 这么放飞自我的嘛? 他们两个人就算吃死也吃不了四十道菜啊…… 这就是传说中视美食如命的云王吗? 一提到吃的,云王似乎看起来和平时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 菜慢慢铺满了桌子,再到摞的老高。 二人吃着菜的时候,有一大一小两个人顺着楼梯走了上来。 “归鸟姐,我看你成日抱着这张纸看来看去的,这上面有什么呀?能不能给我看看?” 阿炭紧跟在归鸟身后。 归鸟将手中视若珍宝的纸页递给阿慈。 一边收拾起另一边桌子上的残羹剩菜,一边叮嘱着: “可别撕坏了,这是我的宝贝。” 阿炭拧着眉头看向纸上的字。 下意识读了出来。 “望岳?”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正与云王说着话的卢曦微微一愣,侧头扫了阿炭手中的纸一眼。 云王顺着她的眼神看去,就看到那一大一小两个人,抱着张纸在念诗。 正赶着听到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猛然觉得胸中一股郁结之气豁然吐出,眼睛微微瞪大。 这……这是什么诗? 不仅是他和卢曦为这首诗感到震惊。 就连其他正在用膳的食客都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阿炭。 云王心道。 字里行间之中,居然能透出如此奇特的力量! 神了! 他看到卢曦的眼神都发直了。 卢家大小姐平生最爱有三样,诗、琴、甜食。 云王没有那个诗才。 平素卢曦和他聊起诗词话题的时候,他都是强撑笑脸、装着很懂的样子。 实际上他不懂诗,也写不出诗来。 二人之间谈论最多,而且常谈不衰的话题,就是甜食。 说起吃的,云王那是祖宗! 可提起诗词,他就是两眼一抹黑。 他一个不懂诗的人,都能从这最后一句中感受到那种喷薄欲出的力量感。 更何况卢曦一个爱诗之人。 “清儿,这首诗听来豪迈疏阔,是哪位大家的墨作啊?” “能有如此胸怀、壮志之人,必然非是池中之物,定是哪位传名千古的大儒吧!” “本王深感兴趣,想要拜读一下这位大儒的作品。” 卢曦很认真地想了想,旋即摇了摇头。 “缘清从未听过这首诗……可能是缘清孤陋寡闻了。” 云王很果断的反驳说。 “这就奇了,清儿,你自幼冰雪聪明,饱读诗书,这天下间盛行的诗词,你几乎全部涉猎。” “这首诗写得如此之好,必是流传盛行之诗,你岂会不知呢?” “你再好好想想!” 卢曦再次摇头。 “确实没有听过,或许……这是一首新诗,是某位大儒的新作也未可知。” “只是,缘清实在想不到,到底是哪位文坛泰斗能写出这般波澜壮阔的奇作!” “近些年来,诗坛凋敝,诗星寥落,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过惊世之诗流传过了。” “此诗一经问世,必能在文坛引发轩然大波!” 云王眼睛一亮。 泡妞的机会来了! 哦不。 受文学熏陶的机会来了! 他一抖折扇,从椅子上跳起,三步两步走到归鸟和阿炭的身边。 “方才偶然听闻二位吟诵诗文,诗文甚妙,但余下闻所未闻,特来询问,此诗出自哪位文坛泰斗之手?” “可否告知?” 归鸟和阿炭抬起头来,归鸟眼神微微一动,笑道: “此诗,出自‘杜甫’之手。” 那边的卢曦也离开桌位,凑了过来。 “杜甫?那是何方神圣?为何我们从未听说过?” 阿炭指手画脚的抢着说道。 “这好像只是他的笔名!” 云王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哦?这位小兄弟,那你可知道这位诗坛大家的本名为何吗?” 阿炭默默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们也想知道呢!” 卢曦好奇问道。 “那这首诗……你们又是从何而来?” 归鸟解释说: “这是前几日,我在街上偶遇了一位身着素袍的老者。” “老者与我说相见便是有缘,因我名为归鸟,他由此而诗兴大发,写出了这首诗赠与我……” “奇怪的是,我从未和那为老者说过,我的名姓。” “可他不仅知晓,而且还以此为诗。” “更奇的是,他留下此诗之后,什么都没多说,便飒然离去。” “我乃爱诗之人,得此奇作,自然视若掌中至宝,日日拿出赏看,倒是让公子与姑娘见笑了……” 卢曦听了,感慨不已。 “此真乃浩浩文士之风,随性赋诗,飒性离去。” “可惜……这等奇人,缘清竟然无缘相见……实在可惜……” 云王却说。 “既然不见真人,那这份墨宝,二位可否出个价,余有意留作珍藏。” 归鸟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这……这……这大家真迹,我……” 卢曦本来也有这个意思,但看到对方如此纠结,心有不忍。 忙扯了扯云王的袖尾,道。 “公子,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们既然与这墨宝有缘无份,还是莫要强求了。” 正当云王准备点头应是的时候,又是一个人踩着楼梯上到二楼。 正是店主秦衣。 “归鸟,此等至宝,非是我们这家小店可以承担得起的。” “若是强行留下,反而可能引来祸端。” “还不如交予这位公子之手,所谓宝剑赠英雄。” “这位公子一看便是懂诗之人,大家真迹落入这位公子之手,也不算埋没了至宝。” 第38章:大家墨宝真迹! 秋棋站在一楼,静静的盯着楼上看。 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时间回到半刻钟以前。 跑堂伙计跑到秦衣面前,手上捧着一枚元宝银。 他叫李铭,字中楷。 在这家荻花客栈已经干了十五年了。 是客栈的老人了。 但实际上他今年才三十岁出头。 是个孤儿,在沿街乞讨的时候被秦衣那个不靠谱的爹收留。 后来就一直在客栈中做跑堂。 “老板!有位客爷赏了我一块元宝银!” 秦衣眉头一皱,看了银子一眼,摆摆手。 “既是客爷赏的,便是你应得的,拿着吧。” 另一边的秋棋则是喊道。 “等等,铭哥儿,那个客人坐在哪里?” 李铭回答说: “就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秋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他先去忙。 秦衣看了过来。 “你对此人有想法?” 秋棋“嗯”了一声。 “想要造势,掌控潮流、风向,总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开端。” “之前在帝政司露面只是试验,不能算是开端。” “而我们又能量太低,不可能让万法居士的名号一下子爆发在上位层次之间。”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所以我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人。” “我有想过之前那个刑部侍郎,但是总觉得他代表的能量也不够。” “随手能甩出元宝银的客人,定是富家公子。” “在控制风向这方面,富家子弟的能量要远远胜过一个三四品的官员,也许可以从此人作为开端。” 秦衣点点头,将小荻花从前面叫了过来。 “小花,你去感受一下二楼靠窗那位客人身上的气息。” 小荻花也没二话,从前面走了一圈再回来,就已经有了定论。 小表情有些惊讶。 “此人身上的气息,贵不可言。” “有真龙之气……” 秦衣和秋棋对视一眼,眼睛齐刷刷的一亮。 “这可真是没想到的事情,咱们都没布鱼饵,居然就有一条大鱼上钩了。” “皇家之人,居然也会到咱们这种偏僻的小客栈吃饭,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我大抵明白为什么就连武王府都能注意到咱们这里了!” “这个世界的娱乐项目除了勾栏就是勾栏……” “我这幕布滚屏广告带来的轰动,尤其是在帝都上层带来的轰动,无异于瓦釜雷鸣。” “行了,不扯淡了,老板,这就是我在找的契机!而且是最完美不过的契机!” “咱们可以以他作为开端,叫响万法居士的名号!” 秋棋叫来了正闲着的归鸟和阿炭。 “归鸟姐,阿炭,过来演一出戏。” 他在归鸟和阿炭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又叮嘱了一句。 “切记,不要直接提到万法居士的名号。” “千万不要。如果从咱们口中直接透露出来,第一没了吊人胃口的神秘感,第二也显得太过刻意了。” “你们只需要透露一些特征,然后让他们自己去查就好了,这样最自然。” “还有,如果他们对你们吟诵的诗句完全不感兴趣,你们也不要强行上去搭话。” “咱们再找机会,再想办法就是了。” 将归鸟和阿炭推了出去,他又看向秦衣。 “老板,最后还是您来当好人。” “如果有可能的话,完全可以趁此机会和这位皇家中人攀上一定的关系。” “但一定不要让他知道,您已经了解了他的皇家身份了,就当他是一个普通富家公子即可。” 秦衣默然点头。 “这我懂。” …… 时间再度回到现在。 一切按照秦衣和秋棋设定好的方向自然发展,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秦衣看着云王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继续添油加醋的说了句。 “归鸟,给这位公子吧,这种墨宝,只有交到懂行的人手中,才能发挥其真正的价值。” 归鸟满脸“纠结”。 但看着云王充满希冀的小眼神,她默默点点头。 “好……那便将此大家真迹赠予公子吧……” 心里有些想笑: 真迹? 要是真把那家伙的真迹送给对方,对方估计会因字迹太丑直接给撕掉…… 她有些恋恋不舍的将手里的纸页递了上去。 云王喜形于色,伸出双手郑重其事的将“墨宝”接了过来,捧在手中。 “阁下之盛情美意,余心领了,但这价格还是……” 秦衣立刻摇头。 “我想在公子这种好诗之人的眼中,这幅墨宝就是无价之宝,既是无价之宝,如何议价呢?” 他面带笑意的看向云王。 云王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朗声笑道。 “好,阁下倒是豁达!好个无价之宝!” “的确,此物确非黄金白银可以购之,倒是余疏忽了。” “无论如何,此宝余无法拒绝,但余受之有愧,这样吧……余可以答应你三件事,以换此宝。” “来日,你若有任何索求,无论什么事,只要不违反伦理纲常,不违反大靖律法。” “只需凭此玉石,到卢府寻我,我定然相助。”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石,递到秦衣的面前。 可秦衣却并没接。 “我若接了这玉石,这便像是一场交易。” “我不喜与人做交易,只喜与人结善缘。” “不瞒公子说,这种传世的宝贝,留在我的手里也是烫手,我正愁不知应该如何处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子愿意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反而是我应当念公子的人情。” 云王眉头微微一皱,他想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送不出去的。 他侧头看了卢曦一眼,正准备再说什么。 秦衣继续道: “如若公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愿意许我三件事。” “也无需玉石这种证物存在吧。” “来日我若真有事求到公子身上,公子莫非还会因为我没有这种证物,就忘了今日的情分?”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也是最好的赚人情的方法。 云王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说的也是。” “此情分若在,有没有玉石为证,都无所谓。” “老板之大气,余不及也。” 云王换位思考了一下,就算是自己站到老板的位置上。 就算是拿到了一件很烫手的宝贝。 自己也不会像对方这样,为了结一份所谓的善缘,就如此淡定坦然的就赠送给一个陌生人。 当然,前提是对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否则,为了自己这个云王的名号,也有人愿意挤破脑袋给自己送人情。 这样的人请,自己看不上。 而对方“明摆着”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能如此坦然给出的人情,才是真正的人情。 将心比心。 自己自幼受皇家教养,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也有无数的人抢着去摘。 尚且不能做到如此坦然大气。 而对方只是一家客栈的老板,却能达到这种钱财尽是身外之物的境界。 再一回想到,从前分析过的……这位老板的经商头脑。 云王再次动了心思。 若是真的能将这位老板收为己用,或许能帮自己解决很多自己现在做不了的事情。 他心中蠢蠢欲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既然老板如此大度,那余再拒接,未免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好,今日之情,余记下了。” “老板现在可有空闲,可愿与余一同吃上两杯酒?” 秦衣却笑而摇头。 “且不说客店事务繁忙,无可脱身。” “单说公子与姑娘翩翩成对,结伴而游,我若共同入席,岂不是不解风情了?” “来日方长,公子日后若有此意,秦衣随叫随到。” 卢曦小脸一红,偷偷看了云王一眼,又刷的一下侧过头去。 云王竖了个大拇指。 越看这位老板越觉得对胃口! 心里默默将“秦衣”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第39章:他是来杀我的 将“大家墨宝的真迹”捧在手中,云王小心翼翼的将之递给卢曦。 “刚刚那位店主说宝剑赠英雄,其实我觉得还是墨宝赠佳人更加贴切。” “这墨宝还是留在你的手中吧,清儿。” 卢曦摇了摇头。 “这太贵重了,缘清受之有愧……” 云王抓起她的葱白小手,郑重其事的将纸页放到她的手中。 笑道。 “咱们迟早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卢曦羞羞答答的低下头去,俏脸通红到耳根,但却没再拒绝。 默默点了点头。 眼神有意无意扫向纸页上的字迹。 字迹很娟秀、清晰,一笔一捺之间有种洒脱、恣意。 流畅感十足。 根本没有半点因灵感中断而出现的停顿感。 看起来更像是本就有了底稿,照着底稿临摹了一篇似的。 细细观察,这书法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虽然还没有登峰造极,只能算是寻常书法,可这却丝毫也掩饰不了诗词那跳脱于人间之上的壮阔感。 她忍不住低低吟诵起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这位‘杜甫’,一定是位文坛伟人。” 云王却在心中暗暗合计。 帝都之内,只要是他一门心思想要找到的人,几乎不可能找不到。 近日,身着一身素色长袍,出现在帝都之内。 这个特征很明显。 大夏天的。 穿着袍子的人少之又少,他相信他总能查出个蛛丝马迹。 等到自己查到这位“杜甫”的真实身份,到时就能再次拉着清儿出来,一起去拜会那位大家! 泡妞的好机会! 天降福利!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早已经将心中的那些郁闷都抛之脑后。 这也是他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感到这么放松。 看着卢曦笑得格外的甜,他甚至是觉得,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的眼中、心中,只有佳人。 正这时,他心神一动,刷的一下抬起头。 他感觉到原本平静的客栈环境中,多了一丝弥之不散的杀机。 这种杀机虽然隐藏在暗处,微乎其微。 但武夫的直觉却让他感觉脊背微凉,立刻眼神警惕的环视四周。 平素他的身边不只有抱剑形影相随。 还有四位第四步的暗哨,除了上朝以外,无时无刻不跟在他的身边。 而且其中还有一位是灵武修的传讯灵妖。 灵妖是可以修行武道的,只是内气和灵妖的妖力,会有一定的冲突。 所以灵妖想要修行武道,不仅需要体质非常强悍,而且修行进境还会非常缓慢。 修行难度是寻常武夫的数倍。 所谓灵武修,就是指的修行了武道的灵妖,数量非常稀少。 一般来说,灵武修的灵妖,大概占灵妖总数的万分之一。 这种情况下,只要云王身边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云王府能在第一时间接收到讯息。 而半盏茶的时间之内,京畿护卫队和飞檐观就会同时得到风声,派人赶来支援。 可现在,他在拉着卢曦出来之前,真的将所有暗哨全都遣散了。 算是给他们也放个假。 可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杀机出现。 他轻轻拍了拍卢曦的手背,卢曦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向他,却见他脸色凝重。 卢曦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菜不和胃口?” 云王摇了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板起脸正色道。 “客店之内隐有杀机,我不知道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等下如果我确认来人和我有关,你就趁乱跑,找京畿护卫队的巡逻哨求援!” 卢曦小眉头紧皱,停顿了一下,想劝云王和自己一起离开。 但又一想到自己跟着云王肯定帮不上忙,还是个累赘…… 当下必须尽快决断,对方如果是冲着云王来的,肯定会对云王穷追不舍。 所以云王不能走。 他需要留下来争取时间,而自己一个文弱女子,留在这里也绝对插不上手,只能添乱。 自己跑,他留下来拖延时间才是最优解! 心中立刻做了决定,她银牙紧咬。 认真道。 “殿下,你一定不能出事!一定!” 云王淡然笑道。 “小事情,别害怕,别想的那么严重,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卢曦乖巧地点头,但心神却再也难以保持平静。 总是下意识的朝着四周张望。 这一刻,她感觉四周的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像是行刺云王的刺客! 脑门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 在云王感受到杀意的同时,后院中的秋棋和秦衣同时抬起头来。 眉头微微一皱。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 正准备查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长逍突然从柴房跑了出来。 伸手拉住秦衣。 “老板,我来解决,这……应该是来杀我的。” 秦衣瞳孔微微一缩。 “杀你?你不是说有人来接你吗?怎么会是……” 李长逍没精打采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无奈。 “一共有两拨人,一拨是在找我的人,我在沿路之上给他们留下了暗号。” “第二拨人,是赶着过来杀我的人。” “我没想到我都已经藏到了这里,居然还是被他们给发现了……” “老板,看来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你放心,我自己惹出来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那边的秋棋走了上来。 淡淡说道。 “你既然还在荻花客栈之内,既然还叫老板一声老板,老板就不可能不管你。” “这世间的事,不是你天真地觉得不会牵涉别人,就真的不会。” “从你误打误撞的闯进我们客栈,遇到老板那一刻起,你就无意识地把我们带进了你的局中。” “所以,虽然很麻烦,但我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你已经和我们绑在一起了。” “记清楚一点,是你把麻烦带给我们的。” “别废话什么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们脱不开干系。”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老老实实待在后面吧。” 秋棋叹了口气,看向秦衣。 秦衣点点头。 拍了拍李长逍的肩膀。 “阿秋的话不中听,但却是事实,你无意中把麻烦引来了荻花客栈。” “但荻花客栈是我的地方,你是我的人。” “在别的地方动手我可以不管,但在我地方动我的人,那是在捋虎须。” “你大病初愈,剑道一途刚刚起步,留在后面。” 李长逍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脸色沉重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内心一阵感动。 秦衣秋棋再度对视一眼,紧接着迈步跨出后院。 柜台前。 小荻花正一脸警惕的盯着角落的方向,看到他们二人出来,朝他们使了一个眼色。 意思是……此人危险! 不怀好意! 秦衣顺着小荻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有个魁梧的身影背对着他们。 桌角还放着一把黑漆漆的大剑。 血腥气呼之欲出,根本不用细细感受。 这把剑,一定杀过人,而且杀过不少人。 还没等秦衣说什么,对方粗犷的声音吼道。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我不想滥杀无辜!” 周围的食客本来就因为他身上不加掩饰的气息,感到压力匪浅。 听他这么一声怒喝,吓得各个噤若寒蝉,惊叫着跑出了客栈。 秋棋很想说: 你们饭钱好像还没结呢?! 怎么就特么跑了? 第40章:大内豫淮春,参见小主人! 二楼。 心弦本就紧绷的卢曦,因为这一声怒喝,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神色有些慌张,但却尽量保持着冷静。 云王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道杀意貌似不是朝着自己来的。 自己是不是神经过于紧绷了? 好像和自己无关啊? 他拉住卢曦坐了回来。 “先观望一下,似乎并不是冲着我来的。” “清儿,你先坐好,我去看看情况。” 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楼梯旁侧的栏杆处。 朝着下面张望了一下。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眼神微微一定。 一楼。 秦衣看着那个坐在角落的魁梧汉子。 道。 “这位客爷,你与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 汉子冷哼一声,手放在了桌角的大剑之上。 “谁也别拿谁当傻子!明知故问!” 他刷的一下回过头来,满脸狰狞的愤怒,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血红。 “线报说,有人在你家客栈后门外,发现了小主人的尸体!” “定是你们,将小主人谋害了!” 秦衣和秋棋对视一眼,齐齐一愣。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这剧情发展怎么有点不太对劲啊? 听对方的言下之意…… 对方之所以会在客栈之中爆发杀意,和那个所谓的“小主人”有关? 说是死在了客栈后门外? 那还能说的是谁,李长逍呗。 这么说来,李长逍是他的小主人? 他以为他的小主人死了,而且还和秦衣他们有关,所以才那么暴躁的释放出了杀意? 秦衣恍然。 哦,原来这是过来接李长逍的人。 他应该并不知道,李长逍被一位高人施展了九命无常术的事情。 闹了半天,虚惊一场? 秦衣内心好笑。 “那你的线报有没有说,你的小主人死在了多个位置?” 秋棋也笑了,掰着手指说道: “大靖刑部的卷宗上写了四起命案。” “第一起死在了兰摧城外,第二起死在了荻花客栈后门外,第三起死在了潮平巷,第四起死在了荻花客栈后门外。” “哦对了,刑部不知道的是,其实还有第五起命案,就死在了我们这荻花客栈后院之中。” “这五起命案,死的都是你家小主人,你说好玩不?” 那魁梧汉子怒道。 “老子也他娘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线报!” “但线报多次提到荻花客栈,小主人若是出了事,定和你这狗娘的客栈脱不了干系!” “老子脑子不好,不想去想他娘的真相是个什么玩意,现在老子只想杀人!” “你们得为小主人偿命!” 秋棋被气乐了。 这人是个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脑子不好就能不分青红皂白了? 这有什么可豪横的? 李长逍家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啊…… 秦衣刚想说什么。 秋棋在旁边给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隔墙有耳。 一楼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二楼还有人! 若是李长逍在荻花客栈的消息传了出去…… 以叶司丞的头脑,能够轻易得出万法居士出自荻花客栈的结论。 所以李长逍决不能露面,或者说是,绝不能在荻花客栈露面。 秦衣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汉子。 从对方三言两语间,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直来直去,行事剽悍的人。 他心念一转,道。 “好,你让我们给你家小主人偿命?” “那也并非不可,不过客栈里施展不开手脚,你与我后院一战如何?” “你若赢了我,我这条命拱手相送!” 魁梧汉子顿了一下,朗声大笑。 “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居然还他娘的有几分勇武之气!” “好!战就战!老子还能怕了你不成?” “数十年来,还没几个人敢跟我叫嚣!” 一边说着,他将大剑抓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朝着后远走。 秦衣给了小荻花一个安心的眼神,旋即紧跟着那汉子去了后院。 秋棋迈步上了二楼。 果然看到二楼还有零星的几个客人没离开。 但除了云王和卢曦以外,都显得有些惊惧。 秋棋深施一礼。 “小店出了一些意外,惊扰了各位客爷,还请各位客爷恕罪。” “今日这顿饭,便由我们老板请了,眼下风波已过,各位继续……” 安抚完了二楼的食客,他还要继续去安抚三楼的住客。 他余光扫了坐在角落的云王和卢曦一眼。 脸上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扭头就走。 卢曦拉了拉云王的衣袖。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那位店家似乎有危险……” 云王指了指桌上的菜。 “安心用膳,刚刚那汉子闹出来的动静不小,跑出去的人自然会将巡逻哨引来,用不着咱们多心。” “帝都重地岂容人私自斗殴?” “咱们的身份不宜过多声张,还是安心用膳,那位秦店家应该不会出事……” 卢曦乖巧地点点头。 云王有意无意的看了眼上楼的秋棋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人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 他灵光一闪。 脑子里猛然回想起曾经的一幕。 是他吗? 不,不可能。 那个人,那么自傲,那么鹤立独行。 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屈居于一家小客店中,当一个小伙计呢? 而且,言谈举止,一言一行。 都和他脑子里的那个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错觉。 这个世界上长得一样的人也不是没有。 也许只是相似罢了。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就将脑子里的怪想法丢到了一边。 和卢曦有说有笑的继续“约会”。 …… 后院。 魁梧汉子趾高气昂,昂首挺胸的迈步前行。 可一看到静静站在院子里的人,他直接就愣住了。 身上散发的杀意,脸上的狰狞,突然就消散了! 一个身高过丈的汉子,居然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李长逍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抱着李长逍的大腿,放声痛哭。 嘴里哽咽着喊道。 “大内豫淮春,参见小主人!” “小主人,你还活着,真他娘的太好了!太好了啊!” 秦衣眼神微微一凝。 大内! 在南唐,这个词只有一个意思。 那就是南唐的最高精英培训机关,专门为南唐皇家培养武夫侍卫。 千里挑一,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有些类似大靖王朝的飞檐观。 但也有区别,因为大内只培养武夫。 而飞檐观培养道徒和武夫,有些时候甚至还培养某些纯战斗型的灵妖。 能从南唐大内走出来的,个顶个的都是一流武夫。 大内领导层,必须是从大内走出来的最强者,而且还必须对皇家绝对忠诚。 并称为九黄。 分别代表九个不同的强者,历代传承。 每一代都是九人。 今代九黄,以【大玄黄】吕翁玄为首。 由四位宗师和五位第四步第四境的强者组成。 宗师谱上记录的,南唐的宗师一共只有五位。 九黄中就占了四个。 秦衣拧着眉头想到。 他刚刚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豫淮春? 不会是那个豫淮春吧…… 大内九黄第三人,【炎黄】豫淮春? 南唐五大宗师之一?! 第41章:南唐武帝嫡长子,李长逍 秦衣上看下看,怎么也没看出…… 这个刚刚一言不合就骂娘,现在哭起来像个小屁孩的家伙,到底哪里像是一个宗师? 我不会记错了吧? 宁的宗师威严呢? 李长逍叹了口气,拍了拍豫淮春的肩膀。 “起来吧,哭哭闹闹的成何体统呢,让人看了笑话。” 豫淮春晃了晃脑袋,不肯撒手。 嘴里还在一个劲儿嚷嚷着。 “小主人,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李长逍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捂了捂耳朵。 “行了,没死是好事,被你哭的我现在都想去死了。” 豫淮春磨叽了半天,才站起身来,摸了摸眼泪鼻涕。 回头看向秦衣。 “是你……是你救了小主人吗?” 秦衣心说这家伙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 笑道: “不自称老子了?你方才不是还想要我的脑袋吗?” 豫淮春挠了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是在下莽撞了,还望阁下恕罪。” “我这实在也是一时心急,若小主人真出了什么事,我哪怕九死也无法和老主人交代啊!” 秦衣看向李长逍。 “这是……?” 他在等着李长逍的解释。 能让南唐大内豫淮春宗师,尊为“小主人”的人,还能是谁? 当然。 如果李长逍到现在依然不愿意直言相告,他也不会究根问底。 李长逍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终究是逃不过啊。” 他一脚踹在豫淮春的屁股上。 “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比什么不好?” “非得闹的现在人尽皆知。” 豫淮春嘿嘿笑着,捂着屁股赔笑脸。 李长逍三步两步走到秦衣面前,深施一礼,秦衣却将他扶住。 “我可受不起殿下这一礼……” 李长逍摇摇头。 “普天之下,受得起李长逍一拜的,除却家中长辈,只有二位恩公。” 秦衣笑了。 他想起第一日相见之事,李长逍还曾向他和秋棋单膝跪倒过。 这可能是他这一生的高光时刻了。 南唐皇子一跪,就算是大靖的凤子龙孙,乃至是正安帝都还没这个待遇吧? 说起来也挺巧。 他和秋棋相识,起源于一跪。 和李长逍相识,也起源于一跪。 李长逍满脸的没精打采,再度叹息。 “好吧,看来是瞒不住了,我承认……” “我乃南唐武帝嫡长子,李烬,字长逍。” 秦衣眯着眼睛想了一下。 就算他不怎么关注天下大事,但南唐武帝驾崩这么大的事情。 他还是知道的。 似乎就在几个月前。 坐上皇位的是武帝的庶长子旬王李霖,世称旬帝。 至于武帝的嫡长子,他没怎么听说过。 因为据说武帝嫡长子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来没有公开在外界抛头露面过。 外界也并没流传出他身患绝症的消息。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大抵是被刻意封闭了消息。 武帝驾崩,应该便是李长逍说的那桩“家中变故”。 有些事情距离真相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之后自然而然就真相大白。 生长在帝王之家。 无论是在哪国都不例外。 想要好好活着,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盯着的眼睛一定很多。 李长逍受武帝宠爱。 即便身患绝症,武帝也希望能寻遍天下名医治好他的病后,由他来继承帝位。 后来武帝驾崩,后台倒了。 那些眼红李长逍的人自然要永绝后患。 哪怕是已经封帝的李霖也不例外。 因为李长逍只要活着一天,就会威胁到他的位置。 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 秦衣觉得李长逍不会是那种喜好争权夺位的人。 但听他从前话中的那个意思来看…… 他本已无苟活之心,只是因为不想让家人失望才努力活着。 可现在武帝死了。 他却反而要继续活下去,他却再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这二者是相悖的。 这就意味着,一定还发生了别的变故。 只是到底是什么变故…… 秦衣不敢多想。 因为心寒。 人的野心,让他感觉不寒而栗。 为什么正值壮年的武帝,在李烬离开南唐寻找玄门门主的时候,会突然暴毙? 到现在连死因都没个准确说法。 为什么李霖能赶在李烬没有回京之前,成功坐上了帝位? 这背后的内容,不言而喻。 更可怕的是,李烬以大内九黄之首的吕翁玄为大敌。 这就意味着吕翁玄是站在李霖一边的。 目下,大内尽皆为敌。 哦不,对李长逍来说,是整个南唐尽皆为敌。 举国为敌。 难怪他说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这个故事太老套了。 因为在天下七国的历史之上,早就已经不知道演变了多少次了。 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一个位置。 想到这里,他脸色变得有些无奈。 李长逍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些什么,不甚在意的道。 “生在帝王家,我从儿时便知道,我会遇到许多难遂人愿的事。” “我也曾想过,若是早早死了,后面发生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 “但现在我明白了,哪怕我死了,结果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所以,还不如活着,去大闹一场,闹他个轰轰烈烈。” 李长逍又是一揖。 “老板,我曾说过,有人来找我,我便会离开。” “眼下豫老哥惹下事端,要不多时就会有京畿护卫队上门相询。” “我二人身份特殊,决不能暴露在大靖朝廷面前。” 秦衣理解。 异国的皇子、宗师,在没有知会武朝上层的情况下私自入京。 一旦被发现,那就只会以两个字做定论。 细作。 对大靖有所图谋。 几张嘴都说不清楚。 李长逍认真道。 “此去我不知道我的前路究竟如何,但老板这段时间的照顾,此情此意,长逍永生铭记。” “若有朝一日,还有再见之期,李长逍定以南唐半壁江山做还礼。” 秦衣笑了,这像是一句玩笑话。 但对方的表情又是那么的认真。 对方此去,是要一己之力谋一国? 秦衣突然意识到这话似乎不是玩笑? 他摇了摇头。 “我对你的江山不感兴趣,对你的人倒是挺感兴趣。” “若想还人情,也简单。” “活着。” 李长逍也笑了。 “从今以后,能掌控我性命的,只有我自己。” 秦衣最后道。 “假客套的话我也不想说了。” “只一句话,如若未来你无路可走,随时可以回来。” “荻花客栈的大门,为你敞开。” 二人相视一笑。 秦衣将最近店里收入的结余,一并送给了李长逍做盘缠。 李长逍并未拒绝。 目送着李、豫二人从后门匆匆离去。 秦衣回到后院。 正看到秋棋从前院跑了进来。 “老板,官府来人了,小花姐正在搪塞……” 秦衣点点头。 “他们已经走了,没事了。” 秋棋像是松了一口气。 但心里又像是在为李长逍而紧张。 “他不会准备就这么单枪匹马的杀回去吧?” 秦衣“咦?”了一声。 “你都听到了?” 秋棋笑道。 “不是都告诉您了嘛,隔墙有耳,我趴着门缝听了个正着。” “而且我也得防着有他人经过,偷听到你们的谈话。” 秦衣目光幽幽。 “他不会鲁莽行事的。” “他这么多年来经历过的人心险恶,可能要比咱俩合起来都要多。” 秋棋耸了耸肩。 “我刚可听他说他未来会以半壁江山作为还礼的。” “老板,苟富贵勿相忘!” “您拿半壁江山,怎么也得分我个四分之一壁江山玩玩吧?” 第42章:万法居士,热议纷纷【本卷终章】 官府来人在院子里上上下下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所谓的“凶徒”。 迷迷糊糊的就离开了。 很快,京畿护卫队也闻讯,过来查看情况。 帝都要地,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要查个没完没了。 几番麻烦后,秦衣这才将李、豫二人惹出来的祸事了解。 身心俱疲。 但,夜半时分,秋棋敲响他门板的时候,他浑身疲累尽去。 别误会。 他们不是要干什么没羞没臊的事情。 今日他们给那位二楼的凤子龙孙留下来的引子,会在接下来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内,迅速发酵。 而昨日在帝政司外的事,发酵速度会更快。 万法居士的名号迟早会流传在帝都之内。 他们需要借着这股风势,将这个名号一举叫响。 二人借此事商量到了翌日清晨。 并没因为一夜未睡而感到身体不适,反而各个神清气爽。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云王府。 云王从荻花客栈出来之后,正好撞见赶过来接他们的抱剑。 乘马车将卢曦送回卢府,这次他并未入府,而是径直回了自己府内。 天色已晚。 月色如水。 进入议事厅,他关上房门,问道。 “我让你调查的事,查的怎么样?” 抱剑犹豫了一下。 “殿下,这事儿咱还真管不了,是武王府出的手……” 云王眉头一皱。 “二哥?” “他可真是闲的紧啊,国事如此紧张,他居然还有闲心为他的生意操心。” “而且,他堂堂大靖第一亲王,居然和一家小店斤斤计较?这成何体统?这气量未免……” 抱剑忙侧过头去,装没听见。 掐断话题转而说道。 “殿下今日与卢小姐单独用膳如何?” “我听闻荻花客栈闹出事来了?这才赶着过去……” 云王明白这是抱剑在故意提醒他。 哪怕是在自己的府中,说话也得有个把门的。 王爷不比普通人。 身边的眼线多着呢。 哪怕他这个自称兰摧第一“闲”王的云王,也不例外。 他的府内仆从合共有九十七人,怎么也能数出七、八个和武王有点关系的。 他那帮争权夺利的哥哥,插眼线几乎无孔不入。 从不走空。 一经抱剑提起这个,云王也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抬起头。 “对了,再帮我查一下近日在帝都内出现过的,一位身穿素色长袍的老者。” “依照这个特征去查。” “办事轻快些,别触了其他哥哥的眼线。” 抱剑点点头。 “知道。” 旋即转身出去。 留下云王一个人在房中。 议事厅内,被他摆了一个沙盘,占据了大半个屋子。 沙盘之上呈现出的,正是北境边防与大齐国接壤的土地。 墙上还挂着东境和南境的地图。 他站在沙盘边细细推演起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抱剑匆匆跑了进来。 云王眉头一挑。 “哦?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抱剑关上门。 “是啊,这件事情在短短一日之内都传开了,就连陛下都惊动了。” 云王疑惑。 “发生肾么事了?” 抱剑抿了抿嘴。 “殿下心系战局,并未关注此事,所以不知。” “就在昨日,有位自称来自雪川长城大寒峰的万法居士,出现在了内城帝政司大门之外。” “就是一身素色长袍的老者!” “在夏日,这身装扮非常扎眼,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与之类似的人了。” 云王喃喃念了一声。 “大寒峰……万法居士,万法居士?” “好狂的名号啊,一人及万法。” “妙极妙极!能写出‘一览众山小’这等千古绝句的人,就该如此嚣狂霸道。” “这么说,这位道爷出自万全观?” “现在何处?以父皇的脾性,遇到如此高人,必定待若上宾,不可能慢待!” “现在是否就暂住在宫墙之内?” 抱剑摇了摇头。 “这位道爷只是一语勘破了帝都的一桩悬案,旋即就飘飘然离去了。” “道和大人和叶大人都未敢阻拦……” “此等神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如风,岂容外人干涉?” 他刚想继续往下说,但是顿了顿,又没说。 云王再度皱眉。 “你想说什么就说,你我之间不必藏着掖着。” 抱剑犹豫了一下才说。 “目下,上面对于这位万法居士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存疑,众说纷纭。” “有人言道:这位就是行走江湖的骗子,欺世盗名之辈。” “也有人言道:这位能轻松施展出万全观造影术,定是出自万全观的道师无疑。” “还有人言道:明年的道师谱上恐怕要多上‘万法居士’的名号了。” 云王疑惑: “真的假的?这还有何存疑?” “叶司丞和道和真人不是身在现场,亲眼目睹了全情么?他二人是如何说的?” 抱剑思考了一下,这才说道。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嗯……叶大人对此事不予置评,因为据外界风声说,叶司丞似乎有意亲身出征……” “忙的脱不开身。” “至于道和大人,道和大人主张真理至上,必须要彻底搞清楚万法居士的身份才能罢休。” “如果那位万法居士真是江湖骗子,他必然亲手诛之,因为这事关万全观的颜面。” “而若万法居士真是道师无疑,他愿意面对天下,向万法居士表明质疑其身份的歉意。” 云王倒是并不如何在意这个。 知道了万法居士的名号就够了,以后泡妞用的上。 他关注的是另外一个点。 “你是说,叶司丞打算亲自出征?” “叶大人已经十年未上过战场了,近些年来一直在处理大靖政务,未曾操演军阵,不会吧……” 但他转念一想,又道。 “如若叶司丞能出面,也算是最好的解决之法。” “如今朝廷面临八王纷争的乱局,人人都想着让自己的人挤进去,抢军功,赚资历。” “如果这个势头刹不住,久而久之,必将导致三境危局扩大化,乃至将来无法收场、大祸临头。” “而叶司丞的话,是唯一能让父皇力排众议的力量,只有叶司丞亲自出马,才能挽危局于狂澜!” …… 飞檐观。 道和真人站在庭院之中,看着庭院内的一棵桃雪树。 所谓桃雪,指的是万顷桃林最优的一棵桃树。 传闻说,桃雪非妖胜似妖。 此时。 道和真人手中攥着一纸已然泛黄的信笺。 飞檐观一共有两位道师坐镇,另一位姓马,本名为马觉,字大全。 世人都称他为马道长。 马道长正站在他的身边。 “师兄,你莫非打算亲自走一遭万全观?” 道和真人点头。 “不错。” “为兄儿时曾在万全观阅读过八年经文。” “陈老道长爱才,对为兄讲道,来日,无论何时,哪怕是在封关期间,为兄都可凭借这纸信笺再上万全观阅读经文。” “但机会仅此一次。” “如今匆匆百年已过,为兄也已将近两个甲子。” “头脑里时常会回想起当年陈老道长的谆谆教诲。” “确认万法道友的身份倒在其次。” “主要是,为兄着实有些想念。” “不只想念陈老道长,更想念那些万全观的师兄师弟,不知这百年来万全观到底如何……” “何不趁此机会,前往拜访,只是不知如今这信笺是否还有用。” 马道长点点头。 “也好,这飞檐观内事宜,愚弟还能撑撑台面,师兄速去速回。” “我这便让临岩给师兄收拾行囊。” 【未完待续】 第43章:大文宴【上】 大靖王朝每年最为重要的时刻: 一是元日大典,庆贺新年。 二是殿试,需要考生层层考上来。 通过殿试成为一名“公务员”,可得天子青眼。 三是拜道大典,在年尾,历朝天子都需要在飞檐观内,引领满朝群臣拜道。 最后就是择女礼,简单来说就是为天子选美人。 这四场典礼也是大靖高层最为忙碌的时候。 八月初五,大朝殿试,其重要程度无异于现代的高考。 是为靖帝择选人才的关键。 从五月初开始,赶考举子就会开始陆续进京。 但由于今年风声很紧,四处乱局初现,边境连连告急。 就连每年七月的择女礼都停了,视色如命的正安帝居然都不选美人了。 堪称是大靖历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殿试的规模不降反升。 越是现在这种时候,国家就越需要人才,越需要“进账”。 依照礼制。 在朝试之前的七月下旬,会由礼部官员包下整个醉吟楼,举办一场大文宴。 所有入京的赶考举子都有资格参加。 所有的朝廷官员也同样有资格参加。 尤其是殿试的几位主考官。 亦或者是大靖王朝的宿儒名儒。 大多都会选择参加这场大文宴。 一来是可以见一见那些才子,试一试才。 二来就是收取贿赂。 向举子们收取贿赂。 这是一条没有明言的规则,叫做“卖官”。 你只要能拿出足够的银子贿赂考官,就能给你功名,就能给你官位。 甚至有些即便功名足够也无法担任的官位,也能买的下来。 大文宴表面上是一场见面会,试金石。 但实际上试金只在其次。 大文宴,更像是正安帝通过卖出某些无关紧要的官位,来充实国库的一种手段。 这种卖官之风,由来已久。 前朝年间先帝荒淫无道,卖官鬻爵都成了传统了。 官位明码标价。 所以引起国内掀起一股“南朝军”起义之师,天下云集响应。 后来平叛南朝起义之师,南朝军兵败梨江。 在梨江南岸建立南朝,与大靖势同水火。 再后来先帝崩,正安帝年幼继位。 朝中又有皇叔靖东王大权独揽,权倾朝野。 当时的年号都不是正安,而是靖东。 足以想象当时的靖东王,已经狂妄到了什么地步。 挟天子以令诸侯。 正安帝寄人篱下,只能委曲求全。 表面上听从皇叔,暗地里在几位老臣的扶持之下,卧薪尝胆积蓄力量。 随着正安帝一点点长大,靖东王越发的觉得无法控制这位靖帝。 他同样也在东境蓄势,招兵买马,屯草积粮。 最终爆发了轰轰烈烈,浩浩荡荡的靖东王之乱。 靖东王为了夺取大靖江山,甚至不惜联合外邦。 与元晋王朝组成联军,兵进中原。 几经辗转,险象环生。 这场战斗僵持了整整十九年。 在这期间。 叶司丞横空出世,以绝世之才,辅佐正安帝。 正安帝最终携手叶司丞,摆平了靖东王之乱。 将靖东王斩首于帝宫南门之外,改年号为正安。 这也是为什么叶司丞而今还不到四十岁,就能坐上正一品帝政司司丞位置的重要原因。 那时候,朝中一度出现“正安帝除却叶司丞以外,谁都不信”的局面。 不过叶司丞也并没让正安帝失望。 当时大靖朝廷腐朽无道,贵族犬牙交错,有些老贵族在朝中根深蒂固,根本无法连根拔起。 可在叶司丞的修吏治、大刀阔斧不惜得罪满朝权臣的变法之下,十六年来,战果显著。 兰摧城再度成了一片繁华富贵。 人人都说,兰摧城眼下的太平繁荣,是叶司丞一手打造的。 民间有关于叶司丞的故事,改编成了话本故事火遍大江南北。 卖官鬻爵这个看起昏聩操蛋的行径,却并没因叶司丞的变法而废除。 当时正安帝非常不解。 这么混蛋的作为为什么不废除? 叶司丞给出的回答是:“国若富,必得贪。” 所谓“必得贪”,实际上就是指,要不断的薅那些贪心之人的羊毛。 表面上将卖官鬻爵从历史上革除掉,实际上却引入了地下。 大靖王朝因靖东王之乱打的穷了。 却因为这些隐藏于暗地里的卖官交易,富了回来。 三年一度的大文宴,就是这场卖官交易最大最“公开”的平台。 明暗双坊市中的暗坊,也有售卖。 而叶司丞,就是这场卖官交易背后的大东家。 这几乎成为了大靖朝廷除却税收之外,最大的一项进账。 每当国库不足,叶司丞就搬出几个看似非常重要,实际上无关紧要的官位出来卖。 平素售卖的则是闲差。 总有人分辨不出他的心机,挤破脑袋的预图加官进爵。 最终都是坠入了他布下的大骗局。 迄今为止,那些卖出去的官位,都被叶司丞以各种手段收了回来。 毫无例外。 而且还极少有人看出其中的厉害。 依然不断地有人入网,给老叶源源不断的送钱。 所以,而今大靖边境吃紧,国库亟待补足。 这场大文宴的规模更是前所未有,旷古绝今。 叶司丞这次搬出了多个极具诱惑力的官位,就是为了钓鱼。 钓大鱼。 当然。 买卖功名和出售官位还有一些细微的不同。 买卖功名很简单,只需要给那些考官一些小恩小惠,就能换取一定的功名。 正安帝也会从叶司丞这里,得到买卖功名的人名单。 在殿试榜单公布之时,这些人的名字必在三甲之中。 但却绝不会给这些人分配官职。 而是会被推进帝政司当工具人。 当叶司丞的工具人。 由叶司丞亲自出手调教…… 下场不言而喻。 全部充当了劳动力。 这就是这场大文宴的目的,就像是属于正安帝和叶司丞两个人之间的敛财游戏。 却无往不利。 从未翻车。 而大文宴,也正是秋棋预谋已久的登场之日。 他将以华丽之资,将万法居士的名号彻底叫响在兰摧城之中。 这一日。 礼部公布消息,今年的大文宴定在七月二十七。 这一日。 万众瞩目。 有些饱读诗书具有真才实学的举子,渴望在大文宴上崭露头角,得到一些官员以及考官的赏识。 而有些本就怀揣了小心思,指望着走捷径的举子,则是备足了银子。 还有些举子,本就不是奔着考试来的。 他们是天下各地的富商贵胄派出来帮他们买官的门人。 说是举子,只不过是为了混一个参加大文宴的资格。 七月二十七,大文宴开始。 第44章:大文宴【下】 醉吟楼外。 经过易容的秦衣和秋棋对视一眼。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秋棋问道: “咱们怎么进去?” 秦衣笑了。 “当然是大摇大摆的进去。” “其实往年这大文宴说是要一一甄别举子的身份,但实际上那么多赶考举子,官府中人哪来那么大的闲工夫,一一去识别?” “一般参加大文宴的人,包括官员、考官在内,就算没有千位也有几百。” “这可是醉吟楼啊,平时出入的都是高门大户,谁不想混进去?” “两年一度的殿试前大文宴,就是混进醉吟楼最好的机会,你以为混进去的人就少吗?” “门口的侍卫,分辨起来,充其量只看两点。” “第一,行头、装扮、外貌。” “他得观察你看起来像举子还是像官员,要是一看就是要饭的,那肯定不让你进。” “第二,假如你看来紧张至极,畏畏缩缩,那就是混进来的,必然会被拦住。” 秋棋恍然大悟。 “噢,合着这就是一场心理战。” “他们也不会硬揪着你的身份,但你得摆出正气凛然的样子,就装出你就是来参加宴席的。” “在人数过多,要限流之前,基本都能混进去?” 秦衣点点头,泯然一笑。 二人当即昂首挺胸,大踏步穿过门口的侍卫。 果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秋棋朝着秦衣竖了个大拇指。 正这时。 背后突然有人喊道。 “前面的二位兄台,可否稍等一下!?” 秋棋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被人发现了? 不应该吧! 秦衣眼神微微一变。 但脸色依旧如常,强作镇定,回过头一看。 只见那是个书生装扮的年轻人,身上还背着个书袋子。 他伸着手招呼秦衣二人。 秋棋看了秦衣一眼,问道。 “可是在叫我们?” 年轻人小鸡叨米一般地点点头,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上来。 呼哧带喘的。 一看身体就很羸弱。 不是武夫。 他急急忙忙跑到近前,朝着秦衣二人插手施礼。 “见过二位兄台,小生乃是定州州领袁老的门生,小生姓祁名海,自文幼。” “入得帝都,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尤其是参加这号称文坛第一宴的大文宴,心驰神遥,紧张万分,不知……可否与二位兄台一道同行?” 秦衣又是和秋棋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个路人。 二人还礼。 秦衣道。 “我乃极北人士,姓奕名勤,字北季。” 他将他的名姓、表字都颠倒了过来,以此来作为“新身份”。 秋棋同样如此。 “这位是我的师弟,与文幼兄还是本家,姓祁名秋,字西澄。” “我二人皆是极北人士。” 三人相互寒暄几句,便并肩朝着醉吟楼内走去。 祁海眼睛一亮 “哦?小生听二位兄台以师兄弟相称,莫非二位出自道家?” “不知二位兄台师承何门何派,可愿告知?” 极北因为有大寒峰万全观存在的缘故,所以一向道徒云集,道门汇聚。 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道观不可胜计。 所以遇见来自极北的道门子弟,他也并不觉得意外。 路人见面之后,相互见礼,询问一下师出,这是非常寻常的事情。 尤其是在文人的圈子里。 一方面能凸显对老师的尊敬,师者为上。 二来就是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祁海一开口说的便是自己师承定州州领,也是因为文人的习惯。 秦衣直言答道。 “我兄弟二人师承万法居士,无门无派,随恩师四海云游,飘零无根。” 祁海想了一下。 万法居士? 从没听说哪个道师,或是哪个德高望重的道门人,是叫这个名号的。 无门无派? 这怎么可能? 凡是道门门徒,必有观门传承。 八成是门庭太小,不好意思说出来吧。 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对秦衣二人产生什么成见,反而认真说道。 “久仰久仰。” “早就听恩师说过,道门之学比我儒家之学更精深,深不见底,二位兄台气势不凡,一看便是名师出高徒。” 三人商业互吹了一番,很快就走入了醉吟楼。 醉吟楼作为大靖第一楼,其气派之感,雍容之气,令人倍感惊奇。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有四时不谢之花常开,有八节长春之草做衬。 灯火通明,妙阁楼台,令人眼花缭乱。 四周嘈杂至极,人声鼎沸。 文人们三五成群的闲谈文墨,官员们相互闲聊家国大事。 等待着宴席大开。 秦衣三人挑了个三楼能够纵览全楼情况的位置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祁海这个人很有意思,像个文人的样子,世界观很正,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张口闭口“古人云”“某某大家曾言”“某某经典曾言”。 秦衣觉得挺有意思。 其实对于殿试的贿赂考官之风,他也略有耳闻。 可是看这个祁海的意思,似乎真的是打算正正经经靠着自己的能力来科考。 这次参加大文宴,也并不是为了趋炎附势,走捷径。 只是为了瞻仰一下大儒风采。 对于这样正直的人,秦衣一向比较喜欢。 这个“喜欢”指的当然不是性取向。 所以两相交谈起来,还算比较融洽。 秋棋则是一直在观察四周,时不时的在秦衣耳边说上两句什么。 祁海聊着聊着,突然提起。 “北季兄,你可曾听闻,这‘文宴三关’?” 秦衣身在帝都,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大名鼎鼎的文宴三关? 但眼下他的身份是出自极北的道门门徒,参加大文宴也是一时兴起。 为了不露馅,他摇了摇头。 “哦?这个我倒是不知,文幼兄可否给我介绍一二?” 祁海正襟危坐,似乎一提起这个就感觉到无上的光荣。 “所谓文宴三关,其实就是为了宴席氛围增添些许彩头。” “第一关名为诗关,在座每一位都可以到楼下高台之上即兴赋诗,笔墨纸砚早已备好。” “而且,凡是在诗关写下诗文的人,都能得到一位考官或是一位大儒的点评。” “若是能让颜予先生点评一二,小生此生无憾了!” “最终拔得头筹者,颜予先生还会亲自抄录一遍他的诗,赠予他!” 他提到的颜予先生,是大靖王朝有名的一位宿儒,人称大靖第一儒生。 也是这次殿试的总考官。 官拜内阁二品圣相。 和卢曦的爷爷,老圣相卢曲闻并称为“颜卢”。 是大靖文学界真正的第一把交椅。 内阁首辅王璞齐都曾说过:“单论舞文弄墨,余远远不及妙廉。” 颜予字妙廉。 “这第二关便是词关,由颜予先生自词牌池中抽取出某一词牌,同样是在座之人,即兴填词。” “第三关乃是对关,吟诗作对,文人最爱……” 秋棋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老套的三关,这大文宴好歹也传承了这么久,真是一点亮点都没有。 祁海却是眉头一皱。 文宴三关那就像是他眼中的万里长城。 从小到大,他做梦都想参加文宴三关,做梦都想博得颜予先生的墨宝。 “西澄兄莫非觉得这文宴三关有何不当之处?” 秦衣轻轻扯了扯秋棋的衣角,示意他别乱来。 秋棋耸了耸肩。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三关未免太过寻常,毫无亮点。” “而且,若有人早作准备,也起不到试金之用。” “无趣得紧呐。” 祁海有些不太愿意,但是又觉得秋棋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正想着应该如何反驳。 背后突然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那小友觉得,这文宴三关该当如何更改,才能起到试金之用呢?” 第45章:引以为流觞曲水 秦衣三人侧头一看,说话的是个须发皆白的长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纹。 看起来非常慈祥温和。 秋棋连连摆手。 “小子也就是胡言乱语,啥都不懂,老人家别在意。” 长者深深看了秋棋一眼。 笑道。 “这文宴三关由来已久,历史或许能追溯到千年以前。” “那时还没有大靖国,天下呈现百家争鸣、百国争霸的局势,乱象横生。” “那时节,生存本就艰难,所以宴饮之乐极少,相对也颇为简陋。” “三关便是那时节流传下来,演变为约定成俗的。” “历经千年时间,这文宴三关放到现在也属实无趣,哪怕行个酒令,在小老儿看来,也比这文宴三关要有趣。” “可苦于不知如何更改,才能做到既有趣,又能真正起到试金之用。” “因此这文宴三关才一直沿用至今,未做任何更改。” “小老儿听这位小友所言,似乎有更合适之法?” 秋棋心中微微一动。 对方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在说……他有能力更改文宴三关的内容? 这可是大靖国的礼制! 传承四百多年的,他张张嘴就能更改? 这老头不简单啊。 他今天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制造轰动来的。 太过低调反而不好。 既然别人问到这里,他倒不如借力打力。 旋即说道。 “既然老先生问起,我要是不提提意见,倒显得做作了。” “既然如此,我就简单说说,当然,如果老先生觉得何处不妥,随时指正。” “这也算是咱们之间闲谈。” 白发长者笑而不语,点点头,示意秋棋尽管说。 秦衣和祁海也齐刷刷看向秋棋,似乎想听听秋棋能说出什么花来。 秋棋道: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传承自古的游戏之法,适宜应用于宴饮之中。” 祁海瞅了瞅秦衣,那意思似乎是说: 你俩不都是极北的人吗?怎么他知道你就不知道? 秦衣没看他。 秋棋继续道: “这种游戏之法,名为流觞曲水。” 长者眼睛一亮,这名字听来奇特。 他饶有兴致的一挑眉,问道。 “哦?那,何为流觞曲水呢?” 秋棋解释说: “便是在江河沿岸之处,引一道细流。” “择选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在细流上游之处投放一酒杯,任其顺着水流漂浮。” “细流两侧坐满宴席众人,酒杯漂到谁人面前,那人便要饮下这杯酒,杯酒过后,即兴赋诗。” “这写不出来的就是废物,因为是随机的,无法早做准备,如此这般,方能真正考验人的诗才文才。” “老先生,你觉得我家乡的这个法子,可有意思?” 秦衣心道: 好方法! 这秋棋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得,这么别致的方法都能想的出来。 祁海捏着下巴。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不过又一想,不对啊:??? “西澄兄,你家乡不是在极北吗?极北遍地冰川,哪来的流水?” 秋棋还没解释,长者已经手抚胡须笑道。 “哈哈哈,好啊,好个流觞曲水。” “小老儿猜测,这流觞曲水之法,八成是这位小友临时想出来的。” “因为这醉吟楼,正是依弦月河而造,流觞曲水之法,简直是为了大文宴而造。” “之所以谎称是家乡饮宴嬉戏之法,实际上乃是谦逊之言。” “妙极!妙极!” 祁海连连拍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原来是西澄兄的谦逊之言,倒是文幼冒失了。” “这可真是个好方法,不仅名字取得好,这法子也是妙得紧!” “若是文宴三关能以流觞曲水做锦上添花,堪称天衣无缝。” “可惜,咱们区区微末之言,做不了一国大文宴的主,否则,若能以流觞曲水做衬,定可让大文宴增色不少。” 长者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却并没多说,与秦衣三人闲谈几句。 “愿三位在稍后的文宴三关中大放异彩,届时,咱们再闲谈也不迟。” 祁海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等到白发长者走后,他挠了挠脑袋,憨憨的问道。 “这位老人家方才之言,是何意思啊?” 秦衣笑答道。 “还能是个什么意思?这位老者定是稍后文宴三关的考官之一,亦或者是朝中的某位大儒。” “若是你写出了诗文,这位老先生或许还能给你点评一二。” 祁海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原来那老人家竟是一位文坛大家?” “可惜可惜,忘了讨一份墨宝,也忘了询问他老人家的名讳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白发长者穿过交织的人流,走入一间雅间之内。 雅间中早就有了几位中、老年人。 正品茗闲谈。 一看到他走了进来,纷纷站起身,走上来打招呼。 “妙廉兄一向守时,怎得今日居然来迟了?” 白发长者呵呵一笑,插手施礼。 “颜予姗姗来迟,劳诸君久候了。” 不错,他正是大靖国文坛公认的一把手,颜予颜妙廉。 祁海可不知道就在刚刚,他居然和他的大偶像只有咫尺之遥,还说了两句话! 颜予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落座。 “今日还真并非颜予有意迟来。” “刚巧在三楼遇见几位甚是有趣的年轻人,与之攀谈几句,这才耽误了时辰。” 一位老儒生问道: “哦?能让妙廉感到有趣之人,老朽倒想见上一见。” 颜予笑了,看向坐在主位上的中年人。 “文韬兄,可否请你向张宗师借点人来。” 这位中年人看起来圆滚滚的,浑身都是珠光宝气的,极尽雍容华贵之能事。 他叫秉权,字文韬。 是醉吟楼的老板。 颜予口中的张宗师,指的是京畿护卫队的卫队长,张靖张希德,大靖十大宗师第五。 秉权和张靖的关系非常好。 而且,他这种能把买卖做到这种程度的人,都是八面玲珑的老油条了,跟靖国上层的关系网密密麻麻。 想要借点人手易如反掌。 “不知妙廉兄要秉某借人,有何用途?” 颜予道: “推陈出新。”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今年的文宴三关,小老儿想要改善一下。” “往年的文宴三关过于无趣,且无任何考量人才之能。” “今年,须得变上一变。” 有人脸色一变。 “妙廉兄,你这未免有些托大了吧。” “文宴三关乃是礼制,善加篡改的话……不仅礼部不容,就连天子也会降责。” “而且妙廉兄你往年也说要推陈出新,却从未见过你拿出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皆是些无稽之谈,今年又能有何良策?” 颜予淡淡一笑,并未将别人的嘲弄放在眼里,反而说道。 “劳烦各位为颜予担心,但今年不仅要改,而且要改的惊艳。” “不瞒诸位,颜予不怕天子降责,因为颜予准备在开宴之前,入宫求见陛下,请陛下亲自驾临观赏今年的文宴三关!” 有几个官员和大儒纷纷侧目,刷的一下站起身来。 “妙廉兄,你这莫不是犯了癔症了。” “是啊,你可别忘了,咱们今日主要是为了索贿,为天子揽金,这所谓的文宴三关其实只是图一个乐子。” 颜予淡淡一笑,同样站起身来。 脸上明明还带着笑纹,可说出来的话却冷如坚冰。 “为天子揽金补充国库不错,但……图个乐子?” “莫非这文坛之中的笔墨较量,莫非这文宴中的才子考量,在诸位的眼中,就只是一个乐子而已?” “你们何时才能清醒一些!” “大靖若要强,需要的乃是实干之人,才学之子!” “如若你们连擢选人才都视同儿戏,这大靖江山早晚葬送于尔等昏聩之徒的手中!” 第46章:正安帝亲临! 正安帝这几年身体不好,毕竟已经是将近六十岁的老人了。 再加上视色如命,每天最起码都得翻两个牌子,身体被掏空的都不像话了。 后宫有佳丽三千,给他生了二十一个皇子,七个公主。 除了弱冠后封王的十五个儿子以外,还有六个未及冠的儿子。 公主之中,也只有宁盈长公主到了岁数,出了嫁。 有一说一,正安帝这一辈子可没白活。 经历过生死,也享受过骄奢淫逸。 但由于某些方面的过度输出,导致了他处理起朝廷大事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更何况,有叶司丞在,很多事情根本不用他操心。 他自己都说,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重用了叶平阳。 所以,他的晚年生活还潇洒自在。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毫无后顾之忧。 他的儿子太多了。 储君之争自古就有之。 即便圣子从十几年前就已经定了是嫡长子姜鸣,可这位嫡长子都已经是将近四十岁了。 而且早年和他南征北战,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就算真的继位了,恐怕也活不长。 相比之下,庶长子武王姜绝正值壮年,武道天资出众。 其他皇子有过之无不及。 难以一一细数。 所以朝中的局面有些耐人寻味,尤其是近些年来,就连久立巅峰的正安帝都觉得自己有些控不住局了。 这些儿子一天天日渐茁壮,他想控制都已经无心控制了。 叶司丞还算是能稍稍帮他撑撑台面,有叶司丞坐镇朝纲,这些儿子就不会闹得太过分。 可他总觉得,一直这么积压下去。 迟早有一天会出大事的。 尤其是这次大靖危局,三境开战的风向,西境的饥荒,他更清楚直观地了解到了儿子过多产生的弊病。 导致选将一事无限期的拖长。 但也没办法。 谁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腰带呢。 所以实际上这月余时间以来,最烦的人并不是叶司丞,也不是王璞齐。 是他。 再加身体本就不好,病情越发的反复。 连美色都难以撩拨他的满腹愁肠了。 他很想找一件舒心的事情做,可思来想去居然一件都没有。 龙书案上厚厚的一叠奏章让他毫无头绪。 正赶这天。 七月二十七。 他正一边吃着药,一边翻阅奏章。 一个脑袋两个大。 贴身近臣从殿外跑了进来。 “陛下,颜圣相正在宫门之外,请求觐见。” 正安帝眉头一挑。 “颜予?这可真是新鲜了,今日应当是大文宴之日,他事务繁忙,岂会来见朕,想来是出事了。” “宣。” 他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但蚊子多了不咬人,反正他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再多一件两件也没什么。 殿外近臣喊道。 “宣颜圣相入宫觐见!” 不多时,颜予大踏步走了进来。 金阶之下跪倒叩头,旋即站起身来。 “陛下。” 正安帝一口将碗里苦兮兮的药喝干净,随手丢到一边。 问道: “颜卿家有何事,偏要赶在这大文宴之日见朕啊?” 颜予道。 “臣素闻近日陛下愁肠满怀,特来为陛下解忧。” “臣愿带陛下去观赏一出好戏,愉悦心肠,不知陛下可否移驾?” 正安帝来了兴趣。 居然不是麻烦? 好戏? 听起来好像不错嘛。 他点点头。 随手将龙书案上小山一般的奏折推到一边,伏案而起。 “愿意一观。” 他招呼身边的近臣。 “摆驾出宫!”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 天色一点一点暗沉下来。 距离大文宴开席已经不足一个时辰。 醉吟楼说是楼,其实是三座楼的总和。 弦月河,是一条弦月状的大河。 醉吟三楼其中两楼位于弦月河的东西两岸,另一座楼建造在跨河的七孔大桥之上,堪称是醉吟楼一处妙景。 三楼合一。 此刻,醉吟楼外,车如流水马如龙。 恰此时,人流中骤然响起惊雷般的波动。 因为京畿护卫队的人先一步赶到净街。 从宫城到醉吟楼这一路上的大街,全都被被京畿护卫队的人封禁。 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醉吟楼也不许外人再进了。 到了现在还没有进去的,就无法再参加今年的大文宴,只能自认倒霉了。 紧接着赶来的是禁军。 禁军都领崇开崇元化,是大靖国十大宗师的第四位。 稳稳的排在张靖的前面。 崇张二位宗师大致商量了一下兵力分布。 毕竟正安帝此来是临时起意,事先没有经过磋商。 安排完封街的人员,二人巡视一圈,确认没有任何安全问题之后。 叫传讯灵妖给宫城传递讯息。 天子銮驾这才驶出宫城大门。 崇开看了张靖一眼。 “希德兄,你可知今日这大文宴有何不同之处吗?为何颜圣相还特意入宫请圣上出宫?” 张靖摇摇头,却是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 “早些时候,醉吟楼的秉文韬从我这里借了一些人手,说是颜圣相要大改文宴三关。” 崇开不满道。 “胡闹,你岂能轻易将你的京畿护卫队兵力外借?你懂不懂规矩?” “你是天子近臣,不是他醉吟楼的看门狗。” “这要让外人知道了,该当如何议论你?你不要脸,我可还要脸,圣上可还要脸!” 张靖翻了个白眼,骂道。 “嘿?你个崇秃子,你以为我张靖就真的什么都不懂?” “更何况这醉吟楼背后撑腰的人到底是谁,你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所以我刻意叫了一班人,更换为平民衣衫,前来相助。” “这八成就与文宴三关更替有关,颜圣相入宫请圣驾,也是如此。” 崇开撇了撇嘴。 “既如此,我们便等着看好吧。” “这往年的文宴,我可是一次都未曾来看过,一群酸腐之人念些个酸诗,有个甚么意思?” “但愿此次大改,能让我看出些意思来才是。” 张靖却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 “说是大改,可还能怎么改?” “这是传承了将近千年的习俗,要是能改,而且还能行之有效,岂不是早就改了,还用等到今天。” “我看充其量也就是照猫画虎,形似神似,没什么花样。” “而且文人们聚在一起饮酒作诗,在张某看来,未免过于扯淡。” 二人似乎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相视点头。 武夫自古以来就看不起儒生。 觉得那只是一群酸了吧唧的活废物,成日里不干人事。 写个书,写个诗,没个蛋用。 保家卫国时,你写篇文章能杀敌吗? 而儒生自古以来就看不起一切。 自诩:我大儒家最牛逼! 嘴上标榜海纳百川,实际上拿心窝子里的话来说,就是目空一切。 崇尚独尊儒术,总觉得儒道才是至理。 这是文武自古以来就有的矛盾。 第47章:目标:词关双头筹! 正在醉吟楼西楼三楼的秦衣和秋棋,相互攀谈着。 秋棋也一直都在打量四周。 突然看到一群平民模样的人涌了进来,手上还带着诸如铁锨一类的工具。 他眉头微微一挑。 “老板,看来这次有的玩了。” 秦衣顺着他的目光朝下面看了一眼,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神微微一动。 “这莫非是要引一道流觞曲水?” 他二人都扶着围栏朝下张望,祁海也耐不住好奇,向下面看去。 讶异道。 “这些人,不会是那位长者找来,特意来造流觞曲水的人吧?” 秦衣点点头。 “八成是这样。” 祁海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双小眼睛里满是震撼。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文宴三关乃是大靖王朝传承自古的礼制啊!岂能说改就改?” “那位老先生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咱们区区几句玩笑之言,他竟能付诸于实践!” 秋棋不甚在意的说了句。 “能在大文宴上,有这种影响力。” “而且,说一不二,轻而易举改变礼制的人,能有几个?” 祁海的眼睛刷的一下闪亮,嘴巴张的比刚刚还大。 结巴了半天才说。 “不不不不……不会是颜予先生吧!” 秋棋点点头。 “我认为,也只可能是他了。” “噢,如果猜的不对,那也没办法。” 祁海人都被震惊的傻了。 愣愣的坐在椅子上,紧紧的抱着书袋,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 “我竟和颜予先生说了话,我竟和……” 秋棋差点笑出声。 没想到这追星不单单是现代的事,这仙侠世界居然还有这么狂热的追星族呢? 秦衣一直在注视下方。 院墙之外隐隐响起了掘土开道的声音,甚至还有武夫亲自上阵帮助引一道曲水。 很多楼中才子都好奇的顺着窗棂朝外面张望。 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衣心中暗暗道: 这位颜予先生还真是不简单,不仅说一不二,而且敢作敢为。 换第二个人。 敢二话不说的就在兰摧第一楼中大兴土木吗? 敢公然篡改礼制吗? 从前颜予这个人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可今天过后,他不得不感慨。 这大靖国能稳居中土核心四百多年,必须得承认,的确是人杰地灵。 奇才辈出。 有叶司丞旷古绝今挑大梁,还有颜圣相、道和真人这众能人帮场。 秋棋心中也暗暗说道: 兰摧城,果然有很多机会。 自己没来错。 正在三座楼中的人们都在议论纷纷的时候,大门之外突然涌进来两队甲卫。 紧接着,又是两队身着不同装扮的甲卫涌了进来。 再然后。 张靖和崇开并肩走了进来。 前一刻还人声鼎沸,欢歌笑语的醉吟楼,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满座哗然。 秋棋和秦衣齐刷刷瞳孔一缩。 能让京畿护卫队和禁军开道的人,只可能是天子! 祁海还在眼睛放光,脸上满是痴汉的表情,傻乎乎的笑着。 秦衣嘴角一勾。 “今儿可真是来着了。” “正安帝亲临大文宴,这在大靖国的历史上,只发生过一次。” “西澄,没想到因为你小子的一句话,这整个大文宴居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秋棋腼腆的一笑,摆摆手。 “低调低调,说的我都害羞了。” 秦衣大笑,一拍秋棋的肩膀。 “你还真是不知羞耻,哈哈哈,不过我喜欢。” 俩人对视一眼。 先是看了看祁海,祁海已经从痴傻中反应了过来,挤着人群朝下面张望去了。 座位上只有他们二人。 他们凑近几分。 低声商量道。 “等下,该当如何崭露头角?” “你这流觞曲水的法子虽妙,却也无法保证那随波漂浮的酒杯就也能恰巧漂浮到咱们二人身前啊。” 秋棋摇摇头。 “我大致算计了一下,以外面参与工事的人力,以及挖出来的曲水道长度来看。” “能参加这流觞曲水游戏的,大概有二百个名额。” “我估计每一关,颜予先生都会放出二十个酒杯左右。” “也就是每个人都有一成的几率能够选中,咱们两个人就是两成。” “所以我的想法是……” 秦衣问道: “随波逐流?纯凭气运?” 秋棋摇摇头。 “不,咱们作弊吧,以内气牵动酒杯,拉扯到咱们身前。” “参加这个游戏的大多都是儒道学子,文弱书生。” “咱们有内气,天然就比他们走在前面,有优势干嘛不用?” 秦衣差点吐血:??? 就特么这么简单? 合着闹了半天,就是用内气牵动酒杯走向? 那你刚刚废话那么半天,又是几百人参加,又是什么一成两成的机会? 这说的有必要吗? 他满头黑线,点点头。 “不过你也说了,这文宴三关名额有限。” “咱们也不可能三关全部参加,大致只能参加一关、或是两关。” “你有想好参加哪一关吗?” 秋棋淡淡一笑。 “咱们也不好高骛远,要是三关头筹全都占了,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这些莘莘学子一番出头鸟的苦心了?” “所以嘛,咱们只取词关头筹即可,一关头筹足以让咱们名动大文宴。” 秦衣心道:还只取? 你知道这头筹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取的吗? 这大文宴可是汇聚了整个大靖的学霸! 想从他们之间拔得头筹哪那么简单? 就算秋棋有才,想要从这群人之中杀出重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 他点点头,觉得这就足够了。 这一个头筹之名的含金量已经不低了。 能让帝都议论很久。 到时候他们再抛出他们师出万法居士的这个由头,不怕万法居士的名字叫不响。 他笑嘻嘻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却没想到秋棋继续说道。 “不是一人拔得头筹,而是双头筹!” 秦衣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勉强咽了下去,咳嗽着问道。 “啥?双头筹?” 秋棋认真说道。 “是的,一个头筹有什么新鲜的?” “代代大文宴全都有头筹,这能显现出什么本事?” “咱们就拿出两首都足以传唱千古的绝句,让他们分不出一个先后!” “这叫制造热点,让他们议论去吧,在议论的过程中,万法居士就火了!” 秦衣被呛得咳嗽了一阵。 看着秋棋胸有成竹的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原本浮现在心中的质疑,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是秋棋,也许真能办得到…… 词关啊。 这可是三关之中难度最高的。 词牌名都是随机抽取的,他居然还有信心能拿到双头筹。 这小子的文才顶点到底在哪里? 第48章:这天下,是尔等后辈才俊之天下! 俩人正交谈着,祁海攥着小拳头回来,认真说道。 “词作和楹联小生都不拿手,唯有这诗作一关,小生还能有点把握。” “小生一定要拿诗关头筹!博得颜予先生的墨宝!” “这是小生一生所愿!” 说着,他坐回位置。 将书袋子里的书拿出来一本,翻看着,眼睛里全是小星星。 秋棋注意到,那本书的名字是【治国八术】,是颜予的著作。 他抿了抿嘴。 祁海是真的仰慕颜予,发自肺腑。 从刚刚祁海和秦衣的聊天中,他就听到了一些关于祁海事情。。 很老套,但却令人不胜唏嘘。 世间寒门寒窗苦,有几人知? 祁海出身草根,家境穷苦。 冬日里甚至连炭都用不起,家里连一床棉被都没有。 父亲早死。 母亲含辛茹苦,勉强靠着给他人当下人奴仆过活,将他养大。 没有任何读书的条件。 私塾都上不起。 找私塾的先生借书,都得吃人家的白眼,挨人家的骂,还得帮着人家劈柴倒水、端洗脚水。 但今年才刚刚一十九岁,未及弱冠之年。 却能够拿到乡试和会试的头名,博得州领青眼收为门生! 他付出的努力是别人想都难以想象的。 这是一个真正的学霸,而且是不走任何捷径,完全靠着刻苦二字,成功逆袭的屌丝。 相比很多所谓才子,实际是指着贿赂考官博取功名的人来说。 他才更应该堂堂正正的坐在大文宴的宴席之上。 他值得博取颜予的青眼! 值得让当朝天子看到! 只有这样的学子,才能被称之为国之栋梁。 可大文宴聚集了太多学霸。 而且有些人背后有人撑着,有些人早就想好了如何作弊博人眼球。 他这个毫无根基的孩子,想要拿到诗关的头筹,得到颜予的青眼,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别以为刚刚颜予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就会给祁海开后门了。 恰恰相反。 颜予其人,一生行事清廉,两袖清风。 就连对待家里的人,都从来没给过便利。 更何况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书生呢? 所以他想要拔得头筹,很可能会比其他人更难…… 要不要帮他一把呢? 他犹豫了一下,才说。 “文幼兄,我这有一首诗作,可以赠予文幼兄,或许可以助……” 秦衣开口拦住了他。 “西澄!” 被秦衣这么一喊,他这才幡然醒悟。 是啊,对于祁海来说,作弊、打小抄,无异于是对他的侮辱。 这是侮辱他的十年寒窗苦读,侮辱他的刻苦努力。 祁海却抬起头,咧嘴一笑。 笑的很傻,但却很纯粹,很阳光。 “没事的,西澄兄,小生定能拿下头筹!” “你不必为我担心,圣人有云,苦心人,天不负!” “小生相信,这头筹必定是小生的!” 说着,他继续低下头去,翻看着那【治国八术】。 秋棋和秦衣对视一眼。 相视点头。 这满楼的人,都在紧盯着正安帝,都在盼望着能得到一个凑到天子身边的机会。 几乎无一不是想着如何能引得天子注目。 可却唯有这样一个人,能够安安静静的看书,不为乱局所扰,不为浮躁侵蚀。 此为文人也! …… 正安帝乘銮驾而来。 一万禁军与三万京畿护卫队,噤若寒蝉。 在张靖和崇开二人的搀扶之下,正安帝步履略有些蹒跚的走入醉吟楼。 数百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正安帝处之淡然,环视一圈,淡淡道。 “有列位才子坐镇文坛,朕心甚慰。” 醉吟楼因为这一句话沸腾了。 哗啦啦跪倒一片。 山呼万岁。 正安帝做了个平身的手势。 旋即便在两位宗师的护送下,去了观赏位置最好的雅间之中。 刚好能够纵览弦月河引出的流觞曲水全景。 直到正安帝离开很久后,人群才逐个站起身来。 颜予紧随在正安帝身后落座。 正安帝回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下方。 “这单引一支曲水,是何意图?” 颜予捋长须笑道。 “回禀陛下,这乃是流觞曲水,正是今日文宴三关所行之法。” “时辰一到,三关一开,臣便会自曲水上游放出酒杯,任其随曲水漂浮,漂至谁人近前,此人便要饮下杯中酒。” “饮酒过后即兴作诗。” “作诗之后的点评与择选,便与往年一样。” 侍立两侧的张靖和崇开对视一眼,眼眉一挑。 这倒是新鲜。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正安帝也是笑而说道。 “此法甚是有趣呐,相比往年,确有其独到之处。” “那朕便等着看了。” 颜予看时辰差不多了,站起身来,插手施礼。 “请陛下敲响宴钟。” 所谓宴钟,其实就是拳头大小,黄金打造的一口小钟。 需要以木槌轻轻敲打。 声音经过扩音灵妖的扩大化,听起来独特、清澈、透亮。 能响彻整个醉吟楼。 这代表着大文宴的开始。 正安帝微微点头,将近臣呈递上来的木槌接了过来,在旁侧的黄金宴钟上轻轻一敲。 另一侧的扩音灵妖施展妖法。 空灵又庄严的钟声响彻整个醉吟楼。 三座楼中的才子、官员,纷纷落座。 静静等待着文宴三关的开始。 伙房以及醉吟楼中的伙计也忙碌起来。 一道又一道菜色,纷纷端上餐桌。 正安帝这一间屋内的食物,则是需要经历层层检验,最后由崇开亲自端到正安帝侧手的小几上。 由两位跟同正安帝一起参加大文宴的美人喂食。 随着宴钟敲响,颜予的声音也在扩音灵妖的妖法作用之下,传遍全场。 “大文宴在我靖国已有四百余载之历史。” “但今时今日,正安帝座下圣相颜予,甘冒文坛之大不韪,以流觞曲水之法做缀,更改文宴三关。” “不为别的,只为荡尽浮华,荡尽满朝奢靡之气,甄别真正可以安邦治国之大才!” “大国治下,最需要的是何物?是才,是大才!” “时值天下风云变动,边境屡屡告急,正此时节,身为大靖国民,生七尺躯,焉能视之不理?!” “武将出关浴血杀敌,马革裹尸之际,我辈文人又在何处?” “武夫护我于万安,我等文人身在太平后方,焉能不思强国?!” “但近百年来,文坛凋敝,儒道低落。” “武夫以力可顶天,我辈文人又为何不能以笔立地?!” “今日,大文宴下,靖国诸位才子便以尔等手中之笔,让小老儿见识见识,何为文人之笔!” “何谓文人之风骨!何谓文人之脊梁!” “大世当前,我颜予一人,微不足道。这天下,是尔等后辈才俊之天下!” 一语既出,满座剧震! 崇开和张靖两位宗师无不动容,正安帝以及两位美人纷纷侧目。 哪怕是那些并无真才实学,只想着走捷径的人…… 听到颜予这一番话,都忍不住心潮澎湃,浑身颤抖,鸡皮疙瘩掉一地。 而那些少年轻狂,执笔当歌的才子,各个无不昂首挺胸。 似乎都想要喊上一声。 “我文人不输武夫分毫!” 颜予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就连外面净街护卫的甲卫,这些原本看不起文人墨客的武夫,也纷纷动容。 颜予今日一语,震撼兰摧城! 第49章:宗师威势之下,谁敢作弊?【上】 后院。 秉权将一张叠好的纸页递给儿子秉原。 “把这首诗背下来。” 秉原没当一回事。 “爹,这有啥用?” “我听说那流觞曲水选中谁人全靠命,能不能选中我还不一定呢,那万一没选中我,背了岂不是白背?” “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参加。” “往年你不也没让我参加吗?” 秉权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 “孽子!你懂个屁!” “今时不同往日,天子亲至啊!这可是天子亲至!何其难得的机会。” “你从小到大一事无成,除了打架斗殴,几乎毫无所能。” “你叫为父未来如何给你铺路!” “你必须在此次大文宴之上一鸣惊人,只要能得到陛下赏识……你也知道为父与陛下也有一些关系……” “届时,你这官位、大好前程必能接踵而来!” 秉原捂着脸,还是一脸的不当回事。 “爹,要我说你也是胡闹,既然你想让我有个大好前程,何不给我买个好官位?” “我可听说这次放出了几个极有价值的位子,明码标价,你干脆给我买来多好,何必走这般弯路?” 秉权叹了口气。 “说你蠢笨,你果然蠢得不成样子,这买来的官位坐的久么?!” “唯有靠着名气、本事拿下的官位才是无可撼动的!” “拿着!” 他将纸页一把拍在秉原的手上。 “平时你瞎胡闹,为父可以迁就于你,不予领会,可这一次你若给为父搞砸了,为父定一刀砍了你!” “那酒杯之事你也不必担心,届时,我会叫人以内气牵引酒杯,你一定会被选中!” “快背!” 他催促一声,就走了出去。 他还要赶着去面见天子。 这么好的趋炎附势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之前秋棋分析说,这醉吟楼背后是正安帝撑腰。 这确实没错。 但有一点秋棋说错了,醉吟楼并不是正安帝的地下产业,也不是历代帝王家的产业。 正安帝之所以给醉吟楼撑腰。 一来是因为醉吟楼有一道极佳的菜品叫芙蓉插柳,是正安帝的最爱。 二来就是因为醉吟楼是百年老店,名声早已经叫响在天下七国,他偶尔帮扶一下,能够让他在天下各国面前更有面子。 仅此而已。 所以,其实他和正安帝产生联系的机会也不多。 他得抓住机会! …… 三座楼间,回响着颜予的声音。 他将流觞曲水的规则介绍了一下。 在秋棋的规则基础之上,他还单加上了一点。 那就是:每个酒杯之上都刻着不同的题目。 诗关是如此,需以题目为核心作诗。 词关也是如此,不同的词牌名会刻在不同的酒杯之上。 对关则是不同的联。 这就从一定程度上防止了有人提前做准备…… 每一关只能有两百一十个人参加。 在每座楼的一楼进行记名。 每一座楼取前七十人。 没有报上的人,按照顺序归拢到下一关,依次顺延。 一个人只能参加一次。 如果三关过去还是没有报上,那就只能等待三年后的下一次大文宴了。 这圆满符合了颜予心中的试金想法。 能给那些真正有才学的才子一个相对更加公平,更加凸显实力的舞台。 而且由于随机性比较强。 所以减少了鱼目混珠的可能性。 不过这个法子也不是完美的。 但,世间哪有完美的事情? 总比原来“十首诗词中,有九首甚至十首都是代写、都是滥竽充数之作”的情况要强的多吧? …… 曲水两侧,各准备了一百零五个圆形竹席,供参与者落座。 当颜予一宣布开始记名,一楼记名的地方就有人围了过去。 祁海皱着眉,倚着围栏看向下面楼梯之上簇拥成一团的人流,满脸的无奈。 挤都挤不下去…… “看来,小生没有机会了。” “人实在太多了,早已超出七十之数……” 秦衣看了秋棋一眼。 秋棋明白老板的意思,突然伸出一只手,拉住了祁海。 “名额还不是靠抢出来的?你放心,我肯定能让你挤进前七十。” 祁海一脸好奇。 “西澄兄,你可有什么良方?” 秋棋耸了耸肩。 “咱们在三楼,走下去肯定来不及,所以只能……跳!” 祁海懵了:??? 可还没等他说个不字,就已经被秋棋拉扯住,翻出栏杆跳了下去。 祁海惊得大嚷大叫,闭上眼准备等死了…… 心里一连串的mmp不知从何骂起。 可当他坠地的那一刻,却感觉浑身被一种温暖柔和的气力给托住。 将他向下的冲力完全卸掉。 他在这种柔和力量,站在了地面之上。 再一睁眼,眼前就是记名之处。 他居然排在前列! 前面还没几个人。 他的两侧,秦衣和秋棋也稳稳地站着。 祁海眼睛瞪大,有些不敢置信。 “这莫非就武夫内气?二位兄台不是修行道家之学的吗?莫非还精修武道?” 道门中人也有不少在修行本门道法的同时,也修行武道来强身健体的。 但一般都是出自大的道家门派。 因为大的道家门派,一般都有自己一整套的武道传承。 比如万全观。 比如历史悠久的双观山道门,梨山道门,青城山道门。 再比如兰摧的飞檐观。 都有单独的武道修行传承。 只不过很少有人能达到“二师之能”。 道家历史上有一位奇人,叫做王丕,后人称之为王子圣。 曾以一己之力构建了灵妖与人类和睦相处的世界。 在王子圣之前,灵妖曾一度被定性为妖魔邪祟。 而在王子圣之后,灵妖才渐渐登上历史舞台,与人类和睦相处。 他就是三师之能。 出身吞黄为棋师,通习道法为道师,精修武道为宗师。 一言以蔽之就是: 一般修行道法的同时还修行武道的道门门徒,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大多出身都很牛逼。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一定出自高门大派。 祁海不由再次在心里揣摩起这二人的山门来。 无门无派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秦衣插手一礼,道。 “文幼兄你志在诗关,而我师兄弟志在词关,所以我们向队伍后面走一走。” “祝愿你此去拔得头筹!” 祁海认真的点点头,同样插手还礼。 “多谢二位兄台送小生入诗关,小生定不辜负二位兄台之情!” “小生也祝愿二位兄台,拔得头筹!” “咱们三人之中若能出两个头筹,想来定能震动京华,哈哈哈。” 说完这话,他自己就先笑了。 因为他虽然嘴上喊着一定要拿第一,实际上心里没底。 而且由于出身问题,他比较自卑…… 嘴上说的,只不过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至于眼前的两位兄台,他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词作才学如何。 所谓出两个头筹,在他看来可能只是夸夸其谈。 秋棋却在心里好笑的想着: 如果你真能拿一个诗关头筹出来,也许咱们三个就能拿个三头筹也未可知…… 表面上啥也没说,只是插手施礼,说了两句商业互吹的话。 他这才和秦衣并肩向后面走去。 估算着前面大致是七十个人,这才站定。 等待着第一关:诗关开始。 第50章:宗师威势之下,谁敢作弊?【下】 宴钟在万众瞩目之下,再次敲响。 代表着文宴三关第一关,诗关开始! 三楼之中陆陆续续有人涌了出来。 流觞曲水开辟在了弦月河西岸。 三座楼中各有七十个人在甲卫的引领之下依次入场,有序落座。 祁海攥紧拳头,目光灼灼。 脑子里思考着,如果真的选中了自己,应该写一首什么样的诗。 与他相隔不远的秉原满脸苦逼,一副被迫上阵的样子。 脑子里回忆着秉权叫他背下的那首诗,满心无奈。 但他转念一想,若是真能在这诗关之上,脱颖而出…… 受万人瞩目,受天子赏识。 那岂不是牛逼至极? 瞬间,他满心烦躁尽去。 虽然他胸无大志,但他父亲都已经把路铺到他脚下了。 他再不走上去,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好! 爹,我就给你看看,我秉原不是废物! 给整个兰摧城看看,我秉原不是混子! 曲水上游,颜予缓缓走来,他的背后跟着两位甲卫,手上托着托盘。 各有十个装满酒的酒杯。 二十个酒杯,分两拨投放。 他环视四周一圈,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朗声道。 “愿列位才子以真才实学脱颖而出,小老儿在头筹之处等待你们。” 满座应声回答:“我等定不负先生所望!” 颜予搓了搓手。 开始投放酒杯,动作不急不缓。 一杯杯酒水,顺着细流而下。 曲水两侧,一双双眼睛紧紧的盯在酒杯之上。 随着酒杯在水中一起一伏而紧张起来。 气氛空前的凝滞。 人人闭气凝息,等待酒杯停下来。 突然,曲水南岸有个人大喊道。 “酒杯停了!是我!是我!” 他低身拾起酒杯,先是看了酒杯上的题目一眼。 脸上露出了思考之色。 旋即朝着颜予的方向深深施礼。 饮下杯中酒,满面兴奋地跑入另一侧的长亭之中。 长亭之内早就有人备好了笔墨纸砚。 他提笔就写。 有了第一个,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祁海也很认真地盯着酒杯。 如果命运真的能选中他,他定要竭尽所能。 但如果命运真的与他擦肩而过。 他就当没有这个文宴三关就是了…… 毕竟一个人能否崛起。 一要看实力,二还要看运气。 另一边的秉原也是认真地盯着酒杯,旋即摇了摇头。 这十个酒杯中,没有他的。 因为他爹在听说了完整的流觞曲水规则之后,还特意跑来告诉他…… 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酒杯,才是给他准备的题目。 很快,第一拨酒杯过去,十人已经确认。 全都已经走进长亭之中。 各个拧着眉毛,脸带思索的开始写了起来。 颜予一看十人确定了,停顿了一下,开始投放第二拨酒杯。 秉原也是有一些微末武夫根底的。 目力不错,一眼看到第一个投放的酒杯,就是他的! 在淡蓝色的河面之中,闪烁着细微几不可见的金光。 远处。 站在角落的一个第四步武夫,也看到了河面上闪动的细微金光。 眼睛一亮。 体内一道内气无声无息的释放了出去,牵引酒杯朝着自家少爷秉原的方向靠近。 上方。 张靖和崇开的眉头同时一皱,目光齐刷刷的射向下方角落。 见一个武夫正在用内气牵引酒杯。 崇开摇摇头。 示意张靖不要多管闲事。 秉原是秉权的儿子,而张靖和秉权关系不错。 若是出手阻拦,无异于打秉权的脸。 这可是断交情的恶事啊! 朝廷交往,最忌不留情面。 毕竟没有威胁到天子威仪,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锱铢必较。 张靖却固执的摇了摇头。 他虽然看不起文人墨客。 但对颜予这位朝中老臣还是非常敬重的。 刚刚颜予的一番话给他的印象颇深。 大国若要强盛,靠的是什么? 人才啊! 颜予费尽心血想出这个流觞曲水之法,就是为了考验人才! 若还是有人浑水摸鱼…… 他没看见还则罢了,若是他看见了,必不能让其如愿! 更何况,眼下天子在座,他若是不管,难道任由天子受人蒙蔽不成! 就算是秉权又能如何! 世人都说。 张靖什么都好,就是太倔太直。 所以熟悉他的人都称他为老倔驴。 眼下,这头老倔驴的倔脾气上来了! 六亲不认! 眼看着那闪着淡淡金光的酒杯朝着秉原直线靠近,另一边的秉权满心欢喜…… 突然,张靖体内一道内气迅疾如闪电般电射而出。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将酒杯截止在了半途之中! 无巧不巧的就停在祁海的身前。 角落的武夫脸色大变,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用力,再无法撼动那酒杯分毫! 楼上的秉权也是满脸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停在半途中了? 祁海喜形于色,弯腰从水中捞起酒杯。 先是看了眼上面的题目,同样朝着颜予的方向深施一礼,正准备饮酒,旁侧突然响起一声大喊。 “住嘴!” 紧接着,秉原刷的一下蹦了起来。 蹿上来紧紧攥住祁海的手腕。 楼上的秉权心里“咯噔”一声。 遭了! 这个傻小子这个时候当什么出头鸟啊? 酒杯错过了就错过了! 这要是闹出事来,自己的脸可就要被丢尽了! 要是外人知道,自己这个醉吟楼主,居然在自家地盘,帮着自己儿子作弊! 那以后的大文宴还敢在醉吟楼开吗? 他醉吟楼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祁海一脸懵逼。 “兄……兄台,你这是何意啊?” 后面监督的甲卫也踏前一步。 “文宴三关非是你嬉闹之所,还不退下!” 秉原瞪着眼睛,先是侧头瞪了甲卫一眼,旋即指着祁海骂道。 “呸!什么退不退下!你作假!” 祁海满脸无辜,感受着对方想要抢过酒杯,他咬紧牙关就是不撒手。 脸色涨的通红,略有些结巴的道。 “兄,兄台,你这话从何说起?” “小生生得坦荡,何曾做过假呢?” 秉原又伸手指着后面的甲卫。 “你们看见了!你们可都看见了!那酒杯明明是朝着我漂来的!岂能莫名其妙的停顿在半途!” “他作假!” 他另一只手拉扯着祁海的衣领,骂道。 “好小子,大庭广众之下,你竟敢作假!” 甲卫摇头。 “我只看见那酒杯停在了这位书生之前,与你无关,休要在此大放厥词!还不退下!” 他一抖腰间挎剑。 秉原一横眉毛。 “你?你敢……” 他话还没骂出来,楼上的秉权已经站了起来,喝道。 “谦儿,还不退下!” 秉原字存谦。 秉原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 他本来就是个混子。 靠着父亲的威名在街里街坊四处作威作福,耀武扬威。 欺男霸女,为富不仁,说的便是他这样的人。 习惯了趾高气昂。 秉权老来得子,妻子又因难产而死。 故而将这个唯一的儿子视作掌上的明珠。 平素任由儿子胡闹,虽然望子成龙,但也难以管教。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一个混蛋脾性。 眼下被挤兑出火气来,也忘了这是个什么场合,伸手就要打人…… 第51章:诗关头筹,祁文幼! 一旦这一掌落下来,看在天子眼中…… 咆哮于天子面前,无视天威,登时便要人头落地。 张靖也冷静下来了。 心里也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些对不起朋友…… 如果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下去,秉原因为他而人头落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当即施展出内气,将秉原按倒在了地面之上。 侧眼看了秉权一眼。 秉权涨红着脸,忙不迭的跪倒在天子面前磕头请罪。 “谦儿年少无知,不懂分寸,望陛下隆恩……” 正安帝心情不错,对颜予这场大戏还挺满意。 索性心里也懒得计较了。 撇了撇嘴。 “还不带下去。” “大国文宴之上,斤斤计较,不甘失利,这等气量焉能成事?” “秉卿教子无方啊……” 他满脸随意的吐槽道。 秉权一个劲的磕头,满头大汗。 “是秉权教子无方,是秉权教子无方,惊扰了圣驾!全是秉权之过……” 正安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张口吃掉美人递上来的一颗葡萄。 “朕无心看你父子闹剧,还不退下。” 秉权脑袋跟捣蒜似的,又是连连磕了几个头。 这才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下方秉原满脸不忿的被两名甲士押了下去。 挤眉瞪眼的。 祁海惊魂未定,长长吸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看了秉原被押走的方向一眼。 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情啊?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他咽了咽唾沫,稳定一下心神。 这才一扬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迈步进入长亭,心中早就有了腹稿,提笔落笔,行云流水。 …… 西楼内。 秋棋和秦衣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是听到外面乱糟糟了一阵,紧接着就平息了下来。 秋棋凑近秦衣的耳边说道。 “老板,我让你背下的那首词,你可还记得?” 秦衣点点头。 “记得倒是记得,但现下规则更替,酒杯之上词牌不同。” “万一我那酒杯上的词牌并非是你叫我记下的那首词牌,该当如何……” 秋棋却笑道。 “老板,你就记好我这一套说辞。” “只要你到时候原封不动的说,我保证你不仅不会挨骂,反而还会得到天子的赏识……” 秦衣“哦?”了一声。 “你这又是出了什么鬼主意?说来听听。” 秋棋伏在秦衣耳边三言两语说了一遍。 秦衣眼睛一亮。 “妙啊!只有你才能想出如此蹩脚的主意。” 秋棋笑了。 “老板,你管他蹩脚不蹩脚,管用不就行了。” 二人正说着话。 就听到颜予的声音传遍三座高楼。 “此诗,书文人之风骨,笔墨客之脊梁!” “好诗,真乃好诗啊!” “小老儿没想到在现下文坛凋敝窘境之下,竟还有人能写出如此独具风骨之文辞。” “书法稳重带刚,笔风沉稳自如。” “一开始运笔略带蹉跎,似乎有些紧张,但中后期渐入佳境,笔法酣畅淋漓!” “真乃好诗、好书!” “这【文宴抒文】,是哪位才子写出来的诗啊?近前来,小老儿想要见上一见。” 秦衣抬起头。 这应该意味着诗关的头筹出来了! 一定是这位【文宴抒文】的作者。 只是不知道是哪位才子。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真的念出了名字,他也不认识啊。 又不是在这个文人圈子里混的,他知道的顶多也就是朝中最顶尖的那几个人…… 恰此时。 颜予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一次似乎是对着正安帝,也是对着他们所有人说的。 “老臣参见陛下!” “文宴三关第一关,诗关,头筹已然确定,乃是定州门生,祁海,祁文幼!” 三座高楼之内。 随着颜予话音落地,爆发期如潮般的议论声音。 “祁文幼?你们可曾听过有哪位才子名为祁文幼的?” “你是不是傻?颜予先生都说了,人家是来自定州的才子!” “这是哪家的青年才俊啊,居然有如此诗才,能博得颜老这么高的评价!一定要好好结交一番才是啊!” “能得颜老青眼,这日后的前途定是无可限量!一定要趁其未成大才之前好好结交!” 西楼内。 秋棋和秦衣对视一眼,目露震撼之色。 “那……那孩子居然真的拔得头筹了!” 秋棋笑道。 “看来还是我太小看他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能拔得头筹,根本不用我出手帮忙。” “啧啧啧,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啊,大学霸!前途不可限量啊……” 秦衣也说。 “是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也在心里掂量掂量,万一词关也出来这么一位出类拔萃的才子,你这头筹可有点危险了……” 秋棋却胸有成竹的摇了摇头。 “老板,你就放心吧,我敢担保我拿出来的词作,绝对可以拔下头筹。” 他的自信,源于他背后一个民族源远流长、上下五千年传承的历史。 能在他那个世界的历史上保持千年长盛不衰的诗句,岂能拿不了头筹?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不要出什么意外就好…… 现场出现了两位宗师坐镇,这是他一开始没有想到的事情。 想要在两位宗师的眼皮子底下作弊,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果因为做不了弊,导致这酒杯无法漂到他们面前的话…… 那他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此前所做的一切准备都形同虚设了…… 不一会的功夫。 外面喧哗了起来。 祁海,以及几位在诗关中大放异彩的才子,在诸多其他才子的簇拥之下,热热闹闹的涌了进来。 祁海手忙将乱的给身边上来搭讪的人还礼,眼睛却一直在朝着人群张望。 当他看到秦衣二人的时候,兴奋得都差点跳起来了。 他没有炫耀自己拿下了头筹,反而兴高采烈的朝秦衣二人比了一个大拇指。 那意思就像是在说: 你们一定可以的! 秦衣笑了。 和秋棋说道: “这孩子挺可爱的,相比这大文宴的其他人,他更单纯,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也像是一张白纸。” “他从未因为生来不公而感到愤懑,反而积极向上,赤诚待人。” “能在今日相识,也属实是缘分和幸运啊。” 秋棋笑道: “老板,这可能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因为老板就是这样的人,所以身边自然会有这样赤诚、可爱的人聚集而来。” “比如我。” 秦衣翻了个白眼。 这是变着花样的自吹自擂? 二人闲谈之际。 又是一声宴钟敲响。 文宴三关第二关,词关,开始! 第52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后院寝房之中,挨了五十杖刑的秉原如同一只死狗,趴在炕上。 拳头重重的砸在榻板之上! “可恶!头筹本该是我的!陛下的赏识也本该是我的啊!”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想要走上正路,却偏偏有人要出来阻碍我!!该死的!!” 秉权黑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儿子,上来就是一记大耳帖子。 旋即叹了口气,拿出金疮药,一边给儿子上药,一边骂道。 “你个混小子,天子驾前也敢冲撞,你不要命了!” 秉原愤愤不平的道。 “爹,那酒杯本来必定落在我的身前,为何会突然停在那个小书生的面前?” “定是那个小书生使了什么手段!他是谁!再让我见到他,定要扒下他的皮!” 秉权同样脸色铁青。 “已经查过了,那个书生就是这次的诗关头筹,祁海祁文幼。” “出身泥胎,贱不可言!” “竟敢和我秉文韬抢天子青睐!他怎么敢的!” “这头筹,本就该是我们家的!” 他可不知道那半途被截住了的酒杯,是张靖出的手。 而张靖此时也因为身在天子身边护卫,还没来得及将真相告知于他。 或者说,张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告知。 尤其是看到秉权连连叩头请求天子原谅的那一幕…… 如果要让秉权知道坏了自家好事的,是他张靖。 二人之间只有恩断义绝这一条路。 眼下。 秉权自然而然将一切责任都定性到了祁海的头上。 他认为,一定是祁海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刻意抢下的那个酒杯! “这个贱种,只要他还在帝都一天,我便要让他不得安宁!” 秉原也是满面狰狞。 “爹,这种事我最擅长,交给我来解决!” “我定要那小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三座楼门大开。 人流涌出,聚拢于流觞曲水两侧。 按照次序落座。 秦衣和秋棋并没有坐在一处,反而相隔了很远。 只有这样,两个人都被选中才不会被怀疑。 否则,他们两个人相邻而坐,又是师兄弟,最后还人人都能得到酒杯…… 这就有点太扎眼、太扯淡了。 作假也要做全套。 颜予依然不急不缓的在上游,投放酒杯。 同方才如出一辙,脸上挂着笑纹。 心里还在想着刚刚那名叫祁海的才子写出来的诗,觉得韵味十足,大有正文坛风气之能事。 无意间注意到坐在前列的秋棋,眼神微微一凝。 挥挥手,叫来身边的一位名为褚远的弟子。 “你来替为师投放酒杯,为师要上到天子近前,有事起奏。” 他的弟子也是文坛有名的儒生,所以即便让弟子接手也不会显得词关降格。 褚远点点头。 “是,先生。” 旋即他顶替颜予投放酒杯,颜予则是拾阶而上。 …… 第一拨酒杯开始投放。 流水声响伴随着酒杯一起一伏的声音,回荡在全场。 满座学子心情紧张,认真的盯在水面上。 秋棋和秦衣眼神一凝,同时出手。 两道内气电射入水中,与酒杯相勾连。 阁楼之上。 张靖脸色一沉。 这大靖文坛风气都已经堕落到了什么地步? 第一关有人作假就算了,没想到这第二关居然也有人作假! 他怒从心头起,踏前两步,凑近到围栏边,脚步轻轻一踏。 无风起浪! 无声无息间仿佛伴随着雷鸣巨响。 以威严之势,将秋棋和秦衣二人的内气生生截断。 同时他横眉立目,朗声斥道。 “天子座下,岂容尔等作假胡闹,蒙骗天子!” “颜圣相所言之文人风骨何在?简直不知羞耻!” “再有二次,休怪张某翻脸?!” 正安帝眉头一皱。 “希德啊,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靖恭敬答道。 “回禀陛下,刚才有人以内气牵动酒杯,被臣发现……” 正安帝笑了,摆了摆手。 “哦?想来也是些宵小之辈,不必置气。” “今日朕乃是为了看戏而来,不要把文宴搞得剑拔弩张的,只需静静观摩即可,何必插手。” 他现在对于一切事物的看法非常佛系,更何况今天就是为了轻松来的,他也不想自己心烦气躁。 刚刚的秉权一事,就已经让他心里老大的不快。 眼下,他虽然也能看穿有人作假,但那又如何呢? 他今日是来看戏的,不是来杀人砍头的。 这一辈子杀的人太多了,手上也沾了太多太多血。 有敌人之血,也有自己人之血,甚至还有功臣之血。 到了晚年,尤其是近日身体日渐单薄,他越发觉得,应该佛系一些,为死后也积点德。 所以如果不是真的有人闹得他心情非常不快,他也懒得再掀起什么腥风血雨来了。 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他就懒得去管。 反正最后挑选才子是颜予的事,有人作弊的话,让颜予去头疼就得了。 自己还是装没看见。 这个张靖,怎么就不懂朕的心呢! 刚刚秉原的事情,你以为朕真就看看不懂秉权老小子想让儿子出头? 朕就是懒得管罢了。 你还非要戳穿,平添烦心。 偏偏把所有事都挑明,何必呢? 要是看个戏比种地还累,朕干脆种地去不好吗? 何必来看戏? 他撇了张靖一眼,继续张嘴等着美人喂食。 张靖也只好退下,满心叹息。 陛下老了啊…… 但经过张靖这一番怒斥,场中静若空林。 无人敢再说一句话。 秋棋和秦衣遥想对望一眼,都摇了摇头。 内气牵引酒杯看来是做不到了。 接下来,就真的只能看命了! 第一拨酒杯很快确定了人选,秦衣和秋棋全部落空。 秦衣微微咬紧牙关…… 眼神炙热的盯着即将投放第二拨酒杯的褚远。 如果大文宴不能出头,他们就要另找机会了! 下一次再想有像大文宴这么公开,这么合适抛头露面的机会,太难了! 难不成,让他们假扮万法居士弟子之名,去参加科考吗? 那不是过于扯淡了。 而且没有经历过乡试会试的,没有地方官员举荐,也不可能直接参加殿试啊。 另一边的秋棋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完蛋。 我好像真是让自己的小聪明给坑了…… 我干嘛要提出流觞曲水呢?! 就为了装个逼? 彻底耍砸了! 我是疯了还是怎么了? 他都想回手扇自己一个嘴巴了。 “噗通”的一声落水声。 第二拨酒杯开始投放! 第53章:突现转机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噗通。 噗通。 一杯杯酒杯入水。 秦衣的心弦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咽了一口唾沫。 计划到底能不能进行下去,就看这一遭了。 时间飞速流逝。 酒杯在曲水之中泛着淡蓝色光泽,顺流而下,在水中恣意的摇晃着,打着转。 左右碰撞。 撩拨着全场才子的心弦。 随着时间的推移。 第一杯停了下来。 第二杯停了下来。 …… 第九杯也停了下来。 秦衣眼神一凝。 第九杯正停在他的身前! 他脸色一喜,低下身子从水中捞起酒杯,看都没看词牌名,直接将酒水一饮而尽。 侧过头去看向秋棋。 秋棋却朝他摇了摇头。 第十杯已然停止在另一位才子的身前。 他居然没有被选中。 秦衣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自己一人参加这词关了…… 秋棋也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次的确是他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如果不是和颜予多说了两句话,一切照旧的话,自己完全可以拿下三关的头筹。 可眼下,居然连出手写作的机会都没有…… 失算失算…… 不过和颜予混个脸熟,对自己也算是一桩好事。 就不多奢求十全十美了。 他给了秦衣一个鼓励的眼神,旋即扭头准备离开。 突然。 远处,一队带刀甲卫突然出现,朝着这边匆匆而来。 为首的人还佩戴黑面,看不清脸。 据说这是禁军之中最出类拔萃的黑面卫。 一万禁军中,素来只有三百黑面卫,不多不少。 是专门培养出来贴身保护主君的甲卫。 每日深夜,他们都必须轮班守候在寝殿之外。 终生不得婚丧嫁娶。 在天子死后,这些黑面卫都要给天子陪葬。 一生不事二主。 秋期第一次听说这个情况的时候,不胜感慨。 万恶的封建制度啊……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黑面卫,单单是远远看起来,就有一种冰凉彻骨之感。 这群家伙就像一群莫得感情的持刀机器。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后准备就此离开。 甲卫队伍最前方的黑面卫突然站到他的身前,将他拦住。 旋即说道。 “圣上命你到长亭之内作词!这是给题目。” 嗓音如同坚冰一般寒冷。 一面说着,一面递上来一张纸条。 秋棋满面狐疑的将纸条接了过来,只见纸条上清晰的写着三个字。 “御歌行”。 是个从没听过的词牌。 但他本就知道,这个世界的词牌名和他那个世界的词牌名完全不同。 但格式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他疑惑问道。 “为什么要我写?酒杯并没停在我的身前啊?” 黑面卫没回答他。 面具下的眼睛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旋即扭头就走。 秋棋愣了一下,抬起头朝楼上的方向看了看,心里猜测。 难道是颜予在天子面前开口给自己说话了? 这还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既然有机会,他也没矫情,迈步走进长亭。 长亭内的秦衣看到他,愣了一下。 “你怎么又回来了?” 秋棋晃了晃手上的纸条。 “看来是有贵人相助啊。” 秦衣眼珠滴溜溜一转。 “颜圣相?” …… 时间回到一刻钟之前。 颜予来到御前。 跪倒问道。 “这出好戏,陛下可还满意?” 正安帝吃着美人递过来的冰镇西瓜,笑而点头。 “不错不错,朕非常满意。” “这流觞曲水之法,属实有趣啊,倒可成为来日大文宴之特色。” 一听这话,满座群臣纷纷看向颜予。 这句话,无异于默认了颜予更改礼制,甚至还予以支持。 其实真要说起来,正安帝的本事并不出众,一直以来都是靠着身边的人给力。 没有什么特别高的雄才大略,也没什么封名万古的宏伟功绩,很难做到千古流芳。 但他做的最好的一点就是,善于识人善于用人,而且用人不疑。 即便到了现在年近花甲,别人的谏言,他也能分辨得出好坏。 只要是正确的谏言,他就愿意听,愿意改。 不像从前普遍昏庸无道,刚愎自用的帝王。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对于朝中很多能力出众的臣子来说,正安帝就是这个伯乐。 正确的治国方略,正确的谏言,别看他自己提不出来,但他就愿意力挺到底,力排众议。 这才是明君之道,才是为君的智慧。 颜予又是深深一礼。 “既如此,臣有一事启奏。” 正安帝饶有兴致的一挑眉。 “哦?你且说来朕听。” 颜予道:“陛下可知,这流觞曲水之法出自谁人之口?” 正安帝挥了挥手,示意美人停止喂食,稍稍坐直了一些。 “听颜卿之言,这是背后另有高人指教?” 颜予笑而点头。 “不错,臣的确受人指点,这才改用的这流觞曲水之法。” “而今大靖正在用人之际,此人或许能成为臣的考量对象……” 正安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来颜卿这是起了爱才之意啊……” 颜予又是淡淡一笑。 “知臣者,唯陛下也。” 正安帝捏着下巴,脸上感兴趣的神色越加的浓郁起来。 “颜卿,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在七年以前就已然宣告全国,不再招收弟子了……” 颜予道。 “今日,臣想破例这一次,或者说臣想破例两次……” “除却那与臣提出流觞曲水之人,臣还看中方才那位祁才子。” “如若可能的话,臣希望能在眼下大靖危机解除之后,收两位关门弟子。” 正安帝笑意更浓。 “收刚刚那位祁才子是朕意料之中的事,但……” “颜卿越这么说,朕反而越好奇了,指点你之人,到底有何才学。” “何不将之叫来,也让朕看一看,此人究竟如何。” 颜予回答说: “陛下莫急,其实说起来,臣也只与这位后生有过区区一面之缘。” “只是单单从这流觞曲水的巧妙之处中,认为其大抵才学不浅,但他到底才学如何,臣也拿不准。” “故特来向陛下奏禀,臣希望可以亲自查验一下此人之才学。” “现下,他正在流觞曲水之列……” “如若酒杯未能选中他,臣希望陛下能降旨特许其入长亭作词。” 正安帝随口就道: “朕准了!” “颜卿如此尽心竭力为朕之江山择选人才,朕也不能甘于人后,考验这位才子的词牌,就由朕来决定吧。” “颜卿可有异议?” 颜予一躬到底。 “陛下圣明!能由圣上亲自出题,是后辈之幸事。” 正安帝眼珠滴溜溜一转,心中已有了决定。 “那便以‘御歌行’词牌,作词吧。” 在座但凡是对诗词有一些了解的,无不眼神一定。 御歌行被称之为词作界最难的词牌之一,极少有人能以此词牌写出佳作。 原因只有两点。 第一,篇幅限制,相对其他词牌来说,这御歌行很短。 众所周知,长篇诗词虽然也很考验功底,但最最考验人的,往往都是短作。 越短,越不容易写。 第二,对仗并不工整,而且对韵律要求极为严格。 所以哪怕翻遍了天下七国的词作,也很难找到一首接近完美、挑不出刺来的御歌行。 满座都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天子拿这个题目作为考验,这不是根本不给人留活路了吗? 未免对于那位“后生”太过苛求了吧。 颜予却心头一喜,再次一躬到底。 “陛下英明!” 第54章:仁兄,请问这是什么词牌? 流觞曲水侧方长亭内。 秋棋盯着纸页上的字看了半天,犹豫了一下,问向旁侧正奋笔疾书的一个书生。 “这位仁兄,请问这御歌行是什么词牌?” 那名书生翻了个白眼。 连鼎鼎大名的御歌行都没听过? 那你写的什么词? 来参加什么词关啊? 也不怕丢人!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好在这名书生脾气不错,停下笔,看了他一眼。 撇了撇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说。 “御歌行流传于百国时期,历史悠久,因词短和韵律要求极高而闻名于文坛。” “挑中这个词牌,你便自认倒霉吧。” “数百年来,极少有人写的出来,也几乎不可能写的圆满如人意。” 解释完,他继续低下头去奋笔疾书。 秋棋眉头一皱。 颜老头还挺会给自己找麻烦? 他又伸手扒拉了一下这位书生。 “仁兄,你跟我说这些没啥用啊,我想听的是格式!格式啊!” “填词的字数要求以及平仄要求。” “哎?你瞪我干啥?快讲讲快讲讲。” 书生满脸问号: 这人怎么这么没皮没脸? 你是看不到长亭之内无人言语,落针可闻吗? 你是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场合吗? 这可是大文宴啊! 词关啊! 不说别的,初次见面,你这么自来熟算是怎么回事? 况且咱俩怎么也算是竞争对手啊! 你居然指望着竞争对手给你讲词牌格式? 他斜睨了秋棋一眼。 “这位兄台,你既然对词作一窍不通,何必来此自讨苦吃?” “恕小生直言,即便真给兄台讲了格式,兄台也绝难写得出来。” “小生不知兄台是如何混进的这大文宴,也不知兄台为何敢胆大包天的参加文宴三关。” “但兄台如此行径,不懂词而装懂,不懂儒道而装懂,岂不是在丢圣人颜面?岂不是教我辈文人蒙羞?” “想要出头、想要博得天子青眼是一回事,但腹中是否有才学又是另一回事了。” “勿要好高骛远……” 秋棋被他说得耳朵嗡嗡的。 这酸秀才怎么一个个都磨磨唧唧的? 莫名奇妙的就要说教人! “师父别念了别念了。” “你究竟知不知道词牌格式,若是知道便告诉我,待文宴结束后我定有重谢。” “若是不知道,你也没啥资格教训我。” 书生撇了撇嘴,叹道。 “我朝之浮躁之气,始于你这等狂妄之徒。” “也罢,既然你非要自寻死路,小生也不拦着,纵使将这格式说与你听又能如何。” 书生心中暗道: 等到你抓耳挠腮写不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文宴三关可不是这种人,轻轻松松就想鱼目混珠之所。 他三言两语将词牌格式说给了秋棋,秋棋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书生也停了笔,朝着秋棋稍稍一揖。 “小生已然完成词作,后会无期。” 说着,他不再理会秋棋,手捧宣纸,径直走出了长亭。 旁侧也有人写完了词作,听到秋棋这边的交谈,好奇的凑了过来。 这可是御歌行啊! 他们都好奇抽到这个词牌的大倒霉蛋,到底能怎么写。 还有人在旁边小声议论。 秦衣已经将脑子里背下来的词作,原封不动的默写了下来。 正捧着宣纸吹干墨迹。 看到秋棋身边围了一群人好奇的张望,有些不解。 他也不是懂诗词的人,所以自然不知道这御歌行的困难之处。 他只是觉得,一切困难在秋棋的手上,似乎总能迎刃而解。 “我不记得方才这位仁兄拿到了酒杯啊,他为何能在这亭中填词?” “对啊,另外,咱们几人的词牌皆是些入门之词牌,颜予先生绝不会将人逼至绝路,这御歌行的词牌属实超出词关范畴……” “方才小可见到此人将要离开之时,被天子近卫阻拦,莫非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要他写御歌行?何仇何怨呐?” “快看快看,他动笔了!” 秋棋没在意周围一群围绕过来的才子,脑子里回忆着那名路人书生和他说明的格式,与前世的诗词大致一对应。 哦? 原来就是虞美人嘛。 这有何难? 他脑子里最起码能回忆起至少十首以上的虞美人。 虽然相对浣溪沙、浪淘沙这种词牌,虞美人要相对冷门一些。 但……这还叫最难? 秋棋心里恍然。 看来这个世界的诗词水准……和自己前世那个世界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无法相提并论。 前世的诗词盛世,伟人巨著,是这个世界所难以企及的。 他悬笔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写哪首呢? 要写,就写最惊艳、最牛逼的那首! 他提笔写道。 “御歌行。” 周围围拢过来的才子们尽皆哗然,满头雾水。 这写的是什么? 是人字吗? 这也太丑了吧? 这个书法……他怎么敢拿出来恶心人的? 他怎么敢参加文宴三关的? 这么丑的字,拿到天子面前,确定不会被天子定一个欺君之罪吗?! 他怎么敢的?! 秋棋处之淡然,正襟危立。 运笔之间,潇洒写意之极。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才子们细细辨认,刚刚的满腹疑窦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一个接一个愣在了原地。 这么丑的字,居然能写出如此意境的词来!? 有几个人惊咦出声。 “这起笔之意境,已远胜于小可了啊……” 秋棋继续写到: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有个才子瞪大了眼睛。 “这……这流畅感,这意境之塑造,这氛围之渲染,简直无懈可击!” 还有才子感慨道。 “短短两句,借春风秋月与东风这些美妙意象,竟能塑造出一幅愁云惨雾之景象,堪称词作之奇迹啊!” 还有人惊得差点骂街。 “这这这……此人莫非是天上词仙下凡不成?!” “除了书法令人不敢恭维以外,简直无从挑刺。” 角落处。 有个名叫荀阳的才子,一脸嗤之以鼻。 “只是开了个好头而已。” “这最后二句,才是关键,历来多少大家都输在这最后二句之上,此人区区弱冠之年,岂能有这个笔力收尾?” “最终八成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说着,他还嗤笑一声。 “所谓字如其人,此人书法如此丑陋,想来内心也同样肮脏龌龊不堪。” “一国大文宴上,普天同庆之日,此人却偏要写出愁云惨雾之景象,这莫非是在侮辱大文宴?” “什么故国不堪?何来故国?这莫非是在咒骂我大靖江山时不久矣?”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嗤笑过后,他似乎连看都懒得看,捧着自己的词作就离开了长亭。 后面有几位才子也紧跟着他,跑出长亭。 一副谄媚之态的附庸着他。 第55章:一江春水盖文宴!【上】 帝都才子荀阳荀玉珏,乃是当朝首辅王璞齐的首席门生。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也是王璞齐的亲外甥。 早在年幼时就因才学过人而闻名帝都。 卢曲闻圣相曾在读过他幼年时期的一些诗词后,感慨道。 “词文中饱含济世之情怀,若能善加引导,日后必大不凡也。” 他在众星捧月一般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早就习惯别人对他的敬慕。 早就习惯别人因他的诗才而惊叹。 可此时,他明明已经写好了一篇词文,可那一群废物居然都围在一个无名之辈的身边? 对他堂堂帝都第一才子的词作视之不理? 他嫉妒心起之下,也跟着扫了一眼对方的词文。 一看那个丑不可言的书法,他就懒得再多看了。 周围两个才子簇拥着他,争相要看他的词文。 他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应该是我荀玉珏的待遇嘛! 他故作谦虚的谦让了一阵,这才“迫于无奈”的将手里的纸递给两个才子看。 才子看毕,均是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 “玉珏兄真是文采压大靖,书法震文坛啊!” 二人尽其所能的夸赞。 荀阳内心飘飘欲仙,表面上故作谦逊,连连摆手。 “岂敢岂敢,二位兄台谬赞,玉珏愧不敢……” 他话音还未落地,只听到后方一连串倒吸冷气的声音伴随着惊呼声。 “嘶……” “嘶……” 甚至还有一个手捧折扇的才子,兴奋的将手里的折扇都摔到了地上,口里惊呼道。 “绝了!真是绝了!” 秦衣凑前两步,只见秋棋最后收尾的两句乃是: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他眼睛一亮。 秋棋,不愧是秋棋啊! 他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得出,这句“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堪称绝句。 其他文人岂会看不出来? 人人皆叹。 “这首御歌行,必将载入文坛史册!” “一江春水向东流,一江春水向东流!他,他究竟是谁,怎能写出如此生动传神的词句!” “此文不朽!此篇华翰不朽啊!” 前面的荀阳满脸不信,默默侧头看了一眼,旋即回过头去。 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屑一顾。 身边的才子问他:“玉珏兄,你就不好奇那人是如何将御歌行收尾的嘛?” 荀阳摇了摇头,冷笑一声。 “二位兄台莫非还未看出,那亭中才子,其实都是那作词之人雇来捧场之人。” “玉珏以身家性命担保,那词文就算有些意境,也绝无那些人浮夸称赞那般绝妙。” “说白了,不过是为了俘获天子青睐的小把戏。” “真才实学四字,绝非三两句吹捧便能拿得上台面的,那是数十年如一日的苦工,方能达成的。” “稍后由列位大儒点评之时,便是此人名声扫地之时,眼下被捧得再高,最终也只会陨落如尘埃。” “二位兄台切记,不可像后方那位愚昧之徒一样。” “只会追求蝇营狗苟的小利,只会追求不切实际之物,却忘取了刻苦学习、谦逊做人这八字至理箴言。” “唉,玉珏真替眼下文坛之风气感到悲哀。” “大国迟迟未兴,皆因小人不绝。” 两位才子就如同捣蒜一样,飞快的点着头。 称赞道。 “还是玉珏兄慧眼识珠,一眼看出那小子毫无实学。” “是啊,若是普天之下文人,皆如玉珏兄这般深明大义,何愁文坛不兴啊!” 三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上交词作的地方。 荀阳当先将自己的词作,递交给了一位正安帝近臣。 在这次大文宴上收拢词作的近臣,乃是正安帝身边的贴身太监陈角。 陈角一看见是荀阳,惊道。 “原来是玉珏才子,方才陛下还曾提到过玉珏才子之名。” “看来这词关头筹不用再评了,定是玉珏才子囊中之物。” 荀阳报之以微笑。 “公公此言,玉珏实在愧不敢当,玉珏之才,不过尔尔。” “胜过玉珏者不知凡几,可不敢如此自负。” …… 当陈角接过秋棋的词作时,拿眼随意一打量,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乌漆嘛黑的是个什么玩意? 好丑的字!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撕掉这张纸,不要去玷污天子与其他官员的眼睛…… 但他忍住了。 将所有的词作收归一处,陈角示意诸位才子在此等候。 他在两位甲士的跟从之下,迈步朝楼上走去。 目送着陈角上楼的背影,秋棋和秦衣隔空对视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 …… 楼上。 正安帝正想再吃几口西瓜,后面的御医凑了过来。 “陛下,这西瓜虽好,但毕竟是寒性之食,陛下病情反复,还是不宜多吃……” 正安帝委屈巴巴的闭上嘴。 咬着牙摆了摆手,示意美人不用再喂了。 眼睛还忍不住朝旁侧的果盘上面瞟…… 御医心里好笑。 都说云王最像陛下,因为都视美食如命。 恰此时,陈角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个金边做衬的木盒。 所有才子的词作,都被收容在了其中。 他走到正安帝的身前,跪伏在地,毕恭毕敬的将木盒呈递到正安帝的手边。 正安帝指了指颜予。 “交给颜卿和诸位儒家卿众吧,朕在词作方面造诣不高。” 陈角授命起身,正安帝突然又道。 “你且等等,将那首御歌行拿来朕看……” 陈角犹豫了一下。 “陛下……” 正安帝疑惑。 “怎么?” 陈角哽了一下。 他想说那个字太丑了,但是想到这好像不太合时宜。 忙不迭的打开木盒,将放在最上面的御歌行拿了出来,递了上去。 正安帝没接。 示意左侧的美人。 “你读来给朕听。” 左侧的美人是去年正安帝挑中的新欢,号为洛美人。 洛美人听旨将纸页接过。 咕咚。 陈角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有些同情的看了洛美人一眼。 旋即将木盒交到颜予手中。 颜予打开木盒,并未挑选,直接拿了放在最上面的一张出来。 正是陈角“特别关照”放在这里的荀阳的词作。 旋即,他又走到屏风的另一侧。 将木盒递交到一众大儒和殿试考官的手中。 任由他们挑选,进行点评。 洛美人接过纸页,本准备张口念,可却低着头看了半天。 一脑袋问号。 正安帝狐疑的侧过头。 “还在耽搁什么,朕相信,不止是朕想要听这首御歌行,满座爱卿定也与朕同等心绪。” 洛美人辨认了半天,听到正安帝催促,犹犹豫豫的开口念道。 “御歌行。” “春花……秋……秋……” 正安帝眉头皱的更紧。 “念个诗还如此含混不清,朕要你何用?” “虽然都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身为朕之美人,岂能连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 “糊涂的东西,还不将词作交给徐美人来念!” 正安帝右侧的美人号为徐美人。 徐美人讥嘲的扫了洛美人一眼,趾高气扬的将纸页一把拿了过来。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 “与我争陛下?再回私塾去念个二三十年书吧!” 结果一接过来,她就傻眼了。 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心里将颜予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招呼了一遍。 这特么什么才子啊? 就这一手狗爬的字,还能拿的出来? 你的眼睛瞎了吗? 第56章:一江春水盖文宴!【下】 但是面向正安帝灼灼的目光,以及洛美人看过来的同情的眼神,她如芒在背。 只能尽其所能的辨认,口中略带颤音的念道。 “御歌行。”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 刚刚读了两句,正安帝就愣在了原地。 颜予刷的一下抬起头。 另一边,屏风之外。 满座的大儒、考官,纷纷停下手中择选词作的动作。 愣愣的听着,脸上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就连满脸苦逼相的洛美人和徐美人,都微微有些愣神。 尤其是徐美人,内心的震撼简直呼之欲出。 乍一看没当回事,可这一读之下,却越读越觉得震惊。 眼睛微微睁大。 念出来的语气都从刚开始的漫不经心,迅速转变为了震撼……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静! 死一般的安静! 整个会场之中,鸦雀无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安帝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打破了沉静。 他侧头看向颜予。 “颜卿,此篇词作,是何水准?” 颜予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了内心的波澜。 这才回答说。 “名垂史册而不朽。” 嘶…… 一屋子倒吸冷气的声音。 颜予这一辈子都没说出过这样的话。 哪怕是对他自己的老师,他也没给出过这么高的评价。 颜予为人一向脚踏实地,从来不会夸夸其谈,夸大其词。 正安帝最信得过的,也正是颜予的为人。 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绝不过分夸大,也绝不会因为个人的成见而贬低。 敢于说真话。 所以从颜予嘴里说出来的话,正安帝一定会重视。 虽然不至于像对待叶司丞那样,毫不反驳的全盘接受,但至少听在他的耳朵里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眼下颜予给出来的评价之高,简直堪称空前绝后。 远远超出了正安帝的预料。 “颜卿……此言当真?朕还从未听到你如此高的评价。” 颜予默然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叹息。 正安帝眉头一皱。 “颜卿叫这位后生填词,不正是为了试金?” “怎得如今试金成功,却反而愁容满面?” 颜予神色黯淡。 “正因为此人过于出色,臣根本无资格收此人为弟子……” “圣人有云,达者为尊,如果单以词作造诣来说,臣远远不如这位后生之才学。” “臣恳请陛下,若是可能,定要将这位才子吸纳入朝廷之中。” “此人文采斐然,且擅于推陈出现,不拘泥于陈旧观念,这正是我大靖最缺少之大才……” 正安帝豪气干云,扶案而起。 “好,既然颜卿如此置评,朕必要亲自见一见这位大才。” “陈角,宣……” 他话音还没落,耳边突然传来一缕缕细微的议论之声。 还伴随着惊咦和感叹。 他的话半途而止,朗声问道。 “是何人在朕耳畔议论不止?” 张靖眼神微微一寒,转向屏风。 屏风另一侧急急忙忙跑出三五个儒生,手上捧着一张纸页,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天子近前,纳头便拜。 “回禀陛下,臣等发现一篇佳作,兴之所至,一时忘却了身处何地,请陛下责罚!” 同时将手中的纸页高高托起,呈递道天子手边。 正安帝先是扫了几个儒生一眼,都是熟面孔。 平素在朝堂之中向来稳重,惜字如金。 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惊奇之物,是绝不可能在他说话的时候私下议论的。 他侧头看了徐美人一眼。 徐美人立刻心领神会的把纸页接了过来。 这回纸上的字虽然也不是特别好看,但最起码比刚才的清楚多了。 她张口便念道。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她温婉如同银铃般动听的声音,伴随着人间绝美的词句,回响在房间之内。 房内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 ……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首词念完,她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 “好美……” 但紧接着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住嘴。 正安帝却手捻胡须,点点头。 “不错,的确好美,在灯火阑珊的盛景之下,暗藏高尚之情怀!” “虽与方才那御歌行之词风截然不同,却别具一格,同样绝美不似人间词作。”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没想到今日这大文宴上,居然能给他带来如此多的意外之喜。 “颜卿,你以为这篇词作如何?” 颜予抿了抿嘴。 “词是好词,单从意境来说,即便比上那御歌行也不遑多让,是能传世的词作。” “这位填词之人,单凭这一首词作便能稳稳立于大靖文坛之前列。” “但……臣从未听过这‘青玉案’的词牌。” “而且,臣在出题时,也并未出过这个词牌,为何会有一位才子,写出这样一首词作……?” 正安帝朗声笑道: “既然如此,何不当面问上一问。” “依朕来看,眼下这词关耽搁时间甚多,不宜过多耽误,其他词作不用再置评。” “若要择选头筹,便一定是从这青玉案与御歌行之中挑选了,诸位可认同?” 一连串附和的声音下,正安帝满意的大袖一挥。 “陈角,宣这二位才子到此来见朕!” “朕要好好问一问这二位才子,到底为何能有如此高的文才!” 陈角和王璞齐关系不错,想着照顾一下荀阳才子。 但…… 他内心里叹了口气。 旬阳啊旬阳,只能说你没选对时候啊。 这次词关堪称是神仙打架,看来你的词作注定拿不上台面了! 他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领了谕旨离开。 …… 楼下。 荀阳一脸“云淡风轻”的等待着回音。 胸有成竹。 在他看来,周围那些焦躁不安等待着的才子,不过是他的陪衬而已。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人只配做脚下的石子。 他的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想到,若是一会儿陛下问起,他应该如何作答…… 又应该如何介绍自己? 帝都第一才子? 王首辅门生? 正在心驰神遥之际,他身边的一位才子轻轻拍了拍他。 “玉珏兄,陈公公回来了……” 荀阳立刻回过神来,满面笑意的踏前一步。 刚要开口说话,陈角却赶在他开口之前朗声道。 “圣上有旨,宣祁秋、奕勤觐见!” 词作之上标注了署名,所以陈角能准确的叫出。 话音落地,他还有意无意的看了荀阳一眼,动作轻微的朝荀阳摇了摇头。 荀阳如遭雷击。 怎么可能? 不是我! 为什么天子宣至近前觐见的人,不是我! 一定是出错了! 头筹一定是我荀玉珏的! 他的背后。 秋棋和秦衣走了出来,看也没看他,紧跟着荀阳的步伐,径直朝楼上走去。 荀阳眼神发直的盯着秋棋二人的背影,愣怔了半天。 是他? 那个书法奇丑无比的废物? 怎么可能会是他?! 荀阳俊逸的面庞上露出些许狰狞。 “去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他们写出来的词作又是什么!” 他身边簇拥着的两个才子立刻点了点头,忙不迭的跑了开去。 荀阳眼神阴寒的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盯着楼上方向。 他不甘心! 他距离天子只有咫尺之遥! 咫尺之遥啊! 第57章:一国圣相,竟行如此卑劣勾当!【上】 秋棋和秦衣,并肩站在正安帝身背后。 两个美人都在好奇的拿余光打量二人。 正安帝并没回头,也没开口。 在秋棋和秦衣的视野中,只能看到雕龙金椅之上靠坐着正安帝,却看不见正安帝的脸。 正安帝没说话。 所谓贵人语话迟,在两个毫无位阶的草民面前,他没有开口的必要。 甚至不必露脸。 这就是天子威仪。 直白点说就是: 我堂堂一国天子,给你们两个草根之人一个华丽丽的背影,就已经很给你们脸了。 颜予便由此充当了正安帝的代表。 看到秋棋他并不惊讶,因为秋棋可以站到这里,完全可以说是他出的力。 可看到秦衣,他却感到分外震惊。 没想到这两篇词作,居然就出自他们二人之手?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踏前一步。 淡淡一笑。 “这人生际遇,有时还真是难以预料。” “任小老儿想破头脑,也未曾想到,前不久小老儿偶然遇到的三位青年俊杰,竟全都以如此出彩之风貌,站到了小老儿面前。” “好啊,江山代有人杰出,也是小老儿这一辈糟老头子该让步的时候了。” “祁秋,奕勤,入京举子之名中并无你二人,你二人是何来历,为何假借举子之名混进大文宴之中。” 天子当前,若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秋棋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 所以他干脆不张嘴,让秦衣这个师兄说话…… 秦衣内心也同样紧张至极,生怕自己接下来的说的话有哪里出现纰漏。 也害怕在两位宗师眼皮子底下,易容之术会被戳破。 但他还是强作镇定,一咬舌尖,保持头脑清醒。 正色回答说。 “我师兄弟二人四方游历,偶来兰摧之际,刚巧遇见这大文宴盛况。” “本意只是来碰碰运气,却没想到未曾有人阻拦,故此,我们才参加了这文宴三关。” “如若有违大靖律法,实属无心之失。” 金椅上的正安帝眼睛微微一眯。 颜予同样顿了顿,秦衣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也罢,天下文人乃是一家,陛下心怀慈悲,可免去你二人误入大文宴之责。” “但你二人身份存疑,小老儿特有此一问。” “你二人以师兄弟相称,想来乃是出自同一师门,敢问师门何在?师承又是何方大家?” “你二人有此文才,莫非也是师授之学?” 秦衣深深吸入一口气,余光时刻观察着崇开和张靖二位宗师的动向。 嘴上回答说。 “我二人无门无派,师出万法居士!” “我二人之材,比之师父,如米粒之珠,岂敢于日月争辉!” 一提到万法居士这个名号,在座的很多人都眯起了眼睛。 尤其是侍卫在正安帝两侧的张、崇二宗师,隔空对望了一眼。 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颜予退后两步,看向正安帝。 “陛下……” 正安帝脸上也微现震惊。 先是朝他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颜予会意的一点头,再度踏前。 开口问道。 “万法居士?可是那位出自雪川长城的道师?” 秦衣和秋棋对视一眼,都“非常吃惊”。 齐齐惊道。 “颜予先生莫非认识家师?” 秦衣腼腆一笑,似乎以此来掩饰尴尬。 “既是与家师相识,那北季也不便再隐瞒。” “不错,所谓无门无派实际上乃是我师徒三人四方云游的托辞而已……” “只因万全观名动于天下,而家师行世素来以低调为主,不喜高调。” “所以为免去诸多麻烦,这才谎称为是无门无派。” 颜予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尊师遇事思虑周全,令人心生敬意。” “小老儿对于道门中人一向敬重,尤其对尊师神交已久,只是可惜未曾一见……” 颜予还没说完,正安帝却突然从金椅之上站了起来。 绕过金椅,在两位美人的搀扶之下转过身来。 看向秦衣二人。 秦衣抬头一看。 正安帝身高七尺开外,从面色看起来,说不出的虚…… 但也不难看出,年轻时俊逸非凡。 只不过后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而已。 由于常年身居高位,举手投足间还有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霸气。 俗称:王霸之气。 这就是大靖的天子啊。 从前只是听说过,眼下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是如此近距离的见到。 秦衣一拉秋棋,二人同时跪倒在地。 “草民叩见陛下。” 正安帝摆摆手。 “平身。” “二位名师高徒,不必如此多礼。” “朕这一生,常受道门扶持相佐。” “细数平生往事,若无多位道爷依撑,朕难以有今朝。” “故崇道拜道虽为祖制,但在朕眼中,却发自肺腑。” “前几日偶然听闻有位万法道爷出自万全观,协助朕之帝政司破了一桩奇案。” “只可惜这位道爷来去如风,朕未能亲自出宫相迎,也未能亲自求见表明谢意。” “时至今日,朕仍然心有不甘,当日朕之臣子有不当之处,触怒了道爷。” “道爷若怪,便怪朕好了,朕愿意亲自在帝宫之内中摆下大宴,可否请二位才子向尊师表明朕之诚意?” 说实话。 秦衣和秋棋在来之前。 根本没有想到当朝正安帝居然会是这样一个谦恭的态度。 堂堂天子,在听闻他们出身之前…… 连脸都不肯露,话都不说一句。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可眼下却能将话说到这一步,足可见正安帝拜道之心虔诚至极。 但…… 让万法居士去帝宫赴宴? 别闹了! 那里可是五大宗师云集之地,三百黑面卫贴身守护,几万双眼睛盯着。 稍有破绽,就是万劫不复! 他们上哪找出个不要命的,假冒万法居士去赴宴? 所以秦衣当即回答说。 “家师从不在同一地方久留,所以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离去。” “草民二人也是因为想要一览这大文宴盛景,这才留了下来,等到今日。” 正安帝长叹一声。 “也罢,看来是朕福薄命浅,有缘无份!” “来日若有再见之期,朕定在朕之帝宫,摆下三日三夜不停之大宴,来招待万法道爷。” “只可惜朕命不久矣……” 他这话一出,周围臣子哗啦啦跪倒一片。 两位美人也是噤若寒蝉的跪倒在地。 屏风另一侧,一众儒生考官同样扑通通跪倒了一片。 秦衣和秋棋眼见情况不对,紧跟着也跪倒。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安帝自嘲一笑。 “朕不是那蠢人,古往今来,即便是性命双修的大道师,也活不过三个甲子之岁。” “朕区区凡人之躯,武道不精,身困体乏,若能活过花甲之年已是天降福祉。” “何来万岁啊?” “众卿平身!” 虽然他这么说,可全场众人一个个全都吓得身如筛糠,不敢说话,也不敢起身。 正安帝幽幽叹息一声。 突然走下几步,站到秦衣二人身前。 “二位高足速速平身。” “今日朕何其幸也,能巧遇二位高足。” “能听闻二位高足这传世佳作,此生无憾。” “今日这词关,时值此刻,便可收官了。” “你师兄弟二人也不必为了这所谓的头筹而有伤感情。” “朕之颜卿也道,这两篇佳作难分高下。”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朕也难得一见两首传世佳作同时现世。” “故此,朕决定,将你二人词作定为今年文宴词关之双头筹,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秋棋和秦衣的眼神同时一凝。 成了! 史无前例的一关双头筹! 这等大事,足以震动兰摧,乃至震动整个大靖文坛。 秦衣垂着脑袋有意无意的扫了秋棋一眼。 他们真的做到了! 他们居然真的能拿下双头筹! 第58章:一国圣相,竟行如此卑劣勾当!【下】 秦衣二人领旨谢恩。 正在颜予通过扩音灵妖的妖法,将双头筹的消息公之于众的时候…… 突然有个黑面卫跑了进来。 跪倒在天子侧旁。 “禀报陛下,有人寻衅滋事,末将请求将之斩首示众。” 正安帝乐了。 什么玩意就斩首示众? 朕是那么弑杀的人吗? 虽然朕是创造了十大酷刑…… 虽然朕是创造了坑杀场…… 虽然朕是创造了万剐凌迟观礼…… 但朕实际上是个善良,且从不滥杀无辜的人。 好吧这些都是扯淡。 主要是因为老了…… 想为死后积点德。 他慈和的一笑。 “是何人闹事,又因何故?说来与朕听。” “黑荞,切记,朕之治下勿要滥杀。” 被称为黑荞的黑面卫冷冷答道。 “那人自称乃是陛下亲封的兰摧才子,认为这双头筹名不副实,预图面见圣上,还言道要让陛下为其做主。” “不听劝阻,偏要闯进楼中。” 正安帝眉头一挑。 “朕亲封的?” 他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突然想起有一次在宫廷内和王璞齐吃酒的时候,无意中聊到王璞齐的那个外甥荀阳,确实是随口说了一句。 “此子还算有些才学,倒可称之为是兰摧城中一才子。” 不过那是酒后的玩笑话。 没想到王璞齐不仅将此话告诉给了荀阳,而且荀阳居然还扯什么天子亲封? 哪来那么大的脸? 不过所谓君无戏言,虽是酒后之语,却也不能不作数。 他内心里很不痛快。 决定这次回去一定要找一找王璞齐的麻烦。 王卿珍藏的那坛美酒,朕可是惦记了十年了! 他下意识抹了一下嘴边的口水,摇了摇头。 当下正事要紧,想什么美酒! 他淡淡道。 “说朕所评之双头筹名不副实?还想要朕为其做主?” “此人看来头脑不甚清醒,你带他去清醒清醒。” “也勿要做的太绝,毕竟是王首辅之门生。” 黑面卫领旨,正要离开,却听后面的颜予突然喊道。 “陛下!” 正安帝回过头来。 “怎么?” 颜予走上前两步。 他是爱才之人。 但凡才子,他都希望能让其得到公平的发展空间。 荀阳也不例外。 所以他恭谨说道。 “陛下,这位兰摧才子禀赋出众,这次所写词作臣也看过了,确有其才。” “若不是有奕勤兄弟珠玉在前,这次头筹必然是荀阳囊中之物,故而荀阳质疑头筹之位也并非无理取闹。” “更何况,荀阳成名已久,民间都传闻说,此次殿试因为荀阳参加,所以状元之位注定与他人无缘。” “依臣之见,不妨先将这荀阳才子叫至近前。” “听一听他为何质疑这双头筹之位,试一试他的才学。” “大靖正是用人之际,当用一切可用之人才。” 正安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示意黑荞将那荀阳叫至近前。 …… 正安帝坐回金椅之上。 秋棋和秦衣则是恭立在侧,正安帝没让他们离开。 颜予似乎有意让三位才子,在主君面前一争高下…… 很快。 荀阳一脸傲气的走了进来,跪倒在正安帝金椅之后,恭敬行礼。 “兰摧荀阳,叩见吾皇,拜见颜予先生、列位大人。” 颜予点头示意他起身。 开口问道。 “陛下听闻你对这双头筹一事并不认同。” “这本是既定之事,也是天子金口玉言,本无可置疑。” “但天子宅心仁厚,不忍才子难抒胸臆,惜你之材,故而给你这个机会,在天子近前禀明陈情。” “你有何话要说?还不速速说来。” 荀阳站起身来,沉沉吸了一口气,眼神犀利的扫了秋棋和秦衣一眼。 秦衣二人:???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我们好像只有过一面之缘吧? 哪来的这么大的敌意? 荀阳朗声开口问道。 “颜予先生,据草民所知,此人并未得酒杯,却为何能入长亭题词?” “可否请颜予先生给予草民一个说法?” 颜予眼睛微微一眯,这人气势汹汹,看起来傲不可言。 若连文人谦逊二字都做不到,就算有才学又算得什么? 心中对于荀阳的感观瞬间就降了下来。 文人可以有傲骨,却绝不能有骄傲。 骄者必败。 更何况,他堂堂一国圣相,眼下又是在天子近前。 对方不仅不以草根自居,反而还一副居高自傲、咄咄相逼的架势。 到底是我是圣相,还是你是圣相? 他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小老儿见这位祁秋才气过人,故生了爱才之意,这才请陛下下一道谕旨试一试祁秋之才学。” “这般说法,玉珏才子可还满意?” 荀阳听闻颜予居然因为爱才,才叫那秋棋作词。 内心更加妒忌。 凭什么! 难道我荀玉珏都未能入你颜予的眼? 他的脸色更显硬气。 “颜予先生,这流觞曲水以公正公开为规则。”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颜予先生此番作为,岂不是对那些未能参与词关之才子不公?” 颜予哽了一下。 确实。 这一次是他动了私心,从某种程度上破坏了自己定下的规则。 所以荀玉珏这一问,他的确不能理直气壮的回答。 就是这一顿的空隙, 荀阳似乎成了有理的一方,继续咄咄逼人。 话锋猛地一转,转向秋棋。 “此人之字,奇丑无比,简直可称之为不通笔墨!” “古人云,字如其人,人之品性如何,自书法中便能看出,书法更是文之始。” “此人连书法之入门都未能踏入,谈何文才?” “草民不相信以此人之水准,能写出那般潇洒那般高绝的御歌行!” “草民相信,有此想法的,绝非草民一人!” “对此,草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这位祁秋才子定与颜予先生相识,颜予先生为将其捧上文坛,才以此次大文宴做局,令其拔得头筹!” “其实这御歌行,乃是颜予先生亲笔所作,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蒙骗他人之眼。” “可颜予先生却百密一疏,忘却了此人不通书法!” “如此大事,瞒得了千千万万愚昧之人,却瞒不了我荀玉珏!” “一国圣相,竟行如此卑劣勾当!颜予先生便不觉心有愧疚?” “在此之前,草民内心以颜予先生为终生追求之标杆,可在此之后,草民再也难以相信颜予先生所谓的文人脊梁!” “这便是草民心中之涕零,请陛下明鉴!请陛下为草民做主!” 他这一番陈词,看起来有理有据。 而且配上他的语气,也更显得铿锵有力。 现场还真有不少官员内心中产生了一定的疑虑。 尤其是两位美人…… 别人没见过秋棋的字,她们可是见过。 现在问题来了。 写字可是文学的入门基础啊,这个人连字都写的这么丑…… 真的能写出不朽的词作来吗? 还有颜予前所未见的特别推崇、过高的赞誉,也都很引人怀疑。 颜予什么时候给出过那么高的评价? 难道真是颜予在故意捧秋棋? 这一切真的是颜予设下的套,为了将秋棋推上文坛顶端?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御歌行这个词牌,可是天子提出来的。 难道天子也在故意推波助澜? 对于秋棋字丑的事情,颜予还真不知道。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和正安帝也没亲眼看到过秋棋的那张纸。 所以被荀玉珏这一番连珠炮般的话语打了个措手不及,可他也是久经风浪的人,不可能被一个后生给镇住。 而且他内心里对于秋棋的才学,也是极有信心,非常认可的。 他知道秋棋之才,不可能作假。 所以说起话来也硬气。 更何况,他身为内阁圣相,被个小后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言羞辱。 要说内心之中没有火气,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一向脾气好,为人内敛,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作。 只是淡淡说道。 “你满口圣人之言,可所做之事,所说之话,哪有一件匹配的上圣人门生?” “倨傲无礼、自以为是、眼高手低、刚愎自用,你的圣人便是如此教导你的?” “英雄不问出处,就算字丑又当如何?” “古有王子圣生来奇丑无比,最终却以三师之能登名万古。” “而今祁秋即便书法不显,但其文才却足以万古流芳。” “用不上小老儿所谓吹捧,更用不上小老儿布得什么局。” “颜予也不怕旁人笑话,这御歌行,颜予写不出来!颜予之水准,与之至少差了一个甲子的苦功。” “故此,祁秋才子与奕勤才子今日之双头筹,无人能质疑,我颜予又如何?满座大儒又如何?” “这,便是而今文坛堂堂正正之顶峰,文起十代之衰,乃是真正推动文坛崛起之大作!” “毫不客气的说,你没有质疑的资格,就连小老儿,就连而今天下七国儒道首领人,韦先生,也没有资格!” 第59章:可否为今年大文宴作序? 秦衣看向秋棋,努了努嘴,那意思似乎是在说: 阿秋,你怎么看? 秋棋以挤眉弄眼做回答: 你和我想的一样吗? 秦衣嘴角微微上翘,点点头,意思是: 一样。 在他们二人看来…… 荀阳这番作为的最终结果只可能是两个字:毁灭。 在天子面前与颜予叫板,无异于自断前路。 更何况他还并没有占到理…… 一代帝都才子荀玉珏,可怜才学过人,奈何太不会做人了。 他连正安帝和颜予,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 颜予是因爱才,才叫他到天子面前觐见的。 如果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质问,而是在举手投足间展露一下自己的才学。 在颜予爱才心切的推波助澜之下,是很容易获得正安帝青眼相加的。 可他却放弃了自己最佳的机会。 不仅没有感谢颜予给了他御前觐见的机会。 反而还想要靠着踩颜予,反而还想要靠着所谓顺理成章的推理来博得天子青眼…… 愚蠢。 这就是典型的被妒忌冲昏了头脑。 平日里,就算是傻子都做不出这种愚昧的事情。 一个被当朝首辅手把手教导了十年之久的人……! 居然连这点情商都没有,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事实证明,过多的吹捧是会毁掉一个人的。 有时候崭露头角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崭露头角,那就是在自毁前程。 荀阳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他有才学不假。 才学之高,就连身在朝中最稳重、最讷于言的颜予,都为他说话。 可他实在太想获得天子青眼了,他太想拿下头筹了。 也太自负了。 所以会输不起,所以会自以为是,所以会妒忌。 秦衣二人都没有把他说的一大通污蔑的话看在眼里。 因为他们知道,荀阳不会是他们眼前大道的拦路石。 荀阳之名,从今日以后,将彻底消失在大靖文坛之上。 王璞齐都救不了他。 颜予一番冷言冷语,就如同一盆冰水当头将荀阳泼了一个透心凉。 连……韦先生都没有资格? 众所周知,颜予是最敬慕韦先生的。 他真的能为了捧一个后辈,将话说到这种地步吗? 荀阳原本满腔热血,满腔道理,居然全都如鲠在喉。 张了张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而也就是这一个愣神的时间,他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冷汗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 我在干什么? 我到底在干什么! 这可是御前啊! 颜予可是天子身边最近的人啊! 是内阁圣相啊! 我……我是不是疯了? 我居然在天子面前质疑颜予? 这一刻,他发现前一刻还被他视作真相的很多道理,居然漏洞百出…… 颜予想要捧一个后辈,有千万种方法。 犯得着用这么简陋的手段吗? 找一个不会书法的人来捧? 颜予也不是傻子啊! 他慌了。 嘴唇都在颤抖。 他想要说话: “颜……” 可看着颜予如同寒窟般的脸色,他知道没机会了。 颜予平素待人,尤其是对待地位比他低的人,向来都是温文尔雅,言笑晏晏。 何曾像现在这么冷过。 咕咚。 他咽了一口唾沫。 他好后悔! 正在气氛凝固在冰点的时候。 正安帝一拍桌案而起。 淡淡道。 “将此子拖出去,朕永远不要在朕之朝堂上,见到他!” 陈角在旁看着,听着。 内心长叹,摇了摇头。 这要是十年前的正安帝,刚刚荀阳无理搅三分的一大篇废话,就能惹来杀身之祸。 前文说过,正安帝内心里有一根极准的线。 别人说出来的话,是真是假,是忽悠还是真相,有没有道理,他一听就能分辨得出。 所以才能识人分明,用人不疑。 对于那些试图误导他,对他进献谗言的人…… 他从不留情。 这也就是上了年纪了,不愿意杀生了。 所以才能这么仁慈。 荀阳是不幸的,却同样也是幸运的。 起码留了一条命。 荀阳浑身发颤,身子如同筛糠一般颤抖。 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连看都不愿意看他的背影…… 他伸手想要抓住,可却说什么都抓不住。 “陛……陛下……” 黑荞踏前两步,将之牢牢按在原地。 只此一抓,内气如注,将荀阳牢牢封死。 荀阳就连话都说不出,想挣扎都挣扎不了。 黑荞就如同提小鸡崽子似的,毫不费力地将他拖了下去。 正安帝回过头,有些愠恼的看了颜予一眼。 “没想到朕之颜卿,也有识人不明的时候啊。” 颜予摇头叹息不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世间言过其实者,太多太多……” “今次是臣识人不明,请陛下降责。” 正安帝亲自前走两步到他的身边,俯身将他搀扶了起来。 “朕了解颜卿求贤若渴之意,更何况今日也并非全无好事。” “颜卿不是还为朕发现了奕勤师兄弟这天纵奇才吗?功过相抵,朕不怪你,起来吧。” 说着,他朗声大笑,侧头看向秦衣二人。 招了招手。 “徐美人,还不将祁秋之书法拿与朕看。” 秋棋满头大汗…… 秦衣竟然有些想笑。 徐美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将那首御歌行呈递给正安帝。 正安帝将纸页一展,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放声大笑。 笑着将纸页递给了颜予看。 颜予紧跟着笑而摇头。 真的很丑…… 难怪会有人冒出头来质疑。 这书法,简直与其才学毫不般配……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天才。 可像秋棋这样古怪的天才,他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明明一手烂字,却能写出绝世的诗篇。 秋棋有些羞赧地笑了。 “咳……草民……” 颜予笑着看向他,突然说道。 “陛下,臣还有一事相求,望陛下应允。” 正安帝手捻胡须。 “哦?朕今日心绪甚是畅快,你且说来。” 颜予道: “往年大文宴,都是请延颇兄为大文宴题序。” 朱骏,字延颇,官拜内阁从二品宰相。 在大靖文坛中的地位仅次于颜卢。 “今年臣忽有一奇思妙想,既然有二位大才在侧,何必再劳延颇兄多费心神。” “不妨将这作序之任,交托于二位大才之手如何?” 正安帝眼睛一亮。 “不错,此提议甚和朕心。” 他转向秦衣二人。 “颜卿所请,不知二位高足意下如何?” “可否为今年大文宴作序啊?” 秦衣看向秋棋。 一来,他啥都不会,写个屁的序…… 二来,这个机会虽然说是给他们二人的,但实际上颜予说出这话,很明显就是为了秋棋。 不是有人质疑秋棋的字丑,写不出好文章吗? 那就给他一个机会。 让他在众目睽睽写出一篇好文章来给所有人看看! 将一切质疑的声音堵住。 秦衣直嘬牙花子。 一代圣相,万人之上,居然能为他们这种草根考虑到这种地步。 颜予,真乃国之栋梁。 情商之高,行事之伟,令人心生敬意。 这才是文人应有的大气。 秋棋又何尝不明白颜予的苦心。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这么多人看着,又是出自正安帝金口,他怎么可能拒绝。 泯然一笑。 “好,既然陛下与颜予先生愿意相信草民二人,愿意将此重任交托于草民二人,是我等之荣幸。” 他侧头转向秦衣。 “师兄,小弟素来好抛头露面,而你不喜争风,不如就将这机会让给小弟如何?” 这是做戏做全套,秦衣当然点头。 “师弟请。” 秋棋踏前一步。 陈角早已当先在桌案上铺开纸页,正在研磨。 颜予拿起一杆笔,却并没交给秋棋,反而径直走到桌案前。 “颜予愿为祁秋才子之笔。” 秋棋瞳孔一缩。 内心对于颜予的评价一提再提。 就算不提官位,颜予他堂堂大靖文坛的一把手。 不仅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淡然至极的承认才学低于自己一个草根。 而且此刻甚至还愿意亲自出手,帮自己代笔…… 若文人皆如此,文坛岂会凋敝? 秋棋说道: “祁秋之书法确实难登大雅之堂,劳烦颜予先生了。” “能得颜予先生亲自代笔,祁秋此生无憾。” 他面露沉思之色,口中朗声道。 “大文宴序。” “安十六年……” 颜予运笔如飞。 满座儒生纷纷离座,似乎想要挤到屏风另一边来观摩。 秋棋的才学,配上颜予倾国的书法。 对于文人来说,还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情吗? 第60章:序文之极致,传国之大作! 秋棋朗声道。 “安十六年,岁在壬未。” “盛夏之际,会于弦月河畔之醉吟楼,文宴事也。” “群贤毕至,少长咸集。” “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 这一开篇,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就是介绍一下时间、地点、人物。 再来点毫无亮点的景色描写。 屏风之外有几位儒生摇了摇头。 朱骏以开篇惊艳,享誉全国。 所以他们听惯了惊艳的开篇,这个开篇太过平淡如水了。 激不起他们的兴趣。 看来祁秋才子这是江郎才尽了? 刚刚写出了一篇传世的词作,又怎么可能每一首作品都能传世? 看来这注定是一篇中规中矩的作品了。 但还有人继续认真听着。 比如朱骏本人,就听得很认真。 “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 颜予笔走龙蛇,行书如流水,洋洋洒洒,挥墨畅快自如。 秋棋念,他写。 所以他的观感自然要比其他的吃瓜群众要更深刻一点。 虽然这个开篇并不出奇,但他在写作之中,却觉得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流畅感。 就仿佛有一种酒后豪气干云、酣畅淋漓的自在。 毫无阻滞。 尤其配上行云流水的行书,简直堪称天造地设。 随口便能吟诵出如此写意的文章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 “信可乐也。” 颜予眼神微微一凝,笔下不停。 这转折极妙! 堪称序文转折之典范! 正安帝只是听着觉得文采很妙,却没听出什么所以然来。 可在场懂行的大有人在。 屏风另一侧。 原本没太在意的人,刷的一下侧过头。 咦? 这神来之笔的转折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要有一首传世佳作诞生了吗?! 这怎么可能! 这位祁秋才子的才学到底有没有顶点啊! 这样下去,要我们这些糟老头子还干什么? 我们不活了啊! 词作写的好,就忍了。 怎么就连序文也写的这么好! 这可是两种不同的文体啊! 朱骏微微摇头。 单是这个转折,我写过的百篇序文中可能也就只能拿出两、三篇可与之一比……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 “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 “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 “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 “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 颜予握笔的手,本来稳如泰山,却因为这一段而微微颤抖。 他在兴奋。 多少年没有沸腾过的热血,在此刻汹涌澎湃。 这篇文章虽然还未写完,但就此刻,已然注定未来必然是永记于史册之中。 名驰宇宙,晃动乾坤! 这位祁秋才子看起来不过弱冠之年…… 怎么会有如此深刻的哲学思维,怎么会有对生命如此深刻的认知? 就好像看尽一生浮华后,返璞归真的境界! 难道这是因为道家人心思豁达,性命双修? 所以才能在年纪轻轻的时候,感悟到这般令人震撼的生命真谛? 屏风另一侧。 将近三十位文人,身体僵硬,下一刻却抖如筛糠。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篇传奇序文的诞生! 颜予更是激动,他是这篇序文的代笔者! 虽然他也并不在意什么留名青史,可他在意的是…… 他看到了文坛再度崛起的希望! “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 “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这一次,就连正安帝都听出了一些味道。 垂垂暮年之时,这一句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正符合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侧头看向秋棋。 莫非,这篇序文乃是为了朕而写吗? 不。 这是为了生命而写。 这是为了天下而写。 我区区一国帝君,算得上什么。 不过是这乾坤之下的一粒尘埃而已。 他仿佛看到了浩瀚的宇宙,看到了满天星斗璀璨。 “每揽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甞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后之视今,亦如今之视昔,悲夫!” “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 “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全篇文章,一气呵成! 颜予顿笔收工。 洋洋洒洒一大篇【壬未年文宴序】便已完成。 啪的一声! 屏风应声倒地。 原来是近旁聆听的人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推倒了屏风。 张靖和崇开两名武夫,一向不喜欢词文,却在此刻面露沉思之色。 不胜感慨。 正安帝看向屏风另一侧的满座儒生,尽皆露出骇然之色,朗声笑道。 “好!好!好!” 他词穷了。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称赞这篇序文了。 只能连连叫好。 秦衣忍不住凑近两步,去看颜予写的字。 一看之下,双眼瞪大。 这书法好的人和书法烂的人写出来的字,还真就不一样…… 意境。 美感。 浑然天成。 秋棋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满意的看着颜予写完的成品,心中暗暗道。 王大爷,用这个世界的书法顶峰去复刻你的天下第一行书,应该不算是堕了您老人家的名号吧…… 他一开始是没准备用这篇登名万古的兰亭集序的。 因为他觉得,用他的丑字写出来,实在是在侮辱这天下第一行书。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抄一篇别的序文的。 却没想到颜予愿意亲自代笔。 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前世的第一行书配今生的第一行书。 以兰亭集序为流觞曲水之大文宴作序,天衣无缝! 只有两个字能形容。 完美。 这篇序作一出,定会引起大靖文坛惊动,哦不,是全天下的文人尽皆震动。 他的造势目的不仅达到了,而且还远远超过了预期。 这一次大文宴,他和秦衣算是彻彻底底将名声叫响了…… 而相对应的。 世人会更加想知道,那位将他们两个“弟子”培育出来的万法居士,到底是个何其牛逼的人物。 在这种神秘感的笼罩之下,万法居士的名声会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越叫越响的。 陈角将这篇文章拿了起来,摆到正安帝的眼前,任由正安帝细细欣赏。 正安帝细细端详了半晌,旋即说道。 “此篇文章,乃是序文之极致,传国之大作。” “兼与国手之书法,朕愿称之为天下第一!” “陈角,拿去装裱好,就悬挂在朕的太宝殿。” “朕要让满朝官员全都看一看,朕之大靖有何等大才!” 第61章:请辞离京 正安帝一番点评结束后,笑眯眯的看着秦衣二人。 “朕想问一问,二位高足可有出仕之意?” “如若愿意,朕可以在内阁亦或是帝政司给二位高足谋一份差事,待得资历足够……” “朕也不夸口,以二位之才学,二十年内,必是一朝圣相。” 在这个时代的帝王眼中,文才是考量一个人本事高低的重要依据。 文才是和治国才能直接挂钩的。 所以虽然秦衣二人只是写了几篇好文章,在天子的眼中却是至关重要的加分项。 尤其…… 秦衣二人还是出身于道家圣地万全观。 这在正安帝眼中,简直就是最最完美的人才了。 所以抛出招揽的橄榄枝,是必然的事情。 秦衣二人对视一眼,秦衣插手施礼。 “禀陛下,草民二人今次参加大文宴,只是在帝都稍作停留。” “要不多时就要紧跟师傅的步伐,继续云游四方,继续我等之修行。” “不会在帝都久留,所以……陛下降旨令草民不胜感激,却也不胜惶恐。” “师父从小教导我二人,当苦守清规,不得出仕,师命在身……” 正安帝摆摆手。 “无妨无妨,既有师命在身,朕也不好过多索求。” “无法得二位高足出仕辅佐,是朕之遗憾呐……” 正安帝又说了两句诸如“我朝文人当如此”“二位文才绝伦”云云的话。 表面是在夸秦衣他们二人。 实际上这是在当着一群官员的面,夸他自己治下奇才辈出,夸他自己z绩优秀一类的。 秦衣点点头。 今天看来也就到这里了。 文宴三关的第三关对关,在颜予宣布了双头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现在应该也快要分出个胜负来了。 颜予还需要继续主持大文宴,评点其他才子。 天子同理。 他们也不能再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 夜长梦多,所以见好就收。 二人对视一眼,准备请辞。 正这个时候,门外黑荞走了进来。 三步两步来到正安帝近前跪下。 “陛下,道和真人求见。” 正安帝眉头一挑。 “道卿?他为何会来此?” 黑荞回答说。 “道和真人称,要来向陛下请辞离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另一边的秋棋和秦衣脸色齐刷刷一变。 但很快就被他们掩饰了下去。 好在现在满屋子的注意力全都在黑荞的身上,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异样。 咕咚。 秋棋咽了一口唾沫。 看向秦衣。 秦衣脑门上微微见汗,感受到秋棋盯视过来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 朝秋棋使了一个眼神。 他们二人不能对话。 因为有张靖和崇开二位宗师在,他们二人就算用再小的声音说话也会被听见。 他们也不是宗师强者,开天门的宗师才可以传音。 这种关头,最需要的是默契和准确的决策。 秋棋抿了抿嘴。 眼下的情况很耐人寻味。 一听到道和真人要请辞离京,他们二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近期在帝都民间,已经隐隐有人在议论万法居士的事情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件事情也没有人刻意封堵消息。 所以在民间不胫而走。 传闻还说:道和真人有意亲自前往万全观去核实万法居士的身份…… 他们以为这只是传闻。 毕竟飞檐观家大业大,有很多事情都需要道和真人去处理。 没必要为了核对一个人的身份,亲自千里迢迢的跑去极北雪川长城吧…… 所以他们都没将这个传闻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 道和真人已经要请辞离京了。 这就说明传言要成为现实了。 如果道和真人真的亲上大寒峰,万法居士是假的的这件事情,立刻会被戳穿。 到时候,他们的一切计划就将彻底付诸东流。 秋棋在开始计划的初期,也不是没有想到万法居士的名号有被戳穿的风险。 因为“万法居士到底是不是出自万全观”这个事情,万全观是最清楚的。 只要万全观放出一句“不是”。 那万法居士的一切名号就都不攻自破。 但秋棋也是事先做了工作的。 他们想要通过造势创造一个不存在的人,来作为他们的底牌。 就必须要有能够镇住场子的背景去烘托。 所以可以选择的无非就是剑道圣地瑞雪城,以及道家圣地万全观。 而瑞雪城是向一切剑修大开城门的。 所有剑修只要通过了瑞雪城的入城考验,就都能进城去研习剑道经典。 人多眼杂。 身份被戳穿太容易了,不考虑。 万全观的情况完全与之相反,万全观已经闭关了数十年。 不见任何外人。 据江湖传闻: 万全观这次闭关是有某些特殊原因的。 如果不闭关百年之久,天下道教就将有大祸降临。 所以选择万全观作为背景,被戳穿的可能性会降至最低。 现在。 二人的心中同时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万全观会因道和真人上山,而破例暂开观门么?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万一道和真人真的进入了万全观,那一切就都完了。 他们今天所做的一切,此前所做的一切,已经将来准备要做的一切,都变成了扯淡。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 第一,想办法继续下去。 第二就是,放弃。 以秦衣和秋棋的性格,直接选择第二条路,绝不甘心。 所以他们想要再尝试一下。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防止万法居士暴露? 劝阻道和真人不要离京? 这是吹牛逼。 道和真人是个认死理的人。 他想要做的事情,别说他们俩阻止不了,就是天子一般情况下也无法阻止。 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 想出阻止道和真人的办法,不现实。 那就只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权宜之计。 他们两个人之间选出一个人来,跟着道和真人一起前往万全观。 在路上再想办法。 千里迢迢的路程上,也许能出现什么转机也未可知。 另外,这个“跟着一起”,并不是偷偷摸摸的跟踪。 一来,普天之下想要跟踪道和真人整整千里路途,而不被发现的人,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就算是原身出自借剑山庄,精通暗杀、追踪的秋棋也做不到。 二来就是,一旦被抓住,他们根本解释不清楚。 一言以蔽之。 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们二人选一个人出来,向天子请求,和道和真人一道同行,前往万全观。 二人心念电转,旋即秦衣认真的点点头。 意思是:我来吧。 只能是他。 现在的荻花客栈,以及在帝都一切计划的运作,都离不开秋棋。 而他这个甩手掌柜,是最好的人选。 二人眼神交流之际。 道和真人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 一身小衣衫短打扮,背上背负着行囊。 整装待发。 正安帝奇道。 “道卿,你这是……?” 道和真人和马道长,见天子不用行跪礼。 所以只是行了一个道门礼,旋即抬起头来。 “陛下,贫道乃是来请辞的。” “贫道一个甲子未回万全观,心念师兄师弟,故此特来请辞。” 在门外的时候,就已经有太监提前告诉他,屋内有两位万法居士的弟子在。 所以他当然不能说,他是为了确认万法居士的身份才选择离京的。 可他和正安帝心照不宣。 或者说是满屋子的人全都心照不宣。 正安帝没有阻拦的理由。 虽然现下国内风声正紧,可对飞檐观来说,少一位道师坐镇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当即点头道。 “我朝创立飞檐观之始就曾定下规则,飞檐观后代主人有自行决定去留之权利。” “故此,道卿之言,朕准了。” 道和真人又是一礼。 “谢陛下。” 另一边。 秦衣瞅准时机,踏前一步,恭谨道。 “陛下!草民因师门之由,也要回一趟大寒峰,不知可否准许草民与真人同行?” 第62章:我母亲,出自北固山门 道和真人这才有时间上下打量秦衣和秋棋一眼。 正安帝笑道。 “哦?奕勤才子也要前往万全观?” “这倒是巧了,道卿儿时曾在万全观修行道法,说起来你们也算是同门师叔师侄才是,也好……” 他扫了道和真人一眼,顿了一下,又转口道。 “不过,朕虽为主君,却一向不会替道卿主事,到底可否同行,还要看道卿的意思。” 道和真人淡淡一笑,手掸拂尘。 “能和同门晚辈论交,贫道自然愿意。” 他看向秦衣二人。 “二位小友既是出自万法道友之门下,便与贫道乃是同门。” “如若按照辈分来论,万法道友晚于贫道出山几年,故而贫道姑且可以算是万法道友之师兄。” “既如此,贫道便托个大,称二位小友一声师侄,如何?” 他的眼神一直在有意无意的上下打量秋棋和秦衣。 脸上却不动声色。 秦衣和秋棋同时点点头。 “这是我等之荣幸。” 正安帝点头笑道。 “如此甚好,既然道卿与奕才子同行……陈角,还不快去备车!” 道和真人本想说:只需两匹快马即可。 但想了想,却又停下来没有说。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马车虽然会耽误一些时间,但更方便说话。 也更方便他试验一下这位“万法道友之徒”的深浅。 陈角下去备车。 秋棋道。 “陛下,草民与师兄还有一些话,需要借一步说,可否……” 正安帝摆摆手。 “二位高足自便。” 同时转向颜予。 “颜卿,这对关比试如何?今日之大文宴,朕甚是满意……” …… 秋棋拉着秦衣出了房门,在两位甲卫的指引下出了封禁区。 因为天子在此,所以张靖特意划出了一片封禁区,不允许任何外人踏足。 任何人想要进入,都需要有甲士跟随。 秦衣二人一边走,一边佯装着不徐不缓的闲谈。 实际上二人都没有闲聊的心思。 才刚离开封禁区,走出甲卫的视线,二人立刻变了脸色。 左拐右拐,避开人群,找了一间的杂物房。 秋棋神色有些焦急,在一堆杂物之间翻出一沓子草纸,在桌案上铺开。 秦衣扫了一眼周围没有人看见,旋即掩上房门。 走到秋棋的身边。 低声道。 “阿秋,这次事出紧急,来不及再多详谈。” “我提议和道和真人同行,似乎有些冒失了,但这是唯一之法。” 秋棋点点头。 指了指另一边翻出来的墨。 “老板,研磨!” “事情很多,咱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详谈,所以必须尽快和您一一做个交代。” “第一,您这一路和道和真人同行,虽然我自信我的易容之术能骗过道和真人……” “但时间长了,以道和真人的眼力一定能看出破绽。” “等一下我给您重新补一补妆容。” “您脸上的这张冰梓蝉衣做的仿人皮面具,是借剑山庄的至宝,一共只有三张。” “虽然它能做到几乎完美的易容,可却同样也有破绽。” “冰梓蝉衣乃是近寒之物,在不用的时候需要以冰盒保存。” “如果长时间贴在人脸上,吸收过量的体温会起皱。” “而且,会释放一种微酸性的毒素。” “虽然老板您是武夫,对一般的毒素有一定的抵御作用。” “可我估算了一下,最长,二十天之后,您脸上也会因这冰梓蝉之毒而起红疹。” “这种红疹在这个世界的医学上,称之为冰蝉疹,发作之时会奇疼无比,也会奇痒无比,非常人所能忍受。” “这里有解药,您拿上一份。” “您切记,这解药也是毒药,破解冰梓蝉毒所用之法是以毒攻毒。” “所以在没有确认起红疹之前,一定不要服用。” “另外,有解药也不是就无忧了。” “如果冰梓蝉衣一直贴在脸上,就会源源不断的分泌毒素。” “我的解药有限,因为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也没有提前配置。” “这些解药,最多能撑五天。” “换句话说,老板,您的易容,在二十五天之内,就算道和真人没有看破,也会因为起皱和冰蝉疹发作而自行暴露。” “还有,老板你改变身高和体型所用的秘术,也至多只能支撑十五至二十天。” “我来不及再重新配药引,施展秘术了。” “虽然您的身高和体型只是进行了微调,可在十五天之后,也会有暴露的风险。” “道和真人的眼力很可怕……” 秦衣一边暗暗将秋棋的话记下来,一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解药揣入怀中。 嘴里说道: “兰摧城距离雪川长城数千里之遥,如果是用马车的话,十天至十五天便能到达。” “我会尽可能的在这十五天内想到办法,如果十五天过后,还没有找到解决方法。” “秘术消失,我会想办法脱身。” 秋棋点点头。 手上奋笔疾书。 写出来的字尽量清晰,却还是因为速度过快而有些走形。 “老板,除了刚刚说的问题,还有第二个重要的问题。” “这一路上,你们是同乘马车而行,这就更加重了暴露的风险。” “因为道和真人一定会对您这个同门师侄,进行道法考究、指点。” “如果您答不上来,或者是言语间有任何破绽之处,都有可能玩完。” “这个世界的道家经典我几乎没有涉猎,但我脑海中有几篇经典文章,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默写下来交给你。” “老板,您最好能将这些内容记下来,然后转化为自己的道家观点。” 秋棋内心直呼极限。 他前世虽然没有阅读过太多的道家经典。 但好在还曾拜读过【道德经】【南华经】【参同契】,这些最出名的。 以及能和道家产生一定联系的【易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穿越之后,前世读过的书,看过的内容,就如同刻在他脑子里似的。 想忘都忘不掉。 他眼下的时间,只能摘录出其中最主要、最有价值的几篇文章,写出来给秦衣作为参考。 秦衣深深地看了秋棋一眼。 还有这家伙不懂的嘛? 道家文章也有涉猎?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有一说一。 秦衣心中也有怀疑。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来自借剑山庄的一个杀手,从小苦修苦练杀人秘技,怎么可能懂得那么多? 几乎无所不能? 还有他刚才情急之下说的“这个世界的道家经典我几乎没有涉猎。”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这个世界? 他知道秋棋一定有秘密。 只是他从来都不喜欢去探寻。 但秋棋给他的震惊实在太多了,他有时候不由自主的就会去想…… 他甩了甩脑袋。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 “其实,道家经典……我有所涉猎。” 秋棋刷的一下抬起头。 “老板,你……?” 秦衣抿了抿嘴。 道: “我母亲……出自北固山门。” 秋棋愣了一下。 “北固山?那是什么?” 秦衣:……??? 连特么北固山都不知道? 秋棋突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 “哦哦哦,北固山?我知道!” “是……棋师云集之地,道门吞黄派发源之山,世称道门第三山。” “北固山门门主炁清师姑,乃是宗师谱的第三位,棋师谱的第一位,据说还是一位玄师。” “身兼三师之能。” 秦衣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顿了顿,又咽回了肚子里。 换而说道。 “对,就是那个北固山。” “我自幼被母亲逼着诵念道家经典,所以如果是考量道家经典的话,想来……应该能应付过去。” 秋棋恍然点头。 急急忙忙将写的文章写完,旋即塞进秦衣的怀里。 “那简直太好了,我一直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没想到居然迎刃而解!” “那这几篇文章,就当做是锦上添花、以防万一吧。” “老板,时间差不多了,我帮你补一补妆容。” 第63章:道和真人的考验! 秋棋补好妆之后,定定的盯着秦衣。 秦衣:??? 突然这么深情是怎么回事? 老玻璃? “阿秋,你这是……” 秋棋叹了口气。 “老板,看来我还是在设计之前,考虑不周,这次计划的进程终究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这才使得老板迫不得已,以身涉险……” “通过道和真人不远千里去核实万法居士身份这一点,就能看出道和真人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而且,极其看重道家的名誉……” “如果在这一路之上,您真的暴露了,我难以想象道和真人会对您做出什么事来。” “这……这都是我。” “本来是我一意孤行要诈骗全帝都,却没想到最后又是老板您给我兜底。” 秦衣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行了行了,娘们兮兮的废话半天,都没说到正点上。” “你别忘了,提出计划来的是你没错,但最终决定执行这个计划的人,是我。” “所以无论出现什么状况,就应该是我都来兜底。” “谁让我是老板呢。” “更何况,你在这个计划中的位置至关重要。” “你离不开帝都,所以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 “接下来的计划,在万法居士身份彻底大白于天下之前,还是可以进行下去的。” “至于到底能够进行到哪个地步,到底此去万全观结局如何……” “就看我等之造化了。” 秋棋重重点头。 “老板,此去一定万事小心。” “我和小花姐在家里等着您回来!如果明知事不可为,也不要一意孤行,适时退出即可。” “我们也不是只有这一个计划可以实施,就算这次失败了,我也相信我们能东山再次。” 秦衣目光深邃,淡淡的点点头。 “客栈,就交给你了。” …… 醉吟楼外。 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侧,有京畿护卫队的甲士守护着。 一辆二马并驾的乌木大马车静静等候着。 站在车辕旁等待驾车的,是天子御用的车把式,御车太监鸿觞。 醉吟楼内。 道和真人和秦衣大踏步走出。 后面还跟随着几位朝臣相送。 正当道和真人二人和相送朝臣作别的时候,内阁宰相朱骏急急忙忙从后面趋步跑了出来。 三两步跑到近前。 附近有人惊呼道。 “是延颇兄?” “延颇兄不是亦要评点对关嘛?为何还会特意出来相送?” 朱骏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几下,说道。 “奕才子,且……且慢行。” 道和真人眉头一挑。 他和朱骏自然是相识的,微微插手示意,并没说话。 秦衣虽然没见过朱骏,但人的名树的影,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过的。 立刻插手施礼。 “草民见过延颇先生。” 朱骏还了一个礼,喘匀了气才道。 “方才在御驾之前,余也无法插口。” “但余有一问,不知奕才子可否为余解惑?” 秦衣点点头。 “延颇先生尽管问就是了,草民若是知晓,定当尽力作答。” 朱骏说道: “余看过,你所拿到的酒杯上,所刻之词牌,乃是‘缥缈歌’。” “为何奕才子最后所写出的,却是一首闻所未闻之词牌,‘青玉案’?” “余以为,应当不止余有此一问,在座多位儒士皆有此问。” “陛下因极度爱惜奕才子之大才,故而忘却了此事。” “余却非常在意。” “想来奕才子也不是刻意为之……不知是何缘故,可否告知余下?” 这个问题秦衣和秋棋早就做过了讨论,心中一早就有了解答。 所以坦坦荡荡的说道。 “其实说来,这也算是一件意外之喜……” “我那师弟颇喜参加这种宴饮娱乐之事,而草民乃是被他拉扯参加。” “故而本就未曾想到会被酒杯选中,亦无拔得头筹之意。” “当时,借颜予先生一壶好酒,只念及对酒当歌。” “览尽四处繁华,凤箫鸣动,鱼龙光舞,趁着酒意欢畅之际,随手写了一首词,这词牌也是草民意兴所起而编造的。” “一时兴之所至,忘却了规则。却未曾想到天子并未降责,反而给了草民这头筹之位。” “其实,受之有愧。” 朱骏朗声笑道。 “原来如此,奕才子胸怀坦荡。” “本是天纵奇才,却可内敛于心,不骄不纵,不张不扬,实乃世间文人之楷模。” “不错,想来只有在最酣畅随意之际,才能创造出最真切最鼎盛的篇章。” “那些所谓规则,不过是凭空加重了桎梏罢了。我看,日后这青玉案的词牌,将流传于词作之间啊。” “余受教了。” 周围一群朝臣也是一副恍然的样子,纷纷对着秦衣一阵吹捧。 另一侧的道和真人手捻胡须笑看一切。 与一众朝臣最后寒暄了几句后,道和真人和秦衣便登上了马车。 秦衣心中回响起在词关开始之前,秋棋和他说过的话。 秋棋说。 说这些话的目的: 一来是为了给自己写出这首偏离题目的词,找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二来就是意在“卖人设”这三个字。 凭空捏造出多个不存在的人,又想要让他人信服,就先要构造出能够立得住的人设。 所以方才在御驾之前,他们二人的形象就非常鲜明。 秋棋“扮演”的师弟祁秋…… 就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喜欢上赶着争抢、喜欢凑热闹的角色。 而他“扮演”的师兄奕勤,则是一个相对稳重一些的存在。 是个承继了道家“无为”思想的人,不喜欢争抢,不喜欢喧嚣。 这样的人设摆出去,会让他人一下子就记在脑子里。 也能让一个虚造的人物更加立体、更加真实。 从而就达到了捏造人物的目的。 秦衣对这番话一知半解。 只是听了个大概,总之觉得很有道理就对了…… 秋棋甩出来的新鲜词汇,一向很有效用。 这不,就在刚刚,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不仅是朱骏对他印象深刻。 在场的每一位朝臣,都对他这个奕勤才子,有了更深的了解。 旁边的道和真人也在微微的点头,似乎对他的这个“人设”比较满意。 但满意归满意,也不能当饭吃。 一上车。 尴尬的气氛就随之而来。 尽管秦衣试图保持冷静,但心神下意识高度紧张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人,可是当今大靖十大宗师之一,飞檐观的首领道师! 他想不紧张都不行。 我能骗过他吗? 他会问我什么? 我又应该如何回答? 他心念电转,眼神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向对面的道和真人。 道和真人的态度不明。 入得车来后,只是朝他淡淡点头示意了一下,旋即便盘膝坐定,闭目静修。 呼吸均匀平缓。 似乎进入到了入定状态。 什么话都没说。 秦衣心中暗暗道。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道和真人对自己没有考量之意? 或者…… 道和真人这是在和自己耍心眼? 先晾着自己,让自己饱受煎熬…… 然后在自己心理防线即将被击破的时候,再予以致命一击。 欲擒故纵? 如果自己当先开口,会不会显得自己底气不足? 不对! 秦衣细细观察了一下道和真人盘膝坐定的姿势,以及双手的摆放位置。 心下了然。 这是对自己的考量! 这是道门人入门的“入定仪”,是一种不同于武道冥想的修行方式…… 通过特定的五心朝天的姿态,以及内息的特殊运转路线。 对五脏六腑和骨骼作用的一种修行方式。 如果没有经历过“入定仪”修行,不知道如何调整内息的人,是不可能长时间保持这种姿态的。 不出一炷香,全身的肌肉就会虬结在一起。 经脉出现撕裂般的痛楚。 浑身都会发麻,流汗不止。 这是最考验道门门徒耐性和心性的一关。 也是道法修行最入门的基础。 道和真人堂堂道师,现下道门最前列的几个人之一,是不可能用这种修行方式进行修行的。 因为他道法精深,内息渊博如海。 用入定仪修行,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很明显是摆给自己看的。 看自己识不识货。 看自己有没有悟性。 看自己行不行! 他沉沉呼了一口浊气。 心道。 还好,他儿时可没少受这入定仪的折磨。 孩提时代别人都在吃好的喝好的。 他苦逼兮兮的被母亲逼着打磨心性…… 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却没想到今天居然起了作用! 考量我的耐性、心性? 好。 看谁耗得过谁。 我绝不能当先开口! 第64章:舍了江山不要,也绝不舍你叶平阳 秋棋并没出来送秦衣,因为他被颜予给叫走参加对关的评点了…… 对于楹联、作对,他的了解只局限于一些浅薄的知识。 在一群名臣大儒之中,显得很尴尬…… 他看出颜予似乎还有话想对自己单独说,但由于大文宴的事情在忙碌,所以脱不开身。 他只好静候在侧。 内心里一直在为秦衣提心吊胆。 自己这边接下来只需要按照计划,去控制好渔轮效应就好了,可老板那边…… 他越想越是担心。 在他心不在焉的思虑之下,大文宴很快进入到了尾声。 颜予将今日文宴进行了一个综述性的讲评后,大文宴彻底结束。 正安帝已经先行一步回了宫。 他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看戏是看戏,朝政是朝政。 不能混为一谈。 …… 大文宴结束,颜予还要继续主持收尾工作。 虽然他这个圣相算是半个闲职,可他从前是从礼部晋升上去的,相当于礼部的老领导。 而大文宴则是由礼部领头。 颜予这个老领导出力帮帮忙,帮着主持一下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趁着一个间隙,将秋棋拉了出来,单独说道。 “今日之事,乃是小老儿考虑不周,让祁才子受了委屈,小老儿是特意向祁才子致歉的。” 颜予指的是刚刚荀阳那一番夹枪带棒的话。 不仅仅是骂了他,而且还骂了秋棋。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秋棋心说: 没想到颜予先生这么大的人物,居然还会对这种小事耿耿于怀? 这未免也太温柔了吧。 在他的眼中,很多上位者虽然可能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内心里其实都是吃人不吐骨的。 可这位颜予先生,却彻底洗刷了他对于官员的认知。 身为二品圣相,却能如此真诚的对待自己一个平头百姓。 他连忙深施一礼。 “颜予先生此言差矣,明明是因为小子书法太差,遭人疑心,才导致先生遭了无故之祸事。” “是小子应该向先生致歉才是。” “更何况先生还给了小子一个展露自己的机会,以防落人口实,除他人之疑心。” “如若先生单独将小子拉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那实在让小子不胜惶恐。” 颜予伸手将他扶住。 “非也非也,致歉只是其一,其实小老儿还有另外一事希望与祁才子商议。” 秋棋道。 “先生请讲。” 颜予沉吟了一下,才手捻胡须,笑道。 “小老儿已然半截入土,行将就木,所授之弟子中,几无人能传承小老儿这一生所学。” “故而,虽小老儿早就言道不会再收弟子,却早早有了再收关门弟子之心。” 秋棋眼睛滴溜溜一转。 颜予先生这是有了关门弟子的人选了? “先生莫非指的是那定州才子,祁海祁文幼?” 颜予一笑。 “同睿智之人打交道,轻松地很呐。” “不错,此次大文宴上,小老儿最看好你师兄弟,与那祁才子。” “你师兄弟二人师出万法居士,小老儿远远不及,更何况你们云游四方,不可能在帝都久留,这才断了收你二人之意。” “祁海此子,敏而好学,讷而不骄,实乃小老儿梦中所求之关门弟子,再适合不过。” “小老儿见你与那祁海才子,相交甚笃,不知可否为与小老儿讲一讲,此子之心性才学,可否适合收为弟子?” “能否请祁才子为小老儿牵线搭桥?” 秋棋有些好笑。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挺凑巧的。 祁海那孩子以颜予为平生追求之目标,是颜予的忠实小迷弟。 而眼下颜予对祁海也有了爱才之意。 若祁海能被颜予收为关门弟子,岂不美哉?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其实对那祁才子,小子所知也并不多。” “今日不过是初见而已,如果以今日的了解来看,小子以为祁才子心性沉稳坚韧,非常适合做先生之弟子……” “只是这牵线搭桥,恕小子无能为力。” 颜予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失望。 原来人家不是一起的? 他转念一想,这收弟子也不能急于一朝一夕。 既然已经确认了是这位才子,他有太多的方法查到对方的信息,也有太多的方法能搭上线。 更何况,他内心里还想着对那位祁文幼再多考量一下。 好在,八月就将殿试大考。 而他作为主考官,不愁没有考量对方的机会。 事情说完,颜予便没多留秋棋。 与秋棋最后交谈了两句有关文学方面的内容后,就接着忙去了。 …… 宫城之内。 刚一回宫,他就听身边的太监说,叶司丞已经久候多时。 他忙宣叶司丞觐见。 “叶卿,今日文宴成果如何?” 文宴三关改用流觞曲水,也并不影响官位交易。 相反,还能促进交易的进行。 给这场地下交易提供了更有力的掩护作用。 正安帝问的就是卖官交易进行的如何。 叶司丞答道。 “回陛下,已近尾声,账目虽然还在记录中,但臣已有了一个预估之数。” 正安帝眼睛一亮。 “哦?快快说与朕听。” 叶司丞答道。 “足有四千万两雪花银。” 正安帝刷的一下从龙椅上坐了起来。 站在身边的陈角根本来不及搀扶,心说: 近日萎靡不振的陛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龙精虎猛了? 看这样子,今晚上又得翻个四五个牌子了…… “多少?你再说一遍!朕是不是听错了?” 叶司丞平静回答说。 “白银四千万两。” 往年大靖王朝一年在全国上下的总税收,也就是一千万两到三千万两不等。 现下大靖国库中的金银财宝全都换算成白银,恐怕也就在五千万两左右。 可今天一天,居然直接让国库的数字翻了一倍! 由不得正安帝不震惊。 往年,就算是大丰收,这大文宴上的交易总数也超不过千万。 今年这是…… 他楞了半天,才接受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数目。 在陈角的搀扶之下,缓缓坐回了龙椅之上。 “叶卿再次为朕证实了,国若要富,必得贪。” “朕有叶卿,何愁天下不平呢!” “至此,这‘国库紧张,难以兼顾放粮与开战’之难,便已不再是难题。” “但这放粮与选将一事,还是迟迟未决,叶卿有何论断?” 叶司丞撩衣跪倒。 “臣今日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臣请愿,出使大齐。” 正安帝眉头一皱。 “出使大齐?” 叶司丞点点头。 “不错,臣要出使大齐。” “不费一兵一卒,解决这场动乱。” “大齐之危若解,则腹背受敌之危顿消。” “南朝亡我之心已久,但却迟迟未动。” “正是因为其实力不济,跨江进击南境本就弱势,故此只能做那蝉后螳螂,望风而动。” “大齐之危一解,南朝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届时,只需专心对垒元晋王朝皇御军,一战便是。” 正安帝摇了摇头。 “不行,叶卿乃大靖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岂能亲自出使他国?” “大齐草莽与我中土积怨已久,况其民风彪悍。” “若真要出使,也绝不能是叶卿亲自涉险。” 叶司丞的一双猫眼之中,流露出坚定之色。 没多解释。 只是回答。 “臣意已决。” 正安帝盯着叶司丞看了半晌。 他与叶司丞相识将近二十年,叶司丞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从来没有。 但这次…… 他沉吟半晌。 伏案而起。 “也罢,朕准了便是。” “但有一事,朕希望叶卿给朕记好了!” “这大靖江山是叶卿辅佐朕打下来的。” “故而,纵使舍了这大靖四百年的江山不要,朕也绝不舍你叶平阳!” “如若你出使遇险,朕倾尽一切,不顾那元晋、南朝之虎视,也要亲自领兵出征,踏平他大齐草原!” 叶司丞笑了。 “陛下常说,此生得我叶央一人足矣。” “殊不知士为知己者死,叶央此生,能遇陛下,能为陛下而死,才是真正的至幸。” 第65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 秋棋与颜予话别后,准备回荻花客栈。 大文宴已然散场。 人流陆陆续续散去,留下杯盘狼藉。 秋棋走到西楼时,刚巧看到祁海在一群人的围拢之下,热火朝天的议论着什么。 相谈甚欢的样子。 仔细一看。 大多都是其他人在说诸如: “祁才子可否告知住处,小可希望能登门拜访。” “祁才子可否为某家题个字?” 这一类没什么营养的附和、追捧。 这大抵就是名人效应吧。 哪个时代都一样。 祁海脸色红红的,忙不迭的回应周围人,显得有些慌神。 秋棋淡淡一笑。 这小子现在可真出名了。 如果不是自己被颜予单独拉出来这么长时间,其他人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双头筹之一…… 自己也会是祁海现在的那个下场。 趁着现在有祁海吸引目标,自己赶紧撤! 三两步绕过人群,刚要踏出楼门,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惊呼。 “西澄兄且慢行!小生……” 是祁海的声音。 秋棋脸色一黑。 完蛋! 你一个人被一群人围着还不够,还非得拖我下水! 好小子! 他木然回头。 果然听到围在祁文幼身边的吃瓜群众议论起来。 “西澄兄?哪个西澄兄?莫非是那词关双头筹之一,写出了惊世之作御歌行的那位祁秋祁西澄!?” “是了是了!文幼兄和那祁秋才子乃是同姓,想来定是一家。没想到他们二人居然双双拿下了头筹!” “胡说八道!颜予先生介绍之时早都说了,祁秋才子那是出自极北,而祁海才子来自定州,根本不是什么一家人。” 吃瓜群众热议纷纷之时,祁海终于瞅见一个空隙,从人群之中脱身而出。 朝祁秋小跑了过来。 一边跑一边还挥着手。 兴高采烈的道。 “西澄兄,小生终于等到你出来了。” 秋棋看着后方满脸狂热,蜂拥而来的人群,满头黑线。 踏前两步拉扯着祁海的肩膀,闷声道。 “闲话不多说,先跑!” 他拉住祁海,脚尖踏地,身形极其敏捷的跃出了楼门。 在地面上几个借力,跃上房梁。 在挑檐之间穿行。 拉着口中鬼哭狼嚎的祁海,在鳞次栉比的楼阁之间几个起落,迅速隐没在了黑夜之中。 闪出去老远,秋棋估摸着不可能有人跟上来了。 这才轻飘飘的停在一座二层小楼的楼顶。 别说。 以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实力,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一般。 简直爽的一批。 一停下来,祁海就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满头大汗。 脸上鼻涕眼泪横流。 扶着瓦片,哇哇的吐…… 满脸的委屈。 秋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咳……一时兴起,把你给忘了……” 祁海吐了半天,满脸幽怨的抬起头来看着他。 那小眼神,充满了愤慨和委屈。 活脱脱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秋棋赔笑。 祁海喘了半天气,才将将恢复过来,发白的脸色慢慢好转。 但腿肚子还是一个劲地抽搐,站不起来。 他一翻身坐在了楼顶上,愣愣的看着秋棋,突然咧嘴一笑。 “没想到小生还是猜错了。” 在文宴三关开始之前,他还底气不足的嚷嚷着说:他们要拿下两个头筹。 他觉得这就是最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结果事情得发展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 他们三人,居然拿下了三个头筹。 这莫非就是冥冥之中的缘分? 秋棋也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 仰头看天。 “你啊,有那个实力,有那个才干。” “但还是太嫩,太年轻也太老实了,野心不足。” “这人啊,终归还是得有点不切实际的梦想,说不定最后就实现了呢?” “你要是连想都不敢想,那谈何做到?” 祁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小生受教了。” “哎?北季兄身在何处,怎么不见他与你同行?” 今日在天子和满座臣子面前,他们已经承认了师出万法居士。 要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开了。 但解释起来太麻烦,万全观的名头又太惊人。 他害怕这小子惊得直接从房顶上摔下去。 所以略带含糊的扯了一句。 “他有别的事要处理,已经先我一步离京了。” “我呢,想来也要随师父继续云游,不会在帝都待太久的。” “文幼兄,你才学过人,又肯吃苦耐来,文宴三关一举扬名,再借着下月初殿试的春风,定能一鸣惊人。” “而且颜……”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把颜予要收他为徒的事情说出来。 一来,这是人家颜予和祁海两个人之间的事。 他没有必要多插嘴。 二来,颜予还说想要再考量祁海一下。 如若自己这么早就透了底,可能会坏了颜予的事。 所以他话题一转。 “苟富贵,勿相忘啊。” “未来文幼兄坐上大官,风光无两之时,可不要忘了咱们今日缘得一见的情谊啊。” 祁海忙正色道。 “人生际遇,知己难求。” “虽然今日与西澄兄和北季兄乃是初次见面,但小生自觉与二位兄台相见恨晚。” “可惜二位兄台难以在帝都久留,他年不知还能否有再见之期。” 他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着。 楼底下突然有个声音喊道。 “楼上的,是祁海兄弟吗?” 祁海愣了一下,往楼下看去。 只见到有个青年人,正站在大街上,仰着脖子朝他们张望。 “兄台你是何人,怎么会识得小生?” 那个青年人喊道。 “祁海兄弟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在那同溪客栈之中,咱们可还有过一面之缘!” “小弟刚巧到附近买二两烧酒,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祁海兄弟。” “要不要一道同回客栈呐?” “小弟可是听说了今日大文宴上,祁海兄弟之佳作,想要与祁海兄弟亲近亲近。” “小弟这有刚买的烧酒和烧鸡,不知可否请祁海兄弟共饮?” 祁海思考了一下,不记得见过这人。 但对方这么说,他也不好意思一口回绝。 何况他为人老实,本就不会拒绝人。 有些腼腆的看了旁边的秋棋一眼。 “西澄兄……” 秋棋点点头,站起身来。 “哈哈哈,这便是出名的坏处呐。” “盛情难却,岂有不去之理?” “西澄也还有他事,便不打扰文幼兄与他人饮宴吟诗作乐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还要回客栈,和小花姐合计一下。 祁海仍有些双腿发软的站了起来,朝着秋棋微微一礼。 “西澄兄保重。” 话音还未落地,秋棋刷的一下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猛地惊呼一声。 下一刻,他稳稳地站在了大街上。 而秋棋,已然不知去向。 他有些遗憾地朝着虚空张望了一眼,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感觉。 但在旁边青年热情的笑脸之下,他也露出笑脸来。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顺着喧闹的大街离去。 …… 秋棋与祁海分别后,寻了个隐秘角落,先是将身上的妆容卸掉。 旋即走出角落。 朝着客栈方向走。 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可是在帝都之内调研了整整一个多月。 对于帝都外城的建筑分布一清二楚。 同溪客栈…… 和他们刚刚所处的位置,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中间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真的有必要走出这么远来买烧酒吗? 作为天下最繁华的兰摧城,最不缺的就是好酒好菜。 在哪里买酒不行? 就算真的特别喜欢一家远距离客店的酒…… 这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 能在楼下一眼看到他们,也太过巧合了吧? 谁在没事走路的时候,还要抬头张望? 还能无巧不巧的就看到他们? 这非常值得怀疑。 还有。 这个世界的通讯手段几乎没有。 传讯灵妖只能做到短距离的传讯,而且还需要一些特定的状态。 数量还非常稀少。 想要单单通过传讯灵妖的妖法,达到他前世网络时代的传讯速度,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所以就算文宴三关是盛极一时的大事。 可三关的结果才刚刚出来不久,而在大文言散场之前,又有京畿护卫队和禁军净街,没人能离开。 所以…… 这大文宴之上的内容,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时辰之间,传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 那个青年人一眼就能认出祁海,还能说出祁海在文宴三关上的表现…… 这可能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可他又一想,自己事情还有很多。 老板那边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 自己没必要多管闲事吧? 也许世上真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也未可知。 突然。 他脑子里无端的闪过祁文幼憨憨的笑容。 还有在满座宴饮浮躁之时,尚能拿出书来读的场景。 又一想到这孩子出身贫苦,仍能以一腔赤诚待人。 他叹了口气。 所谓近朱者赤。 莫非跟老板待久了,就连我也喜欢多管闲事了? 我记得我前世很佛系的来着啊? 他内心吐槽了一句,当即回身折返。 第66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 祁海和陌生青年走在路上。 越走越偏僻。 那青年也不说话,就提着烧酒烧鸡,默默地朝前走。 祁海感觉气氛很尴尬。 他说话也不是。 不说话也不是。 再跟着走出一段距离,他察觉出有些不太对劲来了。 虽然他初来乍到,不太熟悉帝都,但总觉得这不像是回同溪客栈的路。 两侧的行人越来越少。 建筑也很明显从鳞次栉比的楼阁璀璨,变换成了简陋破旧的房舍。 他顿了顿,说道。 “这……这位兄台。” 他话还没问出口,走在前面的青年突然停住了脚步。 将手里面的烧鸡烧酒随手丢到一边,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回过头来。 眉头一挑,淡淡道。 “你就是祁文幼?” 祁海一脸无辜的点点头。 “正是小生。” 青年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 他手指在祁海的眼前晃了晃。 祁海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狭窄、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突然就涌出了四五个彪形大汉。 祁海有些慌了。 “光,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你,你们这是……” 对方丝毫不含糊,立刻冲了上来,将他给牢牢控制住。 祁海脸色涨的通红。 想说点什么,想大声呼救,但嘴里塞了一块馊臭的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手脚也全都被控制住了。 下一刻。 他眼前一黑,被击昏了过去。 青年对手下人点点头。 一个大汉抄手一捞,将祁海瘦弱的小身板扛在了肩上。 几个人迅速消失在了寂静的巷子间。 …… 在他们走后不久。 秋棋从房顶一跃而下,走进了这条巷子。 看向被丢在角落的烧鸡烧酒,眼神微微一凝。 他能寻踪索迹找到这里,有赖于借剑山庄的一门秘术。 名为“索气术”。 乃是借剑山庄十大秘术之一。 不单单只有灵妖身具妖气,能够被洗妖司的洗妖师和大盘手发现。 其实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不同。 秋棋能够通过索气术,感受到空气之中残留的不同人的气息。 从而通过感受目标气息,达到追踪某些人的目的。 但这个索气术弊端明显。 首先就是先要详细感受过目标的气息,并牢记于心。 而施展索气术时,也会因为空气中的气息太过紊乱而出现或多或少的误差。 所以索气术在借剑山庄十大秘术中,排在最末流。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真的一无是处. 秋棋正是靠着熟知祁海的气息,凭借索气术一路追到了这里。 但一来到这里,他就知道坏了。 出事了。 因为祁海的气息至此戛然而止。 看来这是有人刻意抹除掉了。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对于武夫来说,这很简单。 只需大袖一挥,内气一扫,就能抹除得一干二净。 只不过很多时候,这都没什么必要。 因为能够通过气息感知其动向的人并不太多。 这可能来自于对方下意识的一种“职业习惯”。 这恰恰说明这个将祁海带走的人,是专业的。 专业行如此勾当的贼人。 祁海那小子,傻乎乎的,谁没事绑架他啊? 这伙人到底是个什么目的? 树大招风? 祁海不过才刚刚崭露头角,不至于这么快就惹人眼红了吧? 据他所知,这是祁海来到帝都的第三日。 应该也不会在这帝都之中,得罪什么人吧?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触了别人的眉头了。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莫非是,文宴三关? 这是祁海入京唯一可能惹人妒恨的事了。 在那诗关之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忽然想起来在诗关之事,楼外传来一阵剧烈的糟乱。 他当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觉得不太寻常。 现在想起来,莫非与祁海的失踪有某些联系?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应该如何找到祁海。 对方之所以把祁海带到这么偏僻寂静的地方来。 一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二来就是为了防止被人知道其真实目的和藏身之所。 索气术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他思来想去。 脑子里出现了两种解决方法。 第一,回客栈。 叫飞鸟姐画一张那个提着烧鸡烧酒的青年人的画像。 然后按图索骥。 但折返一趟客栈太耽误时间不说,而且偌大帝都,只看一张画像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不知道祁海能不能撑到自己找到他的那个时候。 那就只有第二种方法可行了。 再回醉吟楼。 他先要搞清楚诗关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到底是谁将祁海给拐走了。 …… 祁海在昏沉沉之际,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扛在肩上,颠来颠去。 眼皮沉重睁不开,头脑一片浆糊。 突然。 他“啪”的一下被丢在地上。 背后感觉一阵剧痛传来,精神下意识精神几分,他颤颤巍巍的缩了缩身子。 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 还没等他分辨出站在眼前的是谁的时候,一盆脏水直接泼在了他的身上。 他想要伸手去挡,但臭烘烘的水还是泼的他满头满脸都是。 “咳……” 他呛了一下水,剧烈的咳嗽几下,小脸蜡白,下意识想要朝后面挪动几下。 咚! 一只脚掌猛地踩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力道之大,简直让他觉得自己的胸骨、五脏六腑都要被踩碎了。 “啊!好疼……你……你们,是,是,是什么人?” 他勉力睁大着眼睛,略有些模糊的视线中,透出了一张狰狞的脸。 挂满了冷笑。 “你……是……是你?” 他认出正拿脚掌踩着他的人,居然是诗关之上,和他争抢那个酒杯,后来被甲卫给带下去的那个人! 正是秉原。 秉原顾不上臀部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不断用脚掌在祁海的胸腔上碾动着。 感觉内心里快意翻涌。 嘴里还在咯咯的冷笑。 “小子?你不是跟你爷爷我抢天子青眼嘛?不是跟我抢头筹嘛?好啊,爷爷让给你!” “但爷爷不能白白吃了一个闷亏,得从你身上找回来吧?” 祁海因为剧烈的疼痛,浑身颤抖成了一团,剧烈的喘着粗气。 嘴里含含糊糊的喊道。 “小生没有抢……没有抢你的头筹……” 秉原抬腿又是一脚狠狠的踩在祁海的脸上。 祁海痛呼一声,鼻血横流,眼泪抑制不住的汹涌而出。 他哽咽着,费力的呼喊道。 “头筹,本……本就是小生的,是小生的……小生没有抢……” 秉原抬腿又是狠狠一脚。 “你再狡辩?如若不是你小子耍了什么阴险勾当,楚伯以内气牵引的酒杯,岂会停在你个废物的面前?” 祁海挣扎着想要躲开,嘴里还固执地喊着。 “原来,你……你以内气牵动酒杯,作假的是你……不是小生!你这是……贼喊抓贼!” 秉原气结。 “你再废话?你再废话!信不信爷爷……哎呦……哎呦呦……” 想要再动脚,屁股上的肿痛牵带着他连连痛呼。 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身后,青年人扶住了自家少爷。 他是秉权的门客之一,名叫虎齿。 因有两颗尖锐至极的虎齿而得名。 最擅于干绑架勒、杀人越货的勾当。 而且常能做到不留丝毫痕迹。 所以深得秉原的信赖。 “少爷,这种小事还是小人来吧。” “你想怎么折磨他?” 秉原捂着屁股,气哼哼的啐了一口唾沫在祁海满是血雾的脸上。 “他不是会写诗吗?好!就废他双手,让他永远也写不了诗……!” 虎齿却摇了摇头。 “少爷,他已经看见了你的脸,就绝不可能再放他出去胡说,这小子现在也算是个名人,说出来的话会被有心人听到……” “所以,只废双手……太轻了吧,你不是想让他生不如死吗?” 秉原一挑眉。 “哦?那你的意思呢?” 虎齿舔了舔嘴唇,一双虎齿仿佛绽放着嗜血的凶光。 “依小人的意见,这小子皮囊不错,便先毁了他的皮囊,如此一来便没人能认得出来是他。” “双手执笔,便废了他的双手。” “双腿行路,便废了他的双腿。” “以嘴说话,便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以眼视物,便让他再难视物……” “再将之丢在大街上,任人唾弃如乞儿死狗。” “如此一来,方为生不如死。” 他顿了顿,淡淡一笑。 “少爷,做事就要做绝。” “留下一线,那是在给人留下报复的机会……” 秉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就这么办!” “虎齿,你不愧是我的心腹,这么绝的手段,都能想的出来!” “好!就让他慢慢的死。” “就让他在生命的最后,都在悔恨今日抢我秉原的头筹!” “一个废物、一个草根,真以为插上鸡毛就能变凤凰了?” “我呸!” 第67章:妖医大国手【上】 醉吟楼后院柴房之中。 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凄厉、沙哑、无助,绝望。 却无人去管。 因为在房门之外,早有一位灵妖侍卫在旁。 他也是秉原的心腹之一,名为横琴,伴生妖法是隔音。 所以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只会被封闭在柴房之中。 突然。 横琴眼神微微一颤。 他看到从另一侧的连廊拐角走出来一道人影。 在黑漆漆的月色与若有若无的灯影映衬下,只能看到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形。 看不清脸。 “你是何人?” 对面走来的男人没有回答。 脚下提速,从一开始亦步亦趋转化为小跑,又快速转变为快跑。 只见那道人影朝着这边的方向,电射而来。 他想再次发问,但觉得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不像是他熟知的人。 立刻回身打开柴房房门。 “少爷……!” 嗖! 破空之声从耳畔传来。 他想躲,已经躲不开了。 后脖颈被一枚重物狠狠击中,鲜血横流之际,他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身子撞倒了房门。 轰隆隆一声巨响…… 将柴房内的人都惊得一愣神。 虎齿反应极快,立刻招呼旁边的一个汉子。 “保护少爷!” 旋即,他当先朝着门口方向冲了过去。 恰此时。 咚…… 一声巨响。 一道人影从旁侧的窗外破窗而入。 身影如电,闪身而入。 裹挟着一道黑色的飓风。 飞身一脚,将秉原身边的汉子踹飞了出去。 又是轰隆隆一声…… 那汉子背撞石墙,石墙根本难以承受如此恐怖的巨力,直接被整面推倒在地。 沙尘四起。 飞沙走石之际,房间内数道人影全都朝着那道人影围了过去。 可那身影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他们想抓都抓不到。 秉原忍受着屁股的剧痛,迅速朝后面退去。 但沙尘之中,一块青石砖毫无征兆的飞了出来。 他身形一滞,脸被拍了个正着。 “啊……!” 他痛呼一声,捂着脸扶着墙,满脸的鲜血,吃了一嘴的泥土。 “少爷!” “少爷!” 几个汉子一分神的时间,卷入房中的身影迅速来到祁海身边。 伸手一抄,将祁海揽入怀中,紧接着,身化流星再度跃窗而出。 虎齿从背后脚踏房柱,身躯在半空一闪,直逼向窗户方向。 却晚了一步。 他再朝外一看。 漫漫月色入目。 而那道人影,却已经失去了踪迹。 横琴被击昏,这人破窗而入,脚踹汉子,砖击秉原,再裹挟祁海飞速离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只发生在短短一个眨眼的时间之内。 这是来自于肌肉记忆中的战斗素养,能如此流畅的抢走祁海,而且自始至终他们都没看请对方的脸…… 这样的人,一定是一位高手。 虎齿眉头紧皱,直嘬牙花子。 拳头重重一锤窗棂。 秉原捂着脸,鼻血横流,眼泪狂涌。 痛苦哀嚎着,嘴里一个劲的骂娘。 “该死的!” “这小子草根出身,说是定州门生,实际上那定州州领不过才当了他一个月的老师,没啥感情,不可能派人出来保护他啊!” “是谁!到底是谁!该死的,敢跟我秉原抢人!” “在这帝都之内,就没有我秉原整不死的人!” “去查!快去查!都给我滚去查!” “这次,我要那祁海死!不,我要他们俩全都给我死!” 虎齿扶着窗棂。 没有说话。 眼神微微一眯。 他想不明白。 他做事一向不留痕迹,怎么可能被人追到这里来? 对方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而且…… 对方的身手…… 虽然对方想要通过最简单粗暴的战斗方式,极力掩饰核心的武道传承。 可他总觉得对方出手的方式,一招一式之间,看起来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出手之迅疾、果断,令人惊讶。 和江湖传闻中那个雷厉风行,狠辣阴险的势力,那么像呢? …… 出手救下祁海的人,正是秋棋。 文宴三关上发生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隐秘,尤其是醉吟楼中,上上下下早就议论开了。 诗关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稍微一打听,就听出了一个大概。 立刻锁定了可能对祁海出手的目标…… 秉权。 秉原。 这两父子。 在醉吟楼内悄无声息的查探一番。 秉权在房间中和招来的美人云雨。 他直嘬牙花子。 这秉权老头还真他娘的宝刀未老。 大文宴刚结束,立刻就开始了卫生课程的学习? 未免有些过于勤恳了吧。 他可不想看现场直播,扭头就走。 旋即就发现…… 找不到秉原! 几经辗转,一一排除。 最终锁定了最角落的柴房。 中间好几次差点被秉权的门客发现,秉权豢养的门客有两位第四步第一境的强者。 令他头疼不已。 为了避开这二人的视线,他大费一番周章。 最终才找到准确位置,将祁海给救了出来。 他确实无法暴露身份。 为了急着赶来这里,他甚至都来不及进行精致的易容。 现在的易容很可能会被人看出马脚来。 所以整个救人过程,务必求快。 同时,他也不想暴露自己所学出自借剑山庄的事情。 可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只会借剑山庄的本事,其他一概不通。 衡量再三,他选择了最简洁明快的战斗方式。 速战速决,救了人就走。 飞速离开醉吟楼后,他寻了个无人的角落。 将奄奄一息的祁海轻轻平放在地上。 只看了一眼,他额头上的青筋骤然暴起。 四肢筋骨绵软无力,柔弱无骨,已经被废掉了。 脸上一片模糊,还有一股淡淡的焦臭味。 似乎是被火盆一类,狠狠烫过。 都已经烂了。 根本看不清本来面貌…… 如果不是他感受到了祁海的气息,甚至分辨不出这是那个脸上时常带着憨憨的笑容的少年书生…… 呼吸微弱至极,但还隐隐有人声。 他凑过去听了听。 祁海在若有若无的喊着:“母亲……母亲……”。 秋棋目眦欲裂,拳头下意识握紧。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好狠啊! 祁海不过只是拿起了一个酒杯,就引得秉原如此疯狂的报复。 这世上还有正道存在吗? 还有王法吗? 短短一个时辰,居然就能将一个正值青春、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摧残成这个样子! 这是个什么样混乱的时代啊! 这是大靖帝都,是兰摧城,是天子脚下啊! 他们怎么敢! 怎么敢的! 祁海的伤太重了。 借剑山庄中人自幼的修行中,也修医道。 秋棋的原主人对医术略通一二,所以秋棋能很容易的分辨出,祁海还能活。 因为伤不致命。 但,活下来的可能性不会太高。 而就算能活下来,这双腿双脚,想要恢复如初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这张脸,怕是要留下一整片狰狞的疤痕。 眼下,情况紧急,如果是常规方法,他甚至都救不下祁海这条命。 不能耽误时间了! 他需要尽快做出决断。 他轻手轻脚的将祁海背起来,牙关紧咬,眼睛瞪得滚圆。 好个秉原! 好个醉吟楼! 原来这就是人人称颂的兰摧第一楼! …… 深夜。 颜予已经睡下。 突然感觉有人捂住了他的嘴。 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眼睛瞪大,浑身一激灵。 眼前,一个漆黑如墨的人影正俯身在他身前。 他心神一颤。 什么人! 居然能在无声无息,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闯入他的床榻边! 如果这人想要的是自己的命,那自己已经死了! 这太可怕了! 但身为一朝圣相,该有的心性还是有的。 在第一时间的慌神过后,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对方之所以捂住自己的嘴,无外乎就是不想自己开口说话。 自己现下想要活,就必须先顺着对方的意思。 只要给自己机会,自己制造点动静,府中的护院和门客,就一定能察觉到这边的动向。 而且,他的夫人就睡在旁边。 如果把夫人惊醒,夫人很可能就要身首异处…… 最好的方法就是停止挣扎…… 看到他停止了挣扎。 秋棋松开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 没等他开口发问,秋棋凑到他耳边,低低道。 “请容许先生恕西澄深夜以这种方式叨扰,实在是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 颜予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松了一口气。 僵硬的身子缓缓松弛了下来。 饶是他脾性好,心中也是老大的不快。 就算你有急事…… 莫名其妙的在深夜之中,闯进我这圣相府中,是何道理? 可他转念一想。 秋棋虽然在大文宴上表现的比较活跃,可他本质上看起来是个比较稳重的人。 出身道家,精修道法,不至于失礼到这种地步。 一定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起床气过后,他脸色沉凝如水,坐起身来。 长呼了一口气。 “呼……原来是……祁才子,你这是……” 秋棋将他的袍子递了上来。 “先生,眼下虽是夏日,但夜色寒凉,先披上衣服。” “西澄请先生去见个人,事后,先生若要怪罪,任打任骂,西澄悉听尊便。” 第68章:妖医大国手【下】 厢房中。 颜予肩披长袍,拧着眉毛看着床榻上血肉模糊的人。 “这是……” 秋棋嗓音有些沙哑、沉重的回答说。 “是……文幼。” 颜予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大惊失色。 “什么?这是……祁文幼?” 秋棋连连点头。 颜予刚想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也不是蠢人,立刻想明白了一些什么。 一拍脑袋。 “定是那秉权之子秉原干的好事,那小子自幼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小老儿早该想到,宁惹君子,不惹小人!” “诗关之上,他父子二人颜面无存。” “没想到让这孩子遭了这无妄之灾!多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怎么就……” 秋棋也叹了口气。 “先生,西澄在这帝都之内无路可走,不认得什么良医。” “不知道先生可否找人救治文幼?西澄还有事情……” 颜予一低头,看到秋棋攥紧的拳头,抿了抿嘴。 叹道。 “祁才子,别做傻事,逞一时之勇只会惹得大祸临头。” “虽然陛下崇道拜道,但若你在帝都之内真的掀起腥风血雨……”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别说天子,就连张宗师、崇宗师那一关,你都难以过去。” 秋棋脑门上青筋突突的冒。 “难道只许他秉权父子,以威势草菅人命?!” “就不许我杀人!?” “我见天子也并非不明事理……” 颜予斥道。 “祁才子!这番话今日小老儿便当没有听见,日后不可再和他人提起。” “醉吟楼的背后,远不止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秉权父子平素行事敢如此肆意横行,天子却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始终未下杀手,并非毫无道理……” 秋棋眉头一皱。 这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一定是有关于秉权、醉吟楼的。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醉吟楼的账,他迟早要去算。 不是他正义心爆棚,什么闲事都要管。 这一次醉吟楼做的事,简直人神共愤! 彻彻底底惹怒了他。 他虽然和祁海是初相识,但心中已经把这个傻乎乎的少年人当成是了半个朋友。 秉原这么对他的朋友……? 想让他保持平常心? 不可能! 他内心立誓。 早晚要把整个醉吟楼,从大靖历史上连根拔起! 说到做到。 颜予的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虽然小老儿不通医理,但也看得出这孩子情况不容乐观。” “一般的医师,绝无方法医治。” 颜予沉吟片刻,旋即紧了紧衣衫。 “小老儿这就去请大国手亲来。” 能当得起大靖王朝“医道大国手”这个称谓的,只有一个。 萝裳。 她不是人。 这可不是骂人的话。 她是一位妖医,伴生妖法是缝合术。 能够将创口瞬间缝合到一处。 不仅仅是皮肉之伤,就连骨骼的裂缝、筋脉的断裂,也能进行缝合。 而且缝合之后几乎可以恢复如初。 她曾将很多这个时代难以想象的医学难题,演变成了现实。 比如开颅。 在她出现之前,几乎没人能想到将头盖骨撬开后,这人还能活下来。 三国中,神医华佗,据说就有开颅之能。 很多人说这所谓的开颅之能,实际上是罗先生为了神化人物而作的虚构情节。 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有关于华佗是否能做开颅手术,仍然持有怀疑态度,众说纷纭。 可是这位女妖医,却在这个医疗手段极其匮乏的时代,将开颅变成了现实。 而且还不止一次以开颅的绝技,救活了人。 民间都说,萝裳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就算人死了,就算是脑袋被砍了,也能把人救活。 当然,这是扯淡。 另外。 萝裳最拿手的其实并不是“外科”的能力。 真正的看家本事,反而是传统的医道传承。 萝裳除去劣根并在帝政司登记后,曾流落在街头。 被一位好心的老医师收留。 老医师发现萝裳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却唯独喜欢各种各样的草药,喜欢看医术。 老医师大喜过望,将自己凭生所学倾囊相授。 后来老医师过世之后,萝裳游历天下尝遍百草,重编医书,写下一部【百草经】。 但当时萝裳身为妖类,在人类医者界人微言轻。 人类的医者普遍觉得,对人类本身了解最深刻的永远只有人类本身。 一个妖类,能对人类的医术掌握到什么地步? 一个妖类,就算尝遍百草,又怎么能和他们这些以医术安身立命的人类一流医者相提并论? 所以极少有人愿意相信她说的话。 也正因为这种固有的偏见存在。 使得萝裳成书整整百年时间内,这部百草经都没能带来任何轰动。 妖类的寿命普遍在三百左右。 直到后来,靖东王之乱爆发。 正安帝在行军过程中染上奇症,日日高烧不退。 举国医师皆无办法。 萝裳身着白裙,一骑白马,盈盈而来,毛遂自荐。 在满堂冷眼讥嘲之下,三下两下间,使得正安帝身上病症尽除。 自那以后,正安帝只找萝裳为他诊病。 并在国内大力推行百草经。 将所有医者界的反对声音一压而下,力排众议。 再后来,百草经在诸多医者的验证之下,确认乃是一部奇书,书中所载完全正确。 萝裳经历两百年的厚积薄发,再兼之一些出神入化的医术手段。 一朝名声大噪,登顶杏林。 唯一可惜的是: 这位创造了太多奇迹,一生充满神话色彩的白裙大国手。 因早年间游历天下,尝遍百草,体内各色奇毒淤积过甚,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现下里终日都在寻找解毒续命之法。 极少现身。 正安帝曾言道,任何人都不能打扰萝裳。 而且,他可以为萝裳解毒提供一切支持,毫无保留。 虽然正安帝已经明令禁止任何人去打扰萝裳。 可眼下事出紧急。 颜予实在想不到除了萝国手以外,还有谁能救下祁海。 萝裳,是祁海唯一的机会。 祁海日后还能不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下去,就看他能不能请出萝裳来了…… …… 这一夜。 注定是个漫长的夜晚。 帝都诸事繁杂难以细数,而秦衣这边的情况,也并没好出多少。 他这边开始入定仪,按照特定的姿势坐好,体内内息以特有路线运转,呼吸渐渐变得平缓下来。 马车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车帘之外。 鸿觞坐在车辕前,手上拿着马缰绳,有些好奇的竖起耳朵。 满心疑惑。 这么半天,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出来之前,正安帝还特意多交代了他一句,让他最好能听一听秦衣和道和真人二人会说一些什么。 正安帝觉得这二位道家人坐到一起,一定会讨论一下道法。 他一向对这种道法讨论很感兴趣,所以希望鸿觞听完,回去能给他复述一遍。 可这出了帝都之后,都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时辰。 时间已经将近丑时。 车内一声不响,自始至终就没人说话。 这让他满脸懵逼。 说好的精深道法的交流呢? 这俩人不会在里面呼呼大睡呢吧? 太没排面了吧! 可对于秦衣来说,这两个时辰并不好熬。 尽管他儿时已经过了入定仪这一关,可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他很难瞬间找到从前的感觉。 而且,就算是小时候。 他坚持的极限也就在一个时辰左右。 因为时间过长,一来是修行效果会打折扣。 入定仪前一个时辰的修行效果最佳。 二来就是……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只要求他坚持一个时辰就够了。 他也懒得继续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入定仪渐入佳境,身体却会慢慢传来鼓胀感。 就像是一个充气的气球。 如果充气的时间过长,而没有将气卸掉的话,气球就会充爆。 人的身体内息核心,就像是一个气球。 在道家修行术语中叫做:丹田。 不同于武道修行的三炉,道家是以在丹田中孕育内息为主要修行方式。 但实际上,气海炉和丹田处于同一个位置。 只不过在修行武道和修行道法的时候,气海炉的存在并不会和内息修行产生冲突。 反而还会有一定的增益作用。 因为气海炉的存在从本质上说,是扩充了丹田。 丹田在不断重复充气、泄气的过程中,容量会一点一点增大。 这是一个长久修行的苦功。 当丹田扩张到一定的地步,其内存储的内息如渊海一般源源不绝。 便能在丹田中,以精气血凝聚出一颗金丹。 凝丹完成,便是道师。 简单来说。 入定仪维持时间的长短,代表着“充气”时间的长短,能直观体现出修行者丹田的容量。 维持整整两个时辰,对于道师来说毫无压力。 因为金丹存在,金丹能不断地吸收内息来巩固自身,所以想充气多久就能充多久。 丝毫不用担心会被撑爆。 可秦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还是第一次持续一个时辰以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身体的肿胀感越来越剧烈。 脸上隐隐有些涨红。 浑身上下通红一片,就像是一团燃烧着的大火球。 五脏六腑因为丹田容量饱和,而被迫承受过多的“气压”。 压力十足。 他感觉自己已经无限接近零界点了。 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就应该停止修行了。 可对面的道和真人居然还在淡定的闭目入定,就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似的。 难道是自已一厢情愿? 对方根本没有考量自己的意思? 不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 是先停止入定仪,和道和真人搭个话,试探一下对方的意思。 还是继续下去? 第69章:可否让贫道看看你的真实面貌? 正在秦衣心中油烹火煎一般做着心理斗争的时候,另一边的道和真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似乎早就准确把握到了秦衣的极限。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道内息无声荡漾而出。 轻飘飘的钻进了秦衣的身体里。 下一刻。 就仿佛一根针扎破了鼓胀的气球。 秦衣浑身衣襟迅速膨胀,紧接着瘪了下去。 一股强烈的气息自其体内狂涌而出。 内息已泄。 秦衣呼出一口浊气,脸色恢复了正常。 身上的火红色也随之迅速褪去。 他睁开双眼,看向道和真人。 却发现道和真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旋即道。 “谢师叔赐教。” 道和真人摆摆手,淡淡一笑。 “入定仪乃是道门修行入门之学,你那位师父想必早就已经传授于你,说不上赐教。” 他眼神微微一凝。 “奕小友道法根基已有,内息稳固,丹田充沛,气血充盈,不愧名师出高徒。” “明人不说暗话,其实在出京之前,贫道本不相信万全观出了一位万法居士。” “虽然贫道数十年近百年,未回万全观,但对观门行事风尚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那位万法道友,举手投足间,没有我观门中人行事之风。” “或许是贫道遐思遐想……若令小友心觉不快,乃是贫道之过。” 秦衣连忙行礼。 “师父自出观门以来,从未展露行迹,故而惹得师叔怀疑也是情理之中。” “小子不敢因此有所不忿。” 道和真人深深地看了秦衣一眼,旋即像是自言自语的道。 “可惜前次与万法道友匆匆一面间,未能有太多了解。” “不知万法道友师出于哪位师叔师伯……也不知万法道友对万全观十万道典,又有何独到见解。” 秦衣眼珠滴溜溜一转。 忙说道。 “师父曾告诫我师兄弟二人。” “圣人之言教导我等:五音令人耳聋,五色令人目盲,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牧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北季素以此言为行事之准则,不敢有半分逾越。” 这句话,是秋棋写给他的那张草纸“小抄”上的其中一句。 并不是出自于他曾阅读过的那些典籍上的。 所以他敢于拿出来,扯虎皮。 就说这是万法居士说出来的话,以此来充门面。 道和真人眼神微微一眯,似乎在细细思考秦衣说出来的这几句话。 高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看似浅显易懂的两句话中,却蕴含着极大的智慧。 道和真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笑道。 “不错,此当为我辈道门所有修行之人,行事之准则。” “奕小友名师高徒,想来对这道家之学也有所见解,不知可否说与贫道听上一听?” 车帘外。 鸿觞眼睛一亮,竖起耳朵细听。 秦衣抿了抿嘴,思考了一下,才缓缓道。 “记得年幼之时,师父曾对小子提起过,‘上善若水’这四字箴言。” “这四字,小子苦思十年,终有所悟。” “既然师叔问起,小子倒可以这上善若水四字为题,与师叔说上一说,小子对‘善’之见解。” 道和真人眼神又是一凝。 上善若水! 又是一句饱含哲学思想、圣人思维的话。 而且,并不是出自经典,而是其自身的思考。 这位万法道友心胸广阔,内藏浩瀚之学! 他点点头,想要听一听这位奕才子如何解题。 秦衣正襟危坐,认真道。 “上善若水四字,小子以为……”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 “夫唯不争,故无尤。” “最高境界之善,正如水,不争不抢,与世无争,浅则浮云已过,深则不见其底。” 道和真人脸色一定,身躯微微一僵。 这一番话,足以铭刻在道家经典之中。 只一瞬间。 他对于万法居士以及这位奕才子的怀疑之心,就打消了一半。 如果不是精修圣人之言,对道家经典有深刻了解的人,怎么可能说出如此富有大智慧的话语? 天下道统乃是万全观。 只有在万全观切实、深刻的研习过经典与圣人之言的人…… 才能说出如此发人深省,引人深思的至理名言。 否则,绝无可能有此高论。 道和真人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早已古井无波的心湖因这一番言论,泛起涟漪。 “贫道受教了。” 秦衣连忙躬身一礼。 “小子胡言乱语,岂敢……” 道和真人摆摆手。 “闻道有先后,先者为师,贫道天生鲁钝,之所以为师,只是早生了这百年而已。” “奕小友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高论,实乃道门之幸,天下之幸。” 他盯着秦衣看了半晌。 看的秦衣心里都有些发慌。 刚想发问,道和真人已然先一步说道。 “可否让贫道看一看你的真实面貌?” 秦衣呼吸一滞…… 自己的易容、伪装,难道已经被对方看穿了吗? 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他心念电转。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怎么办! 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到底要不要把本来面貌给他看? 如果给看了…… 那就意味着属于“荻花客栈店主秦衣”的脸,将彻底暴露在了对方的面前。 可如果不给看…… 自己如何解释? …… 深夜。 兰摧城,萝府。 颜予站在府门之外,叩门求见。 背后石阶之下,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秋棋静候。 等待了良久。 府门打开一条缝来。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子探出头来。 “奶奶说了,只有伤者才可以进去!” 颜予还没说话,秋棋抢先一步凑过来说道。 “伤者受伤极重,根本不可能自己走进去,我可不可以背着他进去?” 小童子摇了摇头。 “不可以。” “奶奶说了,只有伤者才可以进去!”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细声细气的说道。 “不过,如果你也算伤者的话,就可以进去了!” 秋棋和颜予对视一眼:“……” 还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合着正常人想要进府,还特么得自残? 秋棋眼神一凝,叹了口气。 颜予那么大岁数,自残不太合适。 还是我来吧…… 他伸出双手,用左手攥住右手的食指。 咔嚓一声脆响…… 将食指生生掰断。 小童子吓得退了两步。 断了的手指迅速充血变红,紧接着发紫。 秋棋额头上青筋跳了一下,因为剧烈的疼痛皱紧了眉头。 十指连心啊。 就算是武夫,断了手指也会疼。 他声音略有些不稳的说道。 “可以了吗?” 小童子有些畏惧的看了他一眼。 他本想说随便划一个口子就行了…… 没想到这人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一点废话都没有,就掰折了手指。 这也太狠了吧! 他默默点点头。 颜予心有余悸的看了看秋棋以怪异弧度弯折的手指,咬了咬牙。 他可记得秋棋和他说过,秋棋和祁海是初相识。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初相识,秋棋却能为祁海做到这一步。 心中对于秋棋的评价不由更高了几分。 他看人不单单看才学,更看人品。 …… 背着祁海走入府门,秋棋看了一眼在前面引路的小童子。 有些疑惑的问。 “为什么入门要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如果随便搞点伤就能进来的话,这个规则岂不是形同虚设?” 小童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瘟神。 也没回答,又转过头去。 加快了脚步朝连廊深处走去。 秋棋耸了耸肩。 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也加快脚步紧跟了过去,心里将断指的账也记在了秉原狗杂种的头上。 左拐右拐,来到一间房门前。 房门内有灯火亮着。 小童子指了指紧闭的房门。 “奶奶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在见奶奶之前,一定要记好两件事。” “第一,不要直勾勾的盯着奶奶看,奶奶不喜欢别人盯着她看。” “第二,等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喊。” “而且,能不说话就不要说话!” 第70章:红粉佳人与枯骨 秋棋将对方的话记住,心里一阵狐疑。 这些要求都好奇怪啊。 他一时揣摩不清楚这位传闻中的大国手到底是个什么脾性。 但总觉得对方脾气有些古怪,应该很不好相处…… 小童子三言两语介绍完了,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秋棋呼出一口浊气,侧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祁海…… 走上石阶,先是敲了敲门。 没人回应。 他轻轻推开了房门。 一股奇怪的香气扑鼻而来。 浓郁程度宛若实质,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其中。 这一打开门,温度同时剧烈攀升,一股热气汹涌而出。 耳边传来银铃般的流水声。 哗啦啦…… 如鸣佩环。 他拿眼一打量,整个房间都充斥在白色水气之中。 在房间的两侧,开辟出了两条水道,其中流动着滚烫的深黑色液体。 他挠了挠头。 我是不是进错房间了? 这是叫我来蒸桑拿的嘛? 他回身关上门。 快步迈过玄关,绕过眼前的一道屏风,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 他瞪大眼睛一看,嘴巴微微张大。 吃了一惊,下意识侧过头去。 “请问您……您就是大国手萝……” 他身前不远处,一个大木桶摆放在房间正中。 一个女人泡在木桶里背对着他。 正是妖医大国手,萝裳。 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顺着木桶外壁垂在地上,铺开了一大片。 如同黑色的瀑布一般。 素白的肩膀依靠在木桶边缘。 她听到秋棋进来,并没说什么。 只是继续伸手以水瓢舀起木桶中的深黑色液体,朝身上洒着。 秋棋心说:这这这……貌似是在沐浴吧? 心这么大? 居然把我给放进来了? 而且,现在时间都已经过了午夜了,谁会在这个时间点沐浴? 还有那漆黑如墨的液体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解毒的药物? 他等了一下,没有听到回应。 还以为对方没有听见,顿了顿才再次问道。 “请问您是……” 萝裳的眉头微微一蹙,缓缓侧过头来,眼神眯起。 “折柳在门外是如何交代你的?” 那位将秋棋带进来的小童子,名唤折柳。 虽然只能看到萝裳的半张侧脸,秋棋仍然能感觉出那是一张勾魂夺魄的惊世容颜。 怪不得折柳告诉他不要盯着看。 他只不过只看到了一个侧脸,就出现了些许惶惑失神之感。 如果正视其容貌,恐怕还真的很难移开眼睛…… 怪不得皇帝老儿扬言只要萝裳给他诊治。 原来因为萝裳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美的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位年纪超过了二百岁的老妖怪。 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 粉嫩的就如同奶皮似的,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秋棋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那折柳童子的确告诫小子进来之后尽量寡言少语,可我这友人伤势极重,刻不容缓。” “小子一时情急,这才开口,若是冲撞了萝国手,小子……” 萝裳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既然知道规矩,就闭上嘴,休要多言。” “将你那友人平放在地上。” “你也是,平躺下来。” 她又别过头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用正脸看他们一眼。 秋棋心说:连看都不看,真的能治病吗? 但这婆娘显然不好惹。 毕竟是求人办事,谦恭的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 他急忙按照对方说的,将祁海轻轻平放在地上。 自己也躺在了祁海的身边。 水桶中的萝裳没有变换姿势,只是缓缓扬起一只手。 秋棋下意识看向这只手臂。 只一看之下,他呼吸一滞…… 紧接着倒抽一口冷气。 顿觉毛骨悚然,鸡皮疙瘩乍起一身。 那哪是人的手臂啊! 分明是一条枯骨! 臂骨,掌骨,指骨完美衔接,还能灵活的活动。 就像是一具活着的骷髅。 而且,原本雪白的骨骼之上,满是雕刻入骨的黑色密纹。 萝裳据说乃是青萝花化妖,怎么一转眼成了鬼怪了? 这个世界存在着鬼怪,他是知道的。 只不过大多都只存在于脑子里的记忆之中,不太实际。 眼下亲眼看到这条枯骨手臂,感觉世界观都崩塌了。 脑子里嗡的一下。 差点一个翻滚站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折柳对他告诫的用意。 让他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大喊。 的确,一个普通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吓得蹦起来大吼大叫。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下来,很多疑虑就茅塞顿开。 难道萝国手身上的奇毒全都已经浇筑入骨了? 她现在之所以泡在那种黑色液体中,其实是在剔除骨中奇毒? 就如那关公刮骨疗毒一般? 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萝裳的枯骨手臂,只见从她的指骨之间,涌现出一根根细如发丝的细线。 在秋棋眼前一晃,便电转直下,涌入到祁海的身体之中。 同时,萝裳口中淡淡道。 “周身筋脉断了十成之九,容貌尽毁,双腿双臂被废。” “三日之后,再来我府中领人吧。” “你可以走了。” 秋棋愣了愣,刚想说:三天?这么重的伤三天就能治得好? 但是又一想到,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在质疑萝裳的行医之能? 他硬生生的将半句话咽了回去。 从地上坐起身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仍然以扭曲的角度弯曲着。 “是,萝国手。” “只是……我这手指。” 萝裳淡淡说: “自己掰折的自己治。” “这点小伤,不值得我出手。” 秋棋吐血:??? 明明是你说只有伤者才能进来的! 结果还有不给治的这种操作吗?! 小伤?! 这么说还是我自残的轻了呗?! 萝国手停顿了一下,又道。 “离开时,不要碰我这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否则,大罗天仙也救不了你。” 秋棋心中一凛,再次看向两侧水道间流淌着的暗黑色液体。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并不是威胁,而是警醒。 那些黑色液体,很可能都是剧毒…… 沾身既死的那种。 …… 秋棋走后。 折柳站在房门外,并没进屋。 “奶奶,那人走了!” 房内没有回应。 折柳兀自说道。 “奶奶。刚刚驱车来的那位是朝中圣相颜予,傻乎乎掰折自己手指的人是大文宴词关头筹祁秋,躺着的那个是诗关头筹祁海!” 屋内淡淡的回了一句。 “知道了。” 折柳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陛下的病情加重了。” 屋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咦”? “我的药,陛下用了吗?对美人所需可有减少?” 折柳忙回答说。 “陈公公说了,药是每日三顿无一不少。” “而且已有半月未曾翻过牌子。” 良久,屋里才传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帝王家出的孽事,教我一个外人,如何插手?” “罢了,折柳,去查一查,近日哪位王爷往宫中跑的最勤。” 折柳直接回答说。 “奶奶,我早就打听好了。” “最近出入宫中最多的,一是圣子,二是文王,三是武王。” “另外,云王求见次数最多却未得陛下召见。” 屋里停顿了一下,才说。 “叶司丞就未曾注意到,陛下的药出了问题,被人调换了?” 折柳回答说。 “奶奶,叶司丞最近在忙着征北事宜,无暇关注这宫中之事。” 又是良久过后,屋内的萝裳摇了摇头。 “我本不想以此番半死不活之状,面见圣上。” “奈何事出有因……” “也罢,明日你入宫见陈公公,转达说,我希望能亲见天子一面。” …… 荻花客栈。 秋棋满面疲态的回到客栈,发现客栈的门还留了一道缝。 其中有灯光漏了出来。 柜台前,小荻花手托香腮,满面愁容的看着灯影摇曳。 听到声音,刷的一下侧过头去。 一看是秋棋,立刻穿过柜台小跑着凑了过来。 嘴里问道。 “大文宴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老板呢?” 秋棋将门关严实,脸色不好看,示意小荻花到后院说话。 “小花姐,今日事出太多,待我与你一一说来。” “老板他……暂时回不来了。” 小荻花脸色一变,满脸狐疑。 跟着秋棋来到后院,秋棋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和小荻花详细说来。 小荻花听得格外认真。 小眉头皱紧成了一个“川”字。 “怎么会……短短半日时间,怎么会出了这许多的变故。” “那接下来,我们应当怎么办,老板那边……又当如何?” 她心里有些发慌。 没了老板在,她就好像没了主心骨一般。 这些年来,她和老板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都已经成了习惯。 秋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微微定了定神。 “别急,这不是还有我呢?” “计划不能停,相反的,还要加快。” “就算最终万法居士的身份暴露,无法继续实施下去,我们最起码也要查出到底哪些客店和武王府有关系。” “明日,以及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会以祁秋的身份游走于帝都之间。” “而这荻花客栈,需要交给小花姐你来暂为打理。” 小荻花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心里虽然还是为秦衣担心,但脸上却很认真。 “好的!” 第71章:大动作 清晨。 小胖子阿慈站在柜台前,东望望西看看。 有些狐疑的问小荻花。 “小花姐,真是奇了,今日怎么看不到老板在后面练剑,也看不到阿秋哥在伙房忙碌?” “发生甚么事了?” 玉梳也蹦蹦跳跳的凑了过来。 “他们是不是出去玩了,没有带我们!” 小荻花抿了抿嘴,说道。 “他们有些事情要处理,过一段时间会回来的。” “不过,没有他们,咱们也照样能把客栈打理好,你们说是不是?” 玉梳点着小脑瓜。 “是!” 阿慈也撸胳膊挽袖子。 “没错,没有他们俩,咱们定能把客栈打理的更棒!” 归鸟这时候从后院走了出来。 隔空和小荻花对视了一眼,二人相视点了点头。 那意思就是在说:秋棋已经走了。 而且,提前准备好的那些东西,也一样不落的全都带走了。 …… 云王府。 顶着两个熊猫眼的云王,有些没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气。 一看到抱剑进来,当头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 “昨日大文宴上,父皇出席的事情,你为何没有告诉本王!” “这是为数不多的,能单独与父皇说上话的机会啊!” 抱剑脸色也有些黯然。 “殿下,你已有四日未曾合眼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好不容易昨日赶着机会,看到殿下伏案睡下,小的哪还敢搅了殿下休息啊。” 一边说着,他将手上端着的热水递了上来。 云王摇了摇头。 净面过后,长叹一声。 “看来,近日本王是很难再单独面见父皇了。” 抱剑满脸关切。 “殿下还是以玉体为重,朝中有叶司丞在,出不了大事的!” 云王摇了摇头。 “本王出身帝王家,就算不说匡扶天下,可这天下大事无论如何也与本王息息相关。” “本王焉能不多思多想?” “但愿本王那几个哥哥,不要再闹出什么大事来才好……” “近日本王这心里,始终难以安定,总觉得有大事即将发生……” 他看向窗外。 满天乌云,似有雷雨。 在燥热的夏日里,乌云盖顶,带来一股说不出的憋闷感。 …… 武王府。 武王姜绝,身高过丈。 生得虎头圆眼,身材健硕魁梧,说起话来粗声大嗓。 乍一看去,颇有彪悍之风。 常有人说姜绝的长相,十分偏向于马背上的大齐国。 天生就是骑马打天下的人。 也有人说,姜绝长着一副齐人相,乃是天降的祸胎,是天生反骨。 但也有人说,姜绝是天生为了踏平大齐而生。 此时此刻,武王正坐在红木雕金长椅之上,眼神冷厉的盯着眼前人看了半晌。 “谁让你这么干的?” “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你敢调换父皇的汤药?” 站在他眼前的人,身材瘦削,身着一身靛色短衫。 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淡淡笑容。 他是武王府地位最高的门客。 跟着武王整整十年之久,也是最得武王信赖的重要心腹之一。 在武王府内,他的身份地位,几乎超过了和武王一同长大的抱剑童子守境。 复姓姑苏,名垣,字泓射。 因为左手只有四根手指,所以府里的人都称他“老四指”。 在一众实力高强、身怀绝技的武王府门客之中,他的实力不显山不露水。 却能站在所有人的脑袋上面。 只因为他是最懂武王心,也最善机谋的人。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谋划和辅佐…… 武王根本不可能达到今日,可以在朝堂中和圣子分庭抗礼的地步。 姑苏垣十分冷静地回答说。 “箭在弦上,王爷。” “机会只此一次。” 武王眉头皱的更紧,冷冷的盯着他。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你是不是忘了,在这武王府中,到底是谁说了算的!” “不论如何说,那是本王的生父,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姑苏垣依然面不改色,冷静的有些离谱。 “王爷,恕小人直言,有叶司丞在朝,最终的大宝之位,绝不可能是王爷的。” “叶司丞必会扶植圣子,即便圣子早逝,也必会扶植圣孙。” “箭已在弦上。” “叶司丞极少有如此忙碌之时,昨夜叶司丞甚至已然与陛下请令,要亲使大齐。” “如若等到叶司丞归来,若乘大胜而归……这朝堂之中,可还有王爷的一席之地?” “叶司丞削王之意由来已久,不止一次在宫中向陛下暗示,王多必乱,当削。” “这是冲着谁来的?文王?琥王?” “不,他最想削的一直都是王爷你。” “小人别无他法,王爷不肯做亦不愿做的事情,小人来做。” 没错。 近日里,萝裳为正安帝开的药,的确被他掉包了。 所以正安帝才会吃了药不见好转,越加反复。 倒不是说他真的胆大包天到了这种地步,在不知会武王之前,就调换汤药。 而是他太懂武王了。 武王现在就是当了彪子还想立牌坊。 明明心里早就有了这个意思,只不过身为一朝王爷,坐在龙椅上的人又是他的亲爹。 所以武王即便是真的想做,也不好真的亲自去做。 正因如此,姑苏垣才会出手。 不仅避免了武王日后可能顶替的骂名。 而且还让武王免了内心的愧疚之意,心安理得的登临大宝。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出于武王的授意。 别看武王现在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教训他。 其实只是找个借口罢了。 内心里指不定都欢快成了什么样子,就差到时候跑到正安帝坟头蹦迪去了。 和古人喊着“清君侧”之名,起兵造反,有异曲同工之妙。 姑苏垣看破不戳破,只是配合演戏而已。 武王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 想再装模作样的多骂几句。 可是看着姑苏垣的那张完全看透了他内心所想的脸,他实在觉得没什么意思。 过了半天才缓缓吐出了一句。 “你换的,是何汤药?朝中……” 姑苏垣心里暗笑。 表面上却做出恭谨至极的样子。 “王爷放心,小人只是在萝国手的药方中单加了一味药,仅此而已。” “不会被任何有心人查出端倪。” “再过几日,陛下的精神便会日渐恍惚,记不清事,说不清话。” “届时,只要王爷稍加手段,这储君之位落于谁家,还不任凭王爷说了算?” 武王脸上愠恼之色未消,咬牙切齿的重重一拍桌子。 “也罢,木已成舟,眼下再说旁的也为时已晚。” “这次,真要被你害死了!” “今日之事,绝不能对外人提起,即便是其他门客也不行。” “本王这府门内的眼线,绝不比本王那其他几位兄弟府中眼线少。” “越到此时,越要谨慎行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在叶司丞离京之前,绝不能有大动作,一切如常。” 姑苏垣深深一礼。 “是。” …… 秋棋站在一家名为“景和楼”的客店门外。 抬起头望了那牌匾一眼,旋即大踏步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引来了不少目光。 尽管现在还是未到午时,时辰还早。 可景和楼作为帝都之中最上乘的酒楼,即便是未到饭点,依然客似云来。 坐满了人。 有些所谓的文人雅士,其实是无所事事的闲人、纨绔…… 就喜欢赶在这个时间点,找个不错的位置,望一望楼外的风景,喝喝酒写写酸诗。 楼内人声鼎沸。 热热闹闹的议论个不停。 大多议论的都是昨日大文宴上的事情。 好不热闹。 这个时代的娱乐方式并不多,所以一件事能被人们议论很久,充当谈资。 “王兄,你昨日正在大文宴上,可曾听闻那首震动文宴的御歌行?还不念来与我们兄弟几人听一听?” 被称为王兄的人咧嘴一笑。 “我王某人此生博览诗词,却还未读到过如此绝顶之佳作!我这就……” 他话刚说到一半,无意中抬头看到了正在上楼的秋棋,嘴里的话音戛然而止。 周围几个吃着酒,扇着扇子的小兄弟都是嚷嚷着。 “王兄你休要再吊人胃口,还不念出来,在等什么?” “王兄,你这干的就不是人事了,这等妙事可不该只有自己一人藏着掖着……” “王兄”将他们几个人凑过来的爪子扒拉开,眼睛怔怔的盯着前方,嘴里道。 “去去去,离我远点。” 他转口又兴高采烈的喊道。 “今儿可真是来着了!” 他霍然起身,张口招呼道。 “祁才子!可否来这一桌共同饮酒?” “我等正巧谈到你昨日挥墨写下的那首御歌行,何其荣幸能在此处与祁才子相遇!” “祁才子可还记得我?我也是那词关中,在长亭中填词的文人之一!” 第72章:雨湘仪 姓王的文士这一咋呼,几乎大半个景和楼都听到了动静。 吃瓜群众一下子就沸腾了起来。 “谁?他说的是谁?” “莫非……这就是那位昨日大文宴上以一首御歌行拔得词关头筹的祁勤?” “什么祁勤,你这名字都记混了,拔得词关双头筹的一个叫奕勤,一个叫祁秋,据说还是师兄弟!” “是了是了,我还听说这师兄弟与近日传闻说的那位万全观道师有点关系。” 有一桌上的几人相互对视。 “万全观道师?难道是万法居士?” “我听闻云王府这几日,似乎是派出人来,在打探有关万法居士的消息,那祁秋奕勤师兄弟原来还和万法居士有关系?” “是了!”有个身着华服的贵公子一拍桌案。 接着说道: “前日我到卢府去拜访卢老圣相,老圣相曾言说,近日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份上佳的墨宝。” “我当时极力央求老圣相,老圣相也并未藏着掖着,最终让我见到了这幅墨宝真迹!” “有一说一,那墨宝之书法只能称得上是中等之流,可那词作却堪称神来之笔!” 又有人说。 “这就对上了!我听说那位祁才子写出来的字形如狗爬,丑不堪眼,却唯独词才无双,因此还受到了质疑。” “而万法居士的书法也并不出众,这分明是一门之人啊!” 周围议论纷纷。 秋棋的脸色微微一动。 这位王文士搭讪的如此恰到好处。 第一站来景和楼实际上是最初设计好的。 这是他和秦衣、小荻花,结合地理位置以及实力等各方面要素综合商议之下,确定的路线。 打蛇打七寸。 他想要和这些一流客店之间构造一条密不可分的联系网,就先要搞清楚哪些客店是亟待他来出手帮扶的。 以此作为突破口。 景和楼在一流客店之中是排在最前列的。 看起来是绝对不需要他这个门外汉来做什么。 可要知道,在大文宴盛事之下,本就名声远播的醉吟楼会迎来一段最巅峰的火热期。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历次大文宴后都是如此。 这是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 在这个客流量最火爆的时期,就连正红妆也会被醉吟楼给彻底比下去。 而因此受到打击最大的,不是那些芝麻绿豆般的小客店。 小客店旱涝凭天,饥一顿饱一顿,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往往都是那些在层次上最接近醉吟楼的客店,最吃亏。 他们本来的综合实力,就和醉吟楼拉不开太大的差距。 一流和超一流之间的差距,可能往往只隔了一个百分点,或是三五个百分点…… 可因为这一遭,却被醉吟楼彻底甩开。 任谁谁能不眼红? 谁不想再把这个距离拉回来? 尤其是景和楼。 景和楼在地理位置上,和醉吟楼只隔了半条街。 这就注定了它和醉吟楼之间的竞争关系。 综合实力景和楼一直以来都是跟在醉吟楼和正红妆的屁股后面,咬的最紧的那家客店。 当初秋棋在调研的时候,甚至都在犹豫要不要把景和楼也归在超一流之中。 可大文宴过后,醉吟楼将会以一枝独秀之势拉开这个距离。 他们想要再追上,就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 而当差不多追上的时候,就又到了三年一度的大文宴。 长此以往,此消彼长,景和楼几乎永无出头之日。 往往被人记住的都是第一。 第二的名字,谁能记得,谁愿意做? 人人都知道大靖兰摧有个醉吟楼,有个烟花院正红妆。 可知道景和楼的又有几个? 所以经过磋商之后,荻花客栈的三位话事人,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从景和楼这个“千年老二”入手,是最优解。 也是最快布局的捷径。 所以他来了。 他觉得,也许景和楼的老板,会对他这个御歌行作者感兴趣…… 可最让人头疼的是,怎么能够得到这位老板的注意,而且还不显得刻意…… 不能让老板觉得自己是在故意接近。 这就难了。 他其实没想到第一天就能起到功效…… 他的最初设想是,如果他一连三日来到这家客店用膳,仍然不能激起什么浪花,他再想办法适时的动动手腕。 来一个“意外会面”。 制造机会。 却没想到事情顺利的超出了他的设想。 居然有一个昨日一同参加大文宴的人,认出了自己,并且还给自己做了一下“宣传”。 好兄弟! 干得漂亮! 但他脸上却非常冷静、淡然。 根本不动声色。 看到对方招呼自己,他礼貌的点点头,回道。 “小弟就不打扰几位兄台饮酒作乐了。” “小弟在楼上还约了朋友……他日若有机会,必定与几位兄台来个一醉方休。” 姓王的文士脸色黯然了一些,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也罢也罢,我们本意是玩乐,既然祁才子诸事繁忙,那便下次再约。” “小弟可还有极多有关诗词之臆想,妄图与祁才子交流一二呢。” 祁秋笑而点头。 “是是是,来日方长……” 一边说着,他招呼小伙计,示意小伙计继续带路。 小伙计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想说点什么,犹豫了一下又没开口。 将祁秋带到顶层的一间雅间之内。 在退出房门之前,他又犹豫了一下。 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 “客……客爷,小的听楼下列位客爷谈论那‘御歌行’已有一个早上,那、那御歌行真是客爷你写出来的?” 秋棋善意一笑,点点头。 “是我写的不假。” 小伙计又问道。 “那……那个壬未年文宴序,也是出自客爷的手笔?” 秋棋眉头一挑。 这伙计知道的还不少? 刚刚听到楼中大多数人都在聊御歌行,却几乎没人聊到壬未年文宴序。 因为壬未年文宴序的全文,还并没有流传出来。 只是在当时在场的那群官员之间流传着。 往年也是如此。 这序文的原文,只会在八月初一的时候,由一块石碑雕刻好,摆在醉吟楼的大门之外。 作为醉吟楼的一大特色。 人称序文碑。 供出来进去以及路过的客人览看。 这一摆,就是三年。 现在醉吟楼外摆着的,还是三年前上一次大文宴上由朱骏写出的序文。 “哦?你是如何知晓的?” 小伙计腼腆的一笑。 “今日辰时,小的偶然听到老板在院中吟诵那片【壬未年文宴序】,多嘴问了一句。” “老板告诉小的,说这首序文与那御歌行出自一人之手。” “没……没想到竟是客爷!能服侍客爷,是小人之幸事!” 秋棋“哦?”了一声。 “怎么,你对诗词一道感兴趣?” 小伙计小鸡叨米一般的点着头。 “是啊,儿时做梦都想上私塾念书,奈何家境贫寒,被卖到了客店中当伙计。” “好在老板也是个爱诗词之人,小的常能念些个词文来听一听。” “也算是聊表慰藉。” “只是小的也翻过三五部古词文,却从没有任何一篇像客爷所写那般令人热血沸腾!” “客爷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秋棋笑了。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原来……你家老板也是爱诗词之人?” 这个小伙计挺健谈,但他来这也不是为了陪人聊天的。 他是有正事要干的。 一直这么磨叽下去,还不知道要耽误多长时间。 所以他顺势话音一转,将话题转到老板的身上。 小伙计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 “对了,若是老板知道客爷正在雅间之中,定然十分欢喜,我这就去告知老板!” 一边说着,他急急忙忙就跑了出去。 秋棋看了他的背影,有些感慨。 这还只是个孩子。 就被迫被人卖到客店中给人打杂活。 这一辈子有什么出头之日? 可他没有管。 在这个庶民不算人的时代里,比他更惨的人、在生死边缘打转的人,有的是。 甚至还有挥剑自宫入了宫城的,也都只是孩子而已。 他总不能一一去管吧。 不多时。 一个身材略有些丰腴,却不失韵味的美妇人,手捧着一卷古书,迈步上了楼。 门没关。 她亦步亦趋的走入雅间之内。 一眼看到正望向窗外怔怔出神的秋棋。 先是上下打量一眼,旋即盈盈一笑。 “客爷,请恕小奴叨扰之罪……” 秋棋回过头,一本正经。 一眼看到这位美艳的妇人,下意识来了个望岳。 嗯…… 毫不逊色于小花姐。 这位应该就是景和楼的老板,雨湘仪了。 她看似未曾婚配,但民间传说她是朝中某位大员的外宅。 到底是哪位大员,无人知晓。 只是疯传雨湘仪背后有一位大人物撑着。 而她是靠着这位大人物走到今天的。 第73章:可否请公子为小奴题首词? 秋棋淡淡一笑,伸手示意雨湘仪坐下。 “老板客气了,久闻雨老板之名,今日能得一见,三生有幸。” 雨湘仪先是环顾了一圈,旋即缓缓坐在了秋棋的对面。 “方才听闻跑堂伙计说,客爷是在约了人,小奴在此是否有不便之处?” 秋棋摇了摇头。 “所谓约人实际上乃是托词。” “不怕雨老板笑话,我真是怕了那些闻风而来的人抛出金枝,刻意拉拢。” “不好拒绝也不便拒绝。” 雨湘仪捂嘴轻笑。 “实在是因为客爷才学盖兰摧,这才引得全城风动。” “既然客爷不喜有人客套拉拢,小奴便不做那些无用功了。” “今日权当是小奴请客爷饮宴吃酒。” “不是为了拉拢,只是羡客爷之才,望与客爷同桌吃酒。” “小奴愿亲自做陪,叫伙房烧几道爽口小菜,镇一壶好酒,咱们不论公事,只为闲谈畅饮。” “不知客爷可愿赏脸?” 秋棋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也好,素闻景和楼有美酒佳肴。” “昨日尝过了醉吟楼,今日又能尝一尝景和楼,也算西澄不虚此行。” “更何况,有雨老板亲自做陪,西澄实在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 “方才听那伙计说,雨老板也是好文之人。” “眼下看见雨老板抱书而来,便知那伙计所言非虚。” “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西澄今日可要多喝上几杯。” 雨湘仪笑吟吟的点点头。 轻轻朝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 招呼一声。 “还不上菜,莫要让客爷久候了。” 门外,一连排的伙计端着菜走了进来。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过后,各色菜肴就摆了满满一桌子。 粗略一数足有上百道菜。 雨湘仪非常健谈。 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和一位完全陌生的人迅速熟络起来。 这就是常年经营客店养成的交际能力。 但却并不因此而显得过于轻挑,反而在一颦一笑一饮一谈之间,落落大方,贵气十足。 尽显大家闺秀之风姿。 礼数周全又不显恭谨,谦逊而又不显卑微。 能够让秋棋感觉交谈起来非常轻松,毫无压力。 如沐春风。 雨湘仪就好像真的只是摆了一个家宴,宴请偶像吃饭。 自然,亲切,热情。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在觥筹交错之间,氛围却并不僵冷,反而因雨湘仪而增光添彩不少。 气氛极其融洽。 秋棋心中暗暗慨叹。 难怪景和楼能在这位女老板的带领之下,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酒桌文化源远流长,可……能像雨湘仪这样将酒桌文化与交际交流完美契合在一起的人,真的不多。 他下意识想起了小花姐。 要是有朝一日小花姐能成长到雨湘仪这般成熟的地步…… 这个成熟指的是交际能力,不是别的,别误会。 想必算没有他这个穿越者,荻花客栈也能在兰摧城中一枝独秀。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 有没有可能把雨湘仪拉拢过来? 这样的人才太难能可贵了。 可他转念一想。 人家貌似是一家一流客店的大老板吧? 我居然想着把别人家的老板挖过来? 咋可能呢。 他摇了摇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雨湘仪的小脸红扑扑的,颊生飞云,说起话来也有些轻飘飘的。 秋棋也是一副酒意正酣的模样。 可实际上,他的酒量很好。 对他这个品级不低的武夫来说,酒精在体内转一圈就直接消化干净了。 只要他不想醉,再喝多少也醉不了。 他在装醉。 而且他也知道,对面的雨湘仪也在装醉。 这是非常心照不宣的事情。 也是酒宴进行到一定时候所必须要跨到的环节…… 醉态,是最好的掩饰。 可以让他人放下戒心,从而谈下很多原本谈不成的事情。 雨湘仪本就是有目的而来的。 要不,她一个大忙人不可能没事闲的大白天的过来陪。 而现在,到了亮牌的时候了。 她满上一杯酒,仰脖一饮而尽,旋即吃吃的道。 “公子,实不相瞒,小奴平生最爱的便是诗词。” “可小奴翻遍了古书经典,看烂了那些浮华奢靡的词作,却总觉得诗词不止如此。” “总觉得这些诗词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多少年来,始终未曾遇到令小奴觉得完美无瑕的词作。” “今日辰时偶然拜读到公子的御歌行,顿觉惊艳无比,仿佛梦寐以求之事终成现实。” “刚巧,又能在此时遇见公子,小奴心中之情简直无法言喻。” “小奴,小奴……” 她一边说着,眼圈居然有些发红。 秋棋眉头一挑。 嚯? 怎么就哭上了? 一个大老板,为了求人办事这么下本吗? 眼泪不愧是女人制胜的一大法宝。 他从旁侧拿了一方叠好的丝帕递了上去。 雨湘仪接过丝帕,在眼角抹了抹,旋即才有些唏嘘的叹道。 “人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早年间,小奴因词文与一位贵人相识相知。” “奈何他家长辈不喜小奴一介女流舞文弄墨,只道女子生儿育女即可,所谓词文皆是胡诌八扯。” “故此教小奴与那贵人断了情谊。” “经年而过,他已父母命媒妁言,再娶他人,而小奴却时至今日不敢再与他人相知,生怕再惹伤怀。” 秋棋叹了口气。 雨湘仪说的这些他倒是可以理解。 说白了都是封建制度的荼毒。 女人地位低下,在很多时候都充当了生儿的机器,以什么所谓的夫为妻纲作为约束。 孝敬公婆,顺从丈夫就是一切。 其他的在很多人看来无异于扯淡。 像李清照赵明诚那样的爱情,更像是骗小孩子的童话。 更多的,反而像陆游、唐婉。 因为女方有才学而被迫拆散。 多么操蛋的事情? 可这就是现实。 听对方话中的意思,似乎和唐婉情况有些相像。 不过他没多话。 他到这来不是听故事来的。 别人的故事说到底也和他没啥关系。 “雨老板命运多舛,而今终成一店之主,也算历经风雨而见彩虹。” 雨湘仪抿了抿嘴。 “公子说的也是,纠结过去终究无益。” “小奴只是想和公子聊一聊小奴与诗词之间的羁绊,如若公子不喜,便当小奴从未提起。” “公子也知,小奴好文入骨。” “从前之儒道大家,小奴未曾有幸相会,却能在今日与公子相识。” “这便是缘分,可否请公子为小奴题首词,小奴愿将之作为小店镇店之宝。” “如若公子不喜小奴将之展露于外人,小奴也可作为私藏,永生永世不让他人见到。” “不知公子可愿满足小奴所请……?” 秋棋脸上不动声色,仍然是酒意正酣。 心里却微微一动。 正事来了。 绕了这么大半天的弯子,在此刻提起再合适不过。 恐怕没有人能在她这一番软语温言过后,还能拒绝她的请求。 当然,自己今日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为她题词,自己毫不吃亏。 至于什么所谓的“私藏?” 绝逼是扯淡。 秋棋敢打赌,就算自己不让她把题词的事情传出去。 要不了多久,这个消息也会从某些地方传出来,“不胫而走”。 都是商业手段而已。 自己现在就是个大热点,能蹭就赶紧蹭的那种。 他笑道。 “好啊,今日饮酒饮的畅快。” “雨老板之请,要西澄如何拒绝呢?” “正好西澄酒意上涌,意兴十足,但若是写出来的作品不能让雨老板满意,雨老板可不要怪罪。” 雨湘仪瞬间喜形于色,又是招呼道。 “公子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小奴定视之为掌上明珠。” “还不拿纸笔!” 门外,像是有人早就准备好了一般,风一般的涌进来数名小伙计。 还单独搬了一张桌子。 将上好的宣纸平铺在桌面之上,用镇纸压平。 雨湘仪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秋棋淡淡一笑,伏案而起。 装作有些醉醺醺的样子。 步履有些踉跄的走到了桌案前。 拿起笔杆。 毫无犹豫,动笔就写。 只是写出来的字一如既往的丑…… “老饕赋。” 第74章:你是我在这世俗中唯一的亲人 秋棋这边顺风顺水的执行着计划,另一边秦衣的情况却并不乐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深夜。 马车之上。 因道和真人一句问话而愣在原地满心踌躇的秦衣,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到底要不要给对方看自己的真面目,这是关键。 正在他为难的时候,道和真人手捻长髯淡淡一笑。 “你这易容术浑然天成,几近完美。” “但贫道却始终觉得有些不自然,那日看到万法道友之时,亦有同感。” “行走江湖易容改面也并非什么难以理解之事,所以如若奕小友感觉有何关碍之处,贫道也并非追根究底之人。” 一边说着,他笑看秦衣。 秦衣心中一动。 他并没有因对方的这句话而松口气,反而紧张了起来。 道和老头这摆明了玩的是阳谋。 嘴上说着并非追根究底,实际上就是欲擒故纵。 对方的话已经说的这么坦坦荡荡了,自己如果仍要一再掩饰,那就是再可疑不过的事情了。 对方或许不会一再追究,但这一路上想要再找机会就不可能了。 因为对方在心里就会对自己增了戒心。 很多事情想办都办不到了。 看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他先是在脑子里细细回忆一下…… 自己这前半辈子,二十四年间,可有和道和真人面对面的机会? 道和真人有没有可能通过自己的本来面目,认出自己是荻花客栈的老板秦衣? 一切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确定在此之前他和道和真人真的全无联系。 道和真人一个大忙人,坐镇飞檐观。 怎么可能见过自己一个帝都角落客店的小老板呢。 大不了以后回到帝都之后,自己换一张脸做人就是了! 舍不得媳妇套不来狼。 一咬牙,将脸上的冰梓蝉衣揭了下来。 露出了本来面貌。 同时,按照秋棋教过他的方法,伸手在身体的几个穴道之上连点几下。 解除了调整身体体型和身高的秘术。 道和真人一直在盯着他的动作。 见到他果然变换成了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样子。 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瞳中露出一丝淡淡的讶异。 他见多识广,脑子里想到了很多可能性。 可能拥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易容术的,无非只有那几个家族、势力。 当然,也不排除这易容术是那位万法道友自学成才,或是学艺得来。 所以他很难通过这一手易容术,对万法居士及其弟子产生什么怀疑。 秦衣从怀中掏出一个半个手掌大小的冰盒。 冰盒通体乃是由极北深池玄晶所造。 表面的温度是常温,而冰盒之内的温度却能常年保持在零点以下。 他谨而慎之的将冰梓蝉衣放进冰盒之中,又揣进怀里。 这才看向道和真人。 道和真人再度上下打量秦衣一眼,眼睛微微眯起。 “这莫非是那传闻中万金难求的冰梓蝉衣?竟以此物来做面具,万法道友真乃奇人。” 冰梓蝉衣做出的仿人皮面具,乃是借剑山庄的至宝。 始终保存在历代借剑山庄庄主的手中,只有确定好的下一代庄主,才有资格看到、使用。 所以就连借剑山庄的很多核心武夫,都不知道自家还有这等至宝。 因而,道和真人对此也并不知情。 秦衣抬起头,恭谨的深施一礼。 “请师叔恕小侄隐瞒真容之罪,师父曾多次告诫小侄,行走在外,勿要被人记住真容。” “深藏功与名才是道家弟子行世之本。” “小侄也并不想隐瞒师叔,但奈何师叔、陛下初与小侄见面之时,见到的便是那一张易容后的脸。” “小侄也因此而再难以真面目示人,否则单是那欺君之罪小侄也担待不起……” “故而只能一直隐瞒至今。” 道和真人笑而点头,眼睛却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秦衣的脸。 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思考之色。 “为何贫道在恍惚间觉得……奕小友看着有些面善,不知何时曾见到过。” 秦衣心中咯噔一声。 不会吧? 自己不会真在某个不知道的时候,和道和真人见过面吧? 面善? 毕竟同在帝都之内,不排除有这个曾经见过的可能性。 可如果真的被道和真人认了出来…… 岂不是完蛋! 自己这不是直接把自己的本来面目,送上门去给道和老头拆穿的吗? 千里送人头? 秦衣心中紧张,脸上尽量保持寻常。 “或许是小侄的面貌有些大众化吧。” “小侄素来跟随师父修行,极少出世,怎么可能与师叔见过呢。” 道和真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张面孔。 又细细端详了一下秦衣的脸,眼神微微一凝。 这位奕勤……长得为何和那位故人有些相像? 如果他有孩子……算一算,年龄也确实应与这少年人相当。 若真是他的儿子,那能拜在万全观万法居士门下,就完全说得通了。 可…… 他完全有能力自己教导儿子,而且他所修行的一脉传承,完全不逊色于天下道统的万全观啊! 又为何要让儿子拜在别人的门下呢? 而且,奕勤姓奕,而他姓……秦! 在姓氏方面也对不上。 除非……奕勤这个名字,也是假的。 这一番想法完全出于他的凭空设想,并无任何根据。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别说是可能出现长得相像的人,就算是出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并非全无可能。 有可能是巧合。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脸上也根本没有表现出来。 只是继续和秦衣聊了一些有关道法见解方面的话题。 秦衣对此对答如流,见解独到,一看便是没少阅读典籍。 能在这么年轻的岁数,在道家经典方面有如此深刻而独到的见解,属实超乎了道和真人的本来预料。 一夜无话。 二人如此交流了一整夜。 秦衣对这位享誉天下的道和真人也有了更多的认识。 道和真人本质上是一个慈祥的长者,聊起天来平易近人,不会摆上位者的架子。 可当问题进行到某些严肃的话题的时候,他又是个认死理的人。 执着。 严肃。 只要他认定的道理,很难更改。 一夜长谈,秦衣并没觉得深思乏顿,反而觉得神清气爽。 很多从前无法理解的问题,在和道和真人交流过后,总能瞬间茅塞顿开。 在道法修行的领域中来说,他只能算是初窥门径。 从前他的母亲并没教过他更进一步的道法。 只是教他诵念经典,以及入门的一些简单的养气之法。 其他的什么都没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对母亲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甚至就连模样都记不住了。 大多停留在儿时对自己严厉教导的那个时候。 后来母亲为什么会抛下他和父亲离开,他不知道。 只记得那是个下着大雪的晚上。 有人来敲门说是要住店。 他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听见房门外乱的很,吵吵闹闹的。 他在模模糊糊间,听到母亲和什么人在吵闹。 还有刀剑交集的声音。 他从睡梦中惊醒,冲出了房间,看到厚厚的积雪之上满是的刺目的鲜红。 父亲愣愣的站在后门外,盯着远方出神。 他问父亲,母亲在哪。 父亲行尸走肉一般的侧过头来,和他说。 “她出家了。” “她不要我们了。” 自那以后,父亲就接过了教导他的担子。 不让他再念那些经典、也不要他再学什么道家的养气之法。 让他凝三炉。 让他修武道。 让他练无名剑诀。 再然后。 突然有一天。 父亲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中,他无论怎么敲门父亲也不应。 直到傍晚,父亲推门而出。 看着他,咧嘴一笑,说道。 “我也要出家了。” “以后这世俗之中,只有你孤单一人。” “永远别试图来找我,因为你找不到我。” “永远。” 他记得那天,父亲走的时候,同样下起了大雪。 他一个人站在客栈后门之外,任由大雪堆在身上,站了整整一夜。 他很想等到父亲回来,亲口问父亲一句。 “当初你说,母亲不要我了。” “为什么今时今日,连你也不要我了?” 可他没有等到。 大雪下了三天,他就在雪中站了三天。 如同木雕石碶一般。 不吃不喝。 不哭不闹。 只是站着。 大雪中,一个赤着脚的小丫头从远方走来。 冻得瑟瑟发抖。 扑通一声摔倒在不远处的雪里。 很久都没有再站起来。 他走上前,将小丫头抱了起来。 “你也无家可归,无依无靠吗?” “巧了,我也是。” “你有名字吗?” “以后,就叫你小荻花吧,喜欢这个名字吗?” “父亲没回来,你却顺着这条路走了回来,这是天意吗?” “小花,你……是我在这世俗中唯一的亲人了。” 第75章:人间有座雪川长城 接下来的一路之上。 秦衣和道和真人的相处都非常融洽、和睦。 当然,秦衣在和道和真人讨论道法,解读经典的时候,也并没忘了“本职工作”。 自己可不是为了聊天唠嗑而来,此行是有正事的。 一路上他都在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到底应该如何阻止道和真人前往万全观。 可他始终毫无办法…… 思来想去,还是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这个倔强的老头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极北雪川长城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他知道时间不等人。 他知道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否则一切就都功亏一篑。 他在心里不断地询问自己。 怎么办。 到底应该怎么办! 虽然道和真人现在已经几乎完全相信了他和他“师父”的身份。 可这个谎言……一到了万全观,就会被直接拆穿的! 他现在唯一能够期盼的就是,万全观那个闭关百年的规矩不会因为道和真人的到来而改变。 夜色如水。 空气的温度随着他们越发接近极北,而不断降低。 鸿觞已经换上了事先准备好的棉袍。 三人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 终于在离开帝都的第十二天,抵达了极北之地。 出了大靖北境边关燕渠关,便是“极北”。 这里,已经不属于大靖王朝的版图之内了。 人间有四大尽头。 北方尽头是雪川长城。 西方尽头是大齐草原攘西关。 南方尽头是漠南海。 东方尽头是元晋铁壁。 四大尽头之外,世间称之为“无人问津之地”。 因为那些地域根本不适宜人类生存,即便是最强的武者也很难在无人问津之地存活。 环境恶劣。 到底有没有生物、兽类存在,到现在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也有传闻说。 无人问津之地是人类和仙界之间永无法跨越的天堑。 是阻隔凡人登天的绝境。 如果有人能闯过无人问津之地,便能去到与世隔绝的仙境。 当然,这只是传闻。 秦衣他们此次的目的地,雪川长城,并不是人造出来的长城。 整体上是一座极陡极高、呈现弧形延展,通体为墙壁状的大雪山。 就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人类隔绝在“墙壁”的南侧。 绵延百里。 因为雪川长城通体光滑如同刀劈斧凿一般,乃是绝壁。 几乎没有任何借力之处、无法攀登。 唯一能上去的道路就是“大道阶”。 也就是万全观下的阶梯,传说中足有九万九千级。 宽度几乎可以容五马并行。 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这台阶,以及那傲立于雪川长城之巅的万全观,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 哪怕是动用一国大军开道、筑阶,没有百年时间也绝对不可能建造的出来。 而整个天下现存的历史中,对规模如此浩大的工程都没有任何的记录。 雪川长城之外,遍地道众,随处可见一座座规模不同的道观。 只要你是道家人,就可以在任何一家道观之中免费吃住,不限时间。 各家道观之中的藏书、经典,可以任你翻看。 这是极北传承已久的隐性规则。 和道家人生性淡泊潇洒有关。 他们认为只要心向道家的人,绝不可能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所以对于自家人,几乎毫不设防。 极北的风气因此非常和谐、朴素。 一派太平。 没有战场硝烟,没有权术交锋,没有尔虞我诈。 在关键时刻也能团结在一起,同仇敌忾。 当然,这并不是说在极北就毫无规矩可言。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虽然没有律法限制,但在道家内部自有一套清规戒律。 你想在极北顺顺当当的生存下去,即便你不是道家之人,也得顺着道家人的清规行事。 否则会被极北人予以雷霆还击。 这还是秦衣第一次来到极北,第一个感觉就是冷。 第二个感觉就是极北的人真耐冻…… 他们晚间住宿的时候,发现本地的客店房中几乎不生炉火。 冷如冰窟。 想要加火炉还要单独和客店的伙计多加一句。 而且极北人出行的时候只穿一身单薄。 甚至比中土人穿的还少。 也并没看出他们感觉到寒冷。 说起话来底气十足。 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秦衣从前只是听过母亲偶然提起过: 极北人人皆修士,自生下来便开始苦修,耐寒就是第一项修行。 将耐寒刻在骨子里。 当然,不是生抗,否则稍有不慎就会落下隐疾。 需要辅助以道门内家的特殊法门共同修行。 从前他以为这只是传闻。 直到看见一个小屁孩光着腚,还能蹦蹦跳跳从他眼前跑过去的时候,他直嘬牙花子。 这孩子胆真肥。 就不怕冻得断子绝孙? 出京的第十三日。 秦衣抬起头来,朝着帝都的方向望了望。 也不知道帝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没有我在,小花和阿秋能把一切都处理好吗? 旋即他摇了摇头。 这些不是他该担心的事情。 他侧头看向另外一个方向——雪川长城的方向。 虽然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薄雾,可他身为武夫,薄雾根本无法影响他的可见度。 他隐约望见…… 那掩藏在浮云雪雾之中,巍然耸立的巨大雪山。 根本不知其高,不知其大。 就横在他的视线尽头。 没有亲眼看到过雪川长城的人,一定难以想象自然界还能存在如此壮观的景象。 可他并没有因为美景而感到身心愉悦…… 反而更加紧张。 他们现在距离雪川长城,只有半日车程。 可他仍无良策。 他很讨厌这种事情超出掌控范畴的感觉,可是没办法。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 罢了。 如果真的露馅,自己寻个机会溜走就是了。 道和老头人很好,毫不藏拙。 这一路上教导自己的东西都是他老人家这一辈子的经验之谈。 足够自己吸收消化很长时间。 甚至足以受用终身。 虽然自己无心修道,可这世间事本就是一通百通的。 道和老头也不仅只是一位道师,更是一位武道宗师。 十多天的相处下来,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实力隐隐有所进境。 那个为难了他多年的瓶颈,有了松动的迹象。 他有预感,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第四步。 而他之所以能有这种进步,道和老头功不可没。 他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更不想和道和老头撕破脸。 一会只好随机应变了。 正思索着,道和老头走了出来。 朝着他微微点头。 “北季,今日便能抵达万全观,贫道一直未曾问过,你究竟是为了何事要重回万全观。” “可否和贫道说上一说?” 这个问题秦衣早就打了腹稿,当即回答说。 “师父叫小侄回万全观取一样东西。” 道和真人点点头,也没多问。 二人登上马车。 鸿觞裹着两层棉袍仍然觉得冷。 不断朝着手上哈气。 怀里还抱着一个手炉。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脸冻得通红。 一看见他们二人走了过来,他刷的一下蹦起。 “见过真人、祁才子。” 道和真人道:“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二人登上马车。 …… 雪川长城之下。 秦衣站在大道阶旁,仰头看去。 内心直呼震惊。 云雾缭绕之中的大道阶实在太过震撼。 此前,他就算做梦也梦不到如此震撼的场景。 他站在雪川长城之前,就仿佛自己只是大千世界一蝼蚁、万道恒河一粒沙一般渺小。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强压心头的震撼。 和道和真人对视一眼。 示意鸿觞在下面等着,二人迈步开始登阶。 登大道阶,也是极北人苦修的一大修行方式。 几乎每个极北人都经历过登阶之苦。 这大道阶到底有多少级,是不是九万九千之数,也没人数过。 但一般来说,第三步的道门修行者,想要登顶大道阶,都需要整整两日一夜。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登阶都需要极大的毅力。 不仅需要承受人间最恐怖的寒冷、缺氧、风暴、大雪。 而且过程极其漫长。 很多人甚至需要爬十天半个月,而这十多天都需要在这大道阶上吃喝拉撒。 但每年仍有源源不断的人过来尝试登阶。 因为但凡能经历过一次登阶之苦的人,那人世间九成九的苦难就都不算苦难了。 而且,内心虔诚的人也会把大道阶当成是一条朝圣的道路。 是指引自己追求大道的引路灯…… 可…… 对于初次登阶的秦衣来说,这可不是一项简单事。 一开始他还能和道和真人说上两句话。 待到后面,他就需要始终保持沉心静气,精神高度集中。 否则,只要稍不留神。 他就可能从这陡峭的阶梯之上摔下去,或者是被一阵寒风直接带走。 道和真人也并没再开口。 因为他也知道,对于一个晚辈来说,登大道阶并不是一件简单事。 他当初也是这么上上下下过来的。 在成为道师之前,这大道阶就是他的心理阴影。 而成了道师后,金丹已成,登阶就跟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不再受外在一切恶劣环境所扰。 整整一日一夜后。 秦衣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剧烈的喘着粗气。 眼前。 万全观三丈九的高大观门稳稳立于风雪之中。 道和真人将他搀扶起来,注意力同样停留在观门之上。 眼神微凝。 久久无语。 万全观,贫道回来了! 秦衣则是咽了一口唾沫。 万全观,我并不想来,但我特么还是来了。 第76章:贫道错了一生,却唯有这个决定,最为妥当 雪川长城,大寒峰顶。 万全观。 轻叩观门。 道和真人神色如常,眼神之中甚至充斥着淡淡的希冀、憧憬与回忆。 秦衣内心紧张已极。 呼吸都几乎停滞。 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门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无人回应。 道和真人再次轻叩观门。 噔噔噔…… 秦衣的心跳下意识加快,想要压制却根本压制不住。 心弦随着道和真人每一次叩门而不断绷紧。 道和真人足足敲了三次门,仍然无人应答。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 “看来陈老道长不愿意见贫道,万全观闭关之规终究不能因贫道一人而废除。” “也罢……” 秦衣内心终于算是长出一口气。 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直到此刻才略略安心。 “真人也无需伤怀,其实小侄在此之前也曾想过,目下万全观闭关之际,只可有人出关,不可有人入内。” “师父当日出关,也未曾想过在万全观大开之前,还能回来。” “故而……” 二人略带遗憾的回过身。 秦衣这边正说着。 耳边突然传出一道淡淡的声音。 似远似近,若隐若现。 听起来飘忽至极,根本听不清是从哪里传来。 空灵。 悠远。 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只感觉那声音深邃至极,不似人声。 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秦衣全都能听懂。 “门外的,可是道和真人?” 秦衣呼吸一滞。 本来都已经迈出来的脚步停在了半空中。 咕咚。 他咽了一口唾沫。 门内的人根本就没有开门看,就知道是道和真人在叩门。 那会不会知道,我也在这里? 会不会直接戳穿我的身份? 秦衣的心跳几乎停止。 道和真人回过头,喜形于色。 施了一个道门礼。 恭谨说道。 “正是,不知门内是哪位师兄?可否开门一见。” 秦衣略有些木讷的回过头来。 观门并没开。 那声音再度传来。 “站在你旁边的,可是来自兰摧城的秦衣秦寄北?” 道和真人刷的一下侧过头来,看向秦衣。 眼神微微一凝。 秦衣心脏骤停! 差点当场去世。 怎……怎么可能。 门内的人,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身份! 名字、表字,丝毫不差! 道和真人却又是另一番想法了。 奕勤……秦衣? 名字果然是假的。 他姓秦! 他真的姓秦啊! 只不过……来自兰摧城? 他不是出自极北万全观吗? 怎么会来自兰摧? …… 半个时辰之前。 观门之内。 万全观主殿,四时殿内。 一个盘坐在大殿正中心,五心朝天入定的老者缓缓睁开了双眼。 一双眼眸仿佛显映出了天地玄幻,宇宙洪荒。 浩瀚银河,满天星辰,尽收眼底。 而随着他这一睁眼。 积在他身上厚厚的尘土寸寸抖落。 当他完全睁开眼睛的时候,浑身上下居然一尘不染。 另一侧扫地的弟子吓了一大跳。 眼睛差点从眼眶子里飞出来! 他听一起扫地的一位师兄说: 这位主掌万全观,主掌天下道统的老者,盘坐在四时殿中已经整整四十多年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脸色惨白如纸。 活像一具死尸。 但最奇怪的是,尸身不腐。 这么多年过去,老者身体没有半点腐烂的迹象。 而且没有任何虫兽敢于靠近分毫。 有几位观内长者说过,他们这些进行洒扫的弟子,在洒扫的过程中,绝不能触碰到这位长者。 哪怕老者身上积了再多的尘土,也不能进行擦拭。 而且在老者身边经过的时候,必须要轻手轻脚。 他们一直以此为戒,不敢触犯分毫。 就在刚刚,他猛地听到动静,一回过头去。 眼前的一幕差点没把他吓死。 一个“死”了四十多年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嗷呜一声,愣了一下,惊呼着跑了出去。 “明泰师兄!明泰师兄!你快来!你快来啊!” 可他一跑出四时殿,就撞在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之上。 他连忙退开几步,抬起头一看。 只见那人面色温善,满头白发,一身道袍洗的都泛白了。 看起来很年轻,但实际上这已经是一位年近三个甲子的老怪物了。 万全观太上二长老。 道号无钦。 他忙不迭的跪倒在地。 “无钦长老。” 无钦从他身边走过,他只觉得被一股柔和至极的力量从地上托了起来。 他慌忙间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又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眼前闪过。 纷纷迈步走了进来。 太上长老无德。 大长老清缘。 二长老清安。 三长老清冕。 五长老清明。 这可是万全观资历最老,也最强大、地位最高的几位大人物啊! 他平素想要看到其一都非常不容易。 因为这些老家伙往日全都待在观门禁地观雪台。 非长老不得入内。 观雪台乃是万全观的最高点。 也是唯一可以眺望雪川长城这堵天然“墙壁”北侧的地方。 除了观雪台以外,哪怕他们跳上围墙,朝北方眺望,也什么都瞅不见。 因为万全观外布下了一个古老的阵法,阻隔一切朝北方探看的视线。 不允许任何观中弟子见到。 感知力也无法探出那阵法分毫。 所以北方无人问津之地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除了那些闭关在观雪台的老家伙们以外,无人知晓。 万全观一共有四位长老,两位太上长老,一位掌教。 眼下六位长老全在。 而那位盘坐在四时殿正中的老者,正是天下道教的总掌教,无为。 扫地的弟子惊得瞪大了眼睛。 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他们为何会齐聚于四时殿中! 正当他愣在原地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眼前景物瞬间变化。 就是这一愣神的时间,他竟然已经站在四时殿的石阶之下。 再抬头时,殿门紧闭。 他晃了晃脑袋。 刚刚是不是我的幻觉…… 我其实根本没在扫地? 刚刚的一切都是我的痴心妄想? …… 四时殿内。 太上长老无德满面威严,环视一周,旋即踏前两步。 “师兄,多年入定沉睡,为何会在今朝苏醒?” “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无钦也笑吟吟的走上两步。 “见过师兄,恭喜师兄突破至前所未有之大境界!” 无德这也才发现,在那盘膝老者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居然已经与往日截然不同。 他先是愣了愣,旋即大喜,惊道。 “师兄,你……你……” 无为缓缓站起身来。 负手而立。 并没回答二人的话,只是悠然长叹,说道。 “逃避了四十八年,终究逃不过劫数。” 诸位长老尽皆大惊失色。 无德有些不解的问道。 “师兄,你此言何意啊?” 无为淡淡道。 “贫道多年前曾言道,天下道教有大劫将至。” “唯有闭关百年,方可抵挡劫数。” 无钦点点头。 “眼下万全观已然彻底封观长达四十八年之久,百年之时已然近半,师兄不必担心……” 无为抬起头。 目光炯炯。 “不,今日,万全观当出关于世!” “四十八年封观尽皆空谈,我等,已无抵抗劫数之力。” 人人皆惊。 几位长老全都微微张大了嘴巴。 无德犹豫了一下。 “师兄,百年之期已过半,何不……” 无为摇了摇头。 沉声道。 “无力回天。” 无钦不解。 “师兄,你已突破至前无古人之大境界,莫非也无挡劫之力?” 无为却自嘲一笑。 “非但没有挡劫之力,反而是贫道……害了万全观。” “贫道千不该万不该,登上这前无古人之境界。” 这一刻,殿中六位长老纷纷侧目。 无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咬咬牙,才说道。 “若大劫当真亡我道教之心不死,我等便与之一争到底便是!” “道家人,从无贪生怕死之辈!” 无为环顾诸位长老,人人皆点头,目露坚定之色。 无为甚是欣慰的一笑。 “连累了诸位师弟,是贫道……” 他话到一半,突然觉得这些全无意义。 顿了顿,他突然朝着几位长老深施一礼。 “请诸位师弟,随贫道赴死!” “是!” “是!” “是!” 无为停顿了一下,眼神微眯,朝着观门外的方向电射而去。 仿佛能洞穿千百米的距离,看向观门之外。 这一刻,他阴沉如水的脸色略有好转。 “未曾想到,在万全观覆灭之前,贫道这百年修为……竟有了传承之人。” 无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掐指一算,眉头一紧。 “是他?” “师兄,若将平生修为传承于他,想来不妥!” 无为却道。 “贫道错了一生,却唯有这个决定,最为妥当!” 第77章:选择 门外。 道和真人眼神略带深思之色的看了秦衣一眼。 秦衣心虚不已,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正赶这个尴尬至极的时候,万全观的观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道和真人若有所思的抬起头,并没多说什么,迈过门槛,走入万全观内。 秦衣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如果刚刚道和真人发难,出口询问,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可他没想到的是,道和真人居然什么都没问。 只是默默的走了进去。 看着眼前仍然敞着的门扉,他犹豫了一下。 我……要进去吗? 还是趁着现在这个时机,赶紧跑路? 可道和真人已然知道了“秦衣”这个名字。 回到兰摧城后只要稍加探寻,便能找到自己。 自己现在跑路,似乎没了任何意义。 道和真人毕竟和他还有一路同行的情意在,也许他摒弃一切的欺骗…… 将整件事情的始末托盘而出。 道和真人大抵也能理解、原谅他。 这个时候扭头就走,未免太不像个男人。 身为男人,行得端,立得正才是。 事情都已经闹到这地步了,再逃避又有何用? 万法居士的身份立不住了。 他趁此机会,见一见这天下闻名的万全观,也算不虚此行! 心念及此,他的心情已经与方才的紧张截然不同。 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上道和真人赤诚相对,他一再以谎言应对,心里也觉得有愧。 眼下一切真相大白,他也无需继续欺骗。 反倒能坦坦荡荡,自在一些。 他眼神微凝,看着观门。 观门没关,就意味着门内之人一定早就料到,自己会走进去。 他呼出一口浊气,迈过门槛,走进了万全观内。 随着他的进入,观门“咚”的一声,紧紧闭合在一起。 …… 观门内。 无为负手站在庭院之中。 眼神略有些深邃的盯着道和真人。 道和真人愣在原地。 沉吟片刻才呼道: “莫非是……无为师兄?” 旋即他猛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转口说道。 “不,现在应该叫掌教师兄才是。” 无为呵呵一笑,朝他微一点头。 “道和师弟,阔别百年,听闻你已然是飞檐观的今代观主,恭喜。” 没等道和真人开口,无为紧接着说道。 “圣人老祖,正在观雪台上等你。” 道和真人眉头瞬间一紧。 和无为隔空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但无为的目光却错过了他,看向他身后站着的秦衣。 道和真人也回头看了秦衣一眼。 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也并没说出口…… 身影一闪,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他这一走,偌大的庭院之中,就只剩下了无为和秦衣两个人。 秦衣的神态显得有些拘谨。 道和真人刚才的话他又不是没有听到。 无为师兄! 天下道教的掌教! 他就算再闭目塞听,也不至于没听过无为的名字。 他咽了一口唾沫,强制令自己的心神稳定下来。 缓缓抬头看向无为。 无为是一位其貌不扬的老者。 脸上的老人斑和皱纹纵横交错。 身子看起来瘦弱无力,一阵寒风都能吹飞的那种。 身躯之上没有半点修行道法与内息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老头子。 如果要说这个老头浑身上下,到底有哪里出奇的话,一定是他的眼睛。 这一双眼睛,如同囊括了整个天地一般。 秦衣和无为对视的那一个瞬间,他感觉浑身上下有一种飘然若絮的感觉。 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毫无重量。 可下一个瞬间,他又感觉眼前仿佛横着一座比雪川长城还要巨大的雪山,裹挟着千万斤之力。 压在了他的头上。 他惊得后退了两步,双腿都有些发软。 又是瞬息之间,这个眼神带给他的感官再次变化。 就仿佛是在看着一池净水,平静而灵动。 毫无波澜涟漪,却内蓄力量。 就好像世间任何事情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噗嗤…… 一声轻响。 他感觉体内似乎有一道桎梏在无声无息之间破碎了。 身体之中突然涌现出了用不完的气力。 气海炉中,雪白色剑气凝成薄雾。 在盘旋了瞬息之后,无数薄雾汇聚成了一块小小的石子。 秦衣瞪大了眼睛。 从前他的剑气只是保持在有形无质的层次之上。 空有其形,没有其实。 他一直都在寻找让剑气凝如实质的诀窍,却始终不得其法。 他父亲曾告诉他。 当白色剑气在他的五内炉中凝聚成一座云雾大山,便是坚决修炼到了极致。 他始终只能停留在有形无质的地步,谈何凝聚大山? 可就在刚才。 他的剑气真正在体内凝成了实质,一颗石子。 千万别小看这一颗石子,万丈高山始于此。 这意味着他的剑道迈上了另一个台阶。 一个他渴求已久的境界。 他运转剑诀。 骨骼之中传来一阵愉悦的轻鸣。 集合在一起,如有龙吟! 骨鸣如龙吟,剑气化实形。 这是到达剑道修行第四步第一大境界,龙海境的征兆! 他居然突破了! 三年了。 他终于突破到了第四步! 而这一切,虽然有赖于这一路上道和真人的谆谆教诲。 但最主要还是因为对面这位老者,那一个意蕴万千的眼神! 一个眼神,可促人突破境界。 这种神乎其神的事情,他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连忙深施一礼。 “谢掌……” 他一句谢字还没说出来,无为伸手拦住他。 “多礼的话,不必多说。” “贫道并未做什么,能有所突破源自于你的悟性。” “你虽随母修行过我道家之学,但究其根源,并非我道门之人。” “今日,本不该让你入我万全观。” “但贫道却让你进来了,所为无他,只有一事相询。” “孩子,你可愿废去自身所修行之剑诀,传承贫道修行之道法?” 秦衣一愣。 对方的问话实在太出乎人意料了。 在此之前,他和对方完全不认识,连最起码的交流都没有。 而对方上来就问自己要不要学他的本事。 这不是胡闹吗? 但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位可是天下道教的总掌教啊! 言出法随级别的大人物。 说出来的话又岂能是儿戏?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为什么要我来传承? 就算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姓、出身,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可他还是理解不了,这么大的一块馅饼,怎么可能从天上掉到他的头上? 他犹豫了一下。 “掌教上尊,小人不明白……” 无为摇了摇头,眼神一定,直勾勾的盯着秦衣。 那眼神让秦衣感觉有些发毛。 “你无需明白,贫道只问你,愿不愿意?” “只要你今日说出‘愿意’二字,贫道这百年修为,便可尽皆传承于你。” 秦衣抿了抿嘴,心肝都发颤。 天下道统无为掌教,居然要将他自身的百年修为,传承于自己! 这块“大馅饼”的诱惑力,无异于于七国的君主捧着各自的国印跑到他面前,问他要不要做七国主君。 幸福来得实在太快了。 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眉头皱成了一团。 关键时刻,他的脑子里还有最后一丝清明,让他从无为的迷惑性行为之中抓到了一句至关重要的字眼。 “废去自身修行的剑诀。” 如果是要传承道法,为什么要废弃自身修行? 道法修行和剑道修行根本就是不冲突的啊。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有时候,天上砸下来的馅饼会砸死人的。 虽然他被无为的一番话说的飘飘欲仙,感觉整个人都活在了梦里。 但他好歹也没失去最基础的理智。 直觉告诉他,对方的真正目的是让自己废弃剑诀,而并不是让自己继承道法。 为什么? 一代天下道统的掌教,居然要以自身一切修为作为诱饵,迫使自己废弃修为?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他拍了拍脑袋,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自己必须冷静。 无为一直在看着他的脸色变化。 从一开始的震撼、失神,到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恢复镇定。 他一向平静如水的内心,漾起涟漪。 这孩子……不简单。 平心而论,换一个人,谁能拒绝的了他? 谁能拒绝这份全天下最精深的道法传承? 谁能在这种时候还能迅速冷静下来? 自己,没看错人。 他,最适合做自己的传承者! 秦衣抬起头,似乎已经做了决定。 “掌教尊上厚爱,小人何德何能……” “小人自知资质平庸,没有继承掌教尊上大学之德行。” “掌教尊上还是另……” 无为淡淡一笑,缓缓转过身来。 话音变得柔和了一些。 “孩子,你可知道,你修行的剑诀,会在来日给你带来泼天大祸。” 秦衣心神一凝。 无为继续说道。 “贫道所料不错的话,你凝三炉之时并非三九冠绝之资。” “这便意味着你若修行剑道,最高只能修行至宗师,想要再问鼎至绝之道,绝无可能。” “但可知为何你的母亲只肯授你道门经典,却不传你精深道法?” 无为侧过头来。 “因为你的母亲同样知道,你,乃是圣人之资,她无授道之能、无授道之本。” “你乃是道教千年不遇之资,是最适合修行道法的。” “若能修行道法,来日之造化,将远超于贫道。” “贫道愿以己身修为做你之根基,助你登临绝顶。” 秦衣深呼一口气。 无为话中的信息量多的简直爆炸。 他想消化起来非常够呛。 “掌……掌教尊上,你想告知于小人的莫非是……小人眼前有两个选择。” “一条是剑道修行,无法登顶。” “而另一条是道法修行,登顶之日触手可及?” 无为道: “可以如此理解。” 秦衣抿了抿嘴。 “掌教尊上,什么圣人之资,什么至绝之道,小人不太懂。” “但小人知道……若连自身修行的道路都不能从一而终,那么谈何登顶呢?” “小人天资鲁钝,历经十年,才在剑道修行之上小有所成,实在没有这个能力转修道法。” “一项剑道,足够小人研习终身,哪怕最终不得所求,哪怕最终引来大祸,那便是小人之命数。” “小人一力承担。” “这,便是小人的选择。” 第78章:万道缺一门,天下无剑宗 无为看着他,最终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也罢。既然你惟愿终此一生修习剑道,贫道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贫道要你继承贫道之道法的前提是……废除自身一切修为?” 秦衣点头,这也是他最疑惑不解的地方。 无为解释说。 “因为你修行的剑道,是人间极致之剑道。” “而贫道修行的道法,亦是人间极致之道法。”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极致之学若修其一,便是夺天地之造化,应终其一生去修习。” “否则,只是白白糟蹋了极致之学而已。” “所谓三师之能,二师之能,其实皆因其修行之学未到极致。” “宗师,远非一道之极致。” “孩子,你很好,你能道出‘从一而终’之言,便表明贫道并未看错人。” “愿你来日坚守本心,永远不要忘记今日之选择。” 秦衣认真点头。 无为回过神来,看向他。 “孩子,贫道有一事相求。” 秦衣恭谨答道。 “掌教尊上,有何事尽管吩咐,小人若能做到,必效犬马之劳。” 无为眼神幽幽,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 神色无比认真。 “如若来日,你能再见到你的父亲,替贫道传一句话。” 秦衣愣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痛苦。 “父……父亲?” 他想起那日父亲和他说。 “永远别试图来找我,因为你找不到我。” “永远。” 他神色有些黯然。 “掌教尊上,你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知。” “我的出身、来历,甚至连‘母亲曾经教过我道家经典’这么隐秘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能不能告诉我,父亲他究竟在哪里。” “我和他……是否还有再见之期?” “为何他当日抛下我孤身一人在这世俗之中?” 无为缓缓走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有些事……还没到你知道的时候。” “或许有朝一日,你的父母会亲口将这一切缘由告知于你。” “贫道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不出三年,你必会和你的父亲再会。” “届时这一切因果轮回,你便能全部知晓。” “今日万全观大劫已至,贫道无法与你再多言。” “孩子,听好了,来日若见到你父亲,便告诉他。” “金佛出北荒,道教长绝此。万道缺一门,天下无剑宗。” 耳边仿佛有着此起彼伏的回音在不断的旋转。 秦衣只觉这句话犹如刻进了脑子里一般,永远也忘不掉了。 下一刻,他眼前一花。 方才经历的一切就犹如梦幻泡影一般,变得不太真实起来。 头脑之中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不断发黑。 他感觉周围的景物迅速变换起来,想要抓住一些什么,却始终无法抓住。 他的耳边再次传来无为掌教的声音。 “孩子,你该走了。” “道和师弟不会随你一起离开,他将与万全观共存亡。” “你在做的事情,没了后顾之忧,因为从今以后,世间再无万全观,再无人能拆穿你那万法居士的身份。” “今日,万全观出关于世,却同样永绝于世。” 秦衣感觉迷迷糊糊的不太真实,晃了晃脑袋,眼前一片模糊。 当他的视线再度聚焦的时候,他发现他居然出现在了大寒峰下。 大道阶就在眼前。 短短瞬息之间,他居然从峰顶下来了! 不远处,鸿觞坐在车辕之上,直勾勾的盯着他,目瞪口呆。 揉了揉眼睛。 奇怪为什么秦衣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秦衣剧烈呼吸几下,脑子里思绪万千。 他现在甚至有些不太确认,刚刚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咕咚。 他咽了一口唾沫。 如果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这天下很可能因此而发生巨大的震动。 他虽然不知道无为掌教口中的劫难将至到底指的是什么,但那句“永绝于世”,他还是听得懂的。 万全观,到底怎么了。 这天下道教,到底怎么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脑有些发昏。 在鸿觞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他拧着眉头说道。 “走吧,道和真人留在了万全观中,不随我们一同回京。” 鸿觞愣了一下,下意识朝着大道阶的方向看了一眼,可这一看,就再也转不开目光。 秦衣也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什么,精神一震,霍然抬头。 身躯在微微地颤栗。 几乎与此同时。 整个极北尽皆震动。 无数道教中人纷纷走出房门,看向雪川长城的方向。 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他们感觉有一股极其恐怖的气势自雪川长城之上传了过来。 那股气势蕴含着铺天盖地之威压,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量。 仿佛要在顷刻之间将整个极北、整个北境,甚至整个天下,全都吞噬一空。 秦衣和鸿觞二人与雪川长城近在咫尺,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鸿觞吓得直接从车上倒跌了下去。 秦衣想要去扶他,可是身躯却如同筛糠一般剧烈的颤抖着。 可怕,太可怕了! 那到底是什么! 明明是一股恐怖至极的气势,可他却从那气势之中察觉出了一丝淡淡的威严之气。 而且,他比极北的其他人感觉更加清晰。 那股铺天盖地的威压,根本不是来自于雪川长城,而是来自于雪川长城的另一侧…… 北方无人问津之地! 墙壁的那一边,到底出现了什么! 好在,那股威压仅仅存在了一个瞬间。 就有另一股柔和至极,却同样裹挟着浩瀚巨力的气息给抵挡住。 那股气息秦衣太熟悉了,因为就在半盏茶前,他还和那道气息的主人打过交道。 是无为! 紧接着,一连串轰隆轰隆的巨响之中。 整个雪川长城陷入了剧烈的震动之中。 仿佛天崩地裂,天塌地陷。 秦衣有些忌惮的盯着高空中。 他看到整个天穹被一只金色的、足有百里之巨的手掌给撕成了两半! 隔绝极北的雪川长城,在这只金色巨掌面前,就如同纸片糊的一般脆弱! 颤抖不止。 他轻咬舌尖,促使自己恢复冷静。 此地不宜久留! 他一把拉起跌下车,面容呆滞的鸿觞。 直接将连接马车和马匹之间的车辕一剑斩断,跳上快马,用手臂夹着鸿觞,拨马而去。 背后。 狂雪巨浪掀起滔天怒风。 整个雪川长城被卷入了无边的金辉之中。 天穹被染成了半边金色,无比炫目。 横亘在极北千万年之久的雪川长城,在最炫目的光辉照耀下,坍塌了! 天边。 传来无为威严而平淡的嗓音。 整个极北,无一人不闻。 “天下道教,听我号令!” “永生永世固守极北,再不许外人踏入一步!” 突然。 撕破天穹的金色手掌寸寸碎裂。 萦绕在极北天空中的雪白薄雾在此刻荡然无存。 人们的视野无比清晰。 整个极北的目光全都凝聚在雪川长城的方向。 只见高空中。 数道人影踏空而立。 在璀璨的金辉中,看起来如同天仙下凡! 所有极北人都不会忘记,这一日,他们看到了何等壮观的景象! 可这景象只持续了短短半个呼吸。 下一刻。 极北陷入了疯狂的震动之中。 雪川长城倒塌! 一颗颗重达万吨的雪块如同流星,从天而降。 简直能将整个极北全部淹没。 恰此时。 一缕白光闪出,坍塌的雪川长城在白光照耀之中,重归原样! 震动骤停。 雪停。 风停。 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漫长而短暂的梦境。 可所有人都发现,那傲立于极北的雪川长城,居然隐没在了无边的白雾之中。 再也看不见。 再也无法靠近。 万全观,彻底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之中。 极北三千道观,十八万道家门徒,尽皆跪伏在地。 “恭送掌教!” 他们并不知道万全观到底经历了什么,但很多人都有预料。 因为在极北流传着一个古老的传说。 有朝一日,雪川长城会彻底隐没在白雾之中。 这意味着万全观永绝于世,意味着道门极盛转极衰!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从那一刻开始,道门人将全部云聚极北,再不能踏出极北一步。 直到雪川长城和万全观再现世间。 这在从前,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传闻。 直到此时传闻变成真实,他们才纷纷醒悟。 原来,昌盛繁荣了千年之久的道教,居然真的有极盛转衰的时候。 不过,这也意味着天理循环。 道教站在天下顶峰已经太久太久。 也该到了道教走出世人视线之中的时候了。 …… 秦衣自天塌地陷之中走出。 站在恢弘的燕渠关外时,他仍然有些愣怔。 精神恍惚。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后人只知道从这一天开始,极北不允许任何外人踏足,违者便是与整个道家为敌。 他回头望向极北的方向。 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一次的遭遇,他只怕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变故发生的时候,他就站在雪川长城前。 所以对于万全观经历的事情,他有一个模棱两可的猜测。 那只金色手掌,直到此刻还让他心有余悸。 他梳理了一下脑子里一片乱麻的思绪。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 在雪川长城的另一侧,出现了不明力量。 那只撕破天穹的金色巨掌,就来自于雪川长城的另一侧。 可那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 那只手掌之所以出现,就是为了摧毁万全观、雪川长城。 这很可能就是无为掌教说的劫难。 万全观为了抵抗这只巨掌,抵抗北方无人问津之地的未知力量,全员赴死。 最终结果很可能拼了一个两败俱伤。 或者说,万全观还取得了胜利。 而代价就是:万全观隐没在了白雾之中,天下道教由盛转衰。 这中间还有很多他难以理解的事情。 可这些已经不是他应该想的事情了。 因为他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多想也无济于事。 他只想快点回到兰摧城,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目前他唯一清楚的事情是,他们的计划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无为掌教说的对。 从今日开始,再没有人能够揭穿万法居士的身份了。 第79章:名声大噪,完美造势 八月初一。 清晨。 化妆成祁秋模样的秋棋,站在萝府大门之外,静静等候。 不远处,颜府的马车正候着。 颜予因为还要上朝,并没有亲自来。 但他却派出了他的随身车驾等候在侧,足可见他对这位祁海才子的赏识。 将祁海接出来之后,会直接随车驾回颜府。 颜予单独腾出了一间侧房给祁海养伤。 秋棋面露思索之色。 前几日为景和楼题了一篇老饕赋。 得到雨湘仪的备至推崇,满京城的“吹嘘炫耀”。 甚至将他那一篇极丑无比的书法作品,装裱好了之后挂在了景和楼最显眼的位置。 成为了景和楼的一大特色。 就在他写下老饕赋的第二日,雨湘仪摆下“景和宴”,把满朝凡是能请来的臣子全都请了一个遍。 主要邀请的就是即将出使大齐草原的叶司丞。 明面上摆出来的名义是: 在大靖危难之际,犒赏群臣,壮大靖雄威。 实际上就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名震京华的祁秋才子,给她的客店题了首词。 以此作为热点,吸引流量。 叶司丞当然没来。 但效果还是极其显著。 现在正是祁秋名声大噪的时候,雨湘仪无疑挑了一个最好的时候。 拿到了可以和醉吟楼“大文宴”这个噱头一拼的资本。 即便醉吟楼那边再拿出祁秋的【壬未年文宴序】,至少他们景和楼也不会损失太多的人气了。 这是对她客店最好的宣传,却同样也是给秋棋最好的造势。 短短两日之间,祁秋才子的名字,在满朝臣子之中振聋发聩。 无人不知。 数不清的人想要拜访祁秋才子,想请祁秋才子为他们也题个字。 这其中包括了朝中权贵、富家子弟、商贩巨贾、以及一些对于诗词热衷的文人墨客。 可他们四处打听,费尽了心思,最后的结果却残酷地告诉他们。 放眼全帝都,居然没人知道祁秋才子到底住在了哪家客店! 就连朝中地位显拔的大臣,都探查不出。 只能感慨万法师徒神龙见首不见尾。 祁秋才子的名声大噪,使得秋棋前期所做的很多准备,都有了用武之地。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名人效应的威力才刚刚显现出来。 不仅是正珍藏于卢府的那篇“万法居士真迹”,【望岳】,被有心人挖掘了出来。 将诗作临摹抄录,满帝都传诵。 就连万法居士和奕勤才子的名号,也跟着一同叫响。 如果一门之中只出了一个祁秋才子,有绝顶大才。 那还能说是偶然。 是祁秋才子天生出色,万里挑一。 可万法居士一门师徒三人,全都有如此大才,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产生的威力绝不是1+2=3那么简单的。 宋朝时三苏一家三才子,唐宋八大家中占了三个。 那引起的轰动,可是震惊全天下的。 万法居士一门产生的效应虽然比不上宋朝三苏带来的震动,却同样骇人。 这足以称得上是这个娱乐凋敝时代,最大、最容易传播开的新闻。 几个日夜过去,帝都上下几乎无一人不知万法居士之名。 民间甚至还编出了诸如“兰摧自古才人出,万法一门有高足”的打油诗传唱。 也正因为万法师门名声大噪。 民间更加好奇,那位培养出了双头筹的万法居士,又到底是个何等牛逼的人物。 万法之名,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但尽管这次造势效用甚高,甚至超乎了秋棋的预料。 秋棋也并没因此飘飘然。 他深知“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事先准备好的那十首词作,的确是对应了十家不同的一流客店。 但如果一气儿投入到“市场”之中,得到的收益会大打折扣。 商品的价格会随着价值上下波动。 他现在的诗词作品,无疑就是商品。 是拥有人气拥趸,能够给各家客店带来吸金效用的吸金石。 市场对于这件商品的需求量越高,他能从中收获的收益就越大。 但如果需求过分膨胀,而他没有及时投入的话…… 带来的效果可能就是万法一门的名气退潮。 这之间的尺度需要他自己进行把控。 稳中求胜。 不管怎么说,大文宴造势,景和楼造势,是两次可遇不可求的完美造势。 后面的造势产生的效果,效用会大减。 他在脑子里大致盘算了一下计划下一步实施的时间。 耳边传来“嘎吱”的一声,他抬头看去。 萝府门开。 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正是上次见过的那个小童子,折柳。 他一眼瞅见秋棋,朝着他点点头。 “进来吧!” 秋棋疑惑。 “这次不用掰手指了?” 折柳翻了个白眼。 “上次也不用掰手指,是你自己给自己找罪受的!” 秋棋:“……” 折柳道: “这次你只是来接人的,奶奶不会见你,所以你不用以伤者的身份入内。” 秋棋点点头,也没多问。 跟随折柳走了进去。 不多时,他背着仍然陷入昏迷的祁海走了出来。 折柳在他旁边嘱咐道。 “虽然奶奶修复了他的经脉,但以他当日送来时的状态,想要恢复如初,几无可能。” “他的四肢受到了无法弥补之伤害,可能终生都需要拄杖行走,可能终生都无法灵活用笔,具体如何还要看他恢复如何。” “而且,若想要下地行走,需要一年静养……” “妄动会使经脉再度开裂,永无法复原,届时就算是奶奶也无法再次缝合,切记!” “奶奶的药方需要每日三次煎药送服,一次也少不得。” 秋棋听着,心情愈加沉重。 侧头看了看祁海脸上虽然结痂,但还是一片模糊的伤处。 “那,他的脸……” 折柳叹了口气。 “奶奶以药膏敷之,但却感知到他脸上烫伤之时被人下了焦红散。” 秋棋眉头一拧,“焦红散?” 在借剑山庄,有一种古老的培训刺客之法,叫做‘毁面’。 刺客杀人之时,最忌讳被人看到面容。 防止被人看到的方法有两种。 第一是易容。 第二就是毁面。 只有借剑山庄庄主的嫡传,才能学习到庄中最精深的易容术。 十三太保中,学习过十大秘术之一的易容术的,只有庄主秋峦的四位嫡传弟子。 余下九位全都经历过毁面。 借剑山庄会在民间寻觅孤苦无依的孩童,在其孩提时代就进行培养。 洗脑和毁面都是每一个孩童必须要经历的。 所谓毁面,就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以一种名为毁面膏的药膏擦脸。 过程极其痛苦。 据说在毁面膏产生作用的过程中,会感觉到整张脸化成脓血的剧痛感。 这个过程经历十年时间。 这些人的五官就会变得极其模糊,脑袋顶上也不会再长头发。 整张脸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带着出气孔的发面团。 软塌塌的,想捏成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只要稍加粉饰,就能换成另外一张不同的脸。 没人能看出本来面目是什么。 过程残忍至极。 但却在借剑山庄之中传承了将近千年之久。 是借剑山庄的生存立身之本。 毁面膏的配方中最重要的一味药,就是焦红散。 会对皮肉进行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害,在有些时候更能使被使用者痛苦加剧。 据说只有在行刑的时候…… 对待最残忍、罪行最残暴的罪犯,才会使用到极其少量的焦红散。 秋棋的拳头下意识攥紧,骨节发出咯吱吱的声响。 “秉原!” 折柳被他脸上的狰狞怒火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怎么了?” 秋棋深呼吸几下,将胸中的怒火强制压下了一些。 这才沉着脸说道。 “那他的脸,岂不是永无恢复的可能了?” 折柳摇了摇头。 “也不是。” “奶奶说了,她通过一些手段,去除了部分焦红散的余害。” “配合另一张药方上的药膏外敷,养上个半年左右,大概还能看清楚原来的模样。” “只是在脸上会留下一大片的伤疤。” “唉,奶奶已经尽力了!” 秋棋点头,沉吟了一下,旋即道。 “替我感谢萝国手……焦红散,我了解。” “能看清本来模样就已经很难得了,我……不会过分多求,此恩此情,我记下了。” “小兄弟,不必再送了,就此别过。” 折柳摇了摇头,看着颜府马车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这才走进府中。 第80章:风起【上】 秋棋离开之后。 小童折柳径直跑到了萝裳的房门外。 “奶奶!已经三日了,朝中仍然未有回声。” 房中传来萝裳的一声叹息。 “莫非是陛下不愿意见我这半人半鬼之态?” 但旋即,房中的声音就猛然变得凝重起来。 “不,有人不愿意让陛下见我,刻意阻隔了消息。” “这恰恰暴露有人在图谋宫变!从前的猜测没错,我开的药,果然是被人置换了。” 折柳认真点头。 “奶奶,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萝裳隔了一会,又问道。 “叶司丞他……” 折柳摇了摇头。 “奶奶,叶司丞正在筹备出使事宜,近几日都没有出现在宫廷之中。” “上面传来消息,叶司丞会在明日离京!” 房中停顿了一下,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声。 以至于折柳都觉得奶奶没听见自己的话,正准备再问一遍。 “嘎吱”一声。 房门突然被推开。 折柳眼神一凝,惊呼道。 “奶奶!奶奶不是不能走出这间冶药斋的吗!” 萝裳身罩一身薄纱,却掩饰不住其中若隐若现的枯骨身躯。 脖子以下,尽是枯骨。 因为没有皮肉在,所以薄纱根本撑不起来,只是软软的裹在身上。 看起来说不出的古怪、令人毛骨悚然。 折柳却仿佛司空见惯,根本没有被吓到。 反而满面忧色,想要凑近几步。 伸手想要扶住她。 “奶奶……” 刚凑近两步,就被萝裳的气息逼退。 萝裳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愠恼。 “折柳,和你说过多少次,别靠近我!” “你不要命了吗?” 折柳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红着眼圈瞅着萝裳。 泪水夺眶而出,唏嘘着喊道。 “奶奶才是不要命了!圣人说过,出了那浴药池……奶奶就再无祛毒救治可能了!” “奶奶,你这是何苦呢!” “奶奶!折柳不要你死!折柳不要你死啊!” “什么大靖王朝,什么皇家争权夺位,都和咱们没有关系啊!” “奶奶,咱们本是灵妖,人族争端和咱们有啥关系啊!” “奶奶跟折柳回山里吧!” “好好养病,不去管这些纷纷扰扰、乌七八糟的事情!” “也许,也许还能活!” 萝裳神色凝肃,叹了口气。 温柔的看着折柳。 “傻孩子,陛下之生死安危,远胜过萝裳之安危。” “如若没有陛下,就没有萝裳,就没有今日的萝国手。” “萝裳的一切,皆是陛下给的。” “这条命,自然早就是陛下的了。” 折柳目眦欲裂,哭成了一团。 “奶奶,你这是何苦呢!” “陛下对奶奶有知遇之恩是不假,可奶奶有如今的地位,可都是奶奶靠着本事,一步一个脚印闯出来的!” “跟他姜正安有什么关系!” 萝裳眼睛一瞪。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给我住口!” 她看着折柳,眼神愈发坚决。 “我知道,你对这上层争端早就看不惯了,你心向自由。” “奶奶走了,再也没人能拦住你归隐山林的去路……” 折柳剧烈摇头,哭着道。 “折柳不要自由,折柳要奶奶活着啊!” 萝裳看着折柳,满眼温柔。 “傻孩子,你是我族最年幼、也是最出色的后辈。” “跟着我行医治病三十年,你已然传承了我身上十之七八的医术。” “后宅中有一部【萝裳注】,是我当年亲自编写,记录了我一生行医所遇之一切疑难。” “从很早以前,我就想把他交给你,但总觉得你的磨炼还不够,现在……是时候把它交给你了。” “傻孩子,奶奶走了。” “如若你想要归隐山林,便自行去了,这萝府无需你再多操心。” 折柳抹了抹眼泪,唏嘘了半天这才缓和了过来。 “奶奶,你知道折柳不会这么选的!” 萝裳侧过头,看着折柳良久才说。 “那……奶奶还有最后一件事想要你去做。” 折柳脸都哭花了,却强忍着心里的苦楚,认真听着。 “什么事?” 萝裳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天空。 湛蓝色的天穹,万里无云。 是个好天气。 “这……本应是我亲自去做的,但我已无力……” “我希望你找到圣人的儿子,秦小庭。” 折柳抿了抿嘴: “奶奶是要我以后跟着他吗?” 萝裳眼神一凝。 “不,我要你废除他的一切修为!” “他所修之道,太凶险了!” “圣人夫妻都已为此道舍去一生自由,我实在不希望他们的儿子也要承受这些。” “圣人于我有生死大恩,所以如若他愿意,你所学的一切都尽可以教给他。” “唯独不能让他继续修行下去!” …… 叶府。 叶司丞听闻萝国手求见,立刻放下手中一切公务,与萝裳一见。 当他见到萝裳的模样时,瞳孔剧烈一缩。 但很快平静下来。 他想要上前搀扶萝裳,却被萝裳伸手拦住。 “小叶还是离我远些,我毒入骨髓,你若触碰,恐有性命之忧。” 叶司丞眉头紧皱。 “萝国手病入膏肓,为何还要如此形容来见平阳?” “国手若有事吩咐,叫折柳来我府中知会一声不就好了?” “快请坐。” 萝裳脸色一片惨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 “不……不能坐,否则你这一方之地将再也无法待人。” “事出紧急,如若让折柳来,我不放心。” “恐会走漏消息,打草惊蛇,万一出了差错,我九死难赎。” “长话短说,我给陛下开的药……” 她话刚说到一半,院外突然有人飞奔而入。 口中还在呼喊。 “司丞大人!情信司密讯使有北境千里加急急报!” 叶司丞眉头一皱。 萝裳见到有人跑来,当即闭口不言。 隔墙有耳。 她虽然极相信叶司丞的为人…… 但,叶司丞身边到底有没有朝中几位王爷的眼线,她是不清楚的。 所以没有急于开口。 叶司丞朝她点头示意,旋即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多时,再度回来的时候,他的眉头紧锁,已然皱成了一个川字。 “边境告急,齐国陈兵大畔河,战书已发!” “战事几乎一触即发。” “情讯紧急,平阳可能要赶在此刻离京。” “再晚半日,恐怕战火将彻底燃起北境。” “此刻北境储兵不足,且未得上命仓促应战,极可能兵败如山倒。” “萝国手,你……” 萝裳咬紧牙关。 如果叶司丞晚一日再走,宫中的事情或许他还有办法解决。 但眼下事出紧急,他不可能再多留。 有关大靖三面危局的事情,萝裳也有所耳闻。 哪怕聪明如叶司丞,想要力挽狂澜也非得全心全意专注战局。 这个时候告诉他宫中陛下的事情,会让他陷入两难之地。 此去出使大齐危机重重,如果再让他腹背受敌,分心于兰摧…… 只怕很有可能死在齐人的悬刀之下。 可……这皇城之中,除了叶司丞,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还有谁能绝对的信任。 但她脑子里迅速理清了思路。 圣人曾告诉她,那浴药池是唯一为她剔除骨髓之毒的方式。 她需要日日浸泡在其中,保持十年。 则有九成希望剔除毒素。 浴药池中的深黑色液体,还需要时刻保持沸腾状态流淌。 若是半途走出,当时虽然不会伤及性命…… 但骨髓之毒会彻底固化,永远不可能再剔除。 她也就会进入到一个“回光返照”的境地。 大概还有最后十天的寿命。 这十天,她的精神状态会高度集中,远胜从前。 头脑会异常清晰,甚至不用睡觉。 但十天过后,人间药石无医。 必死。 她银牙紧咬。 十天。 还有十天时间。 叶司丞还需要保国,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拖后腿。 她一定能做些什么的! “小叶,你是否要入宫中见陛下?” 叶司丞点点头。 “不错,入宫向陛下通告北境情讯,并向陛下请辞。” 萝裳道: “请你向陛下多言一句,就说萝裳请求觐见。” 叶司丞心神一动,敏感的意识到了一些不对。 如果萝裳是为了求见陛下,根本就没必要通过他从中传话。 萝裳身边的折柳童子,是有随意进出宫城的权利的。 宫中……不对劲! 第81章:风起【下】【本卷终章】 “陛下不在?” 叶司丞眉头皱紧。 站在他背后的贴身侍卫,鹊鸟、鸿雁对视一眼。 手无声无息的扶上了腰间挎着的剑。 陈角额头上见汉,连连点头。 “确实不在,叶司丞来的未免有些太不凑巧了些。” “陛下……” 叶司丞冷笑一声。 “本丞在宫城之外,刻意问过守城甲卫,陛下今日并未出宫!” “陈角,你好大的胆子!” 陈角下意识后退两步,满头大汗。 “司丞大人,陛下,陛下……” 叶司丞如若无人一般,大踏步朝前走去。 陈角想要伸手阻拦,鹊鸟手中长剑半出鞘,顶在了陈角的下颚处。 另一边的甲卫先是愣了一下。 出手的是叶司丞的贴身护卫,按理说他们没有资格阻拦。 但他们的职责就是庇卫宫城,什么人都不能在宫城之中刀兵相向。 就算是陛下最亲信的叶司丞也不行。 更何况陛下正在宫中…… 绝不能让叶司丞入宫! 一群甲卫对视一眼,涌上前来想要阻拦叶司丞。 叶司丞回头瞪视,二目圆睁,一双猫眼中充满了骇人的凶光。 “今日阻拦本丞者,形同叛国!” “我看谁敢再上前一步!” 从刚刚萝裳欲说还休的话中,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那句说了一半的“我给陛下开的药……” 后半句虽然没说,但这透露出来的意思已经非常耐人寻味了。 再根据后面萝裳让他从中传话的诡异作为,他更觉得不太对劲。 有人要在宫城之中搞事情。 搞大事情! 入宫的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近日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但上朝的时候一切安好。 陛下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再加上他身上诸事繁杂,其他的事情也并没有过多关注。 根本与往日无甚不同啊! 可今日当他入得宫来,马上就发现不太对劲了。 这靖泰殿作为御书房,周围警戒的甲卫未免太多了些! 根本不符合平素宫中的人员配备。 陈角身为陛下的贴身近臣,没有侍卫在天子近旁,反而站在殿门外。 太可疑了。 而且明明陛下就在殿内,陈角却说不在。 一切的一切,让他忧心忡忡。 陈角莫非也忠于某位皇子? 帮着该皇子谋图帝位? 怎么会? 陈角一向是忠诚于陛下的啊! 但眼下这分明就是在靖泰殿之中有所图谋,而陈角他们都是在外盯梢,防止外人进入窥探。 他有预感可能要出大事! 非常大的事情! 在他眼神瞪视之下,甲士们下意识后退,根本不敢撞其锋芒。 叶司丞脸色铁青,大踏步上前。 后面的陈角想要跑上前来,却被鸿雁、鹊鸟二人拦下。 陈角情急之下喊道。 “司丞大人!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啊!” 叶司丞回头冷冷扫了他一眼,三步两步踏上石阶,抬手推开殿门。 靖泰殿内。 赤着上半身,下半身也只穿了一条单裤的正安帝正面带怪笑。 在龙书案侧旁追来追去。 龙书案的另一边,两位美人一身素衣,笑意嫣嫣。 躲来躲去。 一派莺声燕语。 叶司丞原地石化。 鸿雁和鹊鸟反应了一下,紧接着刷的一下回过身来,不敢再看。 听到动静的正安帝三人下意识停止动作,朝殿门的方向一看。 也全体石化。 正安帝一脸懵逼。 “叶……叶卿?” 两位美人惊呼一声,争相抢过散落在地的衣裙挡住身子。 纷纷躲在正安帝的背后。 反应过来的叶司丞迅速关上殿门,回过身,轻咳一声。 陈角脸上带着古怪表情,跑了上来。 “司丞大人,小人早都说了,不能进啊!” “你这……这该让陛下如何自处?你糊涂啊!再要紧的事情也……” 叶司丞用手捂脸。 这特么叫什么事啊? 谁知道病情严重的正安帝突然这么有闲心,大白天的在御书房中,就翻了两个牌子? 自己这是被萝国手给误导了! 他差点狂喷鲜血。 原来陈角他们守在外面就是为了这个? 加强守备就是为了这个? 他无意中扫了下面护卫的甲卫一眼。 甲卫满头问号的盯着他。 那意思似乎就是在说: “我们好心好意拦着你,不让你乱闯之下看到陛下翻牌子,咋就形同叛国了呢?” 叶司丞气结,满脸尴尬,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遇见这么操蛋的事情啊! 虽然从前正安帝视色如命,但好歹也有个一国君主的样子。 不到入寝时分,是绝不会翻牌子的。 怎么今天这么有兴致? 不符合常理! 但他眼下确实事情紧急,来不及耽误。 长舒一口气。 他回过神,隔着殿门高呼道。 “陛下!北境战情告急,臣请求离京!” “此外,萝国手今日到府,教臣代为传信,萝国手希望入宫觐见陛下!” 他两句话说完,在殿前深深一礼。 旋即也不等陛下回话,转身扬长而去。 正安帝被自己最亲近的臣子看到了刚刚那一幕…… 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哭笑不得了一阵,想说话,张了张嘴又实在不知道咋说。 等到叶司丞走后良久,他才穿好衣服,大骂道。 “陈角,你个不管事的奴才!谁让你把叶卿放进来的!” “来人,给朕把陈角拖下去杖刑二十!以儆效尤!” …… 叶司丞回府之后,将事先收拾好的行囊带上。 只带着鸿雁、鹊鸟二人,三匹快马轻骑简从,消无声息的离开了帝京。 没有任何欢送仪式,没有任何人相送。 或者说,他仓促之间下的决定,几乎没人知道…… 好在正安帝早在他提出要亲自出使大齐的时候,就已经下了谕旨。 叶司丞此去可以统领北境全部兵马。 给予了叶司丞便宜行事之权、先斩后奏之权。 谕旨封为北境全境总督,执天子“如朕亲临”之金剑。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统理边防所有要务。 即便是拉起兵马与大齐草原开战,也完全可以。 北境乃至全大靖,将毫无二话,给予一切支持。 …… 叶司丞走得快,不带走一丝云彩。 可还是有人在他出京后不久,就得到了消息。 正是武王姜绝。 他第一时间将姑苏垣叫入议事厅。 “泓射,叶司丞已然离京。” 姑苏垣淡淡一笑,负手望向窗外。 窗外,一缕秋风卷席而来。 盛夏已过,接下来,便是秋风扫落叶的时节了。 大风起。 吹遍兰摧,席卷大靖王朝。 【第二卷终,下一章开始第三卷:兰摧惊变】 第82章:北境大乱将至 远离了雪川长城是非之地,秦衣本想径直回帝都。 这一次极北之行,未免有些过于惊心动魄。 鸿觞跟在他的身边。 没了马车,很多能证明他们身份的印证、还有盘缠路费等,全都丢在了马车上。 回兰摧城千里迢迢。 在住不起客店、雇不起马车、买不起马的窘境下,二人一时间迷失了方向。 好在秦衣随身的行囊中还有一些干粮。 一路之上靠着风餐露宿、打猎捕鱼,饥一顿饱一顿。 总归没饿死在半道上。 历经数日辗转,终于从极北的一派风雪山林中走了出来,雄伟高耸的燕渠关出现在眼前。 秦衣和鸿觞对视一眼。 秦衣掐指一算,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他们离京的十六天了。 燕渠关的关卡守备一向非常松。 因为出入极北的大多都是道教中人,没有什么防范的必要。 可不知出了什么情况,守卫在燕渠关外的甲卫,足足比他们出关之时增多了一倍还不止。 而且对身份的审查非常严格。 没有路引和身份凭证的人,根本就不让过。 秦衣二人丢了路引,差点被拦在关外。 还好当日鸿觞出关之时,曾与守关的苑腾苑伯瑞将军打过招呼。 给苑腾看过天子令牌。 苑腾知道他们出身兰摧,是天子身边的人,这才免了审查,成功进了燕渠关。 苑腾还特意提供了马车和盘缠路费。 这边境造的马车,肯定不如御用的马车舒适。 看上去就简陋不少。 相比御用马车的金碧辉煌,这辆马车略显破旧。 并不是二马并乘,而是一马马车。 但,有就比没有好。 秦衣对此千恩万谢。 “苑将军赠车之情,我等谨记。” 苑腾向着鸿觞二人深施一礼。 “不敢当,二位贵人能来我极北这偏僻之地,是我等之荣幸。” “说来也巧,若是二位贵人晚来一日,只怕就见不到苑某了。” 秦衣和鸿觞二人来这里到底是干啥的,具体是什么来头,苑腾其实也不甚了解。 只是看着鸿觞面皮光滑,不长胡须,说起话来相比常人尖细一些。 所以猜测可能是宫中的某些“无根”人。 但有些事也不好多问。 思虑再三,最终以“贵人”相称。 秦衣眼睛微微一眯。 他是开客店的。 一些消息他就算没有刻意打听,但在平日里一些客官交相谈论之间,也能听出个大概。 北境最近并不安稳。 大齐草原常年犯进边境,打家劫舍。 今年闹得尤其的欢腾。 在他们抵达北境之时,北境的氛围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 他还以为那些传闻只是谣言。 可这才短短几天时间,守备调整变动的命令就已经下达到了大靖最北方的燕渠关。 这就证明北境的形式恶化了。 鸿觞常年跟随天子,别看现在只是个车把式。 但在靖东王之乱时期,他其实是在情信司当差,主管陛下身边的情信传达。 地位甚至不亚于陈角。 对于这类事关两国之争的消息十分敏感。 听到苑腾这么一说,他眉头一皱。 先是侧头看了秦衣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莫非是……叶司丞抵达北境了?” 苑腾点点头。 “不错,司丞大人已于三日之前抵达北境。” “并当即发布召令,北境十州之地所有万夫长及以上军级之军将交接手头一切军务,赶往济州大畔城候令。” 这虽是军报,可他却并没有隐瞒。 一来这只是最低等的军报,隐秘性并不高。 二来,他感觉对方有知道这些消息的资格。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鸿觞盯着他。 “你区区燕渠关守将,手下只有三千守军。” “军级应是从六品镇关守卫千户司,未至万夫长,为何也要听此召令?” 千户司,俗称千户,千夫长。 而所谓万夫长,指的是正四品万户都司。 苑腾的位阶差之甚远,本应该继续老老实实的待在燕渠关守关。 这一瞬间,鸿觞给苑腾的感觉,就仿佛是来自于上位者的威压。 令他下意识以一名下属的身份回答说。 “司丞大人除却召集万户级军将以外,还特单独召令末将,似有其他事宜安排。” “具体如何,末将不知。” 秦衣扫了鸿觞一眼,心下一动。 这位御用车官,对军中之事还有了解? 鸿觞犹豫了一下。 “情信司燕渠站何在?” 情信司,乃是专门为帝王家网罗情报线报的部门。 在大靖王朝上下各地都有分站。 分站有三级之分。 最低等的是快马站。 由小官骑乘快马传递线报,中途有驿站接应。 数量极多。 基本上边境的每一座城池都有一座快马站,也都有相对应的接应驿站。 是最原始的传信手段。 第二等是飞妖站。 顾名思义,由飞行灵妖来担任传递线报的小官,速度相较快马站要快得多。 但飞妖站的数量远远少于快马站。 最高等的就是传讯站。 由传讯灵妖在各传讯站之间,直接以妖法传递讯息。 只是传讯灵妖的妖术施展环境比较苛刻。 而且传讯信息量非常有限,传讯灵妖的也数量极少。 所以整个大靖王朝的传讯站也只有五个。 大靖二十九州,可以分为五个部分。 中土三州,也就是以兰摧城为核心的三州之地。 北境十州,西境四州,南境荆襄二州和东境十州。 五大传讯站分别是: 兰摧传讯站,设立在兰摧情信司总部之内。 育繁传讯站,位于中土三州最靠近南境的洪州育繁城。 颍河传讯站,位于西境颍州颍河城。 抵江传讯站,位于东境兰川州抵江城。 以及位于北境的贞州鸿运城的鸿运传讯站。 各有一到两位传讯灵妖负责,直接传递讯息回兰摧。 往常最为紧急的边境急报,传信的路线一般都是: 通过快马站接信。 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最近的飞妖站。 再由飞妖站赶至传讯站。 传讯站直接传讯上报给兰摧情信司,再由帝政司亲自进行甄别、汇总、记录。 如此,方能使重要急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直达天听。 苑腾道。 “就在千户府外不远处,末将可以为大人引路。” 鸿觞看向秦衣,另一边的苑腾识趣的退开几步。 “奕才子,在出京之前,陈公公曾对鸿觞言道,回程之时要尽可能了解边境情报回禀陛下。” “眼下看来北境情况恶化,鸿觞想走一趟大畔城,亲身了解两国争端之事,也好回禀陛下。” “如若可能,鸿觞也希望能为司丞大人出使一事,尽一份绵薄之力。” “如若奕才子要回京与师弟会合,鸿觞恐不能再驾车相送……还望奕才子见谅。” 如果现在要回京的人是秦衣和道和真人两个人的话,鸿觞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北境多留的。 为道和真人驾车是他的第一要务。 可眼下道和真人留在了万全观,只有秦衣一人的话…… 秦衣说到底也只是受到了天子的赏识而已。 他身为天子御用的御车太监,没必要一直把他送到兰摧城。 相比送秦衣回京,完成陈角说的汇总边境线报一事,才是他更应该做的事情。 秦衣也了解此中关节。 自己一介布衣,的确没有资格让天子御车太监亲自相送回京。 即便这一路上二人也算经历过生死……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 宰相门前都是七品官。 更何况是天子金阶之下的近臣? “公公无需多送,北季自行回京就是。” 鸿觞点点头。 “奕才子,就此别过,雪川长城前的救命之恩,鸿觞绝不敢忘。” 二人互相一礼,秦衣没有多留。 拿了苑腾给的盘缠,却并没要马车,只是要了一匹快马。 北境大乱将至,叶司丞亲自领兵…… 他心里虽然有些想法,想去见证这场盛事。 但他心念客栈,更想尽快返京。 所以将脑子里其他的想法丢之一空,一骑快马绝尘而去。 目标:兰摧城。 第83章:惊现异国棋师 尽管秦衣想要迅速返回荻花客栈,但有些事情,就是造化弄人。 计划赶不上变化。 过了燕渠关,他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 几乎片刻也没耽误,辰时启程赶路,直到深夜才停下休息。 一路上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短短两天时间,横穿六州之地,在归心似箭的作用下,以日行千里的速度朝帝都进发。 这一日,途径鞠州舂垣郡行山脚下时,他胯下马累的口吐白沫。 他一个扭身从马上跳了下来,身子稳稳站在地上,回头再看马,已经软倒在地。 他蹲下身,伸手抚摸了一下马脖子,叹息一声。 “苦了你了……看来是我太急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从行囊中拿出苑腾将军给他的地图,辨认了一下方向。 站起身来。 手搭凉棚朝着山林间张望了一下。 他的眼力极好,这一打量,就看到在树林之中有成片的草房若隐若现。 “运气不错,附近有个村子。” “不知道能不能讨口水喝,再买一匹马,干粮也不多了,刚巧可以补充一下……” 他心里合计了一下,迈步朝着不远处的村庄靠近。 可当他靠近到距离村庄不足百步的时候,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脚步一转,隐身于一棵柿树之后。 探出脑袋朝着村庄的方向打量一眼。 眉头微微一紧。 这个小山村带给他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一般来说,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就应有一种“人气儿”存在。 这不同于借剑山庄的索气术,通过气息识人。 这只是一种常识性的感觉。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一个很久没住过人的废弃院落,和一个常年有几户人家出入的大杂院,氛围就完全不一样。 更别提是一个规模不算小的村子了,有人和没人的区别很大。 这座小山村,带给秦衣的感觉,毫无半点“人气儿”存在。 就好像整个村子根本没有活人似的。 他心念电转。 遭遇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可能性。 一就是遭遇了什么变故,整个村子的人全都搬走了。 二就是,村里人全都死绝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鞠州位于北境腹地,不可能受到战事牵连。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鬼怪伤人。 这一路,他穿山跨江,走的很安稳。 基本上没遇到什么危险。 可能有危险,可能存在恶鬼凶怪的地方,苑腾给出的地图上都做了简略的标注。 他一路上刻意避开了那些凶险的地方。 眼下这个位置,是地图上标注的最安全的位置之一。 基本不可能出现鬼怪。 因为在行山附近,有一支一千人的北境守军在,还有专门的猎妖师坐镇。 猎妖师只要察觉到妖气就会立刻出动,防止平民百姓受到鬼怪伤害。 他鼻子动了动,嗅了嗅。 空气中没有血气。 就连一丝残存的都没有。 但这并不能让他放下心来。 一些实力强大的鬼怪,是能够掩藏自身气息,同时,也能够完美掩藏自己犯下罪行时制造的血气…… 如果真的是鬼怪作了案,灭了整个村子。 还没有惊动行山猎妖师的话…… 这个鬼怪至少也有第三步巅峰到第四步之间的实力。 自己莫非是撞上了一尊恶鬼? 他不仅没有感觉到危险,反而跃跃欲试。 一撸袖子。 常年待在帝都平和之地,没有见过血光,甚至没有和人进行实际交战过。 他的战斗经验无限趋近于零。 与其说他是一位第四步的剑修,倒不如说他是空有实力境界却从来没出过手的小白。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现在的他,就算是碰上一位第三步第二境、第三境但战斗经验丰富的武夫…… 都断无战胜的可能性。 凶险,意味着机会。 哪个强大的武夫、剑修,不是通过长年累月的战斗成为强者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 但他也不是愣头青,在搞清楚对方实力到底如何之前,他不会贸然出手。 如果确认真的超出自己可能对敌的范畴。 他会选择去找行山坐镇的猎妖师。 心念及此。 他将自身气息全部封闭在体内。 同时将气海炉、五内炉中凝如实质的剑气提在掌心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体内的力量有一种喷薄欲出的感觉。 在紧张的同时,又出奇的冷静。 这一刻的他,就仿佛是一柄久经打磨才铸造而出的利刃,却从来没有出鞘的机会。 他渴望出鞘! 他渴望杀敌。 他认真的再次感受了一下村子的空气氛围,暂时并未察觉到危险。 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迈开脚步,从树后走了出来。 快步朝着小山村的方向靠近,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脚步落在地上,有如蜻蜓点水。 在他走过之后,哪怕是地面上的枯枝碎叶,哪怕是一株细小的嫩草,都没有任何晃动。 就仿佛根本没人走过一般。 不带风息,毫无动静。 当他靠近到一家院落之后,隐没在角落的灌木丛中。 在他另一侧三米外,有一条很明显是被人踩出来的土路,直通向村庄。 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 整个村庄静若空林。 静的可怕。 没有任何动静。 包括禽类,包括人声,全都没有。 他内心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手掌悄无声息的从地面上拿起一截木棍。 长约二尺七,比他平素使用的三尺钢剑短了一截。 但影响不会太大。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露出半个头去,朝着村庄内张望了一眼。 突然。 耳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细微的几乎不可闻。 但他还是听到了。 他眼睛一眯,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视线尽头被一个小草房挡住,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正在他的视线盲区。 他形如鬼魅,一闪身到了那间草房之前,身躯一定,再次探出头去。 只见高低错落的村庄院落间,有几道身影正在忙碌。 一举一动几乎毫无动静,轻微至极。 应该是经受过特殊的训练。 他眯起眼睛,定睛朝着那一众身影看去,立刻大吃一惊。 那群身影的数量约莫有十多个。 身形和人身颇相似,身高、体型,一般无二。 没有脸! 没有头发! 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光滑的圆球。 站在一起的时候,整齐得就像是一套模具里打造出来的似的。 只看了一眼,他就退了回来。 心里推翻了方才的恶鬼之说。 这是一群傀儡! 传闻中只有棋师才能铸造并且操控的傀儡。 道家吞黄派之学分为五步,修行至第五步者,称为棋师。 最强的棋师以傀儡列阵,身在家中坐,可决胜于千里之外! 据他所知,放眼整个大靖王朝上下,都没有一位棋师存在! 甚至是放在道门圣地的极北,也很少见到棋师。 尽管万全观中也有吞黄一派的传承。 但万全观并没有棋师坐镇。 清一色全是道师。 在整个极北遍地道观的情况下,充其量也就只有一名棋师存在。 吞黄一派,更像是独立于传统道家之外的一门新生学派。 虽然很多基础之学都脱胎于道门,可以算是道家一支。 但实际上吞黄派的修行方法,是完全不同于传统道家修行的。 吞黄派并不发源自极北,而是发源自元晋王朝的北固山。 大靖王朝皇室以道门全真派作为信奉之学立国,而元晋王朝的则是以吞黄派作为信奉之学立国。 全天下的道师有七成都聚集在大靖王朝。 而全天下的棋师,却有九成都聚集在元晋王朝。 棋师,是元晋王朝的象征。 在大靖王朝北境腹地,见到棋师傀儡,这,代表了什么? 第84章:棋师一人,可抵万军 秦衣的眼睛眯成一道缝,眉头皱紧成一个川字。 这可不是小事。 毫不夸张的说,一名棋师的出现,完全可以扭转一场本来必胜或必败的战局。 自古以来,宗师、剑仙、道师、大妖,游刃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不是太大的难事。 在万军之中杀一个七进七出,也并不是做不到。 但,哪怕是以上四道最绝顶的存在,想要彻彻底底掌控一场战局,想要在弹指之间覆灭万军,也是扯淡的事情。 两军对垒,宗师的敌人往往也是宗师。 真正开战之时,步兵走卒有属于步兵走卒的战斗。 而宗师剑仙这种高端战力,同样也有另一方的高端战力进行掣肘。 可唯有两种人,能在战场之上达到一人抵万军的效果。 一是棋师。 二是玄师。 这并不是传闻的过分夸大,而是有实际的史料记载的。 千年前,在天下七国局势稳定之前,天下曾有一段百国混战的时期。 有不止一部史书,记载过一场堪称“神仙打架”的战争。 大战两国分别为百国之中的“仙楚”、“仙唐”二国。 两军领将是史书并称“十帝”之中的仙楚帝关帝,以及仙唐帝吕帝。 所谓乱世出人才。 关帝座下有一位玄师。 在玄门之中尊其为玄门祖师爷,姓名并没有记载,世称玄圣。 而吕帝座下有一位棋师。 生于北固山,是吞黄派的鼻祖,创立了棋师的修行一道。 同样找不到其姓名的有关记载,世称棋圣。 决战之时,引发天下震动。 玄圣手搬两座万仞高山,喝令一声,江河倒挂。 棋圣号令十万傀儡,大军列阵,劈开天河。 那一战直打的天昏地暗。 那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心惊胆战。 玄师有搬山倒海之能。 在战阵之中,有多少大军能挡住一座凭空而降的大山? 有多少大军能挡住倒挂的江河? 棋师有号令傀儡列阵之能。 最高品级的傀儡,永生不死,力无不竭。 再搭配上吞黄派结合天地自然,造就出来的奇妙大阵,哪怕是千军万马也休想撼动分毫。 二者有一人出现在战场上,带来的杀伤力都无异于一场天灾。 好在是玄师极少出世,数量稀少,神秘至极。 后世并没有玄师搬山出战的记载。 可棋师却经常出没于元晋战场之上,傀儡大军令人闻风丧胆。 虽然没有史书记载棋圣所控之傀儡大军那般恐怖。 元晋棋师的傀儡是能杀得死的。 却也同样令人头疼不已。 古往今来,凡是有棋师参战的战斗,对战的另一方都打得异常艰难。 这也是为什么元晋王朝的国土面积位居天下第一,几乎能比得上两个大靖的原因。 元晋人能征惯战,又有棋师傀儡辅助,打起仗来几乎无往不利。 当年的大靖王朝,几乎臣服于元晋王朝的淫威之下。 之所以现在大靖王朝还能够安居中土核心之地,还要有赖于万全观和瑞雪城的牵制。 北固山门过于坐大,并且还摆明了支持元晋。 万全观和瑞雪城也会产生顾忌。 故而三方进行会商。 北固山门门规重肃。 将绝大多数效忠于元晋皇室的棋师都召回了山门,减少参战,这才避免了元晋王朝的一家独大。 近些年来,战场之上几乎看不到棋师的影子了。 有人说,棋师也有像玄师那样,往隐世方向发展的趋势了。 综上所述,一名棋师对一场战争来说,作用极其显著! 秦衣一看到有傀儡出没在北境腹地,脑门上瞬间就见了汗。 心里乱成一团。 他不知道这批傀儡的数量有多少,战力如何。 也不知道傀儡背后的棋师,又是什么水准。 但,这可是极为关键的消息! 如果统御北境的叶司丞,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埋着一颗异国棋师的雷。 往小了说,可能导致与大齐这次战争的直接失败。 往大了说,叶司丞出使极有可能回不来,北境腹背受敌断无获胜的可能。 再往深了想……大靖甚至有亡国的可能! 过了鞠州、玺州,可就是大靖中心千里沃土的平原! 一马平川! 这太可怕了! 光是想一想,他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虽然不敢肯定自己内心的想法就一定正确,但这个怀疑绝对是有道理的! 不行! 他精神一振,抬起头来。 强制将心中的胡思乱想都丢在一边。 他需要冷静。 心里略一思量,立刻做了决定。 他要转道去一趟济州大畔城,这个消息必须告知叶司丞! 刚刚自己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并没有被发现。 只需要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就一定…… 他刚刚想到这里,猛地感觉脚下的地面似乎在轻微的震颤。 探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 只见另一边,密密麻麻的傀儡朝着先前那群傀儡的方向聚拢过去。 数量多的一时间根本都数不清楚。 阵列整齐,数以百计,将村子里的主道占满,远远地向后面延伸开去。 这么多的傀儡,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出现在北境腹地的! 这一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再耽搁下去,他被发现的可能性会无限增大。 此地不宜久留! 一回过头。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就是这探头再回过头的瞬间,他的身边,居然站了一个人! 是……什么时候!? 他手握木棍,眼神警惕的看向眼前人,沉心静气,脚下蓄力。 他的眼前,一个身形高挑修长的老者,负手而立。 身高过丈,但瘦的皮包骨,长的就跟筷子似的。 苍颜白发,红鼻头,死鱼眼。 脸色凝肃。 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嘴角勾起淡淡的嘲弄。 “过路的?” 秦衣心神一颤,脸上却不动声色,将手里的木棍随手丢到旁边,微施一礼。 “老先生,小子急行赶路,马儿受累昏死,无意中来到贵宝地……” “小子只想讨口水喝,讨口饭吃,不知老先生……” 老者一挑眉毛,上下打量他一眼。 “小子,你刚看到了什么?” 秦衣呼吸一滞,直起腰来。 体内剑气凝聚一点。 老者眼神一寒。 “都看到了?” “那老朽便只能说一声抱歉了,你得留在这里,永远!” 话音落地的同时,秦衣和老者全都动了! 第85章:逃! 一瞬间,秦衣心中就做了合计。 对面这个陌生的老者,会因为自己看到了傀儡的那一幕而对自己动了杀心。 恰恰说明他的图谋不浅。 自己所料不错! 这支数量不明的傀儡军,对大靖安危存在极大的威胁。 至于眼前的这位老者,到底是不是操控傀儡军的棋师,秦衣不清楚。 对方势在将自己留在此地。 而自己无心恋战,需要尽快逃走。 后方的傀儡军一旦赶过来援助,自己断无逃走的可能性。 眼前的这位老者,是他必须要第一时间闯过的关卡。 如果老者是一位高品级的武夫,那自己能够逃跑的可能性可能连一成都没有。 但,如果这位老者正是傀儡背后的棋师,自己就还有生机。 因为棋师作战,胜在以傀儡压人。 自身的实力远远不及同境界的他道强者。 是个脆皮。 在没有傀儡压阵的情况下,一个棋师的实力会被削弱九成九。 但,经验丰富的棋师会有自身的保命手段,和各自不同的战斗手段。 尤其是修行武道的棋师,堪称是战场上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几乎没有破绽。 秦衣现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这位棋师没有武技傍身! 手指化剑,再至整个身躯完全化剑。 短短瞬息之间,他身上的气质就从一个普通人蜕变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剑。 身上骤然爆发的气势令人无法直视。 老者前冲的身形微微一滞,他因秦衣身上倾泻而出的剑意而感到瞬间的震动。 一般来说,第四步的剑修实力要比第四步的武夫强上一大截。 秦衣此时的架势就像是豁出自己第四步的全部力量,汇聚在这一击之中。 因为他没有作战经验。 甚至没有修过其他的剑修武技! 他能依靠的只有通过无名剑诀修行的剑气。 他能做的只有莽! 拼命! 老者心中骇然。 这特么是在玩命啊! 哪特么有一上来就拿命拼杀的!? 所以从最初的气势之上,他就输了秦衣一筹。 对战之时,一看实力,二看气势。 气势一输,在本身实力差距并不大的情况下……就意味着满盘皆输! 他就是短短刹那的一个愣神之间,生出了些许退意,才给了秦衣机会! 秦衣的目标并不是一招杀敌,而是逃命。 他看到对方的身形有瞬息之间的停滞。 周身剑气狂泻而出,以势如破竹之能,重重踏地。 脚下的土地如同碎裂的镜子一般,寸寸皲裂,裂纹以其双脚为中心扩散开去。 他在踏地的同时,将自身化作一口飞剑,直插而出。 迅疾如闪电,气势如雷霆! 老者下意识运转周身气机,护在身前,试图强行抵挡这“人肉飞剑。” 却怎知秦衣的身躯在半空打了个旋,头尾调换,双脚朝着他的面门踹来。 与他试图抵挡的气劲悍然相撞。 老者胸前一闷,气息不稳,长吸一口气。 脚步微微后错,却并没退步。 他心头疑惑。 这人拼命架势的一击,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可再看秦衣…… 秦衣借着他的气劲,笔直如剑的身躯斜斜的射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心道一声,不好! 这小子刚刚的搏命架势是虚张声势! 他真正的目的是逃跑! 他居然一点犹豫都没有?! 年轻人不讲武德,连堂堂正正打一场的勇气都没有吗? 秦衣电射而出,与老者拉开距离,稳稳落地。 片刻也不停,将行囊回手一丢,拔腿就跑。 破空声中,行囊飞速朝着老者射去。 老者挥手一挡,想要前追的身子却也因此停顿了一下。 抬头见秦衣已经跑出去老远了,气的他咬牙切齿。 秦衣的运气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这位老者的的确确就是操控傀儡的棋师。 而且,是一位近战能力聊胜于无的棋师。 所以秦衣才能在短暂的交锋中,占到了便宜,并成功在老者的眼皮子底下跑了出去。 老者一阵吹胡子瞪眼,手指微弹。 双手十指呈现一种有规律的奇妙律动。 体内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被抽剥而出。 就仿佛凭空中有无数细线,任他操纵手下的提线木偶。 一道道破风之声从他的身后电闪而出。 数道傀儡速度奇快无比,在地面几个腾跃,从他的身边闪了过去。 朝着秦衣的方向追去。 已经跑出数百步之遥的秦衣,同样在山林之中以林木借力,飞速朝着远处遁逃。 每一次跃动,就是数十米的距离。 速度快的几乎带出了残影。 耳边呼啸的风声告诉他,他的速度已经拉到了极限。 后面传来的动静他听到了,侧头看了一眼,心中一凛。 朝他追过来的六个傀儡,居然是不同于刚才他看到的普通傀儡的另一种傀儡。 身躯更瘦,似乎是为了降低移动过程中风的阻力。 双腿也更长。 一看就是专门为了追杀而制造的傀儡。 他在很小的时候,偶然听母亲提起过,傀儡的种类千变万化。 种类之多,几乎能和种类万千的灵妖有的一拼。 几乎在每一不同的棋师手中,都能创造出与众不同的傀儡。 有擅于追杀的,有擅于攻坚的,有擅于侦查的,有擅于传讯的。 甚至还有在某些方面能力非常杰出的傀儡,等等等等。 非常之多。 难以一一细数。 刚刚秦衣看到的那些成片的傀儡,作用大概就相当于战场之上的普通军卒。 也像是炮灰,是最末尾梯队的一种傀儡。 当然,它们每一个实力都要远远胜过普通军卒。 无论是坚韧程度,抗伤能力,战斗能力…… 都不是血肉之躯、知道疼痛、知道恐惧的军卒能够与之相比的。 傀儡,是真正的战斗机器。 而眼下对着秦衣穷追不舍的这六个傀儡,就是单一能力更突出的傀儡。 专门为了追杀而造。 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些傀儡的速度比起自己全力逃亡的速度,都丝毫不逊色。 但是自己是会累的,自己有力竭的时候。 秦衣没有修行过轻身功夫、身法。 在逃跑之时能依靠的也就是狂奔,没有任何技巧。 对自身气力的消耗是最大的! 而只要背后操控的棋师还活着,傀儡就永远不知疲倦。 如果一直任由其跟在屁股后面,穷追不舍,此消彼长之下。 他早晚得被追上,然后被一拥而上的傀儡给撕碎。 太被动了! 必须找到化被动为主动的方法。 他心念电转,计上心来。 棋师的确可以将傀儡列阵于千里之外。 但如果其本人不出现在战场上,就很难随时掌控战局变化! 操控起来就失去了时效性。 只要自己将这六尊傀儡带离了棋师的核心掌控范围,就算傀儡还能继续执行棋师下达的命令。 棋师对于傀儡的掌控也会变得迟钝…… 自己对付起来,就会轻松很多。 自己一个大活人,还玩不过六尊死物吗?! 第86章:棋师和宗师 如果对上一名棋师,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 在棋师操控傀儡列阵之前,解决掉他。 如果棋师的傀儡全部到位,那即便是宗师剑仙,也很难解决棋师本尊了。 但,操控傀儡的棋师也并不是无敌的。 致命缺陷就在于:若是傀儡脱离了棋师的核心掌控区域,棋师本人就很难下达准确有效的指令。 从而给了对方破局的可能性。 眼看着秦衣从眼皮子底下离开,老者气愤不已。 他深知操控傀儡的这一弊端。 一旦秦衣逃出了他的核心掌控区,傀儡的确能继续追下去不假,可局面就会彻底脱离他的掌控…… 作为一名棋师,最需要的就是控场能力。 棋者,步步为营,运筹帷幄。 失去了控场能力的棋师,危险程度就会大大下降。 最恐怖的棋师,真正摒弃了一切缺陷的,是修行了道瞳的棋师。 传闻中,道法修行到了第五步后,不仅能够凝金丹,而且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时,双眼会化为道法凝聚之道瞳。 以道瞳,可查细微,观千里。 据说,哪怕是身在千里之外,也能以道瞳隔空探查。 以此来直接弥补棋师远程控场不足的缺陷,便能真正做到决胜千里。 不过道瞳的修行非常之苛刻。 “必须是道师”的这一门槛,就已经拦下了九成九的人。 自古以来能够修成棋师、道师二师之能,并拥有道瞳的强者,太少太少了,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老者显然不是这样的强者。 所以他明白,放任秦衣逃跑,而且还强行让自己的六尊傀儡继续追下去…… 是一件非常不理智的行为。 不仅将目标截杀的可能性非常低,甚至还可能搭上自己的六尊傀儡。 我悬集,堂堂元晋烈帝敕封的第二国师,居然……居然让这么一个小子从我眼皮子底下跑了!? 奇耻大辱! 其实这也不能怪悬集技不如人。 棋师的强盛之处在以团队作战,真正强大的棋术都需要有诸多傀儡在场才能发动。 追人本就是最不擅长的一项…… 秦衣其实也是钻了空子。 悬集心有不甘,手掌攥握成拳。 不行! 这小子必须留在这里! 他闷哼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殷红的鲜血喷洒在地面上,凝成了一个特殊的形状。 是一道阵纹! 在平坦的沙土地面上分外醒目。 阵纹落地,就如同石入静水,漾起一阵诡异的涟漪。 带着汹涌的红光分成六道,闪烁而出。 直射向朝着秦衣紧追不舍的六尊傀儡! 红光入体,傀儡无面光滑的脑袋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光。 吞黄派之学的修行主要分为两大部分。 一为列阵法,俗称为棋术。 二为分心操纵,俗称为控手。 其下还有数道分支,在此不一一解说。 控手修为的高低,决定了能够同时操纵的傀儡数量以及操纵时长等。 而棋术,决定了傀儡综合实力的上限。 是傀儡最正统、最主要、也是最难缠的作战手段。 根据吞黄派棋术总纲中记载,傀儡列阵法有无穷变幻。 经过千年时间,历代吞黄棋师的研修推演,现有记载入棋术总纲的阵法,有两千七百七十四种。 统称为三千棋术。 三千棋术也分三六九等,从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种层次。 悬集目前所动用的,便是玄级棋术:六道风眼列阵。 不是他不想发动更高级的棋术,但到了地级层次的棋术,都需要至少百个傀儡为基才能发动。 前方。 六尊傀儡本来是分散的个体,经过悬集一道棋术,在瞬息之间就凝如一体。 冲在最前面的秦衣只觉得后心一寒,眉头一皱。 哪里来的风? 如此凛冽! 吹的他脊背生寒,如同坠入风口浪尖。 他侧头一看,背后六尊傀儡身上泛着淡淡的红色光芒,脚下无声无息涌现出风来。 身借风势,速度居然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 本来还有二百步的距离,在短短两个呼吸之后,就迅速缩短到了一百步! 他浑身汗毛乍起,头皮发麻。 惊得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用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加速,想要拉开距离。 但刚刚他施展出的速度,就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极限了。 眼下加力,速度不仅没有快,反而因为心神激荡之下,连逃跑的节奏都丢了。 脚下步履变得越加混乱,磕磕绊绊,好几次都差点滚翻在地。 他快疯了! 这特么是作弊吧! 居然还能加速! 这就是棋术?! 耳边呼啸的风声不断的提醒他,六尊傀儡正在迅速靠近! 一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 十步! 他感觉脊背上传来的寒意越来越剧烈,刺的他筋骨生疼。 后背火辣辣的,就跟火烧一般痛苦。 哪怕他没有回头看,也知道六尊傀儡围追过来,距离他近在咫尺! 他内心惨嚎一声,莫非我今日就要不明不白的葬身于此了么? 恰此时。 嗖…… 又是一声刺耳的破空声。 他只觉额头之上,一道尖锐至极的气息朝着他迅速逼近。 看那架势似乎是要拦住他的退路。 他暗叹:我命休矣! 脚尖一点,将周身的气劲全部卸去,以最快的速度向侧方跳开,落在地上! 喀啦啦…… 一声巨响。 他刚刚站的地面猛然炸开,沙尘四起。 一根尖细的柳条插在地上,深入地面一尺有余,却并没折断。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原本质软的柳条,却在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劲作用之下坚挺笔直。 如果自己刚刚没有迅速停步躲开,这根柳条就会把自己从上到下穿成一根糖葫芦! 这还是在柳条的主人并没有下死手的情况下…… 就在刚刚,他居然距离死亡那么近! 那么近! 只差半个瞬间,他就死了! 这是他真正的第一次经历生死一瞬! 他弓着腰,手扶膝盖,气喘如牛。 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整个人如同刚从水池里捞出来似的! 背后,六尊傀儡的身影刷刷刷一闪,同样停止前冲的身形。 分而站在他身边不同的六个方位。 他只感觉脚下有凉风横扫而上,让他身躯发麻,冻得有些僵硬。 他所站的位置,正是六道风眼阵的风眼。 只要悬集手指一动…… 这股寒风就会骤然发狂,将他从上到下撕得粉碎。 就算寒风没有杀死他,周围的六尊傀儡也会狂扑而上。 秦衣并没看周围的傀儡,眼神警惕的缓缓抬头。 呼吸还没恢复平缓,眼睛却死死的盯在那根入地一尺的柳条之上。 他身为第四步的剑修,对于武道内气、剑道剑气,都有一定的感观了解。 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柳条之上传来的气劲,远远不是一位第四步的武夫或是剑修能够拥有的! 他的内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是宗师! 是敌非友! 在这片自己无意中踏进的山林之中,居然有着一位宗师,一位棋师!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自己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啊! 宗师和棋师都特么是大白菜吗? 如果是在一位棋师面前,他还有逃脱的希望。 因为棋师的弊端能被自己利用。 但,再出现一位宗师…… 他只能想到一句话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处境。 早死早投胎。 第87章:想活下去,就听我的! 秦衣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身体在寒风的吹拂之下,摇摇欲坠。 双腿都有些站不稳了。 他强撑着直起腰来。 瞪视前方。 在他的视线尽头,一个衣着华贵、身材消瘦的人影正站在那里。 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但只是看了一眼,秦衣就将这个人认了出来…… 描眉打鬓,还涂着娇艳欲滴的红嘴唇,脸色白的不似正常人色…… 最关键的是,他是个男的……! 说是男的好像也不太准确,因为他丢失了身为男人最重要的某个部位。 如此分明的特征,太好辨认了。 秦衣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对方,但听过传闻。 元晋六宗师排名第二位,车晟,本职工作是一位太监。 家境贫寒,很小的时候挥剑自宫入了宫中。 常被人欺侮。 却因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被前元晋王朝第一宗师修王茧看出天资极佳,收为嫡传。 他接下来的人生,就是一段屌丝逆袭时。 凝三炉时,三九之资。 一朝震动天下。 此后的二十年间,车晟不仅实力一路高歌猛进,在宫中的地位也是一提再提。 不到四十岁,就当上了宦臣一把手,元晋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权倾朝野。 四十九岁时突破宗师,官位被烈帝破格拔升。 元晋王朝最为天下人所熟知的: 一是棋师发源之地的北固山,此前提过太多,在此不提。 二就是极其完善且重要的宦臣官位体系,俗称太监派。 在民间故事中,将元晋王朝称之为太监大国。 尽管元晋宦臣体系很完善,但太监的顶点——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只不过是正四品的官位而已。 今代元晋天子公丕烈,为了车晟公然改变了古制。 在车晟五十岁的时候,破格将车晟的官位,连升五级,拔升到了一品。 一品太监! 这是千古未有之的奇闻。 对天下任何一个国家来说,一品官意味着一个国家的脸面。 官居一品的权臣不会超过三位。 譬如大靖王朝,官位达到正一品的,只有帝政司司丞叶央和内阁首辅王璞齐。 他们无疑象征着一个国家的核心支柱。 元晋天子烈帝,却能不顾天下人的嗤笑,将一位太监的官位拔升至一品。 这几乎是将元晋王朝的脸摔在地上,任人去踩。 太监从很久之前就是阴暗、残废、腌臜的象征,推崇一名太监在什么时代都不是光彩的事情。 烈帝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足见烈帝对于车晟其人的重视程度。 为了车晟一人,甚至不惜让国家形象沦为他人的笑柄…… 这样的鸿恩之下…… 车晟怎么可能不为元晋效劳? 怎么可能不为烈帝效死力? 烈帝此番做法,简直将拉拢人新的手段运用到了极致。 当时民间甚至还流传过一个笑话说: “全天下的男人都渴望切掉命根,去为烈帝效命。” 元晋的太监体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时刻。 车晟,无疑是一位传奇人物。 宗师谱排名第九。 和他同层次的人,以及和他熟识的人,都称他为“阴阳人”。 阴阳人车晟之名,早在秦衣出生之前,就已经名动天下。 秦衣看到那人如此妖娆的姿态,心里就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在宗师行列之中,装扮如此奇特,一身花花绿绿,脸上画的跟个女妖似的,还有第二个? 名动天下的元晋宗师,阴阳人车晟,居然出现在了大靖王朝的北境腹地! 秦衣感觉头脑一阵发懵。 最近这是怎么了? 怎么身边一个又一个宗师环绕? 张靖、崇开、道和这老哥仨就别提了,就连南唐大内的豫淮春和元晋司礼监的车晟,都被他见到了。 这“宗师缘”未免太离谱了吧! 他眼睛一闭。 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态度。 他算是彻底绝望了。 别说这家伙身在宗师谱前十,就算是宗师最末的第四十六宗师,都能一根手指碾死自己。 脑子里回顾自己这短暂的一生,何其失败,何其不甘? 父母不明不白的离他而去。 与亦妹亦友的小荻花相依为命十年,好不容易攒出点家底来,又被几个外来的灵妖吃穷。 走投无路之下遇到化腐朽为神奇的秋棋。 本想成就一番大事业,却没想到变故频生。 万法居士身份暴露的事情刚刚解决,转眼又遇到异国宗师、棋师惊现北境。 太倒霉了! 真是太倒霉了。 老天就仿佛看他不顺眼一样,越是恶心人的事情,就越要往他身上招呼。 老天爷,你下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他最后想到的事情是…… 如果车晟和陌生棋师这么下本的潜入大靖北境,图谋的是大靖江山…… 那兰摧城攻陷之时,他的小花,他的荻花客栈,他的兄弟、姐妹、朋友,该当何去何从……? 小花…… 阿秋…… 一道道身影在他的脑子里盘旋打转,从前的一幕幕迅速闪过。 也罢。 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死到临头,他淡定异常。 刚刚的紧张、担忧、绝望,都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他释然一笑,腰背在无声无息间挺直。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六尊傀儡一动不动。 他还能感觉到,身前,车晟正在朝他走来。 身后,棋师悬集也在朝他走来。 时间仿佛定格。 恰此时。 一道银铃般动听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耳畔传来。 “想活下来,就听我的!” 这个声音很突兀,毫无征兆。 听不出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声音的主人是个女孩子,这一点,从那甜甜嫩嫩的声线中就能听出来。 除非是大恐龙装嫩发嗲…… 他眉头一皱,霍然睁开双眼。 是谁? 他的身边没有人。 更没有女人。 他有些愣愣的看着车晟,难道是这个阴阳人在装妙龄少女的声音? 这未免太重口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下意识想要后退。 因为他这一动,六尊傀儡齐刷刷闪身过来,将他牢牢控制在最中间。 一只冰冷的傀儡手掌,死死的攥在他的脖颈上。 ……是幻觉吗? 他再次闭上眼。 等死。 耳边再次传来那个女孩的声音,似乎在咯咯地笑。 “少年人,你的想法很危险哦!” “我怎么可能是那个阴阳人呢!” 秦衣愣了。 远处,悬集没好气的喊道。 “老阉人!你但凡早出来半刻,老朽都不至于损耗气血发动棋术!” “你一定是故意为之!” 车晟满面妖娆,掐了一个兰花指,阴阴一笑,指着悬集脐下。 “你再拿‘阉人’二字与洒家玩笑,小心洒家让你晚节不保。” 悬集只觉下身没来由凉嗖嗖的,一瞪眼睛。 “老朽早已看穿,就因为你没有那宝贝,所以才格外嫉妒老夫的威武雄壮,宝刀不老!” 车晟一挑眉,黑长的指甲闪过一缕幽光,嗓音阴阳怪气。 “呦?早就听闻悬国师之卧龙有尺余之巨,可惜洒家还从未尝过鲜。” “此次机会甚妙,不如要洒家来个以身试法?” 悬集啐了一口唾沫。 “我呸,你个老阉货真够恶心,给老朽滚远点!” 秦衣被晾在原地,死的心都有了。 这俩人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真特么是传说中万人之上的棋师和宗师?! 怎么画风这么不对劲? 能不能有点高人派头!? 第88章:双金挪移乾字玄术 秦衣满心疑惑。 刚刚的声音到底是真是假? 是不是幻觉? 在悬集和车晟两位段子手的互嘲空隙之下,他犹豫一下,在心中问道。 你……你是何人?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 耳边没人回应,他摇了摇头,果然是假的! 悬集二人互嘲一阵,纷纷侧过头来,看向他。 车晟一撇嘴。 “老混球,你未免太不小心了些,竟能教人摸到村子外来。” “若是洒家将此事禀明陛下,只怕你个老混球以后再难抬头!” 悬集又啐了口唾沫。 “老阉人,在外盯梢的人是你,这小子混进来分明是你之责!你倒是会贼喊抓贼!” 车晟脸上露出娇媚的笑容。 “老混球,你真以为洒家怕你不成?” 悬集眼睛一眯。 “怎么,老阉人,你想和老朽动手不成?!陛下之大计你也放任不顾了?” 车晟兰花指一扑棱。 “你少拿陛下压人,不敢与洒家一战便说不敢,你刚刚自称宝刀不老之时的威风到哪去了?” 悬集避开话题不谈。 一对一情况下,他本来就打不过身为宗师的车晟。 他骄傲了吗? 他转而看向秦衣。 “此子不能留!” 看穿了他故意岔开话题的车晟捂嘴一笑,也懒得再去拆穿。 “当然不能留……只是洒家心中有一疑惑。” “这小子路过此地,究竟是碰巧行路偶遇,还是……咱们所谋露出马脚,有人派这小子前来投石问路?” 悬集眼神一凝。 “投石问路?” 车晟分析道。 “洒家听闻,叶央抵达济州已有些时日,可却丝毫不见动静。” “边境如此告急,齐帅御河庆已然陈兵于塞外大畔河,大战将启……” “他却仍能稳坐大畔城,毫无动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 “在京时,大国师便曾说过,叶央其人有匡扶社稷、安邦定国之大才,料事如神,决不能不防。” 悬集若有所思的一咬牙。 “若这小子真是那叶猫子派来的引路石,我们又当如何?” “陛下曾说过,若明知事不可为,当及时退去,也好止损。” 车晟手掐兰花指,捏着下巴,踱起步来。 步履不徐不缓,举止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柔之气。 “依洒家看来,若叶央当真看穿了一切,绝不可能只是派出一颗引路石。” “这小子孤身来此,只能表明,叶央就算看出了些许端倪……也只是浮于表面,没有把握。” “否则来此地的就不会是他一个废物,而是大军开道了!” 悬集点点头。 “有理!” “老阉人,老朽觉得,眼下当查清楚这小子背后究竟所站何人。” “老朽将所有傀儡遁入山林,暂时隐匿下来,你前往查探消息。” “叶猫子若真起了疑心,我们绝不能被蒙在鼓里。” 车晟一点头。 “洒家也是这个意思。” “你将这小子处理干净,旋即带着傀儡隐入卷奉山脉。” “其他的事,洒家来查。” 卷奉山脉,绵延将近万里。 横跨大靖北境、东境,以及元晋王朝西北。 在苑腾给出的那张地图中标注着“大凶之地,不可轻入”的红字。 秦衣一直都是沿着卷奉山脉的最边缘,绕着走的。 不敢深入一步。 传闻中,卷奉山脉的最深处,隐匿着一条千年龙蛟。 只差一步便跃龙门,已经超脱于寻常妖类、鬼怪之列,就算宗师遇上也讨不到好。 其中鬼怪甚至不乏第四步、第五步的强者。 还有一些大妖隐匿其中。 并不是所有的妖类都愿意进入人类社会,和人类共同相处。 万物皆有劣根,人的劣根就是贪、痴、欲等等。 而劣根作用在灵妖身上的表现,就是野性、敌意、弑杀等。 刚刚孕育出灵性的妖,劣根都很浅,很容易洗除。 天下七国洗妖司的主要工作就是:派人外出寻觅刚刚孕育出灵性、化人的灵妖。 并将其劣根洗除。 而洗除劣根的妖类,就像是新生的婴儿,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不会再对人产生敌意。 但也有没有被洗妖司发现的灵妖,他们仍然保存着劣根。 并且在劣根的作用之下会对人类拥有极大的敌意。 一些能力强大的妖类,劣根未除,成长到第五步大妖的境界,就会对普通人的生命产生极大的威胁。 很多深山老林之中,都可能有与人类交恶的大妖存在。 卷奉山脉堪称是天下间,除却无人问津之地外,最危险的地方。 秦衣被遏制着咽喉,呼吸不畅,但耳朵依然好使。 二人的一言一语,全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越听越是心惊。 二人的谈话内容实在过于惊人,信息量爆炸…… 但这些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 眼看着悬集将目光转向自己,一只手缓缓抬起。 他知道,只要这只手攥成拳头,他在眨眼之间就会碎成渣渣。 千钧一发之际。 刚刚没有传来任何回音的耳边,再度传来女孩银铃般的声音。 “哎呀!差点没赶上!” “少年人,你闭上眼,屏住呼吸,不论一会发生了什么,都千万别动!会有点疼,但一下就好了哦!” 秦衣无奈。 我倒是想动呢! 六尊傀儡把我按得死死的,我怎么动? 原来不是假的?! 这个“女孩”的存在是真实的!? 可她到底在哪里! 她又是怎么把声音传进我耳朵里,而并没有惊动悬集和车晟的! 秦衣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惑。 可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候。 不管女孩是不是真的能救下自己,自己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猛地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这个动作看在悬集的眼中就是放弃了挣扎,悬集嘴角一翘,手掌猛然攥握成拳! 噗噗噗…… 本该是血花飞溅的一幕,却并没有发生。 六尊傀儡扑了一个空,因为失去了目标,撞在一起跌成一团。 被六道风眼阵紧紧困锁在中心的秦衣,居然直接消失不见了! 叮。 一声如鸣佩环的脆响打破沉寂。 空中,两枚铜钱碰撞在一起,发出脆响,轻飘飘的飞落在地。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车晟霍然回过头,瞳孔微微一缩。 伸手在空中虚抓,将落在地上的两枚铜钱抓在手中。 定睛一看,惊道。 “这是……双金挪移乾字玄术!?怎么可能!” 悬集同样脸色剧变。 “什么?乾字玄术?老阉人,你确定吗?” “那可是八字玄术中最玄妙的一支!不是据说只有历代玄门总门主才能施展的出么?!” 车晟眉头紧皱,脸上的柔媚尽去。 将两枚铜钱丢给他,眼神寒如坚冰。 “居然让那小子就这么跑了!……麻烦大了!” “找!就算是乾字玄术也不可能让一个人凭空消失,更不可能让一个人挪移千里。” “他一定逃不了太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绝不能让他见到叶央!” 第89章:十帝花海 秦衣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头痛欲裂。 下意识捂住脑袋,浑身发软。 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充斥全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如同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他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猛地从冰凉的地上坐了起来。 剧烈的喘着粗气。 满头大汗。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的头脑有些懵懂,一片空白。 反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我刚刚好像是被围困在六尊傀儡中间! 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完好无损。 没死? 正在他审视自身的时候,耳边传来刚刚那个女孩的声音。 女孩长舒了一口气。 “呼,成功了,我真厉害!” 刚刚被六尊傀儡围困的时候,根本听不清耳边哪个女声来自于哪里。 可此时此刻,他却能分辨清楚。 声音的主人就在他的身后。 他吃了一惊,刷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回头一看。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妙龄少女正满脸好奇的打量着他。 少女一身白裙,模样清秀,看起来正是二八豆蔻年岁。 小圆脸上带着些许婴儿肥,却并不显胖,反而刚刚好,娇俏可爱。 一双大眼睛透着别样的光彩。 皮肤嫩的如同羊脂白玉,仿佛能掐出水来。 站在那里时,亭亭玉立,巧笑嫣然,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秦衣从没见过对方。 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对方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 他虽然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也知道是这个女孩救了自己。 连忙倒退两步,深施一礼。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女孩笑嘻嘻的走近两步,朝他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在他身上上看下看。 秦衣一阵莫名其妙。 “姑娘看什么?” 女孩精致的眉头微微一蹙,好奇道。 “我看你是不是长得三头六臂,怎么门主对你如此上心。” 秦衣不解:“门主?” 女孩香腮微鼓,似乎并没看出什么出奇的地方,所以大失所望。 秦衣心说:我长得有那么不招人待见吗? 你那个失望的小眼神是怎么回事? 女孩摇了摇头。 “原来只是个普通人……” 秦衣轻咳一声,岔开话题。 “咳……姑娘,可否告知刚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口中的门主又是何方神圣?” 女孩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有话要说。 “门主临行之前说了,让你来到这里之后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碰,立刻离开!” “我是因为有门主的命令在,才救你的!” 秦衣满心疑惑,可对方已经明说了让自己啥都不要问,还下了逐客令…… 他也不好再开口。 “既如此,秦衣不再叨扰了,这就离开,绝不坏了‘门主’前辈给姑娘留下的规矩。” 他环顾一周,赫然发现他居然是在一间静室之内。 看房中的陈设,主人应该是一位极有品味的人。 盆栽、字画、古琴陈列。 古色古香。 一旁还有香炉燃着袅袅烟火,带着一股奇特的花香。 这怎么可能? 他刚刚身在荒郊野岭,怎么可能在刹那之间,挪移到了这个未知的房间之中? 他的脑子里迅速闪出了一个想法。 玄师玄术? 亦或是某种奇特的、不为他所知的妖法? 如果是玄术的话…… 以对面这个女孩的年纪,不像是达到第五步的玄师,能够施展出玄术的样子…… 看来这女孩应该是一位灵妖。 而且她觉醒的伴生妖法应该是极为奇特,拥有挪移能力的妖法。 再结合女孩提到的“门主”二字。 他产生了一些联想。 那位门主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这里是哪里?” 女孩下意识答道。 “这里是十帝花海呀。” 不过转而又反应了过来。 “不对,你是不能问问题的!我也是不能告诉你的!” 一边说着,她还用一双白嫩的小手捂住了嘴,警惕地盯着秦衣。 秦衣有些好笑,明明是你下意识作答的,还怪我了? 他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十帝花海”这个名字。 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 他一定是听过这个地名的。 好像……在很小的时候,曾听他母亲提起过? 母亲是怎么说的来着? 年头太久远了,他的记忆有些模糊,暂时想不起来了。 “还请姑娘指条道路,秦衣这就离开。” 他也有要事在身,车晟和悬集二人的事情,他必须告知叶司丞。 否则大靖危矣。 女孩摇摇头。 “你是走不出去这里的,只有我才能把你送走。” 一说这个,她恍然一拍脑袋。 “对了,应该是我来把你送出去的。” “等我一下!” 她说完,扭头就跑了出去。 秦衣满面诧异,这女孩怎么好像脑袋不太灵光的亚子……? 难道说老天之所以给了这个女孩清秀、娇俏的面容,是拿脑子来换的? 他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余光注意到另一侧的桌案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释放着淡淡的光晕。 他侧头看了一眼。 在主桌上的古琴旁,放着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花里胡哨的,色彩各异。 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气血,以及气海五内的剑气,都受到了石头无形中的牵引…… 这是什么石头? 竟有如此神奇的作用? 不过……尽管内心好奇,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女孩刚刚已经说了,让他什么都别碰。 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女孩又刚刚救了他的命,他还是不要造次的好。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秦衣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香气,感觉浑身放松,差点都要站着睡着了。 女孩小跑着回来,手里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跑到秦衣的身前站定,笑吟吟的再次上下看了他一眼。 犹豫了一下,好奇问道。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呀?” 秦衣想了想。 这个问题可以回答的很复杂,也可以回答的很简单。 “姑娘从未出去看过吗?这个……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既然想知道,为何不亲自出去看看呢?” 女孩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秦衣道。 “姑娘可否告知名姓,若是连自己恩人的名姓都不知道,岂不是太失礼了。” 女孩正想着事情,随口回答说。 “我呀?我是端木柔。” 刚回答完,她的大眼睛就一瞪。 “不不不,我不是端木柔,我没有名字。” “都说了你不能问问题,我也不能回答的呀。” 秦衣笑着将端木柔的名字记了下来。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端木柔有些气鼓鼓的摊开手,露出两枚铜钱来。 …… 白光一闪,秦衣消失在了原地。 端木柔手中的两枚铜钱也随之消失不见。 虚空中传来叮的一声脆响。 眼瞅着秦衣消失,她晃了晃小脑袋瓜,一副苦瓜脸,喃喃说道: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我也想呀,可是门主不让我外出。” “怎么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呢……?” 她一抬头,一眼看到古琴旁的几块奇异的石头,惊呼一声。 “哎?石头怎么在那里?” “门主不是让我把石头给那个少年人的吗?我没给他吗?” “遭了,又给忘了……门主应该不会骂我吧?” 第90章:出使大齐 秦衣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了行山城外。 行山城,是行山方圆一百里内最大的城池,也是唯一的一座官造城池。 行山守军就驻扎在城外。 而行山坐镇的猎鬼师,同样也在行山城之内。 行山并未像燕渠关以及边境城池那般戒严,出入都需要严格查看路引、信证。 毕竟行山城中有大市集,每日出入的人流鱼龙混杂。 有山野村夫、农户猎户,还有贩夫走卒。 很难一一查验身份。 秦衣那时候丢弃的行囊中,有一部分散碎银子、还有地图和路引。 身上还有少量的银子,他估计了一下,大概还够买一匹马的。 可……没有路引的话,他根本进不去济州境内。 济州作为与大齐草原交界的三州之一,此刻定然全盘戒严。 怎么办? 路引是大靖各州官府发放的一种类似介绍信、通行证之类的公文。 算是一种离乡在外的凭证。 若是检查之时没有路引,或者是路引之上所写与实际不符合,都需要按照大靖律法处置。 在燕渠关时,路引之所以能补回来,还有赖于苑腾将军做的“假证”,可以保证他回京一路之上能蒙混过关。 但可惜…… 生死关头他为了减轻负重,增加逃跑的机会,都给丢了。 他想过将车晟悬集二人的消息,告知给行山驻军的首领,亦或是行山城的城主。 然后由他们通过情信司分站来传递消息。 但……对方会不会相信自己这件事另说。 就算对方相信了自己说的话,并且准备传信,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容易走漏风声。 行山城距离自己偶遇棋师、宗师的山村只有不足三十里。 万一走漏风声,整个行山城都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消息到时候还是传不出去,反而徒增危险。 而且,那么多的傀儡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北境的腹地…… 要说在北境之中没有人进行照应、支援,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一定有人背叛了大靖。 所以他也无法肯定,行山城的上位者就一定值得相信。 这件事情,靠谁都不行。 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而且,如果行山城的上层已经背叛大靖…… 那自己此时出现在行山城之中,也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没准就会被有心人发现…… 举步维艰! 他现在对于车晟他们的暗中布置,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他一咬牙,决定冒险进城买匹马。 距离济州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若是徒步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在入城之前,他得换一张脸。 从贴身处摸出冰盒,他寻了个没人的角落,捣鼓了半天。 却发现那面具怎么也无法和自己的脸配合到一起,根本没有当初秋棋化妆时那么轻易。 看来这面具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这其中的门道不浅。 自己贴在脸上,皱皱巴巴的…… 这样走出去,还不得吓死人? 太扎眼了,还不如不用。 看来易容是做不到了。 他叹息一声,自角落中走出。 望着行山城高大的城门,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踏步走了进去。 在他走入其中不久后,略微改变了容貌的车晟自山林中走出。 看向城门之上雕刻的“行山”二字。 眼神微微一凝。 …… 走入行山城的秦衣,低头前行,默不作声。 步履匆匆。 无意中看到有人围拢在公告栏旁,议论纷纷。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猎鬼悬赏的布告?好男儿都应了征兵布告,前往济州准备迎击大齐了,谁还有空闲去猎鬼?” “哦?征兵布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才刚从卷奉山脉猎鬼回来,局势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别提多严重了!大齐陈兵大畔河已有十多日!你说严不严重?” “啊?这次大齐那群草莽是来真的?真敢叫战?” “我看这次就该和大齐鞑子一决生死!就因为有个大齐在旁边虎视眈眈,隔三差五挑事,咱们北境多久没安宁了?” “我有个刚从济州回来的兄弟,跟我说那边已经全面戒严了!看那意思,似乎是要打起来了!” “我也听说了,北境全境总督,咱们大靖的叶大人,已经在济州待了数日,想必已经想好对策了!” “嗨,看你们担心的那个样子,出了事高个子顶着,更何况有了叶大人亲自来北境坐镇,我就不信鞑子还能蹬鼻子上脸!” “早就听说叶大人用兵如神,算无遗策。鞑子八成是欢腾不了几天了。” “话也别说得太满,那御河庆也不是好惹的,大齐百年出一位的军神啊。” “我听说那御河庆只带了三千人马,就收服了漠南十七寨,狠角色啊!”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叶大人那是什么?!那是九天文武二仙化身!是神仙!什么御河庆,落到叶大人的手里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尊崇可以,不能过分扯淡,什么神仙?别说胡话了……我看这次北境很可能不保……你看叶司丞在济州都待了多久了?就是按兵不动!按兵不动!八成是多年未带兵,没有与御河庆交兵的能力了。” “我猜也是,叶司丞毕竟还年轻,在帝政司干了这么多年文职,这沙场刀兵早就生疏了,我有个表兄在济州府当差,听说叶司丞无心开战,似乎准备出使议和……”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尽皆哗然。 “出使,还议和?!” “怎么可能议和呢!” “人家大齐军都已经屯兵在外,连日叫战了,御河庆更是嚣张的直接把中军大营都摆到济州城外,这若再不迎战,岂不是叫天下耻笑!” “此言甚善,对垒大齐,当战!若是此时出使议和,岂不是向全天下宣告,是我大靖怕了他大齐!”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未免太不靠谱!叶大人能是畏战的人?要真是畏战,准备议和,为何还要张榜布告在全北境征兵?”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衣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多听了一耳朵。 默默抬起头来。 北境的消息毕竟没有帝都那么灵通。 尤其是这山野穷乡僻壤之地,更不知道眼下大靖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这些山野之人,终究只知道北境有危。 却没想过东境虎视眈眈,没想过南朝军觊觎大靖国土已久…… 叶司丞出使议和,试图不废一兵一卒解决掉这场危局,实际上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可是,这些人议论的也有道理。 如果叶司丞一开始就打算出使议和,为何还要在北境全境上下征兵? 这是提前做的两手准备? 还是叶司丞来到北境之后,改变了主意,不出使了?准备要集北境全境之力应战? 第91章:殿试前夕 在秦衣看来,这个时候应战,绝不是一个好主意。 这是给了元晋和南朝可乘之机。 秦衣心里做了合计。 就算叶司丞不知道有悬集和车晟这两个隐患在,不知道北境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 但以叶司丞之睿智……应该也不会应战。 如果叶司丞仍然选择出使,那自己就有办法能将消息禀报给叶司丞。 想要传递消息,他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是走大道、官道。 跨越印州,便能到达济州,到大畔城总督府直接找叶司丞。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无疑是最方便、最快捷的道路。 但那是需要路引开道的。 就算自己说自己是应征参军的,去投济州军营,也是需要身份凭证的。 自己啥都没有,此路很明显不通。 而另一条路就是……雪阻山脉。 北境之地,北方是极北,东方是卷奉山脉。 西北是雪阻山脉,北方是大齐草原。 雪阻山脉占地极广,绵延万里。 不仅横在大靖北境西北,而且还围绕在大齐草原之外。 雪阻外域呈弧形将大齐草原包裹其中。 人称天下最自由之地的瑞雪城,就在雪阻山脉的核心处。 他只需要跨过郑州,就能从郑州进入雪阻。 郑州与雪阻山脉接壤。 出大靖进雪阻,不需要路引,甚至不需要身份凭证。 只需要一柄剑,一身剑气,证明你是剑修。 就有瑞雪城专门的引路人放行。 根本不受大靖律法约束。 当然,这条路反向是不通的。 瑞雪城引路人不会放外来人随便进入大靖边境。 这也是防止异国人伪装成靖国人,进入大靖充当细作。 除非是持有瑞雪城主亲下的大靖路引,才能通行。 这也是瑞雪城和大靖之间作出的协定。 有瑞雪城主的路引在,就意味着瑞雪城主亲自核实过其身份。 而自己进入雪阻后,只需要等在雪阻、大齐和大靖三线交点之处——望穿崖就行了。 望穿崖是叶司丞出使大齐的必经之地。 他需要准备的就是,一匹马,一柄剑。 这应该是目下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而且走这条路,还有一个优势就是,这是一条和官道截然不同的道路。 悬集和车晟如果在行山附近找不到他,一定会顺着官道往济州的方向追杀。 绝不会想到他走的是一条不寻常的路。 省去了极大麻烦。 不过,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叶司丞保持理性,出使大齐的前提之下。 否则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老天保佑,但愿这位叶司丞真如传说中那般料事如神。 不要一时热血冲脑,与大齐开战啊……! 这场大战若是真的爆发,恐怕……大靖就真的要亡了啊! 心中做了决定,他不再多停留。 大踏步离去。 …… 秦衣这边如何传讯,北境之局如何演变暂且不提。 时间缓缓向前推移。 秦衣离京的第十日。 八月初四。 傍晚。 大朝殿试的前一晚。 颜府侧院之中。 床榻上。 祁海一直很平稳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双眼霍然睁开,瞪得就跟铜铃似的。 额头上青筋暴起。 “秉原……” 一声还没喊出来,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咽喉里呛出一口血痰。 旁边静候的两名小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飞奔了出去。 另一个凑了过来将祁海扶了起来,轻拍后背。 跑出去的小丫鬟立刻跑到了书房。 轻叩房门。 “老爷!那位祁才子醒过来了!” 门内传来“啪”的一声,像是书本合上的声音。 颜予推门而出,面带淡淡的喜色。 旁边还跟着两位门生。 两位门生目光隐晦的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看。 自颜予派人将祁海从萝府接出来后。 他们就发现,他们这位平素对待他们不苟言笑,说起话来一向都威严十足的老师…… 唯独在对待祁海的时候,格外的与众不同。 不仅亲自给祁海换药、敷药,就连看待祁海的眼神都不一样! 要知道,颜予平素虽然为人和善,待手下人很亲近…… 但只要是和颜予关系密切的人就都知道。 颜予其人,外热内冷。 表面上和和气气,笑眯眯的,就像是个慈祥忠厚的长者,老人家。 本质上是个心高气傲的人。 除非是他真正看得上的人,否则,他心里对所有人都很冷淡。 对弟子是这样,无论你再出色,也入不了他的眼。 因为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名动文坛,文人该有的荣誉他全都有了。 所以他觉得弟子再天才,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能天才得过为师我? 身为颜予的弟子,你永远也别想从颜予的口中得出一句夸赞。 倒不是他不会夸人,越是关系疏远、萍水相逢的人,他反而不吝惜夸赞的语言。 比如第一次见面,就对秋棋称赞有加。 而越是熟识的人,他说起话来就越不客气。 所以在朝中他的对头很多,大多都是觉得颜予为人过于张扬,说起话来不给人留面子。 但也有真正和颜予熟络的,觉得颜予这是真性情,敢说话,能做事。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颜予已经到了这个岁数,这个性格再想改也改不了了。 所有的门生都以身为颜予的弟子为荣,也习惯了老师的性格。 所以并不觉得老师对他们严厉点有什么不好。 可……突然之间,祁海这个无名小卒冒了出来。 老师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年,破了那么多的例,甚至性情大变! 几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让他们心里非常的不舒服。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祁海就能受到老师这般赏识!? 明明他都成了一个残废了! 他凭什么!? 就因为他能写得一手好文章? 就因为他在大文宴上拿下了一个头筹? 合着我们当了老师那么多年的门生,居然还比不过一个半道插进来的小屁孩? 瞧不起谁呢!? 有人问了,颜予身在上位这么多年,难道就真的这么不懂人心? 就真的不明白自己如此偏爱祁海,如此偏袒祁海,会激起膝下门生的愤慨。 实际上。 他懂。 他全都懂。 但他却并没因此而收敛对于祁海的偏爱,因为他就是要以此激励自己的门生。 想要得到我的赏识?夸赞?破例? 好! 除非你们的才学能遇祁海比肩。 近些年来,文坛凋敝。 他的这些弟子也沾染了很多浮躁奢靡之气,难以塌下心来钻心文学。 他想要以祁海树立一个标杆,激起他的弟子的斗志。 但他从没想过墨菲定律。 想象得挺好,殊不知事情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会朝着与最初设想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 第92章:命里无时莫强求 祁海已经昏迷了将近十天,哪怕是在萝裳出手为他缝合经脉的时候,他都没有醒过来。 直到此刻,才猛然清醒。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被秉原摧残的时候…… 所以尽管在剧烈地咳嗽着,身躯也在不断地向后退缩,不肯让小丫鬟扶他。 身躯不断颤抖着、挣扎着,双脚乱蹬。 嘴里还在含含糊糊的喊着:“头筹本就是小生的,本就是小生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 门外,颜予走了进来,刚巧听到了这句话。 心中微微一痛。 多么倔强的孩子啊。 即便是面对秉原那般非人道的摧残,也仍然可以坚定的宣示头筹的地位。 不肯屈服于秉原的残忍手段之下。 何谓文人傲骨? 这才是啊! 文人理应如此。 是自己的,就必须是自己的! 任何人都不能抢走! 虽然古语都说,什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很多人都喊着这些口号。 但真等到了危急关头,能保持自身秉性恪守不变的人又能有几个? 祁海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而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能如此坚韧不屈! 只此一念,他心中的收徒心切不由更加沸腾。 祁海的情况,秋棋已经和他详细说过了。 四肢终生无法恢复如初。 行走之时不甚灵便。 用笔之时也很难做到像从前那般运笔如飞…… 脸上还有一大片的狰狞伤疤,容貌尽毁。 当时秉原和虎齿,还想剜去祁海的双眼,割掉祁海的舌头。 秋棋早来一步,避免了这些灾难,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尽管如此,眼下的这些伤害,也足以摧毁一个人。 祁海现在算得上是半个残废,想要下地行走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将养。 颜予想过,收这样的祁海为弟子,会经受数不清的冷嘲热讽。 朝中,甚至是全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嘲笑他的闭门弟子是个残废。 嘲笑他人至晚年,识人不明,挑了一个废物徒弟。 尤其是他的那些对头们…… 他会因此承受很大的压力。 但他不在乎! 什么外人非议、冷眼,他都不在乎。 他颜予,作为大靖文坛的一把手,如果连收个心仪的弟子都要缩手缩脚,都要顾忌许多,那还当什么圣相?! 哪怕祁海真的只能躺着过这一生,他也愿意将之收为闭门弟子。 因为他在祁海的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坚韧不拔,不屈不挠,一片赤诚,还有那股对文学的钻研劲。 他加紧两步走到床榻前,轻轻扶住了祁海的后背。 他能感受到祁海浑身的肌肉都揪紧到了一起,口中含混不清的呼喊着,满脸痛苦。 身躯震颤的如同筛糠。 “孩子,都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在小老儿的府中,没人能对你怎么样的。” “孩子,你受苦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仿佛有烫慰人心的作用。 祁海身躯颤抖的幅度微微降低了一些,纠结在一起的肌肉也缓缓松弛下来。 口中还在喘着粗气,可紧皱的眉头却松开了一些。 他一点一点的抬起头来,看向颜予。 一双原本纯净无比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助、绝望以及无尽的痛苦。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但嘴唇却颤个不停,牙齿也在不断的打着架。 吞吞吐吐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颜予坐在床沿边,耐心的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以作安抚。 “孩子,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很安全,没有人能再伤害你。” 另一边,颜予的两位门生静静站着,偶尔对视一眼。 眼神中带着几分色厉内荏的尖锐。 良久之后,祁海狂躁不安的情绪才舒缓下来。 身躯的颤抖已经降到了最低。 他连续深呼吸几下,心神才算稳定了下来。 他盯着颜予,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颜……颜予先生,我,我没事了……我……” 他的声音很沙哑。 颜予眉头微微一皱,朝旁边的丫鬟挥了挥手。 “将伙房预备好的玉梨汤拿来。” 旋即又回过头来。 “孩子,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也不急,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以后每日秋心都会按时将饭菜送来,你安心静养。” “你现在必须静养。” 祁海咽了一口唾沫,继续用沙哑干涩的嗓音问道。 “是颜予先生救了小生……收留了小生吗?” 颜予对于这个话题并没多做解释,只说是秋棋出的手,其它的没再多提,生怕勾起祁海的伤心事。 届时若再有什么剧烈反应,只怕伤口就会撕裂了…… 祁海停顿了一下,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霍然抬头。 “颜予先生……今日是几月几日?殿试……还有几日?” 颜予想说明天就是殿试了,但张了张嘴,却并没说出来。 以祁海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再去参加那磨人的殿试了。 殿试一共有两场,八月五日的乃是预试。 做的题并不是主要题目,简单来说就是预演。 但这题不能不做,若是不做,就失去了殿试的资格。 八月六日才是正式的殿试。 这两日,参加殿试的考生,分别需要在靖和殿和靖泰殿跪坐八个时辰。 不说做题,单说跪坐八个时辰,就需要极大的耐性。 不能上厕所,不能吃喝。 更何况,还要做题。 祁海,终究是与这场殿试无缘了。 他有些不太忍心告诉祁海这个事实。 后面的两个门生对视一眼。 二人一个稍长一些,在颜予诸多门生中排第十八,姓刘,单名季,字鸿光。 另一个排第二十,姓胡,单名远,字一甲。 刘季在这个时候插口说道。 “老师不忍心告诉你,是怕你心有不甘。” “其实明日便是大朝殿试,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参加。” 胡远也接口道。 “是啊,你还年轻,三年后再参加下一次的殿试也一样。” “不过……我看,就算是三年后,你这个身体只怕也承受不了那十六个时辰的双殿试。” “还是算了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二人说话的语气看起来很温和,但听在祁海的耳中就仿佛有刀子在扎。 祁海眼神一凝,脸色一僵,嘴里喃喃念叨。 “明,明日?” 颜予眉头微微一皱,回过头扫了二人一眼。 还没等他说话。 祁海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泪流满面,疯狂的摇着头。 泪水流到脸上的伤疤处,剧烈刺痛。 “不……不!这次殿试,小生必须参加!” “母亲……母亲……母亲身染重病,被老师接入府中养病,医师都说无法救治……要不多时便要……” “母亲说,她最后之愿便是看到小生位列三甲……” “母亲……小生一定要参加殿试……一定要夺回功名,给母亲看看……给母亲看看……!” 他突然止住哭声,抬起脑袋,红肿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定。 “颜予先生,小生……便是爬,也要爬到金殿之中参加殿试!” “若这双手无法用笔,就算以口衔笔,也要答题!” 第93章:正安帝,快要不行了? 八月五日。 大朝殿试预试开始。 据同样参加这场殿试的考生说: 这一日,有一位浑身是伤,面容狰狞的考生…… 双手拄杖,大半个身子都以木杖支撑,艰难至极的走在考生队列末尾。 正是祁海。 他独自一人,步履蹒跚的挪步进入靖和殿。 人人为之侧目。 为之惊叹。 大靖竟有如此书生! 看到这一幕,坐在监官之位上的一众考监,各个眼圈通红。 甚至有一位考监,不顾礼法规制,离开监官之位,想要帮助这位身残志坚的考生。 却被祁海婉言拒绝。 祁海满面都是狰狞的创伤,一众考生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出他就是那位拔得诗关头筹、意气风发的祁文幼。 同样,也没一位考生敢靠近他。 祁海自始至终未发一语,他不想制造轰动,他只想参加殿试! 还有人发现,在预试的过程中,这位“残疾”考生跪坐的原地,浸出了鲜血。 而且,这位考生在预试的全程,身子都在颤抖,额头上汗如雨下。 一开始,身体还能勉强跪直。 可到后来,几乎将大半个身子都瘫在了桌案之上。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经受这非人的痛苦! 但,全程八个时辰,他没喊一个疼字。 尽管他一直都在咬牙切齿,尽管他脸上的青筋完全紧绷,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过。 这并不是最令人震撼的事情。 真正惊动整个靖和殿的事情是: 这位考生的双手发软,很难悬空握笔。 是以口衔笔,完成的整场预试。 在预试结束的时候,他想要强行站起身,却直接昏死了过去。 监官来到他的位置一看,考生身下的鲜血都浸透了大殿地砖! 入地三寸有余! 书写文章的宣纸之上,沾满了触命惊心的鲜血和汗水! 众监官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的叫来医师,为之诊治。 后来批卷的考官看到这张“试卷”,无不色变! 没人能想象的到,这场长达八个时辰的预试,祁海到底是通过怎样的毅力熬下来的! 考生们本来以为,预试就是这位仁兄的终点了。 以这位仁兄的身体情况,殿试要是再来,恐怕就要去世了…… 但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 八月六日。 那个拄杖蹒跚前行,每一步都分外艰难,每一个脚印都是血浆的考生,又出现了! 他走进了靖泰殿,参加了正式殿试! 那一刻,所有人都觉得,不论这位考生写出来的文章、答卷到底如何,这次殿试的状元,只有他一人! 八月六日。 清晨。 靖泰殿内,监官落座。 却等待良久都不见有一位考生入殿。 众考监疑惑不解,派人去查探消息。 匆忙跑去查探消息的小太监看到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来自于天下各地,无不是地方才子,心高气傲的考生们,居然不约而同的走在了祁海的身后。 一个个眼神之中,都带着崇敬之意。 八月五日的预试,祁海走在考生队列的最后。 可八月六日的正式殿试,祁海却走在考生队列的最前方! 没有任何一位考生敢于越过他。 只是默默的跟随着他蹒跚的步伐,走在后面。 没人搀扶祁海,因为在考生入殿的过程中,是不允许有任何交集,也不允许有肢体接触的。 而且,以祁海的执着和倔强,也不会让别人帮他。 两侧,笔直站立,拱卫宫城的大靖禁军,因祁海一人,全部动容。 每当祁海经过的时候,他们都会微微躬身,低头不语。 这是一向看不起儒生的武夫们,对于一位文人最高的敬意。 …… 今年的殿试非常怪。 第一怪,是因为出了一个残疾考生,引得整个宫城内一片惊呼。 第二怪就是——当朝天子,正安帝,自始至终未曾现身。 往年,无论是预试还是正式殿试,正安帝都必会坐在大殿核心的龙椅之上。 按照正安帝自己的话说就是: “朕之子民都能受这八个时辰的磨人之苦,莫非朕就受不得?” 所以往年殿试的时候,正安帝都会亲身作陪。 无一缺席。 虽然每次都会因为撑不住而提前离去。 但至少,他给了所有考生一份心里安慰。 让考生们觉得,他们得到了天子的重视。 也让所有人发自深心的觉得:正安帝是一位有道明君,辅佐这样的君王才是正道! 可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安帝连一面都没露过。 龙椅上空空如也。 一众考生都甚觉可惜。 这么好的得到天子赏识的机会,居然错过了! 有些监官还为祁海感到可惜。 如果正安帝能够出席殿试,那么一定会因祁海而动容,一定会被祁海的举动震撼到。 届时,祁海定能直接得到天子青睐,平步青云。 可这次正安帝居然没有出现,没有见到殿试之中还有这么一位身残志坚的文人楷模。 当然,如果让祁海知道,居然还有人因为这一件事,替他感到可惜。 只会以一笑置之。 他身体状况如此艰难,还要来参加殿试。 从来都不是为了博得正安帝的青眼,更不是为了引人同情、怜悯。 只因为心中的那份坚定,只因为母亲的临终遗愿! 其他的,皆是笑谈。 疑惑正安帝未曾出席殿试的人,不只是满殿的考生、监官、考官,同时还有满朝官员。 因为那位虽然爱翻牌子,但却还算勤政的正安帝……已经整整三日未曾上朝了。 如果不是殿试的一应安排,礼部早就安排妥当了,殿试甚至差点都要面对无人主持的局面。 朝中一时有些不安。 陈角每日都等在宫城之外,告知前来上朝的官员说:“今日陛下龙体欠安,停朝一日。” 一连三日,都是这个托词。 而且,有人想要求见陛下,也都会被陈角直接驳斥回来。 这三天来,能够入宫觐见正安帝的,只有三人。 圣子。 武王。 内阁首辅王璞齐。 圣子和武王出宫之后,全都没有任何停留…… 行色匆匆的回了府中,对于外界的询问声音不作任何回答。 同样是八月六日,殿试结束后。 王璞齐得到召命,入宫面圣。 直到深夜才出得宫来。 有几位朝中老臣等候在王府之中,见到他回来,立刻凑过来询问陛下情况到底如何。 他只以简单的一句“圣上之事,绝勿多问”作为回答。 几位老臣相互嘀咕了一阵,紧接着就全体凌乱了! 因为这八个字,背后隐藏的隐晦意思似乎是: 正安帝,快要不行了?! 第94章:这也叫好书?【上】 秋棋在八月五日傍晚,就听说了祁海参加殿试的消息。 当晚,他来到了颜府。 颜予第一时间迎了出来,面带忧色。 “祁才子,你快劝一劝文幼吧,明日的殿试他若是继续参加的话……只怕这条命就没了!” 秋棋不置可否。 见到瘫软在床上气息奄奄的祁海,他没说任何阻止的话,只是问。 “这次殿试,你是不是一定要参加?” 祁海失血过多,伤势险些复发…… 脸色惨白如纸,声音低不可闻。 “母亲……还在等着我……还在等着我……我一定,一定要考出功名……” “西澄兄……帮帮我……帮帮我……” 颜予注意到秋棋的额头之上,青筋在突突乱跳。 秋棋犹豫了一下,盯着祁海看了半晌。 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放到祁海的手边。 “里面的药,你吃了之后,会保你明日能撑得下来。” “但,药效只能支撑十二个时辰。” “而且,文幼,我必须告诉你,吃了这个药之后,药效过了……你很有可能醒不过来。” 颜予大惊失色。 “祁才子,你这是做什么,你这岂不是在害他!” 秋棋侧头看向他,目光炯炯。 “颜予先生,今日预试过后……我想你对文幼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 “你觉得,就算没有我的药,他可能不去参加殿试吗?” “文幼,是有大毅力的人……” 他正视床榻上气息微弱的祁海,摇了摇头,叹道。 “文幼,从前,我还是小看你了。” “这次殿试之后,你必是耀眼新桂,入云之龙,一鸣惊人。”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你是千里马,而正安帝乃是伯乐,他一向最善用人,最善识人,有他在,你的才学不会被埋没的。” “记住,药效过后的反噬,只能靠你自己依靠毅力去扛,哪怕是为了你日后的似锦前程,也一定要撑住。” 颜予疑惑还想反驳,但看着祁海满是血丝的双眼,充斥着坚定。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叹一声,负手离去。 秋棋也没有多留,叮嘱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他给祁海留下的药,乃是借剑山庄的一种秘药。 叫做换死药。 效用类似于兴奋剂,但作用要更加的极端。 会让人保持一段时间的极度清醒、亢奋。 所用于武夫的身上,能让武夫的战斗力瞬间提升五成。 而且,由借剑山庄调制出来的换死药,还有一种至关重要的功用,那就是失去痛觉感观。 药效很猛,代价也同样很大。 药效过后的反噬,极其可怕。 不仅会对身体、大脑都造成永久无法弥补的损耗。 而且,死亡率还极高,一个不慎就会死。 在借剑山庄中,每一位死士,都会随身携带一份换死药。 就是让死士在关键时刻充当炮灰,为保护该保护的人而拼上性命的最后一层底牌。 制造出这种药的人,就没有想过服用后的人还能活过来。 秋棋在配置换死药的过程中,降低了其中某些损害神经和大脑的草药的药量,也将某些损害人体的药物降至最低。 因为他想过,祁海只是为了做题,不用提升战斗力,也不用拼死效命。 他针对祁海的情况,将换死药做了改良。 其反噬不至于十死无生。 但改良后的换死药,用起来依然非常凶险。 不能轻易拿出来给人用。 如果不是秋棋见到了祁海坚定的意志,他是绝不可能拿出这个药来的。 贸然给出的话,那不是在帮祁海,反而是在害祁海。 可当他见到祁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祁海……一定能抗的下来。 …… 秋棋最近事情很多。 自从给景和楼题了那首老饕赋之后,他基本上走到哪里都能碰见“熟人”。 吃着饭,有个人从旁边冒了出来,自称是朝中某个人物,说要与他结识一下云云。 喝着茶,又有个人冒出来攀谈。 诸如这样的情况,多的简直让他头疼。 按理说,在这个没有照片的时代…… 归鸟姐的能力又是极其小众、独此一家的特殊妖法,他的脸不至于会被那么多人认出来才对。 走到哪里都有熟人? 这太奇怪了。 一打听才知道…… 原来是这样: 在兰摧城中,有一位专门给人画肖像的画师,名叫宇丑。 靠着给人画像吃饭,勉强混个温饱。 据说画出来的肖像,虽然不至于完全一样,不至于像归鸟姐出手那般神奇,但也有七八分的神似。 所以在民间也有些名声。 宇丑也不知道从哪里见到过他,把他的这张脸给记了下来。 画出了肖像,公开售卖。 卖给谁啊? 当然是卖给那些想要找祁海题字的权贵们,生意好得不得了。 每天无论画出多少张来,总能兜售一空。 哪怕是价钱上涨,依然有人上赶着过去买。 宇丑靠着这个小买卖,赚了一大笔。 事后一统计才震惊的发现,就是这短短三四天赚的钱,顶上他给人画像十年赚的钱。 也算是沾了秋棋的光了。 正因如此,秋棋的画像在兰摧城传了一个遍。 几乎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就都知道他长得是什么样。 秋棋听说之后,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算是一桩好事。 他觉得景和楼题词的事情已经发酵的差不多了,到了自己进一步行动的时候了! 只不过这次,他不打算重复在景和楼的作为。 如果连续两次都是因为给客店题字,而名动京华。 虽然能让那些想要找自己求字的客店老板,对自己更加趋之若鹜。 却同样显得太刻意,也太单调了。 有心人甚至可能从中分析出,自己这般行事是有目的的…… 最好的掩人耳目的方法就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同样的方法不能在短时间之内连续使用。 所以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隆合书馆。 书馆,主要的营销手段无非就是说书和卖书。 在说书先生开书之时,还会出售一些诸如坚果、小点、茶水一类的小食以供消遣。 隆合书馆是整个兰摧城中,唯一一个靠着说书先生的嘴,迈进一流客店门槛的客店。 虽然在一流客店之中,排名第十二名,属于垫底。 但这主要还是因为书馆的局限性太大。 绝大多数书馆的生意都是不温不火。 原因,主要归结于几点: 第一,说的书太老套,千篇一律,没有新鲜故事。 而且就算有新鲜故事,也未必所有人都爱听。 第二,说书人的水平参差不齐。 第三,受众太少。 隆合书馆作为兰摧城生意最好的书馆,还是有一定真本事的。 秋棋刻意做了调研。 隆合书馆一共有四位说书先生坐镇,分别在每天四个不同的时间段开书。 八月六日这天。 清晨。 他走入隆合书馆。 选了二楼听书位置最好的一个雅间落座。 等待今日的第一场书,开书。 第95章:这也叫好书?【中】 秋棋静静等待开书。 他早就提前打听过了,今天的第一场书,说书先生是隆合书馆的台柱子。 是四位说书先生中人气最高的那位,人称太平先生。 之所以在清晨时分开书,而没有在晚上压轴,主要是因其为个人的一些原因。 而且说的书也并不是新书,无法做压轴。 太平先生是他的艺名,至于本名到底是什么,还真没什么人知道。 太平先生的特点就是擅于创作。 隔三岔五就会创作出新的作品。 而且,太平先生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短篇作品的驾驭能力。 他很少开长篇的书,一般都是一小段,十几二十天就能说完的故事。 不至于让人觉得冗长,故事也极少重复,新鲜感十足。 说起书来幽默诙谐,浑然天成。 所以得到了很多好书之人的追捧。 很多作品让人百听不厌。 这几个月来,太平先生的身体状况不算太好,所以并没有创作出什么新作品。 最近他说的都是往期的作品。 但尽管如此,他的人气始终都没有降低分毫。 今日说的,乃是他的成名作品,叫做【瞿童换妻】。 据说当初太平先生第一次开书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曾制造过万人空巷的场面。 老人小孩无不纷纷赶来隆合书馆捧场,拍手叫绝。 具体的故事如何,秋棋没有刻意打听。 他今日就是为了通过听书,来判断一下这位太平先生的水平如何。 顺便了解一下这个故事的水准。 既然这套书曾赢得了外界的公开认可,曾经轰动一时,那就一定代表了这个时代说书的最高水准。 他需要做个评判。 他的脑子里可不乏好书、好故事,但他想要做文抄公,拿出来用,总不能毫无参照。 他得先搞清楚这个时代的故事水准如何,再决定拿出什么水准的故事来。 …… 楼下。 隆合书馆的掌柜,刘琼,从后院走出来。 他因为左手拇指时常的戴着一枚玉扳指,所以人称“玉扳指”。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眼看着客人接踵而来,书场几乎坐满了人,他非常满意。 太平先生不愧是太平先生啊,就是镇得住场面! 在这个时间点开书,说的还是老书,居然也能吸引来这么多的客人。 估算了一下时辰差不多了,他走到门口,想要迎接太平先生。 另一边,一个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年轻小伙计凑了过来。 “掌柜的。” 玉扳指一挑眉。 “怎么?” 小伙计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像,展开来给玉扳指看。 “前两日掌柜的给小的这幅画像,让小的看着点来往的客人,看看有没有这位爷路过咱们书馆。” “掌柜的可还记得这件事?” 画像上的人,正是秋棋。 准确的说,是秋棋易容改扮后的祁秋。 玉扳指笑眯眯的点点头。 虽然他给每个小伙计都发了一张画像,想让小伙计帮他关注一下秋棋。 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没报什么希望。 整个帝都那么多权贵都在找秋棋,想找都找不到。 听说这位爷每日的出行毫无规律可言,他能找得到? 而且就算见到了,向他求字,他也大多都会婉言拒绝。 他打一开始就没抱太大的心理期待。 只是想着要是真能见到秋棋,能求得一幅墨宝,算是给他的书馆锦上添花。 要实在遇不见,或是求不到,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思想相对比较佛系。 书馆能有今天的规模,他很满意。 但要说他心里一点往上爬的心思都没有,那是扯淡。 商人重利,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只是他并不觉得一个写诗写词的才子,能给他的书馆带来什么太大的帮助。 在他看来,那位祁秋才子说白了也就是有点文才。 但写书和写诗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领域。 这和景和楼的情况还不太一样。 景和楼名气显扬,差的只是一点契机,是东风。 祁秋的字可以作为一缕春风,帮助景和楼取得和醉吟楼叫板的机会。 可他距离什么景和楼、醉吟楼的差距,属实不算小。 不是有个名人题个字,就能把差距给拉回来的。 不过…… 机会要是一直不出现,他也不会上赶着去争取。 但要是机会来了,傻子才不抓住呢。 “你小子……莫非是遇见祁才子了?” 小伙计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掌柜的,小的特意多看了两眼,一定不会认错的!” 玉扳指来了点兴趣。 锦上添花也总比没有好! “哦?那这位爷现在何处?” 小伙计嘿嘿一笑,指了指二楼的方向。 “掌柜的,这位爷一大早就来了,看起来就是为了听书来的!” “一定是听说了咱们太平先生,拿出拿手绝活开书了!” “这位爷,现在就在二楼雅间。” 玉扳指眼睛一亮。 那么多人想请都请不到,想邀都邀不来的祁才子,居然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书馆听书。 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据他所知,这位祁才子的性情潇洒,似乎只做随性之事,不喜欢过度的追捧和有目的的接近。 所以凡是那些疯狂贴上去想要和他结识的人,一概都会受到他的婉言拒绝。 那次景和楼之所以会成功,不就是因为祁才子前往景和楼吃饭,雨湘仪抓住机会,巧妙地博取了祁才子的好感,这才求到了字吗? 眼下的情况与景和楼那次的情况,何其相似? 他立刻点点头,叫另外一位小伙计候在门外,等着迎接太平先生。 侧头跟报信的小伙计说道: “还不头前带路!” …… 秋棋正静静坐着,喝着茶,环顾一圈书场上下的环境。 这里位置不错,视野好,能直接看到一楼的说书台。 他的心情还算惬意。 忽然。 背后传来叩门声,他立刻明白:估计是自己这张脸又被人认了出来。 不过他今日就是为此而来,不怕麻烦。 “请进。” 玉扳指笑眯眯的推门而入。 “祁才子,叨扰了。” 他回手关上房门,旋即笑道。 “哈哈,名满京华的祁才子能来我刘某人这隆合书馆听书,这可真是蓬荜生辉。” “能与祁才子一见,真乃刘某人三生有幸。” 秋棋侧过头一看。 他早就来书馆做过调查,自然见过这位玉扳指老板。 立刻将之认了出来。 心头微微一动。 还没等他与对方联系,这位正主居然自己就来了! 果然画像传遍帝都也有好处。 起码到哪里都吃的开。 他忙站起身来,还了一礼。 说了些诸如“刘老板不必客气”“刘老板气度不凡,能与刘老板结识才是我之幸事,刘老板快请坐”之类的场面话,二人就分两边落了座。 秋棋看向玉扳指。 玉扳指也在打量秋棋。 第96章:这也叫好书?【下】 二人三言两语攀谈起来,尽是一些场面上的话。 秋棋此来就是为了钓上这位玉扳指老板。 而玉扳指老板对秋棋自然也有所求。 想要蹭一蹭秋棋现在的热度。 二人算是各取所需,同时又心照不宣。 而秋棋相比玉扳指要更强的一点是,眼下他秋棋的目的是藏在暗处的,而玉扳指的目的直接摆在了明处。 一明一暗,此消彼长。 秋棋在无声之中就博取到了优势。 三言两语谈论下来,玉扳指也发现,秋棋礼貌而不失严谨。 无论自己怎么抛出橄榄枝,秋棋的态度始终都是不温不火的。 就好像自己挥出的拳头,直接打在了棉花里一般。 让自己憋闷至极。 不过到底还是有求于人,玉扳指尽管心中憋闷,做起事来也颇为大气。 立刻叫小伙计端来了书馆里最好的茶,最好的小点招待着。 不敢有丝毫怠慢的作陪。 可聊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一个突破口,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说出求字的话来。 他无奈之下,只能先扯一点别的闲聊。 循序渐进。 耐心很关键。 突然。 他灵光一动,既然秋棋今天来他们书馆听书,一定是对太平先生说的书感兴趣。 不如以此作为突破口。 “祁才子今日可是为了太平先生而来?” 秋棋笑而点头。 “不错,早闻太平先生说书乃是兰摧一绝,祁秋仰慕已久,今日特来捧场。” 玉扳指笑道。 “那今日祁才子可真是来着了,旁的书可否入得了祁才子的眼,刘某人可不敢保证。” “但唯独今日这段【瞿童换妻】,乃是太平先生成名之佳作,定能让祁才子满意!” 秋棋心说:机会来了。 他一直都没有提这方面的事情,就是在等着对方先提。 只有如此,才能使得自己接下来的话显得漫不经心,显得不那么刻意。 他嘴上喃喃念叨两句。 “哦?瞿童换妻……?” “祁秋一向随师父云游四海,未曾听说过这个故事,倒是祁秋孤陋寡闻了。” “不知可否请刘老板为祁秋简单的说一说这个故事,也让祁秋长一长见识。” 玉扳指连忙点头。 “当然可以,今日太平先生这段故事乃是书接前文。” “而昨日已然讲到结尾,若是祁才子不知前文,只怕也难以听其全篇,刘某人就为祁才子讲上一讲。” “其实啊,此篇故事说起来极为简单。” “瞿童乃是人名,是古时靖国一位大才子,专心研习诗文六艺,二十七岁时登顶殿试榜首,取得状元,衣锦还乡。” “太平先生取瞿童半生之事,有史实记载之真事,也有太平先生自行编写之故事,最终汇总为其一部传奇佳话。” “瞿童重情重义,而且专心于文墨,苦读圣贤,从不惹是生非,孝敬父母长辈,善待兄弟姐妹,做事时事从来不想自己,只为他人。” “所谓‘换妻’,乃是全篇故事中中最为人津津乐道之典故。” “讲的是瞿童的至交好友严涛,家有恶妻,欺夫且善妒,不守纲常,严涛想要纳妾,恶妻却争风吃醋不依不饶。” “严涛将家中恶妻刁蛮任性、蛮不讲理之行事与瞿童讲来。” “瞿童听后,勃然大怒,并直接提出‘换妻’,将自家贤良淑德之妻子与严涛之任性恶妻交换。” “此番大仁大义,不顾自身所得,一心为友人之举,得到天下美名称誉,人人夸赞。” 谈起瞿童的人品,玉扳指满面春光,情不自禁。 说起话来语中都充满了敬意。 秋棋:???? 额头上隐有青筋暴起。 这特么也叫好书?! 也叫好故事? 这传递的是特么什么神奇的价值观? 他非常好奇,忍不住反问道: “咳,刘老板,这么说……你也觉得这位瞿童换妻之举颇为正确?乃是义薄云天之行事?” 玉扳指一个劲地点头,还不由挑起大指。 “是啊,这位瞿童才子为人之境界,为人之造诣,刘某人简直远远不及。” 秋棋:…… “那刘老板,祁秋倒想问一问……若是你把你的老婆给你的朋友睡,你还会很开心,很乐意?” “你周围的人还会因此而夸赞你?” 玉扳指满脸莫名其妙,反应了一下,摇了摇头。 “祁才子这就说笑了,刘某人家里那位丑婆娘可不比瞿童才子之娇妻。” “哪怕是赠给至交好友,恐怕好友也会嫌弃的。” 秋棋满头问号,内心仿佛有一块巨石压了下来。 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原来这位刘老板纠结的居然是:老婆太丑拿不出台面? 居然一点都没纠结,“把老婆给朋友睡”这件事情? 这到底是一个何其恐怖的时代啊? 把女人都不当人的吗? 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的母亲,居然就像是一件不值一提的货物,想给谁就给谁? 想换就换了? 在前世的时候,他就在史书上学过:古代女人地位低下。 什么夫为妻纲之类的,都是禁锢在女人身上的枷锁。 即便是放在权贵家庭之中,女孩也逃脱不了其悲惨的地位。 大多都需要被带入宫中,由皇帝进行“择选”,把好的留在后宫,侥幸挑剩下的也有一部分会留在宫中做宫女…… 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却没想到在今世这个类古代的仙侠世界中,女人的地位也这么凄惨,甚至已经卑微到了骨子里。 比前世的古代还要变本加厉? 刘大耳朵是说过“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但那是收揽人心之言。 他也没有操蛋到把他的媳妇给飞飞公主和二爷睡的地步吧? 瞿童这样道德败坏的人,毫无底线的人,居然能被推为玉扳指口中的“大仁大义”的圣人? 甚至还有那么多人进行追捧? 老人小孩还纷纷拊掌称赞? 这些人真的懂什么叫仁义?什么叫忠孝吗? 一个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照顾不好,可以将之随意送人的人,就算称之为是畜生也毫不夸张吧? 看来,像雨湘仪那样能够出人头地,走到万人之前的女子…… 经历的艰难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多的多。 他满心愤慨,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个世界离经叛道的观念,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够轻松更改的。 心念电转之下。 他立刻想到,应该拿出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来了…… 就拿出那个故事吧…… 第97章:不如让我来试试?【上】 秋棋的嘴角微微上翘。 选定了合适的故事,但眼下的关键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下拿出这个故事最合适? 不急。 总能找到机会。 他状似无意的和玉扳指继续闲谈起来。 书馆外。 太平先生拄杖从远处走来。 路上遇到的人都纷纷亲切地和他打着招呼。 太平先生笑着回礼。 待他走至隆合书馆门前,眉头却有意无意的皱了皱。 太平先生作为隆合书馆的台柱子,而且已经是和玉扳指合作多年的书馆老人了…… 多年来,他和玉扳指二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十分融洽。 每次在他来书馆之前,玉扳指都会准时准点的等候在书馆大门之外。 风雨无阻。 他也因此愿意死心塌地的在书馆中说书。 其实在来隆合书馆之前,他说书都非常随意、自由,从来没有长期在同一家书馆说书。 都是几家书馆换着来。 主要是因为玉扳指礼贤下士、三顾茅庐的态度,他才愿意长期留在隆合书馆,协助隆合书馆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些年来,也不乏别的书馆、茶馆,给他更好的待遇,请他去。 他一向以“年老体衰、力有不逮”这个理由给拒绝了。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玉扳指这个老板对他确实不错。 像太平先生这种在某一行业坐到金字塔顶端位置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 尤其太平先生是文人出身,有属于文人的骄傲。 今日他一看到玉扳指居然并没出门相迎,只是让一位小伙计在外迎接。 心中略有些不快。 但又想到:或许是因为掌柜的今日身体欠安,这才没有出门相迎。 他走上前两步。 小伙计立马迎了上来,搀住他的手臂。 “太平先生,你可算来了,小的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太平先生“随口”问道: “哦?辛苦你了,怎么今日未曾见到掌柜的?” 小伙计立刻答道。 “太平先生不知,今日那位祁才子来到咱们书馆听书,老板特意前往招待了!” 太平先生的眉头有意无意的皱了一下。 “可是那位名动京华,词关双头筹之一,师出万法一门的祁秋祁才子?” 小伙计连连点头。 “不错,就是他!” 太平先生轻捋颔下白须。 “这位祁才子之名,老朽早已如雷贯耳。” “今日说书过后,老朽还想要拜见一下,不知那位祁才子在何处落座?” 小伙计回答说: “就在二楼雅间!” 太平先生心说: 掌柜的居然如此看重那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他不过只会写几首酸诗,有的什么本事? 他会写好故事吗? 他会写书吗? 他会说书吗? 我们这是书馆,不是诗画行! 莫非,老朽在这书馆之中说书十载,在掌柜的眼中,竟还不如一个弱冠之年的黄口小儿? …… 太平先生走入书场。 满座听众尽皆起身响应,高呼“太平先生。” “是太平先生来了!” 太平先生以微笑作为回答,眼神却有意无意的朝楼上雅间看去。 果然看到在位置最好的二号雅间之中,玉扳指正和一位年轻人有说有笑,谈笑风生。 他走上说书台落座。 拿起桌案上早就准备好的毛巾擦了擦汗。 又拿起一早准备好的淡茶抿了一口润喉,旋即拿起惊堂木,轻敲桌案。 正式开书。 楼上的秋棋二人也停止了交谈,将注意力落在太平先生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秋棋总觉得楼下的太平先生,一直在拿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 一个时辰的书,很快就结束了。 在说书过程中。 太平先生诙谐风趣,抑扬顿挫的说书方式,瞬间锁定了全场的注意力。 满座听众随着他的一言一语,时而叫好,时而拊掌,时而赞不绝口、伏案称快。 另外还有两名小伙计,在一旁候着负责收赏钱。 秋棋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原来这【瞿童换妻】的故事中,不仅仅讲述了二人交换妻子的事。 居然详细还讲述了瞿童那好友严涛的妻子,在瞿府中是如何饱受虐待…… 是如何从一位争风吃醋的“恶妻”变为一个听之任之、对夫君的话不敢有任何反驳的“贤妻良母”的。 简直道尽了封建制度下,女人生活所处的阴暗环境。 他听了半天,也没听出这所谓的“恶妻”到底恶在何处。 在与严涛分离之时,她还恋恋不舍。 哭着拉扯着严涛的衣袖,乞求严涛不要将她送走。 可严涛却熟视无睹,态度冷淡至极的将自己的发妻送之于人。 甚至因为自己妻子不肯和瞿童走,还派出家奴杖刑…… 他本以为听到太平先生讲到这里,一定会有很多听众为严涛妻子的惨痛经历而感到伤怀。 却没想到四处叫好声不绝于耳。 还有人哈哈大笑,大叫“活该”“干得漂亮”一类。 他都不知道这一个时辰他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耳边陆续传来的根本不是说书台上太平先生中气十足且极具磁性的声音,反而是满场的嘲笑、讥讽。 他只觉得胸中有一股沸腾的滞闷之气难以倾吐。 旁边的玉扳指听得入神,没注意到秋棋脸色的变化。 正此时,太平先生一拍惊堂木,说道: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再说。” 到处都是意犹未尽的声音。 “太平先生,再来一段吧!” “太短了,不够听啊!” 太平先生笑着一捋胡须,擦了擦汗,抬头却看到雅间内的秋棋脸色似乎有些不对。 他眉头一挑,以为是隔得太远,看错了。 自己这套书可是拿手绝活。 好书之人听了无不是拍手叫绝,那位祁才子也一定如此! 他眉头一挑。 书说完了,是时候该见一见那位祁才子了。 眼下京中对他那般吹嘘……也不知道其人究竟是确有其实,还是沽名钓誉之徒? …… 楼上。 玉扳指也是意犹未尽的吸了口气,侧过头来,正准备问一问秋棋感观如何。 却看到秋棋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他一惊,站起身来凑近两步问道。 “祁才子,你这是……?” “莫非是身子有所不适?需不需要刘某人为祁才子请来郎中?” 秋棋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立刻收敛下来,缓和了一下心情才道。 “无妨,无妨。” “祁秋只是因这【瞿童换妻】,心中有所不快,让刘老板见笑了。” 玉扳指还没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太平先生略有些不善的声音。 “哦?老朽拙作莫非是入不得祁才子法眼,这才惹得祁才子心有不快?” “素闻祁才子名誉兰摧,颇具大才,老朽希望祁才子能为老朽这不成熟的拙作指点一二才是啊!” 第98章:不如让我来试试?【下】 玉扳指忙站起身来,打开雅间的门。 果然看到太平先生在两位小伙计的搀扶之下,刚刚走到房门之外。 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眉头微皱。 玉扳指笑着解释说。 “太平先生,你可休要误会祁才子之言,祁才子并非是说先生的故事有何处不当。” “祁才子乃是初听此篇佳作,替古人担忧,这才心有不快。” “这皆是因为先生说书本领高超,简直令我等听者如临其境,深有所悟,哈哈哈。” 他让开身子,将太平先生让入房中。 听他这么一说,太平先生阴沉的脸色才略微缓和。 【瞿童换妻】是他最最珍惜且骄傲的作品,无论怎么样他也容不得别人糟蹋、看低他的作品。 秋棋勉强笑笑,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有些话,就算说出口来,也不会起任何的作用。 所以他选择不说。 在玉扳指的引荐之下,他和太平先生算是认识了。 三人分而落座。 秋棋感觉太平先生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而且眼神让他有些非常不舒服。 有几分审示、打量,又有几分轻蔑。 甚至还有几分淡淡的……敌意? 太老师,发生甚么事了? 你我初次相见,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 “早闻祁才子词压大文宴,名震兰摧城,老朽今日特来拜会。” “人人都说这祁才子奇才亘古,无所不能,无一不通。” “老朽岁至晚年,难以再创作出什么新篇,不知可否请祁才子为老朽指点迷津,为老朽摆脱江郎才尽之困局啊?”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谦逊无比。 像是在求着祁秋指点一下他。 但配上太平先生阴阳怪气的那个劲头,谁都能听出这话是带着些许嘲讽意味的。 就像是在说: 他人不是都说你博学多才吗? 好啊? 我还真就不信了! 有本事你写出一篇好故事给我看看,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才学啊! 秋棋心中有些莫名其妙。 这不是摆明了挑事吗? 你一个说书界一顶一的老前辈,让我一个根本不通这一门的人给“指点迷津”? 这不是分明让我下不来台吗? 我真要现在动笔写,拿出一篇好戏本子来,是打你的脸,是不给你留面子。 可我真要是忍气吞声,心里又总觉得过意不去。 还特么有人把脸贴过来给别人踩的? 初看这太平先生入场时,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 秋棋以为这是一位精于书文的长者,是值得人尊敬的老前辈。 却没想到初次见面,居然要这般难为他一个后学之人? 他本来刚刚听那【瞿童换妻】就听了一肚子火。 现在再加上太平先生阴阳怪气的问话。 即便是脾气再好的人,心中也难免不舒服。 更何况秋棋的脾气本就不好,内心不由得更加火气上涌。 脸上仍没有任何变化,他很冷淡的回答说。 “祁秋乃末道后学之人,岂能与先生妄言什么“指点”?” “只是在祁秋看来,先生说书之才,普天之下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但奈何这【瞿童换妻】确属太平先生之‘拙作’,难登大雅之堂。” “这才使得今日所书未能尽善尽美,倒是祁秋游帝都之一大憾事。” 他说话之时,刻意把“拙作”二字咬的重了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在反唇相讥。 你刚刚不是说你江郎才尽,写不出好作品吗? 好! 我就依着你的话说,承认你今日所说的书,确实很烂,烂的就是一滩垃圾。 你能奈我何? 太平先生眉毛一竖。 “你……!” 他想呵斥,但是想了一下,对方完全是顺着自己的话说的。 没毛病啊…… 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呵斥。 他牙齿咬紧,居然被自己刨的坑给埋了。 旁边看着的玉扳指一个劲的冒汗。 他也不是傻子。 他从二人之间的交谈中看出一丝不太对劲来了,怎么火药味这么浓? 正想从中调和一下,门外突然传来叩门声。 紧接着,一个小伙计推门跑了进来。 “老板!澹台先生今日有事,无法来说书了!” 玉扳指眉头一皱。 澹台先生就是下一场开书的说书先生。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澹台先生经常性的晚到、或者不来。 据一些可靠消息表明,澹台先生最近似乎有意跳槽到另外一家茶馆去说书。 而他的新东家要他在临走之前,给隆合书馆制造一些麻烦,毁一毁隆合的名声…… 他最近正因为这件事而头疼。 一方面他不能直接将澹台先生赶走,因为他还需要有人撑着门面。 澹台先生走了之后,书场的空缺他一时半会没有办法补上…… 但要是继续留着澹台先生在,澹台先生变本加厉的晚到早退,败坏书馆的名声,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他的当务之急,无疑是要尽快找到一位能够替代澹台先生的说书先生。 他侧过头,脸上带着讨好笑容的看向太平先生。 最近澹台先生没有说的书,都是由太平先生暂时填补上的空缺,代替澹台先生开的书。 今日既然澹台先生不来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太平先生愿意继续干这个累活,连续说两场书。 太平先生一捋胡须,心中暗道。 关键时刻,还不是需要老朽受累出马? 掌柜的妄图巴结拉拢的这个毛头小子,能做什么?能顶什么用? 出于心中这份不忿,他淡淡答道。 “掌柜的,你是知道老朽近日以来身体欠安的,连说两场……老朽实在力有不逮。” “还是请俞黎先生,或是阮洪先生顶替澹台说这一段吧。” 玉扳指有些纠结,犹豫了一下。 “好吧……既然太平先生身体欠安,我还是另寻他人来代为说书……” 另一边的秋棋适时插口说道。 “刘老板,这第二场书……不如让我来试试?” 玉扳指和太平先生齐刷刷侧过头来看向他。 玉扳指惊道: “祁才子还会说书?” 太平先生眼中的蔑视更深。 “祁才子,这一行有一行的修行,隔行如隔山。” “祁才子精修道法之时又要苦读经书,莫非对这说书从艺一门,也有涉猎?” “说书唱戏虽为下九流微末之学,不比道法之高,但却也是需要下苦工的。” “且不说祁才子是否熟悉下一场开书所说之话本,单说这立于戏台之上的规矩,想来祁才子便不甚熟知……” “祁才子如此这般一时意气,就不怕上了台,无从收场?” 在太平先生看来,这位祁才子在此时开口,说要上台去“试一试”,分明就是要毁他的招牌。 砸所有说书人的饭碗! 所谓台上一炷香,台下十年功。 没下过苦功,他凭什么说要“试一试”? 这么看不起我们这个行当?! 第99章:替父从军 秋棋并没因为太平先生夹枪带棒的话而发作,脸色淡定自如。 只是侧头看向玉扳指。 “刘老板,你若是信我,我可以顶澹台先生的这场书。” “至于澹台先生本来要说的书,我没学过,没听过,所以我不会说。” 听他这么一说,对面的太平先生低低“哼”了一声。 那意思似乎是在说: 你不会说这段书,那你在这毛遂自荐啥呢? 显你能? 哪凉快哪呆着去! 可另一边的玉扳指却觉得,秋棋应该不是自吹自擂的人。 要不然那么多权贵附庸之下,他能仍然保持出淤泥而不染? 也许这位爷就是一时兴起。 但……到底要不要让他说? 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万一他上了台,一通胡说,败坏了隆合的名声…… 这找谁说理去? 但若他真有这个本事,借他们隆合的这个舞台即兴发挥一回,不仅给他们隆合打了一回广告…… 而且,他还能顺势和这位祁才子搭上关系。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提前确认一下,秋棋需要给他一个说法。 “祁才子,你当真有此意?” “既然澹台先生说的这段书,祁才子未曾听过……” “那,可否提前问一问,祁才子打算这一场,说哪个戏本?” 另一边的太平先生也是眯着眼睛,看了过来。 面对两道灼热的眼神,秋棋淡淡一笑。 “我要说的,是一段从未有人说过的书。” 玉扳指眼神一凝。 “莫非说……这是祁才子自行创作之话本?” …… 时辰将近。 楼下书场中来的人七七八八,近乎坐满。 这就看出澹台和太平二位说书先生的人气不同了。 太平先生开书的时候,即便是清晨的早场,也依然座无虚席。 而澹台先生的人气相对来说就要差一点了。 不过喜欢澹台先生的人依然大有人在。 当秋棋大步流星走入书场的时候,满座哗然。 议论纷纷。 “这是谁啊?” “哎?这不是那位……!” “对没错,这不是那位祁才子吗?” “祁才子?哪个祁才子?说啥呢这是?” “傻了吧你?现今名动京华的,还能有第二个祁才子?!” “他也来听书了?难道他也喜欢澹台先生?” “不对啊,方才我似乎看到他在楼上的雅间听书,为什么突然下来了?” “时辰已到,怎么还未见澹台先生到来呢?” “近日里澹台先生经常晚到,据说是因为刘老板对澹台先生非常不好,两人之间闹得很不愉快。” “啥?我听说刘老板为人极好,而且对几位先生一向恭敬有加,怎么会闹得不愉快?” “那谁知道啊,刘老板他……生意人毕竟是生意人,大多时候做的都是面子功夫,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罢了。” 在议论声中,秋棋大踏步走上了听书台。 说起说书,他一个理科生肯定是没学过的。 但自小听说书先生说书,耳濡目染,有样学样也能学个大概。 而且天生口才好,说出话来字字透亮清晰。 要不然那日叫玉梳加入的语音“报菜名”,不可能一气呵成。 面对数百个盯视过来的目光,要说他这个“说书小白”真的一点都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想起有一位文艺界的巨匠说过: 说书最需要的就是,状元才,英雄胆,城墙厚的一张脸。 状元才嘛,他没有。 但他脑子里有的是经典、名著、典籍,哪个状元比得过他? 英雄胆他也没有,但他不要脸。 不要脸是制胜法宝。 他似模似样的端坐在说书台后,拿起惊堂木在桌案上轻轻一敲。 满座议论之声顿时戛然而止。 一众吃瓜群众大眼瞪小眼的相互对视,不太明白秋棋这是要干什么。 秋棋深呼一口气。 他感受到,来自于楼上雅间之中的玉扳指和太平先生炙热的目光。 “掌柜的,你当真如此看重这祁才子?” 玉扳指侧过头来。 “先生,我颇为不解,为何你初见祁才子便暗藏满腔不满……” “可否请教,先生是如何评价这位祁才子的?” 太平先生语气淡淡。 “倨傲无礼,且自视甚高。” “得了几分他人鼓吹之虚名,便眼高于顶,自以为是。”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休看他此刻红极一时,看人要看其本。此人本性如此,恐怕要不多久,便会名声扫地,遭人唾骂。” 玉扳指还未答话,只听楼下秋棋朗声道。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太平先生眼神微微一定。 这定场诗…… 一般来说定场诗都是从古时候的说书先生那里,口传身教沿袭下来的。 很少有自己创作的。 这小子没有正统学习过说书。 这定场诗也不是常规所用的定场诗…… 似乎是现场随性发挥的。 但没想到水准居然这么高…… 乍一听,一幅天子送将军远征的画面,便浮现于眼前。 立刻就知道这套书应该是讲战阵杀伐的故事。 要知道定场诗和正常写诗词还不一样,要求比较刁钻…… 可他随口便能创作出完全符合开书语境的定场诗。 绝不简单。 倒是我小看他了?! 玉扳指也是眼睛一亮。 他还从未听过这么琅琅上口且气势非凡的定场诗。 看来秋棋所言不虚,他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秋棋脸色淡然,定场诗一出,顿时聚焦满座的注意力。 “列位看官听了,今日由祁秋代澹台先生说一回书。咱们这回书啊,名为【替父从军】。” 这个名字一出,整个书场的人都微微一愣。 议论声炸响。 “替父从军?从没听说过这套书啊?难道是他创作的?” “没想到词关头筹的祁才子居然还会说书,今儿可真是来着了啊!听祁才子说书,咱们只怕是头一份呐,哈哈!” “祁秋?他说书?他会说得甚么书?他以为这是写诗写词呢?还自己创作一套书,我看分明就是胡闹!” “我买的乃是澹台先生的票子,只听澹台先生!什么祁才子不祁才子的!滚下台去!” 各种议论全都有。 甚至还有人听说不是澹台先生说书,骂骂咧咧的直接站起身,扭头就走。 这都是秋棋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不是这个行当的人,也是头一回说书。 有人愿意听,就肯定有人不愿意听,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他脸色不变,淡定非常。 眼看着台下的人稀稀拉拉走了足有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中还有一大半的人,皱着眉头,审视的盯着他。 看那意思就像是在说: 我留下来并不是因为想听你说书,只是纯粹因为不想糟蹋了我买的票…… 他心如止水,再次轻敲醒木。 “闲话不多说,咱们书归正传,开书这套【替父从军】。” “话说在千年以前,百国混战时期,有一北魏国。” “时值天下动荡,战乱不休,北方有游牧之国肆意侵扰,四面又有多方围敌,虎视眈眈。” “故而北魏国律令,每家每户必有一男子从兵出征,违令者祸及全家。” “举国皆兵,共赴国难。” “在北魏国境内一座小村庄中,有一户,家无壮年,父有重病,房无长兄,只剩孤女寡母。” 开篇几句话后,整个书场鸦雀无声。 质疑声瞬间烟消云散。 很大一部分听者,都被他这开篇吸引住了。 没有半点废话,简洁明快的进入剧情。 代入感十足。 开篇的矛盾瞬间牵住了每个人的心弦。 第100章:最后的机会【上】【破百了!】 午时。 书场散场。 意犹未尽的听客们从书场陆陆续续的走出。 “木兰真的顶替父亲从军出征了?!他一介女流之辈,还有这等豪气?” “巾帼不让须眉啊,我辈男儿竟有不如!” “听书真是长知识,这位祁才子果然才学渊博如海,如若不是他说,我还真不知晓千年前百国混战时居然有一个国家名为北魏!” “是啊,这位花木兰如此忠孝,怎么从不知史书上有所记载呢?” “你们是不是傻?何为话本创作?这乃是创作!皆是假的,是由祁才子编写出来的故事,并非真实史话!” “什么祁才子!没大没小的,从今往后见到,要叫祁先生!” “不知道明日还有没有这【替父从军】,意犹未尽啊!” “估计没有了……祁先生不是说了,今日只是代澹台先生说一段……” “肯定有啊,这故事才开了一个头,木兰领令出征之后的故事,可还没开始呢!” “希望明日还有!再忙也得来听!” 书场内。 秋棋正坐在说书台后,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玉扳指和太平先生并肩走了进来。 他一见,连忙将杯中茶饮尽,站起身来。 “这段书,刘老板以为如何啊?” 玉扳指朗声笑道: “好!太好了!唯有‘精彩’二字可与置评,祁才子之才,名不虚传!刘某人实在佩服。” 另一边的太平先生默不作声,眼睛却一直有些古怪的盯着秋棋看。 秋棋笑道: “既然刘老板满意,那我也可安心了,方才我一直担心刘老板听后不满,眼下看来,幸不辱命!” 玉扳指眼神斜瞥了太平先生一眼。 “祁才子,方才太平……” 太平先生伸手拦住了他。 “既要道歉,也应是老朽自己来,无需掌柜的替老朽遮羞。” “人老终究双目昏聩,竟不识先生之才,误加点评。” “尽皆因为老朽内心微不足道的一个‘傲’字作祟,祁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此前有所得罪之处,还请恕罪。” 一边说着,太平先生朝秋棋深施一礼。 秋棋忙伸手扶住了他。 心说:这老家伙德高望重,却也能卑躬屈膝的亲自和自己道歉。 自己倒也看错了他。 这下看来,方才太平先生虽然有倚老卖老之嫌,却也不是有意为之。 多年来受人尊重,傲气难免,倒不算是针对自己。 知错能改便是好同志嘛。 “太平先生这说的是哪里话,祁秋也有不对的地方,快别多礼,祁秋作为末学后辈,岂能受先生之礼?” 太平先生却摇头道。 “所谓达者为尊,即便是放在我们这个行当也是同样如此。” “老朽虽自负自己说书有几分本事,但相比祁才子终究还是少了一分朝气。” “故而祁才子得以创出新篇,而老朽只能固步自封,受困于顽固之枷锁。” “听过祁才子这一段【替父从军】,老朽幡然明白为何祁才子听过【瞿童换妻】后会觉‘心有不快’了。” “祁才子所创故事之中蕴含大智慧,蕴含道家深刻悠远之思想,教人教物。” “祁才子八成是,看不惯老朽故事之中刻意贬低女子来讨好听众之处……” “所以特意拿出这段彰显女人忠义之资的【替父从军】吧。” 秋棋脸上微微露出些许惊异之色。 太平先生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 “老朽受教了。” “这些年来,老朽创作只因听书大多为男人,所以为讨好听众无所不用,这才创作了多篇诸如【瞿童换妻】之话本。” “却忘了说书人被世人敬称为‘先生’,当以教导众生为己任,不能为了些虚名而一味迎合。” 秋棋眉头微微一挑。 “太平先生以传道受业解惑为己任,乃是说书人之典范。” “秋棋听先生话中之意,似乎对现今女性之卑微地位,有所了解认知,也有所同情?” 太平先生轻轻一叹。 “有所耳闻,亦有所见,但有些事流淌于文化之中,虽有糟粕,却难尽除。” “今日祁先生拿出这段【替父从军】,以花木兰为引,宣扬人道一统,若来日【替父从军】广为流传,定能在天下间引起轩然大波。” “故,老朽恳请先生定要将这段书说完!老朽愿意将每日说书之场让与先生!” 另一边的玉扳指趁此机会插口说道。 “祁才子,你可愿将这【替父从军】继续说下去,如若愿意,不用太平先生相让,刘某人愿意单独为祁才子在每日多开一场书。” “祁才子以为如何?” 秋棋脸上带出来一些纠结。 “这段书,说来简单,实际上真要从头至尾说完,耗时太长太长,祁秋随师云游四海,无法在帝都停留如此之久。” “所以……” 见到太平先生和玉扳指同时脸色一暗,秋棋话音一转。 “不过,秋棋愿意将这套书的话本总纲交予太平先生,由太平先生进行再创作。” 所谓话本总纲,其实就是一个故事的主要故事线。 评书评书,有说书人自己的点评,加上故事,才是评书。 同一套书,放在不同的说书先生口中,说出来的细节可能不一样,但主线却绝不可能改变。 说书先生在说一套书之前,都会将整个故事的线索记在脑子里。 然后在线索基础上进行扩充、添加,如此便是一套书。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比如以“煮酒论英雄”为题说书,故事线索很简单,就是曹操拉着刘备聊天,试探刘备。 一句话就能概括。 但要是放在说书人嘴下,这一个场景,一回书,想说多长时间就说多长时间。 一个时辰能说,两个时辰也能说。 而且还能让听者听得津津有味,丝毫不觉拖沓。 这才是真本事。 秋棋说的话本总纲,就是故事整体的线索,也就是主干。 任何一个说书先生拿到一本书,都是需要整理主线,然后进行再创作的。 而以太平先生这么多年说书的经验,肯定能在主干之上展开更丰富的支线,令其开枝散叶,令其圆满饱和。 将这个主干抻长,变得更加精彩。 玉扳指眼睛一亮。 太平先生却有些犹豫。 “先生呕心沥血之作,老朽岂能半道接盘?更何况老朽这些年来身体每况日下,生怕毁了先生这套佳作。” 秋棋一摆手,潇洒一笑。 “若是连太平先生都说不好,只怕就没人能说好了。” “说句不怕让二位见笑的话,我是真的一点都没学过说书,方才其实乃是照猫画虎有样学样,最后学了个驴唇不对马嘴。” “就这么说定了,刘老板,请你将纸笔拿来,我这就将总纲写下来交给太平先生。” 听他这么一说。 玉扳指心里大喜过望,差点乐出了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桩买卖赚大发了! 太平先生也不好再拒绝,看着秋棋的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从一开始的蔑视,到震惊,到自惭形秽,再到现在的尊敬。 变化快的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很快。 纸笔都呈递到秋棋面前,玉扳指亲自研磨。 秋棋提起笔,运笔如飞。 “木兰辞。”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 第101章:最后的机会【下】 一首洋洋洒洒的长篇叙事诗歌经由他的手,写下来。 背后的玉扳指和太平先生二人,探头探脑的盯着他手下的纸。 直嘬牙花子。 一开始并不是惊叹于秋棋的文采,而只是单纯的惊叹于:这字真特么丑。 但很快,随着秋棋的笔触流转,他们二人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夸张。 直到木兰辞最后一句“安能辨我是雄雌?”收尾,二人才愣愣的对视一眼。 都能看出对方眼中掩饰不住的震惊。 要知道,这首木兰辞,放在秋棋前世,那也几乎是妇孺皆知的名篇。 与那首孔雀东南飞并称乐府双璧。 不仅因为其塑造出了花木兰英勇无畏的传奇形象、 更因为其文学上的造诣很高,生动细致,将人物精气神跃然纸上。 虽是古文,但词句并不诘屈聱牙,反而以最简明易懂的方式进行叙述。 生动传神,琅琅上口。 这才能够被人传唱千年不衰。 所以,当这篇木兰辞完全展现在二人面前的时候,二人都感觉无比震惊。 哪怕他们不通诗歌,不懂文学,也知道这是一篇难得的佳作。 尤其是太平先生,更觉自惭形秽,羞愧难当。 秋棋在轻描淡写之间,挥挥笔,就能将一个完整的故事线索串联在一篇诗歌之中。 这特么还是人吗? …… 萝府。 已经是第七日了。 这七日间,萝裳做出了很多努力和尝试。 除了亲自闯进宫中去见陛下,她已经将自己能够动用的手段全都动用了。 但却发现哪条路走到头都有一堵墙挡着。 尤其是听闻朝中传来天子不上朝的风声后,她更加心急如焚。 但当她真的尝试插手宫中之事的时候,她就发现某些皇子的眼线几乎无孔不入。 这座巍巍宫墙的主人,似乎早已不是正安帝。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她心中知道。 正安帝,大势已去。 也正因为宫中眼线太多的原因,她无法直接闯进宫中。 一旦打草惊蛇,本就占着大势风向的某些皇子就很可能拼命反扑,直接来个玉石俱焚。 那天子就真的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一直这么拖着根本不是办法。 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没有时间继续拖下去了! 素来勤政的天子不上朝,这只能意味着天子的病情已经“重”到了一定程度。 可根据萝裳对正安帝身体情况的理解…… 正安帝的病情,根本不可能在短短月余时间之内,恶化到这般无法挽回的地步。 可直到此时,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萝府求见她这位医道大国手。 朝中一些臣子,也因此看出一些不对劲来。 平素正安帝最信任萝国手,怎么可能在生死攸关的关头,仍然不宣萝裳入宫? 终于。 在殿试结束的当晚。 萝裳下了决定。 明日,她要亲入宫中。 如果明着进不去,那干脆就潜入宫中,想办法将正安帝救走。 只要正安帝不死,一切就还有机会。 折柳听了萝裳这个简单粗暴的计划之后,连连摇头。 “奶奶!虽然我很不愿意说,但通过这几天的试探与观察下来……眼下的兰摧城,已经不是正安帝的天下了。” “就算这次奶奶能把正安帝治好,可奶奶能救他一次,总不能救他十次百次!” “皇子势大,天子式微,这已成定局。” “奶奶还是跟我走吧!还有三日时间,也许奶奶的病情……” 萝裳摇头打断他。 “傻孩子,为何你到现在都还是不懂。” “奶奶救他,是因为他是姜正安,而不是因为他是天子。” “哪怕他已经做不了天子,奶奶也只希望,他还能活……” “而不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丧命在亲生儿子的算计之下!” 萝裳站起身。 “孩子,替我研磨,如若我明日真的穿不破那巍巍宫墙……” “你便将这封书信,亲自交到叶司丞的手中。” 折柳连忙铺开宣纸,将笔递到萝裳面前。 “奶奶,你是想让叶司丞赶回帝都来坐镇局面吗?” 萝裳幽幽一叹,眼神之中充斥着无尽的落寞和神伤。 “奶奶与小叶相识多年,奶奶太熟悉小叶了。” “在小叶出京之前,还勉强有和那些皇子一争之力的资本,因为在朝中,还有一些臣子忠心于陛下,且对小叶的话言听计从。” “小叶对后路,以及夺嫡之争也有一些布置安排。” “但看现在宫城之中深如渊海的势力分布与争端,皇子们的势力要比我们从前想象得还要大得多。” “尤其是那位手下豢养千余门客,还有至少三成以上的臣子站队的武王殿下,只怕他隐藏的力量,要远超于你我之想象。” “此次既然他敢出手,就说明他一定做了万全的准备。” “这几日,奶奶的头脑异常清晰,想到了许多从前未曾想过的事情。” “也许,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 折柳小眉头皱的很紧。 “奶奶这是什么意思?” 萝裳眼神深邃。 “也许,武王在这次大靖危局之中,挑头要将自己的亲信插入到选将之列。” “所图谋的根本就不是,让自己的亲信在战争中赚得军功……” 折柳眼睛滴溜溜一转,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奶奶,你的意思是说……” “武王在危局当头之时,仍然这么拼命的的要把兰摧这潭水搅浑,将选将一事无限期地延长……” “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军功,所谓的替亲信出头。” “他从一开始,就是要将叶司丞逼出兰摧!?” 萝裳点了点头。 “没错,他将兰摧的水搅浑,就意味着一定要有一个人站出来主持大局。” “而这个人,只能是叶司丞。” “他知道在当时那种为难的局面下,死忠于天子的叶司丞一定会站出来,一定会请求亲自出征!” “而一旦叶司丞离了京,什么边境危局,什么四面围国,就都不用担心了。” “因为他知道以叶司丞的本事,解决危难一定不在话下。” “而他就可以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谋算大位之上!” “眼下所有的一切,全都在武王的谋算之内!” “看似延长选将,实际是以进为退,逼着叶司丞不得不站出来。” “叶司丞此去,危难可解。” “而他武王也不用再担心帝都有叶司丞坐镇,做起事来束手束脚了!” “一箭双雕。” “此人手下必有奇才,这番算计,简直可怕。” “一向料事如神的叶司丞,竟都没有看穿!” 折柳气的差点将桌子掀了。 “他他他……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还是不是靖国人?!在靖国最危难之时,他想的居然是铲除异己,图谋大位?” “利用叶司丞的忠心,逼迫叶司丞出征迎敌,而他却在背后朝自己的亲爹捅刀子,他还是人吗?!” “江山要是落到这样的人手中,天下百姓还能有消停之日吗?” 萝裳有些讥嘲的道。 “最可笑的是,自古以来,能够坐上帝王之位的人,几乎都是这些不是人的人。” “机关算尽,无信无义。” 折柳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奶奶,叶司丞离京了,武王一定会大行其道,将其所有的隐藏力量全都搬出来。” “想尽一切办法,解决掉叶司丞留下来阻挠他登顶的那些布置。” “这岂不是意味着,哪怕叶司丞回来,也根本阻止不了武王了?” 萝裳再次长叹一声。 “所以奶奶的这封信,并不是要请叶司丞回来力挽狂澜……” “只要奶奶明日再次失利,仍然无法救出正安帝,那就意味着武王之谋……已经无人能够阻止。” “届时,叶司丞大胜而归,所面对的一定是……悬颈屠刀。” “所以你将这封书信交给叶司丞之时,一定要叮嘱他,不要回帝都!” “走得越远越好!” 深夜。 折柳离开之后。 她一个人站在窗边,眺望满天星斗璀璨。 喃喃自语。 “小叶,以你之性……哪怕有我劝阻,你也一定会杀回帝都吧。” “我只希望……你不要犯傻,一定,不要犯傻。” 她的白骨手掌攥握成拳,银牙紧咬。 “不过,还有机会,明日,便是最后的机会!” 第102章:萝裳,杀了我!【上】 八月八日。 清晨。 一身白骨的萝裳,独自一人站在宫门之外,肩挎行医箱。 惊得宫外守卫瑟瑟发抖。 但入宫传信的人很快就得到旨意回来。 “萝国手,陛下不愿相见,还是请萝国手离开吧。” 萝裳绝美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 “今日不见到陛下,萝裳绝不离开。” 传信的太监摇了摇头,劝了几句萝裳,萝裳都没理他。 只能讪讪的再次回了宫。 这一回宫,就没见有人再出来。 宫外守卫有些忌惮的看着满身白骨的萝裳,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 日上三竿。 宫门外冷冷清清。 萝裳面无表情,静静站立。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到了傍晚时分,日头西斜。 不吃不喝,一动不动。 阳光将她的影子照出去,拉得老长。 京畿护卫队卫队长张靖带着几个甲卫从远处走来。 一眼看到身披薄纱、满身枯骨的萝裳,下意识手扶腰间长剑,警惕的瞪视过去。 以为光天化日下,闹了什么鬼怪。 但仔细一看,这才分辨出居然是大国手。 忙示意身后的甲卫各自去忙各自的,他三步两步走了上来。 “萝国手为何会在这里?” “早些年听陛下说,萝国手一直在闭关疗毒。怎么多年过去,竟然会是现在这副满身枯骨的模样?” 萝裳回过头一看,欠身施礼。 脚步向一旁错开两步,和张靖拉开一段距离。 “原来是张宗师,萝裳此行,是为了面见陛下而来。” “听闻陛下病重,萝裳特来为陛下诊治。” 张靖眉头一挑。 “陛下病重乃是隐秘,萝国手又是怎么……” 不过他很快醒悟。 之前正安帝吃药的药方有一半都是萝裳给开的,提前感知、预料到陛下的病情会加重,也并非不能理解。 “想来萝国手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没错,陛下病重已有数日,所有御医皆无办法。” “希德正愁该当如何解决呢,好在萝国手多年养病终于出关,虽然这形容……” 他上下看了一眼萝裳的森森白骨,犹豫了一下。 “咳,略显憔悴,但出关了总归是好的,想来萝国手这是大病已去?” “既然萝国手出关了,那就请萝国手入宫亲自为陛下诊治!” “陛下的病情……异常特殊,所以有些事情不好外传。” “不过,萝国手并非外人,希德可以提前和萝国手透个底。” 萝裳的眼神微微一凝。 深深地看了张靖一眼。 心说:素闻张宗师为人赤诚忠厚…… 难道,张宗师竟然不知道宫中那些乱事? 不知道陛下的病情始于某位皇子的惊天密谋? 她对于张靖并不太了解,也几乎没有什么接触。 只有过一两面之缘。 现在镇守兰摧的四位宗师:崇江张钱。 只有禁军都统崇开和正安帝的贴身护卫宗师江补天二人是从靖东王之乱时期,就跟随在天子近侧的。 和她比较相熟。 而这位京畿护卫队的卫队长,以及御林都统钱逢,基本都是在她闭关祛毒之后,才声名鹊起,突破宗师、身兼重职的。 眼下。 御林都统钱逢镇守御皇山,极少出现在大靖朝堂之中。 但也有迹象表明,他有意支持琥王。 江补天,虽然是忠于天子,支持大靖嫡系圣子一支。 但,据传闻,他正在皇家禁地太皇峰闭关,冲击至高境界。 已经两年未曾现身于兰摧城中。 禁军都统崇开,为人看似很严肃、威风,并未明面上在朝堂中表态站队在哪一边。 一直保持中立。 但实际上,一直在暗地里和武王勾勾搭搭。 这些年来,折柳查出了一些崇开和武王相互联络、暗合的蛛丝马迹。 四位宗师中。 唯有这位张靖。 身在朝堂要职,但却干净的有些不太像话。 折柳完全查不出这家伙一丝一毫结党营私的痕迹。 这家伙就像是朝堂之中,至真至纯的百合花似的。 似乎真正做到了出淤泥而不染。 对任何人都是看似礼遇有加,实则却不深交的样子。 折柳查到,朝中十五王,除却无心夺嫡之争的云王以外,几乎全都向张靖抛出过橄榄枝。 可全都吃了软钉子。 张靖并没有果断拒绝,却也没有任何表态。 就仿佛没有看懂这些人隐讳抛出来的橄榄枝似的。 所以直到现在,萝裳对张靖的感觉都是神秘莫测,捉摸不透。 一般有上述诸般表现的人,只有两种解释。 第一,这人真是个傻得没边的大傻蛋。 啥也不懂。 没用过半点心机,完全靠着武道实力上位。 不懂什么朝堂之上的阴风晦雨,也不懂他人任何的暗示。 只有一腔正气,只凭本心做事,是真的忠厚老实。 但一般这样的人,几乎是不可能在阴狠毒辣的朝堂之中活下来的…… 会被人阴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要说张靖真是这样的大傻蛋,萝裳是持有怀疑态度的。 而另外一种解释就是: 张靖是真正拥有大智慧的人。 他的眼睛早就把一切阴谋诡诈全都看透了,只是不说,只是不管。 他就站在暗算谋划的风口浪尖之中。 游刃有余,斡旋其中,却能做到片叶不沾身。 清如水而明如镜。 不占他人任何的好处,却也不给他人任何的好处。 就仿佛最终登上大位的人是谁都与他无关。 但他也不是真的啥也不做。 他在等待一个机会。 简单来说,他只会在该出手的时候才会出手,而且这一出手,绝对非同凡响…… 难道,张靖是这后者? 他根本就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也许,张靖能够作为自己的突破口! 张靖侧头看了看周围,传声入萝裳耳中。 以气开天门的宗师,是能做到传声入耳的。 “陛下这病情,古怪得很。” “虽然希德每次想要面见圣上,都会被陛下身边的几位公公拦在殿外,但却听到过一些风声。” “陛下发起病来,浑身战栗,汗出不止,浑身涨的通红,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唯有……”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萝裳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 张靖犹豫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唯有翻牌子才能治!” “而且……‘病来如山倒’,从前陛下最鼎盛时期,可以连翻三个牌子仍然精神百倍。” “可现在,三个牌子根本不够,至少要翻五个牌子。” “而且,希德听说,每位娘娘从殿中出来的时候,都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萝国手,你说这病奇不奇怪?” “也正因为这病太奇怪了,而且要是消息传出去,皇家颜面不保,所以这才停了上朝,也阻止任何外人入宫觐见。” 萝裳嘴唇抿紧,手掌无声攥握成拳。 她行医多年,什么古怪的病症都见过。 自然立刻就知道了正安帝患的是什么“病”。 她脸色依然保持不变,轻轻点点头。 “我知道了……但,虽然我也想亲自为陛下诊治,可张宗师你也看到了,我被阻拦在了宫城之外……” 她直勾勾的盯着张靖。 “不知,张宗师可否让这些护卫打开宫门,让我进去为陛下诊治?” 第103章:萝裳,杀了我!【下】 第103章:萝裳,杀了我!【下】 张靖眉头一皱。 “什么?萝国手居然被拦在了宫门之外?岂有此理!这不是耽误陛下的病情吗!” 他踏前两步,走到宫门之前,向守卫宫门的甲士喝令道。 “把宫门打开!” 萝裳站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她刚刚的问话实际上乃是试探之言,想看看张宗师到底是哪方的人。 也想看看张宗师在这场帝王家的争端之中,到底想要如何自处。 是继续“什么都不知道”。 还是站队。 眼看着张靖喝令的动作不像作假,萝裳的心中有些狐疑。 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宫城之中,各方皇子势力错综复杂? 真的不知道正安帝正在遭受什么? 再或者说…… 张靖在此刻选择帮助她,难道是选择站在了正安帝的一边? 表面上的傻,都是装出来的? 她暂时搞不清楚这个问题。 但唯一清楚的就是,张靖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选择帮助她去救正安帝! 见到正安帝,她就有一定的把握将他人下的毒解了。 而只要正安帝性命无忧,这朝堂应该就不会彻底洗牌。 除非那几个蠢蠢欲动的皇子,图穷匕见,准备拼死反扑…… …… 张靖喝令宫门大开。 守城甲卫乃是禁军,他们虽然不由张靖来直系领导,可要是张靖真的要带着萝裳硬闯,他们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毕竟张靖的位阶在那里摆着。 崇开没有在,他们根本没有和张靖同等对话的资格。 只能相互使个眼色,被迫打开了宫门,又立刻派人去通报崇都统。 张靖则是回头朝着萝裳点了点头。 “毕竟是在宫城之中,守卫严密也是自然,并非是有意难为萝国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萝国手见谅。” “好在萝国手遇见了希德。” 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指着大开的宫门,示意萝裳可以进去了。 萝裳不疑有他,张靖算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当然要第一时间抓住。 她点点头。 也不犹豫,大踏步走入宫城之中。 张靖则是跟随在她的身后。 一路之上,凡是有意阻拦的人全都被张靖给喝退。 二人一路顺顺利利的走过了三道宫门。 步入内庭。 正当二人准备直奔正安帝休养生息的靖居殿的时候,崇开突然带着一队甲卫从远处赶了过来。 挡住了萝裳二人的去路。 崇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朝着萝裳施了一礼。 “见过萝国手。” 旋即他侧头看向张靖,使了一个眼色。 意思是: 你在干什么? 疯了吗?! 还不赶紧退开! 他皱眉问道 “希德,陛下已经说了不愿意见萝国手,自然便是不愿相见,你岂能公然违抗圣上旨意?” 萝裳心头一跳。 她突然觉得跟着张靖进宫非常不理智。 张靖并不能让她完全信任。 万一张靖本是某位皇子的人。 万一这是有人给她下的套…… 那要是张靖在这个时候反水,把一切罪名都堆到她的头上。 她就连反驳都没法反驳。 因为她未经圣上许可,私入宫城,这是不争的事实。 禁军有绝对的理由把她拿下。 她心中懊恼,可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不怕。 大不了硬闯就是了! 她身染剧毒,碰到她的人,一时三刻就会死于非命。 她刚想要踏前一步。 张靖却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了她。 抬起头看向崇开。 “陛下龙体如何,你别想瞒我,也无法瞒我。” “陛下在病重时分言语不清,说出来的话岂能作数?” “希德只知道,在这偌大宫城之中,没有一位御医能救治陛下,而萝国手是陛下最信任的御医!” “有病便要治病,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更何况是一国天子!” “崇秃子,你今日拦我,若陛下龙体当真有何异处,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萝裳脸色微微一变,前进的脚步停顿在原地。 有些愣愣的看了张靖一眼。 他到底是…… 崇开却并没将张靖的话当做一回事,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让路放行的意思。 脸色未变,严肃道。 “陛下龙体万安,何来异处?休要胡言乱语!” “张希德啊张希德,你这头老倔驴,你以为你那套幼稚且自以为是的道理,放在哪里都正确吗?” “这里是天子脚下!是大靖帝宫之内,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本都统的职责便是护卫宫城,不容外人侵犯,谨遵陛下圣命。” “陛下的话,便是至理,说了不能放行,就是不能!” “再不离去,休怪本都统不客气了!” 张靖啐了一口,脸色瞬间一寒。 “不客气?我倒想看看,你想如何不客气?” “崇秃子,你我位阶相同,你效忠陛下,我也同样效忠陛下!我没有听你喝令的理由!” “若要争辩,干脆你我到御前再做争辩不迟!” “陛下的病,必须要萝国手来诊治!让开!” 二人剑拔弩张之际,靖安殿方向似乎听到了动静。 陈角与两名小太监急急地跑了过来。 “且慢!且慢!崇都统!张宗师!这乃是宫城之中,岂能造次!” “陛下有命,宣萝国手入殿觐见。” 崇开眉头一拧,并未让路。 侧过头来看了陈角一眼。 张靖却是一瞪眼。 “崇秃子,你聋了?陈公公的话你莫非听不到?还不让开!” 崇开也是一瞪眼,正准备说什么,陈角提前打断了他。 “休要再胡闹!二位大人皆是陛下股肱之臣,正此时节,还是勿要添乱!” “莫要让杂家难办。” 他说着,望向一身白骨的萝裳。 先是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但立刻恢复正常。 朗声道。 “萝国手,陛下有请。” 萝裳点点头,心情却并没因此放松下来,反而越加的紧绷。 宫城之中势力复杂。 虽然自己能见到正安帝了,但谁能知道靖安殿中还有什么坑在等着自己? 她踏前两步,背后的张靖刚想要跟上,却被陈角拦住。 “张宗师,陛下只宣萝国手一人觐见。” 张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前面的萝裳回过头来朝他摇了摇头。 他这才停止了动作。 …… 萝裳深呼吸一声。 在陈角的跟随之下,走到靖居殿跟前。 可护殿的近臣刚一推开殿门,陈角和萝裳顿时大吃一惊,急急地跑了进去。 只见正安帝竟趴倒在了金阶之下。 而整个靖安殿中,居然没有任何一位近臣和宫女在。 “陛下!” “陛下!” 陈角背后跟着的小太监,以及护殿的黑面卫尽皆大吃一惊。 动作有序且速度飞快地进入大殿之内。 将正安帝小心翼翼的抬到了龙榻之上。 在这个过程之中,正安帝一直在疯狂的颤抖,口吐白沫。 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一些什么。 萝裳并未靠近,只是站在金阶之下。 指骨缝隙之间,一缕细若发丝的细线电射而出,轻轻的贴合在了正安帝的手腕之上。 突然,正安帝身子一挣,险些从龙榻之上翻身摔了下来。 一群黑面卫惊得不轻,陈角也是忙道。 “萝国手,快看看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了?!” 萝裳一边感受着细线上传来的脉象,一边环顾一圈,问道。 “侍候陛下的近臣、宫女何在?” “明知陛下病重,为何放任陛下一人留在这偌大靖安殿之中!?” 还没等陈角回答,正安帝刷的一下睁开眼睛。 双眼中充满了血丝,瞪得通红。 浑身的皮肤在瞬息之间充血发紫。 他咳出了一口夹杂着汤药沫的痰,突然嗓音沙哑的急促高呼。 “萝裳,萝裳,可是你么!” 萝裳下意识想要踏前一步,但却一咬牙,遏制住了想要上前的脚步。 停了下来。 她一身剧毒,根本无法靠近正安帝。 她嘴唇微颤,却强作镇定,答道。 “陛下,臣在。” 正安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又挣扎着想要跳下龙榻。 身躯抖如筛糠,再次急促至极的连连高呼道。 “萝裳!杀了我!杀了我!我知道,你能做到!杀了我!!!” 在心情剧烈波动之下。 他甚至忘了自称为朕,甚至忘了自己是这大靖天下的一国之主。 黑面卫尽皆大惊,陈角也是大惊失色,搀扶住陛下。 回顾周围的太监和黑面卫。 “陛下发病了!说的乃是胡话,你们从未听到!” 又急急招呼萝裳。 “萝国手,还不快为陛下诊治!陛下病情究竟如何!” 萝裳却愣愣的站在原地。 一言不发。 脸色发白,神色异常复杂。 第104章:奶奶,再没回来 萝裳愣愣的站在原地。 脑子里仿佛想起了当年和正安帝初见的那一幕。 …… 那时候,还是靖东王作乱,对垒连年,恶战不休。 正安帝卧病于中军大帐之中,久病不治,日渐消瘦,奄奄一息。 萝裳自远方骑马而来。 被拦在辕门以外。 听闻来的是一名女医师,而且是一位妖医。 所有军中将领全都不以为然。 只有当时年纪尚轻的叶央以及秉性清淡如水的道和真人,愿意相信萝裳。 叶央还亲自迎出辕门,将萝裳请入中军大帐。 那时候,叶央还没有现在的名气。 也没有彪炳之军功。 只是颇得正安帝信赖。 在军中并没有什么威信。 所以他对于萝裳的这个谦恭的态度,惹来无数冷眼。 萝裳一走入辕门,就听到有人在旁小声的嘀咕。 “妖,还会行医?” “这叶猫子也不知怎么想的,身为陛下之亲信,竟对一位女妖如此卑躬屈膝,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看我大靖之军的笑话?” “都说他那双猫眼精明无比,看人极准,我看皆是扯淡,做不得数。” “真乃病急乱投医,来个女妖就敢让其给陛下诊治?庸医误国啊!” “耽误时辰倒在其次,若是耽误了陛下的病情,若是让庸医乱治病使得陛下陷入危险,这责任……何人能担?” 叶央却面不改色,面带温和笑意的引着萝裳走入大帐之中。 一入大帐。 数十道目光投射过来。 有好奇,有轻蔑,也有对萝裳美貌的贪婪。 帐中人绝大多数都不同意让萝裳给陛下诊病。 一来,她来历不明,众人无法判断她是不是细作、刺客。 二来,众人并不相信区区一位女妖,能治好那么多随军御医都治不了的病。 也不知道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还是什么。 原本昏迷着的正安帝突然清醒过来。 听闻说来了医师,正安帝甚至没有看萝裳一眼,就虚弱的对身边的陈角说道。 “让她治!” 后来。 萝裳轻而易举的将正安帝治好,满座剧惊。 正安帝在陈公公的搀扶之下,坐身起来,看向她。 第一眼先是惊艳她的倾国之容。 紧接着,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她说。 “我不是为了赏赐而来,行医救人乃医者本分。” “我有一问,希望陛下能为我解答。” 正安帝饶有兴致的一挑眉。 “哦?是何问题,说来听听。” 她抬起头来看着正安帝,好奇地问。 “我行医半生,不肯信我的人不知凡几。而你身为一国主君,本应对自身性命更加珍惜。” “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 正安帝笑道。 “你区区一介女妖,妖法又并非杀人之术,入朕大帐,三位宗师环列在侧,你能如何杀朕?” “更何况,前一刻,朕已是将死之人,无任何畏首畏尾的资格。” “朕只能选择信你。” 萝裳也同样微微一笑。 环视帐中候着的道和真人、江补天、崇开三位宗师,平静道。 “陛下,我行的虽是救人之事,学的虽是救人之术。” “但,如若我想杀陛下,哪怕十位宗师在侧,陛下之性命也只在须臾之间。” 周围一群人尽皆瞪视过来。 对这个女妖放出的狂言感觉不忿。 尤其是崇开和江补天二人。 正安帝却并没在意,摆了摆手,哈哈大笑。 “好啊!朕还真想见识一下萝国手的杀人之术!” “相比不明不白的死在别人手里,朕倒更希望能死在你的手中。” “今日你救了朕一命。” “来日,若朕大限将至,这条命,便由你萝国手亲自来取,如何?” “这也算是一命还一命吧,起码到了地下,朕不会再念着你今日的救命之恩。” 萝裳微微一愣。 “萝国手?谁是萝国手?” 正安帝伸手指向他,再次笑道。 “当然是你,也只能是你,自即日起,你便是朕的大国手!是大靖的国手。” …… 靖居殿内。 萝裳木然的站在原地。 脸上依然毫无表情。 脑子里兀自回荡着正安帝当年的那一句: “来日,若朕大限将至,这条命,便由你萝国手亲自来取,如何?” 金阶之上,陈角满面焦急,一众黑面卫全都侧头看着她。 可她就是不动。 时间仿佛彻底定格在了这一刻。 萝裳眼神深邃,带着淡淡的哀戚。 口中喃喃道。 “今日,便是大限之日吗……” 正安帝并没有回答。 因为他刚刚几声大喊过后,就浑身抽搐的滚翻在地。 旁的人想要扶他,他却一直在拼命挣扎。 一双通红的眼睛始终都在盯着萝裳的方向。 神志不清的喊着一些乱七八糟,谁也听不懂的东西。 状若疯癫。 萝裳仍在站着,没有动作。 从正安帝的症状,以及张靖方才的描述中,她分辨出正安帝乃是中了一种毒。 古医术上记载着一种邪毒。 名为惊惧。 只能作用于男人。 在中毒初期,会不断发病,唯有塌上云雨方能减轻痛苦。 在这个过程中,人体的阳气会疯狂流逝。 惊惧毒深入骨髓后,会有一段短暂的癫狂期。 中毒之人会神志不清,会胡言乱语,会状若疯癫。 而疯癫过后,人体内的阳气就会被彻底抽空。 散魂裂魄。 此时的人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了,犹如行尸走肉,几乎失去了一切本能。 极其容易被人控制,更容易被人当做提线木偶。 这具失去意识的躯壳,存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生机,一命呜呼。 且死后查不出任何中毒迹象。 眼下,正安帝的毒便已经深入骨髓。 如果再得不到救治,那就将彻底失去自己的意识,沦为被他人控制的对象。 届时下毒之人只需趁此机会,摆布正安帝的“躯壳”,便可轻易留下诏书,立储。 名正言又顺。 惊惧之毒消失已久。 解毒之法早就失传。 哪怕是自诩医术精湛的萝裳,也只有七成左右的把握解毒。 而她只剩下了不到三天的寿命,根本来不及解毒。 也就是说:想要让正安帝不受人摆布,死的安详些…… 就只有杀了他,这一条路! 正安帝虽然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但他却预感到接下来会有巨变发生。 所以,他希望萝裳能杀了他! 一了百了,再无痛苦! …… 夜。 折柳站在萝府大门外。 自奶奶离开后,他就站在这里等着奶奶回来。 如是站了一天。 月光一泄满地,打在他的身上。 他目视远方。 直至天光大亮。 再至月上中天。 整整三日。 奶奶,再没回来。 他紧闭府门,肩挎行囊,踏上了寻找圣人之子秦小庭的道路。 …… 那一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民间传闻说: 萝国手身入皇宫之中,以命换命,救下了病入膏肓的正安帝。 以通天医术,为正安帝续命。 这传闻也并非毫无道理。 虽然宫中并未传来确切消息,但早在几天前,就有很多人猜到陛下是因为患了重病这才没有上朝。 而八月八日这天,有人看到萝裳驾车去了内城。 所以人们都猜测萝裳这是进宫为陛下诊病去了。 就在萝裳进宫的第二日,也就是八月九日,连续四日未曾上朝的正安帝,出现在了满朝文武的面前。 也出现在了大靖百姓的面前。 没有任何病态,中气十足,精神抖擞。 如同一下子年轻了数十岁一般。 可那位妖医大国手,萝裳,却再没从宫城中出来。 第105章:此话,可不能玩笑! 自从正安帝安然无恙的继续上朝之后,帝都似乎因此而平静了下来。 但却极少有人想到,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暗中酝酿。 殿试圆满结束,主考官们夜以继日的批阅试卷,而那些千里入京赶考的举子,也在等着八月十五这一日,张榜公布殿试成绩。 秋棋自然也听闻了前阵子大靖上位不稳,不过他并没放在心上。 因为这些似乎和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还在继续有条不紊的执行着他的计划。 …… 云王姜焱,终于在靖安殿中见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父皇。 并和父皇商议了一下有关西境放粮的事宜。 整个过程融洽无比。 正安帝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但却并没有给云王任何正面的回应。 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态表情也有些呆板。 放粮的事宜,在叶司丞离京之前已经有了一些安排。 叶司丞列了一张放粮官员的名单,并将人员调拨、粮草输送等问题进行了细化的安排。 云王也只是想要锦上添花,将安排优化一下。 但看到父皇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是特别关心,想来一定是叶司丞的安排令父皇非常满意。 他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解了一下有关于正安帝病情的事情后,便出了宫。 出宫后。 他面对阳光,舒心的伸了一个懒腰。 他感觉心情异常的轻松。 边境战事有叶司丞亲自操持,西境放粮的事宜也几乎不需要他再插手、操心。 心中一块压着很久的大石终于落地。 抱剑看着自家王爷满面春光,笑道。 “殿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云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是啊……” 二人一面谈话,一面登上了候在宫城之外的马车。 刚一掀开车帘,云王脸色微微一变,身子向后一顿。 车下的抱剑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想开口发问,云王却侧过头来,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二人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岂是他人能比。 抱剑立刻闭口不言。 招呼车把式一声,就和云王一前一后进入马车。 马车朝着云王府方向驶去。 车内。 云王面色郑重。 抱剑一声不吭的蹲在车帘后,小心的朝帘外街道扫了一眼。 回过头朝着云王点点头。 云王这才长呼一口气,看向马车内突然出现的第三个人,面带些许疑惑。 云王对面。 一身便衣的张靖默默坐着,朝云王使了一个晦暗不明的眼色。 云王不太清楚张靖为什么会毫无声息的钻进他的马车中…… 也不知道张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但他知道马车并不是说话之所。 索性闭口不言。 马车驶回云王府。 云王抱剑主仆二人若无其事的走入府中。 车把式则是将马车带入后院。 无人注意到的是,一道人影形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闪身进入了云王府中。 云王府,议事厅。 抱剑将用人全部驱逐,亲自守在议事厅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议事厅内。 云王和张静面对而坐。 云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宗师行踪如此诡秘,到底是何意思?” 张靖脸色淡淡。 从怀中掏出一个颜色古朴的小木盒,推到云王的面前。 “殿下不妨先看看这个。” 云王好奇的将木盒拿到手上,展开一看,眉头一皱,手微微一颤。 只见木盒之内,红布衬上,放着一根细小的指骨。 本该雪白的指骨之上,浮现着细密的黑色暗纹。 一股奇异至极的药香味钻入鼻腔。 令他不由感觉头脑有些晕晕乎乎的。 伸手想要拿起那块指骨细看,张靖却道。 “殿下且慢,勿要拿手触碰,其上有剧毒,即便是我也难以轻易抵抗。” 云王吓了一跳,忙缩回了手。 有些不解的询问。 “张宗师,这……是何物?能吃吗……额,不是,你将此物拿给我,又是所为何事呢?” 张靖解释了一句。 “这是一块人的指骨,殿下且细细看那指骨之上……” 云王先是吃了一惊:“指,指,指骨?” 再看那木盒里的东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张靖的表情异常严肃,让云王心里一阵嘀咕。 他和这位张宗师,平素里几乎没有任何来往,也没有任何了解。 只是见面点点头,行个礼的交情。 今日张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反常了。 让他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可他又觉得对方一定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毕竟是出身帝王家,这种敏感度还是有的。 所以他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感,盯着指骨细细看去。 在深黑色的密纹和黄白色的骨骼底色映衬之中,隐隐有一道淡淡的红色光晕闪烁。 他将木盒转了一个角度,再看。 淡淡的红色光晕居然呈现出了一个微小至极的“武”字。 他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什么,脸色郑重的将木盒盖上,推回到张靖面前。 “张宗师,你大抵是找错人了。” 张靖看着云王。 “哦?此话怎讲?” 云王直嘬牙花子。 “本王只是一位闲王而已,无意与列位哥哥争什么所谓的大位。” “所以,你将此物拿给本王看,毫无……” 张靖没等他说完,插口道。 “看殿下的意思,是读懂这盒中指骨暗含的意思了?” 云王却站起身,负手而立。 “本王不懂,也不想懂。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张宗师可以离开了。” “今日之事,本王便当做从未发生过。” 张靖没动,也没收回盒子。 停顿了一下,他才说道。 “莫非,就连陛下的生死安危,也难以令殿下回心转意?” 云王微微一侧头。 “陛下身为大靖主君,自有天人庇佑,何须本王区区一人来操心?” “更何况……” 他回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张靖。 “更何况,陛下之生死,也绝非你的片面之言便能决断的。” 张靖眼神炯炯,同样回视云王。 “若非绝难之时,又岂会有人通过指骨传信?” 云王不为所动。 “一根指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一个‘武’字,更代表不了什么。” “若是张宗师,想要凭借这根毫无头绪的指骨传信来引战。” “要本王去和本王那位一人之下的武王二哥作对,那张宗师一定是找错人了。” “放眼朝中,就算有几位不自量力的哥哥,没有那个实力却误以为大位之争可以插上一脚……” “但父皇还有大哥,三哥,九哥,三位哥哥都可以是张宗师择选的人选。” 在云王看来,未来坐上帝位的人…… 一定是在大哥圣子、三哥文王、九哥琥王以及二哥武王,这四人之中决出。 反正肯定不会有他什么事。 张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看来殿下对希德颇有戒心啊。” “难道殿下以为今日希德拿上这根指骨传信求见,乃是殿下的几位哥哥派来试探殿下夺嫡意图的敲门砖?” 云王摊摊手。 “你是不是敲门砖本王不清楚。” “但说句再明白不过的话,张宗师素来无心夺位之争,与列位哥哥也始终保持着距离,与本王更无任何来往。” “今日莫名其妙的来见本王,你让本王如何信你?你又让本王如何理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张靖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木盒,认真道。 “殿下如何理解希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是如何理解这根指骨传信的?” 云王盯着张靖看了半晌,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 这才说道。 “本王听闻,昨日萝国手入宫求见陛下,为陛下诊治。” “而萝国手乃是一身枯骨之貌,且毒入骨髓,楔刻骨上。” “这根指骨,如若本王判断不错,乃是萝国手之骨。” “你将之拿与本王,且其上雕刻‘武’字,想告知本王的无非就是……萝国手借此传信:父皇前次大病,与二哥有关。” “如果此言当真,这便是一项重要筹码,张宗师只需要将之拿给本王另外几位哥哥看……” “依本王来看,另外几位哥哥完全可凭此善加运作,并向父皇阐明前情,便能让二哥吃不了兜着走。” “父皇大病得愈,多亏了萝国手以命换命,若这真是萝国手想要告知的讯息,父皇必会相信。” 张靖话锋一转,语气转而凝重,犀利道。 “殿下当真相信,那所谓地以命换命之言?” “殿下又当真相信,此刻坐在龙椅之上的人,还是大靖当朝的正安帝?” 一语落地,仿佛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不仅是云王大吃一惊,就连门口听到了只言片语的抱剑都差点栽倒在地。 云王感觉双腿有些发软,额头上大汗淋漓。 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张宗师,此话,可不能玩笑!” 第106章:说服云王 张靖没回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云王。 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云王犹豫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略作试探性的问道。 “本王……该怎么做?” 张靖摇了摇头。 “希德做不了殿下的主,有些事,还需要殿下自己做决断。” 云王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定定的看着张靖。 “张宗师作何打算?” 张靖没看他,兀自看着前方,严肃道。 “张靖本是一介江湖草莽,因遇贤主而事。” “可现如今……武王,并非贤主,张靖不愿辅佐。” 云王反问。 “那,在张宗师眼中,谁才是值得辅佐的贤主?” 张靖淡淡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殿下以为张靖今日为何而来?” 云王抿了抿嘴,脸色变得黯然了些。 “恐怕张宗师此心错付了,本王这个闲王,无论如何也成不了贤主的,一字一点之差,谬之千里。” “本王多年来无心大位,安图享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张宗师又何必做这个无用功?” 张靖面向云王,一字一句的道。 “希德之所以来找殿下,正是因为希德看穿了这一点。” “殿下与希德,本是同类人。” “无心更高之权位,却早将一切事实洞穿,立于局外勘破局中。” “正因如此,殿下才是最适合登临大位的人。” 云王微微眯起眼睛,并没回话,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张靖却似抓住机会,继续说道。 “一直以来,殿下与我便像是两种异类,身在帝王家中的异类,与身在高位中的异类。” “鹤立鸡群,独行、自我,这样的人,在有些时候,能够保证绝对安全,更能使之在他人眼中毫无威胁。” “但尽管如此,殿下也当知道,他人眼中的毫无威胁,绝非永远如此。” “只要是身在其中,迟早有一天会被他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我想此言殿下应当深有体会,即便殿下已经是享名京城的第一‘闲王’……” “可这府中、身侧,又有多少人值得真正信任呢?又有多少他人潜藏埋伏的眼线呢?” “希德以为,云王殿下与希德一样,不愿意因为他人这些操蛋的怀疑而送了命。” “既然如此,何不换一换位置。” “由殿下来做控局人,由殿下来主宰他人之生死。” “为的不是那个绝顶的位置,归根结底,为了保命!” 云王沉默了。 眼神有些复杂,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倒不是说张靖所言全无道理,而是张靖的话实在太有道理了。 一字一句,直接扎进了他的心窝子里。 把从前很多他不愿意去妄加揣测,不愿意去细思细想的事情,全都搬上了台面,强迫着他去思考。 强迫着他去做决定。 “本王有那么多位兄弟姐妹,难道最终真的只有一人能活?” “本王就真的不能做这一世闲王?” 张靖默然,没有回应。 云王问的乃是帝王家最为隐晦也最为深刻的事情,他很难明着给出什么回答来。 云王沉默许久,似乎是在反复考虑张靖的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 云王忽然站起身来。 满脸凝重。 “若二哥当真行如此不义之事,为谋大位不惜置父皇于死地……这样的人,焉能登临万古?” “呼……张宗师,如若本王当真要坐那大位,你可愿……” 他的话还没说完,张靖已经肃然起身,撩衣跪倒在云王面前。 “张靖愿在殿下跟前,效犬马之劳!” 云王点头。 “好!” “既如此……首先,也是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便是二哥!” “二哥手下豢养门客过千,犬牙交错,能人无数,但尽管如此,本王也必须要粉碎其图谋!” “否则,父皇……” 张靖心中虽然对于今早上朝坐在大殿上的正安帝有所怀疑,却并没有着重说这个问题。 昨日靖居殿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其实也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 毕竟当时萝裳被召进宫中之后,他并没有能跟进去。 而他之所以没有听信外界那些所谓“萝国手以命换命救活正安帝”的传言,就是因为他在晚间巡查时,无意中在宫墙之外发现了这根指骨。 如果萝裳真的是以命换命,救下了正安帝…… 那么她留下记号的指骨,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宫墙外。 这很显然是萝裳迫于无奈之下,通过某些手段将这最后的信息传出了宫中。 而靖居殿萝裳失踪、正安帝恢复如初的真相,也一定与指骨上留下的“武”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苦思一夜,也没什么结论。 但他心中确认,这件事情自己已经牵涉其中。 从自己闯宫,带着萝裳去给陛下诊治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了。 再想像以前那样,保持岿然不动,已然不可能了。 而他首要面对的人,必然是指骨之上所写的那个“武王”。 因为他带萝裳入宫,第一个触的就是武王的眉头。 别看他身为宗师,自身实力在那摆着,不怕武力争斗。 但背地里的暗算,就算是宗师也吃不消。 尤其是武王家大业大,这些年来手下到底囤积了多少强者,他也说不清楚。 所以想要保证自己身在局中,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唯一的方法就是,择主而事,共克武王。 可他纵观老皇帝这些儿子,唯一看得上眼的……也就是这位平素无所事事,可在关键时候却最为家国大事操心的云王姜焱了 好在,云王终于被他说服,决定奋起反抗。 “针对武王,殿下可有对策?” 云王有些踌躇的在房中转了几圈,倏地霍然抬头。 “有了,或许可以从二哥暗中那些商铺、客店入手。” 张靖略作思忖。 “殿下,眼下你我二人商议的乃是夺嫡大事,商铺当真可以对武王造成打击吗?” 云王点点头。 “张宗师可知道,二哥豢养那些门客,耗资巨大,这入账从何处来呢?” 张靖恍然,眼睛微微一亮。 “不错,这乃是剑走偏锋之妙招,溃其根基,则外必摧。” 云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突然灵光炸闪。 “本王突然想起一个人,如若将之收归门下,也许对本王打击二哥之商铺,有所益处!” 第107章:暗使 八月十五日。 望穿崖。 秦衣盘膝坐在崖顶,闭目静修。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日一夜。 却丝毫不见大靖王朝边境有任何动静。 他不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按理说边境现在这么紧张,叶司丞不可能一直稳稳地坐在济州,啥也不干。 据秦衣的推测,叶司丞忍耐的底线应该是昨日或是今日。 最近几日,无论是彻底开战还是出使,起码都应该有所动作了。 可眼下望穿崖这边,居然连一点叶司丞要出使的消息都没有。 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 难道叶司丞真的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和大齐草原开战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自己的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棋师、宗师隐藏在北境的绝密消息,到底该怎么告知叶司丞才好? 他满心忧思,却并没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两个人悄无声息的探出头来。 二人都身穿银白色长袍,腰跨亮银鞘长剑。 一位中年人,一位青年。 二人打量秦衣几眼。 旋即转身走远。 待到无人之处,中年人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从那人身上感受不出任何的剑气存在,你确认那人展露出的剑气乃是……” 年轻人忙回答道。 “舵主,当时他想要进入雪阻之时,特意将体内的剑气扩散体外。” “小人确实感知到,这道剑气与瑞雪禁录之中的剑气颇为相似……” “眼下他身上虽无气息,但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修行了什么隐藏剑气之法!” “又或者说,这套剑诀天然便隐藏于内,不易让外人察觉。” 中年人手捻胡须思考了一下,旋即道。 “既然他亮出剑气,入得雪阻,想来……应当是要去瑞雪城习剑的,无需咱们多费心,只需将此消息传回尚寒州即可。” “城主应当自有安排。” 青年人却摇了摇头。 “小人一开始也认为他是前往瑞雪习剑的。” “但他入了雪阻之后,并未深入,就是坐在这望穿崖上,已然整整一日一夜了。” “……似乎并无前往瑞雪之意啊!” “小人这才将此消息禀报给舵主,希望舵主定夺。” 被称为舵主的中年人又是思考了一下。 自言自语道: “莫非这位身藏绝艺的少年人,是等着瑞雪城亲自派人来接?” “也是,修行如此奇绝剑道之人,当被我们瑞雪奉若上宾。” “我这就回禀尚寒,叫总舵派人来接……” “圣人门徒入雪阻,这乃是天大的事!” …… 大靖边关。 与望穿崖相隔不足三十里的寄戎关城楼内。 三匹快马飞驰而来。 两边,鹊鸟、鸿雁腰跨佩剑,时刻警惕的拿余光审视两旁。 中间,叶司丞一身便装,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三匹快马赶至寄戎关前被拦下。 守关卫士冷声道。 “总督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关!三位请回吧!” 叶司丞没说话。 背后的鹊鸟当先一步,从行囊中拿出一份文书来,展开来给卫士看。 “此乃总督亲下行令,还不放行!” 几个卫士相互对视一眼,领队小将把手中长戟重重一点地。 朗声道。 “总督有令,不许任何人出关!本将还从未听过总督有什么出关行令,是真是伪,难以定论,还需要找陈将军验证一番!” “三位请稍候!” 一边说着,他凑近看了看那行令文书,旋即大踏步离开。 鹊鸟想说点什么,却被叶司丞拦下。 叶司丞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鹊鸟一想也是。 如果随便来个人想要出城,这些卫士都敢问都不问就放走的话,那边境戒严就毫无意义了。 这是必须要走的程序。 不多时,边境守关老将陈容,在那领队小将的跟随下,疾行而来。 只是远远的看了叶司丞一眼,眼睛就瞪大了。 脚下速度加快,三步两步赶到近前,一撩盔带就要下跪行礼。 当日叶司丞来到北境之后,除了召令各州高级将领以外,还特意命令燕渠关和寄戎关的守将去到大畔城开统境大会。 对边境关卡守卫做了更细致的安排。 所以他是见过叶央这位北境全境总督的。 他惊呼:“末……” 叶司丞抬手扶住了他,朝他摇了摇头。 陈容似是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叶司丞身着便装,只带着两位贴身侍卫来到这寄戎关,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想制造任何的轰动。 他如果在这里喊出“末将参见总督”来,那叶司丞这一身便装做的伪装就毫无意义了。 他识趣的忙改口说道。 “那行令……” 叶司丞一摆手,鹊鸟将文书递上前来。 本来叶司丞身为全境总督,只要一句话,他立马就得放行,不能阻拦。 不过叶司丞手持行令,也是为了做戏做全套。 他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拆台。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低头装模作样的看了几眼。 旋即点头说道。 “不错!这正是总督亲下的出关行令!还不速速开关放行?!” 背后的数十名守卫都是丈二头上摸不到头脑。 还真有这个行令? 他们咋都从没听陈将军提起过? 陈容内心:我特么也没听过有这个行令啊! 不过连陈将军都放了话,他们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放行。 叶司丞侧过头,有意无意的看了鸿雁一眼。 鸿雁立刻点头会意,翻身下马,站到陈容的身边。 叶司丞和鹊鸟二人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陈容猜测这是有话要点给自己,忙走开几步,屏退左右。 抬起头看着这位人称“大黑脸”的叶司丞贴身护卫鸿雁,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总督……可有其他命令?” 鸿雁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淡淡回答道。 “总督留我在寄戎关内相策应。” 陈容先是一头雾水,紧接着又恍然大悟。 哦! 原来总督他老人家是不相信我! 害怕我把他便装出关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在我身边留个眼睛! 他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赔笑。 “所谓隔墙有耳,总督大人果然缜密,末将佩服。” 鸿雁黑着个脸,没有回话。 陈容犹豫了一下,问道: “总督大人亲自出关,这……似乎有些不合规矩,这到底是……” 鸿雁冷淡的扫了他一眼,没回答。 眼神目送着寄戎关隆隆闭合。 心中暗暗道:大人,这次暗使大齐,千万要小心才是! …… 出了寄戎关。 叶司丞的心情显然轻松了不少。 鹊鸟看自家大人那个意思,心情似乎不错? 到底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惑,犹豫着问道。 “大……大人?” 叶司丞一面骑马,一面侧头来朝他淡淡一笑。 “鹊鸟啊,这些日子以来,憋了一肚子疑问吧?” “也是难为你了,眼下无有旁人,想问什么,尽管问来。” 鹊鸟、鸿雁二人,一向陪伴在叶司丞左右,三人自小一起长大。 看起来像是主仆,实际上都是至交好友。 叶司丞也从来不吝惜自己肚子里的学问。 对于二人的疑问,只要是他能回答的,就都会作答。 鹊鸟看了看两侧空空如也的光秃石山,确认此地并无外人旁听。 这才问道。 “大人……为何大人要在那大畔城中白白停留于那么久?” “面对大畔河上御河庆的叫阵,也毫无应对,反而要在今日悄无声息的暗使大齐?” “既然大人自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出使,为何还要耽搁这么久,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出使?” 第108章:大局,貌合神离 叶司丞微微一笑,解释说道。 “鹊鸟啊,你可还记得我是为何来北境的吗?” “南朝、元晋亡我之心暂且不提,且说那南唐,自打南唐更换李霖为帝后,同样也有北进中原之心。” “南唐地处便利,西接南朝,东北又合元晋,若三国之间有何联系,则大靖半壁江山都会因此陷入危难之中……” “我赌不起,大靖更赌不起。所以一旦北境战事起,三国从后方横插一脚,则大靖恐有亡国之危。” 鹊鸟连连点头。 “不错,大人不正为了结此四面受敌之艰难,才决定出使大齐吗?” “怎么来到北境之后,又传下召令,举境征兵演兵、厉兵秣马,预图开战呢?” 叶司丞的猫眼中流露出淡淡的精光。 “你是我的身边人,尚且这么以为,那些关注着北境一切动向的人呢?他们又会怎么想?” “这几日来,我在济州调令全境,但凡有心关注之人,必会认为我要开战。” “方才提到的三国,也一定有谍子潜身在咱们不知道的角落,无孔不入,他们自然会将这里的讯息原封不动的传回国中。” 鹊鸟更加迷惑。 “大人……鹊鸟不懂,既然咱们不想腹背受敌,那又为何要传出这样的假讯息,逼着其他几国做出行动呢?” “这岂不是促使其他三国野心大起?” 叶司丞却摇了摇头。 “鹊鸟,你还未看明白眼下的情况吗?” “这一次,大齐草原给咱们布了一场局。” “或者说是大齐联合其他几国给咱们布了一场局……而大齐在这场局中扮演的角色就是领头羊。” “虽然我在陛下面前信誓旦旦担保,出使大齐则危必解……” “但这场局究竟涉及几国,且布局又是如何安排,初来乍到的我根本一无所知,我还需要反复印证一番。” “前几日,我一直在做的,就是在投石问路。” “试图探看大局全貌。” “终于,让我摸索出了此局的全部线索脉络,并找到了破局之法。” “我来问你,御河庆陈兵大畔河已有多久?” 鹊鸟掐着手指算计了一下。 “半月有余,眼看就要二十日了!” 叶司丞嘴角下意识勾起一个弧度。 “是啊,他都已经陈兵半月了。” “大军压阵,哪怕只是原地驻扎,耗费的粮草也是一个天大的数目。” “长时间耗损不动,乃是兵家大忌,就算咱们什么都没干,他也迟早会被自己的损耗给拖死。” “御河庆带兵多年,素有草原军神之称,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为什么不动?自始至终都只是在河道另一侧派人叫阵,却始终没有攻城的意图?” “当时北境未得上命,如若仓促应战必会吃亏,那是最好的攻城机会,可御河庆却眼睁睁的看着机会错失!” “后来,我到了,他依然只是叫阵。” “哪怕是我在全境征兵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哪怕我在济州连续数日调兵遣将,他仍然没有攻城的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果是你带兵,会傻傻的站在原地,等着对方储备完毕、蓄势待发,却只知道原地叫阵而不知道进攻吗?” 鹊鸟细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在自家大人提起这个问题之前,他还真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他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沉思的样子。 就好像在他的眼前有一张无形的窗户纸,被叶司丞给捅破了。 他一拍大腿。 “大人!我懂了!御河庆在这场多国联合布局之中,第一步需要做的就是……逼着我们当先开战?!” “他之所以一直陈兵在侧,日日派出人来无所不用其极的叫阵、辱骂,却并不出兵攻城,就是在等着我们来打响这第一炮。” 叶司丞点点头,继续循循善诱道。 “这就意味着,一旦我们先一步开战,这场联合布局计划就会顺利的开展下一步。” “可到现在为止,我并不知道他们的下一步究竟是什么。”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我们对对方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如果开战,必会陷入极大的被动,甚至万劫不复。” “所以,无论御河庆如何咄咄相逼,哪怕触犯民怒、众怒,这场战火,也绝不能由我们来打响。” “而我之所以故作招兵买马,屯兵济州,一来是为了试探御河庆的意图,眼下这个目的已经达到。” “而二来就是……我在挑拨离间。” “这场多国联合布局,有一致命的缺陷就是:虽然联合,但各国在这场局中各怀鬼胎,貌合神离。” “看起来,我明明有了应对策略,我明明已经万事俱备手握精兵在手,可我就是不开战。” “大齐草原会怎么想?” “其他国又会怎么想?” 鹊鸟的眼睛越发的明亮,甚至想要拍手叫绝。 “对啊!眼下的局势来看,大齐在正面,而其他国很明显在背后,我们则是穿插在中间。” “他们双方的信息非常不对等。” “所以,大齐会怀疑我们和其他国联合在了一起,这才迟迟不动。” “大齐不敢开战,因为他们害怕自己充当了多国布局的炮灰。” “而其他国更会觉得……” “我们和大齐精锐骑兵只有一道干枯河床之隔,肯定是在私底下做了什么协定。” “……这才佯装成大战将启的模样,却并无动作,试图将这场联合布局计划无限制地拖下去。” “他们双方只要互相猜疑,这场大计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进行下去的。” 叶司丞再次点头。 “他们的计划执行不下去,那我们的计划便能执行下去了。” “我们只需保持表面上的一切装扮不动,继续装作全境备战,而暗地里出使大齐……只要能说退御河庆,瓦解大齐和他国的联合。” “届时,他国见大齐撤军,布局落空,自然一切危机解除。” 鹊鸟正要点头称是,突然像是注意到了什么一般,一甩马鞭窜到叶司丞的身前。 抽剑在手,翼蔽身后的叶司丞。 叶司丞反应同样奇快无比,一勒马缰绳,停在了鹊鸟的身后。 前一刻还略带轻松的脸色瞬间就凝重起来。 鹊鸟抬起头,二目如电,直射向另一侧高高的石山。 “什么人!?还不出来?” 叶司丞却是心头疑惑。 他这次暗使大齐,极其隐秘。 除了鹊鸟鸿雁二人,以及留在济州主持大局的两位最高军级将领以外,根本没人知道。 一路上同样掩藏行迹,快马加鞭。 只有在寄戎关陈容面前才暴露了身份,可自己也把鸿雁留下,严防陈容泄密了。 根本不可能有人提前埋伏在这里啊! 难道…… 自己身边有奸细? 在鹊鸟呼和之下。 石山顶,一道瘦削的黑色身形显露在高高的日头之下。 脸上罩着一层面罩,看不清楚本来面貌。 面罩下的脸涂着渗人的红妆! 正是那一日,险些要了秦衣命的元晋宗师,阴阳人车晟! 他那日寻踪索迹,想要找到秦衣,却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秦衣真的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气恼之下,决定直接前往大畔城,在沿路之上再查探秦衣留下的痕迹。 在他看来,如果秦衣要将他和悬集的消息禀报叶司丞,无论如何也是必须要去大畔城的。 所以殊途同归。 他只需要先出现在大畔城,拦截秦衣传递的消息,就足够了。 退一步讲,就算秦衣已经将消息告知给了叶司丞,他在济州的话,也能第一时间了解到叶司丞的动向,提前做出安排布置。 可当他马不停蹄的赶到大畔城的时候,却发现叶司丞已经不在了。 叶司丞留下来演戏,装作总督还在大畔城的那些安排布置,能够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车晟。 他心知叶司丞定是有了什么破局招数。 当即循着叶司丞的气息一路追踪。 摸清了叶司丞大致是朝着关外去的。 这才以最快的速度,不走官道,翻山越岭,踏空而行,提前赶到了叶司丞必经之路上堵截。 第109章:保命手段? 虽然车晟并不知道叶司丞悄无声息的来到关外,到底想干什么。 可直觉告诉他,如果不阻拦叶司丞,很可能会出大事。 他们所做的一切预谋就都可能付诸流水。 所以他只能一路追杀过来。 在现在现身,会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现在却是最好的解决掉叶司丞的机会。 万军庇佑之时,他想要杀掉叶司丞之后还能顺利脱身,很难。 而且陛下的计划也不允许他如此任性。 可眼下,叶司丞身边只有一位鹊鸟。 只要将鹊鸟和叶央埋葬在此,几乎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为元晋除掉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叶央不除,大靖就倒不了。 面对叶央,他心中也有所顾忌。 在他离开元晋之前,烈帝以及大国师曾特意交代他。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绝不能直接对叶央出手。 他当时就非常疑惑。 “陛下,国师,奴才虽不成器,但到底也是一位宗师。莫非,还奈何不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叶猫子?” “既然此次奴才有机会潜入北境,不如让奴才直接除了那叶猫子,少了叶猫子辅佐,靖帝不足为虑!” 烈帝并没说话。 大国师却多解释了一句。 “公公,此事不能拖大。你也应该知道,你乃是陛下的股肱之臣,决不能折损在大靖。” 车晟反驳说。 “国师,正因为奴才效忠烈帝,才更应该为陛下扫除隐患!” “那叶猫子虽有雄才大略,但到底只是一介文人,为何奴才就不能将其直接斩杀?” 国师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再次解释道。 “公公,想要将那叶司丞直接斩杀的人,可不只公公一人。” “不知公公是否还记得,靖东王联合我元晋大军与那正安帝对垒之时,靖东王为除叶司丞,派出了两名宗师,潜入敌阵暗杀……” “可叶司丞最终安然无恙,而靖东王那两位宗师却全部失踪了!” 车晟直嘬牙花子。 “靖东王之战中,奴才正跟随恩师征渊海,所以对此并不了解……” “只是听闻大靖民间话本故事中倒是有这么一段,说那叶司丞结合天地阴阳自然之术,斩杀两位行刺的宗师。” “奴才一直以为这只是民间为神化叶司丞,夸大赞美所编纂的故事,莫非还是真的?” “那叶司丞一介文人,真能斩杀两位宗师?!” 大国师当时给了他一个隐晦不明的眼神。 “那两位宗师是不是叶司丞杀的,至今都未有定理。” “但两位宗师前往刺杀叶司丞,最终却并没回来,这倒是真的。” “根据可靠线报表明,当时正安帝随军的崇江二位宗师,全都没跟在叶司丞身边。” “可那两位宗师却不知所踪,截止至今仍未找到其下落……” “到底是出于何故,老朽并不知晓。” “但老朽能清楚告知公公的便是,无论那双宗师是不是死在叶司丞的手中……叶司丞,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保命手段!” “如果大意的以为他叶司丞真的只是一介文人的话,极有可能会吃大亏,希望公公早做防范!” 车晟牢牢记着国师的这一番话,所以憋在心里很久的斩首计划这才一直没有执行。 可这次。 已经到了国师所说的“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如果不能阻拦住叶司丞,陛下的大计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他不能放任自流。 必须要趁着叶司丞毫无防备,且身边只有一位鹊鸟在侧的时候,以雷霆手段斩杀掉叶司丞! 所以他刚一露面,就没有半分犹豫的从石山之上一冲而下。 袖管中,两柄短枪悄无声息的握在了他柔弱无骨的双掌之中。 车晟,师承于枪仙修王茧。 当年的修王茧,在巅峰时期,以一杆长枪,曾和瑞雪城城主鏖战一日半夜,最后只差了半招。 他也因此名动天下,位列宗师谱前三。 车晟天资极佳,在通习了师父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术之后,将之融会贯通,另辟蹊径。 他发现长枪有一致命缺陷,枪杆太长,在近战之中极其容易吃亏。 所以经过八年钻研,造出两杆寒铁短枪。 结合了匕首、短刃快捷简便出其不意之优势,却同样也承继了修王茧一身枪术的霸道之气。 有枪道的霸,也有自身的柔。 阴阳相合。 在五年前,修王茧病重弥留之际,曾当着其下所有弟子如是说道: 不出二十年,枪道会因晟儿一人,跃居剑道之上。 千年以来,因为有瑞雪城的存在,剑道始终都是万兵大道之首。 修王茧这番话,不管是弥留之际的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事,都能说明…… 修王茧看出车晟这双手短枪之术,已然超越了他名动天下的长枪诀。 车晟,将是下一位能够和当代瑞雪城主比肩的枪仙! 未来的成就,很有可能超越他这位叱咤江湖两个甲子的老枪仙! 而这位枪道新秀,天下宗师谱排名前十的阴阳人…… 在刚一露面,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施展出了最凌厉,也最霸道的一击! 修王茧成名之枪法。 长枪决: 双龙大岗,长恨水! 两道璀璨至极的黑色枪影,横亘在虚空之中,宛如十里长城。 势如破竹! 倾斜而下! 枪意铺天盖地,席卷四野。 …… 望穿崖上。 秦衣静静盘膝等候。 却迟迟不见有人来,若说心中一点都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他甚至连闭目静修都很难做到了。 每当崖下有人经过的时候,他都忍不住睁开眼看上一看。 辨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叶司丞。 说起来,叶司丞虽然名声在外,但因为身居要职,几乎没有在兰摧公开露过面。 也从没有画像流传。 可他是知道叶司丞的模样的。 那次秋棋假扮万法居士,亮相于帝政司后。 曾让玉梳给他投影过帝政司外那一幕的全景。 所以他不仅认得出叶司丞和道和真人,也认得出鹊鸟、鸿雁,以及帝政司中很多官员。 哪怕是叶司丞做过简单的乔装改扮,更换便服,只要从崖下经过,他就有大概五成左右的把握认出来。 秋棋曾和他简单的说过。 借剑山庄世传的易容术虽然出神入化,但天下间没有完美的易容。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变了容貌,也有一种名为“气场”的东西很难进行改变。 叶司丞久居上位,而且本身有自己的气质、气场。 这一点,哪怕是最完美的易容术都很难遮掩。 更何况,像借剑山庄那般精致的易容,外界也很难效法。 此刻,望穿崖一片荒寂。 眼下边境吃紧,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 所以他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只能强制压下心中的焦急,闭目静思。 正此时。 他突然听到寄戎关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隆…… 山林间鸟兽惊散。 一股极强的气势骤然爆发! 枪影横空! 一座数十米的石山应声崩催,沙尘四起,一连串隆隆声不绝于耳。 连片的石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推翻。 从远及近,依次坍塌。 他眉头微微一皱。 这股爆发而出的气势,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第110章:叶司丞,必死无疑 叶司丞抬头张望,眼见一道黑色枪影横空,眉头微微一皱。 鹊鸟略有些惊慌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叶司丞立刻会意。 拨马就走。 鹊鸟眼神一凝,迎着那仿佛能将一切都穿透的霸道之气,一把抽出腰间长剑。 尽管他感受到眼前敌人的实力要高出自己一大截,但背后就是自家大人,他绝不能后退一步! 他脸色严肃,自马上一跃而起。 腾身高空。 周身气机凝于一点。 试图硬扛下阴阳人车晟这强势的一击。 为后面拨马离开的叶司丞争取时间。 他清楚地知道,对方前来行刺的第一目标,一定是叶司丞。 自己的安危并不重要。 而且对方也一定不会在自己的身上多耽误功夫。 抢时间才是关键,必须要拖住! 只要他能拖出一段时间,叶司丞就能…… 巨响声中。 一道剑气与两道长龙般的枪影悍然碰撞在了一起。 掀起滔天巨浪。 无形中,似有一座大山直接炸开了。 两旁连片的石山连连坍塌,轰隆隆巨响不绝于耳。 沙尘四起。 电光火石之间。 他身下的快马就在两道恐怖的气息碰撞之下,被生生碾碎成了血沫飞溅。 还没有跑出多远的叶司丞也跟着受了牵连。 胯下的马被掀起的飓风给生生卷起,他也随着马匹一起,倒飞了出去。 闷哼一声。 重重的栽倒在地。 眼前黑影笼罩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去遮挡。 整个人却被接下来崩陷的石块给埋进了土地里。 沙尘散尽之时。 车晟静静地站在石堆废墟之上,身上甚至连半点尘土都没有。 面罩仍然稳稳的罩在脸上。 看起来是轻松胜之。 而另一侧。 鹊鸟却是满身狼狈,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鲜血浸透了衣襟,嘴角渗出血渍。 以剑拄地,身躯微颤。 面如金纸,气喘如牛。 他本是第四步第二境,滚潮境的剑修。 硬生生抗下一位宗师融汇全身气机的一招【双龙大岗,长恨水】本就非常勉强。 仅仅一击之下,就受了不轻的伤。 身子站着都有些摇摇欲坠的。 但他却丝毫没在意自身的状况,蓦然回过头去,惊呼道。 “大人!” 他一屏气,强行调动体内没有回缓上来的气息。 一口鲜血从咽喉之中涌了上来,却被他硬生生的咽下。 他一步跃起,跳到了叶司丞被掩埋的地方。 口中一边惊呼着“大人!大人!” 一边迅速拿起手中的剑充当铁锹,将地面上的石堆撬起。 嗓音沙哑,双目通红。 车晟一击过后,并没有再出手。 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 在出手之前,就已经算好了。 他这一击不遗余力,倾泻而出,眼前的石山必会摧枯拉朽的坍倒。 而石山倒塌的方向,正好是在叶司丞离去的方向。 整座石山的重量几乎有七成都砸在了叶司丞的身躯之上。 不要说是叶司丞了。 哪怕是个第二步、第三步的武夫,身体有一定的根底,也绝对会被拍成一团血泥。 叶司丞一个文人,必死无疑。 所以他没再出手去抹杀鹊鸟。 叶司丞死了,鹊鸟或者反而更有用。 他能及时把叶司丞身死的消息传回北境。 北境全境总督葬身寄戎关外,整个北境就会面临群龙无首的境地。 甚至会因为叶司丞身死,而变为一片大乱。 大好时机! 陛下的大计可以提前推行。 他回过神来。 准备就此离开。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这里毕竟距离寄戎关只有十几里。 他的身份,能不暴露还是不要暴露的好。 可刚刚迈出半步,他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一些什么,刷的一下转过头来。 面罩下的眉头皱紧。 一抬手。 虽未动枪,却有一道枪影电闪而出。 直逼鹊鸟的后心。 鹊鸟耳畔听到风声逼近,下意识一个闪身避开这偷袭的一击。 “你……!”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刚刚站着的石堆却应声炸开。 是车晟再次出手了。 只不过这次出手却不是冲着他来的! 沙土劈头盖脸飞溅而来,被他一把扫开。 他定睛朝着石堆下一看。 本以为会看到叶司丞被深埋在其中,成了一片血雾。 却没想到石堆之下竟然啥都没有,空空如也。 一颗提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 “还好……大人,看来是赶上了!” 车晟却是眉头皱紧,看着被他一枪戳穿的坑中,一派空荡荡的。 根本就不见叶司丞的尸身。 不可能啊! 叶司丞怎么可能躲得过? 他刚刚可是亲眼看见叶司丞连人带马被狂风席卷而出,紧接着被坍塌下来的石山给埋在了石间。 石堆之下,怎么会没有人呢? 如果不是他刚刚临走前,下意识感受了一下石堆中的气息,就要被叶司丞金蝉脱壳了!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文人吗? 难道……? 他立刻响起了离京之前,国师特意对他的嘱咐。 眼神微微一眯。 看来国师猜的没错。 叶司丞真的有不为人知的保命手段。 他强自将心中的恼火暗了下来。 短短几日时间,连着两次将目标跟丢。 这对一国栋梁的车晟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秦衣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时候,依靠的是那奇绝至极的乾字玄术。 难道叶司丞能够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也是因为什么奇异的玄术? 难道叶司丞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位玄师? 当初靖东王手下的那两位宗师,也是被这位玄师给解决掉的?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 玄术虽然在单体战斗力上,一定是比不过宗师的。 但玄师胜就胜在各种玄之又玄的玄术之上,让人捉摸不透又无迹可寻。 如果真的是一位玄师保下了叶央的话,他暂时还真的没有什么应对策略。 草率了! 自己这次跑来追杀,果然是草率了! 不仅暗杀不成,反而将一张底牌暴露在了叶司丞的面前。 该死! 身为宗师,除却体内的内气可以动用以外,还会诞生一种名为灵识的玄妙力量。 可以散播出去,洞察秋毫。 他立刻将灵识尽可能的散播开去。 只求能寻到叶司丞逃离时留下的痕迹。 突然。 他的耳边传来了叶司丞平淡如水的声音。 “阁下不用找了,我就在这里。” 说着,叶司丞从另一侧并未坍塌的石山上显露了出来。 静静地站在石山顶端。 负手而立。 叶司丞的猫眼微微一凝,一字一句的道。 “若我没看错的话,阁下之兵刃,乃是两柄短枪吧。” “方才阁下虽然有意隐藏,只显露了一瞬间便收回了袖中……但我还是看到了。” “长枪决之枪法,闻名天下,虽然被阁下更改为双枪施展,也难掩长枪决本来之威势。” 另一边的鹊鸟听到自家大人这么一说,恍然大悟,惊道。 “我还说哪里冒出来的一位宗师前来行刺……寒铁双枪、长枪决,原来,你,你是车晟?!” 车晟却并没回答。 他不知道叶司丞刚刚到底是怎么逃跑的,但既然叶司丞再次出现了,他就绝对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就不信,面对面之下,叶司丞还能溜走! 他这个宗师也不是开玩笑的吧? 世界仿佛在这个瞬间静止了。 在鹊鸟的眼中,车晟从他的眼前失去了踪影。 可在叶司丞的眼中,原本还在石堆废墟之上站着的车晟,却骤然放大。 半个呼吸间。 就稳稳的站立在了他的身前。 与他只有咫尺之遥。 一杆短枪透出锋芒,停顿在了他的眉心。 距离枪尖刺破血肉,只有半寸距离。 在那黑色面罩之下,似乎有两道凌厉至极的眼神刺破面罩,仿佛能将他给刺穿。 车晟变换声音,冷然道。 “告诉我,这次,你还能怎么跑?” 明明死亡只在尺寸,叶司丞却镇定的仿佛不是活人。 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不紧不慢的抬起手。 轻轻点了点横在他眉心前半寸的枪尖。 “这个,对我没用,车宗师还是收了兵刃吧。” 第111章:儒亢八门 卷奉山脉。 元晋王朝二国师悬集及傀儡藏匿地。 悬集眉头微微一紧,瞪视车晟。 “你,你说什么?杀不死?连你都杀不死他?” 车晟脸色有些暗沉,一反平素妖娆抚媚的劲头。 摇了摇头。 “你有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种修行,虽然没有任何实力、没有杀人之力,但其他人也杀不了他?” 悬集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闻所未闻!” 车晟道。 “杂家从前曾偶然听大国师提起过一种早已失传的修行,名为儒亢八门。” 悬集眉头一挑。 “儒亢八门?儒……?难道是,儒教?!” 车晟点点头。 “不错。依大国师的话说,天地轮回自有因果造化。” “自古以来,凡事、凡门,有盛就有衰。” “别看道教已经盛极千年之久,自百国混战时期就有万全观横立于世,为天下道统之山。” “但,实际上在很久以前,在道教兴起之时,却并未有如今盛景。” 悬集更加疑惑。 “道教兴起之时?那不是要追溯到百国混战之前了么?” “可百国混战之前的历史,几乎没有任何史书记载,大多以半信史流传,是真是假未有定论。” “几乎无人说得清楚,百国混战前,天下究竟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 “也正因未有史料记载,咱们对百国混战前之历史一片模糊,才有了这许多的未解之谜。” “譬如万全观究竟是如何建造并兴起的,譬如瑞雪城是如何显拔于世的,再比如无人问津之地……这些皆是无人能说清的。” “大国师说的话……” 车晟继续道。 “虽然大国师说的话未必全部可信,但杂家只从大国师口中听说过如此成型且看似因果自通的史话。” “大国师曾说过,在道门兴起之时,天下最为鼎盛的乃是儒教,儒教子弟遍行天下。” “至于后来儒教究竟盛极转衰,道教和剑宗为何双双崛起,大国师也不甚知晓。” 悬集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面上同样露出沉思之色。 “既如此,那又与你所说的‘儒亢八门’有何联系?” 车晟道。 “大国师就是在谈及史话之时,无意中与杂家谈道,上古儒教,有一不传之秘,仅有儒教历代圣人龙首方能承袭。” “亦为儒教三秘技之首。没错,那就是儒亢八门。” “儒教第一代龙首曾言道,儒教子弟只应苦功学术,无心争端,更无心械斗,心存仁善,有教无类。” “所以创此儒亢八门。” “无杀人之道,无相争之能,但若他人对我不利,则八门自保我。” “就是为了督告后辈,担任龙首者,不能争一时之短长,不能执掌杀伐,当心存仁善之心。” “且修行了儒亢八门者,终生不能杀人,否则八门可保命,亦可反噬。” 悬集满头问号。 “你的意思是说,那叶司丞有了这劳什子的儒亢八门自保……” “只要他自己不亲手杀人,只要他不想死,就谁也杀不了他?这怎么可能?” 车晟摇了摇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你莫要忘了,那儒亢八门只有历代龙首一人可以修习,所以换句话说,儒教上下,也仅有龙首一人拥有不伤之躯。” “不过这也足够扯淡的!天下岂有不破之功?” “对此,杂家从前也只是以笑话视之,却没想到当真能出现到杂家的眼前。” “杂家之枪横在那叶猫子眉心前时,明明仅有半寸距离,可即便杂家耗尽体内一切内气,也难以动其分毫。” “枪意,杀气,皆无法将其撼动!只要侵其身上,便如梦幻泡影,烟消云散。” “杂家想来,这便是那叶猫子的保命手段。” “不过说到底,天下并未有尽善尽美之事,也不可能有毫无破绽之修行……” “杂家看来,这儒亢八门一定也有破解之法,否则为何那儒教会完全覆灭,时隔千年仍然未能再现于世……?” “只是眼下,我们并不知道破解之法,杀不了那叶猫子,只能眼睁睁的看其搅弄北境,杂家这心中着实憋屈!” “更何况,杂家身份已然暴露在叶猫子眼前,对陛下之大计,只怕会有妨碍!” 悬集却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等等,公公!” “那叶猫子到底为何能够修行那消失千年的秘技【儒亢八门】,暂且不提,单说一点。” “既然那叶猫子是因为修行了儒亢八门,才免于被行刺,但这也无法解释当日两位宗师失踪之谜!”‘ “儒亢八门,无法杀人,所以……也许失踪的那两位宗师,才是破解儒亢八门之关键。” 车晟伸手拦住了他。 “不,寻找儒亢八门的破解之法并非关键。” “眼下,咱们需要商议的关键是……杂家的身份已然暴露,为防你我二人出师不捷身死大靖,是不是应当及时撤退!” …… 车晟来的快,去的也快。 鹊鸟忙凑了上来。 深呼吸了几下,才略有惊悸的道。 “好险,大人,如若不是生门赶至,只怕大人性命不保!” 叶司丞脸色淡淡,目光远视。 就在刚刚,车晟因为百般尝试杀他无果…… 气急败坏的一掌轰碎了两侧幸存的石山,又将十里外的望穿崖一枪劈成了两段。 一眼望去。 一片狼藉,满目废墟。 他站在废墟之上,喃喃道。 “车晟……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鹊鸟对于这个问题也是满心疑惑。 “大人,就算是宗师,想要从元晋悄无声息的跨越大靖王朝,出现在这里,也绝非一件容易事。” “更何况,车晟又怎知咱们暗使大齐的具体时间,又怎能准确无误的现身于此,这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叶司丞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还需要思考一下…… 鹊鸟受了不轻的伤,还有些站立不稳。 他注意到了这一点,示意鹊鸟先不要说话,坐下来调理内息。 鹊鸟才刚刚寻了一块较为光滑的石块坐下,准备静养伤势,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气息,再度抬起头来。 眼神炯炯。 口中惊道。 “大人!又有人来了!” 叶司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有一道身影,在成片的石堆废墟之上连续腾跃,飞速朝着这边接近。 鹊鸟以手扶剑,想要再度站起来,却被叶司丞按在了地上。 “勿急,此人身上并无杀意。” 鹊鸟一横手中剑,急道。 “大人!生门已破,此时若再有刺客……后果不堪设想!” 叶司丞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静观其变。” “若今日当真是我叶央之大限,那无论如何挣扎,叶央也无法苟且。” “所以,鹊鸟,切记,急躁二字最无用,只会空留破绽,冷静为先才好。” “先等等看……” 二人说话间。 那道人影已经跃至近前,在不远处的废墟上站定,上下打量他们二人。 正是秦衣。 秦衣只是多看了几眼,就认出了叶司丞,大喜过望,忙深施一礼。 “草民,见过叶司丞。” 第112章:瑞雪城,恭迎圣人门徒!【上】 听到秦衣见面的这第一句话,鹊鸟和叶司丞双双眼神一凝。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叶司丞知道自己被别人认出来之后,态度一定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但这里是哪里? 是关外啊! 而且叶司丞换上了一身便装,尽量低调,轻骑减从的暗使大齐。 在这样的前提下,他还是被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只有三种可能。 第一,他和对方认识。 所以对方才能在“偶遇”的情况下一眼认出身着便装的自己。 但他辨认了一下,他并没见过秦衣。 第二,对方是在等自己。 所以才能在与自己刚一照面、隔着老远的时候,就将自己认了出来。 第三,对方真的刚巧路过,而且刚巧遇到了自己,而对方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对方。 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出现。 因此,他只能将答案下意识的归结到了第二种猜测之上。 与车晟的情况类似,对方是刻意在等着自己。 这也就说明了,对方也知道自己暗使大齐的事情。 合着自己在济州演了这么久的双簧,结果计策居然已经暴露给了这么多人吗? 这未免也有点太戏剧性了吧? 叶司丞脸色未变,眼神略带打量的看了看秦衣,微微还了个礼。 “客气了。” “阁下是何人?恕我眼拙,不记得究竟在何处见过阁下。” 秦衣想到过自己过来传信的时候,叶司丞可能会不相信自己。 据他所知,叶司丞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不过这个消息太过重要,他如果不亲自告知,会出大事。 哪怕叶司丞只相信一半,或是只相信十分之一,也是好的。 他眼珠滴溜溜一转。 “小人一介平民,叶司丞不认识小人也属正常。” “但小人却认识叶司丞这一双猫眼,情迅紧急,容不得小人多加阐述,小人来此只是为了告知叶司丞一桩大事。” “事关大靖安危,还请大人能听上一听。” 鹊鸟眉头一皱,抬头望着叶司丞。 叶司丞再次眯着眼睛打量秦衣一眼,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 既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摇头拒绝。 秦衣没犹豫,当即将自己在那行山脚下的所见所闻,大体说了一遍。 鹊鸟的脸色缓缓从一开始的警惕,转变成了思考。 而叶司丞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直到他说完,叶司丞才点点头,算是应了。 反问道。 “所以,你等候在这寄戎关外,是在等着将此消息告知本丞?” “如若你所说尽皆属实,这的确是一桩大事,甚至将直接左右本丞在北境的一切行动。” “可你与本丞素未谋面,本丞也不知你究竟是何人,无法确认你所言真伪。” “如若是假,后果同样无法估量……” 秦衣正色道。 “草民之所以费尽心机穿过雪阻,来到望穿崖希望能见上大人一面……” “正是因为草民相信大人有分辨忠奸之能,更有分辨草民所言真伪之能。” “所以……” 叶司丞眉头一挑。 “所以,无论本丞信与不信,你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下面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 “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秦衣一愣,旋即点点头。 叶司丞却道。 “所以,你就可以如此‘胸怀坦荡’的一走了之?就因为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了?” “错,大错特错。” “此事之真假暂且不论,本丞只想问你,为何你连担保‘自己所传递信息乃是真是的’这件事情,都无法做到?” “如果连你都无法为你自己作出担保,那本丞凭什么信你?” 秦衣立刻会意,肃然道。 “大人,草民以草民之身家性命担保,所言一切一概属实!且草民愿意为此承担一切责任,望大人明鉴。” 叶司丞微微点头,脸上缓缓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好,既如此,在一切暗局浮出水面之前,你需要跟在本丞左右。” “如若本丞证实你所言为真,那你便是拯救北境乃至拯救大靖于水火的英雄,你之功劳,本丞不会抢,也没有人抢得了。” “但如若最终证实你所言为假,本丞会毫不犹豫的取你的脑袋,你可敢答应?” 鹊鸟想要劝阻,咋可能就让这么一个不明来历的人跟在他们身边? 万一坏事了怎么办? 万一这是他国派来的细作怎么办? 可他转念一想,叶司丞这么做也无不道理。 哪怕聪明如叶司丞,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判断秦衣给出信息的确实性。 如果让秦衣就这么走了,那这件事情将暂时成为叶司丞心中一个拿不准的难题。 他们接下来的一切行动,桩桩件件危难至极,容不得一丝差错。 所以叶司丞必须要保证思路清晰,且大局在握。 而秦衣如果敢于留在他的身边,反而代表着秦衣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能让叶司丞省很多的心。 秦衣本想急着赶回兰摧城,但看着叶司丞灼灼的目光,他也明白自己无法拒绝。 说出来的话,总归要负责任的。 只好点头应了。 叶司丞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一行三人原地休整。 秦衣内心一片坦诚,自然无所畏惧。 叶司丞心中的考量却极多。 他就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棋手,在下一步棋之前,至少要思考出接下来的十步甚至二十步。 从初入北境一片茫然,到现在对多国布局大致有了一个了解。 他都是在不断的运筹之中走过来的。 可秦衣和车晟的出现,意味着变量的出现,他需要将棋盘推翻重来一遍。 事情,变得有些难办了。 秦衣反应出的宗师和棋师隐藏于后的消息…… 不说别的,宗师车晟已经现身了。 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 可真正左右战局的人,并非是车晟。 北境也是有一位宗师坐镇的。 哪怕是车晟出手,也无法对北境大局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损失。 可棋师的出现,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支数量可观的傀儡军,一位实力未知的棋师,出现在他的大后方。 这才是能真正左右战局的力量啊! 在此之前,他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他心中同样留了一招后手。 如果,车晟和秦衣的接连出现,也是一场计划好的布局。 他应该如何应对? 如果,秦衣说的完全属实。 他又该如何应对? 二者必须相互权衡。 他侧头一看,鹊鸟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他当即发令道。 “鹊鸟,你立刻返回寄戎关,将鸿雁换来,并带三匹快马。” 鹊鸟眉头一紧。 “大,大人,恕小人直言……大人还要继续出使?” “如果背后真的有棋师的话……那,没有大人坐镇的北境,岂不是空门大露,刚好给了那棋师以可乘之机吗?!” 叶司丞眼神深邃。 “空门大露,才能引蛇出洞啊。” 第113章:瑞雪城,恭迎圣人门徒!【下】 鹊鸟接令离开。 临走前还多看了秦衣几眼。 秦衣心情有些复杂,侧头看看叶司丞。 他本以为叶司丞还会询问自己有关于那位棋师的事情。 却没想到叶司丞淡定非常,神态自若。 朝他点头示意。 就好像根本就没听到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似的。 旋即静静的找了块平坦之处坐下,从贴身处略带褶皱的书来,低头观瞧。 秦衣陷入了沉思。 这位叶大人还真是临危不乱,在他看来都已经是火烧眉毛的局势下,叶大人居然还能保持稳如泰山。 这份超乎常人的镇定,简直让人震撼。 莫非,叶大人再方才的短短片刻之间,就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对策? 他也在叶司丞身边不远处盘膝坐了下来。 脑子里回忆着叶司丞刚刚说过的话。 引蛇出洞? 脑子里突然有一道电光闪过。 难道叶大人是要走一步险棋? 如果以常理来推断,刚刚车晟前来刺杀未果之后,知道自己身份暴露…… 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回去和那位棋师商量对策。 从车晟和棋师的对话中,就能看出二人对所谓“烈帝的大计”非常在意。 一旦出现任何可能影响到大计的因素的时候,都会重视起来。 按照常理来推断。 如果车晟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叶司丞面前后,二人应该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无非是两种选择。 第一,觉得形式不好,及时撤退止损。 不再继续执行他们所谓的大计。 如果二人选择了这个选项,那和叶司丞暗使大齐就毫无关碍了。 第二,不惜一切代价的加快行动速度。 将所谓的大计,提前执行。 图穷匕见。 届时,棋师和车晟一同现身执行他们的计划,那么自己所说的一切就无需验证了。 而且,即便是车晟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叶司丞继续暗使大齐也能起到奇效。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车晟的话,一定不会想到,叶司丞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敢继续出使大齐。 肯定会觉得,叶司丞会因为他这个异国宗师的突然现身而迅速回防北境。 在执行计划的时候,就会想到对叶司丞多加防范,从而使得其计划的执行难度翻倍。 起到掣肘作用。 叶司丞反其道而行之,选择继续出使,毫无疑问是奇招。 而就算车晟猜想叶司丞有可能继续出使,心中也仍然会埋下一颗怀疑种子。 会时刻纠结一个问题:叶司丞会不会已经回到北境坐镇了,而自己并不知道? 进则引蛇出洞,退则空城计。 当秦衣将这一切想明白之后,再看叶司丞的眼神中都带出了震撼。 叶司丞之头脑,果真名不虚传。 这一手,简直将计谋都用绝了! 一箭三雕啊。 以无招胜有招,以不变胜万变。 不过他转念一想,继续出使的话…… 难道自己也要跟着去大齐? 正在心中踌躇的时候,他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朝着这边接近。 他一个腾跃跳上石崖,手搭凉棚朝着一个方向望去。 只见荒无人烟的野林子中,有几道人影若隐若现的冒出头来。 那几人身穿着同样的服饰,挎着同样的佩剑。 他眉头微微一皱。 “瑞雪城的人?” 在出郑州入雪阻的时候,他见过把守关卡的瑞雪城门人,穿着的衣服就是这样。 他们这是? 叶司丞似乎也听到了动静,抬头张望了一下,顺着废墟石堆走上石崖。 眼前的一幕让他颇为震动。 只见六位身着瑞雪城服饰的人,在秦衣身前站定。 秦衣满脸懵逼和茫然。 几人中为首者踏前一步,深施一礼, “瑞雪城,恭迎圣人门徒。” “还请圣人门徒随我等一同前往瑞雪,城主正在恭候大驾。” 秦衣内心不解,眼睛滴溜溜一转,指着自己问道。 “圣……圣人门徒?阁下……莫非是认错人了?” 为首者直起身,摇了摇头,正色道。 “雪阻守关人皆是自瑞雪精挑细选的眼力尖锐之人,绝不可能认错。” “先生所修乃是圣人之学,这一点,毫无疑问。” “圣人门徒入雪阻,于我瑞雪而言乃是大事,还请勿要拒绝我等相请。” 秦衣满脸莫名,但他也不是傻子。 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他读出了一些问题所在。 圣人之学? 莫非说的是自己的无名剑诀? 因为自己在入雪阻的时候,展露了一下剑气,这才引得了瑞雪城的注意? 奇怪…… 他早就印证过了,通过无名剑诀修行的剑气,与普通剑修修行的剑气没有什么不同。 应该不会将无名剑诀暴露于人的才对啊? 怎么会…… 不过,他转念一想。 瑞雪城以剑道立世,能够分辨出自己的无名剑诀,与他人的剑诀有所不同,也并非不能理解的事情。 自己修行无名剑诀的事情,本不想被外人知晓。 却没想到此次离京,不仅在万全观时被无为掌教认出,居然也被瑞雪城的人给认了出来。 也怪自己太不谨慎了! 瑞雪城…… 虽然自己也想去看看,但这么莫名其妙的又跑去瑞雪城,与他的本来想法实在南辕北辙。 更何况眼下,叶司丞还要求自己跟在身边,根本走不开。 他摇了摇头。 “在下听不懂阁下究竟在说什么,但在下有要事在身,抽不开身前往瑞雪城。” “感谢列位盛情相邀,但……抱歉了。” 听他这么一说,那位为首者脸色显然有些为难。 “上面传下命令,要我等无论如何也要将圣人门徒迎入瑞雪……圣人门徒若拒绝岂不让我等为难?” “城主并无恶意,只是圣人绝学已有百年时间未曾现世。” “今日机缘巧合偶遇圣人门徒,便不能轻易放弃,无论如何也请随我们前往瑞雪城,我等愿一路护送!” 闻名天下的瑞雪城,能够派人以如此低的姿态迎接、护送他,这实在是让秦衣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 更让秦衣不知道应该如何拒绝。 眼神下意识朝着叶司丞看了过去。 那为首者也注意到站在另一侧的叶司丞,下意识看了一眼,微微吃了一惊。 忙走近几步,插手为礼。 “见过叶大人,为何叶大人会出现在这偏僻雪阻边境?” 叶司丞心神一动,扫了秦衣一眼,眼神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 插手还礼。 “原来是赵卿舵主,有礼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衣心里嘀咕。 这位名为赵卿的瑞雪城来客,居然与叶司丞认识? 舵主? 他早听闻,瑞雪城有遍布天下的情报网,在天下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暗舵,也称分舵。 这些分舵隐藏的极好,或以客店为头面,或以家宅安定,从来不声张。 不会干涉外界的生活。 所以极少有人能够辨认出瑞雪分舵。 每一位分舵舵主,都出身于瑞雪守城甲,乃是瑞雪守城卫队中的佼佼者。 叶司丞身为大靖顶级官员,平素与瑞雪城的唯一联系,就是代天子与瑞雪城的人进行交涉。 所以叶司丞能够一眼认出来的舵主,一定是与瑞雪城交涉时,由瑞雪城派出的代表。 以此来推论,赵卿虽与其他分舵执牛耳者同称为舵主。 但在瑞雪的地位,一定不低! 第114章:挑事、试探【本书周五上架,上架后开始日更万字,求支持!】 正在秦衣陷入思考的时候。 几位瑞雪城来人之中,有个名叫赵煜的青年人脸色不善,撇了撇嘴。 从方才舵主厚着脸皮过来迎接这劳什子的“圣人门徒”的时候,他就不甚在意。 他总觉得传闻有些夸大圣人绝学的地位了。 他们瑞雪城自古以剑道立足于天下,为天下剑统之地。 他还真不相信有什么绝学,可以比肩他们瑞雪最最正统的剑道传承。 在瑞雪城中,有一部瑞雪禁录。 其中记载表明,世间有三种超脱于瑞雪现存剑道传承的至高绝学。 俗称为“圣人绝学”。 其中秦衣所修行的便是瑞雪禁录中记载的“圣人剑道”。 据说三种绝学皆是一脉相承,且已经隐世很久。 到底有没有失传,几乎无人说得清楚。 修行了圣人绝学,并达到第五步的强者,被尊称为“圣人”。 而没有达到第五步的,则称为“圣人门徒”。 瑞雪城之所以要建立遍及天下的情报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寻找圣人门徒以及圣人。 因为在瑞雪城中有一个传闻,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 和万全观那个闭关百年,盛极转衰的传闻类似。 瑞雪城也有在辉煌之时陨落的传言,唯一的解决之法就是找到圣人门徒。 但瑞雪城辉煌的时期已经太久了,甚至要比万全观辉煌的时间还要久。 所以很多瑞雪城的后辈,都没把这个传闻当一回事。 在现今瑞雪城后代的眼中,瑞雪城的地位,根本不是任何人、任何一方势力能够撼动的。 哪怕是天下七国派出重兵,联合犯瑞雪,瑞雪也不惧。 虽然宗师谱上记载了,瑞雪城中只有寥寥几位剑仙。 可鲜有人知的事情是:瑞雪城中有剑仙池。 按照瑞雪的祖训来说,坐镇剑仙池的,只能有三位剑仙。 而除了三位剑仙以外,再出现的剑仙,要么离开瑞雪城,要么就需要压低境界返回第四步。 只有剑仙池三剑仙之位空出来,才能再次破境…… 争夺空出来的剑仙之位。 没人知道这么奇怪的规矩到底是怎么来的,但传承自古,是任何人都不敢触犯的祖训。 所以一直以来,瑞雪城记载在宗师谱上的剑仙都只有三位。 但迫于规矩,停留在第四步第四境,随时可以破境剑仙的剑修,对外界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了。 所以不只是赵煜有看低圣人绝学的想法,很多同辈中人都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 他们瑞雪城辉煌至今,从来没依靠过任何外人、外力。 他们是靠着内部完善统一的规矩与传承走到今日的。 他们绝不相信瑞雪城会在这么辉煌的时刻,陨落! 因此,赵煜并不在意所谓的圣人门徒。 秦衣这个“圣人门徒”,在他的眼中和路边的一棵杂草没啥区别。 可这棵杂草,居然随口就拒绝掉了舵主的盛情邀请。 这在他看来,是对瑞雪天大的侮辱。 他忍无可忍,冷冷道。 “瑞雪城的邀请,还没有人能拒绝。” “莫非你是不敢上我瑞雪城?害怕与我瑞雪门徒比拼剑道么?” “传闻中的圣人,瑞雪禁录中的圣人绝学,居然找了一个如此不成器的后辈做传承者,真真是瞎了眼了。” 秦衣眼神一寒。 冷冷瞪视过去。 他素以和善待人,但他也不是软柿子,任谁向捏就能捏。 这里不比京都,在京都得罪官府会祸及家人,所以他才不能依性而为。 可眼下不在庙堂,反而是身在江湖之中。 还能任人欺负不成? “我究竟是不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圣人门徒,这个事情姑且不提,但……我倒是有个疑问。” “圣人究竟选一个什么样的门徒,圣人绝学又有什么样的传承者,似乎不是你能说了算的。” “这位朋友,列位瑞雪城贵人肯亲临迎接,确实令我受宠若惊,但说句不客气的话……” “令舵主尚且对我礼遇有加,盛情相请,而你却在令舵主盛情之外出口不逊,这莫非就是你瑞雪城的待客之道?” “或者说,这就是你的为人之道?你连令舵主的话也不放在眼中了?” 赵煜也不甘示弱,反瞪回去,斥道。 “你说什么?!你少在这里挑拨,我赵煜对瑞雪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小子,瑞雪之尊严,不容侵犯,今日,我等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你之去留便容不得你!” “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就算我斩你双足强行绑你,你也得去!没得商量!” 秦衣嘴角微微上翘。 “哦?斩我双足?好!你堂堂七尺高的汉子一口唾沫一个钉,今日若你没能将我绑走,干脆自己离开瑞雪算了。” “你丢的起这个人,瑞雪城也丢不起这个人!” 赵煜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指着秦衣的鼻子。 “你,你,你……欺人太甚!真当我怕了你了?!” 他一把将自己腰间的佩剑扔给秦衣,一伸手将身边人的佩剑抽了出来。 “我也不欺负你,你不是并未带剑么?” “我就将我的剑暂借给你,我倒想讨教讨教,所谓的圣人剑道究竟有何厉害之处!” 身边的瑞雪城人,名叫赵轩。 赵轩见自己的佩剑被赵煜一个冲动给拔了出来,脸色一紧,忙拉住他的胳膊。 “赵煜,你别冲动,你也知道圣人门徒对瑞雪来说意味着什么!” “若是因你坏了事,你就等着回去面壁吧!” 他正说着,却看到另一边的赵卿似乎朝他摇了摇头。 赵轩动作一僵。 摇头是啥意思? 难道我不应该拦着? 赵卿将双手环在胸前,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叶司丞与他并肩站着,也是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赵轩傻了。 啥意思? 这是故意要让他俩打起来? 这是什么场合,要是不拦着,真让赵煜把事情闹大…… 岂不是要让外人斥责他们瑞雪育人不能,丝毫不懂待客之道吗? 他想的这些,其实赵卿都懂。 他早就知道赵煜这小子是个什么性格。 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之所以把他带过来,也是想要试一试这位圣人门徒的本事。 毕竟圣人门徒兹事体大,他不提前确认清楚,回去肯定得挨骂。 至于什么所谓的待客之道,他瑞雪城还缺这个? 对有能耐的人,他们自然尊重,自然盛情。 但要是秦衣没啥真本事,他们对之谦逊反而是堕了瑞雪的面子。 秦衣一把接过佩剑。 他的本意是不想闹事,但既然有人想踩在他脑袋顶上犯浑…… 他也不是赵煜的爹,不能惯着。 余光注意到叶、赵二人并肩站着,并无任何阻拦之意。 心下了然。 这是试我来的? 还故意找一个刺头来触我的眉头? 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他一咬牙。 想让我顺着你们的意? 把我当成舞台上唱大戏的,想让我表演什么就表演什么? 我还偏不! 他一把将手里的赵煜佩剑丢到一边。 “刀剑无眼,我不想伤你。” “剑,没必要。” “我就不用剑了,你随意。” 他一招手。 “来吧。” 第115章:天下最自由之地【上】【周五上架,开始日更万字,求支持!】 赵煜鼻子都气歪了。 什么? 不用剑!? 就算你修行的是圣人三绝之一的圣人剑道,但我好歹也是瑞雪城的剑修啊! 你连剑都不用,就敢跟我打?! 我不要脸的? 这特么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赵煜将手里的剑丢还给赵轩,满脸气愤的道。 “好!既然你不用剑,那我也不用剑!” 另一侧的叶司丞眼神微微一凝。 侧头看了看赵卿。 赵卿则是摇了摇头。 秦衣的所作所为,摆明了就是不想将自身修行的剑诀亮出来给他们看。 所以故作不用剑。 虽然古有剑道名言说:掌中无剑胜有剑。 但那都是修行到了剑仙之境,才能达到的。 换而言之,哪怕是圣人剑道的传承者,只要未及剑仙……如果不用剑的话,也是很难看到其真本事的。 这样打下去的话……他叫赵煜过来挑事,试探秦衣的目的就根本无法达到了。 而且,这场打斗要是让秦衣赢了还好说,若是输了…… 瑞雪城还反而会落个以势压人、以多欺少的骂名。 秦衣这看似轻飘飘的将剑丢开的简单动作,实际上是将原本凝聚在秦衣自己身上的矛盾,转到了瑞雪城这一边。 好小子! 甩锅的本事可真是一流! 叶司丞自然也是一瞬间就明白了秦衣的用意,所以内心微微一动。 能够在短短呼吸之间就想到了如此巧妙地应对策略…… 在瑞雪城的威名之下,仍能保持不卑不亢之态。 既没有与瑞雪结怨的意思,同时还保全了自身。 不简单。 很不简单。 事态发展出现变化,如果再打下去,只能让赵卿里外不是人。 赵卿只是思考了一下其中关节,便开口喊道。 “胡闹!赵煜,还不住手?退下!” 场中剑拔弩张,秦衣和赵煜面对而立,一场战斗几乎一触即发。 但因为赵卿的这一声怒斥,紧张的气氛刹那瓦解。 赵煜满脸不忿的回过头。 “舵主……!” 赵卿的脸就跟川剧变脸一样,一瞬间从方才的看戏模样转变成了正气凛然。 “给我住口!圣人门徒乃是我瑞雪贵客,岂容你胡闹!回去定要关你一月禁闭!” 一边说着。 他上前两步走到秦衣面前,恭谨的再度行礼。 “是赵卿管教不严,招待不周,小辈冒犯造次之处让圣人门徒见笑了,还请先生海涵。” 秦衣丢剑,自然是故意为之。 他除了父亲教导修行的无名剑诀,以及一些微末道法以外,根本没有任何战斗手段。 在没有剑的情况下,哪怕是对阵一位第三步的剑修、武夫,他都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他不想将自家绝学像戏子一样演给别人看,但同时也不能丢了气势。 所以他就赌…… 当他弃剑之后,赵卿见到无法试探出自己的真实实力后,一定会叫停这场本就不该打的战斗。 现在。 他赢了。 看着赵煜吃瘪的样子,他内心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眉头微微一皱。 “小辈有此骄纵风气,想来乃是恣意妄为惯了,并非赵舵主之过。” “我自然不会迁怒于赵舵主。” 说着,他还不咸不淡的扫了赵煜一眼。 那语气就好像是在同赵卿训诫小辈一般。 站在赵煜身边的几个瑞雪人都是捂嘴偷笑。 心说:赵煜这家伙平素眼高于顶的,谁都不放在眼里,竟然也有今天? 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赵煜都气疯了:??? 骄纵风气? 恣意妄为惯了?! 这特么是在说我?! 你那语气怎么就跟你是我爹似的? “你……!” 赵卿回头瞪视他一样,鼻子里“嗯?”了一声。 赵煜双手紧攥成全,气的脑袋顶上都冒青烟,但还是咬牙切齿的没再说话。 看着秦衣的眼神都快冒出火来了。 秦衣熟若无睹。 赵卿瞅着秦衣,思忖了一下。 秦衣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来直去。 这些试探只会惹人厌烦。 这不,他已经觉得秦衣看他的眼神都变得不太和善了。 再这样下去,事情就真要让自己搞砸了。 他忙道。 “不知方才所请,圣人门徒可愿答应?” “如若圣人门徒不喜赵煜,便留他坐镇边关,不与我们同行。” “除此以外,无论任何条件,都可以尽管提出,我只求先生应允与我等一同回瑞雪。” 一边说着,他眼神带着恳切,一躬到底。 他身后,十数名瑞雪人动作整齐划一的一躬到底。 就连赵煜,都被两个同门强行按着深深一躬。 秦衣抿了抿嘴,伸手搀扶起赵卿。 “并非在下执拗,一定要拒绝赵舵主的邀请。” “只是在下已经先一步答应了要和叶司丞同行,既然答应了的事情便不能出尔反尔。” “赵舵主……不如这样,待得我与叶司丞之间的事情处理完,我便随列为一同前往瑞雪城,你看如何……” 他话音还未落地,叶司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开口道。 “既然小兄弟另有要事,本丞不会强留,你大可随他们一道前去。” 秦衣侧头问道。 “叶司丞肯相信草民说的话了?” 叶司丞淡淡一笑。 “信不过别人,本臣莫非还信不过瑞雪城吗?” “瑞雪对你礼遇有加,便说明你并非奸细,更何况你在眼下这等情况之下仍要遵守此前承诺,当是信诺之人。” “本丞无任何理由多加妨碍。” 秦衣缓缓点头。 赵卿喜出望外,忙接口道。 “既然先生已无要事……” 秦衣伸手拦住了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按照他的本意来说,他当然希望更快回到兰摧。 但他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决定了,便不会再犹豫。 “答应了赵舵主的事,我自然不会推脱。”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赵舵主能为我解惑。” “为何赵舵主亲自带人前来邀请,又为何称我为圣人门徒?” “如果不弄清楚这个,万一到时候列位选错了人……与我而言倒是没什么,但若是耽误了瑞雪的大事,恐怕在下担待不起。” 赵卿点点头。 “具体缘由,赵卿路上会与先生解答,至于看错人,这一点先生无须担心。” “先生所学正是圣人绝学,这一点就算小辈认错了,我这一双眼睛也认不错的。” “逊文,还不牵马来!” 第116章:天下最自由之地【明中午十二点上架,开始日更万字,求首订!】 瑞雪城。 位于雪阻核心,白帝五峰雪山。 又名:五峰城、五指峰城、瑞雪剑宗等。 因为白帝五峰雪山乃是五座通天大雪山,排列的就像是五根直立的手指,将瑞雪城围绕在中心。 “指缝间”便是瑞雪城的五道关口,极其险要,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 世人大多觉得瑞雪城靠近极北,连年大雪,所以必然冷若冰窟,难以生存。 但实际上,因瑞雪城中心,栽着一棵千年古神树的缘故…… 使得瑞雪城灵蕴充沛,气运浩瀚,且四季如春,温度宜人。 非常适合居住。 古往今来,有很多学者都想要研究出这棵神树是何品种,为何能起到如此夺天地造化的作用。 可他们翻遍了史书、史册,根本没有任何一种草植与这神书一般。 民间传闻说,这神树乃是百国混战时期十帝之一的白帝,亲手栽下的,所以又称其为白帝神树。 雪阻之中道路难行。 骑马只能赶一半的路程。 过了尚寒州便不能再骑马,只能靠步行。 前文提到过,雪阻并不属于天下七国的任何一国。 雪阻有绝大部分地域都是荒无人烟,蕴藏未知凶险的荒山。 除却瑞雪城,雪阻内还有三个州,合共三十余座城池,以及山中小村镇百余。 这些城镇皆由瑞雪城统辖、庇佑。 统称为瑞雪三州。 尚寒州,便是其中最大,也最靠近瑞雪城的州府。 尚寒州。 大宛城。 秦衣看着匾额上的三个大字,眼神微动。 他的身边,有赵卿以及四个瑞雪城的小辈跟随护送。 他们一路之上走得并不安稳。 雪阻之中,深山老林危险重重。 不仅气候寒凉,大雪长飘,而且凶兽和鬼怪同样极多。 好在赵卿常年在雪阻之中穿行,有应对经验,避开了至少九成的危险。 饶是如此,赵卿也受了不轻的伤。 几位小辈身上同样有红有紫。 赵煜并没有跟着。 路上由赵煜守夜的时候,撞见了一尊十刹鬼,猝不及防之际断了一只胳膊。 在赵卿的安排下,赵煜留在了路上的一家分舵之中休养生息。 明明所有人的身上都挂了伤,却唯独秦衣安然无恙。 生活在雪阻的人都知,雪阻的凶险程度甚至不亚于卷奉山脉。 哪怕是在瑞雪城修筑的大道上穿行,遇见鬼怪挡路那都是难免的。 想不挂点彩,就抵达瑞雪城,基本是不可能的。 秦衣对此虽然没有太多的了解。 但一路上的凶险,以及瑞雪人对他的维护,他都看在眼里。 心中在感动之余,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赵卿等人将姿态放得这么低,而且还亲自护送,必定是对自己有所求。 而且这个索求一定非常难办。 赵卿虽然一开始说了,会在路上将一切事情告知自己。 可实际上说出来的也只是简单的一句: “瑞雪城主命我等寻找圣人门徒,并以大礼相待,务必请入瑞雪。” “具体缘由究竟为何,我就不知道了,届时先生见到城主,城主自会告知。” 秦衣觉得这只是托词,对方应该是知道具体缘由的。 只是出于瑞雪城的规矩,不能和自己直言相告。 所以心中始终悬了一块巨石,惴惴不安。 一行数人赶了整整半个月的路,终于抵达了大宛城。 这是前往瑞雪城之路上的最后一座城。 城中心,三秋茶庄外。 一行人翻身下马。 赵卿道。 “先生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就在这茶庄之中喝上几杯茶,听上两出戏。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去去就回。” 秦衣点点头,一路之上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了很多回了。 他知道赵卿这是前去分舵向上面汇报信息去了,所以并没多说,径自走进了茶庄之内。 赵卿朝几个小辈点了点头,迈步离开。 几个小辈互相看了看,紧跟着秦衣走进了茶庄之中。 一进茶庄,就有两个小伙计迎了上来。 “几位客爷里边请。” 秦衣从没来过,东看看西看看。 这三秋茶庄的装潢非常不错,古色古香。 铺面规模也极大,比他的荻花客栈起码大上三四倍。 甚至堪比兰摧城的一流客店。 没想到在这荒蛮之地,还有如此奢华的客店? 一进大堂,便有一块大字牌横在眼前。 上面清楚地标注着今日书场说的书,是醒目的【替父从军】四个大字。 他还没说什么,身后四个瑞雪小辈却相互议论了起来。 “替父从军是什么书?” “没听说过呀,我以前也没少来三秋茶庄听书,先生一共就那几套书来来回回的说,听都听腻了,从没听过有这么一套书的。” 秦衣回头,看四个青年人全都是饶有兴致的模样,淡淡一笑。 “几位小兄弟一路上来拼死保护我,历经凶险,想来满心疲累。” “咱们不妨在书场听听书,解解乏,你们看如何?” “就听这场【替父从军】。” 四人先是思考了一下,觉得听一场书并不耽误事,纷纷点头。 另一边的小伙计急忙介绍道。 “客爷可真是目光如炬。” “这套书乃是从大靖兰摧那边流传过来的,最开始只是一首叫【木兰辞】的诗歌。” “经过咱们说书先生的再次创作,直到昨日才创作完成,定是精彩的很,客爷快请,书场位置不多了!” 秦衣瞳孔微微一缩。 从……兰摧城流传过来的? …… 赵卿离开之后并没走远,而是绕了个弯子,从三秋茶庄的后门走入。 这座放眼全天下,都称得上赫赫有名的三秋茶庄,实际上乃是瑞雪城暗中操办的产业。 表面上是一家大客店,实际上却是瑞雪城在外界的眼睛、核心——瑞雪总舵。 统管所有分舵,直接向瑞雪城主负责。 坐镇总舵的,是瑞雪守城甲总教习的嫡传大弟子,赵奎,实力随时可破剑仙之境。 他当了三秋茶庄整整二十年的老板,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瑞雪三州的州民大多只听说,三秋茶庄的老板赵奎,是一位笑容可掬的大胖子。 肥的流油。 成天红光满面,笑嘻嘻的。 对谁都很亲切和善。 眼下,这位胖子赵奎,与赵卿面对而坐。 赵奎双手扶着大肚子,正色问道: “人带到了?” 赵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点点头。 “正在前面用茶……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赵奎掐着手指算计了一下。 “你只需护送到这里就行了。” 赵卿眉头一皱。 “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路才是最难走的,为何不让我继续护送下去?” “你手下的人不得力,干脆让我继续护送,你也省心。” 赵奎摇摇头,没头没尾的说了句。 “应该……快到了。” 赵卿满头问号。 “快到了?什么快到了?我不是已经在这了吗?” 赵奎刚要说点什么,外面突然嘈乱起来。 他眼睛一亮,招呼赵卿。 “到了!快出门相迎!” 赵卿眼睛微微瞪大。 能让赵奎这么上赶着出门相迎的人…… 还能有几个? 二人走出后门一看,只见高空之中,一只头上有白翎的金翅大鹏,正盘旋着降落。 那大鹏鸟双翅展开之下,足有一百余米。 扇动之间裹挟飓风。 鹏鸟阔背之上,一个身着亮银色裘皮大氅的中年人,负手而立。 一头长发随风飘洒。 俊美如妖的脸上挂着璀璨如星辰的淡淡笑容。 赵卿大惊,立时跪倒在地。 口中高呼。 “恭迎城主驾临!” 这位当世宗师谱排名第一位,瑞雪三剑仙之首,当世剑道第一人…… 瑞雪城主,赵舞珏,乘万鸟之王大翅鹏凰,驾临大宛城。 满城震动! 大宛城中,至少七成以上的人都在此刻放下手中的一切活计,跑出家门眺望高空。 那绚如烈日的大翅鹏凰,横在他们的眼中,就像是毕生追求的唯一信仰。 耀眼。 震撼。 第117章:瑞雪之安危,系于先生一身!【四千大更!求首订!】 秦衣坐在书场二楼雅间之中,等待开书。 正和四个瑞雪城青年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的热闹。 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片糟乱。 紧接着整个茶庄就都乱了起来。 一个名叫赵南的瑞雪青年站起身来,朝秦衣点头示意。 “秦先生,我出去询问一下情况。” 秦衣摆了摆手。 “你那腿伤未愈,还是我出去看看吧,你在雅间内好生休息。” 赵南字逊文,是赵卿的儿子,被赵卿指派一直与秦衣并肩而行。 关键时刻总是挡在秦衣的身前。 可以说秦衣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的来到这里,赵南至少得记一半的功劳。 赵南犹豫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秦衣走出茶庄的时候,发现门口的大路上人流如织,密密麻麻接踵而行。 似乎是排着长队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人数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他满心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路上虽也有行人,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他跳上门口的石墩,手搭凉棚朝远处张望了一下。 发现人流都在朝着北城门的方向靠近。 他拦下一位正在赶路的吃瓜群众。 “这位大哥,发生甚么事了?敢问,你们这是去往哪里?” 吃瓜群众笑呵呵的解释说。 “方才大翅鹏凰飞来的动静你没有听到吗?是咱们瑞雪的活神仙来啦!” 一边说着,那人急不可耐的挣开秦衣的手臂,继续跟着大部队朝前涌去。 秦衣眉头一挑。 活神仙? 能被举城百姓如此敬重,凝聚力如此之强的人…… 莫非是…… 他眼睛一亮,准备和人流一起前往北城门。 赵卿突然从角落处冒了出来,拉住了他。 “秦先生,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秦衣解释说。 “北城门似乎有事发生,我去瞧瞧热闹。” 赵卿点点头。 “那我陪先生一同前去。” 秦衣眉头一挑。 “看来赵舵主已然知道发生什么了?” 赵卿笑而不语。 “走吧,到了北门一看便知。” 二人汇入人流之中。 三秋茶庄距离北门并不远,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二人便已至城头之前。 秦衣抬起头张望,只见人流围在守城甲卫之前,似乎想要挤上城头。 耳边传来喧闹声,吵吵嚷嚷个不停。 “我们要见城主!让我们见城主!” “求求你了,就让我上去吧,若是能见城主一面,我此生无憾啊!” “让我们上去!让我们上去!” 秦衣听到了一个敏感的字眼:城主? 心头一动。 果然是他……! 他居然亲自来了! 据他所知,今代瑞雪城主已经很多年未曾出过瑞雪城了。 也难怪百姓们的呼声如此高。 他们距离城楼还有一段距离,但前面人挤人的根本无法接近。 赵卿耐着性子和前面的百姓说。 “让一让,让一让。” 可人群躁动,声音直接淹没在了喧哗声中。 赵卿一再催促,根本没人鸟他。 他有些不耐烦了,眉头一皱,体内剑气无声漾出,在周身凝聚出一层无形的剑罡。 将身前的人群生生逼退。 他将剑罡控制的极好,仅仅是将人群逼退,却无任何杀伤力。 旋即趁着空隙,拉着秦衣就朝前面走去。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你,你,你干什么啊你?” “挤什么挤啊!武夫就是武夫,丝毫不懂礼节!莽夫一个!” “太过分了!简直毫无教养!这样的莽撞人也配见城主?!” “就知道挤!莫非你挤到前面去,城主就会见你了?!” “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区区匹夫而已,城主是不会见你的!还不赶紧离开!” 秦衣看着一张张惊慌失措夹杂着怒斥的脸,心中居然恶趣味的有些想笑。 赵卿同样对周围的咒骂充耳不闻。 满身剑罡,正气凛然,昂首挺胸。 以最凶猛的气势将密不透风的人潮撕开了一道缝隙。 直挤到城门守卫之前这才作罢。 “放我上去,我要见城主!” 守城甲卫冷着一张脸,一横手中的长戟,将赵卿拦在了前面。 “城主乃是在等待瑞雪贵客,除此以外,谁也不见!” 赵卿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城主说的贵客,放我进去。” 听他这么一说,后面顿时一片嘘声。 “他是贵客?笑话!城主那般温文尔雅之人,岂会将如此粗鄙之人当做贵客!”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那么大的脸,蛮横不讲理的挤入人群不说,居然还大言不惭的放肆。” “就是就是,城主连我们都不肯见,怎么可能见他呢!” “滚滚滚,赶紧滚!好狗还不挡路呢!” 甲卫上下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恕我眼拙,实在看不出你有哪点像贵客,城主驾前,岂容你胡闹,快走快走!” “再不走,可就是自讨苦吃了!” 赵卿郑重其事的点头。 “我真是城主的贵客。” 说着,他伸手想要推开守城甲卫。 甲卫还是冷着脸一横长戟。 赵卿扫了身后一片面带鄙夷的百姓,旋即指着甲卫的鼻子道。 “好,你不放我进去,那我可喊了!” “一会我把城主喊出来,看他如何教训你!” 甲卫没当一回事,兢兢业业的守着自己的门关。 有人嗤笑道。 “喊?认你喊破喉咙,城主也不会出来见你的!” 赵卿调动体内气劲,汇聚于咽喉之内。 朗声喊道。 “城主!城主!我来了!放我进去!” 声音传遍整个北城门,嘹亮如凤鸣。 秦衣有些好笑。 心说今日这赵卿还真是奇怪,平素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今日这般小孩子脾性? 明明是瑞雪城下的舵主,非要和一个无名的甲卫置气。 早早将瑞雪城主下发的凭证拿出来,谁敢拦着? 问题早就解决了。 定要闹这么一遭。 这也是一位不肯吃瘪的主儿…… 余音远远扩散而出,仿佛平地一声炸雷。 站在赵卿身边的百姓都纷纷捂住耳朵,感觉耳朵和脑袋剧烈疼痛,一连片东倒西歪。 恰此时,一道柔和中略带责备的声音传了出来。 “赵卿,你在胡闹什么?” 声音本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可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竟然直接将赵卿那极具压迫力与震慑力的喊声给抹除了。 同时,所有百姓都觉得一股柔和的力量突然降临,将他们的不适感尽皆抹去。 紧接着。 一道亮银色的身影走出城楼,出现在城头之上。 霎时间,万众瞩目。 正是赵舞珏。 人群中顿时响起雷鸣一般的“城主!”呼声。 赵舞珏淡然自若,坦然受之。 伸出一只手掌,做了一个下压的姿态,示意众人停止欢呼。 “大宛城的百姓们,今日我乃是为了私事而来,本不想惹得如此轰动。” “奈何还是闹得满城沸沸扬扬,这是舞珏之失,只希望诸位看在舞珏的面子之上,还是就此散去吧,勿要扰了大宛城的安定。” 他这一番话说完,城楼下的百姓尽皆应和。 还真的不再上赶着往前挤,个个面带满足的回家而去。 人群很快如同潮水一般散去。 来去皆因一人。 这便是这位瑞雪城主在其治下的影响力。 百姓的热情拥趸,都是因为他的品行端正、爱民如子,且从不藏私。 每每瑞雪三州有了任何险情。 或是鬼怪出没,或是缺衣少粮,赵舞珏都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三州之内,体恤民情,顺应民意。 帮着扶危济困,惩凶除恶。 哪怕是抽不开功夫,也会派出瑞雪城最精锐的守城甲来坐镇三州。 故而深得民心。 百姓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 眼看百姓散去,赵舞珏满意一笑。 低头看向赵卿,眼神紧接着转到秦衣的身上。 甲卫一听到赵城主现身,满面都是激动。 见人群全都识趣的散去了,却唯独只有赵卿等几个少数人仍然围着不肯走。 他急忙指着赵卿道。 “城主,此人无故闹事,我这就将他赶走……!” 赵舞珏轻轻摇了摇头。 “放他二人进来。” 甲卫迷茫了一下,周围站着的其他甲卫全都迷茫了一下。 其他还未离开的人也都迷茫了一下。 难道……他真是瑞雪城主等候的贵客? 赵卿朝着甲卫一瞪眼睛。 那意思仿佛是在说:看见没有,我都说了我是贵客,你还不信! 其他甲卫听到赵舞珏的命令,也不敢再阻拦,纷纷退去。 赵卿朝着背后的秦衣微一示意,便当先登上台阶。 赵舞珏现身的时候,秦衣在城墙下只看了一眼,便觉得颇为震撼。 世人都说“一剑退雪”赵舞珏不仅剑道出众,而且样貌堪称男者之最。 今日亲眼见到,才觉世人所言非虚。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的人? 剑道达到了世所罕见之境界,当代无人能出其右,独领剑道风骚百年之久。 其容貌,同样是女人看了都会感到嫉妒。 走上城楼的时候,他感觉心跳下意识加快了。 扑通通……扑通通…… 秦衣一阵莫名其妙。 我特么又不是断袖之癖,怎么还特么心跳加速了?! 哪怕是面见天下道教总掌教无为的时候,他都没有过这般紧张的心情。 倒不是他过分紧张,而是这位赵城主实在太过出名了。 如果要在天下这几千年历史之中,评选出一个“人类历史最具影响力的杰出人物”榜单的话。 赵舞珏这个名字,一定在其列。 宗师谱榜首,两个甲子无人能超越,单单是这一点,古往今来就没有几个。 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宗师谱上的位次更变实际上是非常迅速的。 几乎半年、甚至三五个月,榜单上的位置就会产生更替。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江湖常有武道位次之争。 学如逆水行舟,武道同样如此。 而这位赵舞珏,堪称剑道、武道史上的奇迹。 哪怕是放在素有剑统之称,天才辈出的瑞雪城中,赵舞珏的天赋都是旷古绝今的。 他,曾以一剑退雪。 那时节。 瑞雪三州连八年大雪,苦寒已极,地不长草,禽不生肉。 饿殍遍野,饥荒四处。 赵舞珏闭关五年仗剑出城,与那大翅鹏凰同来三州。 一剑出鞘,以一道开天之剑意,粉碎雪意。 剑退八年雪。 自那以后,瑞雪三州连年晴空。 同样自那以后,剑仙原本的第四境之上,多了一个第五境,名为退雪境。 没错,赵舞珏出山之时,就已经突破了剑仙第五步固有的第四境。 达到了前所未有之的第五境。 当时赵舞珏一剑退雪后,曾有无数江湖之人怀疑他的实力已经突破了“人”的层次,达到了超凡脱俗之境。 但赵舞珏解释说:“本已登天日,奈何犹五时。” 意思就是说,他也想能够达到无人可及之境,奈何当他突破之后却发现自己仍然停留在第五步。 所以第五步就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但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三十年间,赵舞珏的实力是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外界没人知道。 人们只知道一件事,赵舞珏,是无人能够超越的神话。 眼下,秦衣正与一位神话近在咫尺。 怎么可能不紧张? 但当他登上城头,看向对方的时候,却突然不紧张了。 赵舞珏的儒雅笑容仿佛有着令冰雪消融的魔力一般。 那柔和的眼神与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能让他瞬间镇定下来。 赵卿踏前两步,恭谨介绍道。 “城主,你要找的人,我给带回来了。” “这位便是圣人门徒,秦衣秦寄北先生。” 赵舞珏点点头,示意赵卿旁侧候令,旋即站起身来,走向秦衣。 抱拳一礼。 “瑞雪城主赵舞珏,见过秦先生。” 秦衣强作镇定,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赵城主此礼,晚辈如何当得起……” 赵舞珏微微摇头。 “瑞雪之安危,尽皆系于先生一身,先生自然当得起舞珏一礼。” 秦衣吓了好大一跳,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 开特么什么玩笑? 瑞雪城家大业大,盛世千年,还用得着我保什么安危? 搞笑的? “赵,赵城主,兹事体大,可莫要和晚辈开这种玩笑。” 他本以为对方只是开个玩笑,但却发现对方的神情格外的认真。 “秦先生想来一直在好奇,为何我会叫赵卿千里护送先生来瑞雪城?” “事发紧急,我便不再绕弯子。” “此皆因瑞雪城表面盛况,实则腐朽僵化,前辈各自藏拙、其心多异,后辈刚愎自用、眼高于顶。” “虽有自成体统之规矩约束,仍难以复昔日和睦统一、宣扬剑道之荣光。” “长此以往,城将不城,瑞雪覆灭之日不远。” “故特请先生入瑞雪,解我瑞雪将至之危。” 第118章:千年鼎盛下,一派腐朽【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先是愣了一下,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赵舞珏并不着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秦衣进入城楼之内详谈。 二人进入城楼之中,面对而坐。 城楼中并无其他人,赵卿关好门,守候在门外。 秦衣面上露出些许思忖之色。 方才赵舞珏简单的两句话,却说得情真意切,而且细细想来,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原来瑞雪城千年鼎盛之下,藏匿的是一派腐朽。 而且,家丑不可外扬。 如果不是危机到了一定关头……这么重要的事情,绝不可能轻易告诉自己这个与瑞雪城没有半点关系的人。 可任秦衣绞尽脑汁也难以想到,自己在这场瑞雪危机之中,究竟能起到啥作用? 就算自己修行的是那什么圣人绝学,可真的能救得了瑞雪城吗? 赵舞珏见到秦衣陷入了思考,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秦衣犹豫了片晌,才拿出了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问道。 “赵城主,既然瑞雪腐朽之态已现,且顽固到了连赵城主都束手无策的地步……” “那为什么赵城主就相信,我一个外来的后辈末学能做到呢?” 赵舞珏平静答道。 “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尽皆是瑞雪城之隐秘,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希望秦先生勿要外传。” “其实在瑞雪之中,有一个由来已久的传说。” “不知究竟是传言还是古语成谶,传说表明我瑞雪会在最辉煌之时坠入深渊之中。” “并非是舞珏自夸,但说起来,舞珏开辟剑仙第五境,独创退雪剑,乃是瑞雪城千古未有之事,剑道更因此进入前所未有的鼎盛期。” “每每想到这些,舞珏内心非但不敢自傲,反而感到忧心。” “天下剑道虽一派欣欣向荣之态,如春风吹时蓬勃新生的野草,但眼下瑞雪之情形,与传说所述之辉煌何其神似?” “故,舞珏只能寄希望于这记载在瑞雪禁录中的传说。” “唯有圣人三绝之门徒,方能解我瑞雪之困局。” “早在三个甲子以前,家父便有所预感,瑞雪可能会有灭顶之灾。” “故而命舞珏尽瑞雪一切所能,寻找圣人门徒。” “舞珏因此出山遍游天下,只为找寻圣人门徒,但终究不得其法。” “后家父命我回城继承瑞雪基业,而他则亲自出城,寻觅破解危机之法,寻觅圣人门徒。” “但如今三个甲子已过,家父杳无音讯、生死不知,圣人门徒不见其踪,着实让我满腹惆怅。”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有门人禀报,已然找到圣人门徒之踪迹。” “我便迅速将城中要务迅速处理完,亲来大宛城迎接圣人门徒入城。” “这便是一切前因后果,秦先生可听明白了?” 秦衣若有所思,心中也有自己的算计。 自从那次教授李长逍学习无名剑诀之后,他就看出自家的无名剑诀有大不凡之处。 可以让没有修炼天赋的人进行修行。 甚至还能救人于将死之际。 确实神奇。 从那以后,他就决定不再轻易展露自己的剑诀。 以防被人看出其神奇之处。 但有一说一,除了以上这两点以外,他其实也并没觉得这套剑诀与寻常市面上的剑诀有何不同之处。 就连修行的剑气也看不出任何特别…… 也正因如此,在过雪阻的时候,他才敢动用体内的部分剑气给守关的瑞雪城人看。 可却没想到,还是被瑞雪城的人发现了剑诀的异常,而且还尊称是什么圣人剑道。 他心中实在是不解。 皱着眉头问道。 “赵城主……有些事情我实在不解,希望赵城主能为我解惑。” 赵舞珏点点头,温和道。 “有任何疑问,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必会尽力解答。” 秦衣抿了抿嘴,略带试探性的问道。 “赵城主,我自问自己隐藏的不错,而且自身修行的剑气与寻常剑修的剑气并无任何不同。” “为何你们就能肯定,我所修行的乃是那什么……圣人绝学?” 赵舞珏淡淡一笑。 “不错,圣人绝学的确本就有隐藏之效,即便放在外人眼中,也很难一眼视其真容。” “……或许寻常的武夫、剑修、乃至宗师,都很难发现你所修行剑道的奇异之处。” “可我瑞雪城身为剑道起源之地,自然也有异于他人之秘法,能够感知出圣人绝学与寻常剑道的差别。” “也正因如此,外人看不出你是圣人门徒,而我瑞雪城修行了秘法的人,便能认得出。” “你所修行的正是圣人绝学没错。” “你也更不必担心,我会因为你所修行的绝学而产生什么异心。” “圣人绝学虽好,但舞珏修行瑞雪剑道至今,已然不可能更改转修它门绝学。” “至于城中其他人,在舞珏的威慑之下,也定不会对秦先生有任何异心、更不会将此绝密泄漏于外。” 秦衣抓住了对方话中的关键字眼。 “在舞珏的威慑之下”。 难道说,现在瑞雪城内的秩序,全都在靠着赵城主一个人的威慑,才能勉强保持……? 他继续问道。 “那……姑且就算是我修行的真的是你们口中的圣人绝学,但瑞雪城之安危,也不可能真的落在我的头上吧?” “赵城主,你已经是我们眼中的神仙才能达到的境界了。” “连你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我一个第四步的剑修,又能怎么做?” 赵舞珏脸上仍然非常平静。 眼神之中流露出些许思虑之色。 “其实寻到你之前,我也曾千次百次的询问自己……” “就算有朝一日真的找到了圣人门徒,又能否解决掉瑞雪城根深蒂固的腐朽之态呢?” “但经我苦思苦想,终于明白古语谶言并非无用。” “圣人门徒,圣人绝学,也许真的是解决瑞雪根本问题的唯一方法。” 秦衣脸色微微一变。 “莫非,赵城主想要晚辈将所修行的剑诀,传授给瑞雪城中的每一个人?” 如果真是这个要求的话…… 哪怕瑞雪城人千里护送,哪怕赵舞珏亲自开口,他也不会答应。 他虽然心善,但也不是傻蛋。 上次之所以教给李长逍…… 一来是救人一命。 二来……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 他怀疑李长逍在临死之际,遇到的那个喊出“秦小庭”名字的奇人,可能是他出家在外、不知去向的父亲或是母亲。 换句话说,他是在“父母”的授意之下,才教给李长逍的。 赵舞珏摇了摇头。 “不,瑞雪城自有千古传承,即便舞珏身为瑞雪城主,也不可能废传承而转修他道。” “更何况圣人绝学乃是稀世至宝,让秦先生公开传授乃是强人所难。” “舞珏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 秦衣这才算安下了心。 他现在毕竟是深入虎穴,与瑞雪城往日也并无任何来往。 所以无论外界说的赵城主人品有多好,为人有多好…… 他没有亲眼见到,便不会尽然相信。 他也怕赵城主不顾形象,强行逼迫他交出剑诀。 那他就真的只有死这一条路了。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确实如传闻那般,温润如玉,谦和有礼。 对自己一个小辈,还能一口一个先生的叫着。 这天下第一人的人品,应该还是信得过的。 “那……赵城主有何打算,晚辈愿闻其详。” 赵舞珏站起身来。 “既然舞珏叫先生自千里外来到我瑞雪,便一定不会让先生吃亏,这一点,希望先生放心。” “至于具体如何安排,咱们不妨先回瑞雪再议,秦先生以为如何?” 秦衣也站起身来。 将心中的一切顾虑丢到一边,有对方的这句话在,他就相信此次自己的瑞雪之行应当是万无一失。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 这次本应很快结束的瑞雪之行,其坎坷程度远远超乎他和赵舞珏的最初预料…… …… 高空之上。 一道灿金色的光芒犹如闪电,亦如流星,一闪而过。 速度快到了极致。 秦衣身躯略有些颤抖的匍匐在大翅鹏凰厚厚的羽毛之中,感受到耳畔风声呼啸而过,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侧头一看,赵舞珏正安然盘坐在他的身边,淡笑着看着他。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脸色有些苍白的坐了起来。 “是,是我失态了,让城主见笑了。” 赵舞珏淡然一笑。 “秦先生初次高空飞行,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也是自然,我家雪儿第一次坐上鹏凰背上之时,还曾哭着央求我下去。” 如此说着,赵城主脸上流露出前所未见的温柔之色。 秦衣早就听说赵城主大半生都在闯荡江湖、为瑞雪城殚精竭虑。 直到二十几年前,才刚刚娶妻。 妻子是北固山门今代掌门人炁清师姑的师姐,从前道号炁荣,成亲后用的是本名,江晚仪。 现为宗师谱第十四。 曾是赵舞珏闯荡江湖时的至交好友。 所以别看赵城主现在已经是将近二百岁的人了,膝下却只有一个刚刚及笄不久的女孩。 名唤江欲雪。 跟母亲的姓。 赵舞珏这也算是老来得子,对爱女视若掌上明珠一般。 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平素与人谈论起女儿之时,脸上总会洋溢出幸福、得意的笑容。 属于三句话不离自家闺女的性格…… 大翅鹏凰乃是瑞雪的守护兽。 天下仅此一只。 飞行速度奇快无比,甚至比最顶尖的飞行灵妖的速度还要快上一筹,飞行时背上极稳,连一丝一毫的颤动都没有。 而周围的寒风劲雪,也全都被赵舞珏的护体气劲阻隔在外。 所以二人只是闲聊了两句,秦衣就习惯了坐在鹏凰背上的感觉。 不适感渐渐消退。 他再度擦了擦头上的汗,正色道。 “赵城主,咱们抵达瑞雪城后,究竟有何安排?” 赵舞珏目光直视前方,眼神微微一凝。 “在此之前,有些事,我希望你能明白。” “瑞雪之腐朽,深入骨髓,源自根本。” “主要原因,说到底,乃是千年鼎盛积攒下的骄傲。” “是老辈人目中无人的顽固,也是年轻人眼高手低的自负。”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最难更改,所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正是如此。” “古人都说,富贵无三辈,因为享受惯了骄奢淫逸的人会变得猖狂、会变得自傲、会变得蔑视众生。” “这是瑞雪城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从舞珏小的时候,城中便是如此景象。” “而这般骄傲造成的结果就是,貌合神离,看似太平,实则空洞。” “一旦有根导火索出现,便会燃起燎原大火,淹没整个瑞雪。” “其实,如若不是我自很小的时候,便被父亲赶出了城中,性格源自于江湖,恐怕也会沾染了城中的浮躁奢靡之气。” “这些年来,我一边寻找圣人门徒,一边致力于更改城中的风气,但这种风气不仅毫无改善,反而越加畅行。” “瑞雪人,天生就有一股傲气,几乎看不上任何人,哪怕是刚刚出生没多久,满地打滚的孩子,看待外来人也都有一种视如草芥的冷漠和蔑视。” “别看瑞雪被称之为天下最自由之地,只需要一柄剑,便能畅行瑞雪统辖的每一个角落。” “但等你到了瑞雪城,一定会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暴戾。” “眼下,瑞雪因为舞珏的威严尚在,所以还姑且能够碾成一股绳。” “但我最怕的就是,一旦我不再执掌,一旦我失了威信,一旦我死了……则瑞雪城大厦必摧。” “树倒猢狲散,分崩离析,只在朝夕。” 秦衣点点头。 对方说的这些,他已经从大宛城的谈话之中猜到了一个大概。 可眼下对于这些有了完全的了解后,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到底能做些什么。 他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心中一动。 “赵城主之所以能受万民敬仰,之所以在瑞雪有绝对的威严,正是因为赵城主乃是旷古绝今的剑道奇才。” “一剑退雪,震慑天下,所以瑞雪城的子民爱你、敬你,所以瑞雪才能碾成一股绳。” “如果希望日后还能保持如此,那最好的方法,应该是培养一个同样出众且强硬的领袖。” “领袖的能力与性格,决定了一支队伍,一座城池的命运走向。” 赵舞珏眼神深邃,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孩子,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看待问题只能浮于表面。” “一个优秀的领袖固然可以延续薪火,但终究治标不治本。” “而且,说一句很现实的话,如今的瑞雪,不可能再培养出一位可以与舞珏并肩的领袖。” “即便是我亲手培养,付诸一切苦心教导的女儿,也很难在未来承担大任……” “这并不是根治病患的良方。” 第119章:我希望你,彻底粉碎其骄傲【万更结束,求订阅!】 秦衣听到自己的想法被否定了,捏着下巴再次思考起来。 随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 “我懂了!瑞雪之成败兴亡,在于青年一代,青年一代才是未来瑞雪的柱石。” 赵舞珏淡淡一笑。 “不错,秦先生聪慧过人,一点就通,我正是此意。” “瑞雪城积腐已久,想要从顽固的老一辈身上下手,几乎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解决之法便是从青年一代下手。青年一辈心性尚未成熟,最易碎骨重塑。” “只需以雷霆手段,粉碎其骄傲,促其知耻而后勇,便可从根本之处解决瑞雪之疑难,保证后五代甚至后十代之内,不会再有此目中无人之风气。” “至于老一辈那里,我只需亲自出手清理,便可保太平无事。” 秦衣喃喃重复了一遍。 “粉碎其骄傲……” 紧接着,他好像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惊道。 “赵城主,你的意思不会是……” 赵舞珏点点头。 “不错,我希望由你来出手,彻底粉碎瑞雪城青年一代的骄傲之气。” 这句话的槽点实在太多,以至于秦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吐槽。 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对方伸手拦住。 “秦先生无需多虑,且听我一言。” “首先,能令瑞雪青年一代彻底折服的人,只能是同辈之人,秦先生正值青壮年,风华正茂,最合适不过。” “我总不能找个老头子来以大欺小吧?只有同龄人强过同龄人,才能起到最恰当的威慑作用。” “但瑞雪剑道甲天下,能以同龄之年,击败我瑞雪青年一代的,唯有圣人三绝之传人。” “这也是为什么方才在大宛城时,我说,圣人绝学乃是解决瑞雪隐患的唯一方法。” 秦衣连连摇头。 “城主,这可万万使不得。” “其实……我修行剑道的时日不长,在儿时我曾修行过一段时间的道法,所以错过了最佳的练剑时期。” “时至前不久才刚刚踏入第四步,怎么可能担此重任。” “别说瑞雪城核心的那些青年一代了,单单是这次护送我前来的几位青年人的实力,便有几个人的实力比我强……” “另外,我此前并无游历江湖的经验,也几乎从未施展过自家剑诀,毫无战斗经验。” “和城主口中的‘粉碎年青一代之骄傲’的那个人,未免差的有点太多了……” 赵舞珏侧过头来看着他,眼神认真。 “秦先生先别忙着妄自菲薄,我想问一下秦先生,你修行圣人剑道多年来,可知晓这剑道为何被冠以‘圣人’之名?” “又是否真正知道这圣人剑道,相比其他剑道,究竟高明在何处吗?” 秦衣思考了一下。 自己还真的不知道…… 自己的无名剑诀,除了砍柴快一点、除了能让丹田无法凝气的人修行以外,似乎真没啥大用。 在来到这里之前,自己压根不知道这个无名剑诀原来是叫圣人剑道的…… “这……我还真是不知道,家父教导我剑诀之时,只说让我以劈柴来练习,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赵舞珏的眼睛微微瞪大,显然是错愕了一下。 “劈……柴?” “还未请教,令尊之名讳,在江湖之中可有名号?” 秦衣摇了摇头。 “家父姓秦名出,字武安。” “我打听了十年之久,也未曾在江湖之中听过父亲的名号。” 赵舞珏喃喃重复了一遍:“秦出……” 旋即回过神来,疑惑问。 “听先生的意思,先生已有十年未曾与令尊相见?不知令尊去往何方了?” 秦衣并不怎么想继续这个话题,随口答道。 “他出家求道去了。” 赵舞珏的脸上先是露出一抹淡淡的恍然之色,但刹那间就被掩饰了下去。 他看出秦衣无意多说,也就没有继续多问。 “以圣人剑道劈柴的法子,实属高明,确实是极好的练剑之法,令尊定是一位隐世奇才。” 秦衣原地石化。 啥? 你说啥?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身前坐的这位,根本不是瑞雪城主,而是别人假冒的了…… 在他看来最蠢无比的砍柴功,怎么在对方口中就高明起来了? “赵,赵城主,此言当真?” 赵舞珏深有所悟的点点头。 “不错,这么和你说吧。” “在瑞雪禁录中对圣人剑道,只有寥寥八个字的阐释……” “但仅仅这八个字,却令人无比震撼。” 秦衣忙问。 “是哪八个字?” 赵舞珏缓缓道。 “大剑万般,海纳百川。” 秦衣将这八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赵城主,这八字是何意啊?” 赵舞珏摇了摇头。 “我从未亲眼见过有人施展出圣人剑道,所以也不甚了解这其中的含义。” “但据我猜测,极有可能与‘融合’二字有关。” “剑道分支自古以来就有,大体可分为行剑与重剑两大类。” “顾名思义,行剑讲求的‘快’‘谐’二字,而重剑则讲求‘刚’‘正’二字。” “二者虽然境界等同,但区别极大,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分支,所以很难在精修行剑之时还能同修重剑。” “所谓‘行重必分家’,指的便是这一点。” “比如我修行的便是行剑之法,重剑一途虽也有一些造诣,但却并不如行剑那般精通。” “我们瑞雪的曲总教习,便是精通重剑一道,乃是靠重剑封的剑仙。” “而在这两个大分支之下,还有数不清的小分支。” “更进一步说,同样一套剑诀,由不同的人修习,最终所修之剑道都不会完全一样。” “剑道有万种不同,这应该便是所谓的大剑万般,而后面那句海纳百川的意思便是……” 秦衣眼睛微微一亮。 “难道是说,圣人剑道不仅可以将行重结合,甚至可以将万种不同的剑道合而为一?” “融合他人的剑道,融合世间现存的剑道,合归一统,此则为海纳百川?” 赵舞珏点头。 “不错,我是如此猜测的,至于到底是不是,还要靠你来亲自验证。” “我想,令尊之所以教你通过砍柴来练剑,应该是为了使你的剑道一片空白,不加粉饰。” “以最质朴的方式练剑,像是铺就一张没有沾染任何笔墨的白纸。” “我们修行剑道之时,则像是早就在纸上标注出了主题,无论如何也不能偏移这个主题。” “而你却可以在这张白纸上任意作画,任意添加。” “圣人剑道,可以让你在纸上作画之时,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无论你画出何等怪异的图画,都可以轻松将之融会合一。” “令尊为你创造了修行圣人剑道的最佳基础。” “而我能为你做的,就是把天下万类剑道的模板,全都摆在你的面前,任由你去融合、填充你的剑道。” “现在,你还敢说自己不如瑞雪城的年轻一代吗?” 第120章:巍巍五峰,雄哉壮哉!【四千大更,求订阅!】 瑞雪城。 秦衣站在大翅鹏凰的背上。 俯瞰巍峨的瑞雪城南门关口。 看着那拔地而起,直插云雾之中的城楼,眼睛都放出光来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瑞雪城吗? 南门关口足有数万米之宽,近千米之高。 关口两侧,则是两座根本看不清究竟有多高的高耸雪山。 就仿佛是横在天与地之间的顶梁柱一般,任他目力再好,朝着雪山上方仰望,也只能看见无尽的烟雾与雪云。 瑞雪城存世千年以来,没人说得清这白帝五峰雪山,究竟有多高。 就好像同样没人说得清那大道阶究竟有多少级一样。 站在瑞雪城的高空,远眺瑞雪城的蔚然壮观之态,这种震撼感,仅次于雪川长城带给他的震撼。 他只觉胸腔中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澎湃汹涌的激情。 豪情万丈,直破胸膛。 神色激动莫名。 赵舞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并没在意秦衣的举动,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一样。 在这世上,每一个初次来到瑞雪城的人,几乎都是这般神情。 无法不为这座巍峨壮丽的雪中巨城而震撼。 哪怕是他,每每站在城头之上,或是站在白帝树旁侧的时候…… 看着满城花团锦簇、一片安宁,看着五座通天大雪山,也仍然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与自豪。 此皆因,他生在瑞雪城,并执掌瑞雪城。 大翅鹏凰自南门关口之上盘旋一下,紧接着从关口一飞而过。 城头之上竖着的八十一剑旗迎风飘洒。 下方传来雷鸣般的呼喊声。 “鹏凰回来了!是城主!城主回来了!快去禀报夫人!” “禀报什么禀报,你跑的有鹏凰飞的快嘛!?” “。。。哦,也是啊……” “瑞雪守城甲,恭迎城主归来!” “恭迎城主归来!” 瑞雪城内,有几座不得不提的建筑。 堪称是瑞雪的标志物。 第一,在瑞雪的核心,紧邻白帝树的,是瑞雪城城主府。 第二便是剑仙池,内插无数柄古剑,万剑林立,有凡品也有仙品。 依照瑞雪的传统,每一位瑞雪城人,在修行剑诀后,都会到剑仙池之中去寻觅自己的本命剑。 终其一生只能有一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这些剑,插在剑仙池之中,会蕴藏自身所有的剑气、剑意、剑魄。 普通的就像是一块块废铁。 瑞雪城人需要通过自身的剑意感知,听从这些毫无波动的剑上传来的回响来选择本命剑。 并通过剑意感知来让剑认主。 认主之后的剑便会自剑仙池之中飞出,一切锋芒尽露,届时便能看出究竟是仙品还是凡品。 虽然本命剑的品级和人的资质高低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因为有人凝炉之时乃是三九之资,照样取出一柄再差不过的凡剑,这是常有的事。 但在瑞雪城之中,也早就有“本命剑攀比之风”盛行。 在选出本命剑之后,总会聚在一起,比一比究竟是谁的剑品级更高。 此外,必须要提的一点就是: 在瑞雪的历史之上,但凡取出凡品剑的,大多取得的成就都不会太高。 甚至还有不少都是半路夭折,死于非命的。 所以有人说,本命剑品级高低代表的虽然不是资质,却有可能代表着气运。 有些人资质够了,却无成就大能之气运。 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赵舞珏现今使用的城主剑,在天下名剑谱中排名第二,霜禁,便是自这剑仙池之中取出来的。 前代城主,也就是赵舞珏的父亲,他使用的城主剑,天下名剑谱排名第四,飒沓风雷。 也是自剑仙池之中取出来的。 所以二人几乎都是大气运之人,带领瑞雪城从一个大高峰攀上又一个大高峰。 但剑品和气运这二者之间,究竟有没有确切的联系,很难有人说得清。 除了剑仙池和城主府以外,还有三座最出名、规模也最大的建筑。 此处不作详细介绍。 一言以蔽之。 总教习府:专门训练瑞雪守城甲的地方。 这也是每一位瑞雪城人必须经历的阶段。 瑞雪城规有言,“但凡瑞雪城人,无论男女,必须在瑞雪守城副甲之中服役十年,十年后去留随意。” 这算是剑道的启蒙学府。 长老殿:每一位随时可破剑仙之境的四步四境剑修,都有资格选入长老殿,参与瑞雪城高层的重要决策。 剑阁:瑞雪城古往今来一切剑道典籍、传承,都收录在剑阁之中。 不仅仅有纸质书籍,还有竹简、石刻等。 乃是天下最大的剑道藏书阁。 共有十五层,其中十三层是可以对天下任何剑修都开放的。 最高的两层则涉及到瑞雪城的核心剑道传承,以及某些不能传承于外的典籍,需要有城主手令才能入内。 大翅鹏凰在城主府上方俯冲而下,停在城主府门之外。 赵舞珏颇为爱惜的抚了抚鹏凰头上的白翎。 “辛苦了,去休息吧。” 旋即带着秦衣自鹏凰背上轻飘飘落地。 后面的大翅鹏凰一声呼啸,振翅而起,裹挟一股飓风,飞旋而去。 秦衣环顾四周,满面好奇,四处打量。 “秦先生就在我城主府中落脚吧,如何?” “城主府中也有几间客房,我已经叫江叔打扫出来了。” 江叔,江同漳。 瑞雪城三位剑仙之一。 曾经是瑞雪城主夫人江婉仪的剑仆。 因能力出众而得到赵舞珏的重用,一个甲子前大破瑞雪长老大阵,成为瑞雪城公认的剑仙池镇守长老。 改名赵同漳。 因为在瑞雪城中的剑仙都需要改为赵姓。 改姓之后便可收录入族谱之中。 虽然改了名,但赵舞珏夫妇仍然习惯称之为江叔。 秦衣连连点头。 “赵城主太客气了,对我一个小辈何需如此……” 赵舞珏淡淡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并肩走入府门之中。 城主府比秦衣预料的还要大。 但却并不显得奢华,反而显得古韵浓厚,质朴非常。 走入正厅之时,秦衣便听到了淅淅索索的流水声。 抬头一看,只见正厅内,有一片圆形的莲花池。 其中还有鱼儿在扑腾,跳跃,游动。 一个身着轻纱裙的少女正站在莲花池的围栏前,将手中的鱼食洒进池水之中。 脸上漾着甜甜的笑意。 秦衣微微愣了一下,虽然以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半张侧脸,却难以掩饰其倾城姿容。 美的就如同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有一种灵动跳脱之美。 她听到门口传来动静,侧过头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大眼睛眨巴了一下,其中隐隐有晶莹澄澈的光辉流淌在外,光彩照人。 娥眉敛黛,顾盼生辉,神态楚楚动人。 肤白如雪,嫩如粉脂,吹弹可破。 声音宛若银铃一般,娇柔清亮。 “父亲!你可回来了!” 一边说着,她小跑着上来,一把抱住赵舞珏的右臂,拉扯着他到金鱼池边。 其间,眼神只在秦衣的身上停留了一刹那便转开,仿佛没看到一般。 “父亲,你和雪儿一同来喂鱼吧,可好玩了!” 秦衣讪讪一笑。 就这么把我无视了吗? 这应该就是赵城主的女儿,江欲雪了吧。 果然,唯有赵城主夫妇,才能生的出如此美貌的女儿吧。 赵舞珏宠溺的揉了揉女儿的小脑瓜。 “没看到为父带了客人来吗?” 说着,他指着秦衣介绍道。 “这位便是父亲找寻已久的圣人门徒,你们年级相若,不妨叫一声兄长吧。” 江欲雪的小鼻子一皱,侧头看了秦衣一眼,颊生红云。 “兄,兄长?” 她连连摇头。 “不不不,我才不叫呢!兄长应该是能够保护妹妹的!” “我的兄长只有晗哥哥,他……他打的过晗哥哥吗?” 说着,她略带娇羞的转过头来,直视秦衣,一双大眼睛中充满了好奇。 但当与秦衣的眼神碰撞在一起时,又刷的一下错开目光。 似乎有些不敢看秦衣,但却偏要忍着羞赧看过去的样子。 “父亲,常听你提起什么什么圣人门徒,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厉害,要不要我把晗哥哥叫来,让他们打上一架!” “他要是比晗哥哥厉害,我就认他为兄长,怎么样?” 秦衣苦笑。 不知道如何插话。 路上他也听赵舞珏提起过瑞雪年青一代的青年才俊。 其中最出色,也是最有可能在未来继任城主大任的,就是江欲雪口中提到的这位“晗哥哥”。 赵舞珏唯一的弟子,赵奕晗,是赵舞珏成亲之后才收的徒弟。 名字听起来挺文气甚至挺女气的,但却是个了不得的天才。 只比江欲雪大两岁。 比秦衣小三岁。 却已经是第四步第二境的实力了。 虽然听起来和秦衣只有一个小境界的差距,但到了第四步之后,每一次进境起码都是五年起步的。 赵舞珏曾是全天下最年轻的剑仙,但突破时也已经四十五岁了。 而赵奕晗今年才二十一岁。 看这个架势是极有可能在四十岁之前突破剑仙的。 这在瑞雪城的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 众所周知,剑修的实力要比同境界的武夫强上一筹。 但在修炼进境的难度上,剑修的进境要比武夫的进境难上太多了。 五十岁的宗师很常见,但六十岁的剑仙都很少。 不过相对应的,剑修的上限也要比武夫高上不少。 虽然这一路上护送秦衣的那几个瑞雪城的年轻人中,也有几个比秦衣的实力高。 但人家平均都三十多岁…… 哪怕是三九之资,也很难看到这种飞一般的进境。 不过赵奕晗有个致命的缺陷,他没有本命剑。 在进入剑仙池之后…… 他无法通过剑意感知,找到任何与他产生共鸣的剑,更无法让任何一柄剑认主。 所以相比其他拥有本命剑的瑞雪剑修来说,他天生就弱人一等。 但,也正因如此,赵舞珏才说赵奕晗是最佳的继承他城主之位的人选。 讥嘲和白眼,在很多时候是坏事,但在有些时候,却是催人上进的催化剂。 能够将人的棱角磨去,褪去骄傲。 赵奕晗正是在这种催化作用之下,达到了今日的成就。 性格之中也没有瑞雪城普遍的那种盛气凌人。 赵舞珏对他寄予厚望。 不过还是那句话。 他没有本命剑,天生低人一等。 哪怕未来真的做了瑞雪城的城主,城中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不会服他。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但,无论旁人怎么看。 赵奕晗的实力一定是不可轻视的。 是真正可以代表瑞雪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 也是秦衣可能遇到的大敌。 根据赵舞珏的意思,秦衣需要以最“狂妄”的姿态,将瑞雪城的青年一代全部击溃。 以此来将其骄傲彻底粉碎。 赵奕晗是他越过不去的一座大山。 赵舞珏脸色一板。 “丫头,别胡闹,秦先生这次入城来是有大事要做的。” “你母亲呢?将她叫出来。” 江欲雪再次好奇打量秦衣几眼,这才乖巧地点点头,一溜烟跑到后面去了。 赵舞珏笑道。 “这丫头,被她母亲宠坏了,秦先生莫要在意。” 秦衣汗颜。 也不知道究竟是被谁宠的…… 不多时,一位与江欲雪有五成相像的美妇,自后院走了出来。 正是江晚仪。 她面带柔和的笑容,盈盈坐在赵舞珏的身边,朝着秦衣微微施礼。 秦衣下意识朝她身后看了看,刚刚跑出去的江欲雪已经不知去向了。 江晚仪道。 “想来,这位便是信中所说的秦先生吧?” “瑞雪城恭候圣人门徒多时,今日先生能来,是我瑞雪的荣幸。” 秦衣与这位早些年叱咤江湖的城主夫人寒暄两句,便进入正题。 赵舞珏认真道。 “方才询问先生的事情,不知先生如何答复?” “如若先生不愿意,舞珏绝不会强人所难。” 他问的自然是秦衣愿不愿意帮助瑞雪城整肃风气的事情…… 这个问题,秦衣在路上就思考了良久。 赵舞珏承诺,无论秦衣答不答应他的请求,剑阁最顶端两层的一切典籍,全部对秦衣开放。 秦衣可以任意填充自己的圣人剑道,融合天下剑道。 如果秦衣肯答应,可以让秦衣在剑仙池中取一一柄剑。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秦衣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如果圣人剑道真的是赵舞珏说的那样,可以完美融合一切剑道的话…… 有了剑阁藏书库十多万剑道典籍、尤其是最顶层的瑞雪核心剑道传承相助,简直是如同bug的存在。 再加上那一柄未知品级的本命剑…… 这个报酬不可谓不优厚。 他一咬牙。 “赵城主,江夫人,我无法保证我一定能够做到,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赵舞珏和夫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好,那我瑞雪之存亡,便仰仗先生了。” 上架后感言 首订成绩惨不忍睹。 看到成绩的那一刻,哭了,真的泪水决堤。 一宿没睡觉,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 回想一下,各种换马甲的写书也写了快十年了,也有数百万字了,一直都是为爱发电,努力和收获完全成反比。 能一直坚持下来的动力,无非就是因为头痛脑热的所谓热血、梦想,无非就是因为我心底一直在坚信,我生下来一定是为了吃这碗饭的。 但,现实的打击太大了。 这本书筹措了很久,大纲写了二十万字,各种各样的设定写满了四个本子,就是想写一个有趣的世界,一个有趣的故事。 哪怕到了今天,扑街不不能再扑街,我再回看全书,我也不知道到底写的那里不好看,为什么就没人看,为什么就没人订阅。 说实话,现在这本书写到现在,我也很骄傲,也很满意。 因为它和我脑子里想象的那个纷彩缤呈的世界,那个故事,毫无出入,我成功把它写下来了。 但是没人看。 我一直在安慰自己,老鹰可以靠着努力,靠着日更两万,把一本八百订的书写成万订,证明努力是有作用的。 而我,哪怕有五百个首订,甚至一百个订阅,我也会日更万字,把订阅冲上去。 但现在我懂了,扑街终究只能是扑街,我连努努力往上冲的最基本的基础都没有。 但我不会就这么被击倒的。 我仍然相信,祖师爷总会看到我,总会赏我饭的。 这本书不会太监,以后会保持每天四千的更新写到结尾,因为故事大纲早已经写好了。 而且最起码还有那么几十个人能一直追读到现在,为了你们,我也会把这本书按照最初的大纲写到完结。 这本书现在的成绩,只能说明这本书从根本上就不行。 我会尽量取长补短,利用空余的时间筹措新书,争取把下一本书写的让大家爱看,然后双开新书。 新书再战。 第121章:你,好自为之【四千大更,求订阅!】 瑞雪剑阁,依大雪山绝壁而筑。 剑阁高十五层,却能立于天梯石栈的绝顶之上,丝毫不显摇摇欲坠之态。 堪称人造奇迹。 四周烟雾缭绕,脚下便是千丈深渊。 秦衣侧头看向身侧笑容慈祥的白发老者。 正是剑仙池镇守使,剑仙赵同漳。 二人并肩走入依山而建,巍峨耸立的剑阁之中。 “江前辈,我一个外人,如果进入了剑阁最顶端的两层,会不会因此而惹人非议?” “城主他……” 赵同漳摇头。 “秦先生无需担心,城主会为先生解决一切后顾之忧,先生只需勤加研习圣人剑道即可。” “稍后的城主大会之上,城主便会宣布圣人门徒入瑞雪的事。” “并宣布,将在腊月初三,举行青年一代剑道大会。” “留给先生的时间不多了。” 二人顺着剑阁楼梯直上第十四层。 十四层的楼门口,便有守卫随时看管,不许任何人进入。 “赵镇守,你一个大忙人,平素既要统管剑仙池小辈拔剑之事,又要打理城主府的内务……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剑阁守阁的赵泰长老打趣着问道。 赵同漳并没多做解释。 从怀中将城中刻印的手令令牌拿了出来,推到赵泰面前。 “赵泰长老,劳你将这枚出入令牌,刻上秦先生的精血印记。” 赵泰眉头一挑,上下打量秦衣一眼。 他敏感地注意到了“秦先生”这个称呼。 一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外姓年轻人,却被赵镇守尊称为先生。 这可是前所未见的事情。 他没多说。 既然有城主的手令在,又是赵镇守亲自带过来的人,就绝对不可能作伪。 他多看了秦衣两眼,便伸出一只手。 “取一滴精血给我。” 秦衣点头,弹指间,一滴精血飞出。 赵泰手腕一抖,那滴精血飞在空中却凝而不散。 勾勒出一个奇怪的弧度后,打着旋儿落在了令牌之上。 赵泰眼神一凝,身躯之上一股无形的气势飘逸而出。 衣衫无风自动。 口中无声的念叨一些什么,“砰”的一声,一指点在令牌之上。 精血随之融入令牌之中。 赵泰一手掐决,一手在令牌之上勾勒起来。 令牌陡然放出一道红光,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赵泰将令牌丢还给秦衣。 “好了,来日你便可通过这枚手令,任意出入剑阁的上两层,不会被人阻拦。” …… 总教习府。 瑞雪城三大剑仙之一,瑞雪城总教习,赵邪,坐在正厅之中。 赵邪原名曲邪。 此刻,他面色铁青。 缓缓抬起头,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旁侧的桌案上。 “什么?城主这次匆匆出城,回城时却带了一个外人入瑞雪?” “而且……城主居然还不顾城中的规矩,要将剑阁十五层向之完全开放?” 站在他身前的,是一位红发紫髯的老头,位列瑞雪十五长老之一,名叫赵洪涛。 赵洪涛同样面色阴沉,皱眉道。 “总教习,不是我多事,但城主此事做的确实不合规矩。” “听说稍后城主要召开城主大会,似乎有意磋商此事。” “我打听了这些消息,就是为了和总教习先通个气。” “咱们长老殿和总教习府,一会在会上应当如何回应城主的这个安排?” 曲邪眼神一转,怒道。 “瑞雪城对天下剑修开放十三层剑阁,已是天大的恩赏。” “而剑阁顶层之中所收录的,乃是瑞雪城立世之根本,乃是瑞雪城剑道核心,岂能任由外人随意进出?” “若是这小子心有歹意,将我瑞雪核心泄露于外,又当如何?” “城主平素也并非不明事理,怎么这次如此糊涂!” 他眉头微微一皱,脸上怒气森森。 “洪涛长老,有关那小辈的身份,你可有所调查?” “城主如此偏爱一个小辈,太……等等,莫非那小辈是城主的私生子?” “如若真是如此,起码他骨子里也刻着‘瑞雪’二字。” “但若不是……一个与城主无亲无故的外人,如此轻易进出剑阁,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 “就算是城主的面子,老夫也不会给!” 赵洪涛狂汗。 这是特么什么神仙脑洞。 城主夫妻神仙眷侣,天下皆知,城主对夫人一心一意,这是他们都看在眼里的。 怎么可能冒出一个私生子来? 不过这些内心吐槽的话,他肯定不可能明说出来。 他早就知道曲总教习是这个炮筒性格,一点就着,所以,最容易被他当枪使。 他脸上流露出与曲邪同样的愤怒。 “我也觉得城主此事做得太过分了!” “此外,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知总教习!” “城主不仅仅允许那位小辈进入剑阁顶层,而且还做了一件更过分的事情!” 他其实还有一张可以激怒曲邪的牌。 刚刚之所以没有打出来,就是要先投石问路一下,试探曲邪的态度。 眼下看出曲邪果然对赵舞珏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他趁机打出这张牌。 进一步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曲邪上当了。 立刻身子前探,追问道。 “什么?你且说来我听!” 赵洪涛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激动和愤怒。 “城主……城主他竟然答应让那外来小辈在剑仙池中取一把本命剑!” 曲邪气冲头脑,重重一拍桌案。 “砰”的一声闷响。 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青冈石的桌案竟直接哗啦啦碎成了齑粉。 他拍案而起。 “你,你再说一遍?” “剑仙池取剑?城主莫不是疯了?!做了瑞雪城百年的城主,连祖宗定的规矩都要丢了吗?!” 话说到一半,他停顿了一下。 他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总教习,和赵舞珏也是很早以前就在一起共事的。 所以对赵舞珏还是有一点最起码的了解的。 头脑先是糊涂了一下,紧接着被理智给拉了回来。 他皱起眉头,突然眯起眼睛瞪向赵洪涛。 “这些事情,城主应该还未公开,属于城主府之隐秘,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居然敢在城主府之中安插眼线?!” 赵洪涛心说:这总教习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不过早就预料到为人迂腐且过于“刚正”的总教习,一定会有此一问。 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 “总教习,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就算我再傻,也不可能做这种欺瞒城主、有悖于瑞雪门规的事啊。” “城主府中干干净净,这一点总教习就放心吧。” 听到对方这么说,曲邪那犀利的眼神这才有所收敛。 “哦?那你倒是说一说,你是从何处知道这些事的?” “究竟是不是真的?在说话之前,不能任意听信旁人的道听途说,须有确实证据才是。” 赵洪涛忙解释说。 “这事绝不是我信口胡说,总教习,长老殿是干什么的,你也不是不清楚。” “长老殿的职责所在,就是要密切关注城中的各类动向,城主带小辈入府可是有不少人看到的。” “而且,赵镇守已经亲自带着那小辈去了剑阁,守阁长老也已将此事汇报给了长老殿!” “另外,守阁长老还说,那小辈在城主手令烙印上精血印记后,便跟着赵镇守往剑仙池的方向去了。” “这还能有假的!?” 曲邪脸上恼火之色再现,额头之上青筋暴起。 “赵同漳?他与城主同气连枝,既然他这么做,一定只能是出于城主的授意。” “好!好个城主!” “既然他做出如此有违瑞雪正统大道的荒唐事,就别怪我翻脸!” …… 出了剑阁。 秦衣攥着令牌,有些忧心忡忡。 看现在这个意思,他要在剑阁之中苦修一段时间,然后参加那场青年一代剑道大会。 也就是说,至少有三四个月无法回兰摧。 自己出京已有月余,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差不多。 几乎都在赶路。 不知帝都的情况如何…… 也不知北境战场又是如何…… 他随同赵同漳出剑阁之后,本是要前往剑仙池拔取本命剑的。 但他心念及此,便停在了路上。 赵同漳问道: “秦先生怎么了?” 秦衣抿了抿嘴。 “江前辈,剑仙池拔取本命剑并不急……我还无法保证自己是否能够做到城主所托。” “如若不能,岂不是白费了城主这一番苦心。” 赵同漳反问。 “那你想如何做?” 秦衣道: “不如这样,我先在剑阁之中修行一段时间,看一看进境如何,要是这圣人剑道真的能让我担此大任,有一定的取胜把握……” “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取剑。” 赵同漳平淡道。 “城主早有吩咐,一切随你安排。” “既如此,那你觉得何时可以取剑,便来剑仙池找我即可。” “可以不急在一时。” 秦衣又道。 “江前辈,我听闻瑞雪虽在雪阻极深之地,却也有自己的传讯途径,不知……我可否给家里写一封信?” 赵同漳点点头。 “写好了,只需将信交给剑阁的守门人,写好收信地点,我会安排将之传递出去。” 秦衣顿时一喜,忙答道。 “是,有劳江前辈了,那我这便前往剑阁修行去了。” 赵同漳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城主还交代了一件事情,如若你需要找人同你一起练剑,或是需要修炼剑法、剑诀,便知会守门人一声。” “守门人自会将你带到练剑之处。剑阁之中不能带任何的兵器进入,这是瑞雪的规矩。” “另外,有关瑞雪青年一代的情况,你也可随时查阅,在剑阁的顶层百宝阁之中,有收录。” 秦衣一一记下。 这一路上,赵同漳的语气一直都很平淡,连一丝多余的感情波动都没有。 唯独在离开之前,眼神内藏深意的看了秦衣一眼。 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但愿城主对你寄托的一切,不是在耽误工夫。” “秦先生,你难以想象让你入剑阁顶层、让你挑选本命剑这两件事,城主和夫人会为你抗下多大的雷。” “城主是名在万世之伟人,从不干无把握之事,更不会干出乎理智之外的蠢事。” “但他挑中了你,并把一切筹码都押在你身上这件事,于我来说,这是孤注一掷,甚至是在……”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 但听在秦衣的耳朵里,却如同一声炸雷。 如果秦衣没猜错的话,赵同漳最后含而未露的半句话是: “甚至是在托付后事。” 难道,赵城主的身体……? 之所以现在还能稳稳的立在城主之位上,其实是在故作强硬? 表面上的强大,都是装出来的? 他猛然想起在大翅鹏凰背后之时,赵城主和他说的那些话。 现在的瑞雪城,仍能保持挺拔不朽、团结如一之势,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由他赵舞珏在。 如果赵舞珏这座大山倒了,那瑞雪城…… 他心弦一紧。 也是,赵城主已经撑了一百多年了。 想必已经太累太累了。 所以才会如此不理智的将一切赌注都选了自己。 可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赵同漳最后道: “在我看来,这是再蠢再傻不过的事情。” “我跟随城主夫妻二人多年,忠心耿耿,尚且对城主这次的命令无法打心眼里认同,那些城中之人自然更是如此。” “这便是人性,或者说,这便是现今瑞雪城存在的通病。” “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赵同漳便扬长而去。 留下秦衣愣在原地,思考了许久。 最终他一咬牙,眼神坚定。 这些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事情,自己过分纠结也无任何益处。 何不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自己受人所托,尽力即可。 他回到剑阁之中。 他一直在思考,瑞雪剑阁十五层,其中收录的剑道经典实在太多太多了。 如果自己一一看下来,一一融合进自己的圣人剑道。 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所以自己第一步需要做的,就是择选。 选出真正适合自己,真正能够让自己变得强大的经典,进行融合。 瑞雪剑阁的前十三层,常年都有人在其中阅读经典。 有瑞雪城的人,也有外来的剑修。 但所有人在剑阁之中都非常规矩,安安静静的坐在长排桌前,静静阅读经典。 所以剑阁之内的氛围极佳。 他先是走到一层的长排桌前,将旁侧备好的纸笔拿起,研好墨,蘸好笔。 挥笔写信。 很快,他停下笔,吹了吹墨迹。 看着洋洋洒洒好几篇的字,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兰摧城,想到自家客栈,他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第122章:什么狗屁的圣人绝学!【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将信交给门人之后,开始规划自己接下来的修行。 瑞雪典籍的数目实在太多了,在修行开始之前,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他在高大的书架之间穿行,眼神在上面琳琅满目的书目上扫过。 一层中收录的,大多都是寻常可见的剑诀和剑法。 习剑者,在凝九炉之后,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要选一部适合自己的剑诀。 剑诀即心法。 可以蕴养剑气,蕴养内气。 同时提供可以增进修为的内气绕行线路。 剑诀一旦开始修行,就只有开天门达到剑仙之境后,才可以进行更改。 所以,择选一部适合自己且品级足够高的剑诀,是修行的第一步,同样也是重中之重。 好在瑞雪城的剑阁对所有剑修一概开放,无论贫富贵贱,无论帝王将相。 所以降低了很多无修行资源的人修行剑道的门槛。 这也是为什么瑞雪城是人们心中圣地的重要原因。 不过万事有利就有弊。 瑞雪城在雪阻深处,至少要第三步第四步的剑修,才能活着走到这里。 所以很少有人能在剑阁之中拿到最初修行的剑诀。 此外,虽然剑阁之中有规矩不允许外借、也不允许抄录。 但仍然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将剑阁中的.秘籍以某种特殊的手段记录下来,拿出去。 并以高价出售给那些无法来剑阁中寻找高品级剑诀的人。 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情。 无法杜绝。 但早在千年以前,瑞雪城历史上的一位伟人,便说过。 “无论秘籍是通过何等途径传出,这都意味着剑道在天下的开枝散叶,这都意味着剑道正不断发扬光大。” 所以千年以来,剑阁始终对外开放,从没有封闭的时候。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瑞雪城的大格局,是剑道先辈无私奉献的精神。 也正因为有这种大格局的存在,瑞雪、乃至剑道,才能有今日的辉煌。 剑法不同于剑诀,剑法将体内剑气、内气施展而出的途径,是剑修杀伤力最直观的体现。 换而言之,就是武技。 剑诀和剑法都有品级之分,仙凡各九品。 仙级九品为最高。 凡级一品为最低。 前五层大多都是凡级的剑诀剑法,秦衣用了十个时辰的时间,将前五层寻了一遍。 挑选了其中最经典、也最可能对自己起到作用的十本剑诀,抱在怀里。 而正当他准备离开第五层,前往第六层的时候。 余光突然注意到最后一排书架的角落,最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本一本名为“滞玄经”的剑诀。 前文中说过,剑阁常年有人在学习经典,所以秦衣这一路看来,看到的几乎每一本书都有被人翻过的痕迹。 可唯独这本滞玄经与旁边的几本书上都沾着灰尘,书脊上有一层浮土。 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人翻看过了。 他眼神微微一凝。 没有被人翻过,就只能说明这几本书真的毫无价值。 他之所以会注意到,乃是因为这本“滞玄经”…… 他曾在他家书房的书架上见到过。 而且,他记得小时候,父亲经常抱着这本书,在闲来无事的时候翻上几翻。 做个简单的推断。 父亲既然教给自己砍柴功,给自己“铺好了纸”,让自己任意作画。 那么就肯定知道这个无名剑诀就是圣人剑道。 也就是说,父亲在明知道修行的是圣人剑道的前提下,却要翻一本毫无作用的剑诀? 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难道说,这本滞玄经对于外人没啥用,但对于圣人剑道的修行者,大有作用? 心念及此。 他将滞玄经抽了出来,吹了吹上面的浮土,旋即抱在了怀里。 先将取出的典籍交给守门人,让守门人将这些书全都拿到顶层。 他继续踏上第六层。 从第六层开始,就已经有了仙品剑诀剑法的出现。 而到了第七层,就是清一色的仙品。 他一排书架一排书架的走过,眼神纵览。 大山海剑诀。 悲欢剑经。 无瑕习剑录。 …… 书说简短。 在进入剑阁的前五天,他将前十三层的书籍全都纵览了一遍。 最终合共择选出了一百四十七部剑诀。 赵舞珏猜测,圣人剑道可以融合剑诀,也可以融合剑法。 毕竟剑诀剑法二者相结合之下,才是剑道。 所以秦衣先从剑诀融合开始尝试。 有时候,距离真相可能只有一层窗户纸。 当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很多从前不明白的事情就会豁然开朗。 一般来说,修行了剑诀之后,体内的内气就会朝着固定的路线进行自主的周天运转。 而如果想要强行改修其他的剑诀,就会导致体内的内气运转周天被强制损毁。 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走火入魔彻底残废。 可当秦衣尝试按照另一套剑诀进行修行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当剑诀在体内运转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居然没有任何抗拒之意。 传说之中,改修剑诀时传来扒皮抽筋、精神错乱、走火入魔的剧痛,也根本没有降临。 他霍然瞪大眼睛。 这是……这是……! 居然真的可以融合? 他又接连尝试了好几套剑诀,效果完全一样。 无名剑诀根本不会阻碍任何其他剑诀的同时存在。 而且,每当自己多修行一部剑诀,就会感觉体内的内气运转速度,以及气海炉中蕴养剑气的速度,会有细微的加快。 天下剑道万般万种,根系无穷。 无法说到底那一条剑道是对的。 哪怕是修行到了赵舞珏的地步,也不敢说自己修行的剑诀就一定是完全正确的。 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能够出现一套上应天道,下顺地理的剑道,完全契合天地…… 恐怕人类真的可以凭借剑道,达到传说中化凡脱胎,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的玄奇境界。 而圣人剑道的存在,使得这种顺应天道的剑道,有了存在的可能。 为什么这么说? 哪怕是再脱轨的剑诀,难道其中就挑不出千万分之一的正确之处吗? 一部剑诀不行,就两部,两部不行就三部。 当剑诀积累足够,并且通过圣人剑道的途径进行融合、剔除其中的糟粕,将剩下的精华汇集到一起,岂不就是完全正确的剑道了? 莫非,这就是圣人剑道的真谛?! 这是一套可以通过融合其他剑道,进行不断升级进化的法诀。 难怪! 难怪被称为圣人绝学! 难怪会得到瑞雪城的这般推崇! 他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怪不得父亲从前除了无名剑诀,从来没有教授过自己任何其他的东西。 因为这套剑诀,就是一切啊! 自己从前居然放着这么一个巨大的宝藏,从来没有多加研究、使用过。 成天只知道砍柴、砍柴…… 简直是暴殄天物。 如若不是这次机缘巧合来到了瑞雪城,也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这圣人剑道的奇异之处。 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 剑阁可是天下最齐全的剑道藏书阁! 还愁找不到可以融合的剑诀吗? 他立刻充满激情的开始了融合之道。 从凡级的十部开始进行融合。 虽然他悟性不差,但一部剑诀想要完全记下,并达到基础掌握的地步,至少也要四五天的时间。 至于仙级的剑诀,则需要更长的时间。 但他耐性十足,并没因此产生任何怠惰的感觉。 反而废寝忘食,不眠不休起来。 以他现在的身体基础来看,就算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不睡觉,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尽管每天都有赵同漳的弟子,赵奕龙,送来一日三餐的饭菜,可却被他全部忘到了一边。 饭菜是越积越多。 赵龙将这个消息如实禀报给赵同漳,赵同漳只是告诉他。 “每日只需继续送饭即可,不要打扰他。” 也正因如此,秦衣几乎将一切可以省去的时间都给省去了,完全用来修行圣人剑道。 效果也同样显著。 用进步如飞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 而时间一长。 那本滞玄经也被他暂时忘到了一边。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抛开秦衣这边废寝忘食的专攻圣人剑道不提,转而来说赵舞珏。 在秦衣初入瑞雪城的第一天,赵舞珏召开大会。 召集包括总教习、剑池镇守、长老以及守城甲十二字军统领人在内的所有高层。 阵容非常之豪华。 上一次这般阵仗开会的时候,还是数年以前。 赵舞珏端坐于主位之上。 面容清冷的赵奕晗侍立在侧。 江晚仪、赵同漳、曲邪三人则分而坐在下手最靠近的位置上。 两侧排满瑞雪高层,整齐落座。 时辰一到,无人缺席。 赵舞珏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开口道。 “今日,舞珏召集诸位前来,不为旁的,乃是为了一桩事关咱们全瑞雪城的大事。” 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城主的身上。 “昨日,我出了一趟城,今日回来时,却带回来一位小辈。” “我相信,这个消息,可能很多人都听说了。” “一定有人会问我,这位小辈究竟是何人?为何需要本城亲自相迎。” “现在,我便告诉诸位同门,这位小辈乃是瑞雪禁录中记载,圣人三绝之圣人剑道的传承者,乃是圣人门徒!” 这话一经出口,如同一块天外来石将整个会场砸的稀烂。 直接炸了锅了。 议论声四起。 “圣人门徒?是他?” “原来圣人门徒真的存在吗?我以为圣人绝学很早以前就已经失传了!” “就是那传说中,能够力挽狂澜,挽救我瑞雪城于危难之间的圣人门徒?居然被城主给找到了?” “什么力挽狂澜,那种没营养的传说,听听就完了,瑞雪城傲立于天地之间,还需要旁人来拯救?扯淡。” 曲邪的眼神微微一变,与另一边的赵洪涛隔空对视一眼。 赵舞珏轻咳一声,伸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瞬间,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视线再度回归到赵舞珏的身上。 “肯定有人疑惑,瑞雪如今身处辉煌,无人能撼动,为何我和父亲还要历经数百年时光,苦寻圣人门徒入我瑞雪。” “难道,我们真的是怕那捕风捉影的传闻?难道,我们真的是怕瑞雪城会陨灭于巅峰之上?” “不。” “我是要告诉世人,瑞雪,如今站在绝顶之上,未来也一定站在绝顶之上。” “所谓圣人三绝拯救瑞雪,乃是笑话!” 赵舞珏常年治理瑞雪城,知道自己治下的这群老家伙都是一个什么样的德行。 无不是自大无比,目中无人。 如果他直截了当的说,这次把秦衣找过来,就是为了整治瑞雪城。 就是为了祛除瑞雪城的腐朽。 那,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更没有人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调动起全城的激情,将秦衣树立为一个“大反派”的形象。 这一点,也是在鹏凰之上,与秦衣沟通过的。 是为剑道大会做的必须的铺垫。 只有调动起这群老家伙,才能紧跟着调动起青年一代的激情。 而当所有激情调动起来之后,剑道大会如期举行,秦衣再以雷霆之势将所有青年一代全部打服。 才能起到彻底根治瑞雪浮躁之气的作用。 他知道,这对瑞雪城是一场极大的考验。 一旦他的计划成功了,秦衣真的做到了…… 被打趴下的瑞雪城年青一代究竟能不能在如此挫败之中,站起来…… 还有那些城中的老一辈会不会把一切的责任都归结到他这个城主身上,让他的骂名载入瑞雪史册…… 这些都是难说的事情。 但他可以不在乎一切骂名,可以不在乎可能出现的一切风险。 他只要瑞雪城能“活下去”! 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空气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暴躁了起来。 曲邪也同样一拍桌案,朗声笑道。 “附议!” “城主此言,深得我心,不错,瑞雪城生而绝顶,千秋万代。” “什么狗屁的圣人绝学?老夫一向不信这些劳什子的东西,瑞雪城没病,根本无需他人救治!” “不过,既然如此,城主又何必大费周折,将那圣人门徒带入城中?” “而且,老夫怎么听说……城主将剑阁最高的两层,对那小辈开放,还允许那小辈在剑仙池拔取一柄本命剑啊?” 此话一说。 会场再度哗然,人声嘈乱起来。 赵洪涛喊道: “什么?城主这不是坏了瑞雪的规矩吗?!” 其他长老也附和。 “就是啊,既然那圣人门徒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凭什么让他从我瑞雪取剑!?凭什么让他偷学我瑞雪的核心典籍?!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城主糊涂啊!” 第123章:大靖,变天了……!【四千大更,求订阅!】 赵舞珏淡淡的看了曲邪一眼,又用余光扫了扫当先对他提出指责的赵洪涛。 心中微微一动。 看来这二人在来此之前有过交流。 将这所有的消息都提前打探清楚,并互通有无了。 他脸色未变,十分淡然。 听着场中众人对他的指责,他淡淡一笑。 “诸位同门,稍安勿躁。” “我还有话没有说完,何必急在一时?” 赵洪涛道。 “城主,无论你如何解释,你许给那圣人门徒一柄本命剑,这总归是坏了城中的规矩,瑞雪本命剑绝不外传,这乃是祖制!” “城主破坏祖制,招致各位同门不满也是自然,我看还是收回成命的好!” “否则,城主在满座同门之间,将无以自处!” 曲邪也道。 “这等荒唐的承诺,本就不应该许给那圣人门徒。” “早知圣人门徒乃是古时之人鼓吹之言,故而我瑞雪剑池之本命剑,那小辈德不配剑,不配用之。” “老夫赞同洪涛之言,除此以外,城主也应将那小辈的手令取回,外人也配阅读我瑞雪核心?” 由洪涛长老这位在长老殿中位列前排的长老,以及城中三剑仙之一的曲邪二人牵头,再加上二人所说的确实有道理…… 场中的风向立时有些变化。 至少有九成的人看向赵舞珏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城主这明显就是在偏袒那圣人门徒。 明明就是相信那圣人门徒有拯救瑞雪之力…… 这才如此不遗余力的,将瑞雪的资源向着那个外姓小辈倾斜。 刚刚说的什么“不信圣人门徒,瑞雪永立绝顶”这种话,全都是一纸空谈,无以立信。 立刻有长老跟着道。 “城主,说句公道的话,咱们瑞雪城也不欠那个小辈什么,你如此作为,甚至不惜破坏祖制,着实让我等迷惑不解。” “难道城主当真相信那不切实际的瑞雪灭亡论?” “从前城主做事尽皆是为了瑞雪好,所以我们愿意听从城主的号令,但这件事……恕我不能苟同。” 场中顿时响起一连串的附和之声。 赵舞珏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局面出现,所以他没说话,任由场中喧闹声原来越大,只是冷眼旁观。 平素一向维护城主的赵同漳也只是慢条斯理的喝着桌案上的茶,似乎全没当一回事。 场中的议论足足持续了半刻钟。 下方的瑞雪高层们,见赵舞珏始终能沉得住气,不出声。 大多意识到了城主这是早有准备。 喧闹缓缓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汇聚到赵舞珏身上。 江晚仪和丈夫对视一眼,二人有意无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诸位同门说完了,便该容舞珏说上一说了。” 他眼神淡淡的扫过曲邪和赵洪涛。 “敢问曲总教习、洪涛长老,这瑞雪城的城主还是不是舞珏?” 曲邪闭口不言,眼神微动。 赵洪涛连忙解释道。 “城主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虽然反驳城主,但也是为了瑞雪城好不是……” “城主……” 赵舞珏淡淡道。 “既然我还是城主,那么在我说话的时候,就别插嘴。” 看似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场中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凝肃。 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都在转瞬之间降到了冰点。 “我已经说了,我另有安排与解释,稍安勿躁。” “洪涛长老却一再煽风点火,鼓动满座同门,莫非……洪涛长老有意这个位置?”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瑞雪城主之位,自古以来有德者居之。” “如若你想坐,且诸位同门肯认你,那我赵舞珏退位让贤又能如何?” 赵舞珏平素是个很温和,很淡定的人,属于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类型。 也极少动怒。 开会之时也会适当的听取他人的谏言。 刚刚这些话虽然听起来很温和,但听在这些对赵舞珏颇有了解的人耳中,那就是犹如炸雷一般。 赵洪涛额头上的汗立刻就淌了下来。 张口结舌的想要解释。 “我,我……我也是为了……” 赵舞珏没等他说完,淡淡道。 “既然我还是城主,那么依照瑞雪的规矩,在大会之上,哗众取宠,肆意喧闹,故意煽动群情与城主作对,该当何罪?”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同漳适时回答说。 “杖刑二十,禁闭三月。” 一边说着,他眼神森冷的转向赵洪涛。 赵洪涛愣了一下。 “啥……啥?” 瑞雪城是有这个规矩没错,但这是教训那些初入总教习府的小辈的法则。 因为身为长老,在大会之上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都是各抒己见而已,根本谈不到什么煽动群情。 可今日,城主居然拿着针对小辈的规矩,反过来砸在自己的头上…… 其他在座的瑞雪高层都是愣了一下。 赵洪涛心中悲愤难耐! 这简直是不把自己当人了,赤裸裸的羞辱啊! “城主,你……!” 他张了张嘴,脸色涨的通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重重一拍桌案,站起身来。 无论怎么样,这会场他是待不下去了。 就算他能厚着脸皮待下去,也只是平添笑柄。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现实,他感觉自从城主说出了这番话后,会场内的每一个人看他的眼神之中都带着戏谑。 他脸色难看的看了看赵舞珏和赵同漳,临走前给了曲邪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那表情的意思是: 你以为城主这是冲着我来的?不,这是冲着你来的! 旋即大踏步离开。 曲邪心中自知,赵洪涛的表情并非毫无道理。 刚刚如果自己跟着赵红涛一起开口了,也许现在被羞辱的人,很可能还有自己…… 城主虽然现在并未开口针对自己,但刚刚已经点了自己的名字。 那就是在警示自己,如若自己再搅弄这摊浑水,赵洪涛的下场就将落在自己头上。 他虽然脾气冲,但他也不是傻子。 如若赵舞珏没有万全准备,是不可能这么强势的。 宜退不宜进。 先看看赵舞珏怎么解释再说。 如若真的难以服众,届时墙倒众人推之下,他赵舞珏再怎么强势都没用。 所以他选择了继续闭口不言。 赵洪涛离开会场,场中顿时鸦雀无声。 赵舞珏见场面控制的差不多了,这才朗声道。 “我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想过,为何瑞雪城会有这个所谓需要圣人门徒来解救的传说?” “正是因为古人觉得,我瑞雪城传承之剑道,比不过那圣人绝学!” “世人听闻这传说的人,也定会如此认为。”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与那圣人绝学的传承者来一场真正的较量?” “这绝不是为了争一时之短长,我们只是为了给世人、古人,乃至是我们自己看一看,瑞雪城不需要旁人来拯救!瑞雪城代表的,就是剑道的顶峰!” 他这一番激情澎湃的话出口,下方立刻热闹起来。 “城主说的不错,这正是我们应当做的!也是最好的证实传说虚假的方法。” “有道理,城主果然思虑周全,比我们想的多……” “可这并没有说明拔取本命剑,以及开放瑞雪核心的作用啊……?” 赵舞珏继续道。 “既然要较量,便一定要做到公正,公开。” “这里是我们的主场,而且,众所周知,我瑞雪城的本命剑可以使一位剑修的实力提升三成左右。” “在我们的主场,我们还要领先圣人门徒一柄本命剑的优势。” “就算到时圣人门徒输了比试,他也完全可以将这一切的责任归咎于我们占了地利、天时,绝不会服气。” “所以,我们要赢,就要赢得堂堂正正,就要赢得光明正大!” “他差一柄本命剑,我们便给他一柄本命剑,他不了解瑞雪,我们便把瑞雪的核心拿给他看。” “君子,坦荡荡也。” “只有这样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现在,你们还有异议吗?” 会场的空气凝滞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 “不愧是城主,考虑问题就要比我们周全!城主乃是真真正正拥有大格局的人!” “这是多么宏伟的气魄啊!完全对等的比试,无视一切外在因素,只为了一个真正的证明。” “只有城主才能想出这样的妙计,这场比试,一定会为瑞雪无稽的传说画上一个终点。” 曲邪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下。 虽然这个回答在他看来有些牵强,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更何况眼下这么多人都支持城主,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朗声笑道。 “哈哈哈,还是城主想的周全,老夫乃是一个粗鄙之人,想问题过于简单,未曾有城主这般胸怀气魄。” “方才老夫出口不逊,有得罪城主之处,还望城主不计前嫌。” 赵舞珏淡笑着摇了摇头。 “即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洪涛长老那边,还需要曲总教习做一下工作,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此外,我已经与那圣人门徒做好约定。” “剑道大会定在腊月初三,在此之前,列位长老可以将座下能力优秀、剑道出众的弟子名单交到曲总教习与赵镇守手中。” “在腊月初三之前,挑出十名瑞雪的青年才俊与圣人门徒比试。” 座下应答。 “是!” “是!” …… 接下来的日子,瑞雪城中一片火热之态,瑞雪的青年人全都争着抢着想要挤进这十个名额之中。 毕竟圣人门徒这个名号,太过于如雷贯耳了。 他们都想亲手将这个传奇一般的称号终结。 在他们看来,他们出身瑞雪正统,常年苦修剑道,绝不可能出现“输”这个字眼。 任何一位瑞雪青年进入瑞雪守城甲之中执行任务,都是无往不利。 行走江湖也都是江湖中的王牌存在。 所以他们有蜜汁自信,相信自己不会输。 谁会怕你区区圣人门徒!? 赵舞珏也乐得看见如此欣欣向荣,蓬勃蒸腾的战意。 最高兴的就是,他看到就连自家那个非常好玩,不好剑道的闺女,居然都进入了刻苦练剑的行列之中。 资质这种东西,其实和父母遗传有一定的关系。 江欲雪的父母都是人间武道金字塔最顶峰的存在,自身也是三九之资。 有赵舞珏从旁手把手的指导,几乎从来没走过弯路。 但这境界修为始终跟不上去。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怠惰。 按照小丫头自己的话说: “父亲和娘亲都是宗师,咱们家的宗师已经够多的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所以无论我怎么折腾也死不掉,那我为什么要把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修行上呢?” 好特么有道理啊。 赵舞珏当时就蛋疼了,这特么怎么反驳? 乍一想也对啊。 父亲是天下第一人,执掌天下第一城,不缺钱,时时刻刻身边都有人保护着。 只要身份一摆出去,天下间还没有人敢不尊重她。 哪个地方不是想去就去? 那么她的人生努力的方向在哪里? 赵舞珏迷茫了。 自己当初如果不是被父亲硬生生踹出瑞雪城,去闯荡江湖,是不是也会和小丫头一个想法? 所以往常他也不过分苛求女儿。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有机会能够暴揍秦衣一顿,小丫头积极得很。 成天在一尊木头人面前挥剑砍来砍去。 嘴里还喊着。 “我才不要做弱者的妹妹!我的兄长,一定是强者!一定是强者!” “想做我的兄长,先要打得过我!” 整的赵舞珏很无奈。 原来在江欲雪的心里,看重的居然是这个? 他那天说让江欲雪叫兄长,只是按照年龄随口一提。 没想到却被这丫头深深地记在了心里,而且还有如此大的怨念…… 自己终究还是对女儿了解的太少了…… 虽然心中非常在乎女儿,但常年来一直在为瑞雪城的事情奔走、忙碌。 留下来陪女儿的时间其实非常短。 以后……如果还有以后的话,一定要多陪陪她。 …… 另一边的秦衣,还并不知道整个瑞雪称的氛围都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活跃起来。 他一直都在刻苦的修行之中,一刻未停。 整整持续了八天,瘦了一圈。 但他非但没有因为吃饭、睡觉过少而精神萎靡,反而显得精神百倍。 如果不是因为赵舞珏突然出现在了剑阁顶层,他可能还会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下去。 没错,就在秦衣入瑞雪的第八天傍晚…… 赵舞珏过来,亲手将一封来自兰摧城的回信交到他的手中。 并郑重其事的和他说。 “刚刚得到消息,大靖……变天了!” “不过,秦先生虽是靖国人,大靖皇家的变动、杀戮,与你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希望秦先生不用过分介怀。” “只是不知你那些在兰摧城的亲人朋友,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这是回信,快看看吧。” 秦衣眉头一紧。 一提到有关于兰摧城的事情,他立刻就从剑道修行状态之中脱离出来。 一把接过来信。 “变,变天了是什么意思?” “赵城主,这短短月余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24章:让这天下因我一人而大乱!【四千大更,本卷终章,求订阅!】 赵舞珏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正安帝尸首三天前入了皇陵,新帝已然在昨日正式登基。” 秦衣眉头一挑。 前阵子见到正安帝的时候,虽然正安帝还在喝着药,但看起来中气十足,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就去世了啊…… 不过赵舞珏说的也对,皇家的事和他无关,帝王更替,生老病死都是天理循环。 他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 “哦?新帝,想来是圣子登基了,都说圣子是一位贤王……” 赵舞珏淡淡道。 “是武王。” 秦衣拆信的手哆嗦了一下,愣愣的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是……谁?武,武王?” 他突然想到了当初武王府出手击落他家客栈外悬挂的木板的事…… 自己的荻花客栈只是一家中下流的小客店,稍微红火一点就能惹来家大业大的武王府的妒意…… 足可见武王是个小肚鸡肠,且眼红善妒的人。 这样的人要是当了皇帝…… “怎,怎么会是武王呢?据我所知,即便圣子一身病根,命不久矣,正安帝也在多年以前开始就培养了圣孙……” “就算圣子圣孙都难当大用……也有那位文才堪比圣相,师出首辅王璞齐的文王爷在。” “文王是嫡次子啊,文王之下还有琥王,顺位来说怎么也不可能轮到并非嫡出的武王头上……” “这不符合大靖的礼制。” 赵舞珏道: “任何固有礼制,都比不过现任皇帝颁布的诏书来的有用。” 秦衣彻底停止拆信,抬起头来,有些怔忡的问。 “赵城主是说,武王继位,乃是正安帝亲手写下的诏书?” “叶司丞身在北境执掌军务,依照往日里正安帝的脾性,是不可能在没有和叶司丞磋商的情况下,就更改立君诏书的。” “这里面肯定是武王做了手脚啊。” 一提到这个事情,赵舞珏的脸色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武王之心,路人皆知。” “不单单只有秦先生一个人这么想,这天下间对他姜家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知道,这里面定是武王做了手脚。” “虽然武王手眼通天,在朝中地位也不低,有不少的拥趸,但只要有叶央在的一天,这帝位他就坐不上去。” “可现在,叶央大祸临头,也没有了掣肘武王的能力了……” 秦衣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正色道。 “没想到赵城主对大靖上层的事情,居然如此了解。” “赵城主今日亲自来,肯定不单单是为了送一封信这么简单的吧?莫非也是与这大靖帝位更替有关?” 赵舞珏笑道。 “秦先生果然聪慧,舞珏今日来的确有些事情要与秦先生商议。” “至于是不是与帝位更替有关……实际上并无直接关系,却有间接关系。” 秦衣将信放在一边。 “赵城主请讲。” 赵舞珏眼神幽幽地看向秦衣,道: “其实……小叶,哦,也就是你们大靖帝政司的叶司丞,曾在我瑞雪城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秦衣颇感惊奇,叶司丞一个文人,居然还和瑞雪城有这种密切的关系? 众所周知,剑修的剑是瑞雪城的通行证。 而你如果并非剑修,是很难轻易进入瑞雪城的。 叶司丞能够在瑞雪借住,便足够说明叶司丞应该与瑞雪渊源颇深。 秦衣立刻想到那一日,赵卿和叶司丞见面时候的熟络场景。 “这个,晚辈并不知晓……民间似乎也没有流传过叶司丞和瑞雪有渊源的传闻。” 赵舞珏道。 “这也正常,在小叶出城辅佐正安帝之前,只是个无名之人。” “在这个物欲横流、颇具势利的时代中,极少有人很在意他这种毫无武道修为的文人。” “说这话就扯远了……我想说的是,我与小叶关系不错,算是忘年之交,他的那两名为护卫,鹊鸟、鸿雁,便是从我瑞雪守城甲之中走出去的。” 秦衣又觉震惊,这可真是未曾想到过的事情。 “……小叶对瑞雪的贡献不小。” “或者,毫不夸张的说……瑞雪城的情报网能够发展到如今这个遍及天下的地步,还要有赖于小叶的出力帮助。” “所以小叶对于我瑞雪在大靖境内的地下分舵分布了如指掌,只是这个秘密,他几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就连鹊鸟和鸿雁,对此都不太了解。” “近日里小叶做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前阵子,大齐草原与元晋王朝、南朝三国私下联络,图商灭靖之事。” “以大齐军神御河庆在大畔河叫阵作为开端。” “元晋王朝则通过多年来在大靖北境埋伏的暗线,将一批数量可观的傀儡,与一位棋师,暗中偷运到北境腹地。” “只要大齐和北境军开战,北境守备就会空虚。” “届时,棋师与傀儡大军便立时倾巢出动,不战北境,反而悄无声息的长驱直入大靖腹地,直逼中原。” “元晋主力军则会趁此时节攻入东境,南朝跨江攻进南境。” “北境受困,与大齐铁骑打的焦灼,根本无力援助后方。” “而大靖西境又有灾荒,穷困潦倒,无力驰援。” “如此一来大靖便有灭国之危。” “可小叶从中出手斡旋,暗使大齐,利用三国表面联合其心各异的漏洞,将必死之局盘活。” “将齐国与元晋的勾心斗角推到明面之上。” “三国联盟土崩瓦解,小叶从中抽身而出,保住了大靖,同时还令元晋和大齐的关系进一步恶化,断绝了双方未来再度联盟的可能。” “至于南朝,一向便是墙头之草,一看风向变了,立马就撤军了,似乎将联盟给忘在脑后了。” “小叶趁势剿灭了一股数量不小的傀儡军,即便是对人称傀儡大国的元晋王朝来说,损失也非常大。”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无法恢复过元气来。” “这一场几乎无解之局,却让小叶成功解救回来。” 秦衣点点头。 赵舞珏话锋一转。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忙于北境战争的这段时间之中,武王趁势在兰摧城中施展手脚。” “兰摧城发生的变故,非常复杂……如若你想知道的话,我便与你说上一说。” 秦衣再度点点头,他终于知道自己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来源于哪里了…… 他没有插口。 他有预感赵城主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重要。 “那时节皇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兰摧的暗舵也没有调查清楚,听说是正安帝生了一场大病,停朝多日。” “后来萝国手进宫,以命换命,救下了正安帝的性命。” “正安帝再次上朝之时,神采奕奕,但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秦衣嘟囔道:“变了一个人?” 赵舞珏点头道。 “不错,做事之时一反常态,举个例子来说……” “这次经过大朝殿试,一甲榜状元之才,是一位名叫祁海的少年。” 祁海? 秦衣心中一动,不正是那个在大文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祁文幼吗? 那孩子居然真的拿下了金科状元? 他心中颇感欣慰。 寒门子弟,能有金榜题名时,乃是人间佳话。 赵舞珏语气一转。 “但……就在大殿面试那日,正安帝见那名叫祁海的状元郎相貌奇丑无比,登时大怒。” “直接把龙书案掀翻了,斥责文武群臣道,‘一朝状元郎,象征我大靖门面,岂是这个丑陋之徒可以担当?若真如此,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然后,他就将祁海的状元名在榜单上一笔勾掉,将第二名的榜眼推到了第一。” 秦衣大惊:“什么!?” 祁海那孩子长得眉清目秀,怎么可能丑陋无比? 就算真的长得丑,按照正安帝识人极佳的特性,也绝不可能单单因为貌相就否决了一个人的功名才学。 这根本就是不符合正安帝性格的。 难道人老了,糊涂了? 只是可怜了祁海那孩子…… 辛辛苦苦考的状元居然就这么……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分舵那边传来的讯息说,他们猜想这位正安帝很可能被置换了。” “而正当分舵那边想要深入调查之时,朝中又突然传来正安帝要更改传位诏书,喝令礼部与帝政司,将圣子的名字改换成了武王的名字……” “废黜圣子、圣孙,降文王与琥王之位,将武王推上储君之位。” “而也就是诏书更改的第二日,正安帝突然暴毙于寝宫之中。” “具体是何病症,朝中没有公开,但据说是七窍流血,全身萎缩。” 秦衣听得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大致明白了赵城主这次来想要说些什么。 “朝中与武王最势不两立的,无疑就是叶司丞,叶司丞曾多次指出削王的想法,最想削的就是武王……” “所以武王登上帝位之后,第一时间要做的一定是铲除异己。” “将叶司丞的亲信、嫡系、党羽,全部革除,然后给叶司丞扣上一顶莫须有的大帽子,将叶司丞收监斩首。” “这应该便是城主刚刚说的,叶司丞大祸临头的意思了吧?” 赵舞珏点点头。 “不错。” 秦衣又道。 “不过据我所知,叶司丞也并非善男信女,总不可能听之任之,毫无解决之策吧?” “毕竟叶司丞远在北境,距离兰摧千里之遥,手下又握有重兵,怎么可能束手就缚?” 赵舞珏郑重道。 “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以我对小叶的了解,他也绝不是那种明知必死还会去送死的人……” “武王登基的当日,便传下诏书,召小叶回京复命封赏。” “明眼人都看得出,回京一定是死路一条,武王刚愎自用,绝不可能容忍一个不可能收为己用的人逍遥在外。” “所以小叶此去,必死无疑。” “可他偏偏去了!小叶是个理智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事,他从不会做。” “但这次,却出乎意料。” “而就在他启程回京复命的同时,北境济州的一座瑞雪分舵中,收到了他的一封亲笔来信。” 他说到这里,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到秦衣的面前。 秦衣疑惑。 这一定是一封至关重要的信,可,为什么要拿给自己看? 他张了张嘴,但还是将口中的疑惑咽了下去。 也许看完信后,一切疑惑就会烟消云散。 他看到信口有拆封的痕迹,赵城主肯定是看过了。 抽出信,展开来,低下头细细阅读。 “舞珏城主,多年未见,一切安好?” “平阳自知,如今将深陷囹圄,乃至身死之危。” “只望故人不必因我而伤怀,我此生所做一切之事,无怨、无悔。” “落得今日地步,在他人眼中是棋差一着……不过,他人却未必知晓,我这棋局才刚刚铺下,他姜武王,未必就是胜者。” “我生时,可救大靖于危难之时。” “我亡时,必将灭大靖于股掌之间。” “我本非大靖之人,对大靖谈不上什么钟爱之情。” “当日之所以投奔正安帝,乃是看出正安帝是一位有道明君,故而愿效犬马之劳,立不世之功。” “如今白驹过隙,十年如梭,我叶平阳似乎确实立下不世之功,为人津津乐道。” “但若史书由武王书写,则我之一切功绩将一笔勾销。” “我本无心身后之名,无论骂名、丑名,又当如何?” “令我最不甘心的是,若我身死,史书上将在无黑白之分。” “我如何骂名昭著皆不惧,但正安帝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命丧于帝宫之中,真相永不为后人所知。” “数十年来,正安帝将大靖都交托于我之手上,任由我大刀阔斧推行新政,这份恩情,我即便入了土,也绝不能不报。” “我看不得陛下如此稀里糊涂的丧命,更看不得真相永远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我叶平阳,效忠的是姜正安的大靖,却并非姜武王的大靖。” “姜武王弑君夺位,杀我陛下。” “我一力打下的江山,他不配坐。” “从平阳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起,天下大局将彻底更替,大靖王朝会在十年内土崩瓦解,天下将再次大乱。” “既然史书上留不下我的美名,那干脆一臭到底!” “我要让这天下,因我一人之死,彻底大乱!” “我要他武王姜绝,永无法安心坐在帝位之上。” “只希望届时天下大乱,舞珏城主不会怪平阳搅弄风云,若当真牵连瑞雪,平阳在此提前致歉。” “此致,临表涕零,不胜感激。” “叶平阳,绝笔。” 秦衣手掌微微一颤,脸上满是震撼之色。 这…… 总结,明天开新卷 总的来说第三卷我写的还是很满意的,只不过因为成绩问题,我后面剧情的节奏会加快一些。 但也不会太快,不会影响正常阅读,只是大纲推翻重写了。 今天改了一天的大纲,直到晚上才改完。 追更的朋友们应该看得出,昨天的那一章是浓缩过的。 按照原本的设想,这一段剧情不会在秦衣和赵舞珏的谈话中一笔带过的。 我会跟前面一个路数。 会以叶司丞的角度详细的写北境战斗,会以秋棋、云王、小荻花以及武王等人的视角写兰催城的剧变。 不过看这个成绩就知道,前面这么写的路数是有问题的。 故事还应该围绕着主角进行,而且可能有人觉得这样看网文太过拖沓,显得我好像在水字数似的。 有一说一,这么写真的吃力,得时刻注意时间线与世界观的穿插。 而且个人觉得这样写还算挺精彩的,但看来是吃力不讨好了,读者大大们可能也觉得这样读着费脑子,想看的轻松一点。 追读到这里的读者不多,所以我得加倍珍惜。 后面就按照读者喜欢的方式去写,不会再交叉世界线,围绕着主角一个人的视角去写,大家看的轻松,我写的也轻松。 另外,节奏问题,我一直觉得这本书的节奏已经比上本书快了不少了,但还不够,为了能让读者大大们看的更爽…… 后面会持续提速,将连续的爆发点堆积在一起,并处理好情节冲突的问题。 今天大纲已经重置完,下一卷会进入本书的高峰卷,会迎来以持续性的爆发,我有信心一定会让各位读者大大看的爽。 大家不用担心这本书会半途太监,上本书的订阅比这本书还惨,我依然按照修改后的大纲写到了结局,这一点还是有保障的。 这本书耗费了我大量的心力,半道太监,就算是对我自己来说也会心有不甘。 只不过故事有所缩减是肯定的。 按照我原来的大纲,这本书会在二百多万左右完结。 现在大概缩了一半左右,会写到一百到一百二十万之间。 改了一天大纲,头昏脑胀的,没状态更新了,希望大家谅解,欠的四千字明天补回来。 明天开新卷,第四卷,乱世将至。 另外,新书的设定已经写了三分之一了,日后这本书会保持日更四千字的更新,然后双开一本新书。 新书还望得到各位读者大大们的支持。 第125章:绝笔信中暗藏玄妙【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抬起头,有些愣愣的询问。 “赵城主,叶司丞他写在信里面的话,都是真的?” “如果他死了,真的会天下大乱吗?” 赵舞珏摇了摇头。 “如果依照常理推断,这一次小叶安定北方,彻底解决掉三国联盟,天下可能会因此至少太平三十年到五十年。” “谈何大乱?” “所以小叶信中所指天下大乱究竟为何,我也暂时看不透。” “小叶铺的局,在很多时候……如果没有到事发的那一刻,很难轻易判断。” “但既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肯定有他的办法。” “他说他死后,会拉着武王陪葬,为老皇帝报仇,就一定能做到。” “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相识了……但凡他想做到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秦衣嘟囔了一句。 “没有做不到的?这和民间流传的叶司丞到还真有点像,民间就说叶司丞无所不能。” 赵舞珏点点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 “迄今为止,他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踏入无人问津之地后,还能安然回来的人。” 秦衣先是反应了一下,紧接着惊道。 “无,无人问津之地?天下尽头之外?” “传闻中那里不是根本无法生存,凶险无常的吗?” “就连剑仙宗师也会被无人问津之地的风暴给碾碎。” “叶司丞他不是文人吗?怎么会……” 赵舞珏并没纠结于这个话题,反而指着那封信道。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封信交到你的手上?” 秦衣摇头。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我本以为这信中可能会提到我,可读了一遍之后发现根本没我啥事……” “难道赵城主希望我能阻止叶司丞搅弄风云……或者是希望我能救他?” 赵舞珏笑了。 “小叶想要做的事情,很难阻止。” “和你这么说吧,如果他不想死,天下间几乎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而他真正想死的时候,没人救得了他。” “我之所以将这封信拿给你看,是因为在这封信中,还暗藏玄机。” 秦衣疑惑:“暗藏玄机?” 他将信纸翻了翻,没看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明眼人是很难看出来的,因为这信纸乃是明暗双信,这是一种机密传讯法,只在瑞雪高层之中流通。” “经过特殊的处理,可以看出藏在明信下面的暗信。” “但由于暗信只能传递极短的信息,所以这种传讯手法并不多见。” “这,就是小叶隐藏的暗信,也是真正想要告诉我的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口扯出一张纸条,递给秦衣。 秦衣展开一看,上面只有简洁的四个字。 “圣人滞玄。” 秦衣眼珠一转,心神微微一动。 立刻联想到了自己前几天从第五层拿出来,但却一直没有翻看的那本滞玄经。 “圣人……滞玄?滞玄经?” 赵舞珏点点头。 “这剑阁之中蕴藏的典籍,我全部看过。” “滞玄经我自然也是翻看过的。” “在我看来,滞玄经虽然品级被古人评定为仙品,但实际上只有凡品中游的水准。” “所以我才将其放在了第五层,并更改了评级,这些年也没有翻过第二遍。” “小叶给我留下这条暗信之后,我本想命人将这本书取来,读一读,看看其中是否也暗藏玄机。” “但下人却说,这本书已经被你取走了。” “我来此就是想要询问你,这滞玄经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为何你要将这么一部水准并不高,而且这么多年来极少有人翻看的书拿来,用来充实你的剑道?” “剑阁之中,比这滞玄经品级更高、对你益处更大的剑诀剑法数不胜数,你为什么独独选择了角落处积灰的这本书?” 秦衣将放在旁侧的滞玄经拿在手上,摇了摇头。 “城主所问……我还真不知道。” “我之所以取下了这本书,乃是因为从前父亲也会随手拿着一本滞玄经,闲暇时翻看一下。” “睹物思人,我这才取下了这本书。” “而且,我也觉得疑惑,父亲乃是传授我无名剑诀……也就是圣人剑道的人,为什么却对这一本水准不高的书这么钟爱?” 赵舞珏犹豫了一下:“令尊……” 但想了想,并没说出口,转而说道。 “这本书可否让我拿走?我想回去研读一下,也许有什么不一样的发现也未可知………” “我会叫人抄录一份拿来给你。” 秦衣将滞玄经递了上去。 “城主若是需要,尽管拿去就是了。” “对了,城主,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城主可否告知?” 赵舞珏点头微笑。 “你问。” 秦衣思考了一下。 “按照赵城主前次的说法,‘圣人’这个称谓,乃是指的那些将圣人绝学修行至第五步境界的人?没错吧。” 赵舞珏温和地解释道。 “根据瑞雪禁录之中所载,的确如此。除此以外,谁都没有资格被称为‘圣人’。” 秦衣心中一颤,自己的父亲,会不会是一位圣人呢? 此外,他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在雪川长城万全观时,无为掌教曾对道和真人说:“圣人老祖,正在观雪台上等你。” 无为提到的这个“圣人老祖”,和赵舞珏提到的圣人,是不是一样的? “那,圣人三绝又是哪三种绝学呢?有没有圣人道学?” 赵舞珏眼睛微微一眯,打量秦衣一眼。 “秦先生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秦衣也无法解释清楚有关万全观的事情,所以还是不提的好。 他只能含糊其辞。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很好奇而已。” 赵舞珏深深看了秦衣一眼,在旁侧木椅上坐下。 “既然你问起了这个问题……既然你本身也是圣人绝学的传承者,那我也没必要隐瞒你。” “其实,这涉及到瑞雪城的一桩密辛。” “‘圣人道学’这四个字,在瑞雪城乃是禁言,今日秦先生和我提起倒是没什么,只是来日尽量不要在城中提起。” “否则很可能引起众怒。” 秦衣眼珠滴溜溜一转,从没听说过瑞雪城与道家之间有什么纠葛和矛盾。 可为什么一提起圣人道学,赵城主会如此郑重其事? 他在赵舞珏的对面坐了下来。 “赵城主请讲。” 赵舞珏眼神幽幽,似乎是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这要上溯到很多年以前了……其实,秦先生并不是我们瑞雪城第一个找到的圣人门徒。” “在很多年以前,我们就已经找到了圣人道学的传承者,是一位圣人。” “在数百年以前,便有人怀疑过,万全观中可能有一脉在传承圣人道学。” “但因为并无真凭实据,而且我们与万全观之间也几乎没有任何联系,所以这个说法一直没有被证实。” “直到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家父与出身万全观的一位姓陈的道长见了一面,也正是那时,家父认出了那位陈道长修行的乃是圣人道学。” “而且,已经修行到了第五步。” “后来……便发生了那件事。” “具体缘由我到现在也还是一知半解,家父当时乃是三顾草庐请陈道长来瑞雪城,帮助瑞雪城解决隐患。” “那陈道长看在家父的诚心之上,便答应了,后来来到瑞雪城详细商议解决隐患问题之时,不知道为何就谈崩了……” “家父和那陈道长还爆发了一场大战,遗迹至今还在……” “两座与瑞雪五峰几乎等高的大山,在战斗中被连根拔起,使得瑞雪产生轰然巨震,房倒屋摧。” “城主府被一道道家手印给拍碎了,甚至险些动摇了白帝神树。” “陈道长因为未知原因而暴怒,不顾任何后果,一心只想要杀掉家父……” “家父不敌后,陈道长仍然不顾情面,继续出手。” “家父在十二位长老的联手保护之下,还是受了重创,而陈道长也因在多位瑞雪强者的围攻之下,受了伤而离去。” “家父险些死于那场战斗,这才在生死攸关之际,将我召回了瑞雪继承家业。” “家父自那以后,闭关疗伤了整整十年,后来出城而去,一来是为了继续寻找另外的圣人绝学传承者,二来就是为了寻找疗伤之法。” “也同样是自那以后,瑞雪老一辈与万全观之间便有无法化解的矛盾。” “因为瑞雪的脸面问题,这条消息被瑞雪高层及时封锁,那一日的轰动也被归咎为是天灾降临……” “所以哪怕是城中的青年一辈,也并不知道当日陈道长与家父的争斗,外界就更不得而知了。” “时隔多年,这件事情仍然是埋在瑞雪老一辈人们心中的一颗雷……深刻入骨。” “诸位长老们固然是因为来自骨子里的骄傲而不愿意相信圣人绝学,二来也是因为当初陈道长给他们的负面印象实在太过深刻。” “你会提起‘圣人道学’这四个字,八成是对当年这段密辛有了些了解吧?” 秦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确实并不了解。 他思考了一下,转而问道。 “那……那位陈道长后来怎么样了?” 赵舞珏叹息了一声,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的道。 “当时年少气盛的我,见到父亲受了重创,根本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提剑杀上了万全观,想要万全观给出一个说法……” “最终却铩羽而归,那位总掌教的实力,根本不是那个时候的我可以与之相斗的。” “如若不是总掌教对我没有杀心,我可能已经留在那了。” “但……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位陈道长就是被万全观的人给藏了起来。” “所以我多年苦修,直到那年出关,一剑退雪,登上第五步第五境后,才再次乘鹏凰踏上雪川长城。” “那时万全观已然闭关,我以剑压万全观之势,逼迫无为交出陈道长。” “陈道长依然没有现身,但在那观雪台上,却有一道气罡将我逼退。” “同时,观雪台上传来一道声音,犹如洪钟。” “他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终究是他与我父亲的斗争,与我这个小辈无关。” “而且,瑞雪将有灾难降临,时不久矣,根本无需我去动手。” “他还说,瑞雪与万全观互为犄角,唇亡齿寒,先亡的是他万全观,紧接着就会是我瑞雪城。” “让我尽快寻找解决之法,让我哪怕为了整个瑞雪城好,也收了手。” “我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没有继续咄咄相逼,因为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秦衣张了张嘴,措辞了一下,才谨慎地问道。 “所以在万全观观雪台上的,真的是那位姓陈的道长?是那位圣人道学的传承圣人?” 赵舞珏淡淡的点了点头。 “前不久,听闻无为喝令天下道众回归极北,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我曾亲自去到雪川长城看过,整座雪川长城尽皆隐没在了白雾之中。” “想来,乃是当日那陈道长所言不错,万全观当真亡了……” “万全观中人可能无一幸免,我本以为听到这个消息我可能会因父亲大仇得报而轻松一些,但……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之感扑面而来。” “近日,我常常会想起当年陈道长所说的,唇亡齿寒之言。” “我总觉得,可能除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瑞雪城内部矛盾以外,瑞雪也将要面临某些与万全观相同的外部矛盾……” “我这才加紧了寻找圣人门徒的工作,迅速建立起天下分舵,寻觅圣人门徒。” “只有当先解决掉内部矛盾,才能一致对外,才有战胜外部矛盾的可能性。” “可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仍有些稀里糊涂的,不知道万全观因何而亡,也不知道瑞雪城将要面临的又是什么……” “如若先生知道什么内情的话,可否据实相告?” 他眼神透露出了些许希冀,看向秦衣。 秦衣犹豫了一下。 当初在万全观的经历,到底要不要和对方明说呢? 他抿了抿嘴,也罢…… 当日亲眼目睹万全观毁灭的那一幕,他就觉得也许那一幕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卷土重来…… 瑞雪城代表的是天下最强的战力,如若早做准备的话,也许可以把灾厄提早扼杀。 “其实,在万全观灭亡之时,我就在雪川长城。” “无为总掌教和我说了一句话,金佛出北荒,道教长绝此,万道缺一门,天下无剑宗。” 听到这话,赵舞珏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脸色一怔。 紧接着霍然起身。 嘴里低低念了一句。 “万道缺一门,天下无剑宗?” 万道缺一门,指的是万全观的灭亡,天下间失去了道教传承。 而后半句,天下无剑宗,指的只能是瑞雪城。 这是谶言啊,甚至比瑞雪城流传已久的灭亡论还要直白。 秦衣之所以一直没有讲出来,就是因为兹事体大,他不知道自己说出来会产生哪些影响。 但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他就只能如实说明…… 赵舞珏出了一阵神,朝秦衣微施一礼。 “多谢先生将此言告知,舞珏谢过了。先生继续修习剑诀吧,我要回去思考一下。” 说完,他与秦衣作别,拿着滞玄经匆匆离去。 第126章:人间第二位五境剑仙!一剑退雪!【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将回信扯开,看着上面一半是归鸟娟秀的字迹,一半是秋棋乌龟爬的字迹,有些哭笑不得。 按照归鸟的说法,客栈中一切安好,没出什么乱子。 新帝登基对客栈的影响趋近于零。 而秋棋那边,计划执行的一切顺利。 目前已经有六家一流客店与祁秋这位才子有了直接联系。 兰摧城的商业可以说是一片繁荣,六家客店因为得到了秋棋的帮忙,借助才子祁秋的热度,都有了各自的发展。 听秋棋的意思,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两家客店会晋升到超一流的行列之中。 比如景和楼。 景和楼的生意红火得不得了。 即便是醉吟楼门口摆出了壬未年文宴序的全文,其热度也很难将差距拉开。 兰摧城的商业局势,因为秋棋的存在,而产生了微妙的改观。 醉吟楼一枝独秀的趋势被否决,取而代之的则是百花齐放的状态。 但,这种情况注定好景不长。 直到现在为止,秋棋也不知道究竟哪家客店与武王府有关。 武王似乎因为登基的事情,根本来不及关照其背后营业的客店。 换而言之,秋棋想要通过排除法试探出武王府暗中扶持的客店,这一点已经是不太现实的了。 因为在武王登基之后,还会不会把客店生意看得那么重,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武王登基,使得他们计划的执行难度,直接拔升了一个等级。 从前他们想要让武王府吃个亏,讨还一个公道。 只需要通过客店入手,对其客店进行打击即可。 可现在,武王已经成为了大靖王朝的执掌者,成为了大靖的绝帝,改年号为武泰。 整个大靖王朝的天下,都是他姜绝的了,他们身为大靖人,还怎么和武王一争高下? 这几乎已经成了必输之局。 从前他们的策略,就是试探出武王暗中经营的客店,旋即通过某些特殊手段,将这些消息公告于天下。 通过那一条:王爵不得涉商的制度,让武王吃个大亏。 可现在天下都是人家的了。 姜绝完全可一个将这个制度改变,将自己所有的暗中生意全都摆到明面上来。 而且,姜绝还可以大手一挥,将所有可以视之为威胁的客店查封。 想办哪个就把哪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就是权力的顶峰…… 秋棋在信中传达了他的预感,他有预感兰摧城的商界可能会因此而产生大洗牌。 从前有正安帝暗中出力扶持的醉吟楼,很可能会被踹下台。 很多让绝帝看着眼红的客店,都会被铲除。 所以接下来兰摧城的商界局势很可能不会保持百花齐放的姿态,极有可能变成清一色的谄媚绝帝的姿态…… 为了存活下去,各家客店肯定会通过各自的手段,博取绝帝的认可。 醉吟楼以及暗坊暗中推起的卖官市场,也许会被登上皇位的姜绝一手把持、取缔。 这么想下来,未来帝都的商界简直是一片灰暗。 几乎就是绝帝一人说了算的事了…… 而且,按照绝帝那个性格,面对一群谄媚的客店,他很有可能来个狮子大开口。 将所有盈利丰厚的客店都收归自己的手下,有钱自己赚,这是绝帝的行事之道。 与正安帝年代的“有钱大家赚”完全不一样。 从前的正安帝虽然也重视权利和钱财,但有一大半的规程制度都是由叶司丞把持着。 叶司丞对于这种盈利性质的事情,并不太看重。 所以才能使得兰摧之中一派繁华。 若是绝帝出手,那事情可真就严重了。 像他们这种小客店也许不会引起绝帝太大的重视,但若是日后想要成长…… 成长的空间就只有一条路。 谄媚绝帝。 甚至要将自己手上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二的盈利,全都充当高额的“税收”、“保护费”,交到绝帝的手中。 否则就是一片灰暗。 从前他们的敌人只是一个王爷,而当这个王爷长成为一位帝王的话…… 只要他们还在这个国家之内生存,就只能逆来顺受,顺应上位者。 要不,绝无生路。 秋棋在信中的态度,就已经显得有些黯然了。 显然是对反抗绝帝的信心产生了质疑。 他不知道眼下计划的顺利还能维持多久。 秋棋在信中还表明,他有预感过不了多久伪装的这位“祁秋才子”,就会得到绝帝的召见。 秋棋询问秦衣,是不是需要将计划停一停? 为了避免祁秋才子和那位绝帝打交道…… 要不要终止计划,让祁秋才子“启程离京,和师父继续云游四海”这样的发展会更好? 秦衣陷入了沉思。 的确。 绝帝登基,看似不会波及到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 但仔细想想,对他们的影响还是非常大的。 首先,绝帝是个刚愎自用的人,朝中不会再有百家争鸣的盛况,只可能是一言堂。 所以,颜圣相、卢圣相这种善于说话擅于谏言的人,很难再有生存空间。 帝政司从前是叶司丞的基业,也会因此而彻底洗牌。 根据秦衣的猜测,未来的帝政司和内阁的领导,都会更替为绝帝的亲信。 二来,诸王的下场可能都不会太好。 正安帝有那么多个儿子,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三,就是刚刚提到的商界变动。 还有第四,正安帝手下能人辈出。 叶司丞、萝国手、张靖、钱逢、江补天等,武将林立,文臣更多,所以能够镇得住诸国。 而轮到绝帝坐江山的话,到底能不能镇得住场面。 这也是个未知数。 这些看似和远在万里之外的秦衣,并无直接的联系,可秦衣是个念家的人…… 他的亲人朋友都在帝都。 他怎么可能安稳的坐在这里? 他立刻修书,让秋棋看清局势,先暂缓计划,等待朝中局势稳定下来再另说。 不要做任何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的事情。 一切,等他回去再说。 写完这封信,他便立刻交给了守门人。 回到剑阁,心情仍然难以平复下来。 想要继续修行圣人剑道,可却辗转难安。 足足一个时辰后,他才略略安下心来,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正准备继续修行,突然感受到一股极强的气势从剑阁之外穿透而入。 他感受到那道气息的来源距离他并不算远,似乎就在剑阁附近。 之所以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是因为这股气息实在太过强烈。 他从未感受到如此恐怖的气势。 就算是宗师也远远不及…… 难道是赵城主再次突破了? 他走到侧窗前,朝着气息来源的方向张望一下。 只见剑阁所在另一侧的悬崖之上,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影迎风盘坐。 那股恐怖的气息就是从这个青衣人身上散发而出的。 这一刻,所有待在剑阁中的人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剑阁之外。 青衣人仰天纵声长笑,手中握着一柄青锋,朝着虚空无声一斩。 高空飘落的鹅毛大雪无声而止,高空雪云消散,眨眼间晴空万里。 剑退大雪! 剑仙第五境! 秦衣有些傻眼了,瑞雪城什么时候冒出了这样一个怪物? 实力居然比肩赵城主? 不是说剑仙池只能允许三位剑仙存在吗? 赵舞珏、曲邪、江同漳,刚好三人。 哪来的第四位剑仙? 而且还是一位刚刚突破到第五境的绝顶剑仙! 远处。 呖…… 一声尖鸣,山林震动。 大翅鹏凰双翅一展,迎风飞旋而上。 鹏凰脖颈之上,一身粉裙的少女江欲雪正站着眺望,身旁的江晚仪拉着闺女的手,面带礼貌的笑意。 大翅鹏凰飞上悬崖,与那青衣人对面而立。 江晚仪深施一礼。 “恭贺杨剑仙突破第五境,舞珏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未能第一时间赶来恭贺,特叫我携小女代为恭贺。” 杨剑仙? 秦衣脑袋嗡的一下。 天下间还能有几个剑仙姓杨? 宗师谱排名第五,是一位来自于渊海王朝的剑仙。 渊海王朝在天下的最东南方,两面围海。 距离大靖王朝何止万里? 距离瑞雪城更是数十万里之遥。 没想到居然在瑞雪城闭关? 而且还刚巧在今日突破到了五境剑仙? 杨剑仙,姓杨名霆,表字无人知晓。 传闻都说,这位杨剑仙曾是乞丐出身,后被渊海著名的杀手组织“怒海”选中,培养为一名被洗脑过的死士。 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受了重创,头脑也出现了问题,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漂流在一座海岛之上。 一连一个甲子,日日坐在孤岛高崖上听涛观海,终有一日悟出释海剑,突破剑仙之位。 突破后,头脑阻碍之处恢复,记忆也跟着恢复。 乘一叶小舟返回渊海王朝。 以一把木剑,将整个怒海组织连根拔起。 人送绰号,杀剑仙。 传闻他提剑杀回怒海总舵时,有人看到怒海总舵的那一整座大山都被血染成了一片血红。 山间流淌的水一片腥红,还夹带着残肢断骸。 而自那以后,他便很少在江湖之中露面了。 只是江湖中偶尔传出他胜过了某位宗师的消息,所以排名一直排在前列。 有人说他是在杀了太多人之后,金盆洗手,想过逍遥日子。 也有人说他发现了自己修行的剑道不够完善,所以背井离乡,跨越元晋、大靖,前往了传说中的剑统瑞雪城,去寻找完善剑道之法。 现在看来,后者应该是真相。 当初秦衣在无意中听到这位杀神的事迹时,只能感慨说:真是一位狠人。 杨剑仙微微点头以作还礼,面无表情。 “我能取得今日的成就,皆是因为瑞雪剑阁之中收录经典甚多。” “此情此意,没齿难忘,来日城主与夫人若有需要之处,只需一声召唤,我随叫随到。” 江欲雪眨巴着大眼睛,瞅着面瘫脸的杨剑仙。 有点害怕。 心说:这人长得好凶啊…… 江晚仪道: “听杨剑仙的意思,这……便要准备离开?” 杨剑仙点点头。 “那日和城主比剑,虽然只交手了一招,我便知……哪怕突破到第五境,也无法与城主相匹敌。” “既如此,我便要走一趟大齐草原了。” 大齐草原,浩瀚亭,刀神褚莽,宗师谱排名第二。 其下浩瀚亭一门弟子万千,能人无数,桃李满天下。 浩瀚亭,原名北刀门,又有“草原上的瑞雪城”之称。 其规模虽然与瑞雪城还有很大的差距。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浩瀚亭是天下用刀之人的圣地。 万兵之首为剑,而仅次于剑的兵刃,便是刀。 浩瀚亭传承至今已有三百二十年的历史,一共只有两代门主。 上一代门主褚康,曾击败过年轻时的老城主。 虽然只赢了一招,但也在宗师谱上排了将近十五年的第一位。 后来褚康与老城主交手无数,各有胜负,宗师谱的一二名始终是他们二人在不断更替。 这种情况直到二位双双退离江湖才有改观。 因为瑞雪城出了个古今第一奇才的赵舞珏,所以褚康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刀神褚莽,只能屈居于第二。 在赵舞珏突破五境之前,二人的实力仅仅差之毫厘。 赵舞珏虽然一直赢,但赢得并不轻松。 当赵舞珏突破之后,二人就再没打过。 因为二人从境界上根本没有可比性。 赵舞珏要是和褚莽打,那是在欺负人。 此后就是长达三十年的一人绝顶期。 宗师谱前五,一直以来都是赵舞珏、褚莽、杨霆,以及大靖第一宗师梨庶,元晋第一宗师炁清师姑五人。 除了赵舞珏始终排名第一以外,另外四人的排名总会变化。 今日,人间多了第二位五境剑仙。 就是渊海杀剑仙,杨霆! 假以时日,也许能够取代赵舞珏的第一地位。 江晚仪捂嘴轻笑。 “杨剑仙今日才刚刚突破,不曾想竟如此急不可耐的想去挑战那褚宗师?” “外界都说杨剑仙最喜榜上排名,看来果真不假。” 杨霆摇摇头,嗓音淡淡的道。 “除了打架,我什么都不会。” 江晚仪:…… 江欲雪下意识一缩脖子。 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 江晚仪道。 “既然杨剑仙已有目标,我们自然不会多留,这便送剑仙出关……” 杨剑仙没有回话,眼神突然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等等。” 他目光所示的方向,乃是瑞雪的南城关。 南城关外,一个老头自大雪之中滚了出来,趴倒在瑞雪城高耸的城门之上。 满脸醉醺醺的,手上他提着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 一身单薄的破衣烂衫。 就像是个过路的乞丐。 守城的瑞雪甲卫涌了上去,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位略显苍老的守城甲卫低着头,细细的辨认了一下,紧接着大惊失色。 “快回禀……!是,是老城主回来了!” “什么?老城主!?” “这是老城主?” “扯淡!老城主都已经出城百年之久了,你是怎么认识老城主的!?老城主怎么可能是这个乞丐?!” 第127章:叫我们给那姓秦的当陪练!?【四千大更,求订阅!】 正在门口乱糟糟一片质疑之声时,后方传来一阵飓风搅动的声音。 大翅鹏凰振翅而来,涌向城门关外。 大翅鹏凰一侧,杨霆脚踏飞剑,电射飞来。 二者一前一后,落在城门外。 一众守城甲大惊失色,纷纷行礼。 “我等拜见夫人,拜见杨剑仙!” 江晚仪牵着闺女的手,从鹏凰背上轻飘飘的飞落而下,虚手一招,内气无声漾出,将一众守城甲卫都扶了起来。 “无需多礼。” 往常她都会面带笑容的询问一下一众甲卫的情况,可今日似乎另有要事,心不在焉。 多一句话都没说。 拉着女儿直直的走入了守城甲的中间。 后面的杨霆沉默不言,眼神却带出了前所未见的兴奋之色。 紧跟着江晚仪的步伐也走了过来。 江晚仪蹲身在那醉老头的身侧,眼神五味杂陈。 江欲雪也跟着蹲了下来,一脸好奇的看了母亲一眼。 “娘亲,这是……” 江晚仪抬起头朝着她微微摇了摇头,她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嘟着小嘴,却没再多问。 江晚仪站起身来。 体内内气席卷而出,裹挟着醉老头的身子,飞落在鹏凰的背上。 江晚仪吩咐一声。 “此事,勿要和任何人提起。” “是!” “是!” 大翅鹏凰展翅离去。 留下一众守城甲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能让城主夫人第一时间跑过来亲自迎接的人…… 难道真是老城主? 是老城主回来了!? 但如果这个醉老头真的就是老城主的话…… 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允许向任何人提起? …… 瑞雪城。 城主府。 赵舞珏脚步略有些凌乱的进入后院,推开寝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平躺在床榻上的醉老头,眼睛微微瞪大。 江晚仪早就等候在侧,与他对视一眼。 赵舞珏有些焦虑的问道: “请医师诊看过了吗?” 江晚仪轻轻点头。 “医师诊看后,发现并无大碍,从前体内淤积的旧疾隐疾,都已经痊愈了。” “现在之所以还没有醒,乃是宿醉之因。” 赵舞珏眉头一皱,凑近到床榻边坐下,看着老头醉醺醺的样子。 “以父亲的实力,岂会因区区酒水而生如此醉态!?” 他将旁侧放着的酒葫芦拿起来,拔开瓶塞嗅了一口,眉头微微一皱。 “这,这根本不是酒……” 江晚仪再次点头。 “是的,我方才也已经让医师看过了,酒壶中的浆液似乎是一种类似于酒的药液。” “对疗伤之事有奇效,但会让人之头脑产生昏沉麻醉之感。” “他取了一些回去查验。” “我大致感知了一下,其中至少包含一百多种连瑞雪城都少有存货的名贵药草。” “甚至还有多种药材的气息我都闻所未闻……我绞尽脑汁也难以想象,世间究竟有谁……能够调制出如此神药。” 赵舞珏抿了抿嘴。 “当时父亲受了重创之时,长老们为父亲请来了十六位天下名医会诊,最终判定只能以药延寿,却无根治之能。” “人间根本药石无医。” “我本以为父亲消失多年,肯定已经……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居然真的被父亲找到了救治之法。” “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江晚仪脸色看似镇定,但眼神之中却满是藏不住的担忧。 眼神示意周围的使唤丫鬟全都撤走,旋即紧闭房门。 “舞珏,你当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她盈盈坐到赵舞珏的身边。 赵舞珏眉头微微一皱,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你是怕父亲他……会对秦先生不利?” 江晚仪有些犹豫的道。 “不单单如此,这么多年未见,公公他是否仍然相信圣人门徒可救瑞雪之事,根本无法确认……” “毕竟当年公公与陈道长结仇,与万全观结仇,今日是否还会相信那位年纪尚轻的秦先生,这很难说。” “此外,舞珏……你不要忘了城中无可更改的城规,剑仙池只允许三位剑仙镇守。” “如今公公回来,四位剑仙同在瑞雪,剑仙池很可能……” “你身为城主,又已是五境剑仙,根本不可能废去修为回到第四步。” “江叔年迈,同样无法承受废去修为之苦,更何况他一个外姓人,若要废去修为,将如何在瑞雪城中自处?” “而曲邪,原因与江叔等同。” “江叔之忠心自不必表,但曲总教习这些年来素来与你貌合神离,万一他以此事大做文章……只怕不好收场。” 看着丈夫眉头微微皱紧,她颇有些心疼的伸手握住了丈夫的手。 柔声道。 “我说这些,也并非想要为你增加压力,只是提前与你说明,要你做好防范准备。” “舞珏,自从那一日你被陈老道气罡所创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近日又逢多事之秋,日夜操劳,我实在担心你的身体……” 赵舞珏呼出一口浊气,反手握住妻子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父亲这次回来,也许同样代表着更大的机会。” “你不如这么想,既然父亲当初那么重的伤势,都能够痊愈,我体内这些看似无法治愈的伤,也许就有了救治之法……” “而且,若是父亲也支持我挽救瑞雪的策略,也许效果会比现在要好……他在城中老一辈的威信,是要胜过我的。” “至于瑞雪的规矩,主要源于剑仙池的弊病……” “我与江叔商议一下,江叔镇守剑仙池多年,对剑仙池的了解更深,也许会有什么转机也未可知。” 江晚仪露出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 “好,但愿一切如此……” …… 剑阁之中。 亲眼目睹杨剑仙破境后,秦衣刚刚辗转难安的心情居然安定了下来。 可以继续沉浸在剑道修行之中。 他抄起一部新的剑诀拿在手上,细细观瞧。 突然,他听到门外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似乎有一群人涌了上来。 在门口吵吵嚷嚷的。 他推开门朝外一看,只见有十数个年轻人堵在楼梯门口。 “让我们进去!” “凭什么那个外姓的小子就能在里面修行,我们就不行?” “姓秦的!你但凡是个男人,便站出来和我们打一场!我们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圣人绝学!” “姓秦的!赶紧给我滚出来!” 最近这几天,瑞雪城中青年一代的评比都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十个人选也几乎都排满了。 于是乎,那些自诩自己完全能打得过秦衣,又没有抢上十个名额的人,就聚在了一起,决定跑来剑阁闹事。 不管怎么样,也要和秦衣打上一场,出一出心里的憋屈之气。 守阁的长老赵泰听到外面乱糟糟的,走了出来。 见一群青年人乱乱哄哄的,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轻咳一声。 “咳咳……你们这群傻小子在胡闹什么?连剑阁的规矩都忘了吗?” “剑阁之内不许争吵,无城主手令不得踏上十四层,这些规矩在你们生下来的时候就教过你们了。” “滚滚滚,滚远点。” 他摆了摆手,就好像是赶臭虫一样,白了一群青年人们一眼,扭头便要往回走。 一众瑞雪青年人见到赵泰,立刻一窝蜂的围了过来。 “赵长老!我们不进去也行,你把那个姓秦的小子叫出来。” “就是,你把他叫出来,我们要和他决斗!” 赵泰臊眉耷眼的上下打量他们一群人。 “你们?和他决斗?” “别闹了,要不要脸了还?人家秦先生是一个人,而你们是多少个人?十几个人!” “怎么,你们是打算用唾沫星子给秦先生淹死啊?那不用比,你们已经赢了。” 前一刻还叫嚷不停的瑞雪城青年们,全都变了脸色。 一个个面红耳赤的。 赵泰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分明就是在嘲讽他们以多欺少。 “我,我们也不是说要一起上……我们可以分别和那个姓秦的一对一……” “我们好歹也是瑞雪城的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以多欺少的事呢!赵泰长老,快放我们进去吧!” 赵泰掏了掏耳朵,一双死鱼眼没好气的扫了他们一眼。 “城主把秦先生找来,可不是让你们胡闹的,哪怕是剑道大会上想要对他进行挑战的,也是需要依照秩序进行的。” “你们这般不明不白的上来挑战,岂不是让城主替你们蒙羞?你们难道要把城主给秦先生做的担保,视作空谈?” “赶紧滚远点。” 被赵泰长老这么一训,十几个青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纷纷觉得好特么有道理…… 一个名叫赵猛的青年,陪着笑脸,笑呵呵的道。 “赵泰长老,我们也不是想要让城主难办,说到底我们只是求一次决斗的机会……” “人人都说这个姓秦的……” 赵泰一瞪眼睛。 “什么姓秦的,没大没小的!就连城主和赵镇守都以先生相称,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再继续胡闹下去,城主和列位长老追责下来,我也保不了你们。” 赵猛哽了一下,满脸气愤,但瑞雪城中规矩森严,以下犯上是绝对要不得的。 他强压下心中一口气,声音有些走形的道。 “那……赵泰长老,秦……秦……秦先生他……!他到底怎么样才能跟我们决斗!” “难道除了剑道大会以外,真的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赵泰看着其他小子全都是一脸的希冀,他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这样吧,秦先生偶尔也会找陪练出来练剑,每次都是赵镇守将他的弟子派来,与秦先生对剑。” “你们若是非要决斗的话,来当秦先生的陪练对剑之人也并非不可。” “我完全可以和赵镇守说一声,不必再派人来,你们轮流当陪练就行了。” 赵猛还没有说话。 另一边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青年,名叫赵狂的,瞪着眼睛,指着赵泰的鼻子骂道。 “赵泰,我们喊你一声长老那是给你面子!你也别蹬鼻子上脸!” 他怒气冲冲,旁边的人怎么拉都拉不住。 “说了这么半天,就没听你说过一句人话!” “字字句句全是向着那姓秦的杂种说的,你到底是我瑞雪城的守阁长老,还是他秦家养的狗啊!?” “瑞雪城生你养你,在这种时刻你居然不向着我们,反而还向着那个外姓废物。” “我看你已经老糊涂了,根本就没法当守阁长老了!” 赵泰的死鱼眼里突现杀机,一只手猛然电射而出,一把掐住了赵狂的脖颈。 足有将近两米高的赵狂,在赵泰的手掌之下就仿佛一个小鸡崽子一样,被高高的悬举在了半空之中。 赵泰冷冷的道。 “老夫见你皆是我瑞雪城的好学后辈,懒得与你们计较闹事之由,没想到尔等这般自寻死路。” “莫非真以为我这个守阁长老,就不是长老了么?!” “瑞雪明令,长老殿长老有驱逐城内不肖子弟之权,别逼我!方法已经给你了,自行决定。” “滚蛋!” 他随手将赵狂朝着楼梯口的方向丢了下去。 赵狂惊声惨叫。 哗啦啦的声音连响。 楼梯不知道断了几级。 赵泰看向面色呆愣的赵猛,指着楼梯道。 “你们几个,明早之前把楼梯给我修好,告诉那些还打算来闹事的人,能滚多远给我滚多远。” 赵泰扣了扣鼻孔,淡淡道。 “赶紧滚蛋吧,老夫还有其他事要处理。” 一群青年人先是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相互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旋即扛起掉到楼下的赵狂,一溜烟的跑走了。 赵泰正准备会道侧旁的守卫厅,却看到秦衣正站在书库外看着他。 朝着他深施一礼。 “多谢赵泰长老替秦衣解围。” 赵泰无所谓的摆摆手。 “我只是按照规矩办事而已,剑阁里还是清净点好。” “秦先生要是不守规矩,我也会把你扔出去的。” 秦衣笑了,他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很难处理的。 他可能免不了要和这群青年人打上一架才能罢休,却没想到这位长老居然如此维护自己。 看来…… 赵城主所言,老一辈尽皆顽固不化的话,也并不完全属实。 无论在剑阁外面、自己会被瑞雪城中人如何逼迫,但看来在这剑阁之中,自己都能够安安静静的修行了。 第128章:入剑池,秦衣的本命剑!【上】【四千大更,求订阅!】 秋棋再次传来的回信中表明,秋棋已经将一切计划暂停。 在绝帝正式将“祁秋才子”召入宫中觐见之前,当先一步让祁秋才子消失在了帝都之中。 至此,红极一时的祁秋才子以及大文宴双头筹的热度,算是彻底落幕了。 尽管秋棋信中有些遗憾,但一切算是重回正轨了。 另外秋棋还说,客栈的发展目前也进入了停顿状态。 在姜绝将手伸到商界,风向确认之前,不能声张。 这也是秦衣的意思。 现在秦衣也不在兰摧城,很多事情无法及时做决定,也无法和他们商量,更无法做决策。 如若真出了点什么事情,秋棋一个人不好做决定。 所以下一步究竟如何发展,还是要等他回到兰摧城。 在此之前,秋棋和小花需要做的就是看好客栈。 秦衣将自己的意思写在了回信中,即便不愿屈从于绝帝,也要等他回去再行动。 将信送走。 他便将自己的一切时间都投注到修行剑道中。 他整理挑选出的剑诀,被他一部又一部的充实入自己的圣人剑道之中。 而随着积累的越来越多,他的精气神也更足,越发能够感受到圣人剑道的神奇。 每当他融入一种新的剑诀之后,不仅是内气的流动速度会越来越快,而且流通的周天线路也几乎在与时俱变。 这就好像是…… 原来内气运转周天之时,只有一条道路修行,而体内的经脉是有分支的,并不是一个周天就能完全循环的。 所以从前的周天运转始终都是存在盲区的。 哪怕是品级最高的顶尖仙品剑诀,也不可能保证在一个周天之内使得体内各条线路毫无盲区的运转一遍。 补全剑诀的过程就像是开辟盲区的同时,巩固从前的修为。 所以进步大的远超秦衣的想象。 一开始,秦衣一个周天的效率充其量与他人差不多,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他的周天运转效率就足足加快了一倍还多。 虽然只是一个周天的时间,但就像是多了一个秦衣一起修行,而且“两个秦衣”的修行成果还能合在一起。 一个周天,相当于别人的两个周天。 此外,剑修的修行是为了酝酿剑气。 当内气在体内运转周天之后,不仅内气会有细不可察的提升,而且最终汇聚在气海炉之时,还会协助剑气的生成。 换而言之,内气的周天运转,就是剑气酝酿的催化剂。 而对其他武夫而言,修行的内气就是一切力量的来源。 剑修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进一步的“加工”,这就是为什么剑修的境界提升要难于武夫的原因。 秦衣的周天效率加快,自然意味着剑气的孕育效率也会大大提升。 而且,融入剑诀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加快气海炉的效率。 一面加快周天运转,间接加快剑气出产。 另一面直接通过气海炉,加快剑气的出产效率。 双向增幅。 这个前进速度,简直是三九之资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秦衣越努力的修行下去,就会越发感觉到圣人剑道的恐怖。 但,圣人剑道也不是完美的。 圣人剑道需要不断融合才能提升效率,而在融合的过程中,修行的时间就少了。 所以秦衣如果一直不间断的融入剑诀,忘却了修行的话…… 那么本身实力是很难有所精进的。 效率提上去了,但修行又抛下了…… 二者之间需要控制好一个平衡。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想要让他在这短短三个多月之内,既要融入足够多的圣人剑道,又要提升修为,这根本不可能。 他必须有所取舍。 所以,在进入剑阁的一个月后,他改变了自己的修行方式。 从前是一门心思的将所有时间都放在融合之上,只有在身体实在撑不住了的时候才会停下来休息。 现在则是合理安排。 一个时辰休息,五个时辰融合剑诀,五个时辰修行,一个时辰出剑阁练剑。 改变了方法之后,他融合的速度很明显降低了一大半。 原本三两天融入一部剑诀的速度,现在则需要七天到十天才能融合一部。 不过,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力,与对修行剑诀的了解程度,有了极其明显的进步。 以往秦衣最大的缺陷就是实战经验不够,对自身力量毫无掌控能力。 空有力量却不知道如何去应用。 他自己本身也知道自己这个缺陷。 眼下剑阁看不尽的典籍就在眼前,也有赵同漳特意给他找来的陪练在,他完全有机会弥补。 所以开始修行的第二个月结束后,他又一次改变了修行方式。 再一次浓缩了融合剑诀的时间,同时加入了一项新的功课。 融合剑法。 前两个月修行中,他与人进行陪练的时候,都是在训练战斗意识。 一直没有应用剑法。 用的乃是最简单的战斗方式。 简单地攻击,劈、砍、撩、挑、戳等等,还有防御、格挡等。 这些都是从前根本没人教过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慢慢将每一次出剑、闪躲、动作快慢调整,融入到骨子里。 赵同漳找来的陪练,每次都不同。 但却有完全相同的特点:毫无表情,毫无怨言,耐心十足。 出于赵同漳的命令,他们对秦衣完全言听计从。 无论秦衣做什么要求,他们都会认真听着并认真执行。 哪怕是这种傻子一样的对练方式,如果换作是上次来剑阁挑衅的那些青年,肯定会觉得这种儿戏般的对练毫无意义。 甚至会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一种羞辱。 而且还会因此更加看不起秦衣,连这种最基础的东西都不会…… 秦衣也配称之为一个剑修? 秦衣对此,只能说:是我给剑修丢脸了…… 但陪练们却全无二话,就跟木头人似的。 简直让秦衣觉得内疚不已。 多年来,他说是在练剑,其实和纸上谈兵没区别。 他用最简单的招式出手,而陪练们也一直用最简单的招式还击,让他从中进行躲避。 虽然有的时候也会受些皮肉伤,但他却认真至极,乐此不疲。 战斗素养在无形之中从零变有,并飞速提升。 这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初学者修行”可以告一段落了。 这样的修行再进行下去,他自己都觉得丢人了。 是时候练习剑法了。 剑法修行是一项完全不亚于剑诀修行的大工程,需要的时间投入量很大。 世上存在的绝大多数剑修,都是根据现有的剑法进行修行的。 但真正能够闻名于世,成就剑仙的,都是需要自创剑法的。 古人创造出来的剑法,评级高的固然威力非常大…… 但他人的永远都是他人的。 想要拥有真正适合于自己的剑道,想要以剑气开天门,自创剑法是根本避不开的。 其他的剑法只能是用来中期过渡。 一般的剑修都是在第一步到第三步的修行中,通过古人的剑法进行启蒙、过渡。 而在第四步,则不会再修行古剑法,而是要开始尝试自创。 这两个阶段可以称得上是剑修的必经之路。 秦衣从来没有修习过剑法,眼下想要自创根本不现实。 不过圣人剑道的存在可以让他将古剑法进行融合,可以说是两个阶段同时进行。 大大提升了剑法修行的效率。 但,这并不意味着秦衣能够省去别人几十年练习剑法的时间。 他掐指算了一下,想在最后的一个多月时间中,练习出一套可以拿来当杀手锏的剑法,时间很紧张。 而且,剑法的融合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剑诀的融合,是取古人之精华,去古人之糟粕,升级自身的剑诀的过程。 而剑法的融合却与之大不相同。 有些剑法合并在一起会产生强烈的冲突。 尽管圣人剑道可以尽可能的降低这种冲突,但不能融合的就是不能融合…… 勉强融合在一起只会导致最终的剑法变得极不融洽,难以轻松地施展而出。 哪怕施展出来,也很难做到像正常修炼的剑法那样流畅。 这让秦衣初期的剑法修行陷入了半停顿状态。 他苦思良久,大致摸索到了一些窍门。 但想要找出能够完全融合到一起的剑法,仍然并不轻松。 这个过程消耗的时间远远大于秦衣当初挑选剑诀的时间。 而且,剑法的融合难度,会随着数量的增加而呈现几何倍数的增加。 两种剑法融合在一起,虽然很难,但却并非不能做到。 三种融合难度高上十倍。 四种、五种几乎不可能…… 这都是他难以逾越的难关。 经过十数天的思考,他最终明白了一项问题。 剑诀在于本质,所以总会有最正确的方向。 而剑法如何区分正确与否? 适合自己的才是最正确的。 融合剑法产生的排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道理。 外挂虽然香,但外挂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自创剑法,也是自己必须要经历的…… 不过在剑道大会之前,自己想要创造出一套剑法来,显然不可能。 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数十年如一日的修行。 还有对天地自然的感悟。 所以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融合出一套足够强大,足够让自己在剑道大会上脱颖而出的剑法。 还有就是,前往剑仙池,拔取自己的本命剑。 听说本命剑,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剑道未来的走向。 而且,他之前练剑用的一直都是竹剑。 接下来的剑法练习,他想用真剑。 哪怕是练剑,不见血,不见伤,又怎么可能真正锻炼出真正的战斗意识? …… 赵同漳找来当陪练的,都是赵同漳调教出来的外姓子弟,性情和他本人差不多。 是那种闭口不言,老实做事的人。 但,尽管他们不管闲事,该说的、该汇报的,也全都汇报给了师父。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赵同漳看似对秦衣的修行从没过问,但实际却了如指掌。 近日里,城主因为老城主已经悄悄回来的原因,几乎从没走出过城主府。 老城主表面只是醉态,但回来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却始终没有清醒过来。 每天都是一副醉醺醺睡不醒的样子。 城主忙上忙下的,事情很多。 就连赵同漳都没怎么见到过城主。 这一日,他觉得有些话自己不能不说了,便请城主夫人将城主叫到了议事厅。 “城主,有些话我已忍了两个月,但眼看剑道大会开始在即……我实在不得不说了。” 父亲一直昏迷不醒,让赵舞珏操碎了心。 由于某些原因,他暂时不能把这个消息公开,愁上加愁。 所以近日里城中的事,他都极少去管。 听到一向稳重的赵同漳这么一说,他就知道一定出了大事。 忙将心中的愁闷丢到一旁,郑重的点点头。 “江叔,你我相识多年,对你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会听的。” “你根本无需绕弯子,有什么事,尽管说。” 赵同漳也不啰嗦,直入主题。 “城主,你是知道的,从一开始我便不赞同你将彻底整顿瑞雪的事,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辈”‘ “我派人查过,你找来的这位秦先生,是兰摧城中的一位客店掌柜,自出生以来就没离开过大靖兰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空有一身高超剑诀和修为,这身手……差的几乎任意一个第三步的小辈都能轻松胜之。” “你是知道的,瑞雪十二字守城甲以及副甲虽然合共只有一万两千人,但从他们生下来那一刻起,就在不断培养剑修素养。” “总教习府启蒙,又在副甲之中服役,常年和雪阻之中的凶兽恶鬼缠斗,执行各种艰难任务。” “虽然骄纵的不行,但不能否认的一点是,他们的作战能力绝不差。” “全都是见过血、见过大场面的……” “真拿到七国战场之上,这一万人足以抵得数十万雄师。” “而那位秦先生,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可他毕竟……” 赵舞珏眉头微微一皱。 他知道赵同漳在做了足够的工作之前,是不可能将这件事情和自己提起的。 所以,赵同漳说出的话,立刻引起了他的重视。 “你的意思是……秦先生基础太差,时间上来不及了,也难以胜任?” 赵同漳郑重点头。 “虽然剑道大会十位人选已经确定,但此事必须要确保万全,我建议……将剑道大会延期。” 赵舞珏眉头微微一皱。 “按照你的推算,如果想要确定一切万无一失,需要延期多久?” 赵同漳早已做了思考,脱口道。 “如果由我来亲自训练他,时间能缩短很长一段时间。” “我算过了,在将瑞雪的一切资源向他倾斜的前提下,最短,一年零七个月。” 赵舞珏抿了抿嘴。 “延期一年多?如果是在从前的话,也并非不可能。” “但……现在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父亲的出现,会给瑞雪的格局带来质变……” “夜长梦多,宜早不宜迟,延期根本不可能。” “难道……秦先生的剑道基础,真的差到了如此程度?” 第129章:入剑池,秦衣的本命剑!【下】【4500大更,求订阅!】 赵同漳面无表情,淡淡的说出了四个字。 “不堪入目。” 赵舞珏哽了一下…… 他还头一次从赵同漳的嘴里听到这样的形容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真有如此不堪?” “……当日我见到他时,他已是第四步之境,若没有见过见过血,未出过家门,怎么可能突破第四步那一关?” 赵同漳摇摇头。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圣人门徒鸿运通天,有什么机缘也未可知。” “又或者是圣人剑道与寻常剑修不太一样。” 赵舞珏直嘬牙花子。 “这倒是我失算了,未曾详细了解他的实力……我本以为有圣人剑道傍身,加之瑞雪剑阁的填充,他定能担当大任才是……” “但你既然这么说,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莫非,只有延期这一条路不成?” 赵同漳抿了抿嘴。 “除非……” 赵舞珏疑惑:“除非?你是说……本命剑?” 赵同漳点点头,答道。 “除非他能取出一柄足以排进名剑谱前五的本名剑,再有一部足以超越瑞雪青年一代所有人修行剑法的剑法。” “再由我亲自出手训练。” “他才有可能在腊月的剑道大会上大放异彩。” 赵舞珏摇摇头。 “先不说这三项究竟有没有实现的可能,我要的可不仅仅是大放异彩……” “而是胜过所有人,要让所有瑞雪青年感觉秦先生和他们并不在一个层级……” “这种程度,做得到吗?” 赵同漳很果断。 “如若剑道大会不推后,绝无可能。” 赵舞珏眉头皱紧。 长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只能延后了吗?可若是推迟剑道大会,只怕会让此前的很多努力都付诸一炬。” “这样吧,明日,我与你一同去看一看他的训练进度。” “也许会有转机也未可知,也许他前几日只是未曾动用剑法……” 赵同漳用手扶额,这种可能性基本为零。 但城主都已经发出话来了,他也不好反驳。 点点头。 “好。” 话音刚落,江晚仪轻轻敲了敲门,旋即推门走了进来。 先是看了赵舞珏一眼,旋即对赵同漳道。 “江叔,你的弟子前来找你,秦先生似乎想要拔取本命剑。” 赵舞珏和赵同漳对视一眼,纷纷站起身。 赵舞珏道。 “我与江叔一同去吧,秦先生能够拔取一柄什么品级的本命剑,我也颇为好奇。” 他们二人刚刚正聊到了这个话题。 如若秦衣此去能够拔出一柄天下名剑谱排名前五那种等级的神剑,几乎可以让战力翻上一倍。 虽然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即便是历代瑞雪城主,也极少有人能拔取出这种水准的神剑. 剑的品级可以分为仙品和凡品,各分九级。 而在仙品之上,便是名剑,又叫神剑。 达到神剑的水准就会被记录在名剑谱上,现今名剑谱上一共记录了九十四柄神剑。 瑞雪城的每个人,一生都只能有一把本命剑,剑在人在,除却遗失、损毁等不可控因素以外。 每一位瑞雪城的剑修在死后,本命剑都会重新插入剑仙池之中。 所以换而言之,剑仙池中有大概三分之二的剑都已经被古人拔出来过,是后来又放回剑仙池的。 那些拔出来的剑,都是有记录的。 所以虽然剑仙池中的每一把剑看似平平无奇,但掌管剑仙池的镇守使,对其中剑的整体品级心中都有数。 这个剑池之中到底还有几把神剑,又有多少是极差的剑,赵同漳有一个大致的估算。 比赵舞珏的霜禁还好的剑有吗?比老城主的飒沓风雷还好的剑有吗? 一定是有的。 要知道,名剑谱上前二十的剑中,有十九柄都出自瑞雪剑仙池。 现在还在外的只有三柄。 换而言之,光是名剑谱前二十上出现过的神剑中,就有十六柄还藏在剑仙池的某个角落,等待新的主人。 而剑仙池中,还有一些从没被人拔出来过,但也不亚于这些榜上名剑的神剑,还在等待着后人的发掘。 看起来机会似乎很大。 但用个简单的数据就能说明其概率。 瑞雪城每年都会有一千名左右的新人拔取自己的本命剑,能够取出仙品剑的人,不超过十人。 这就已经是百分之一的概率了。 而取出的剑能排入名剑谱的人,十年只能出现一个。 注意,这只是能堪堪排入名剑谱的水准。 取出的剑能排进前五十的,五六十年才能出现一个。 排进前三十的,可能几十年上百年才会出现。 在赵同漳看来,秦先生拔出仙品剑的可能还是有的,但是比仙品更高一等的名剑…… 算了吧。 …… 秦衣静静等在石栈之下。 却看到赵舞珏和赵同漳并肩而来,颇为惊奇。 “想不到竟然还惊动了城主,着实让晚辈汗颜。” 赵舞珏摆了摆手。 “不用客气,快前往剑仙池吧。” 瑞雪剑仙池,与剑阁天梯石栈相隔不远,占地极广,足足占用了瑞雪城四分之一的区域。 一共包括两座矮山,矮山之上怪石嶙峋,红花翠柏尽皆存在。 而眼睛能够看到的几乎每个角落,都插着剑。 就和传说中的剑仙池一样,每一柄剑在拔出之前,就仿佛被封锁了力量一般。 看上去毫无任何锋锐之气,黑不溜秋,锈迹斑斑,甚至像是没开过锋的钝器。 即便是将手放在露出的剑身之上,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切割之痛。 普通的简直不能再普通。 看不出任何差别。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一柄适合自己,并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剑,并不简单。 有些人甚至需要耗费十几天的时间,将两座矮山反复爬上爬下好几遍,才能找到可以拔出的剑。 寻觅三五天是常事。 没人知道这漫山遍野插着的剑,到底都是由谁铸造出来的。 只知道剑仙池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在瑞雪城拥有文明以前就存在了。 瑞雪城民只能将之归结为天之赐福,是上天赐予的福泽。 与天地共生,夺天地造化。 秦衣也没想过来的第一天就找到自己的本命剑。 对此,他很有耐心。 赵同漳与秦衣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拔取本命剑的方法与禁忌。 “选取本命剑,需要以本身剑意与灵魂力量交融,与剑仙池中存在的剑进行沟通。” “唯有能够回应你的剑意感召的,能够与你的灵魂产生共鸣和联系的,才是你的本命剑,才能够被你召唤而出。” “此外,其他的任何一柄剑,都无法被你拔出,强行拔取,会受到剑仙池本体——也就是这两座石山的惩戒。” 听赵同漳的意思,这两座矮山,似乎是活着的……? 有自身的意识的? 或者说,两座矮山本身就是一件神器? 秦衣心中这般思考着,点点头。 “嗯……只有我的本命剑,才能被我拔出来,而其他的剑我都最好不要触碰?” “是这个意思吧?” 赵同漳点头。 “可以这么理解。” 秦衣搞清楚状况后,便尝试释放出自身的剑意,朝着矮山之上走去。 两座矮山脚的交界点,有一座镇守府。 赵舞珏和赵同漳走入镇守府,在庭院的一棵老树下面对而坐。 一名赵同漳的弟子端着茶水上来,旋即飘身而去。 “城主……” “江叔,你如何看待这剑仙池中的弊病。父亲回来了,城中四剑仙同在……剑仙池会不会因此而无法承受?” “城主让我镇守剑仙池多年,我自然深刻了解过这剑仙池的脾性。剑仙池乃夺天地造化之神物,有生命,也有孩童般的智慧。所以需要有人进行镇守、安抚,防止其暴动。” “这些我稍有了解,但它究竟为何会暴动?” “嗯……这个问题我也苦思良久,心中大致有一个推断。” 赵舞珏静静听着。 他虽然是一城之主,但对于剑仙池的情况其实并没有特别深的了解。 剑仙池的传承自有一套系统,是脱离于城主府以外的系统。 所有和剑仙池有关的规矩,都是历代镇守使之间口口相传。 而他们这些做城主的,有统辖管理的最高权利,可对于剑仙池的传承系统却不会加以干涉。 赵同漳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旋即指了指远方那高达百米,挺拔耸立的白帝树。 “据我猜测……” “剑仙池是神物,而白帝树也是神物,二者隔岸相望,看似是好兄弟,但实际上却是死对头。”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所以二者之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段‘气息相冲期’。” “白帝树是代表着我瑞雪城的气运与生机,而且白帝树释放的气息会回馈全城,无论如何也不能受到损害。” “所以就需要我们历代剑仙池镇守使出力,使这段气息相冲期到来的时候,强制压下剑仙池的躁动,防止白帝树受到损害。” “这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而之所以瑞雪城中需要有三位剑仙镇守,且只能有三位剑仙的原因,也应该和这‘气息相冲期’有关系。” “白帝树每年都会成长,每年都会吸收大量的养分,再回馈给整个城池,为瑞雪带来祥瑞。” “三位剑仙就是白帝树养分的主要来源。” 赵舞珏眉头一挑,对赵同漳的这个说法感到十分新奇。 “你的意思是……白帝树每年都会从我的身上吸取‘养分’?那为何我没有任何察觉?” 赵同漳解释道。 “因为白帝树吸收的,乃是剑仙在修行或动作之时溢出的力量,并不会对剑仙的身体带来任何负面影响。” “白帝树能够将这些溢出的力量,化作润物细无声的力量回馈全城,这才能让城中保持四季如春的景象。” “而一旦城中的镇守剑仙超过三人,白帝树吸收的力量就会过量,从而使得回馈的力量也会过量……” 赵舞珏思索着道: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赵同漳摇摇头。 “并非如此,世间万物都保持着其自然的运转与平衡,若是这个平衡被打破了,便是牵一发动全身。” “白帝树吸收力量过度,就会使得其自身的成长超过往日,当‘气息对冲’到来的时候,白帝树释放的气息也会更多,剑仙池便会受此波及。” “剑仙池由我进行压制,而若是再加上白帝树过量的气息冲撞,两重压制之下,很可能导致剑仙池的反噬甚至大爆发……” “而这只是其中之一的改变,除此以外,全城也都会因此产生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剧变。” “平衡一旦被打破,那便不能轻易挽回了。” 赵舞珏思索片刻,旋即又问道。 “那为何白帝树不会吸收外来剑仙身上溢出的力量呢?” “譬如杨剑仙,杨剑仙已经在瑞雪城闭关十数年了,这不仍然相安无事?” 赵同漳解释说: “城主,你还记不记得你继任城主之时,曾在白帝树前以自己的剑气为引,朝拜过神树?” “而包括我,还有曲总教习继任的时候,也同样有类似的仪式。” “这便是让白帝树记住我们身上的气息的过程,从此往后只会在我们三人身上吸取剑气。” “杨剑仙是个外人,并非我瑞雪城的镇守剑仙,自然不会被白帝树吸收。” “其他人同理。” “但老城主就不一样了,老城主也曾经做过这个仪式,所以白帝树记得老城主的气息……” 赵舞珏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如今父亲正在昏迷之中,周身气息封闭,不会外泄,所以白帝树不会吸收。” “而一旦父亲清醒过来,周身气息溢出……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这……可有什么解决之策?” 赵同漳摇了摇头。 “没有,无论如何,只要城中超过三位镇守剑仙,平衡就会被打破。” “这是自古就有的弊病,如若能够解决,早就解决了,根本不会将这个规矩传承这么多年。” 赵舞珏叹息一声。 “也是,看来只能……” 他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抬起头,朝着矮山之上的方向看去。 眼神之中似乎散发出了淡淡的惊骇之色。 赵同漳并没感受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疑惑问。 “城主,怎么了?” 赵舞珏蓦然站起身,招呼道。 “你随我来。” 旋即走出了镇守府。 赵同漳紧随其后,看城主的样子,秦先生似乎在剑仙池上搞事情了?! …… 秦衣闭着眼,顺石阶朝山上走去。 体内的剑意与灵魂力量融合到一气,旋即如同头发一般丝丝缕缕的飘散而出,朝着四周扩散。 而他的注意力,则时刻放在身周。 他的身周两侧,有着数不清的剑,他需要注意究竟哪一柄能够给他回应…… 他一路爬到了山顶,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在他的感知之中。 只能看到:黑暗中,有无数的萤火在闪烁。 就仿佛夏日黑夜的萤火虫,数量极多,密密麻麻。 只不过明暗不同,有一些非常灰暗,而有一些则分外闪亮。 看到的只有光,而并没有任何与他“契合”的回应。 所以他认为自己没有找到本命剑。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 其他来到剑仙池的瑞雪城人,他们的感知世界中,是完完全全的一片黑暗。 只有找到那柄属于自己的本命剑的时候,才会出现一丝暗淡的闪光点。 光亮,就是本命剑带来的回应。 就像暗夜中一颗释放着微光的星辰。 可他的世界中,却有一片星辰的海洋。 而且有些星辰,炫目的如同黑暗中的太阳。 这意味着,他身边的每一柄剑,都能被他轻易拔出! 都能作为他的本命剑! 而明暗程度,则代表了与他灵魂的契合度。 第130章:最差的剑,最好的剑【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的感知世界中,光亮万千。 可他却并不知道这些都是周围万剑对他的回应,并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选择…… 他还以为这是非常常见的景象。 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所以始终都在踏步前行,一直不曾停下。 他的身后,赵舞珏和赵同漳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 步履放的很慢,似乎是害怕惊动了剑仙池。 赵同漳仍然没有什么感觉,有些疑惑的侧头看向秦衣。 在他看来,秦衣现在的动作,与往常其他少年的拔剑毫无区别。 可赵舞珏的脸色却出奇的郑重,眼神一直盯在秦衣的后背之上。 如此一前一后的走了整整半个时辰,赵舞珏才停下脚步,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赵同漳。 “江叔,你没有感觉到吗?” 赵同漳一脸无辜。 “感受到……什么?” 赵舞珏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感受到……剑的雀跃。” 赵同漳摇摇头。 “雀跃?剑仙池将所有剑的气息全都封闭了。” “所有的剑,无论有没有孕育剑灵,只要是在剑仙池中,就全都是死物。” “怎么可能有雀跃的情绪出现?” 赵舞珏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脸色颇为郑重。 “怎么会这样……正如你所说的,剑在剑仙池中本应该是死物,不应该有任何的情绪流露而出……” “可偏偏在今日,在秦先生上山的时候,却流露出了超脱于死物的感情。” “难道,这是因为圣人剑道要高于世间万种剑道之上的原因吗?” “所以哪怕是瑞雪城剑仙池中的剑,在层次上也要低于秦先生?” 赵同漳并没察觉到所谓“剑”的雀跃。 但赵舞珏在剑道中的造诣本就远超过他,感受比他明显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既然城主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有的。 “那……城主,也就是说这漫山的剑全都任由秦先生挑选吗?” 赵舞珏点点头。 “是啊,虽然秦先生也只能拥有一柄本命剑,但他却有无数的选择。” “现在,我更加好奇了,他究竟会选择一柄什么样的剑……” “往常青年小辈前来拔剑……亦或是我拔剑的时候,只有唯一的一种选择,所以无论取出来的剑品级如何,都是早就注定了的。” “而秦先生眼下的状况,却完全不一样,他能够做出的选择实在太多了……” 赵同漳也感觉颇为震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偌大的剑仙池任人挑选? “城主,那他能够看出这些剑本身的品级高低吗?” 赵舞珏摇摇头。 “看不到的,所以,他的抉择就显得更加重要。” “也许这些剑中,有的契合度和他很高,但却并不意味一定是好剑。” “契合度高的,可能是最好的剑,确也可能是最差的剑。” “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 因为就连秦衣本人都还处在迷茫之中。 每把剑在他的眼中,都一个样。 它们全都闪着荧光。 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在他看来,既然是本命剑,那就一定是与众不同的,一定是与其他剑截然不同的…… 而那,才是属于自己的。 可现在,每把剑都一个样,这让他怎么选? 剑仙池中,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在尝试拔剑。 像他这样闭着眼通过感知寻觅的人,还有不少。 都是拥有了拔剑资格的瑞雪城少年。 每个人都眉头紧皱,时不时地叹一口气。 秦衣听着其他人的叹息声,知道这种事急不来。 他耐下心来,在两座矮山之上四处穿梭,爬上爬下。 几乎走遍了每一个角落,可仍然没有找到什么特异之处。 他并不气馁,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 心中如是想着,他不眠不休的在剑仙池中行走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兴高采烈拔剑走人的少年人不少。 每当有人兴奋离开的时候,他就会想,他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 而我的本命剑,究竟在哪里呢? 他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飞鸟,找不着前路,迷茫的穿梭着,不知疲倦的行走着、感知着。 一脸木然。 从刚开始的满心期待到现在,已经变得淡然了。 突然。 他注意到角落处的一个光点,开始闪烁起来、 那摇摇欲坠的暗淡光芒,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其他的光亮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变化。 可这个闪光点,居然有了熄灭的征兆。 难道……这就意味着剑身给我的回应?! 特异之处必不凡。 这一定就是赵镇守说的回应了! 他立刻睁开眼,小跑着去到目标位置…… 确定了那柄光芒灰暗、即将熄灭的剑。 手略微有些颤抖的攥在了剑柄之上。 不远处,赵舞珏二人突然现身,眼神复杂。 “他……终于做出选择了?” “城主,我为什么觉得,那柄剑非常不适合他?” “你没感觉错,那是最不适合他的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柄剑在他的感知世界中的亮光,已经快要熄灭了!” “什么?快要熄灭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契合度太低?我记得奕晗第一次拔剑的时候,似乎就是因为本命剑的光芒太暗,几乎熄灭,最终才因为契合度不够,无法认主,拔剑失败!” 赵舞珏直嘬牙花子,眉头微微一挑。 “奇怪,面对那么多与他契合度奇高无比的剑……他为何偏偏要选择一柄最不适合的剑呢……” “这真是最坏的选择了。” 赵同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不错,按照奕晗的典例来看,第一次拔剑失败的话,之后再想拔剑……难比登天。” “不过话说回来,奕晗好像是千古以来瑞雪城第一个拔剑失败的人……所以秦先生拔剑失败后还能不能再拔,还是说不准的事情……” 一提起赵奕晗,赵舞珏的脸色变得有些苦涩。 “奕晗……本该是能够超越我的奇才……可却偏偏殒身于此。” “本该是起点的地方,却成了他的终点……唉。” 二人闲言碎语间,秦衣已经紧紧攥住剑柄。 感知世界中,暗淡的光芒开始在明暗之间迅速闪烁,熄灭似乎只在眨眼之间。 秦衣还以为自己这是选对了。 立刻将周身的所有气力灌注在双手之间,奋力向上提。 可是剑柄之上却传来一股极强的反抗作用。 剑身稳如泰山一般,纹丝不动。 怎么会? 江前辈不是说,一旦找到了自己的本命剑,很轻松就能拔取而出的吗? 为什么会这么艰难…… 为什么还会传出抗拒作用? 难道是我的心不够虔诚? 剑啊剑,我会好好对你的! 跟我走吧! 他再度将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咬牙切齿的向上拔剑。 咔嚓嚓…… 脚下的碎石地面寸寸龟裂。 赵同漳惊道。 “城主,他这是在强行拔剑,如果剑再无法拔出,会受到剑仙池的惩戒的!” “我已经告诫他了,他为何还要如此莽撞行事……???” 赵舞珏却一脸云淡风轻,眼神直直的看着秦衣的动作,并没回答。 他有预感,这一定是一柄了不得的剑…… 周围那么多的剑,看到秦衣这位圣人剑道传承者,纷纷雀跃,差点哭着喊得要当秦衣的本命剑了。 却唯独这柄剑,如此傲娇。 就是看不上秦衣…… 偏偏不要选择秦衣! 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这柄剑的层次还要在秦衣这位圣人门徒之上? 怎么可能? 就算是名剑谱上的剑,也不可能到这种地步吧…… 他盯着秦衣的动作,双手之间的气力只怕已经超过万斤了…… 就算是一座小山也能给拔起来了。 可剑就是不动。 而且还在疯狂挣扎。 难道…… 赵舞珏恍然大悟。 他立刻“明白”秦衣为什么要做最坏的选择了。 一定是秦衣看出了这柄剑的不凡,所以哪怕冒着无法拔剑的风险,也要取出此剑。 他给了赵同漳一个安心的眼神,二人的注意力在此刻全都聚焦于秦衣的身上。 秦衣接连两次用力拔剑不成,心中有了些燥意。 他眉头一拧。 双臂之上青筋骤然暴起,体内的内气与剑气如大江决堤一般狂泻而出。 双脚陷入地面足有一寸。 无声中隐有雷鸣炸响。 又仿佛一道无形的枷锁破碎于虚空之中。 原本纹丝不动的剑伴随着秦衣第三次拼命拔取,终于微微一摇,紧接着被连根拔了出来。 失去了反抗力量,秦衣攥着剑,蹬蹬蹬一连倒退数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满头大汗,嘴里喘着粗气。 赵舞珏二人对视一眼,旋即走上前来,将秦衣从地上扶了起来。 “秦先生,你还好吗?” 赵舞珏口中问候,眼神却看向了秦衣的“成果”。 那柄原本黯淡无光,锈迹斑斑的剑,在出土的那一刻,银光一闪,化作一柄黑色长剑。 赵同漳也在注视着黑剑,眉头缓缓皱成了一团。 赵舞珏有些发愣,“这……” 秦衣也惊喜交加的看向自己手中的剑,轻“咦”一声。 “啊?这是啥?这也叫剑吗?” 秦衣手中攥着的剑柄部位毫不出奇,就是正常的剑柄。 但足有二尺五的剑身却极不寻常。 黑黢黢的,根本不反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又长又粗又厚。 根本不像是剑,反而像是一块黑长直的木头。 从未经过打磨。 原本应该锋利的剑刃,足有二指之厚。 拿这柄剑充当兵刃的话,别说削铁如泥了,只怕是连砍柴都做不到。 杀敌的时候,就像是拿着一块奇长无比的砖头去砸人…… 那画面,光是脑补一下都让人想笑。 秦衣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这柄剑的重量绝对超过了千斤。 一般人只怕连拿都拿不起来。 未免有点太重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城主,这柄剑……莫非还需要打磨一下?” 赵舞珏犹豫了一下,道。 “依我来看,不如将这剑身融化……重铸出一柄剑更合适……” “现在,看上去只是长条状的金属块,根本称不上是一柄剑。” 赵同漳伸手在黑黢黢的剑身上敲了敲,回响出金属独有的脆响。 “城主,这种金属从未见过,根本不知道是何材质,真的能够重新铸造吗?” 赵舞珏摇摇头。 “说不准,但无论如何,在秦先生拔出这柄剑后,剑便会直接认主,可与秦先生和于一体,收归于气海之中。” “秦先生终此一生也只能有这一柄本命剑了……但这柄剑的情况有些奇怪,简直闻所未闻……” “如若秦先生信得过我瑞雪城的铸剑师,不妨先将此剑交给我,我会命人将这柄剑重铸为一柄合格的剑。” “只不过重铸的剑究竟是何品级,我无法给秦先生打包票。” “还要等成剑之后才能知晓。” 秦衣深吸一口气,对于这柄长条剑……他也说不上嫌弃,毕竟从其重量便能看出其材质的不凡。 但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不知道使用这柄“似剑非剑”的剑,到底应该搭配什么样的剑法。 现存的剑法几乎没有任何一种能够与之适配。 果然还是重铸一下的好。 他点点头,想要将剑柄交给赵舞珏。 但奇怪的是,剑柄就仿佛粘在他的手上一般,想要松也松不开,怎么甩也甩不掉。 赵舞珏眼神微微一颤,伸手拦住了秦衣的动作。 “秦先生,且慢……” “万物有灵,剑也同样如此,秦先生这柄剑中,应该有一道极为强大的剑灵存在……”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八成说明剑灵反对秦先生的做法,不愿意重铸。” 秦衣迷了。 “剑灵?” 他上下打量一下长剑。 “在哪里?” 赵舞珏解释道。 “剑灵,只有剑主本身才能感知的到,且只有剑主本身才能与之进行交流。” “剑灵一般只有一个极其模糊的意识,最强大的剑灵,也仅仅拥有一丝智慧。” “仅能表达最简单的抗拒、认同、兴奋等。” “大多情况下,都不会对剑主产生过于强烈的负面影响。” “但,秦先生这柄剑的剑灵,似乎有些不同……” 第131章:剑道大会前夕,生死磨砺【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疑惑问。 “哪里不太一样……?” 赵舞珏道。 “剑灵其实是一种很模糊的东西,无法实际显露出来。” “哪怕是最顶尖的剑中孕育的剑灵,也不会像秦先生这把剑这般传出如此实际的抗拒性。” “剑,始终还是以剑主作为主导的。” “可看这柄剑的意思,似乎是有取代剑主主导地位的可能性存在……” 秦衣先是迷糊了一下,紧接着反应了过来。 赵城主的意思似乎是: 别人的本命剑,如果脱离了剑主,就仅仅只是一把兵刃而已。 可这把剑,即便脱离了剑主……也是可以发挥其作用的? 赵同漳也道。 “这可真是怪事,难道秦先生在这柄剑面前无法确立自己的主导地位?” “还要被一柄剑牵着鼻子走吗?” 秦衣心中腹诽:啥? 被剑牵着鼻子走? 我这特么是找了一柄武器,还是找了个爷爷啊? 赵舞珏摇头,看向秦衣。 “瑞雪城的历史上也没有出现过如此怪异的事情,所以究竟应该如何掌控这柄剑,我也无法给出什么意见。” “秦先生,我想……这应该靠你自己来解决,既然这柄剑能够被你从剑仙池中拔出来,就说明你终究还是它的主人。” “有些事,不能示弱,一旦示弱,就可能会被他人永远看不起。” “这柄剑有自身的傲气,有不愿屈从于人的桀骜,而你如果想要驾驭住它,就要想办法驯服他。” 秦衣抿了抿嘴。 也就是说,别人的本命剑拔出来就认主了。 而我的这柄,还得像驯服野马一样,重新驯服?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那个……现在换剑还来不来得及? 他尝试通过心念与剑进行沟通,但无论他怎么呼唤,剑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仿佛刚刚那个抗拒意念是自己的妄想似的…… 他心神一动。 驯服…… 他抬起头来。 “城主,我听说瑞雪城中的青年一代在出了总教习府后,都需要经历与凶兽恶鬼的战斗,都需要经历生死……” “是这样吗?” 赵同漳眼珠微微一转。 实战,生死,无疑是最快提升战斗素养的方式。 既然秦衣提起这个问题,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赵舞珏点头。 “这是瑞雪的规矩,既是瑞雪人,便没有怕死的。” “武道必争,剑道亦是如此,若是连血都不敢见,算什么剑修……这也算是对青年人的一种检验。” “初出茅庐的小子,是需要经过磨砺的。” “更何况,瑞雪城位于雪阻深处,四周尽是荒山野林,有各类妖、兽、鬼怪生存着,时不时的也会侵扰城关。” “守护瑞雪城,是城中每个人的职责。” 秦衣问。 “那……他们是如何磨砺的?” 赵舞珏还没说什么,赵同漳突然插口道。 “在距离瑞雪城百里外的荒山之中,孤身生存一个月。” “最终能够活着回到瑞雪城的,便有加入瑞雪十二字守城甲的资格。” 赵舞珏斜眼看了赵同漳一眼,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侧过头直勾勾的盯着秦衣。 那眼神之中似乎带着激将之意:你敢吗? 秦衣攥住剑柄的手微微紧了紧。 “既然这是瑞雪青年一代全都经历过的……如果我没有经历过,又如何能胜得过他们?” “我想试一试。” 赵同漳眼神深邃。 “秦先生,这可不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便能做到的事情。” “雪阻深处的恐怖、危险,是你根本难以想象的,充满未知、野性。” “就算是城主在你身边保护你,也根本无法保证你的万全。” “所以我劝秦先生仔细思考一下再做决断,不要因为一时的头痛脑热,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秦先生乃圣人剑道的传承者,有大好的前程,勿要因为一时的冲动……” 秦衣眨了眨眼,目光灼灼。 “江前辈,我想前往瑞雪城外的荒山中见见血。”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若是最终真的运势不好,死于非命,也是我命该如此。” “我绝无怨言。” 秦衣没有看到的是,当他的这句话出口,手中的黑剑闪烁出一层淡淡的寒色幽光。 …… “江叔,你提出的这种难度,城中的任何一位小辈都无法做到吧……” “的确,想要从瑞雪副甲之中脱颖而出,晋身升入瑞雪十二字守城甲之中,需要经历试炼。” “但,那都是在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战斗之后,才会进行的试炼。” “而且,试炼的内容是在瑞雪百里外的荒山之中生存十天,只需要十天,在没有裁判官出手帮扶的情况下,活下来的人,就算过关。” “另外,那是在每年的六月份啊,现在可是十一月,温度相较六月份低了何止一筹。” “现在这种环境下,在荒山之中生存一个月,还要活着走回瑞雪城。”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对城中的长老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他可从来没在雪阻之中孤身过夜,更没亲眼见识过雪阻的恐怖之处……你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揠苗助长,不可取也。” 赵同漳面无表情地反问。 “城主刚刚不是也默认了?” 赵舞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本以为你只是想要看看他的决心……更何况在他的面前,我也不可能拆你的台。” “却没想到,你居然是来真的?这……” 赵同漳反驳说。 “城主,我记得你从前是比我还要果断、还要狠的人,为何现在却变得优柔寡断的。” “当初你训练奕晗的时候,那种训练强度,我光是看着就觉得浑身汗毛炸起……怎么现在却狠不下心来呢?” “城主,你明知道现在这种时候,想要达到预想的成果,不采取非常手段是根本不可能的。” “非常之事,当用非常手段。” 赵舞珏微微叹息。 “奕晗和他不一样,奕晗是在无数冷眼和讥嘲之中走出来的,只有通过无数次险象环生的试炼,才可能走出一条大道来。” “他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无论我如何训练他,他心中都有一个坚定地目标在支撑着他,让他始终能够咬牙坚持下去。” “可秦先生修行的是圣人剑道,得天独厚,根本不需要经历这些。” “而且,秦先生长于温室,犹如一朵未曾经历大风大浪的花朵。” “如若让他直接经历人间最恐怖的风浪,根本无法保证他到底能不能撑得下来……” “更何况,奕晗是我的弟子,我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训练他,为他搏一个光明前程。” “而秦先生是我请来的外援,是客人,对待客人,怎么能用如此暴力的手段?” “江叔,你太草率了。” 赵同漳耸了耸肩。 “城主,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了,再说这些话也没用了。” “况且,我这把老骨头多年未动,正想出门活动活动。” “由我亲自在暗中保护他,虽然在绝对的危难面前,我也不一定能保护得了他,但至少九成以上的危难前,我都能保他一命。” “城主就暂且放心吧……而且,现在的他相比之前,还多了一柄连你我二人都看不透的黑剑。”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他得到了那柄黑剑……我也不会提出这么苛刻的试炼的。” “我不会将一个可能在未来大放异彩的鲜活生命,亲手推入鬼门关。” “我敢保证,如若接下来这一个月的生死关……他真的能活到最后,那么,择选出来的那十个小崽子,肯定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赵舞珏淡淡一笑。 “你就这么有信心?” “那如果,他的对手是奕晗呢……” 赵奕晗因为没有本命剑的缘故,无法代表瑞雪城出战,并不在剑道大会的十个名额之中。 赵同漳眉头一挑。 “城主,你这就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了。” “你亲自训练出来的弟子,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在不用本命剑的情况下,我敢说,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位青年人是他的对手。” “你拿奕晗和别的青年人做比较,实属耍流氓。” “秦先生也是如此,在剑道一途之上,秦先生相比奕晗,至少差了两个五年的苦功。” 赵舞珏再度一笑。 “可惜,奕晗终究不属于瑞雪。” “没有本命剑的新星,永远不会在瑞雪闪耀。” “他前阵子曾来向我辞行,希望能够外出游历江湖,闯荡一下,不愿继续留在瑞雪城中了。” “我想也对,瑞雪城没有他的容身之处,难道那偌大江湖、偌大天下,还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吗?” “我不能再将他桎梏于我的身侧了。” “乱世将至,这是他的机会。” “在剑道大会之后,我放他随秦衣一同离开瑞雪。” 赵同漳眼珠滴溜溜一转。 “和秦先生一同……?城主,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舞珏脸上流露出些许耐人询问的光彩。 口唇微张,吐出了几个隐晦的字眼。 赵同漳的眼睛微微瞪大。 “什,什么……?叶小子是这么说的?” “秦先生他……” 赵舞珏微微眯起眼来。 “小叶看人很准,但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我告诉奕晗,希望他能护送秦先生回到兰摧,如果那时候乱世还没有到来,他便可肆意纵马江湖。” “但如果那时候乱世已至,我希望他能跟在秦先生的身边。” “这是我给他的建议,至于他会不会听从,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 翌日午时。 大翅鹏凰背上。 秦衣盘腿坐在赵舞珏的背后。 手中抱着一本书翻看。 “秦先生,这本书里记载了雪阻之中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以及孤身在雪阻生存需要注意的事宜。” “在到达目标位置之前,你可以随意翻看。” 修行到了秦衣这个境界,不仅体魄强健,头脑也已经被开发到了一定程度。 记忆力虽然说不上过目不忘,但也是极佳的。 短短两个时辰,他就将书中的内容全部记了下来。 赵舞珏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拿出一本书递给他。 “这是鬼怪志,每一个瑞雪城的少年在总教习府中接受训练的时候,都会熟记这本书中的内容。” “里面记载了三百余种最常见的鬼怪,以及其致命弱点,秦先生随身携带,也许会有所帮助。” 秦衣将鬼怪志接了过来。 他对于鬼怪的了解还真是不多,听着赵城主对他的嘱咐,他的心中也抑制不住的紧张起来。 雪阻。 这可是传说中的雪阻深处啊。 蕴藏无数危险的雪阻深处。 如果说他有绝对的信心,相信自己能够活下来,那绝对是扯淡。 光是回忆着刚刚记下来的保命知识,就感觉一阵头晕脑胀了。 但要说后悔、退缩,这两个词就不可能出现在秦衣的头脑里。 他的腿上,静静放着黑剑。 他低下头,眼神略带爱惜的抚了抚剑身。 “我们很快就要一起并肩战斗了……忘了问,你有名字吗?”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秦衣居然傻呵呵的和一柄剑对话,一定会笑出声。 与剑灵交流,岂是这么交流的?! 但赵舞珏的瞳孔却骤然一缩,眼神落到那黑漆漆的剑身之上。 剑身紧邻剑柄的位置,两个古朴刚正的小字毫无征兆的浮现而出。 “兴亡。” 就仿佛一开始就镌刻在剑身之上一般。 秦衣也显然注意到了剑身的变化。 居然出现了两个字,好像是在回答他刚刚的话似的。 秦衣微微一惊,险些一哆嗦将手里的黑剑从高空中扔下去。 哽了一下才道。 “这,这是你的名字……?你叫,兴亡?兴亡剑?” “天下兴亡,尽在我手。哈哈,好名字!” 他攥紧兴亡剑,站起身来。 俯瞰下方雪山四处,密林无数,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眼神坚定。 赵舞珏朝他点点头。 “就停在前面吧,这里距离瑞雪城已有百里之遥。” “秦先生,我最后再叮嘱你一句,这里已经没有人烟,如果真的遇到了生命危险,也没人能救得了你。” “瑞雪副甲的青年人们,会有至少三成葬身于此。” “想要活下去,只能自救,还有就是,永远不要失去‘生’的希望。” 秦衣郑重点头。 飓风裹挟怒雪。 大翅鹏凰自高空降落。 四方空林,仿佛无穷的黑洞,随时会将秦衣吞噬。 秦衣深呼吸一下,自鹏凰背上一跃而下…… 第132章:第一日,无限危机【四千大更,求订阅!】 呜—— 大翅鹏凰振翅飞起,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惊起雪风,席卷而上。 秦衣站在雪堆之上,内气运转在脚下,使得自己可以站在雪层之上,不至于深陷其中。 这是在雪阻深山之中生存所必须的。 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在表层的雪下,隐藏的是什么。 有可能是一道数百米深的深沟,也有可能是沉睡的巨兽、更有可能是恶鬼的巢穴。 所以踏雪无痕是最好的应对策略。 环顾四周,时辰刚刚过了晌午,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但,雪阻之中天黑的会很早,找到一个庇护所的至关重要的事情。 突然! 他感觉背后一阵寒风吹过,战栗感油然而生。 他下意识脚尖一点,一跃而起,朝着另一侧的巨树电射而去。 蔽身在巨树的树干之后,他探出半个脑袋朝刚刚站立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道形如鬼魅的黑影弓着腰,正静静趴伏在不远处。 张着血盆大口,吞吐着墨绿色的汁液。 从外形上看,就像是一个上半身残废的人,只能趴伏在地面上。 四肢俱全,上肢是两根尖刀般的巨大利刃。 脑袋就像是一张被头发粘满的圆盘,长着黑漆漆的怪异毛发。 毛发在脸上虬结着,还有一部分垂在地面之上。 后肢以一种诡异的程度弯曲着,拥有可怕的跳跃力,可以在瞬间飞跃出三丈以外。 两根利刃吹毛断发,尖锐程度堪比仙品剑,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秦衣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应该是一尊实力在第四步左右的刃鬼。 鬼这种存在,一向冠之以“恶鬼”“鬼怪”之名。 吸纳世间阴晦之气,凝结成形。 而有很大一部分恶鬼的外形看上去都有些类似于人类,就仿佛是上天在造物的时候和人类开的一个玩笑。 明明是世间最丑陋的存在,却与人类形态相近。 不过也正因如此,有很多学者都认为,恶鬼之所以存在,实际是因为人心中存在着恶念。 也有人说,恶鬼是人死之后的鬼魂化作的产物。 所以恶鬼是杀不绝的,而且会源源不断给人类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具体恶鬼究竟是如何产生的,这个问题根本没人知晓。 哪怕是在根本没有人生存的荒山野岭,也会有鬼怪存在。 因此,有一种更像是真相的说法。 鬼怪是另一种文明,是类似于灵妖的文明。 它们有它们的生存模式,之所以会与人类为敌,是因为人类霸占了它们的生存空间。 自古以来,人类和鬼怪的争端就是不死不休的。 而人类也在这种争端之中,不断地变强,不断的变强。 据说,古时候的第一位武夫的出现,并不是为了争霸天下,并不是为了人类的内战。 就是为了杀鬼。 万事都是双刃剑,有利就有弊。 恶鬼的存在固然威胁到了人们的生存环境,却也同样催促着人类不断变强,不断进化。 绝大多数恶鬼都是出没于黑夜之中的,形如鬼魅,恐怖如斯。 伴随着恐怖与杀戮。 阳光代表着正气,所以至少有一大半的鬼怪,天然对阳光、火光,有一种畏惧心理。 而不惧阳光的,则代表着鬼怪中的强者。 按照武夫的实力进行划分的话,就是:第四步及以上的鬼怪,是不畏惧阳光的。 这尊刃鬼能在日上中天之时出没,便是其实力强大的象征。 没想到,自己才刚一来,就遇到了这么强的对手。 而且,刃鬼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特点。 分开觅食,群体居住。 属于群居的鬼怪,一旦出现一尊,便意味着在附近可能存在着数以十记的刃鬼。 这对初来乍到的秦衣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要知道,黑夜是鬼怪出没的高峰期,也是鬼怪最蠢蠢欲动的时候。 鬼怪的嗅觉会比白日至少强化三成,敏捷性也更高。 就像是给漫山遍野的鬼怪加了一层强大无比的buff。 距离天黑还有只有两个时辰左右。 自己需要在两个时辰之内找到适合隐藏的庇护所,才能躲过百鬼夜行的时期。 而一旦与这尊刃鬼缠斗下去的话,恐怕会引来其同伴。 面对数十尊刃鬼的追杀,就算侥幸不死,但要在两个时辰之内脱身,绝不可能。 秦衣脑中迅速回忆起,雪阻生存之道的绝对准则: 当遇到强敌之时,如若可敌则务求一击必杀。 如若明知不敌,切不可恋战,走为上。 自己这次出来试炼的目的虽然是见一见血,可刃鬼绝不是一个好目标。 一击必杀的可能性为零。 他内心迅速做了决断,那就是迅速离开。 刃鬼有其强大之处,却也同样有致命弱点。 视力。 在它的眼中只有黑白之分,深色为黑,浅色为白。 只能看见十米左右的距离。 而且在白日里会失嗅。 自己刚刚以最快的速度闪身于巨树之后,那刃鬼变停止了动作,正是因为自己已经跃出了它的视线范围,它找不到自己了。 正在等待、寻觅。 所以,眼下是逃走的最好机会。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按照雪阻生存守则来看的话,永远要朝南走。 因为越往北,环境就会越恶劣。 而且,一定要往山上走,而绝不能往山下走。 只有站在制高点,才能确定自己不会迷失方向。 而且因为山顶端靠近天空、靠近太阳的缘故,恶鬼的出没频率也会少很多。 他回想了一遍,便迅速朝着更高的方向跑去。 踏雪无声,落地无声。 一步一回头,注意力始终落在后方的刃鬼之上。 发现刃鬼果然毫无动作,他提着的心才算是稍稍安定了些。 他尽力屏住呼吸,尽力保持自己的动作全无声息。 但,事实证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刃鬼的出没,意味着自己降落的位置乃是一片凶恶之地。 而且赵城主刚刚飞来时掀起的动静不小,但凡听到动静的,都会朝着这边汇聚而来。 所以他才刚刚逃出百米的距离,就听到山林之间传出了淅淅索索的声音……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行而来。 爬过雪上发出来的动静,令人不寒而栗…… 他咽了一口唾沫,将兴亡剑扛在肩上,再度停止了动作,屏息静气躲在了一团灌木之后。 透过灌木的间隙,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他心里咯噔一声…… 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从怀里掏出了城主给他的那本鬼怪志,轻轻的……轻轻的翻了两页,扫了一眼,再迅速把书页合上,塞进怀里。 果然。 没猜错。 真的就这么倒霉。 那道对他来说堪称庞然大物的黑影,是一尊蛇鬼…… 鬼怪种类万千,却也分三六九等。 而蛇鬼,便正是鬼怪中的战斗机,是鬼怪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 就像是兽中的蛟龙一般。 第四步的蛇鬼,实力就堪比宗师、剑仙。 而看这尊蛇鬼的体型,其实力已经不止于第四步了,应该已经是第四步的巅峰了…… 就算是三个自己加起来,也不可能打得过。 而且蛇鬼在白日的敏锐程度,远远胜于刃鬼。 自己可以在刃鬼之前逃离,却绝对躲不过蛇鬼的眼睛。 怎么办……! 按照雪阻生存准则来说,打不过就跑是肯定的。 但生存准则并没说,打不过,也跑不过的话,应该咋办。 躺下装死吗? 秦衣屏住呼吸,心中迅速思考靠着对策。 依照对方的行进速度,在几个眨眼间便会抵达这里。 而以其敏锐程度,虽然未必已经发现了自己,可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就一定会被发现。 随着耳畔的沙沙声越来越大,他的心情也紧张到了极点,甚至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正在他满心焦灼的时候,肩上扛着的兴亡剑突然微微晃动了一下。 而就是这轻微的一下晃动,却折断了旁侧的半截枯木。 咔嚓…… 脆响声在空旷的荒林中显得格外的响亮。 这一瞬间,秦衣的头顶浸满了汗水。 因为刚刚一直在不断传来的爬行声,突然停了。 被发现了! 秦衣心态崩了,这特么坑爹玩意! 兴亡剑是来搞事情的吧! 想要活活害死我! 他伸手将兴亡剑攥在手里,眼神猛地从刚刚的猥琐、怯懦,转变成了凶狠。 被发现了? 跑不掉了! 那就只能拼命了! 他霍然抬起头。 视线中,一双足有脸盆大的眼睛,释放着嗜血、凶戾的光芒。 令人从骨髓之中感到颤栗。 黑漆漆充斥着蟒蛇条纹的皮肤之上,透出一种焦黑色。 畸形的脸上只有一张血盆大口和两只冰冷的眼睛。 血盆大口之中,两根三尺长的尖牙仿佛能刺穿一切。 酸臭的腥气从其中涌出,令人作呕。 盯着那双骇人的眼睛,简直可以让人在瞬间感受到绝望。 世界仿佛停滞在了这一刻。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秦衣觉得手中攥着的兴亡剑,仿佛失去了一切的重量。 变得轻飘飘的。 而且,兴亡剑身之上,似乎翻出了一股淡淡的红色光晕,将黑长的剑身全部笼罩。 秦衣背后,剑尖所指的积雪,迅速融化了一大片。 剑尖顺延出去的方向,一道沟壑无声无息间断裂而开。 大地随之微微地颤动。 …… 在秦衣身侧的山林中。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的浮现而出。 正是身披貂绒大氅的赵同漳,他眼神怔忡的盯着秦衣。 心说: 秦先生的运势还真是差的离谱,这要是放在平素出来试炼的小辈身上,从碰见蛇鬼的那一刻,就已然出局了。 他将手伸向空中。 下一刻,一柄长剑被他从虚空之中拔了出来。 释放着硕硕寒光。 天下名剑谱排名第29,拟红枫。 赵同漳的本命剑。 一头第四步巅峰的蛇鬼,对他来说,解决起来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 可惜的是,自己隐藏在身边暗中保护的事情要是这么早就暴露的话,只怕秦先生接下来的试炼就形同虚设了…… 这才刚刚来,居然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秦先生知道有自己保护之后,就很难再产生生死一瞬的危机感了…… 但这也没有办法。 他也不可能暗中出手相助。 面对这尊蛇鬼,自己想要快速解决掉也不是轻松事,肯定不能藏匿不出。 而现在的秦衣根本不可能是这尊蛇鬼的对手。 甚至可能连蛇鬼的一击都承受不了。 秦先生不能死! 心念及此,他拔出长剑,体内的剑气无声漾出。 正准备以怒雷之势杀出,余光突然注意到了秦衣手中的那柄黑剑。 踏出的脚步突然僵在了半空。 怎……怎么可能? 在秦衣提起兴亡剑瞬间,他居然从那柄兴亡剑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下一刻,他就看到秦衣背后的雪层居然一寸寸的开裂。 这,这是…… 赵同漳愣住了,他没想到在没有任何剑气灌注的前提之下,这柄剑居然能释放出如此强大的气场来。 而也就是这一愣神的瞬间,秦衣居然已经提剑朝着蛇鬼冲了过去。 赵同漳再次一愣神。 怎,怎么可能? 他怎么敢冲上去的?! 他怎么敢的?!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战斗啊! …… 这个问题秦衣也无法回答他。 因为秦衣也想问:我……为什么会冲上去?! 他虽然下定了决心要拼死命,但他心中的预想是等待蛇鬼先出手,以不变应万变。 而绝不是这么傻乎乎的冲上去。 这不是找死吗?! 而他之所以会冲上去,是因为手中轻飘飘的兴亡剑,突然传递出了一个极其兴奋的情绪。 旋即秦衣就感觉自己在一股大力的作用之下,整个身体都前冲了出去。 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战斗,在电光火石之间就爆发了。 静静立于远处的蛇鬼,原本就仿佛看到了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根本懒于出手。 而秦衣提剑杀来的动作,在它的眼中看来,就是一种挑衅。 蛇眼一瞪,一股恐怖的气息席卷全场。 雪层被巨力瞬间整体下压三寸有余。 而秦衣也险些被这种巨大的压力直接压倒在地上。 可怕! 这是秦衣心中第一个浮现而出的词汇。 蛇鬼仅仅只是将内蕴于体内的气势散发而出,他都几乎接受不了。 可在手中兴亡剑的作用之下,他却仍然有余力前冲!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心脏骤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眨眼间,一鬼一人冲撞到一处。 第133章:斩鬼之能,试炼结束!【四千大更,求订阅!】 在赵同漳的视角中,愣神的瞬间,蛇鬼与秦衣已经碰撞在了一起。 无形的风浪顷刻间弥散而开。 赵同漳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 要出事! 秦先生要是命绝于此,自己回去可怎么和城主交代啊! 这个傻小子! 他提剑杀出,刹那便已闪身来到了战场之中。 只觉眼前一花。 黑雾蒸腾。 事情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赵同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雾伴随着“滋滋”的古怪声响,墨绿色的汁液泼洒在地面之上,将大地积雪融化。 蛇鬼在一道剑光闪烁之中,被生生切割成了两截。 紧接着,蛇鬼断裂的身躯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抽干了所有力量。 墨绿色的汁液倾盆泼洒,其身躯寸寸干瘪下去,转瞬之间化作一缕黑雾消失干净…… 短短刹那之间,一尊连赵同漳都要正视以待的蛇鬼,居然被瞬杀了! 他脸色呆滞,愣愣的看向前方不远处的秦衣。 下意识闪身隐蔽身形,既然危险已经解决掉了,他也就没有什么暴露的必要了。 还是隐藏起来的好。 他虽然来得快、去得快,可注意力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秦衣的身上。 他看到秦衣的衣襟被冷汗打的完全湿透了,瘫软在地上,剧烈的喘着粗气。 身上还沾染着蛇鬼的墨绿色汁液,散发着腥臭之气。 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头发被汗水打湿,又被周围的温度瞬间冻结成冰。 衣襟也在呼吸之间就被冻得邦邦硬。 秦衣像是虚脱了,只能靠着扶剑勉强保持自己的身体不会埋在雪里,脸色一片惨白。 但根据赵同漳的观察,秦衣除了体内气力被完全抽空了以外,身体居然毫发无损。 刚刚那一瞬间的交锋,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衣究竟是怎么解决掉这尊蛇鬼的! 这个问题直到现在,赵同漳也无法理解。 尽管无法理解,但赵同漳也猜测,很可能是那一柄黑剑的原因…… 如果按照常理来说,秦衣哪怕用尽体内所有的气力,也是不可能和一尊第四步的蛇鬼相提并论的。 而那柄黑剑,似乎是在秦衣本身气力的基础上,将其力量扩大化施展而出…… 不,这么说似乎不太准确。 刚刚那一刻,操控着兴亡剑的秦衣,反而更像是被兴亡剑操控着。 兴亡剑似乎超越了秦衣的主观意志,并释放出了高于秦衣力量的杀招。 难道说,兴亡剑真的是“活”着的? 兴亡剑可以在其内孕育力量? 相对应的,秦衣这位剑主灌输进其中的力量,不过只是起到辅助作用? 这简直打破了赵同漳对于“武器”的认知。 难道…… 突然。 赵同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虽然这种可能性听起来非常匪夷所思,但却合乎常理。 难道说……这柄兴亡剑并非是兵刃,而是灵妖?! 所以它才有鲜活的生命,所以在其体内才能孕育力量? 灵妖在孕育出灵性后,可以选择化人,化人之后想要再恢复原身会很困难。 而灵妖同样也可以选择不化人,保持原身。 莫非,兴亡剑就是这种状态? 它的本质是灵妖? 保持原身的剑灵妖,拥有纯战斗型灵妖的攻击力。 赵同漳将自身的感知力扩散而出,果然感知到空气中漂浮着的一股淡淡的妖气。 虽然在极寒的环境之下,妖气不容易存留,但在赵同漳的全心感知之下,还是被感知了出来…… 他微微瞪大眼睛。 原来如此。 怪不得城主会说,这柄剑的剑灵十分强大。 的确,灵妖的灵性与智慧,丝毫不亚于正常的人类。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剑灵妖,会出现在瑞雪的剑仙池中? 又为什么会按照剑仙池的传统来选择主人? 为什么能够化身为秦衣的本命剑? 赵同漳感觉这是一条十分了不得的信息,甚至可能对瑞雪城的某些认知带来极大的改观。 剑灵妖本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在保持原身的情况下,却可以作为本命剑,与剑主相契合。 这堪称是跨越时代意义的重大消息。 举个简单的例子,秦衣提剑的时候,看似只有一个人的战斗力,但实际上却汇聚着一个未知具体实力的剑灵妖的战斗力。 结合二者于一身。 从蛇鬼的悲惨下场中就能看出,这个战斗力的增加,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 一般来说,本命剑能对剑主的实力增幅三成左右。 而秦衣的这柄本命剑,如果全部发挥出其威力,能让秦衣的战斗力翻倍,甚至翻两倍也不在话下。 所以才能在方才与蛇鬼的战斗之中产生奇效。 秦衣体内气力被抽空的瞬间,实际上是相当于秦衣与一柄实力未知的灵妖的合力一击。 在剑灵妖作为主导的情况下,那一刻秦衣的战力已经堪比宗师。 赵同漳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这柄剑灵妖的实力究竟如何? 其觉醒的伴生妖法又是什么? 还有,剑灵妖是否能够和剑主本身配合默契…… 这些问题还有待观察。 不急,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他对这柄兴亡剑越来越好奇了。 不知道兴亡剑还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 秦衣被刚刚的生死瞬间吓得不轻,那一刻,他几乎闭上了眼睛。 任由兴亡剑去施为了。 但没想到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的一幕令他感到无比震撼。 蛇鬼居然在他的剑气之下,如同一张废纸一般不堪一击,被直接切成了两截。 而且最最奇妙的是,他感受到蛇鬼残留的力量似乎被兴亡剑完全剥夺而出…… 似乎能通过吸收蛇鬼的力量,起到强化自身的力量。 虽然没有丝毫反馈给自己的意思,但秦衣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手中的兴亡剑恢复了最初的千金重量,而且还隐隐有所增加。 兴亡剑的剑身之上,也有一层墨绿色的光雾浮光掠影一般一闪而过。 秦衣的心中涌起了无数的猜测。 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灵妖之上。 他想的是:兴亡剑似乎有吸取鬼怪力量,强化自身之能…… 他是控剑人,所以感受自然要比旁观的赵同漳要清晰一些。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错的话,兴亡剑在诛杀鬼怪这方面简直堪称无往不利。 鬼怪生来吸收无数阴晦之气,生时祸乱一方,且生命力极强,很难被杀死。 死后同样会留下毒瘴、阴雾,祸患一方。 而鬼怪产生的力量,是完全不同于人类修行与灵妖修行的力量的。 根本无法被吸收。 鬼怪死后的残躯,常常会让猎鬼师感到头疼。 因为鬼怪的阴晦力量在死后也凝而不散。 因为无法被外物吸收的缘故,所以只能依赖于自然地消磨之力。 火烧不掉,水侵不入。 解决鬼怪死躯最好的方式就是深埋地下,大概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才能因为力量耗尽而彻底消亡。 而刚刚,蛇鬼在死后身躯迅速萎缩,化成了缕缕黑烟蒸腾消散。 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难道,兴亡剑的真意在于:斩鬼之能!? 依赖于蛇鬼残留在空气中的威慑力,秦衣所在的这片区域成为暂时的“安全真空区”。 百鬼志中记载,蛇鬼分泌的毒液,也就是那种墨绿色的腥臭汁液,能够驱散至少五成以上的鬼怪。 大多数弱小的鬼怪嗅到蛇鬼的气息,都会绕道而行。 鬼怪的内部也是存在激烈的竞争的。 有着类似于自然生物食物链的系统存在,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弱肉强食,在鬼怪的世界之中也是存在的。 尤其,鬼怪大多智慧短缺,人生的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觅食,要么就是走在觅食的路上。 除此以外,不用休息,也不用修行。 只需要吞食其他的鬼怪,或是吞噬掉被其视作大补的人类,就能不断变强。 蛇鬼就位于食物链的中上层,所以虽然蛇鬼很危险,但也同样在某种程度上给了秦衣短暂的保护时间。 让秦衣获得了难能可贵的喘息机会。 但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蛇鬼的气息会震慑弱者,却同样也会吸引那些将蛇鬼视作猎物的更强者。 秦衣迅速喘息了一下,调息体内紊乱的内气,收拢剑气,默默冥想片刻。 将体内的力量恢复了一个七七八八,选即便再度起身。 雪阻生存准则: 永远不要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三个时辰。 你永远不知道你会被什么怪物当成猎物…… …… 雪阻的试炼,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有惊无险。 虽然每时每刻都会面对各种意想不到的危险,除了夜间出来觅食,白日偶尔出来吓人的各类鬼怪以外。 山林之中的各类凶兽,野妖,同样是秦衣的敌人。 或者说,在这片山林之中,除了秦衣自己以外的所有活物,都是秦衣的敌人。 茫茫雪阻,无尽雪原,没有一个角落是绝对安全的。 秦衣的心几乎每时每刻都提在嗓子眼,睡不了一个安稳觉。 身边但凡有一丝声响,他都会果断抛弃自己的刚刚筑好的庇护所。 固守在庇护所之中,只会让自己的状态陷入被动。 他需要始终保持着主动地位,哪怕是遇见数量极多的敌人,也绝不能丧失主动地位。 他承认他很累,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短短几天下来,他的身上,各色创伤纵横交错,袍子被撕的破破烂烂,几乎衣不蔽体。 袒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青紫色的冻伤,痛入骨髓。 但,他的头脑、他的精神,却出奇的亢奋、清醒。 在雪阻之中,他感觉自己每时每刻都在变强! 每一次拔剑的果断,每一次狠辣的杀伐,都在锤炼他的意志。 他的试炼仍在进行。 在这个过程中,他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培养自身战斗意志,以及研究兴亡剑具体作用这两件事上。 在接下来的试炼中,秦衣的运气并没第一天那么背,碰到的鬼怪大多都是第三步或是第四步初期的。 经过无数次试验表明,兴亡剑面对鬼怪之时,会起到大作用。 斩杀鬼怪之后,还会从鬼怪死躯之上汲取力量,强化自身。 强化的直观表现就是——剑身重量在不断增加。 而且,每当遇见鬼怪,无论强度,秦衣都能从兴亡剑之上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兴奋之意。 这柄剑,似乎真的是为了斩鬼而生。 而当遇到其他的敌人,或是凶兽,或是野灵妖,兴亡剑虽然也能为秦衣提供一定的战力增幅,但却并不明显。 只是比动用普通的剑效果更明显一点而已。 不得不提的一点是,经过长达二十天的生死磨砺,秦衣觉得自己使用兴亡剑时,越发的得心应手。 与兴亡剑间,像是有一种羁绊在不断构建。 秦衣也越发觉得,兴亡剑不是一件死物,反而像是一位伙伴。 在危险将近的时候,它会给秦衣传递警戒。 当然,最操蛋的是:兴亡剑从不避战。 当秦衣遇到强敌,准备撒丫子逃跑的时候,兴亡剑都会流露出极不情愿的情绪,并强行将秦衣扯回战场。 秦衣已经不知道被这种操蛋行径坑了多少次了。 好在最终全都有惊无险。 漫长而短暂的一个月,很快过去。 一言以蔽之,这一次生死磨砺,对秦衣的帮助巨大。 尽管没有修行剑法,但单单只是使用兴亡剑进行简单的剑术招式对决,也有了不俗的战斗力。 至少在秦衣本人看来,自己相比出城时,强了数倍不止。 终于,他对那场触手可及的剑道大会,有了一些信心。 …… 一月以来,赵同漳心态崩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多少次准备跳出去,又半道收住了脚。 秦衣和兴亡剑带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一人一剑,全都有着极其恐怖的学习能力。 能够在困境之中疯狂变强。 尤其是那把剑,就连在旁观战的赵同漳都能看出,这柄剑在飞速的成长。 因为兴亡剑带给他的压迫力,越来越重。 而他也在不断的观察之中,收获良多。 首先是已经认主的剑灵妖,虽然会在有时抢夺剑主的主导地位,但忠诚度是绝对的。 因为无论何时,兴亡剑都不会抛弃秦衣这位剑主,始终与剑主并肩战斗。 其次,现在这柄兴亡剑的实力,赵同漳也估算了一个大概。 在面对上恶鬼的时候,其战力相当于第五步的大妖。 在面对上正常敌手的时候,其战斗力也相当于第四步的纯战斗型灵妖! 秦衣如果使用这柄兴亡剑上阵的话,剑道大会几乎稳操胜券。 恐怖如斯! 第134章:老城主苏醒!再生事端!【补】【四千大更,求订阅!】 冬月二十八。 瑞雪城外。 赵舞珏负手立于城头之上,远眺茫茫雪山。 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周围站着的瑞雪守城甲兢兢业业的拱卫城关,偶尔会偷看赵舞珏一眼。 眼神之中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崇敬。 赵舞珏看起来心情似乎与往日别无二致,但实际上,他的心情很乱。 自从父亲入城以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仍然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仍旧是那么醉醺醺的。 但其实这并不让赵舞珏最操心的事情。 他现在反而在担心,要是父亲醒了,该怎么办…… 因为哪怕父亲处在昏迷之中,身体状况却始终保持一切正常,这意味着父亲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一旦清醒过来,瑞雪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他不得而知。 他唯一希望的事情就是:即便要醒来,也要等这场剑道大会圆满结束才好。 远方。 一道孤零零的人影在雪林之中走过,他目力极佳,一眼看到。 同时也辨认出了那是遍体鳞伤的秦衣,登时下令。 “开城门!” “是!” …… 城门外。 秦衣以剑拄地,当做拐杖,自远处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赵舞珏见了,加快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扶住了秦衣的臂弯。 “秦先生……?” 转头招呼后面的人。 “快传鹿医师来城主府!” 秦衣脸色煞白,还有成片冻伤的青紫色。 剧烈喘着粗气,却摇摇头,略有些虚弱地说。 “赵城主……我并无大碍,都……都是皮外……” 话还没说完,秦衣眼前一黑,就这么昏了过去。 这一个月以来,他实在是太累了。 累到多说一句话都会感觉吃力,累到睁不开眼。 但他说的却是没错,虽然身上大小创伤几百处,但都没有伤到根本,没断胳膊没断腿,性命无忧。 其实这也有赖于赵同漳在旁侧暗中跟随。 有些秦衣根本得罪不起的存在,赵同漳都会通过一些暗中的手段帮助秦衣绕路躲避。 这才使得最终有惊无险的回到了瑞雪城。 但秦衣还是太疲倦了,极度需要休息。 …… 当秦衣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是腊月初二的上午了。 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 还没睁开眼,略有些刺激性的药香味就钻入鼻腔,使得他精神微微一震。 缓缓睁开眼睛,四处打量,他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水池之中。 池中水呈现一种很漂亮的琥珀色,粘稠如琼浆玉液。 包裹在身上,非常舒服,呼吸都颇为顺畅。 他还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浑身上下的伤口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感。 就好像是有蚂蚁在爬过似的。 水面上还漂浮各种各样的药材。 药浴?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双臂靠在水池边,将上半身撑起露出水面。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后面侍立的下人上前两步,为秦衣递上毛巾,旋即跑出去回禀消息。 秦衣擦了擦头发上粘着的药液。 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伤势,活动了一下手臂,发现冻伤居然全没了。 那些创口都已经结疤,而且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 受伤最重的右腿,原本是有一道贯穿伤的,当时流血不止。 可现在居然也已经看不到太大的创口了。 只有细小的伤痕留存。 他活动了一下腿,已经恢复了至少九成。 他本以为自己这条右腿,会成为自己在剑道大会上的妨碍的。 却没想到瑞雪城的医师如此靠谱,这药浴又有如此奇效。 不多时。 赵舞珏和江晚仪夫妇联袂而来。 秦衣看到城主夫人居然也在,下意识拿毛巾遮挡住关键部位。 感觉有些尴尬…… 江晚仪抿嘴一笑,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只是打了声招呼,就默默走了出去。 赵舞珏见状也一笑,坐在水池边,扶住想要爬出来见礼的秦衣。 “秦先生是为了舞珏的请求,才不惜豁出性命前往雪阻深处历练……” “说起来,舞珏惭愧非常。” “其实这次的试炼难度相较我瑞雪城的试炼难度足足拔升了一倍还多……江叔那次也是为了激发秦先生的动力,才如此说的。” “还望秦先生多多恕罪。” 秦衣摇了摇头。 “赵城主说这话就是在笑话我了,这些日子以来,全靠着赵城主和江前辈的照顾,若没有赵城主,秦衣哪有今日?” “城主虽然说起来像是有求于我,但仔细想想,真正受恩于瑞雪城的,乃是秦衣。” “只可惜秦衣实力不济,这才只能选择外出试炼这一条冒险的方法。” “这都是晚辈自己的选择,和赵城主、江前辈没有任何干系。” “这次出城试炼,晚辈着实受益匪浅。” 赵舞珏眼神微微一动。 虽然有些事情,赵同漳都已经和他汇报过了,但听当事人详细讲讲更有必要。 而且,既然这一路上赵同漳都没有暴露出来,他也不会在这时多解释什么。 在他看来,这次试炼,是他们将秦衣带入了险境。 派江叔前往暗中保护是应尽的职责,不值得多提。 “哦?可否详细说说?” 秦衣将自己在雪阻之中遭遇的险情,以及对于兴亡剑的一些猜测都和赵舞珏大致说了一便。 赵舞珏听后,一边点头,一边侧头看向放在另一边刀架之上的兴亡剑。 屈指一招,将兴亡剑隔空取来。 放在了秦衣手可以触碰到的位置,旋即说道。 “其实,对于这柄剑,我与江叔做了一些交流与猜测,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听上一听?” 秦衣忙点头,在这世界之上,最懂剑的人莫过于眼前人了。 自己的猜测未必站不住脚,而赵舞珏所说才会更加贴近事实。 “还请城主不吝赐教。” 赵舞珏一摆手。 “你我相识也有月余,用不着再如此客套。” “我与江叔观察此剑,得出了一个结论,兴亡剑很可能并非寻常意义中的兵刃,它,很可能是一柄未化人形的剑灵妖。” 秦衣愣了一下,惊道。 “灵,灵妖!?” 赵舞珏郑重点头。 “不错,从兴亡剑的灵性上来看,它有不输于常人的灵性,而据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怪异的灵性强度是不可能出现在兵刃之上的。” “哪怕是放在名剑谱前几名的那些名剑之上,也不可能孕育出如此强的灵性。” “所以江叔转换了另一种思考方式,猜测兴亡并非兵刃,而是灵妖。” “经过我的感知,虽然兴亡之上并没有任何妖气外泄,但我却仍然查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兴亡剑之内似乎有一套自成系统的力量来源,使得它能够不断的增益自身,就像是咱们通过心法、剑诀进行修行一般。” 秦衣感觉有些迷惑。 “赵城主,晚辈有些疑惑,如果兴亡当真是一柄剑灵妖的话……” “首先,为何它能够保证自身的妖气没有任何外泄呢?晚辈听我的几位灵妖朋友说过,妖力修行就如同武道修行一样。” “动静之间,皆会有气息外泄,这是气息的正当循环。哪怕是修行到了第五步大妖的层次,也同样如此。” “而且,既然兴亡并非兵刃而是灵妖,那又为何能够成为我的本命剑,能被我收入到气海炉之中呢?” “再者来说,它也从未与我交流过,只是偶尔能表达一些简单的情绪……” 赵舞珏对这些问题早就做过了思考,所以很快回答说。 “对于这些问题,我亦与江叔商量过了,我们共同认为,兴亡……很可能处于沉睡之中,这才不会有妖气外泄。” “它的灵妖本性,处于如同野兽冬眠一般的状态,而之所以会有一些简单的情绪表达,则是源于其本能。” “同样也因为其灵妖本性陷入沉睡,所以才能通过剑仙池的作用,成为你的本命剑。” “正如你方才说的,兴亡可以不断吸收鬼怪身上的遗留力量充实自身,有斩鬼之能。” “但你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兴亡只有吸收足够的鬼怪力量,才能够复苏?” “你有没有想过,这‘斩鬼之能’,也许是兴亡成为灵妖后觉醒的伴生妖法?” 秦衣捏着下巴陷入了思考,他不得不承认,赵舞珏的说法的确是有可能存在的。 逻辑自洽。 几乎找不到破绽。 难道这是真的? “城主,我听我妹妹提起过,兽类灵妖保持原身不化人形是比较常见的。” “但诸如兵刃、静物这类,在诞生灵妖灵性后,都会自然而然的选择转化成人形。” “不瞒你说,在我家中木炭、磁石、玉梳化人的孩子,他们也与我说过类似的话。” “在懵懂之时,便选择了化身人形,这乃是他们这类灵妖的本性。” “物类说白了乃是低等存在,没有四肢、无法灵活活动,而且限制极多,不易生存。” “为何这柄兴亡剑会如此异于常妖,为何会保持原身呢?” 赵舞珏刚想要解释两句,江晚仪突然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门。 “舞珏,老人家……醒了!” 赵舞珏停顿了一下,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些什么,霍然站起身。 “秦先生,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晚些时候再来拜访。” “鹿医师的药浴对疗伤有奇效,以秦先生现在的情况,虽然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但为保稳妥,最好还是继续泡上几个时辰。” 他叮嘱完这一句,便匆忙离去。 秦衣看着他的背影出了一阵神,伸手轻抚了一下兴亡剑的剑柄。 …… 赵舞珏与妻子匆忙赶到了后院静室之中。 果然看到从前一直躺在床塌上的瑞雪老城主,赵文曲,正静静坐在床榻边。 看着门口的方向出神。 一见到他们夫妻进来,老头站起身来。 赵舞珏回身将房门关上。 与妻子俯身跪倒。 “父亲……” 赵文曲老神在在的一点头,伸手一抄,将二人从地上托了起来。 “舞珏,这些年为瑞雪操劳,苦了你了。” “这位,是老夫的儿媳妇吧。” “不错不错,小江,当年啊,老夫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猜你有朝一日肯定得做老夫的儿媳妇。” “哈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拔开酒壶瓶塞,仰脖子喝了一口。 江晚仪忙欠身行礼。 “公公……” 赵文曲一摆手。 “哎?不用这么称呼,你就跟舞珏一样,叫父亲吧,还是父亲听起来亲切。” “想当年啊,你母亲常……” 江晚仪脸色微微一白,嘴唇抿紧。 赵舞珏立刻咳嗽一声,插口解释道。 “父亲,晚仪当年叛出师门,和阮前辈闹出了些不愉快……往事还是勿要再提。” “我还有很多事要与父亲商议,眼下事态紧急,并非叙旧之时。” “父亲,瑞雪城只能有三位剑仙镇守的城规,你可还记得,眼下……” 赵文曲眼神一变,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伸手拦住了赵舞珏。 “等等,小江,我同舞珏有些话要说,不知你可否……” 江晚仪不知道老城主到底要说什么,居然还要自己回避。 但也猜应该和这次突然回城有关系,自己在这里也许有什么不太方便的地方…… 立时点点头,走了出去,同时还带上了门。 “父亲,你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舞珏?晚仪不是乱说话的人,为何要让她回避?” 赵文曲方才的笑模样立刻烟消云散,盯着赵舞珏,眼神冰冷。 “住嘴!你可知道你这次闯下了多大的祸!?” “若非如此,老夫也不会冒着触犯老祖宗遗训的风险赶回来!” “差点把这条老命给折腾没了!” 在赵舞珏的印象中,父亲一向是脾气古怪,脸色说变就变,所以并没感到惊讶。 父亲从不会无的放矢,一定有他的理由。 “舞珏不知,还请父亲明言。” 赵文曲气愤的指着赵舞珏,张了半天嘴,像是想要训斥,但过了半天还是没有训斥出来。 毕竟赵舞珏也不是个小孩子了。 “唉,舞珏,你终究是急了些,只想着寻找圣人门徒解决瑞雪的弊病。” “但你却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老夫本以为,秦圣人隐藏的那么深,他的后人应该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你找到,却没想到……” “你,你,你居然真把那个小祖宗给找来了!” “而且,你居然还把剑阁对他完全开放了!真,真是糊涂了!你这是想把老夫气死啊!” 赵舞珏:??? 这说的是什么? 秦衣怎么就成了父亲口中“小祖宗”了? 听起来就好像是他惹到了什么不该惹得人似的。 “父亲,这是怎么一回事?舞珏实在不懂。” 赵文曲长叹一声。 “唉,也罢,毕竟你在瑞雪多年,对于秦疯子……了解的不多。” “对当初陈老道的事,也同样不明其理。”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地步,那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只希望,那个秦疯子,千万不要找上门来才是。” 第135章:人间大罪,瑞雪城人皆该死!【补】【四千大更,求订阅!】 赵舞珏有些疑惑。 他叱咤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世上有个人的名号叫“秦疯子”? 从没听说过,又怎么会得罪呢? 等等,涉及到陈老道…… 难道有关圣人绝学? 再结合“秦”这个姓氏…… “父亲,你口中的秦疯子,莫非指的是圣人剑道的传承圣人,是秦先生的父亲,武安圣人秦出?” 赵文曲明显愣了一下,“咦”了一声。 “你是从哪里听说他的名讳的?” 赵舞珏解释道。 “此前我也只是从一位友人口中听说过,圣人剑道的传承者,名号武安圣人。” “具体名姓还是秦先生与我说的。” 赵文曲眉头一紧。 “你是从谁口中听说的?” “圣人三绝传承者自古以来便隐藏于民间,从无名声在外,难以寻到。” “否则,老夫也不会倾尽半生才找到了那个该死的陈老道。” 赵舞珏思考了一下,才道。 “大概三十多年前,有一个孩子孤身深入雪阻,跑到瑞雪城来,说要见我。” “他叫叶央。” “守城的甲士看到他一个孩子,身边没有任何人保护,却能够毫发无损的走到雪阻,都感到颇为奇怪。” “将这件事汇报给曲邪,曲邪这才来与我商量,” “但当时我正在闭关之中……几经辗转,我见到了那个孩子。” “他告诉我,他是儒教今代龙首,是儒教三秘技唯一的传承人。” “他希望我能让他留住在瑞雪城。” 赵文曲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儒教龙首?儒教三秘技,就是瑞雪禁录中记载的那个……” 赵舞珏点点头。 “瑞雪禁录中记载,在儒教彻底覆灭之前,儒教的秘技堪比圣人三绝,甚至相比圣人三绝,还要略胜一筹。” “在儒教兴盛之时,儒教龙首曾被世人称为儒圣人,将其传承称之为‘圣人儒道’。” “后来盛极一时的儒教覆灭,儒教三秘技,也就是圣人儒道,理应失传了。” “但那个叫叶央的孩子却亲口和我说,他是今代儒教龙首,身负儒道三秘技。” “我当时颇为震惊,也无法尽信,但出于好奇,我便允准让他住在了城中。” 赵文曲脸色越加郑重。 “后来呢?” 赵舞珏顿了一下。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在瑞雪城一住便是十八年。” “他头脑聪颖,足智多谋,曾多次帮助我解决难题,且从不求回报。” “只说希望我能给他一个容身之所,不要赶他走,而且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 “现今瑞雪城的情报网,也是在他的帮助之下,在短短十年间建立起来的。” “多年交情,我也越加信任他。” “突然有一天,他跑来同我说,希望带他前往北方尽头,送他入北方无人问津之地。” “我颇为震惊,但他却说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赵文曲听得出神。 “他去了?” 赵舞珏点点头。 “他不仅去了,而且还活着回来了。” “回来之后他便说,想要出城看一看天下。” “临行前,他同我说‘多年蒙赵城主款待、照顾,而今一别,或许是永别,他年再无相见之期,故而……我想送赵城主一件礼物,以作报答。’” “‘我知道赵城主多年一直在寻找圣人三绝之门人,我可以为赵城主指一条明路。’” “‘在我儿时,曾偶然遇见过一位武安圣人,似乎是姓秦,他乃是圣人剑道的传承者。’” “‘我虽不知他而今的去向,但我猜测可能在大靖王朝的某个角落……希望这个消息能对城主有些帮助。’” “‘来日我若是与圣人绝学传承者相遇,也会传信告知赵城主。’” “说完这些话,他便离开了。” “后来,这位秦先生果真是从大靖王朝找到的,而且秦先生也提到他的父亲名叫秦出,字武安。” “与当初小叶说的完全一样。” 赵文曲面露沉思。 “原来是这样。” “既如此,有些话看来不得不对你说了。” “舞珏,你是不是觉得为父刚刚对你的斥责全无道理?” “你是不是觉得你请那个姓秦的小娃娃入瑞雪,是为了替瑞雪城去除顽疾,是为了瑞雪城好?” 赵舞珏点头。 这也是他这些年来,一直费尽心力寻找圣人门徒的重要原因。 他从不觉得这是一个错误,否则父亲也不会为了这个寻找圣人门徒倾尽半生。 即便是病重卧床之际,也在交代自己,让自己一定要寻找到圣人门徒。 怎么现在听起来反而像是遗祸无穷了? “父亲,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从我记事起,你就一直在寻找圣人门徒,这不是我们身为瑞雪城主的使命么?” 赵文曲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从前,为父也一直以为,这是使命,这是拯救瑞雪的良策。” “但,这些年……为父思考了很多很多……” “也许,没有人能救瑞雪。” “只有我们,才能自救!瑞雪禁录中的记载,都他娘的是狗屁!” “你……你知道,为父的旧疾,是谁治好的么……” “是那个秦疯子!” 赵舞珏心说: 人家治好了你的病,你居然还管人家叫秦疯子? 原来秦圣人还有这种本事? 不仅是传承了圣人剑道,而且还有治病救人之能? 当初瑞雪城请遍天下名医会诊都治不好的病,居然让那位秦圣人治好了? “既然是秦圣人治好的,为何父亲对他,还会有如此深的怨念?” 赵文曲一瞪眼睛。 “你知道那个秦疯子在听说为父乃是瑞雪城主之时,是如何折磨为父的!?” “那段时日,简直让为父感觉不堪回首、生不如死!” “若不是为父想办法自那秦疯子的手中逃了出来,只怕现在就算不死也会扒层皮!” “这圣人三绝的传承者简直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子!难以以常言论之!且对我瑞雪有一种天然的仇视之心。” 赵舞珏狂汗! 折磨父亲?不会吧…… 还有这样的事情。 可是看赵文曲那个满脸苦逼的模样,不像有假。 他眉头一皱。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与我说,若那秦圣人当真不讲道理,即便他藏的再深,我也定会为父亲讨回公道!” 赵文曲张了张嘴,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所以没多说。 赵舞珏思考了一下,又道。 “不过……即便秦先生乃是父亲口中那位秦疯子之子,其父亲所犯之过做,也不能迁怒于秦先生。” “更何况秦先生乃是受舞珏之邀来的瑞雪,无论如何也不能对秦先生不利。” 赵文曲摆了摆手。 “往事,更何况是些丢人的事,便不提了。” “老夫已经是几百岁的人了,不可能因为这点私人恩怨,便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为父与你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拿那位小娃娃做文章,胁迫秦疯子之类的。” “只是为了告诉你,圣人门徒乃至圣人,全是瘟神,咱们瑞雪城不可轻易招惹。” “否则,必会惹来大祸。” “所以,务必趁早将秦小娃娃这尊瘟神送走,否则,一旦被秦疯子听到消息,定会杀上瑞雪……!” 赵舞珏是越听越迷糊,感觉父亲说起话来前后矛盾。 而且父亲越是遮遮掩掩,他就越想知道。 “父亲,你刚刚既然说有话要同我讲,就干脆将这一切始末原委全都与孩儿交代清楚。” “当日那陈老道为何入城之后,瞬间变了脸色,要与父亲不死不休。” “那武安圣人,为何在治好父亲之后,因父亲瑞雪城主之身份而百般折磨?” “我们瑞雪城,究竟与那圣人绝学传承者有何纠葛?” “到底为何会闹出这许多的乱子?” 赵文曲犹豫了一下。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究根问底,这也并非什么不能说的。” “无非就是老夫这张老脸要不要的问题。” “多年以来,老夫一直自大的以为,若论武道,瑞雪城之剑道当属冠绝天下。” “但通过与陈老道和秦疯子这两次交手,老夫不得不承认,在圣人绝学面前,瑞雪剑道真的只能算是末流。” “当年,为父与陈老道相识,并盛情邀请陈老道能入得瑞雪城中帮助瑞雪城渡过难关。” “可未曾想到的是,陈老道入得城中后,却突然变了脸色,说要与为父较量较量。” “若为父能够胜得过他,他便帮瑞雪城,但若是为父胜不了他,便要将项上人头拱手相送。” “为父当时虽然尊重他这位圣人绝学的传承人,但要说打心眼里服他,也是不可能的。” “为父对瑞雪的剑道有极大的信心,毕竟为父当年也是举世尊崇的天下第一人。” “一时气盛,便答应了他这个听起来颇为无理的要求。” “这是我二人的私下约定,并没告知诸位长老。” “只是与长老们说,为父与陈老道要较量一场,于是我二人便于瑞雪城外切磋。” “后来……为父输了,输得一塌糊涂,按照约定,为父本该按照约定奉上性命。” “但关键时刻,为父……怕了,为父不想死!” “拼死跑回了瑞雪城,要长老们救我。” “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长老们联手启动护城大阵,将陈老道打成了重伤,救下了为父。” 赵舞珏微微一愣。 原来…… 是这么一回事? 他从前一直认为当初那次陈老道咄咄相逼,想要取父亲的性命,是那陈老道的错误。 但现在细想…… 不论陈老道为什么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但如果父亲怕死、怕输,也完全可以拒绝这个约定。 但父亲非但答应了,而且在输了之后还抵赖,联合他人反攻陈老道。 这实在有违大丈夫之行事。 更不像瑞雪城行事之门风。 也难怪父亲一直遮遮掩掩不肯说出口。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 他没有想到一直作为他的追求目标的父亲,一直严厉教育他为人之道的父亲,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如此说来,是他们瑞雪城,愧对陈老道。 从城中几位长老的说法中,他了解到当初陈老道受的伤到底有多重,只怕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而他居然还不问青红皂白的多次想要杀上万全观。 还因此被陈老道的罡气打出了暗疾…… 乱了,一切都乱了。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待父亲。 “父亲……你,你糊涂啊,自幼你便教导我,江湖人可以输了比试,但行事必定要光明磊落。” “你……这……原来这么多年来,是我们赵家,亏欠陈老道的!” “如今,万全观为抵抗劫难全员赴死,这份亏欠又当如何偿还呢……” 赵文曲抿了抿嘴,精神也蔫了。 “为父也知道,自那日开始,为父便不配再做瑞雪城主,故而找你回城主理城中一切事宜。” “而为父则选择离开瑞雪,为父无颜面对城中父老。” “离开瑞雪后,为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探寻陈老道的下落,为父要找到陈老道,将这条命相送。” “这,本是最初答应他的承诺。” “可没想到因体内伤病之故,昏迷在找寻的路上,也因此遇到了秦圣人。” “是秦圣人救活了为父,当为父再度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体内顽疾尽去。” “为父自然要感谢秦圣人救命之恩,可没想到秦圣人听说了为夫的身份之后,便对为父百般折磨……” “那秦疯子有无数的手段,却每次都会给为父留一口气。” “为父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却回答说,因为我生在瑞雪,是瑞雪城主,这便是人间大罪。” “如若没被他遇到,还则罢了,可若是被他遇到了……他便绝不让为父好过!” “那秦疯子性情古怪,说是因为为父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他不想让为父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赵文曲将一切说完后,屋内瞬间陷入了安静。 他看着赵舞珏脸上复杂的神情,摇了摇头,叹道。 “这便是一切的因果始末,虽然为父直至今日也不明白为什么秦疯子要那般对我,为何称此为人间大罪。” “但这数十年来,为父一直在想,为何当日陈老道要让为父以性命作为赌注?” “只有一种可能,陈老道早知为父不是他的对手,就是为了取为父的性命,才上的瑞雪城!” “一言以蔽之,无论是陈老道也好,秦疯子也好,在他们的眼中,瑞雪城人皆该死!” “他们,是绝对不会出手救瑞雪城的!” “瑞雪想要活,只有自救这一条路。圣人门徒这条路,走不通!” 第136章:一朝绝学天下知,乱象起【补】【四千大更,求订阅!】 赵舞珏的心中很乱,直直的盯着赵文曲。 “父亲,此言当真?” “我现在已经无法判断,你究竟是为了瑞雪好才这么说,还是为了泄私愤,才刻意引导我剑指圣人三绝……” 赵文曲抿紧了嘴,犹豫了一下才道。 “舞珏,为父知道,你因为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对为父的品性产生了怀疑。” “但兹事体大,事关瑞雪生死安危,为父断然不可能欺骗于你!” “引圣人三绝传承者上门,无异于引狼入室!舞珏,此事,你一定要信!” “无论你在此前做了何等准备,一定要趁着秦疯子以及其他圣人绝学传承者找上门来之前,把那小娃娃送走。” 赵舞珏的脸上带出些许思索之色,抬起头来上下端详赵文曲。 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父亲,你方才说,你得到消息之后,冒着触犯老祖宗遗训的风险回来示警。” “也就是说,父亲当时处境自由,并未受任何人牵制,且身体状况无碍。” “既如此,为何这么多年来从未给瑞雪城回过信?莫非父亲不知道舞珏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父亲的安危?” “既然并未给过回信,又为何会如此突兀的跑回瑞雪城,毫无任何预先声明?” “另外,也是最令人费解的一点。” “父亲为何会知道圣人门徒秦先生入瑞雪城了,又是为何会知道,孩儿将剑阁对之完全开放?” “这些消息,尽皆是绝密,孩儿早已交代长老殿,有关秦先生的一切信息,不允许任何人外传。” “若有违禁者,形同叛城,就地处决!” “父亲,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赵舞珏眼神灼灼。 “原来父亲多年来……居然一直在瑞雪城内部,留有暗线?” “且一直与其有着联络,但却从未告知过舞珏?” 赵文曲脸色微微一变。 “舞珏,你,你此言真是岂有此理!?你在干什么,质问为父吗?” “就算为父当年确实有背信弃义之举,你也不至于如此质疑为父吧!” “为父既然将瑞雪城交到了你的手上,自然是全心全意信任你,又怎么会在你的手下安插眼线?” “至于多年来未曾回信……你也看到了,为父旧疾虽然全去,但当日秦疯子为了不让为父脱离其掌控,在为父身上下了一道玄术。” “一旦为父离开他的掌控,就会失去意识,没有任何其他损害,唯独就是看上去像醉倒了一般,烂醉如泥,时常一昏迷就是连月……” “直到今日,为父也难以破解这道玄术,只能通过这种药酒来抵消一部分玄术之功用。” “这些年来,为父一直在寻找破解这种玄术的方法,根本顾不上传信。” 赵舞珏拧着眉头思考了一下。 “那……父亲的意思是,有关秦先生的消息泄露,另有其故?” 赵文曲重重点头。 “不错,据为父所知,秦小娃娃入瑞雪城的消息,已经流传在外。” “你将瑞雪剑阁对其开放,并允许其从剑仙池取一把本命剑的事情,也已经暴露在外。” “为父也是听到消息后,才急忙赶回瑞雪。” 赵舞珏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一个“川”字。 “怎么可能?我对城中高层还算有些了解,就算是近些年来,曲总教习一向与我在有些不合,但那都是为了瑞雪城之大计。” “并非是私愤。” “对我已经下达的命令,不可能公然违抗……” “如果是城中小辈传出去的话,那更不可能……” “这等罪责谁也承担不了,而且也全无益处,到底是谁会做这样的事情……?” 城主大会商量后的最终结果是: 剑道大会在腊月初二召开。 而有关秦衣的消息,要完全封闭在瑞雪城中。 任何人不得外泄。 即便是最终剑道大会的结果出来了,要向天下人证明瑞雪剑道与圣人绝学的高低,也只会简单地公布一个结果。 而并不会将秦衣的身份泄露出去。 这也是赵舞珏一开始就答应秦衣的。 这并非只是因为秦衣想要低调行事。 圣人绝学这种存在,在江湖上流传已久。 不过圣人三绝是瑞雪禁录之中的说法,江湖上不是这种说法。 江湖上将圣人三绝称之为“仙人指路”“仙道”。 也有叫“仙术三道”的。 顾名思义,在江湖人的心中,圣人三绝的强大,堪比传说中仙人才可能使用的仙术。 名声由来已有千年之久。 只不过因为从未有仙术现世,所以很多人都把这个消息当成是不切实际的传说,没有深信。 这也正是圣人绝学传承者要隐藏于世,不与外人道的原因。 圣人三绝的名声太响了。 若是出世,只怕会引来天下争端。 仙术三道对于江湖人的诱惑力,丝毫不亚于天下至高权柄对于好权之人的诱惑。 那是定力再强的人也很难保证不会动心的人间至宝。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出身瑞雪城,学习过瑞雪至高至强的剑道的。 所谓财帛动人心。 可对江湖人而言,财帛只是身外之物,修为、变强、登上宗师谱、天下无敌,才是最终的追求。 而仙术三道,就像是登上人间至顶的最快捷径。 虽然瑞雪城有大格局,愿意以开放十三层剑阁的代价换取见到的繁荣…… 但尽管如此,江湖中觊觎瑞雪城核心剑道传承的人也不在少数。 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歹人,妄图悄悄登上剑阁顶层,偷窥瑞雪核心。 如若不是瑞雪城家大业大,且综合实力要高于天下七国的任意一个国家。 只怕早就有人成群结队的跑来,抢夺瑞雪的剑道传承了。 听起来很残酷,但这就是人心、人性。 这不,强如圣人绝学的传承者,也被世事逼迫的只能遁入凡世,防止歹人觊觎。 可眼下,一旦“秦衣身负仙术三道其中一道仙术”的这个消息流传在外,带来的震动可想而知。 也许,秦衣未来一旦出了瑞雪城,失去了瑞雪城的庇护…… 很可能会立刻引来江湖人的蜂拥追杀、抢夺。 这是最麻烦的情况。 而且,让赵舞珏感觉非常奇怪的是…… 既然秦衣入瑞雪的消息已经外泄,为什么他没有听到丝毫的风声? 前文不止一次交代过,虽然瑞雪城深在雪阻,看似交通不便,信息不通。 但实际上情报网遍及天下,分舵无数。 往常无论是江湖上,还是哪个国家,有一些风吹草动,各地的分舵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回总舵。 再经由传讯灵妖,从尚寒州大宛城直接传递到瑞雪城。 这么大的消息,根本藏不住。 他怎么会一无所知? 这一瞬间,赵舞珏意识到很可能要有大事发生。 这个消息如果不是从瑞雪内部传递出去的话…… 那么久一定意味着瑞雪经历数十年建立起来并苦心经营的情报网,进入了瘫痪状态。 现在的瑞雪城,就如同睁眼瞎一般。 对外界的事情再无任何信息来源。 而且,这个瘫痪状态持续的时间居然已经不短了…… 很可能已经连续好几个月了。 “剑道大会,如同弦上之箭,已然不得不发了。” “既然这个消息透露给外界长达数个月之久了,也就意味着如果秦圣人会得到信息,就一定早就得到消息了。” “我们这个时候再想隐藏消息、封锁消息,已经为时已晚。” “既然如此,不如博上一把。” “瑞雪城腐朽之态存在多年,剑道大会是最好的机会!我为了今日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父亲,我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或者说,瑞雪城,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自从我执掌瑞雪城开始,这么多年来,那个‘瑞雪将在最辉煌之时陨落’的传说,一直萦绕于我的心头,萦绕不散。” “即便是在睡梦中,我也会因此而惊醒。” “父亲,无论付出何等代价,我也一定要挽救瑞雪,这是我身为瑞雪城主的使命。” “如果那秦圣人当真找上门来,要取我的命,只要瑞雪城能得以存活,那么我这条命任他取走又有何妨!” 他一番话说完,留下满脸呆滞的赵文曲,转身离开了房间之中。 剑道大会。 是横在赵舞珏心中整整百年之久的殷切期盼。 就差最后一天。 这最后一日,无论是谁的阻拦,也无法阻止指着大会的召开。 因为,这是挽救瑞雪城的唯一机会! 尤其是在赵文曲与他说完那许多的历史真相之后,赵舞珏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明天。 是唯一的机会。 也是瑞雪城最后的机会。 圣人们都如此仇视瑞雪城,而秦衣很明显没有受到这种未知缘由的仇视观念的影响。 换而言之,秦衣可以做到那些圣人都做到的事情。 是真正可以帮助瑞雪城的人。 他决不能放任这个机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当下,他离开城主府。 他有三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第一件。 召集城中高层,下达命令。 十二字守城甲全部候令,紧锁五道城关。 在剑道大会结束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也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瑞雪城进入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短暂的全面封城! 虽然瑞雪高层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城主会下达如此反常的命令。 但看到城主前所未有的阴沉脸色,无人反对。 城关立时封闭。 那些非瑞雪城人,来瑞雪剑阁学习的剑修们,也都得到了瑞雪暂时封城的通知。 需要在剑阁之中多住几天。 第二件事。 赵舞珏立刻找来赵同漳,要求他彻查有关秦衣的消息外泄的缘由。 城中有不少怀疑对象。 虽然赵舞珏愿意相信自己的城民,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城中真有这样的蛀虫,必须尽早剔除干净。 上到长老、总教习,下到城中的普通子民,如若有谁真的干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直接在族谱上除名,并以叛城罪名斩杀。 而如果彻查之后无果,那也就意味着刚刚赵舞珏做出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瑞雪城的情报网在不知名原因作用之下,瘫痪了。 将这一系列命令紧锣密鼓的安排下去。 整座瑞雪城中瞬间出现了一股肃杀之气,风声鹤唳。 无人不动。 人们都意识到,赵舞珏极其看重明日的剑道大会。 剑道大会有关事宜的筹备,已经进入了尾声。 可谓万事俱备,只欠明日到来了。 这一晚,注定是让瑞雪城无眠的夜晚。 十位早就挑选好的瑞雪青年,纷纷摩拳擦掌,把握好最后的时间进行剑法修习。 不肯有半分懈怠。 而身在十人之列的江欲雪,也同样特意跑去跟父亲学了几招。 正在抓紧训练,就等着明日剑道大会上将秦衣“斩于马下”。 而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的赵舞珏,则是来到秦衣所在浴药池房外。 这第三件事,自然就是将赵文曲表达出的重要信息,已经其消息外泄的事情,全部告知秦衣。 这种对不起秦衣的事情,赵舞珏没有想过瞒着。 一来是瞒不住,秦衣迟早会知道。 二来就是,秦衣有知道的权利。 果然,听到自己信息外泄,秦衣一下子从浴药池中站了起来。 “什,什么?赵城主,你是说,江湖之中已然知道我修行了圣人剑道了?” “这,这……” 心中的愤怒涌现而出。 当初在入城之时,赵舞珏就给过他保证,不会将他的消息外泄。 可眼下,消息居然已经流传出去数月之久!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自咽下胸中的怒火。 如果他面前站着的不是赵舞珏,他只怕已经忍不住发作了。 他牙关紧咬,强自镇定。 反问道。 “我秦衣,承蒙瑞雪城照顾不假,赵城主也一向待我不薄,但城主应该也知道,这是两码事。” “不瞒城主说,从当日我发现了这剑诀可以无视天资而修行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套无名剑诀绝不能暴露于世人面前。” “可因为赵城主诚意十足的盛情邀请,再加有保证在前,我左思右想,最终才决定帮助赵城主。” “可现在……城主,你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 “现在消息泄露,若只是我一人被牵连进江湖纷争还是小事,但我还有亲人、有朋友!” “若是因此将他们也置于险境……!” 秦衣眼神之中透露着淡淡的寒光。 第137章:臣,请殿下登基称帝!【二十九,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 赵舞珏哑口无言。 以这件事来看,他确实对不起秦衣。 “此事,是我愧对秦先生。” “但事情已然发生,无法挽回、无法阻止,既如此,舞珏有几种对策应对,秦先生可否先勿要动怒,听我一言。” 秦衣脸色很不好看。 如果不是因为他相信赵舞珏的人品,现在已经扭头走人了。 他心中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在兰摧城的小荻花、秋棋他们。 他不知道自己的消息被如何外传…… 又会不会有人要挖掘更深一步的信息,兰摧城的荻花客栈会不会也暴露在天下面前? 这些都是未知之数。 他咬紧舌尖,强自将脑海中的杂念抛除,深呼吸一口气。 语气十分冷淡的道。 “城主请讲。” 赵舞珏看着秦衣对自己狠明显变换了另外一种态度和脸色,心中越发觉得愧疚。 但眼下自己犯了如此大错,会得到这样的反馈也怨不得别人。 自己发现的实在太晚了。 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了! 掌控瑞雪城百年以来,他就没有出过这么大的疏忽。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别人眼中的依靠。 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随着体内的旧疾越加反复。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实力越强的人,对自己大限将至的感知就会越明显。 赵舞珏知道,自己很可能活不长了。 他并不怕死。 他怕的是瑞雪城因为他的死,树倒猢狲散。 应了传说。 更怕自己辜负了身边的亲人、朋友。 所以做起事来就越加的如履薄冰。 但事实就是,他越是紧张,越是谨慎,事情就会一次又一次的超出他的预料,超出他的判断。 而他,也因为失去了冷静,从而失去了最睿智的一面。 现在的他,表面看起来光鲜靓丽,但只有他和夫人才知道,他这不过是强撑着的强弩之末了…… 但他不能倒下。 还,远远没到他可以倒下的时候。 他本以为,父亲回来了,也许自己的隐疾有了救治的机会。 但听父亲的意思,当初救活父亲的秦圣人,绝不可能再出手救治自己。 他本以为,父亲回来了,自己即便病治不好,也可以放心的撒手人寰。 因为有父亲在,瑞雪城就倒不了。 可从刚刚的畅谈过后,他的这种态度完全改观。 人都是会变的。 父亲已经变得让他感觉到陌生了。 他根本无法放心的把瑞雪城,交到这样的父亲手中。 所以,他只能趁着自己现在还有一口气,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全部办成! 哪怕一反常态,哪怕其他人不懂他、质疑他,他也要继续做下去。 “我知道秦先生的顾忌,秦先生最害怕是家人受到江湖纷争的侵扰。” “首先,我能为秦先生做到的是,我可以立刻派出瑞雪城的精锐,前往兰摧城,将秦先生的家眷全部保护起来,护送到安全位置。” “其次,我会尽我所能的封锁消息,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而同时,即便未来秦先生离开瑞雪城,我也会派出精锐贴身保护秦先生,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秦先生因此次消息泄露而受到半点伤害。” “如果秦先生愿意的话,我还可以动用我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帮助秦先生改头换面,更换另一个身份与亲眷生活。” “秦先生……究竟如何选择,还是交给你来做决断。” 这一番话,说起来倒是非常坦诚。 尤其是赵舞珏的神态、表情,全都是一幅情真意切的模样。 没有丝毫作伪。 真诚已极。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赵舞珏已经把话说到这一步了,秦衣也不好继续为难。 而且赵舞珏提供的方案确实已经是最优解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与赵城主客套了。” “事出紧急,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方法,很多消息一定是不胫而走。” “所以我希望立刻修书一封,赵城主能派人带着我的信,前往大靖帝都兰摧城的荻花客栈……” “将我家中之人全部接到安生之地,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回信,确认家人的安危。” “至于剑道大会,这是早就答应城主的事情,明日便是腊月初三,我也不会做临阵反悔之时。” “但剑道大会之后,赵城主务必答应我,有关剑道大会之上一切细节,绝不能再次泄露于外。” “而且,剑道大会结束后,瑞雪城与我秦衣,两不相欠,从此以后再无纠葛。” “我也不需要赵城主替我改变身份如何如何,只要家人无恙,我哪怕此生浪迹江湖,也无所谓。” 赵舞珏抿了抿嘴,他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秦衣仍然愿意继续帮他的忙。 看到从气恼转变为洒脱的秦衣,他心中越发的愧疚。 可他也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更说不出道歉的话。 因为没有什么用。 他不由得欠身为礼。 “此恩此情,舞珏永世不忘。” 秦衣伸手拦住他。 “不必如此。我并非大度,相反,我心中颇为不快。” “但自己答应的事情,脑袋掉了也要做到。” “自此以后,你我两清,多谢赵城主这些日的款待。” 这话虽然听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可语气上却隐隐有了变化。 似乎是逐客的意思。 赵舞珏深深地看了秦衣一眼。 “我稍后便让下人送来纸笔,秦先生修书完后,我便立刻将人派往兰摧城。” 一句话后,赵舞珏便离开了。 秦衣的心情也颇为复杂。 他也并非有意冷淡赵舞珏。 但消息泄露的事情既然出了,就注定他和瑞雪城的关系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不说赵舞珏如何,单是在他心中,都迈不过这个坎。 所谓人无信不立。 世间传闻赵舞珏品行再如何端正,但至少在秦衣这里看来,赵舞珏已经是失去了一次信用的人了。 心中不自觉的生出了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往往就是如此简单而复杂。 他此刻心急如焚,泡在药浴之中,飞快运笔写下了一封长信,旋即交给下人,只盼着能尽快将消息传回兰摧。 如果只有小花在的话,或许听到外界流传的有关自己的消息,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秋棋也在,秋棋在关键时刻很靠谱,应该可以依靠的住。 只希望这次千万不要出什么大祸才好…… …… 当夜。 秦衣走出浴药池。 尽管心神有些不宁,但为了明天的事情,他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 绝不能输。 他还是需要进行最后的苦练。 剑法对秦衣来说仍然是个无法愉悦的难关,现存的任何一种剑法根本无法经由兴亡来施展出。 这就意味着明日在剑道大会上,他只能通过最简单的剑术技巧来打败对手。 可按照赵舞珏的最初设想。 他需要足够的强势,换句话说就是要:装个好逼。 简单的剑术,会不会被他人冠之以“低等存在”? 怎么办,才能将这些最低等,堪称是剑道启蒙的砍、斩、撩、拨、挑、刺等等剑术技巧都施展的更加高大上。 这是秦衣最后要思考的问题。 他要以此来震慑住满城的剑道精英啊。 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 城主府。 赵舞珏坐在正厅之中,与夫人谈论着今日赵文曲同他说的话。 “除此以外,父亲一直留在城中也仍然是个大问题。” “四位瑞雪剑仙共同出现在瑞雪城中,短时间内还好,一旦时间长了,会出乱子的。” 江晚仪却是一副丝毫不担心的样子,伸手攥住了丈夫的手掌。 “舞珏,你不是很早以前就说过,想去渊海王朝看一看吗?” “剑道大会之后,城中风气也许会大改,老爷子虽然在年轻时犯了许多的错误,但在坐镇瑞雪这方面,要比你更有把握。” “你莫不如放下瑞雪这个担子,咱们一家三口,共游渊海,你看如何?” “只要你离开瑞雪,这四剑仙同在的局面不就消失了?” 江晚仪眼神灼灼,充满了希冀。 丈夫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 丈夫这些年得担忧她也最清楚。 丈夫被这些负担压了整整百年之久,如果不是如此,体内的隐疾也不会积压到现在这个地步。 所以,她想让丈夫在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间中,能够安享天人之乐。 不用再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瞎操心。 也许,心神一松,丈夫的隐疾也会因此而得到缓解…… 二人相知相守两百年,彼此相互都太了解彼此了。 赵舞珏也立刻明白了妻子的用心良苦,淡淡一笑。 反手握紧妻子的手。 “好啊,剑道大会结束后,我们便能回到当初游历江湖的日子,自由自在,快意恩仇。” “世间任何事,任何物,任何人,都不能成为桎梏我们脚步的理由了。” “这一次,我们一家三口一同纵情江湖。” 房门外。 江欲雪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撇着嘴吐了吐舌头。 “真是的,也不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和你们两个老骨头出游,就擅自替人家也做了决定,太过分了吧!” 不过一想到来日,左手拉着父亲,右手挽着母亲,并肩出游。 那副和谐圆满的场景…… 无限憧憬。 她的脸上也忍不住堆满了甜甜的笑容。 嘴里哼哼唧唧着小调,蹦蹦跳跳的回了后院。 她才刚刚离开,后脚,赵同漳的身影便走入了城主府中。 推开正厅的门。 他先是欠身为礼。 “见过城主、夫人。” 旋即走入房中,回身关上了门。 江晚仪忙问道。 “江叔,是有结果了吗?” 赵同漳点点头。 “不是城中的问题,是瑞雪的情报网出了岔子。” “准确来说,情报网仍在运转之中,只不过传上来的消息中……和秦先生的有关消息却全无上报。” 江晚仪微微一惊。 “所有的分舵,遍及天下的分舵,竟然没有任何一家传上来有关秦先生的流言吗?” “这分明说明情报网已然崩溃,又何谓处在运转之中?” 赵同漳又解释道。 “夫人,因为咱们的情报网无论上报信息,还是下达命令都毫无阻滞,一如既往,所以它仍在运转。” “唯一一点就是,他们没有上报任何有关秦先生的消息。” 赵舞珏听他这么一说,迅速想到了一些什么,瞳孔微微一缩。 “江叔,你的意思是……” 赵同漳点点头。 “不错,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 江晚仪也醒悟过来,接口说道。 “只有那个一手建立并扩张情报网的人……” 赵舞珏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是小叶……” …… 南唐,两个月前,一股不足万众的起义师,自南唐北方的大渠林关起事。 为首者据传闻乃是先帝嫡长子,李烬李长逍。 是南唐帝位真正的继承者。 在短短数月之间,南唐境内忠君爱国之士云集响应。 时至今日,总兵力已经突破八万。 又以摧枯拉朽之势,连破数州之地。 在寒冬的第一场雪降临帝都长安之前,兵抵北方最后的一个州府,北桃花州。 停兵于南北桃花州分界线的桃江江畔。 不得不说,李长逍起事的这个时间点把握的极好。 虽然是秋冬交接之际,天气寒凉,行军条件比较艰苦。 但劣势在有时也会转化为优势。 正因为这时节很难有仗打,守备难免空虚松懈。 只要士气如虹,敢于征战。 再通过以战养战,从拔下的城镇州府获取草粮供应。 想不赢都难。 而且因为三国联盟灭大靖失利崩盘的缘故。 无论是与南唐东北方接壤的元晋王朝,还是与南唐西方接壤的南朝,对南唐在短时间内都不会起攻伐之心。 这就让李长逍在起事之际,免去了后顾之忧。 中军大帐中。 一身劲甲的李长逍负手而立,站在沙盘之前,默然不语。 身后,包括大内宗师豫淮春在内的二十八名中军将领,两名军师模样的官员,跪倒在两侧。 纷纷插手为礼,神色恭谨。 李长逍默然良久,走下两步。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双死鱼眼中泛出一丝淡淡的精光。 “诸位将军,你们当真愿意扶我为帝?” 中军主事霍敬颜当先开口。 “年尾将至,且有桃江大江阻隔,江南贼寇李霖厉兵秣马多时,正等着截江阻击。” “故,此刻若要再战,必是一场恶战……敬颜以为,不宜再兴刀兵。” “而所谓作战之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眼下我军之所以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之际,仍能骁勇作战,尽皆因为一股士气。” “若停兵于此,便注定士气难以再复,而且按照常理来看,这场跨江之战定在明年早春之际为宜。” “这数月时间消磨之下,士气必然节节败退,届时再遇李霖帐下骁勇,只怕无有再战之力。” “而若想要士气长久不衰,唯有殿下趁此年关将近,瑞雪福临之大吉,面朝黄土背朝天,身披龙袍登基为帝,方可解士气不复之危!” “臣霍敬颜,请殿下登基称帝!” 第138章:恩公有难,一切诸事暂停!【大年三十,祝大家新年快乐!】 霍敬颜一番话说完,当先跪伏在地上。 而随着霍敬颜的话说完,屋内的将领们纷纷附和。 “臣连文疏,恭请殿下登基称帝!” “末将豫淮春,恭请殿下登基称帝!” “末将鲁正昊,恭请殿下登基称帝!” “末将……” “……” 在一连串的应和声中,李长逍环视众将,陷入了半晌的沉默。 一双死鱼眼中充斥着说不出的感情。 从当年众叛亲离,性命将休,举国皆敌。 辗转到今日云集诸将,打下南唐北方疆土,他实在吃了太多的苦。 太多太多。 也见识过了世态炎凉,人走茶凉。 听到眼前这一声声,恭请殿下登基称帝的响应声,他脑海里回想着这些年来经历的一幕幕过往。 不由得红了眼圈。 于他的本意来说,相比登基称帝,他更想要的是自由。 如今他二十三岁,他的前半生大多数时间都倒在病榻之上。 那时他就曾幻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的旧疾尽去,那么,他的选择是什么? 是顺应父亲的意思,继承大统? 还是纵马江湖,快意恩仇? 当然是后者。 尽管他不愿意造成今日刀兵相见,将大好国土一分为二的局面,但事情的变化就是这般出人意料。 如果李霖不是通过那些不正当的阴暗手段,抢夺了而今的帝位。 如果李霖继位之后不是如此咄咄相逼,对他一个即将绝命之人那般逼迫。 那,该有多好?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 自他了解李霖的狠辣手段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自己的未来,注定身不由己。 他不再为了自己而活,从前一切理想化的东西全都变成了梦幻泡影。 他只为了死去的父亲而活。 他要夺回这个江山,他要将李霖从大宝上踩下来! 他要继承父亲的遗愿。 他抬起头来,脑海中出现的是父皇慈祥和蔼的面孔,是父皇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切。 抬袖擦拭了一下眼角。 “李长逍何德何能,能得各位如此扶持?” “诸位将军快快请起。” 下方立刻有人答道。 “若殿下不同意登基称帝,末将绝不起身!” “末将再请殿下登基称帝!” 帐中顿时再次热闹了起来。 李长逍道。 “登基称帝之事,兹事体大,还需要从长计议,诸君快快请起……!” 霍敬颜跪直身子,眼珠滴溜溜一转,旋即开口说道。 “其实早在此前,敬颜便已做足了准备,还请陛下回身看看高挂的地图。” 李长逍眉头微微一皱。 回身走到地图边,上下端详了一下。 旋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将地图固定的四角一一掀起。 将整张地图扯了下来。 地图之后,金光璀璨。 金丝缠制勾挑,上坠珠玉镶嵌,辉煌刺目。 九条金龙绣造其上,眼花缭乱。 正是一身缝造精良的龙袍! 李长逍盯着龙袍,竟愣在了原地。 霍敬颜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朗声喝道。 “劳请豫宗师、鲁将军,为陛下更衣!” 豫淮春先是挠了挠脑袋。 自家殿下分明还没有同意登基称帝呢,怎么就改口尊为陛下了? 鲁正昊却立刻反应了过来。 打铁趁热。 霍敬颜是要趁着李长逍此刻被龙袍惊住之际,一不做二不休,将这龙袍为其加身。 到时候李长逍想拒绝都拒绝不了了。 他给了豫淮春一个眼色。 当先站起身来。 豫淮春自始至终只支持李长逍登基,自从离开大靖之后…… 一直在四处集结旧部,为李长逍的起事忙前忙后,为的不正是这一刻吗? 眼下饶是他性情直接,不喜欢弯弯绕绕,也大致猜到了霍敬颜的用心良苦。 与鲁正昊一前一后站起身,飞扑上前。 将那身龙袍取下,凌空一抖,下一刻,将其披挂在了李长逍的身上。 旋即再度折返班位,单膝跪倒。 一来一返,仅仅发生在了电光火石之间。 行云流水,畅快无比。 李长逍先是诧异的看了看豫、鲁二位将领一眼,又是惊诧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龙袍。 双腿竟然下意识的有些发软。 撤身想要坐在自己的中军大椅之上…… 霍敬颜瞅准时机,再度高声喊道。 “冷宗师,为陛下更换金龙椅!” 霍敬颜喊的乃是南唐五宗师之一,也是南唐中唯一一位不在大内的宗师,冷雨舟。 几乎在他出口的同时,后帐帐帘大开,身材消瘦、一身黑袍的冷雨舟闪身而入。 只在刹那。 李长逍身后朴实无华的乌木椅便被更换为了一把金龙雕漆大椅。 李长逍这一退身,刚好坐在了龙椅之上。 冷雨舟面容冷厉,迈步走到豫淮春身侧,回身单膝跪倒。 “时山冷雨舟,拜见陛下。” 李长逍嘴唇微颤,手扶二龙,长呼一口气。 他也意识到了在刚刚短短瞬息,究竟发生了什么。 霍敬颜以极为巧妙且迅疾的方式,将自己推上了帝位。 眼下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他再想拒绝已成不可能。 大丈夫岂能优柔寡断? 他当即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无声无息浸出的汗水,死鱼眼微微睁大。 “好!既得诸君费心扶持,长逍……哦,不,朕,便坐了这南唐帝位!” “传下令去,自即日起,朕之国号仍为南唐,改年号为天鸿!” …… 傍晚。 李长逍独自一人站立在暗夜之中,穿着一身单薄。 仰望星空。 暗夜云遮月,仍有月华出。 霍敬颜怀抱长袍走来,轻轻将长袍盖在李长逍的背上。 李长逍回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内藏愠恼、惆怅。 “霍先生真乃神人也,竟早已预测到了朕的一切反应,以迅雷不及之势,将朕推上了大位。” 霍敬颜脸带笑意的欠身为礼。 “是臣冒犯君上,君上若要惩罚,臣绝无二话。” 李长逍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事已至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朕,已是南唐的第二位皇帝……” 他正说到此处,霍敬颜开口拦截。 “陛下,何来这‘第二帝’之言呢?陛下乃是南唐帝位唯一继承人,是正德大统,那奸佞李霖谋朝篡位,岂配称帝?” “陛下日后切记,勿要再说此论,南唐无二主,唯有君上一人!” “其他皆是篡佞之徒,不值一提。” 李长逍点点头,眼神朝着远方看去。 口中问道。 “先生,朕与李霖注定有决生死之日。” “但朕手上仅有八万兵力,仅仅收复北方,接下来该当如何,还请先生教我。” 霍敬颜似乎早就准备。 “对此,陛下无需忧心,臣早有谋划,一切且等三日后登基大典结束,臣再与陛下详议。” “登基之事,臣已在准备之中,不日便会完成,军中上下听闻陛下龙袍加身称帝,尽皆欢喜。” “往日,奸佞李霖仰仗的,无非便是正统帝位之名。” “眼下陛下称帝,便同样有了正统帝位之名,只需稍加手段,便能调动民心民意,收揽民心所向。” “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有了举国民心所向,陛下又何愁天下不平?” 李长逍缓缓点头,正准备说点什么,豫淮春突然跑了过来。 凑到李长逍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紧接着就看到李长逍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此言当真?” 豫淮春忙点头。 “陛下命末将多加关注有关恩公之事,末将自然不敢怠慢。” “眼下此消息已经震动江湖多日,末将也是多方核实之后,才敢向陛下回禀。” 李长逍眉头紧皱,旋即侧头看向霍敬颜。 霍敬颜不明就里,疑惑问道。 “陛下,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长逍抿了抿嘴,死鱼眼睁大几分,眼神中透露着不容置疑之色。 “朕,希望霍先生能将登基大典延后。” 霍敬颜惊了一下,忙道。 “陛下,万万不可,所谓君无戏言,已然出口之事,决不能轻易更改。” “尤其是登基大典,兹事体大,涉及陛下在军中之威仪,涉及军中士气。”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还望陛下勿要意气用事!” 李长逍正视他。 “先生,朕来问你,若是这场登基大典如期举行,朕是否还能脱身而出,是否还能离开南唐?” 霍敬颜更是不解。 “陛下此言何意?陛下乃是南唐主君,岂能轻易离国、离军?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平定南唐之前,陛下切不可有此意啊!” 李长逍思考了一下,侧头询问豫淮春。 “淮春,如若你我一同行事,需要多久?” 豫淮春掐着手指算计了一下。 “大概一月时间……” “不过既然霍先生说了,眼下正是紧要关头,陛下根本走不开,不妨将此事交给末将来解决,陛下你看如何?” 李长逍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豫淮春瞬间就明白了自家小主人的意思。 从小,他就是小主人身前的贴身护卫宗师,对自家小主人的性情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末将知道自己劝不住陛下,但末将还是希望陛下勿要意气用事,以大局为重。” 霍敬颜也是这个意思。 他虽然不知道刚刚豫淮春究竟和陛下说了什么,但也知道此时绝不能放任陛下胡闹。 “陛下,一切当以大局为重!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有万军、有万民,在决策之前,还望陛下深思熟虑!” 李长逍伸手扶住他的肩膀。 “霍先生,你从前是朕府中最得朕心的门客,又能不惜冒着叛国之罪力挺朕,不远千里赶来援助,朕心甚慰。” “朕也知道,无论何时,霍先生也不会害朕。” “但有一言,朕必须要说。”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无非便是忠孝二字。” “在朕起事之初,世间无数人骂朕乃是不忠不孝不义之徒,但唯有朕心里知道,朕之起事,乃是为了忠孝二字。” “忠、孝,乃是朕行事之准则。” “孝于父皇、忠于父皇,乃是本分。” “但朕也有无法辜负之人,无法放任之事。” “救命之恩大于天,两位恩公对长逍之恩行同再造,如若没有两位恩公,长逍已然命丧于野。” “今时今日,恩公有难,长逍身为一撇一捺顶天立地之人,岂可视之不见!?” 霍敬颜倒吸一口冷气。 “陛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眼下南唐诸事繁杂,陛下乃是重中之重,绝不可离开!” “莫非,陛下连自己辛苦打下的北方江山都不要了吗?!莫非,陛下连整个南唐的江山都不要了吗!?” 李长逍将身上披着的袍子退下来,交到霍敬颜的手中,淡淡一笑,道。 “这鱼与熊掌,朕还偏偏想要均得。” “如若留在桃江的人,是旁人,朕还无法尽信,但有霍先生坐镇于此,朕便可安心离开。” “无论如何,朕也希望霍先生能为我拖出这一月时间。” “一月后,若能救得恩公,朕自会回来继续登基大典。” “但若是再出意外,若是先生无法安定军心,那便是长逍与帝位无缘,与江山无缘。” “纵使不要了江山,长逍,也不能见死不救,也不能辜负二位恩公当日之情谊!” 一番话后,李长逍和豫淮春并肩离去。 霍敬颜先是捶胸顿足,长吁短叹一番。 但紧接着却站直了身子,目送着李长逍离去的背影。 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道: 这,不正是南唐需要的主君吗? 这,不正是我霍敬颜愿意豁出性命去扶持的有道明君吗?! 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才是我的主君啊! …… 瑞雪城。 腊月初三。 秦衣手提兴亡剑,走出城主府。 手搭凉棚朝远处张望。 白帝树下,高高的圆形石台拔地而起,圆台四周的广场上,人流熙攘,人声鼎沸。 剑道大会,即将开始。 他感觉心中颇为紧张,沉甸甸的。 深呼吸了一下,他迈动步子,朝着圆台的方向走去。 十位预选的青年人整齐排列,七男三女,尽皆是瑞雪城中之翘楚。 各个仗剑而立,摩拳擦掌。 一眼看去,英姿飒爽。 赵奕晗静静站立在人群之中,看着中央的圆台,眼神之中充斥着淡淡的希冀、渴求。 今日,万众瞩目的剑道大会,即将开始。 恰此时。 一声轰然巨响,将瑞雪城中的鼎沸人声全部压了下去! 轰隆隆…… 仿佛天崩地裂,天塌地陷。 瑞雪城陷入了剧烈的震动之中! 第139章:一人一剑,大闹瑞雪城【上】【四千大更!祝大家新年快乐!】 随着瑞雪城的剧烈震动,满城惶恐。 南城关外。 数百名瑞雪守城甲被上方突然降临的恐怖威势压的匍匐在地上,连腰都直不起来。 刚刚的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根本没看清楚。 只看到一道铺天盖地的黑影,从远处犹如电光一般,飞射而来。 下一刻,他们就被压覆在了地上,整个瑞雪成也跟着陷入了地动山摇之中。 五座通天大雪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之中,仿佛要将天捅出个窟窿。 也仿佛随时都会坍塌。 这一刻,瑞雪城乌云盖顶,天昏地暗。 几乎与此同时。 瑞雪城中。 三道身影当先闪身而出,立于南城关城头之上。 赵舞珏站在最前方,身后站着曲邪和赵同漳。 三人纷纷抬头斜视上方。 瑞雪城本如同狂风骤雨之中的一叶扁舟,摇摆不定,却随着三人的现身,风波定,震动烟消。 一众瑞雪守城甲感觉到的那种铺天盖地,让人根本无法抵抗的压力,同时消散。 他们浑身瘫软的瘫坐在地上,满头大汗,面带震撼的盯着上方。 这,这是什么?! 难道是有什么极其恐怖的鬼怪现世了?! 还是瑞雪城迎来了什么大敌? 这些年来,瑞雪城身在雪阻深处,与妖、兽、鬼对抗的战斗并不少,但也从来没有感受过方才那种大灾临头的危机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剑仙,是强如第五步的强者,有可能释放出如此恐怖的威压吗? 刚刚那一刻,他们感觉天都塌了。 满心惶恐,不安。 瑞雪三位剑仙现身,他们才稍微安心。 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事是赵城主无法摆平的。 如果有……赵城主身后不是还站着两个剑仙吗? 那可是现今瑞雪城的最强者,第五步第四境的剑仙。 在三位瑞雪剑仙出现的下一刻,久居瑞雪闭关的杀剑仙杨霆也现身了。 两位四境剑仙,两位五境剑仙。 这样的阵容,在所有人眼中,几乎已经是当世无敌了。 他们相信,有这四位在,哪怕是再恐怖的灾难也能抵抗。 城主府中。 躺在床榻上闭目沉思的赵文曲,刷的一下坐了起来。 抬起头,目光带着惊骇欲绝之色的盯着南城关的方向。 身躯居然微微有些颤抖。 这位当年多次占据宗师谱榜首的老剑仙,竟然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心肺的战栗感。 因为,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曾让他那般畏惧。 如此熟悉! 是,是他来了! 是那个疯子! 本该和赵舞珏一同现身保护瑞雪的他,却始终拿不出直面那个人的勇气。 他坐在床榻之上,眼神之中复杂已极,难以名状。 有恐惧,有胆怯,但也有来自于内心责任感、负疚感的抗争。 他想要站起来,他想要和儿子并肩作战,可他却没有站起来的勇气。 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他: 那个人是无敌的! 那个人是无敌的! 是你一辈子也无法跨越的天堑鸿沟! 哪怕是人世间的极点又如何,在他面前,也只如一个可以被随意摆弄的玩偶! 他不是人! 他是天神下凡! 而这个声音,恰恰是他心中衍生多年的心魔。 一步一步将他从一位无所畏惧的瑞雪城主,拉入了不敢一战的鼠辈深渊。 他的所有棱角,所有锐气,从当年因怕死而从陈老道手下苟且逃生开始,就已经被磨得一干二净。 当一个人失去了骨气。 当一个人选择了跪着生的时候。 那么他就再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勇气。 这一点,赵文曲心知肚明,所以他也因此而陷入了痛苦的轮回之中。 他不止一次大骂自己,不止一次痛苦的问着自己。 为什么自己站不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连和他一战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为什么! 自己明明也曾是这天下万万人之上的第一人! 自己明明也曾是天下最强势力的掌舵人! 可凭什么在他的面前,自己却只剩下了苟且偷生,只剩下了求饶! 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但没有办法。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从一个无敌之人,变成了一个苟且残生的鼠辈。 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正如这一刻。 他心中的责任感告诉他,他需要站起来,他需要站出来和他的子民们一同抵抗灾难的降临。 可他心中的心魔却在不断地拉扯着他,抵消着他心中的一切“正直”“责任”。 这些词汇,注定将成为陌生的名词,永远的离他远去。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他泣不成声,他身似筛糠。 但最终,他只能无力的再度躺回了他的位置上。 心中默默祈祷着,灾难,快点结束。 原来,从当年与陈老道打赌开始,那个赵文曲,就已经死了。 现在这个赵文曲,只是一个残废。 …… 白帝树下广场中的人们,也同样乱成了一团。 但毕竟这里是瑞雪城,城规森严,且各个精英面对灾难均有经验。 人们虽然感到畏惧惶恐,但却仍能勉强保持秩序。 不至于因为惶恐而出现内部的悲观态势。 有人站在高台上高呼。 “别怕,我们还有城主!只要城主在,我们就都能得救!” 类似这样的话还在不断响起。 回荡在广场之上。 人们就如同吃下了定心丸一般,迅速镇定了下来。 江晚仪走上高台,平静地说道。 “大家别怕,事情很快就会解决的。请大家相信城主,相信总教习,相信赵同漳镇守。” “灾难很快就会过去的,请大家肃静等待。” “剑道大会,照旧进行。” “请比试双方登上高台。” 有人站出来主持局面,而且还是素来德高望重的城主夫人。 台下迅速恢复了寂静。 人们的躁动之心得以平复。 由于大多数人都把城主夫人当成是他们的救世主,并没有注意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但秦衣和赵奕晗,却双双皱起了眉头。 感觉到了些许异样。 城主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颇显木然。 秦衣虽然和这位城主夫人打得交道不多,但也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不太对劲。 因为从第一日见到城主夫人开始,他就记住了城主夫人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质。 是一种能让人的心安定下来的气质,是一种宁静祥和之美,是一种温柔的美感。 具体感觉无法言说。 秦衣一直觉得,这种感觉源自于江晚仪那种尽心动魄的美貌,来源于常年身居上位的淡然处之。 所以才能在无形之中让人感到安心。 可就在刚刚,江晚仪说话的时候,却显得如此呆板、木然。 就好像失去了自身的思想,失去了心中最为坚守的东西。 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失去了信念的行尸走肉。 怎么回事? 江夫人这是怎么了? 秦衣心头不解,眉头微微皱紧。 眼神下意识朝着与他对阵的十人阵列之中望去,只见江欲雪也是一副同样的神态表情。 前一刻,在他刚刚来到广场,见到江欲雪的时候…… 这丫头还是一副跃跃欲试,踊跃活泼的模样,还自信的朝他比了比小拳头。 可随着刚刚的地动山摇,她的脸色却骤然变得惨白。 变得心不在焉。 时不时地就会将目光朝着南城关的方向看去。 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即将发生的灾难。 而且是让她,和她的母亲都无法承受的灾难。 终于,无声的静滞之中…… 江欲雪抬起头看了高台上的母亲一眼,剧烈的摇了摇头。 泪水决堤而出。 “不!娘亲!不!” 她气愤的将手中的剑一把摔在地上。 一扭身,朝着南城关的方向没命的跑去。 江晚仪木然的眼神似乎注意到了女儿的动作,但她没有阻拦,像是任由她去了。 口中再度重复一遍。 “剑道大会,照旧进行。” “请比试双方登上高台。” 人群传来一阵躁动,议论声隐隐响起。 “怎么回事?雪儿这丫头怎么回事?” “是啊,她不是一直等待着剑道大会这一日吗?怎么突然哭着跑了?” “她朝着南城关跑了!是不是城主他们出什么事了?!” “不可能的,城主是五境剑仙,举世无敌!怎么可能出事?” “是啊,你没看方才的地动山摇,因城主而停止了吗?” 人们议论纷纷之际,秦衣的目光一直注意着江欲雪离开的方向,心中突然也升起了一丝不妙。 难道……是城主的身体撑不住了? 他虽然之前猜到赵城主可能是一直在强撑,是装着表面的强大,实际上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猜测,没有实质的证据可以证明。 可眼下看到江夫人和江欲雪的反应,他突然觉得这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了。 赵城主……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 他看到,江欲雪朝着南城关的方向飞奔而去,而人群中的赵奕晗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紧随江欲雪身后,飞奔而去。 秦衣眉头一皱。 自己……应该怎么办? 南城关有那么多剑仙在,根本就不是自己这个层次能够插手的。 他无意间一抬头,却看到江晚仪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原本无神的双眼中似乎充斥着希冀。 江夫人她……是想将剑道大会继续下去? 这是赵城主多年来最大的期望,赵城主对自己不薄,也许自己现在应该摒弃一切的杂念。 帮助这场剑道大会继续下去。 他朝江晚仪点了点头。 旋即手提兴亡剑,飞身登上了高台。 江晚仪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僵硬的笑纹,侧头看向瑞雪青年一方。 剩下的九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江欲雪会临阵弃权?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秦衣已经登上了高台,就意味着是对他们瑞雪城的挑战。 而如果他们这边迟迟没有应战的话,岂不是代表着瑞雪城怕了他这个外姓之人? 这是他们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几人迅速作了个眼神交流,按照最初的设计,江欲雪是第一个出阵的。 不过眼下江欲雪跑了,顺位到第二个出阵的赵润身上。 赵润字逊萧,三十六岁,目前实力第四步第一境。 虽然看上去实力只和秦衣同等,可是他的师父乃是瑞雪长老赵怀。 赵怀长老的剑道素来以“十年磨一境”而闻名瑞雪,独创了“磨境”一道,实力境界是需要不断打磨再打磨的。 本来剑修第四步的境界跨步就很慢很慢。 但如果按照赵怀长老的“磨境”方式来修行,这个跨步会慢上数倍。 赵润在二十五岁出头的时候就突破到了第四步,历经了十年苦修,才在近日里达到第一境圆满。 而依照赵怀长老的磨境之道继续修行下去,至少还需要五年左右才能破境。 十五年打磨一个小境界,这是让很多人都头疼难耐的修行方式。 所以赵怀长老的弟子不多。 但所谓慢工出细活,磨境一道会经历比旁人更艰苦的磨砺、修炼,但获得的成效也要更加显著。 同等境界之下,磨境剑修的实力可能要比其他剑修的实力强上两成左右。 有人问了,就为了这两成的强大,值得耗费这么长的时间吗? 但别忘了,这是在瑞雪剑道的强度上再叠加三成,虽然后面的破境难度会呈指数倍上涨,但这决定了磨境剑修的上限要比瑞雪剑修的上限要高。 单单是这一点,就堪称恐怖了。 这次瑞雪青年一代让赵润在第二个出阵。 一来是因为想要给第一个出阵江欲雪一个展现实力的机会,江欲雪的实力在他们当中最弱。 二来就是为了让秦衣止步于赵润。 让秦衣真正明白瑞雪剑道的强大,知难而退。 这个算盘打得极好。 赵润也是信心满满。 与同伴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登上了高台。 议论之声随着双方登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高台之上。 双方拱手为礼。 剑道大会的第一场战斗,即将开始。 而恰此时,一道洪钟般的声音传遍瑞雪城,如同闷雷一般炸响。 “瑞雪城,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尽是些个阴险狡诈之辈!” “我当日一时善念,留了那赵文曲一条狗命,却没想到尔等鼠辈竟敢以我儿做质,逼我现身!好个瑞雪城!” “赵舞珏,我敬你还算是条汉子,今日你把我儿子交出来,我便不找你瑞雪城的麻烦!” “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第140章:一人一剑,大闹瑞雪城【下】【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站在高台之上。 愣怔出神。 眼神不自觉地朝着南城关的方向望去。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那个声音,居然那般熟悉…… …… 无数次,无数次,他的脑海里回响起这个声音。 正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对他说。 “她出家了。” “她不要我们了。” “我也要出家了。” “以后这世俗之中,只有你孤单一人。” “永远别试图来找我,因为你找不到我。” “永远。” 一字一句,镂心刻骨,哪怕化成了灰都难以忘却。 一直以来,那些话都是他心中最大的痛,是一回想起来就会五内沸腾的禁词。 可这一刻,他却被一种很久未曾感受过的情感包围。 那,似乎是叫“亲情”吧。 突然。 他回想起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也并非只带给了他痛苦的回忆。 儿时,小秦衣拿着一柄木剑,一脸懵懂的询问父亲。 “爹,我为什么要练剑啊?” “小庭,你总有一天会长大,父亲也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所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可为什么你叫我练剑,而母亲却让我学习道学呢?” “因为我们的初衷是一样的,我们希望你足够强大,希望你能自己保护好自己。” “所以,爹,你也会像母亲那样离开我吗?” 他永远忘不了那时父亲脸上的笑容,父亲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温柔的和他说。 “不会的……” 秦衣抿嘴一笑,“那我还练什么剑呢?有爹在不就够了!” 那一刻,父亲的脸色颇显沧桑。 就仿佛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情似的。 “傻孩子,你不懂江湖险恶,虽然这些年来我与你母亲竭尽所能的想要保护你。” “但无论是我,还是你的母亲,我们都清楚的知道……我们保护不好你。所以你必须有绝学傍身,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秦衣想了想,非常疑惑的问道。 “可是,爹……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练剑呢?” “我知道爹很厉害,徒手就能劈开一面石墙!可为什么就从来没有练过剑呢?” “不好!不能只有我这么傻乎乎的天天练剑,爹爹你也要和我一起练才行!” 父亲笑了,再次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 “傻孩子,你懂什么。” “为父最拿手的可不是剑道哦,剑道在为父看来,只是辅助而已。” 小秦衣的眼睛亮了。 “啥?爹你还有拿手绝活?!快施展出来给我看看!” “我要学!我要学!你肯定是拿着破剑道糊弄我的!” 父亲一瞪眼。 “嘿!傻小子,你可还别小瞧了这剑道,为父之所以不教你其他的东西,正是因为现阶段的你,只适合修行此剑道。” “而且,单单是这份剑道传承,就足够你受益终生,也足够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了,别想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 “来日,你若是真有那个造化,为父再把为父的看家本事拿出来,你看咋样?” 小秦衣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旋即眨巴着大眼睛连连点头。 “说话算数,来,拉钩!” 父亲笑了。 “好,拉钩。” 大手与小手拉在了一起。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 那段回忆,曾是秦衣生命中最温馨也最太平的日子。 但尘封的日子久了,却成了让他再也没有勇气去回忆的紧急。 因为每每想起,他就会觉得心中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难以言说。 明明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明明拉过钩的。 却为什么全都不作数了? …… 回忆点点滴滴涌入脑海。 不知不觉间。 秦衣居然已是泪流满面。 这么多年,你终于舍得来见我了吗? 父亲啊! 他愣怔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确信自己不会听错。 其他的都可能出错,唯有这个,他一定听不错。 他强行抑制住心潮起伏,朝着江晚仪的方向深施一礼。 “城主夫人,晚辈有要事,还请城主夫人将剑道大会延后……!” 江晚仪表情木然,悠悠长叹一声。 心说:该来的,终究逃不开。 舞珏百年辛苦,为此一日……却也会落空。 计划赶不上变化。 明明剑道大会已经近在咫尺! 明明今日过后,一切就能结束了。 但为什么偏偏要在今日横生枝节? 为什么那个秦圣人早不来,晚不来,却非要赶在剑道大会开始的前一刻来?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瑞雪城? 她知道自己拦不住秦衣,更何况,就算是拦住了也毫无意义。 秦圣人的出现,就意味着剑道大会只能半道终止。 而且从刚刚秦圣人非常不善的言辞中,就能看出秦圣人对他们瑞雪城的偏见极深。 有秦圣人在这里,秦衣参与这场剑道大会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眼下全城的注意力全在南城关,就算是将剑道大会强行继续下去,也只能起到反作用。 而不会起到赵舞珏最初预想的效果。 自从秦衣入城以来,她就一直在忙上忙下的筹备这场剑道大会。 也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秦衣的动向。 好不容易秦衣实力的问题因为那柄兴亡剑的出现而得到了解决。 好不容易秦衣战斗经验不足的问题因为外出历练而得到了解决。 后来,又出了秦衣入城消息泄露的事情,他们都以为秦衣不会再继续这场剑道大会。 他们本以为一切都完了。 可秦衣最终给了他们希望,选择将剑道大会继续下去! 万难都已经被甩在了脑后。 距离成功,只差最后的一步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她难以想象多年咬牙坚持的丈夫,再苦再累都没有表露出来的丈夫,会不会因为这一场变故突生的打击而一蹶不振。 但她真的无法阻拦秦衣。 如果阻拦了,那就是放任秦圣人大闹瑞雪城。 以舞珏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不可能和秦圣人一战。 哪怕是为了瑞雪城的太平,哪怕是为了丈夫的平安,她也无法阻拦秦衣。 晚了。 一切都晚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她已经能预料到了。 秦圣人质疑瑞雪城的信誉,不惜大闹瑞雪也要将儿子带走。 秦衣也一定会被他父亲带走。 剑道大会中道崩殂,无疾而终。 赵舞珏的百年坚持,还有瑞雪城的辉煌,都沦为一个笑话。 这件事情过后,赵舞珏的威信还会剩下多少呢? 城中人会立刻见到堂堂瑞雪城主,却让一个江湖无名之辈大闹瑞雪、自如来去。 会见到这位无敌已久的城主,并非真正无敌的真相。 她心里很清楚,现在的瑞雪城,真的是靠着丈夫一个人的威严在苦苦支撑。 可今日过后……瑞雪城,大厦将倾! 无数的想法在脑海中迅速闪过。 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你走吧,我没有理由阻拦你。” “当日舞珏就和你说过,他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情,我也不会。” 秦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深深一礼。 “多谢江夫人。” “父……” 犹豫了一下,这声父亲他还是没有叫出来,转而说道。 “他……似乎对瑞雪城有些误会,我想和他解释一下,他也不是喜欢闹事的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只要误会说开了,解释清楚了,剑道大会自然能进行下去。” “这是秦衣答应城主的事情,绝不会反悔。” 一番话说完,他转身跳下高台。 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南城关飞奔过去。 整个瑞雪城似乎都因为这嘹亮的声音而陷入了绝对的沉寂。 剩下的九位瑞雪青年翘楚个个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晚仪看着秦衣离去的背影,朗声宣布。 “剑道大会中止,都散了吧!” 旋即,也消失在了高台顶端。 万众哗然。 到现在为止,他们也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刚那响彻瑞雪的声音,到底是谁? 听那话中的意思,似乎是在挑衅瑞雪的权威,挑衅城主的权威? 这不是不要命了嘛?! 谁不知道,赵舞珏登顶天下第一已经百年之久了? 哪个傻子赶过来找死? …… 南城头。 赵舞珏面容冷峻严肃。 背后,赵同漳和曲邪对视一眼。 曲邪额头之上青筋乍起。 “城主,此人大放厥词,欺人太甚,显然是没把我瑞雪城放在眼中!” “不可忍啊,城主!否则,我瑞雪城还有何颜面立世?” 赵同漳默不作声,抬头望着高空中踏空站立的那道人影。 复而低头看着赵舞珏的背影,眼神复杂。 虽然赵舞珏从来没和他详细说过身体状况,但他与赵舞珏朝夕相处,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他清楚赵舞珏现在绝不可能应战,不可能与之硬碰硬…… 否则,会出大事。 但如果面对高空之人的咒骂,赵舞珏身为城主却毫无反应的话,又会导致威信不存。 这么多年来强撑的真相也会被直接拆穿。 现在最为难得无疑就是他了。 赵同漳刚要开口请缨,赵舞珏缓缓抬手拦住了他。 旋即仰着头朗声道。 “敢问阁下可是武安圣人?” 高空之中。 一道黑漆漆的身影踏空而立,说来也奇怪,明明此刻天光大亮,万里无语。 但他的身形却仿佛置身于幽暗之中。 只能看到黑影勾勒出了一个人形。 如果不是从那黑影之中传出了人的声音,他们甚至不会以为那是一个人。 赵舞珏仅仅看了一眼,眉头就微微一皱。 是玄术……? 从赵文曲的叙述之中,他知道这位秦圣人应该是精通一些玄术的。 对上了。 应该不会认错。 更何况此人口中刚刚提到了“以其子为质”。 高空中,传来一声淡淡的闷哼。 “赵舞珏,江湖传闻果然不可尽信,世人都传你乃是正人君子!” “今日我才知,瑞雪城能有什么正人君子?一群虚伪之徒耳!” “你引诱我儿入城,以我儿为质,随后将消息透露于江湖,引得江湖震动,不就是为了引我来瑞雪城吗?” “眼下却还要假惺惺的询问,赵舞珏,你还敢再虚伪一点吗?” 赵舞珏眉头微微一皱。 “赵舞珏早闻阁下之大名,故而才尊称一声‘武安圣人’,但阁下不分青红皂白,妄自臆断在下之人品,妄自贬低瑞雪城之名声。” “莫非,阁下当真以为我瑞雪无人敢战?” 上方黑影中,传来一声淡淡的冷笑。 “妄自臆断?赵舞珏,你瑞雪城中都是些什么样的鼠辈,你自己应该清楚!” “不错,我今日就是欺你瑞雪无人敢战,你又当如何?” “赵文曲当日若是像个男儿一般兑现承诺,若是像个男儿一般与我一战,我又岂会如此看不起他?” “视其父,知其子,更知其民。” “连这样的无胆鼠辈都可被推上瑞雪城主之位,你们瑞雪……呵,不必多论。” “我再重复一遍,今日,你将我儿交出,我可以谅你设局逼我出世之仇,此前一切也可以既往不咎。” “但,你若执意不交,今时今日,便是你瑞雪城覆灭之日!” “赵舞珏,想一想你瑞雪城的千年根基,莫要执迷不悟,我不想下死手。” 曲邪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刚想要发作,突然感觉一股窒息之感不知从哪里挤压过来。 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下一个瞬间,他便感觉自己居然是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似乎是被人完全控制住了的那种感觉! 刹那,他的额头之上满是汗水。 这……这是什么! 在瞬息之间制住他这个四境剑仙,让他这个剑仙毫无还手之力! 这特么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这人,到底是谁?! 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城主似乎叫他……圣人? 难道是圣人绝学的传承者?! 不可能,就算是圣人绝学,也不可能有如此骇人听闻的力量啊!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啊!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瞳孔皱缩,盯着高空中的黑影,眼神中充满了忌惮之意。 他想要挣扎,却发现那股绝对的掌控感只出现了短短的一刹那,旋即便被另一股力量给打散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 世间,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力量! 他也注意到,就在他刚刚受制于人的时候,赵舞珏的手微微动了动。 似乎是赵舞珏出手抵消了对方的力量。 也就是说,赵舞珏居然是和上方黑影站在同个力量层级的存在。 从前他从来没有直观的了解过赵舞珏的强大,因为赵舞珏已经很多年没有全力出手过了。 对任何人来说,赵舞珏的实力都是深不可测的。 可刚刚,在他感受到了来自于黑影的恐怖力量之后,便能直观地观受到赵舞珏的实力之强大! 原来,这就是五境剑仙? 杨霆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没动,只是盯着赵舞珏看。 赵舞珏的眼神骤然变冷。 一抬手,虚空之中传来一阵诡异的波动,就仿佛有一张绷紧的大网被撕碎了。 虚空中,传来一声惊“咦?” 赵舞珏冷冷道。 “秦先生身份泄露一事,是我愧对阁下,阁下可以出言指责我。” “但阁下未搞清楚真相便如此不通情理,自仗实力便肆意妄为。公然辱我瑞雪门人,实乃欺人太甚!” “武安圣人,人人都说圣人不可敌,今日,可敢与我一战!?” 他的声音在朗朗晴空之中炸响。 不仅传遍南城头,更传遍整座瑞雪城! 急急赶来的秦衣满头大汗。 乱了! 全乱了! 怎么莫名其妙就要打生打死了? 事情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第141章:要你瑞雪城自毁千年根基,就地解散!【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的内心是崩溃的。 怎么事情莫名其妙就变成这样了? 这很明显是误会了啊? 怎么就升级到现在必须要一战、必须要分个生死的地步了? 他的父亲,在他的印象中,一直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而且对人也是温柔友善。 谁要是需要帮忙,求到他的头上,他几乎都会尽其所能的帮忙的。 秦衣之所以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有一部分性格来源于父亲。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平日里做事的时候,也会尽量为别人着想。 是个比较温柔的性格。 但,若是有人欺负到他的头上,他就会收起他一切的温柔、友善。 有洒脱的一面,但也有耿耿于怀的一面。 仔细思考一下,他甚至还没有见过父亲发怒时候的样子。 但父亲也有绝情的一面,否则,当日也不会那么绝情的选择离开他……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父亲看起来对瑞雪城有极大的偏见? 而且在这种偏见的作用之下,父亲简直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变得倨傲、狂妄、自负,且听不进去别人说的话。 这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父亲。 虽然说人都是会变的。 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不相信父亲会变成一幅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样子,这其中一定是有着某些自己不得而知的缘故的。 而一向谦逊有礼的赵城主,似乎也不太对劲。 似乎父亲触犯到了他难以接受的底线。 所以态度才会变得这么剑拔弩张的。 不过想来也是,任谁被人闯上门来如此不留情面的叫嚣,只怕也无法忍。 更何况,赵舞珏还是天下第一城的城主。 必须要有自己的威严、威信。 双方看似各有各的原因和道理,但实际上事情已经彻底脱了掌控了。 这场战斗根本无法阻止了啊! 秦衣一边飞奔,一边皱紧了眉头。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真的并非他想要看到的。 一方是赵舞珏,身患旧疾,以一人撑一城,殚精竭虑。 另一方是他的父亲。 这俩人打起来,没分生死还好,要真的闹出人命来…… 无论哪边出事,都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这几乎是一场必然的战斗了! 江晚仪母女似乎也已经看出了这是一场很难阻止的战斗,所以才会出现那样剧烈的情绪波动?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跑的更快一点! 更快一点! 可能真到了现场,他根本插不上手,但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要尝试一下! 他要解决这场无意义的闹剧! …… 冲在前面的江欲雪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飞奔,满头大汗,泪流满面。 眼睛通红。 气喘不已。 匆忙间,她甚至忘了如何调理内息,只顾得上拼命地跑。 所以还没跑出多久,她就已经累的喘不过气来,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 再加上心中满是纠结和胡思乱想,她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昏。 脑子里唯一思考的就是:不要父亲死! 说好了的,要一起去游渊海的啊! 明明说好了的啊! 爹!不要再做傻事了啊! 这些年,虽然你从来没说过,但我知道你的身体不好! 母亲时常的心不在焉,还有江爷爷时常送来的补药! 我知道你在强撑啊! 一直都知道的!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啊! 你是天下最强者啊! 你是瑞雪的城主啊! 为什么还要活的这么辛苦!为什么要让我们担心啊! 她平时在父亲面前,总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其实心中早就猜到了。 所以那日母亲说,在剑道大会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可以离开瑞雪城一同游历江湖。 她才会那么的开心。 却没想到,变故突生。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 瑞雪城的地动山摇! 那一刻,她看到的不是瑞雪城的毁灭,不是大雪山的坍塌,而是父亲再也撑不住了! 那是她永远也不想看到的画面! 脑海中憧憬着的出游场景,仿佛在瞬间变成了不可能。 “骗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 “别丢下我啊……!” 她剧烈的喘息着,香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 但却拼命的呐喊着。 她想要她的声音也能传遍瑞雪城。 突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臂弯。 她立刻感觉一股力量源源不断的灌入自己的体内。 侧头一看。 “晗哥哥!” 赵奕晗脸色肃穆,说话语气很冷淡但却充满了关切。 “很危险啊,一定要去吗?” 江欲雪任由泪水往下淌,来不及擦,只是连连点头。 “我要去的!我要一定要去的!晗哥哥……帮帮我!” 赵奕晗叹了口气。 就在昨日,赵舞珏曾单独嘱咐过他。 …… 赵舞珏脸色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赵奕晗颇感震惊。 “奕晗,为师了解你,尽管这些年,你是在他人的讥嘲之中成长起来的。” “但,你的心中从无怨恨。” “如果有朝一日,瑞雪城大灾临头,你一定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为师希望你不要这么做。” 赵奕晗疑惑问道。 “老师,你不希望徒儿为了瑞雪城而战吗?” 赵舞珏很自然的摇了摇头。 “当然不希望。” “我知道,在你心中,瑞雪城是你的家,是生你养你得地方。” “但从你无法拔出本命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你并不属于瑞雪城。” “你的父母早亡,从小成长在阴暗的环境之中,瑞雪城给了你太多太多的阴影。” “说句实在话,瑞雪城亏欠了你太多太多。” “如果有朝一日,瑞雪城到了生死关头,我希望你能放下这一切,选择保护自己,而不是保护他人。” “我希望你能自私一些!” 赵奕晗陷入了思考。 “老师,出了什么事?” “如果是平常,老师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赵舞珏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弟子。 伸手拍了拍弟子的肩膀。 “奕晗,你的天资很出色,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瑞雪城,你会得到千倍万倍的重视,你会被当做是天之骄子。” “但在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你心中也是明白这一点的,所以,你选择了辞行,这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为师想要告诉你的就是,出了瑞雪城,你便不再是瑞雪城的人。” “日后瑞雪城出现何等灾难,都与你无关。” “不要回来,也不要试图拯救。” 赵奕晗看向老师,他总觉得自己的老师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什么…… 话中的暗示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瑞雪城很可能有灭亡之灾将至。 “老师,如果你因为徒儿辞行而心寒……” 赵舞珏打断道。 “不,与那无关,今日为师同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你日后行走江湖,切记不要忘记为师今日的劝导。” 赵奕晗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赵舞珏再次打断。 “好了,此事日后勿要再提。” “为师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嘱咐你,如若明日剑道大会之上出现了任何变故……” “我希望你能想尽一切办法,让这场剑道大会继续下去!” “还有,看好雪儿。” …… 对于最后嘱咐他的这些话,他其实听了一个迷迷糊糊。 可见到眼下的情况,他就明白了老师所言到底是何意。 他终究是没有看好江欲雪,也没有让这场剑道大会继续下去。 因为江欲雪的眼神,那般炙热。 因为他心中也有同样的声音如是说道:如果老师有难,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如果老师会死,我一定会死在老师前面! 所以在江欲雪的央求之下,他难得的笑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蹲下身,拍了拍肩膀。 “上来吧。” …… 瑞雪城南城关。 在赵舞珏一番话后,高空之上的黑影居然安静了片刻。 半晌没有回话。 恰此时,杨霆迈步走到了赵舞珏的身边。 “赵城主,我还欠你人情。” “这次,让我来吧。” 从前他找上瑞雪城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挑战赵舞珏。 赵舞珏只是出了一招,便让他心服口服。 当时他的实力还只是第四境,很多事情都看不透。 赵舞珏不仅允许他在瑞雪城常住下来,修行剑法,而且还时常传授他见到修行的一些诀窍经验。 这份恩情,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忘了。 而且,当他身登五境剑仙的境界后,便看出赵舞珏身有旧疾。 命不久矣。 立刻便表示愿意留下来,帮助赵舞珏解决一下无法解决的问题。 诸如现在。 强敌上门。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小心思就是,他希望能够挑战一下那位瑞雪城的老城主赵文曲。 杀剑仙杨霆,几乎没有任何喜好,也不懂什么为人处世之道。 唯一的行事准则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赵舞珏对他的恩情,一言难以说尽。 现在强敌来犯,赵舞珏的身体状况显然不具备与对方一战的条件…… 上方那人传来的威压,他也感受到了。 很强,真的很强。 哪怕是他现在已经步入五境剑仙之列,却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胜之。 更别说现在这种情况下的赵舞珏了。 所以,他愿意顶替赵舞珏与对方一战。 哪怕战死,也算是答报赵城主的恩情了。 赵舞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杨剑仙心意,舞珏心领了。” “但这是我瑞雪城的事情,还望杨剑仙不要插手。” “辱我瑞雪城者,必诛之!” 突然。 上方爆发出了雷鸣般的爽朗笑声,颇显感慨。 “世人总说,瑞雪城正值辉煌,而我听到这样的传闻之时,往往嗤之以鼻、一笑置之。” “现在看来,瑞雪辉煌不假,赵舞珏,我终究小看了你。” “你身有顽固之疾,却仍敢与我一战,单单是这一点,你的那些列祖列宗,便比不上你。” “你还算得上是光明磊落。” “我可以姑且不论你以我儿为质的卑劣行径,给你一次堂堂正正的战斗!” “赵舞珏,别让我失望!” 一边说着,踏空而立在高空中的黑影微微一闪。 黑影骤然消散。 随后显露而出的,是一个修长的身影。 身披雪白的袍子,衣衫在寒风中微微拂动。 面容苍白、略显清瘦。 黑色长发没有梳整,而是任其飘洒。 面貌看起来清秀非凡,虽然比不上赵舞珏那妖孽般的脸,却也是能让女人生妒的俊逸面庞。 如果仔细对比的话,便能看出,秦衣不随爹…… 秦衣的外貌只能算是平均水准,可他的父亲秦出,绝对是恣意情场、横行无忌的那种美男子。 如果不是眉眼间能看出几分沧桑,任谁也无法相信这居然是秦衣的爹。 秦出眼神扫视下方。 抬手一招。 嗖—— 一道破空之声猛地传来。 南城关西侧的通天大雪山忽然晃动起来,紧接着,一柄长剑自其上飞了出来。 稳稳落在秦出的手中。 方才,之所以瑞雪城会陷入那般天塌地陷的震动之中……只因为隔空一道飞剑插入到雪山之上。 当即引得大雪山剧烈震颤,随即牵动着五座大雪山都跟着晃动起来。 瑞雪城被包围在其中,自然便感到如同地震般的震动。 一柄三尺青锋,便能震动那通天的雪山,足见这一剑之上所蕴含之力量,何其恐怖。 他手握长剑,淡淡道。 “你身有旧疾,我也不欺负你。” “今日这一战,我一不用剑道,二不用玄术,你若能胜,我父子的命,你尽可取走!” “但若是我胜了,你不仅要让我儿子毫发无损的出来,还要自毁瑞雪千年的根基、就地解散!” 赵舞珏瞳孔微微一缩。 “武安圣人若要赌命,我赵舞珏毫无二话,自当奉陪。” “但瑞雪城并非我一人之所有,而是万民之瑞雪城,我不能因为我一人之赌约而定万民之生死……!” 他话还没说完。 高空中的秦出却动了! 抬起一只手掌,横在半空之中。 那明明只是一只寻常的手,但却在这一刻,有一种无形的隐天蔽日之感。 仿佛能将整个瑞雪城囊括其中,无论是赵同漳还是曲邪,他们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劲无声无息弥散全场。 似乎只要这只手掌拍落下来,整个瑞雪城就会被夷为平地! “废话真多。” 话音落地,他的手掌骤然拍下! 轰隆隆—— 第142章:以我身死,换瑞雪活下去!【四千大更,求订阅!】 赵舞珏立时抬起一只手臂,仿佛能够将塌陷下来的天空给硬生生的托住。 一股无形的气势顷刻间卷席全场。 覆盖在整个瑞雪之上。 瑞雪城被赵舞珏完全的力量完全笼罩在其中,以此来起到庇护的作用。 但似乎因为出力过重,他的脸色迅速涨红,牙关微微咬紧。 身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他背后的曲邪微微一愣。 从刚刚城主和上方那人的对话之中,他听出城主居然身有旧疾? 这件事情他从来没听任何人提起过。 这么多年和城主共事以来,他也并没看出城主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上方那人说的是真的……? 城主真的身患旧疾?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城主怎么能出战啊! 要是赢了还好。 若是输了…… 他虽然平素经常和城主唱反调,但那单纯是因为意见不合,是意见上的分歧。 这一点,从方才赵舞珏对他的维护就能看出,二人的关系看似很差,实际上并非如此。 从本质来说,他们都是通过自己的方式,为了瑞雪城好。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做不利于瑞雪城的事情。 更不可能想要赵舞珏死…… 他也知道自己脾气躁、且刚愎自用,正因此,他需要一个能够控得住场面,能够统管一切的领袖站在他头顶上。 简单来说,他知道自己只适合做一员大将,却不适合做帅。 而在他的眼中,赵舞珏就是最最不可或缺的领袖。 尽管他嘴上不说,但他心里也是佩服赵舞珏的。 如果没有赵舞珏这个城主,瑞雪城不会有今日的辉煌。 他也能猜到,如果赵舞珏不当这个城主了,自己只怕谁也不服…… 肯定会在瑞雪城闹出乱子来。 所以,现在的瑞雪城,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少了赵舞珏。 尤其是看到赵舞珏为了庇护整个瑞雪成,在上方那人的气劲作用之下,苦苦支撑。 身躯都在微微的颤抖。 很明显是要支撑不住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第一时间想的根本不是瑞雪城的脸面问题,他的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瑞雪城的未来! 有赵舞珏在,才有未来! 他惊道。 “城主……!” 一边喊着,他还想要飞扑上去。 被身侧的赵同漳一把拽住。 只见赵同漳面色铁青,双眼通红,揪着他的脖领子,怒道。 “你疯了!这种时候冲上去,你想拉着撑住一起死吗?” 的确,虽然赵舞珏和秦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隔空对垒。 但实际上,双方是在比拼气劲。 这无疑是最简单的战斗方式,却也是最考验真功夫的战斗方式。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对决,单纯的比拼力量。 秦出这一掌的力量堪称恐怖,如果完全倾泻而下,足以将整个瑞雪巨城夷为平地! 而赵舞珏则是需要将这股力量抵消,才能救下瑞雪城。 这是方才那场赌约最直观的表现。 尽管赵舞珏没有答应那场赌约,但秦出已经自顾自的将赌约进行了下去。 不容置疑。 现在的赵舞珏,必须集中一切精力,调动周身气力,保护住瑞雪城,扛下这堪称致命的一击。 如果这个时候,有外人横插一脚,起到的并非是正作用,并不能帮上赵舞珏什么忙。 相反的,还会将赵舞珏推入绝命的深渊。 高手作战,差之毫厘便是谬之千里。 这个时候,最不能有外人打扰。 所以无论是曲邪,还是一旁跟着胆战心惊的赵同漳和杨霆,都只能看着,而不能插手。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外人无法阻拦、更无法协助。 只能看赵舞珏自己了! “可……可是,城主他的身体……” 曲邪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赵同漳的声音略有些嘶哑。 “还不懂吗,秦圣人出现在这里,意味着剑道大会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 “所以,城主……要用他自己的性命,换取瑞雪城活下去!” 这句话听得曲邪一头雾水。 什么叫换取瑞雪城活下去? 瑞雪城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正处在辉煌鼎盛之时! 城主他对此不也是深信不疑的吗? 为什么还要选择牺牲自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对于赵舞珏的选择…… 曲邪不懂。 杨霆也不懂。 但赵同漳懂! 江晚仪同样也懂。 江欲雪懵懵懂懂的猜到了一个大概。 是的。 以赵舞珏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根本不可能打得过秦圣人的。 眼下的赵舞珏,可以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应战的。 但他没有选择让他人代自己出战,不是因为他傻了要去送死。 他惜命得很。 他有夫人,有女儿,有瑞雪城的万千城民。 但也正因如此,这么做才值得。 从秦圣人出现在瑞雪城外的那一刻开始,赵舞珏就知道,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剑道大会进行不下去了。 他的百年努力付诸东流。 瑞雪城……救不回来了。 属于瑞雪城的傲气、腐朽,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剔除了。 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才能挽回这一切? 只有一个办法。 唯一的办法。 如果他活着的时候做不到这一切,挽救不了瑞雪城…… 那么,他死后……可以做到吗? 如果用他的死,来换取瑞雪城民的觉醒呢? 这个法子,他以前也想到过,但他不敢这么去做,因为人世间有太多太多让他难以割舍的事情。 而且,如果不是到了一定的地步,他也犯不着这么去做。 但今日,便是让他身死的契机。 也许,只有通过他的身死,才能振奋瑞雪城! 他要用他的身死,去唤醒现在这个腐败不堪的瑞雪城!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 希望,他的一切努力,不会白费…… …… 滴答——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承受在上空的巨大力量威压之下,赵舞珏便觉体内的旧伤被完全牵动。 剧痛感,从气海开始,一步一步遍及全身。 骨骼之中传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爆裂声。 体内的经脉、气息,从一开始的勉强稳定,迅速演变为了紊乱。 他的身体陷入了剧烈的颤抖之中。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外泄。 但自始至终,他的身躯都站的笔直,就仿佛是横亘在这雪阻深处的那根属于瑞雪城的脊梁。 他正在做的,就是在向秦出说: 瑞雪城的脊梁,从不曾弯下过! 而他赵舞珏,代表的便是这根坚韧不折的脊梁。 他赵舞珏,就是瑞雪城的天。 只要有他在,哪怕天塌了,他也能凭借一己之力支撑下来! 不明白这其中关节的曲邪,只是愣怔的盯着赵舞珏的背影,却觉得有一种无名的振奋感自心底涌了上来。 不只是他,在场的赵同漳、杨霆,乃是后方远远推开,但注意力一直盯着这一边的瑞雪守城甲们…… 都在赵舞珏的背影中,看到了瑞雪城千年的傲骨! 这一刻,他们从前脑海中的神话在不断崩催。 是啊。 赵舞珏不是无敌的。 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 在他们眼中天下无敌的赵舞珏,却连上方那位“武安圣人”的一掌之力都只能勉强承担。 他们眼中的大山,他们眼中永不会倒下的城主,却如同成了一位阶下囚…… 他们的信仰似乎在崩溃,他们心中一直坚守者的某些东西似乎也在同时破碎了。 但……! 另一个神话却在他们的心中缓缓成型。 是啊,赵舞珏不是无敌的。 这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无敌的,他们也一样,他们不过是大千世界之中的一粒尘埃,微不足道。 哪怕能在那宗师谱上留下自己的名姓,但过了百年、千年、万年,还有谁能记得? 可今日赵舞珏的形象,在他们的心中,在整座瑞雪城子民的眼中,却是永垂不朽的! 人们愿意拥戴的领袖,从来都不是高高在上的太阳,从来都不是远在九天的天神。 而是那个哪怕自身实力微不足道,也愿意站在强敌面前,为他们遮风挡雨的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称之为领袖! 同样是这一个瞬间,高空中的秦出,缓缓抬起了另外一只手…… 掐指一动,弹指之间,一股无形的力量凝聚而出,盘旋在高空孩子汇总。 曲邪目眦欲裂,拳头都快攥出血来了,指着高空,登时旁边站着的赵同漳。 “他,他要干什么!城主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他还要继续施加压力吗?!” “赵同漳,你他娘的如果还是个剑仙,就和我一起上啊!” “把整个瑞雪城的安危,都强加在城主一个人的身上,那我们算他娘的什么东西啊!” “赵同漳,你他娘的是不是忘了,瑞雪城人,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这样的苟且偷生,我才不想要呢啊!” 赵同漳的胸口痛痒剧烈起伏,嗓子中的呼吸声剧烈的宛如在拉风箱。 眼圈通红,双肩微颤。 他心中感觉太憋屈了! 但他不能站出来,如果这时候他站出来帮着赵舞珏,那么赵舞珏所坚守的一切,就都付之东流了。 以多欺少,与当年赵文曲怕死之事召集长老击退陈老道有什么两样? 江湖儿郎对决,便有江湖儿郎对决的规矩! 赵舞珏是一城之主,是一个男人,便不能说到不做到。 既然这场比试开始了,那就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战斗。 秦出遵守了他的承诺,一没有用剑道,二没有用玄术。 如果他们插手,先不说他们到底有没有救下赵舞珏的能力,但瑞雪城以多欺少、违约背诺的骂名,便永远抹不去了 在赵舞珏的心中,他的瑞雪城是天下第一城,是他的骄傲。 决不能沦为耻辱! 为守护这份骄傲,哪怕身死! 赵同漳懂得赵舞珏心中所想,所以无论内心中到底有多么想冲上去陪着赵舞珏一起承担…… 他也不能这么做。 他一把拽住曲邪的肩膀,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一字一顿的道。 “别,让,城,主,的,心,血,白费!” 曲邪气的浑身发抖,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阻止这场决斗。 赵舞珏是一个多么淡定的人啊! 可刚刚为了维护他,却公然选择和上面那位叫板! 如果赵舞珏今天死在这里。 他心中将有一个永远抹不去的疙瘩。 是我……害死的城主! 是我! 应该死的是我啊! 为什么城主要为我承担?! 为什么城主要守护如此不老实的我啊! 明明,我是一直与你不和的那个人啊! 为什么你还能想也不想的,就豁出性命维护我啊! 为什么! 杨霆身在局外,同样感觉心神激荡。 他似乎看穿了曲邪心中所想,淡淡道。 “因为,他是瑞雪城主啊。” 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 原来,这就是赵舞珏拼命的理由。 他是瑞雪城的城主! 上方。 在秦出抬起另外一只手的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散而出。 将赵舞珏的身躯完全笼罩。 只不过,这与方才那只手掌掀起的天塌般的巨力不一样,那是一种并无损害的力量。 这一瞬间,苦苦支撑者的赵舞珏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官。 就好像……瑞雪城的万千子民,就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存。 就好像,瑞雪城的子民们,在呐喊着、惊呼着“城主”! 实际上,这也并不是他的幻想。 而是因为秦出动用了玄术! 并非用来取胜。 而是在这一刻,将赵舞珏的身影,将赵舞珏正在经历的一切,千万倍的放大为一道虚影。 横亘在瑞雪城的高空之中。 在瑞雪城子民的眼中,他们永远也忘不了这一日的这一幅画面! 一个横亘在天空、拥有巨人般宏伟身躯的身影,站在瑞雪五峰之上,为他们抵挡住了一道足以将整座瑞雪城夷为平地的恐怖力量! 那道身影,正是他们的城主,赵舞珏!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鲜血喷溅、浑身颤抖却仍在苦苦支撑的赵舞珏! 这幅画面,将永远铭刻在瑞雪城的历史之中。 这一日,瑞雪城经历灭城之危,是他们的找舞珏城主,豁出一切,抵挡住了灭城之灾! 面对灾祸,面对无法承受的力量,赵舞珏没有退后分毫。 他汗水如注,他气喘如牛,他浑身颤抖,他不堪一击。 但他唯独没有后退,没有下跪! 他仍然骄傲的站着。 举城震动! “城主,为什么会……城主不是无敌的吗?” “城主他,在保护我们!” “原来瑞雪城……也会有大祸临头的一天……原来我们……并非无敌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们是瑞雪城啊!我们是天下第一城啊!我们怎么可能输!”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啊啊!瑞雪城是不朽的!瑞雪城不会亡!!!我们是天之骄子,我们是无敌的!我们不会毁灭啊!” 有人号啕痛哭, “都是城主,都是他招惹了自己打不过的强敌,还要拉着我们跟着陪葬!凭什么啊!我们还有大好的前程!” 有人狠狠地给了前者一个嘴巴,伸手攥住前者的脖领,怒斥道。 “喂!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给我看好了啊!赵城主他在守护者的到底是什么啊!” “是我们!是瑞雪城!” 第143章:瑞雪的罪,你不懂!【四千大更,求订阅!】 赵舞珏的身影放大了千万倍,悬浮在瑞雪城之上。 单从效果来看,简直堪称神迹。 让每一个瑞雪城的人都感到身临其境,大祸临头。 就仿佛是自己在亲身经历一般。 飞奔中的秦衣听到动静,一抬头,看到高空中的这一幕,登时吓了一大跳。 那…… 那股几乎可以将瑞雪城拍成粉碎的力量,真的是自己老爹搞出来的!? 真的假的? 自己老爹原来一直在隐藏实力吗? 本身的实力居然这么强大吗? 不不不,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 从高空的虚影便能很明显的看出,赵舞珏根本不敌! 眼看着南城关就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加快了飞奔的速度。 而在他的前方,赵奕晗背着江欲雪,形如电光,已然攀登上了南城楼。 人未到,声音先至。 “爹……!” 带着强烈的颤抖。 赵奕晗一步迈上城头,江欲雪就已经急不可耐的从赵奕晗的背上挣脱了下去,不要命的朝着赵舞珏跑了过去。 一道黑影瞬间闪至,如同一座大山般,挡在了江欲雪的身前。 正是赵同漳。 江欲雪一个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在了赵同漳的身上。 她并没因此受到什么伤害,因为撞到赵同漳身上的时候,就如同撞在了一团棉花之中。 前冲的力道被轻轻松松的卸掉了。 江欲雪抬起脑袋,泪眼朦胧的分辨了一下眼前人,旋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地抱住赵同漳的腰。 “江爷爷……!江爷爷!你救救爹爹啊!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救下爹爹的!” 赵同漳脸色铁青,像是在忍耐心中急躁的情绪。 他咽了一口唾沫,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雪儿,前面危险……相信城主,城主……一定能赢的。” 尽管在赵同漳的心中已经知道城主八成活不下来了,但他还是选择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他也同样需要这个谎言来自我安慰。 城主是创造过无数奇迹的存在,怎么可能倒在这里! 城主吉人天相,一定不会出事的! 恰此时,后方城头之下,秦衣也已经赶到。 在巍峨的城墙上不断借力、腾跃,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城头。 口中同时朗声呐喊道。 “快停手!父亲,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将体内全部的气力全部汇聚在喉咙之中,将声音扩大化。 他很确信自己的声音一定能够传到上面。 在他的呼喊声中,在场的所有人都略带惊讶的扭头看向了秦衣。 尤其是一众瑞雪守城甲,全都瞪大了眼睛。 这个突然出现在城头的年轻人,居然朝着上方那个踏空而立的身影喊“父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曲邪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反应过来,瞪着眼睛质问旁边安慰小姑娘的赵同漳。 “姓江的,这,这小子是上面那个疯子的……儿子!?” “圣人门徒……武安圣人?他娘的!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啊!” 他猛地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抬起一只手,无声中裹挟巨浪…… 秦衣只感觉一股无法反抗的强大吸力将自己拉扯到了半空之中,下一个瞬间,自己的脖子就被曲邪紧紧攥住了…… 曲邪满脸愤怒,瞪视着秦衣,怒道。 “你个杂碎!都是因为你,事情才会闹到现在这一步!我宰了你……!” 赵同漳急道。 “曲邪,你胡闹什么,还不放手!你……!” “这是城主与秦圣人的斗争,你居然迁怒于一个孩子,你还配做剑仙吗!” 曲邪反驳道。 “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当日这个杂碎入城之时,老夫便多次反对,现在事情闹到这一步,你还说不能迁怒于孩子!?” “既然那狗屁圣人要咱们瑞雪城就地解散,那咱们瑞雪城与那狗屁圣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生死之仇,当然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那狗屁圣人不是狂吗!我们就宰了他儿子!看他……” 赵同漳眉头紧皱,抬手一招,将曲邪的手一把打偏。 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的秦衣因而挣脱了曲邪的掌控,倒退两步剧烈的喘息着,满头大汗。 曲邪一瞪眼睛。 “姓江的!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你他娘的平时与老子对着干就算了,都已经到现在了,到了瑞雪城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你,你他娘的居然还要把胳膊肘往外拐!” “你还是瑞雪城的人吗?!果然,外姓的就他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没有一个真真正正效忠瑞雪的!” “连一个小崽子都不敢动,你真他娘的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在怕什么,你不就怕天下人说你不择手段、说你以大欺小吗!?” “明明是彪子,装他娘的什么贞洁烈女啊!他的手上沾着的不明不白的血还少吗?!” “你不想担这个骂名,好啊!老子来担!” “你给老子让开!只要能救城主!只要能救瑞雪,老夫就算受尽千夫所指又能如何!” “纵使救不下来,老夫也要与那个劳什子的狗屁圣人同归于尽!”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冷静,甚至忘记了其实自己本姓曲,是担任瑞雪总教习后才改姓得赵。 他其实也是外姓人,焦躁之中把自己都给骂了。 一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他周身气劲瞬间激射而出。 探手在虚空中一抄,拔出了一柄紫铁长剑,剑身幽光闪闪,冷风嗖嗖。 血槽之中堆积的血锈擦都擦不干净。 这柄剑,取过太多太多人的性命。 瑞雪城总教习曲邪之本命剑,名剑谱排名第三十三,剑名:沧海有泪。 赵同漳一见,曲邪这家伙被逼急了,忙招呼一边的赵奕晗。 “奕晗,看好雪儿!” 旋即将怀中哭哭啼啼个不停的江欲雪轻轻推到了赵奕晗的身边,伸手同样拔出自己的本命剑。 身形电转,刹那间出现在了秦衣的身前。 叮的一声巨响。 空气仿佛因此撕裂。 赵曲二人的剑重重相抵在了一起。 因此而僵持在了原地。 赵同漳扭头催促一声。 “快逃!” 秦衣忙不迭的向后撤退,满脸懵逼。 赵同漳回过头来正视曲邪。 “曲邪,你疯了!你已经失去理智了!冷静一点!” “你不是一个弑杀之人,不要因为一时之愤慨,做下抱憾终身的事情!” “你仔细想想,在这场赌约结束之前,你杀了秦圣人的儿子,那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啊!” “城主是在挽救瑞雪,而你,是在毁灭瑞雪啊!” “秦衣不能死!” 曲邪满面戾气,怒道。 “姓江的,你难道还看不懂吗!” “城主身上有伤的啊!那姓秦的狗屁圣人之所以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不正是在欺负城主负伤在身的吗!?” “那个狗屁圣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毁灭瑞雪城而来的!一旦他战胜了城主,瑞雪城上下,将无一人能阻拦那狗屁圣人!” “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玉石俱焚!” “他不是仗着实力咄咄逼人吗?!那老子就宰了他儿子,看他还能怎么狂?!” 轰隆隆—— 二人连续对剑,引发剑气激荡,整个城头瞬间变得摇摇欲坠。 前方,一直专心抵抗那道掌力的赵舞珏也被后方的巨大动静震动,略有分神。 后面……是怎么了? 好像是曲邪和江叔的声音,他们……怎么了……? 而就是这微微分身的瞬间,本就处在崩溃临界点的体内旧伤突然爆发。 噗噗噗—— 一连串鲜血喷溅的声音,体内经脉受损之处寸寸断裂,鲜血刺破皮肤飞溅而出,形如血箭。 整个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斗一般,无数道血箭朝着四面八方溅射。 勉强支撑的上方力量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崩溃了一般,浑身发软,哪怕一丝力气也施展不出…… 他口中狂喷一口鲜血,嘶哑着嗓音吼道。 “快……快离开……!” 可是已经晚了! 天地坍塌之时,他是那根唯一的顶梁柱。 而当这根顶梁柱倒塌,天地坍塌的力量便如同洪水决堤一般,铺天盖地的压了下来。 那股恐怖狂泻的力量,未及第五步者,都会被瞬间压成肉饼。 而单单是这瑞雪城头,就有数不清的人会受此牵累。 更别提这股距离是朝着瑞雪城全城发作的! 瑞雪城很可能会在刹那之间被压成一片废墟! “不……!” 在他嘶哑的惊呼声中,世界仿佛静止了。 迷茫之中,一片血色之中,他看到江欲雪挣脱了赵奕晗的拦阻,朝着他飞奔过来。 他略有些无力的想要伸出手,想要迎着女儿走去。 但身体已经不受自己的掌控的躺倒了下去…… 旧伤完全爆发。 自己这一身修为,算是废了,就算不死,下半辈子只怕也只能唐倒在病榻之上了…… 但…… 现在想这些似乎已经晚了。 因为,他的瑞雪城,似乎毁灭在了这一道巨掌之下…… 他的耳朵再也听不见声音,他的心跳也几乎停止了。 结束了吗…… 我守护了百年之久的瑞雪城…… 毁灭了吗? 他的意识陷入了一片灰暗之中。 朦朦胧胧间,他似乎听到女儿扑到他的身边,嘴里不断喊着“爹爹……!爹爹……!” 就在赵舞珏难以支撑,身体完全崩溃的同时,上方的秦出眼神微微一动,撤回了手。 喃喃自语道。 “用了玄术啊,看来是我输了。” 方才,将赵舞珏的身形放大为横亘在天空中的巨大虚影时,他动用了玄术。 虽然他释放玄术的目的不是为了取胜,但按照他刚刚不用玄术的承诺来看,他已经输了。 所以,他收了力量,撤回了手。 叹息声传遍天地。 “罢了,是我不敌赵舞珏。” 他伸手一捞。 下方城头上,面带惊恐的秦衣还在剧烈喘息着,听到上方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究竟在哪里…… 刚刚一切事情发展的实在太快太快了。 从赵奕晗和他相继登上城头,到曲邪攥住他的脖子要掐死他,再到赵同漳为保护自己与曲邪对剑,再到赵城主悍然倒地…… 仅仅只发生在了几个眨眼之间。 快到他此刻除了心悸,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当他幡然醒悟过来的时候,却赶到自己再度陷身与一股柔和又不容置疑的力量之间,将他带离地面,带上高空。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高空中那个看上去不甚真实的身影,在他的视野之中迅速放大。 下一刻。 他就站在了一身白袍,手握利剑的秦出对面。 秦出眼神复杂的瞅着他。 尽管在克制心中的情绪,但他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带出了颤音。 “小庭……你,你长大了。” 他伸手想要抹一抹儿子的脑袋,却被秦衣一甩头躲开。 “爹!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以前不是这样不明事理的啊!” “为什么这次下手如此不留情,为什么不容赵城主分辨,你就这般下狠手咄咄相逼!” “到底是为什么啊!” “你与瑞雪城到底有何仇恨啊!” “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你为什么要留我一人在这世俗之间!” 面对儿子连珠炮一般的问题,秦出脸色不变,只是幽幽一叹。 “这些事,我会一一告诉你的。” 下一刻,他带着儿子骤然消失在了瑞雪城的上空。 仅留下一道声音,回音不绝。 “按照约定,输了比试,我父子之生死任由赵舞珏处置。” “待赵舞珏苏醒之时,我父子自当再来瑞雪城取死!” 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下方,扑倒在赵舞珏身上哭的像个泪人的江欲雪猛然抬起头。 银牙紧咬。 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眼神之中充满滔天杀意,怒然喊道。 “你!你们!瑞雪城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我,瑞雪城城主赵舞珏之女,江欲雪,今日在此发誓!” “纵使你二人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杀了你们!我,与圣人剑道传承者,不共戴天!!!” 高空中。 似乎听到了江欲雪包含愤怒的呐喊声,秦衣脸色略有些呆滞的回头看了看。 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听到耳畔风声呼啸,似乎是在飞快穿行。 他抿了抿嘴,事情闹到现在这一步,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秦出的所作所为他无法评价,简直不可理喻…… 更让他感觉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他开口发问,秦出忽然带着他在了一棵巨树树顶。 侧过头来看向他,淡淡道。 “我知道,你不理解我所做的一切,不理解我对瑞雪城的偏激看法。” “但,小庭,瑞雪城举城之大罪,你不懂。” 一提这个秦衣就是一肚子压不住的委屈、邪火,怒道。 “你不说我怎么懂啊!从当年母亲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懂,后来你也走了!” “你问过我吗?你有和我解释过吗?!我不懂,我当然不懂!因为从始至终,你从来没与我解释过哪怕一句!” “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我一个人……我,过得有多辛苦吗!?” “你现在当然可以不负责任的用一句‘我不懂’来搪塞我,那好啊!我还不想懂了!我就不懂了!”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还来瑞雪城闹事干什么?!” “你真的还记得我是你的儿子吗?!” 第144章:真相,玄门总门主【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心中充斥着抑制不住的愤慨与悲伤。 通过接连不断的话语,似乎想要将这些年的引而不发、强装镇定,全都发泄而出。 秦出早就料到儿子会是这样的反应,并没插话,只是静静听着。 秦衣说了一大通,见到父亲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整的自己还气喘吁吁的。 心里那个难受劲就别提了,像是赌气似的别过头去。 “爹,你……你就不打算解释两句吗?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撒气?”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明明是你和娘……!怎么反倒让我觉得这么内疚呢……???” 秦出乐乐呵呵的,全没当一回事,耸了耸肩。 “你知道为父初见你娘亲的时候,她有多么出众吗……?” “虽然她的样貌并不算倾国倾城,但除了样貌以外几乎无懈可击,上门求亲的人足够从元晋王朝排到渊海王朝。” “但你知道为啥她最后选中的为父吗?” 秦衣撇了撇嘴,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 居然还这么闲的蛋疼的拿出来提起,也不嫌脸红? “因为你不要脸耍无赖呗?还能因为啥?” 秦出难得的露出一丝正经。 “错,错上加错。” “为父长着一张被世人嫉妒的脸……这点倒在其次……” 秦衣的嘴都快瞥到天上去了。 倒在其次……? 那你提这个干什么,摆明了是说在炫耀自己长得帅! 还有没有人道了?! 现在都流行在儿子面前秀恩爱然后自卖自夸吗? 真看出不要脸来了! 想当初母亲走后,父亲因为有离别相思之苦在……所以还算比较收敛。 除了:偶尔在他练砍柴功的时候,偷偷把他缠在腰间的软布塞进火炉子里,害他一路火光跳进了水井里。 除了:在一些德行不好的客官饭菜里加点佐料…… 等等等等以外。 还姑且算是比较正经。 当然,这是在父亲走后父亲很少走出卧房的前提之下…… 如果母亲没走,如果父亲不是一直待在卧房…… 那……仔细想想,这简直就是个老不正经好吧! 秦出看上去年纪轻轻的,那张粉雕玉砌的脸,就算被外人看到,说他是秦衣的弟弟都有人信。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普通人还好,二三十就成家了。 而那些可以通过武道修为、或是通过修身养性的道学延年益寿的人们,大多娶亲生子都很晚。 虽然像赵舞珏这种将近两百岁才娶妻的也算是个例,但普遍六、七十才娶妻生子的都很正常。 而六七十在他们眼中,也是处在风华正茂的青年时期。 人生还有大好的修行,还有游历江湖恣意潇洒的日子,何必那么早成家? 秦衣并不知道父亲和母亲的实际年龄…… 但从秦出方才在瑞雪城展现出的堪称天灾的恐怖势力来看,最起码也是和赵舞珏甚至是和瑞雪上代城主赵文曲一个年代的老家伙了。 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活得像个孩子似的,没个正经…… 也是一种离奇的修行吧…… 眼瞅着父亲还要继续不正经下去,秦衣扶额长叹。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有意岔开话题。” “如果时至今日,你仍然不愿意对我坦诚相告的话,那再说什么也是白说。” “你也别扯出娘亲来胡说一通,毫无意义。” “你不是出家去了吗?你不是脱离世俗去了吗?既然如此,你还哪来的妻子,哪来的世俗家人?” “既然你当日可以选择不认我,那我今日还不认你了!” 一边说着,秦衣就准备就此离开。 他现在心情差得很,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和一个不正经的爹绕来绕去。 瑞雪城的事根本无法收场,赵城主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秦出眉头一挑,心说:多年不见,这小子脾气还真冲啊…… 他一把拉住秦衣。 “等等,儿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方才为父可是说了,赵舞珏要是醒了,咱们爷俩可是要去送死的。” “你这个时候急着跟为父脱离父子关系,莫非是怕死了?” “好男儿啊,怕什么都不要紧,唯独不能怕死,为父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是要去送死就是要去送死,不能反悔!” 秦衣:??? 这特么是问题的重点吗? 的确,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的生死给许出去了,却是让他感到心中不快。 但他眼下最气愤的事情是:多年未见的父亲,居然一见面仍然在和他东拉西扯。 而这些年来对他的亏欠居然完全避之不谈,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不是他矫情。 而是他非常难以理解,真的有这么当爹的人吗?! 从他儿时对父亲的理解来看,父亲平常和他在一块的时候尽管有些童心未泯。 但好歹处理起事情来有条不紊,而且在关键时刻非常稳重、值得信任。 与他说的很多道理,都成了后来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所以父亲本质上来看,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可这次再见,他却真的感觉到心寒了。 他本以为,多年后的再度重逢,他的父亲起码也应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清楚这些年的踪迹。 解释清楚当日里离开之时那番绝情的话。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 人家对于这些只字不提,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和他开着玩笑。 就好像根本没打算解释一般。 这谁受得了? 所以在这一系列心理暴击的作用之下,秦衣多年隐忍养成的“过于自立,表面坚强”的性情便爆发而出。 …… 既然你不打算解释,那我干脆不听了,也懒得去计较这些了。 没有你们在,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没有你们在,小花是我的亲人,秋棋也是我的亲人,荻花客栈就是我的家。 所以,有没有你们这些当爹的当妈的,我都无所谓! …… 当然,此乃谎言。 秦衣的心中其实并不抱着这样无所谓的态度的。 相反,他对这份亲情,对父母,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感情,他的内心极其盼望着父爱和母爱。 这属于秦衣性格的致命缺陷。 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 身为荻花客栈的老板,他需要时刻通过一层伪装来示人。 无论经历了什么,他也要装出一副水也无法击溃的模样,成为小花的依靠,成为客栈的顶梁柱。 他要装的坚强,要装的无坚不摧。 但他的骨子里当真如此坚强吗? 实则不然。 常年累积下来的心理压力,还有内心无法与人言说的痛苦,就像是一根根稻草不断压在骆驼的背上。 没准什么时候,他就会被彻底压垮。 此刻秦出说的话、做的事,和他最初的想象大相径庭。 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重。 他顿时生出心灰意冷之感,淡漠的摇了摇头。 “你想要我的命,随时来取就是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如何不死?” “十年了,整整十年,秦武安,你就拿这样的混账话来敷衍我。” “既如此,你又何必抱着什么所谓的救儿子的借口来瑞雪城‘救’我?” “你走吧,我已经不需要你救了。” 说着,他甩手挣脱了秦出的拉扯他的手掌,飞身跃下了树,朝着瑞雪城的方向默然前行。 秦出的表情微微变了变,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思考了一下,还是忍住没有说出口。 秦衣面无表情,浑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走着。 他的内心甚至已经不再期待父亲会跟上来了。 有时候,希望越大,现实带来的打击也会越大。 这些年来,他无数次盼望着父亲能够站在他的面前。 可当父亲真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觉得陌生起来。 这人,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 真的是吗? 他的眼神空空荡荡的,甚至流不出眼泪来。 内心除了自嘲,还有可笑。 为自己多年来的等待感到可笑、不值。 “你打算去哪啊?” 突然。 秦出那张令女人生妒的脸突然倒挂着出现,就悬在他的脑袋顶上。 之间秦出倒挂在一棵树的枝干上,连带笑意的瞅着他,好奇的问道。 ……他在笑,他居然还在笑…… 算了。 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秦衣没有回答,只是面容淡漠的走了过去。 秦出的声音再次从后面传了过来。 “你是要去瑞雪城送死吗?太早了,赵舞珏还没醒呢,咱们爷俩还能逍遥快活几个月的时间。” 秦衣不语。 渐行渐远。 他没看到的是,背后,本来满脸不正经笑容的秦出脸色瞬间收敛…… 浑身上下的气势都与方才变得截然不同。 就仿佛在这刹那之间,变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犹豫了一下,旋即朗声问道。 “我本以为,他……最适合和你见面,但看来,是我错了。” “还是让我来和你见面吧,小庭。” 秦衣仿佛没听见一般,还是直楞楞地往前走。 对外物的一切,置若罔闻。 可秦出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你一定想知道吧,我和你母亲为什么选择出家问道……” 他的声音很大,而且是环绕立体式的钻入秦衣的双耳之中。 就算想不听,都不行。 秦衣的双眼缓缓流露出了一些淡淡的光芒。 这挺这还像是一句人话…… 而且,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感觉父亲变得和刚刚不太一样了。 “其实,我已经在和你解释了,但你以为我是在玩笑,所以只听了一半。” “也是,什么话放在他的口中,听起来都像是在开玩笑,他就是这么一个没正经的人。” “所以,他选择了最自由、最无拘无束的玄术传承,而我则选择了剑道传承。” 秦衣一头雾水,怔忡的转过头来。 “你,你,你在说什么……” 这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却让秦衣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脑海。 “当初,你娘亲之所以选择了我,是因为我有两种性格。” “谈笑时能够陪她恣意玩笑,危机时能镇定自若、主持局面。” “但实际上,她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最开始,我并不是这样的。” “这次,你进入瑞雪城,想必已经知道我传授你的无名剑诀,乃是圣人三绝之中的圣人剑道了吧?” “儿时,我曾随父亲深入卷奉山脉修行圣人剑道,也正是那一次,一尊突然杀出的第五步怨煞鬼改变了我后来的人生。” “父亲那时刚刚突破圣人之境,想要斩杀一尊第五步的鬼怪本就不太轻松,更何况还是在万鬼族谱中排位前十的怨煞鬼……” “所以父亲与怨煞鬼陷入了鏖战,而我则选择了快速遁逃,避免成为父亲的累赘。” “但没想到的是,那怨煞鬼诡诈之极,表面上与父亲鏖战,但实际上它的真正目标乃是我……” “怨煞鬼分散出了最重要的‘怨煞劲’紧跟在我后面,父亲察觉到了不对劲,及时逼战跑来寻我,可是已经晚了。” “怨煞劲侵入了我的体内。” “如果不是我的气海之内有圣人剑道保护,只怕已经着了道,死在怨煞鬼永无止境的梦魇之中,化身成为怨煞鬼的养分被榨干。” “父亲当即运用天门之精纯剑气,将那怨煞劲逼出我的体外,可他对于怨煞鬼的了解有限,不知道怨煞鬼致命的杀敌方式——怨煞劲,实际上分为明劲和暗劲。” “他当时逼出体外的其实只有明劲,而暗劲还残留在我的体内,而也正因为他的疏忽,错过了暗劲最佳的祛除时机。” “以至于后来的四十年中,我一直在与暗劲进行明争暗斗,暗劲也成了我体内最顽固不化的暗疾。” “我因正因为有着到暗劲存在,迟迟开不了天门,无法跨入圣人之境。” “父亲为此带着我游离四方,苦寻救治之法,后来在山野之间偶然救下了误尝毒草的小神医萝裳。” “萝裳尽管医术奇佳,但却只有权宜之计,根治不了这残留四十年的暗劲,她说完全祛除暗劲根本不再他所学医术的范畴之内。” “普天之下,可能唯有那传闻无所不能的玄门总门主才有办法。” 这情况,怎么和当日的李长逍情况有些类似? 也是需要通过玄门总门主才能解决? 这位玄门总门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怎么会这般厉害,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详细的不多说了,后来父亲通过一些特殊手段,确实找到了那位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玄门总门主。” 秦衣眼神微微一动。 终于到关键了! 第145章:一人双传承【4600大更,求订阅!】 秦衣静气凝神,静静倾听。 秦出认真道。 “玄门门主告诉我,怨煞阴劲已然侵入骨髓,想要根治是完全不可能了。” “想要救命,只有一种方法。” “我已经被怨煞阴劲侵扰多年,意识出现了分裂、癫狂的症状,玄门门主说有一种极其玄妙的玄术,可以在这种堪称不治之症的情况下救下我的命……” “但,需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 “他要我废除自身修行的剑道,转修他的正统玄术核心传承。” “他说,只要我答应这个条件,他也可以答应我,不仅能够救我的命,而且我还将是玄门下一代总门主的唯一继承人。” 秦衣愣了,这条件怎么好像似曾相识……? 自己在什么时候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来着? 对了! 雪川长城,万全观! 这位玄门总门主说的话,简直和当日无为掌教和他说的话如出一辙。 这位玄门门主的话外之音,似乎也是想要让父亲放弃掉自身修行的圣人剑道。 几个意思啊? 他们家传承的这个圣人剑道就这么招恨吗? 那帮老家伙全都想让圣人剑道就此中断才好? “我父亲,也就是你爷爷,自然不同意。” “圣人剑道自百国混战时期传承至今,经历数千年一脉单承,岂能就此中断?” “但那时确实命悬一线,玄门门主是我唯一的选择,我根本无法舍弃这条路,而门主又似乎也不愿意舍弃我,一门心思想让我继承玄门……” 秦衣脸色一阵诡异的变换。 这么扯淡? 号称天下最神秘宗门玄门的传承者,居然上赶着让自己父亲当总门主? 他感觉他爹在吹牛逼。 要么就是添油加醋了。 但他没有证据…… 秦出对儿子怀疑的眼神没有任何反应。 轻咳一声,继续认真说道。 “久经权衡与商议之后,情况突然峰回路转,那位玄门门主居然又提出了另一种匪夷所思的两全之策。” “那段时间,门主连日翻阅玄门古籍,自玄门的一部禁忌古籍之中查到了一种只存在于理想之中的奇异玄术。” “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而且,非常符合当时我的处境。” “这种玄术,名为分心术,有裂心散魂之能,据说可以让一个人的精神一分为二,从一个人变成两个拥有独立思想的人。” “二人共占用一个躯壳,这在百国混战时期是用来救治那些从战场退身下来的战争疯子的……” “但因为过程极其残忍,并不人道,所以被玄门的先辈废弃了。” “这看似是一门局限性非常强,比较鸡肋的玄术,但门主同我说,因为我的情况特殊,所以这门玄术作用在我的身上会有奇效。” “他可以将这门分心术稍加改善,作用到我的身上。” “过程很复杂,就不多赘述了,简而言之……” “门主告诉我,那怨煞暗劲在我体内待得时间实在太长了,已经和我融为了一体……” “看似对我有害,但如果转换一种方式去思考,却也未尝不能正向于我。” “所以,他通过分心术,将那缕怨煞阴劲诱导、驯服,并分割出我的一部分精神意志与之结合,形成了我的第二命格。” “也就是现在与你对话的我。” “而方才那个正经不起来的我,则是因为分割一部分精神意志致使意志残缺不全,只能用最简单最单纯的思想来对待身边之人。” “同时,也正因为我存在两种命格,所以可以达成门主的期望,由另一个我来传承他的正统玄术核心,而由我来继续修行圣人剑道。” “两不冲突,且一举多得。” 将这些过往讲述清楚,秦出看向一脸呆滞、面带不敢置信之色的秦衣,淡淡笑了笑。 “也就是说,现在的你看上去是一个人,实际上是两个人?” 秦出缓缓点头。 “不错,或者说……不只是现在,从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是两个人了。” “只不过这些前因后果太过玄奇,怕你无法理解,所以从未和你说起过。” “你的娘亲,也是在于我相识相知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这也正是我能同时修行玄术核心与圣人剑道的重要原因。” 秦衣思考了一下,刚刚松缓下来的眉头又再度皱了起来。 “你解释的这些,虽然无法接受,但是还好……” “最重点的问题是,你所说的这些话,还是无法解释你与母亲为何双双选择离开我,出家问道而去……” 秦出耐性十足的道。 “不急,事情要一步步的做,话要一点点的说。” “更何况我接下来的要说的话,涉及到四家传承者跨度千年的恩怨……” “这些话,本来应该是在你登上圣人之位后才能与你说的。” “但没想到因为一些因缘际会,我和你的娘亲都牵涉其中……” “而我们为了保护你不深陷其中,都做了同样的选择,但是这也导致了你这十年来孤苦无依。” “这是我们的无奈,也是我们为了保护你的唯一方法。” “小庭,你娘亲是为了让我和你不受到千年恩怨的牵连,所以才选择回到师门,身登万全观拜师陈老道,重启道号炁清,继任北固山门门主。” “可她没想到的是,其实我也早已深陷其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怎么做呢?” “我们只能选择用离开你的方式,来避免你再次深入其中,但没想到……你还是找到了这里,你还是出现在了瑞雪城。”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 “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吧,今日,我不会再隐瞒,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 “只希望你知道这一切后,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无论何时,你都不要忘了,父亲和你的娘亲,就是你的天,在我们活着的时候,会为你撑起这片天。” “至于方才在瑞雪城留下‘取死’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赵舞珏在这场战斗中的收获,要比他失去的多得多。” “他醒来后,会感念我今日废去他的修为的。” “我从一开始便知道他的本意,是通过你来解决掉瑞雪城腐朽的一面,并非出于恶意。” “但如果我不在瑞雪城民面前、在天下人面前演这一场戏,你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走得格外艰辛。” “孩子,记住为父的一句话,今生今世,你与谁产生羁绊牵连都无所谓,唯独……不能与瑞雪城有任何的关系。” “赵舞珏那个女儿悲痛之下喊出来的那句‘不共戴天’,实际上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与我最初的设想一般无二。” “你也记好这四个字,‘不共戴天’,从今日开始,你与瑞雪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一定要说有,那就是——生死大仇。” “瑞雪城的人,你,务必做到见一个杀一个。” “好了,在进入正题之前,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 秦衣大惊失色,满腹疑窦。 但也知道现在身在雪阻,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将父亲这些叮嘱之言一一记在心里,他强制压下心中的疑惑,随着父亲消失在了雪阻的深深雪林之间。 …… 大靖王朝。 戎武元年,腊月十三。 夜。 街道上空无一人,已经宵禁,格外的清冷、安静。 只有更鼓偶尔被敲响。 回声阵阵,悠远绵长。 帝都。 兰摧城。 荻花客栈对面的巷尾角落处,在无人看到的幽暗之中,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朝着荻花客栈的方向大量一二。 旋即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道鬼魅般的身形悄无声息的在黑暗中穿梭一阵,停在了一个死胡同。 另一侧的围墙上,另一道身影翻墙而出。 二人凑近。 “殿下,卑职观察了一整日,荻花客栈之外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实际暗藏玄机……” 略作易容改扮的李长逍摘下兜帽。 打了个哈气,没精打采的死鱼眼中闪出了几分精光。 “哦?怎么说。” 豫淮春面容凝肃。 “今日荻花客栈过于红火,卑职私下打听过了,今日荻花客栈的客流至少比平日里要多上五成。” “而且,近日里荻花客栈的客流一直在猛增。” “临街的多家客店,就没有不眼红的。” “这并不符合常理,那位秋恩公却是有些小办法,能够吸引回头客,但这无法解释客流在近日暴增。” “依卑职来看……这八成是因为秦恩公的消息泄露,导致江湖人纷纷赶来帝都中,并装作是客人,进入荻花客栈打探。” 李长逍抿了抿嘴。 “这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啊。” “不过好在,这些家伙还在观望、潜伏。” “查到‘秦恩公是仙术剑道传承者’的消息是从哪里泄露的吗?还有‘秦恩公是荻花客栈的老板’这条消息又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豫淮春摇了摇头。 “关于此事……并无线索,还在查探之中。” 李长逍表示理解。 “也罢,这敌国帝都,并不是你我的地盘,消息闭塞,难以探听清楚也属正常。” 他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 豫淮春静静等候自家主子做决策。 李长逍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的做了决定。 “有人来了,而且数量还不少,这就说明荻花客栈已经暴露。” “如果不是秋恩公处置得当,想办法将有关秦衣是老板的消息尽可能的压了下来,避而不谈,只怕那些江湖来客早就坐不住了。” “现在,距离那些江湖人出手,只剩下最后核实消息的时间了,最多明日或者后日,就有可能行动。” “秦恩公不在兰摧,秋恩公在主持局面,只怕也很难立刻割舍掉秦恩公的所有家业,也很难带着一家女眷孩子金蝉脱壳……” “所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今夜,我们必须有所行动。” 豫淮春连连点头。 李长逍眼珠滴溜溜一转,又问道。 “咱们在兰摧还有多少人手?” 豫淮春掐着手指算了一下。 “本着尽量不暴露行迹的原则,卑职只挑了十五个信得过的心腹好手。” “城外八个,现在城门已闭,他们暂时进不来。” “所以今夜能动用的,有七个人,六个第四步,一个第三步。” 李长逍当即蹲下身,从衣袖中拿出几颗石子,在地上排布了一下。 一边排布一边问。 “你对于隐藏在荻花客栈之中及附近的那些江湖人,有多少了解?” “他们大致有多少人,实力在什么境界?” 豫淮春详细道。 “对仙术三道有所企图的,大多都是卡在第四步巅峰这一门槛的崽子们。” “这次入京来到兰摧城的,更是其中的精英,卑职仔细观察了一下,有超过十位第四步第四境的强者……” “而第四步第三境,有将近二十个。” “至于到底有没有宗师……卑职就不知道了,宗师都有各自藏匿的方式,卑职虽然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别的宗师探查到,但却也很难查探出其他宗师的具体位置。” “更何况眼下这做帝都之中,有多位宗师坐镇,被指也无法放开手脚去探查。” “所以目前掌握的情况只有这些了。” 李长逍脸色不好看,惊道。 “这么多强者?真是一群嗅觉灵敏的好狗啊……来得真快。” “事情有些不好办了,第四步第四境的……一个两个还好说,十个!那可都是准宗师啊,居然就跟大白菜似的……” “我真是低估了这仙术剑道对江湖人的吸引力了,唉,这可如何是好。” “根本不可能在这一群家伙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将恩公一家转移走啊。” 豫淮春犹豫了一下,问道。 “要不,卑职再回去调些人手?” 李长逍摇头。 “来不及了,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你一来一反最少需要八日,根本等不及。” “秋恩公头脑清晰,常能拿出一些古怪法子,也许他有什么办法也未可知。” “咱们今夜,先进入荻花客栈。” “你应该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我带进去吧?” 豫淮春立刻点头。 “如果只带殿下一个人进去的话,能做到。” 李长逍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戴上兜帽。 “走。” …… 一刻钟后。 荻花客栈。 柴房。 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的秋棋,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双眼就如同暗夜中的夜明珠一般,熠熠发光。 豫淮春是宗师。 行走之时可以隐蔽一切气息,悄无声息。 但他在听闻秦衣修行圣人剑道的消息暴露之后,就已经在院落之中布置了多种细不可闻的警戒机关。 这是借剑山庄十大秘术之一的“哨术”。 专门用来提防、警戒。 效用就是哪怕在独自一人完成任务、无人放哨的情况下也能第一时间得到外来人靠近的消息的秘技。 传承百年,复杂多变,最核心的关键就是:善于利用周遭的环境。 哪怕是对陌生的环境,也能有所掌控。 更何况荻花客栈是他的主场,布置哨术就更加简单了。 在院墙的几个关键部位,都有秋棋特制的蛛丝线。 很软,很细,风吹不断,雨打不折。 但只要有人轻轻触碰一下,立刻就会碎成飞灰。 有人翻过院墙,无论实力高低,细线都一定会被触动。 而且触碰者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感觉。 此外,在院子之中也有各种细密且精致的哨术。 都不是很复杂: 比如在水井边放一根细针,只要周围有风声微动,细针就会轻飘飘的飞入水井之中。 落水会有细微的声音,而秋棋就能通过这细微的水声分辨出将细针吹入井中的风声,究竟是自然风,还是非自然风。 虽然无法做到像秋棋前世的监控录像、红外线网、热成像仪等高精密警戒仪器那么精细。 但最起码能在一定程度上分辨出外人入侵。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科技存在,但古人的头脑往往比一些科技产品还要厉害。 借剑山庄,就是此门行家。 此刻,院中的哨术被触碰,他立刻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第146章:危机四伏,杀机逼近!【四千大更,求订阅!】 真要说起来,秋棋这些简单的布置还是比较粗糙的。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只是做了最简单的安排。 很多复杂的哨术都需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和酝酿,但事发突然,他能做到的只有现在这些了。 此刻,他第一时间感知到有人翻进了院墙之中,勉强分辨出一共是两个人。 但他们是男是女,实力境界如何,身高胖瘦体重一类的全都一概不知。 在这种深夜时分,通过这种方式潜入宅院之中,绝大多数情况都是饱含敌意的…… 是敌非友。 第一时间确认情况后,他将贴身放置的一柄短刃拿在手上,一闪身来到门前。 悄无声息的将门打开一道门缝,朝外打量两眼。 旋即轻手轻脚的点上油灯,故意咳嗽两声,装作起夜的样子。 这就像是一场心理战。 偷偷潜入的人怕的无非就是被人发现。 所以他在这个时候亮灯,会扰乱屋外潜入之人的心神。 屋外之人会在第一时间思考一个问题:我是不是被发现了? 在这种心理作用之下,他们大多都会选择第一时间找到一个掩体观望一下。 观望一下屋中人的动静。 而这个观望的时间,也就给了秋棋时间。 他故作下床,发出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旋即推开房门,站在房门口揉了揉眼睛,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随意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回到屋中。 上床,在灯影之下拿起一本书看。 对面的侧房中,小荻花睡的正香,旁边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推了推她。 小荻花揉了揉眼睛。 发出“唔……”的一声呓语。 模模糊糊之间看到对面的窗户透出了灯光,立刻睡意全无、精神一振。 一扭身看到睡在他旁边的归鸟和玉梳也已经半坐起身。 黑暗中,五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点了点头。 夜半出门伸个懒腰,随后在灯影下看书,这当然不是因为秋棋喜欢看书,勤奋用功…… 这是他和小荻花商量出的信号。 自从秋棋暗坊那边听来了有关秦衣的消息后,秋棋便第一时间和小荻花商量过对策。 按照秋棋的意思是: “我建议,立刻闭店,离开兰摧城。” “没想到老板修行的那个无名剑诀,居然就是江湖传说的仙术三道之一。” “我有出身于江湖的记忆,所以清楚地知道那玩意对江湖人到底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之前老板就已经给咱们打过预防针,一旦无名剑诀流传在外,可能引来无数的眼红……而现在的事实就是,咱们即将遭受的眼红力度会远远超过老板最初的预判。” “荻花客栈的门槛会被江湖人踩烂的。” 小荻花的态度很犹豫。 “可……可是荻花客栈是老板的家啊,是老板的一切啊。” “我们怎么能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这份家业轻易抛弃呢?要不,等一等老板回来……?或者,给老板回个信?” “之前不是有人来送过老板的信吗?咱们不如先问一问老板的意见?” “老板不在,我必须要为老板守好家啊!” 对于小荻花的话,秋棋心里其实也清楚。 就这么抛弃家业,确实有些对不起老板。 但为了这一家上下,及时撤离时最好的方法。 二人商议了一下,最终决定先给秦衣留个心里,然后尽快撤离。 但秋棋他们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在二人密议的第二天,秋棋就发现了有人乔装改扮来到客店中住店、用膳。 他知道现在撤离已经不那么简单了。 这些家伙现在之所以没动手,其一是因为人数太多,其心各异不好团结在一起的缘故。 而其二就是他们还无法确定,荻花客栈到底是不是和秦衣有关系。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闻风而动,选择逃跑,那无异于把自己的一切暴露给了这些人。 所以,他们不能先动,更不能打草惊蛇。 只能忍耐。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秦衣是这家店的老板这个事情给尽可能的隐藏起来。 他第一时间与客店上下的几位伙计打过招呼,无论谁问起老板,都要观点一致: 荻花客栈的老板只有一个,小荻花。 如果有人问起有没有男的老板,就把他推出去,说他算是半个老板。 不过这种事情瞒不长的,纸包不住火。 秦衣在这家客店生活了几十年,生活痕迹都在,街里街坊也有很多人都认识秦衣。 所以这只是权宜之计,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正在秋棋和小荻花心中急躁的时候。 之前给他送过信的瑞雪城人出现了…… 告诉他们,最多三天,会有一支精英小队来接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让他们耐心等待。 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也就是说,按照瑞雪城那边的消息,明天白天就会有人来接他们。 但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秋棋明显的感觉到最近客栈之中的陌生江湖人越来越多,情况不容乐观。 所以他提前布置了哨术,并与小荻花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在瑞雪城人来之前,他们不能闭店,那会打草惊蛇。 所以客店照常开。 一切照旧。 一旦出现了任何岔子,都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信号去办。 还有,小荻花归鸟还有三个孩子都睡到了同一个屋,而且全都和衣而睡。 就是为了出了问题时,能第一时间将人聚集在一起并撤离。 而秋棋则是留下断后的那个。 眼下,就是秋棋提前商量好的信号。 这说明——那些江湖人坐不住了。 要动手了。 夜半动手,这无疑是对他们最不利的情况。 不过还好他们事先做了安排。 小荻花轻手轻脚的披上披风,在黑暗中和归鸟对视一眼。 他们在房间的古木柜后挖了一个洞,可以让他们钻过后墙,出后街。 这不是一个优秀的撤离方案,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正在房间中的五人心中怦怦乱跳,紧张的准备行动时,对面房间中的灯火突然熄灭了。 怎么回事? 吹灭油灯,这意味着行动停止……? 为啥突然停止了? 小荻花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几个小家伙先别动。 从旁侧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柄柴刀,双手紧紧攥住。 胸口一阵剧烈的上下起伏,额头上浸出了一层汗珠,但她强作镇定,颤颤巍巍的攥着柴刀,小心翼翼的走向门口。 阿炭伸手戳了戳小胖子阿慈,虽然小胖子阿慈蹲在角落瑟瑟发抖,但是在阿炭的眼神示意下,还是一咬牙,站了起来。 和阿炭一人拿起一根圆木,跟在了小荻花的后面。 归鸟想要阻拦但没拦住。 一大两小三个人蹑手蹑脚的移动到房门口,小荻花深呼吸一口气,手指紧紧地捏住了门闩。 正此时。 门外响起敲门声,吓得三人下意识退后两步。 小荻花贝齿轻咬舌尖,强作镇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试探性的问道。 “……谁?” 门外,秋棋压低声音道。 “是我,没事了,开门。” 小荻花眼睛一亮,是秋棋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拍拍前襟的风起云涌,将柴刀丢到一边,拉开房门。 果然看到秋棋行迹诡秘,脸色凝重的站在门口。 秋棋探出头看了看屋内五个人全在,安抚了两句。 “没事了,只是虚惊一场,大家继续睡吧。” 屋中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了。 秋棋又看向一脸虚惊的小荻花,道。 “小花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你出来一下。” “归鸟姐,你看着点几个孩子。” 他朝着归鸟使了一个眼色。 归鸟心中咯噔一声。 这肯定是出事了! 秋棋这个眼神是为了让她照看好几个孩子…… 归鸟脸上不动声色,淡淡的点点头,心却提了起来。 朝秋棋点了点头。 秋棋这才放心,示意小荻花出来。 二人出门后,房门再度关上。 三个小家伙在归鸟的温言安抚下都回到了各自的被褥之中,继续睡去。 可归鸟的心却迟迟无法安定下来。 柴房中。 秋棋让小荻花先进柴房,随后将院子中的几个简易哨术重新布置了一下,这才走进了柴房。 柴房中。 灯火昏暗。 只能看到小荻花亮晶晶的眼睛,以及月光投入进来勉强映射出的一个身形。 “阿秋……” 小荻花还没说完。 秋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走到窗边,将窗户向上推起一道缝。 压低声音道。 “进来吧。” 下一个瞬间,两道鬼魅般的身影自窗外闪入到房间之中。 秋棋拿余光打量窗外一眼,旋即关上窗户。 豫淮春的高大身影一进入柴房,便立刻闪身到了房门口处,并无多言。 而李长逍则是摘下兜帽,朝着小荻花微微一礼。 “小花姐,久违了。” 小荻花先是微微吃了一惊,侧头看了秋棋一眼,然后有些惊异的问道。 “李……李公子?怎,怎么是你?” 秋棋上下打量李长逍和豫淮春几眼,然后指了指桌案边的几个木墩子。 “别客套了,李兄请坐,快说明你的来意吧。” 李长逍点点头,三人分别落座。 “阿秋,小花姐,不瞒二位说,长逍此来,是为了接诸位离开兰摧城的。” “老板的事情,长逍听说了,故而长逍也知道,当下客栈的情况不容乐观。” “当日二位于我有生死大恩,如今深陷危难,长逍又岂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小荻花还没说话。 秋棋眼带打量,先一步开口。 “行了,当日的恩情什么的就别提了,那些都过去了,老板就是那样的好人。” “他帮你,不是为了你今日所谓的什么报答。” “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来帮忙的?” “好,那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问上一句:你怎么证明,老板修行仙术剑道的消息,不是你透露出去的?” “这不是我小人之心,从我在暗坊听到一些风声后,便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老板修行仙术剑道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我也想过会不会是瑞雪城的人泄露了消息。” “但,老板不止一次在信中提到过,那位瑞雪城的赵城主给了他绝不泄露消息的承诺。” “天下第一人的承诺啊,就算那姓赵的城主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也不可能把这个消息从他治下的瑞雪城泄露出去。” “而且,赵城主这次为了请老板帮忙,已经出了很大的血了,他总不至于在老板还没干事之前,就出尔反尔。” “他,还有瑞雪城,没有任何出卖老板的理由。” “那么,知道这条消息的人,还有谁呢?” “这条消息,究竟是谁泄露出去的?是谁,出卖了老板?” 小荻花眼睛微微瞪大,伸手想要拦住秋棋。 “阿秋……李公子是来帮忙的,你怎么能……” 站在门口的豫淮春也有不忿! 他们家主子听到秦衣的消息之后,可是终止了登基大典! 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这里! 只因为一句恩公有难。 这个姓秋的家伙怎么能这么怀疑自家的主子呢! 更何况,他们一直都在筹谋起事之事,哪有功夫去泄露什么仙术剑道的消息。 在听到这些消息之前,他们可是根本不知道那无名剑诀乃是仙术剑道的! 李长逍却没在意这些。 秋棋的性格便是这样,谨慎,密不透风。 也好。 如果不是有秋棋坐镇荻花客栈,也许小荻花他们,早就被那些江湖人绑走去充当威胁秦衣交出仙术剑道的筹码了。 正因为有这份严谨,秋恩公才是秋恩公啊。 “的确,长逍在荻花客栈之中停留时日不长,与秋兄还有小花姐交流不多。” “秋兄的确有理由怀疑长逍的人品,的确有理由怀疑出卖这条情报的人是长逍。” “但还请秋兄多想一想,如若真是长逍泄露的消息,还犯得着不远万里来到异国帝都帮忙吗?” “当然,秋兄也可以说这是我做贼心虚、是我背信弃义之后的良心发现,但如果这么说下去,你我完全可以辩论一夜而不会有任何结果。” “更何况,只怕就连秋兄自己,也无法证明自己不是泄露信息的人吧。” “既然如此,这本就是一个夹在信任与不信任之间的道德问题,不是辩论就能出结果的。” “反而,现在辩论这些,只是在耽误本就不多的时间。” “这一切,不妨等秋兄、小花姐逃出此不宜久留之地后,再行商议不迟。” “如若来日,秋兄当真查到这些消息乃是长逍泄露的,我李长逍这条命,任你来取,你觉得如何?” 秋棋眯着眼看了看他。 “也好,现在的确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李兄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明日会有瑞雪城的人将我们接走,我们离开一事,就不用李兄费心了……” “我听闻南唐正打得热闹,李兄此时能抽出余暇赶来相助,我们是真的很感谢,但李兄还有大事要做……” 还没等他说完,后面的豫淮春惊道。 “瑞雪城的人?明日?来接你们?” 李长逍也是脸色诡异的回头和豫淮春交换了一个眼神。 秋棋和小荻花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这是什么表情…… 秋棋有些奇怪地问。 “李兄,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长逍眉头微皱,郑重道。 “事情严重了,无论如何,今日必须离开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瑞雪城,现今乃是老板的大敌!” “他们绝不会派人来援救你们,只会派人来杀你们啊。” 第147章:金蝉脱壳?【四千大更!求订阅!】 小荻花一脸的莫名其妙。 “大敌?怎么会呢?老板现在不是还在瑞雪城的吗?前几日瑞雪城的信使还找上门来的……” 秋棋也觉得很奇怪,但他看着豫淮春和李长逍认真的模样,应该不似作伪。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只有一个。 李长逍,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如果值得,那么李长逍所说的一切话都不用怀疑。 如果不值得,那么李豫二人现在就是在用演技给他们设局。 这个问题如果分辨不清楚,他可能会害了这一家子人。 他心中强制让自己保持冷静的思考。 他在想…… 如果这是李豫二人提前设好的局,那么装作前来援救他们的模样,会对李豫二人有什么好处呢? 从之前的接触中他看出一些…… 李长逍不是那种争名逐利的人,活着的最大目标似乎是报仇,是夺回南唐的江山。 而现在在这里套路他们、给他们设局,对李长逍自身的大计有没有帮助? 没有。 相反,李长逍不远千里的跑来这里,还带来一位宗师,无疑是对起义军实力、士气的双重削弱。 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两件事,也是南辕北辙,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 那么能够促使李长逍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可能真的只有情谊这两个字吧。 秋棋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仔细地思考过后,决定暂时相信李长逍的言论。 但,也不能尽信。 他需要为小花他们留一条后路。 老板将这个家交给他来守护,他就要守护好家中的每一个人,决不能允许任何闪失的出现。 否则,他就对不起对他堪称有再造之恩的秦老板! 他长长吸入一口冷气,伸手拦住小荻花继续吃惊下去。 转而问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长话短说,还有,告诉我你的信息来源是哪里。” “我今日一直在关注暗访的消息,也在尝试探听江湖上的消息,却并没听说瑞雪城和老板那边有什么变故……” “快说说,如果事情真的有变,咱们真的得提前做好准备。” “那些江湖人对我们的威胁的确很大,但如果把江湖人对我们的威胁指数量化为10左右,那么瑞雪城、以及那支可能在明日赶到的精英小队,对我们的威胁指数就在1000以上……” “瑞雪城可是天下第一大城啊,哪怕是再大的势力,也很难真正有和瑞雪城叫板的底气……” 李长逍侧头看了看豫淮春。 “还是你来说吧。” 豫淮春点了点头,上前两步。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尽可能简单的说一说,十天前,瑞雪城有一桩大事发生。” “这桩大事到底是什么,除了瑞雪城的人以外几乎没有外人知道。” “但据可靠消息表明,这件事情和秦先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且就在这件大事发生之后,瑞雪城迅速分裂成了两派。” “一派是以瑞雪小公主江欲雪,以及瑞雪总教习曲邪作为主导的‘杀圣一派’。” “另一派则是以赵同漳和瑞雪夫人江晚仪作为主导的‘主和派’。” “顾名思义,瑞雪小公主通过一些隐秘性手段,在天下各国的高层之中放出话来,与圣人剑道的传承者有生死大仇,不共戴天,但凡遇到必斩之。” “各国无论有谁知道圣人剑道传承者的下落,都要通告给瑞雪城,有藏匿不报的,就形同与瑞雪城为敌。” “只不过这条公令没过多久就由瑞雪城内部给撤销了,瑞雪城那边根本没有给出有关圣人剑道传承者的任何信息,而且这条消息还撤销了……” “所以也就没什么人太过注重这条消息,但我们听到这条消息后,便立刻明白秦先生大难临头……” “接下来,秦先生不仅会面临来自江湖人的觊觎,还有可能会面临瑞雪城的全面封堵。” 他说完之后,便再度退后两步。 李长逍适时补充道。 “也就是说,瑞雪城现在内部非常混乱,呈现出不可控的割裂状。” “两派交锋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咱们这些外人也不得而知。” “那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但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呼之欲出。 小荻花还是一副懵懂的样子,显然没太明白。 秋棋却已经反应过来,看到小荻花的样子,给她多解释了一句。 “所以,我们无法搞清楚,瑞雪城那边的信使提到的这支精英小队,到底是杀圣一派过来的,还是主和派派过来接咱们到安全点的。” “我个人认为,派来杀我们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李长逍凝重道。 “不,不是可能性更大……从方才老豫汇报的消息中,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出一个关键信息。” 秋棋立刻了然。 “无论是杀圣一派,还是主和派,都没有那位城主赵舞珏表态……这就表明目前的瑞雪城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李长逍点点头。 “不错,众所周知,瑞雪城的一把手是城主,第二把手则是总管瑞雪剑修试炼,统领瑞雪守城甲的总教习,至于其他的长老、剑仙池镇守一类,很大程度上都是虚职。” “城主可以直管总教习,但当城主不在的时候,能够统领瑞雪守城甲的总教习就代表着话语权。” “所以,目前瑞雪城内部多半可能是杀圣一派在做主导。” “所谓派出小队接应,不过是虚以委蛇、直捣黄龙的计策。” 秋棋的神色立刻变得格外凝重。 小荻花则是紧张兮兮的瞪大了眼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满是惊悸。 秋棋迅速道。 “目前的情况无疑是多面受敌,江湖匹夫,瑞雪精锐,且与我们几乎近在咫尺……”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安睡?” “李兄说得对,今夜是最好的撤离时机,也是唯一的撤离机会。” 李长逍眼睛一亮,见到秋棋的脸色很认真。 据他所知,秋棋每次认真起来,都能说出一些惊人的言论。 “阿秋,莫非你已经想到对策了?” 秋棋的手指在木桌上微微敲了敲。 “其实逃走的办法,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却也简单。” “我们所在的水池过于浑浊,想要从浑水之中脱离,最好的方法便是把周围的水池全都搅浑……而我们便可以从混乱之中抽身而出。” 他将视线落到豫淮春的身上。 “豫宗师,你估算一下,以宗师的实力,从京畿营赶到这里控制局面需要多久?” 豫淮春思考了一下,立刻答道。 “大概半刻钟。” “那么……从都统府而来呢?” “二者,大概前后脚吧。” “你们那边还有几个能用的人,只要第四步的,第三步还有宗师都不行。” “六个。” “目前围绕在荻花客栈附近的又有多少?” “第四步的……可能有不下百人。” “嚯,这么多?真够看得起我们的,好啊,这样场面就足够乱了!” 小荻花瞪大眼睛。 “阿秋,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李长逍和豫淮春也是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 “来一场江湖与庙堂的大交火。” “这里毕竟是大靖王朝的帝都,天子脚下……!” “周围那帮狼崽子在一般情况下肯定不可能将事情闹大,否则宗师一出,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吃到好果子。” “所以他们八成会进行磋商和一定程度的联合,试图将这件事情做得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但江湖人,对朝廷鹰犬天生又有一种厌恶感,一旦我们充当搅屎棍子、导火索,把江湖一方的隐忍不发的火气全都逼出来,再由大靖庙堂一方出场镇压。” “这场乱子,想必足够大了吧?” “我们在其中浑水摸鱼,不就能找到机会逃走了吗?到时候乱子大了,谁还顾得上我们?” 屋中的其他几人相互看了看。 全都是一幅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们做起事来想的都是尽可能的偃旗息鼓,在别人的地盘上越低调越好。 可秋棋这小子偏偏要来个反其道而行之,闹一场大乱子,闹得整个帝都鸡犬不宁。 心也太特么大了。 “那你为什么只问第四步的强者?” “要搞乱子的话,我这个宗师能起到的作用要比那些第四步的瓜娃子要强的多吧?” 秋棋摇了摇头。 “不,恰恰相反,如果你出现在了这场混乱之中,只会起到反作用。” “宗师又不是大白菜,除非那些隐世不发的,否则但凡榜上有名的宗师出现,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你,南唐大内豫淮春!哪怕你掩饰的再深,照样也能有人通过你的招数路数之中辨认出你。” “你要是明明白白的出现在大靖境内,整个大靖高层会被完全震动,” “虽然宗师个个都有超凡本事,但宗师不是神,这里是大靖腹地,多位宗师环伺,我还真不信你亮相之后还能安生的离开。” “我们的目的是搅乱浑水,而不是把我们的人搭进去。” “最好的情况是,我们的附近有江湖宗师隐藏,这场大乱要是能把江湖宗师引得跳出来,那大戏的戏份可就更足了!” “我们悄然离开的希望,也会更大一些。” 李长逍深思一下。 “这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好,就这么办。” “不过阿秋,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趁乱逃走的时候,会被宗师发现的……” “要是张靖或是崇开赶到,哪怕是有老豫帮我们隐藏气息,也会第一时间被张、崇发现的。” 秋棋点点头。 “所以,在大乱刚起,而张、崇并未赶到之前,你们带着几个孩子先走。” “我和你们那几位第四步的武夫,继续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如果你们的行迹被可能隐藏的宗师发现……那就只能拜托豫宗师来照看了。” 小荻花嘴唇抿紧。 “阿秋,你,你是说你来断后?” “那到时候宗师都到了,禁军、京畿护卫队全都赶来了,你想走也走不了了啊!” “届时,你和那些武夫,可……可怎么办啊?” 秋棋自信道。 “放心吧,小花姐,我可舍不得离开你。” “我自由脱身之法,肯定能够带着他们全身而退的。” “更何况,我不单单要断后,在这个计划中,我可是诱饵,我是引蛇出洞的鱼饵啊。” 看着小荻花紧张兮兮的大眼睛,秋棋忙道。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小花姐,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归鸟姐,还有几个孩子,留在这里也是给我添乱。” “还不如先走一步。” “我答应了老板,会替他看好家的,所以你们绝对不能有闪失。” “至于我,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知道死亡的滋味不好受,所以肯定出不了事的。” …… 当夜。 兰摧城大乱。 轰隆隆—— 一座高墙坍塌,激起沙尘四起。 就仿佛刻意为了制造大动静一般,在高墙倒塌的第一时间,周围的几条街就都听到了动静。 有几个自称是秦家人,掌控着仙术剑道的人牵头站了出来。 如同导火索一般,将蠢蠢欲动的江湖人心中的火焰都给引燃。 以荻花客栈为中心,大量的江湖强者涌现而出,一个个争着抢着要夺取仙术剑道。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就宛如一场蔓延开的火势,迅速在整个帝都内扩散…… 大火汹汹而起。 本就暗流汹涌的帝都,因为这场江湖动乱,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 混乱之中。 李长逍,小荻花,归鸟,阿炭,阿慈,玉梳,在豫淮春的庇护之下,趁乱逃离了混乱核心。 豫淮春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隐藏气息之上,务求做到小心谨慎。 但也因此,他的精力有些分散,无法察觉后方的尾巴。 两道隐而不发的影子,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豫淮春虽然事先也猜到附近可能有宗师隐藏,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有两个。 而且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趁乱逃走的迹象,悄悄的跟了上来。 只要出了兰摧城,去了郊外,那么闹出乱子就不会引起城中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两位潜藏宗师也深知这个道理。 天子脚下,绝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等到了旷野荒郊,等豫淮春他们逃到了他们自以为安全的地方之后,再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绝对能起到一锅端的奇效! 帝都大乱! 喧嚣四起。 一幢幢黑着的阁楼亮起灯火,一条条鳞次栉比的街道被吵闹惊醒。 在天下易主风波将尽未尽的时刻,又一把火点燃了帝都。 …… 兰摧城角落。 一座废弃的古宅之中。 荒败的院落、颓圮的院墙中,回荡着外界的喧哗声响。 一个面容奇丑,疤痕纵横的脸露了出来。 头发乱作一团,形容如同乞丐、疯子的身影,缓缓点亮了一盏昏黄无比的油灯。 用半跪的姿势斜倚着土墙,呼吸若有若无。 突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一只沾满泥污的手掌,拿起了一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物什。 乱发之中,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睁开。 带着复杂至极的神情,借着昏黄的灯火,看着那个黑漆漆的东西。 那是一块简陋的灵位牌。 上面赫然写着六个血字。 “恩师颜予之位。” 他嗓音沙哑,如若呜咽。 “叶司丞说的乱世,便始于今日吧……” “机会来了!这是叶司丞给这个天下的崭新机会,也是给孩儿复仇的机会……” “师父、娘亲,孩儿一定……一定要让你们亲眼见到,那个狗皇帝的天下,轰然崩塌!” 第148章:乱局丛生【四千大更,求订阅!】 戎武元年,腊月十四。 清晨。 零星的碎雪飘零而落,将冰冷的大地罩上一层雪白色的薄雾。 兰摧城东郊外,偏离官道三十里的野地。 地面寸寸龟裂,如同蛛网一般遍布裂纹。 在参差不停的地面上,还有碎石、焦土、以及碎木等混乱铺排,呈现出一派狼藉之状。 焦黑的土圈边,一只修长的手掌捻了一把土,掐在手里掂量一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找错人了。” 他站起身来,手搭凉棚目测远方。 他一身青衣,在这寒冬时节看上去颇显单薄。 一头天然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天生碧眼双瞳,看上去妖异之际。 在那碧眼双瞳的诡异眼瞳之中,仿佛能看到一条盘踞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 如此奇特的外貌,可谓是天下罕有。 所以,但凡是有一些阅历的江湖人,都能在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将他认出。 金发青龙影(妖异眼瞳中巨蟒的幻影配上碧眼,与传闻中的青龙幻影有些相像。),白虹贯日戟……宗师谱现排名第十六。 北固山门门主炁清师姑武道修行的嫡传大弟子,公衍。 虽然出身北固山门,却一天吞黄道学都没学过。 放眼北固山门上下,万余子弟,他是其中的唯一人。 从出生之时,他就因为生而有异,在襁褓之时就被父母遗弃在了北固山脚下。 被北固山门的一个小道童捡了回来。 上一代北固山门门主见到这个长相奇特的孩子之时,便说: “不凡之人,必以奇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 “此子未来必大不凡也,老朽不配为其师,北固山门上下无一人配做其师。” “待到来日有大德大能之人出现,再传授他修行一道吧。” 所以当即下令,不准任何人传授其道学。 小公衍最奇特的不仅仅是他的相貌,还有他自从生下来后便不哭不闹。 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正因为他非常乖,不爱招惹任何现实,所以颇得崇尚道学自然之道的师兄们的喜爱。 儿时可谓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山门的师兄们对他都很照顾。 可一直到了八岁,他都未发一言。 山门中很多人都担心这孩子不会是个哑巴吧…… 直到那一年。 九岁的公衍遇见了比他只大了六岁的炁清。 炁清是跟随万全观一位长老前来北固山门与北固山交流道学的。 并非是山门中人。 公衍只看了炁清一眼,他就小跑到了炁清的身前,直接跪倒,口喊: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那是山门中人第一次见到他开口说话,没想到说的却是这种荒唐话。 无论是年龄,还是能力,十五岁的炁清都不像是能够担当师父的人…… 当时山门人都以为公衍只是在开玩笑,尚为少女的炁清也被吓了好大一跳,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此以后都不敢直面公衍,只要看道他的影子全都绕着走。 但他似乎并没把这件事当成是一个玩笑,反而非常的认真。 只要见到炁清,就会毫不犹豫、毕恭毕敬的跪倒在炁清的身前,行拜师大礼,郑重至极。 而炁清不在的时候,他也不追,也不说话,就是枯坐在一个地方干等着。 一直在等待这炁清。 小姑娘被吓得更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事情越传越大。 很快就传到了老门主的耳朵里。 老门主一听,这还了得? 立刻派人把炁清和公衍全都叫了过来。 结果他只看了炁清一眼,便说道“唯有此女,才配做公衍的师傅啊。” 他当即要求要炁清收了公衍这个徒弟。 炁清哪敢这么稀里糊涂的收徒啊…… 可经过老门主与万全观长老的一番交流之后,长老不仅同意了炁清收徒,而且还找来炁清谈,希望炁清能够在北固山门进行修行。 炁清与只比她大了一个月的炁荣(也就是后来的瑞雪城主夫人江晚仪)虽无血缘关系,但自小便被送到了万全观中,当时都患了先天性的疾病。 是被这位万全观长老收留、救治,才有了生机。 炁清心中是把长老当作主心骨的,对长老的话自然言听计从。 所以就这么留在了北固山门之中。 炁荣的母亲乃是北固山的棋师阮桃,也是北固山门二把手,副门主。 闺女的病治好后,自然是也要将闺女留到自己身边的。 所以她们便一起留了下来。 炁清是个无父无母的身世,后来认作阮桃为义母。 就这样,年仅十五岁的炁清莫名奇妙的多了一个跟班一样的小徒弟,以及一个陌生但却贯穿她几乎大半个人生的宗门。 时至今日,百年时光匆匆而过。 姐妹二人,一个成为了瑞雪城的城主夫人,堪称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一个则成为了北固山门的今代总门主,天下宗师谱常年的前五,炁清师姑,天下最强者之一。 而这位当日一言不发,长相奇特的公衍,则成了北固山门的门面之一。 虽然他现在的排名堪堪排进前二十,但那是因为他已经有将近十年的时间没有出世了。 所以排名一直在下滑。 十年前,公衍可是排在阴阳人车晟前面的大宗师…… 世人都疯传公衍有“师父情节”,只要师父在的一天,他就不会离开山门。 所以要提起谁是天下间最喜欢固守一隅的宗师,恐怕就是这位公衍了。 不争名不逐利,不贪财不好色。 从不下山。 没人知道他喜欢什么。 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当初老门主会给他“无人配做其师”那么高的评价。 但今天。 这位金发碧眼的碧眼青龙公衍却下山了,而且来到了这万里之外的大靖国土之内。 他目视远方,脚踏焦土。 眼神微转凌厉。 他心中暗道。 “那个叫秦衣的,到底在哪里?” “兰摧城似乎出乱子了?但愿他别死。” “他死了,师父会难过的吧。” 眨眼瞬间,他的身躯如同瞬移一般朝着远方的官道飞速闪去。 速度快到几乎肉眼难见。 背后跟着一连串的残影没有消散。 但他的脚步看起来却迈的很慢很慢。 …… 在他走后不久。 又一个人站在了他刚刚站的一片狼藉之上,头戴兜帽,身披黑衣。 低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很明显是战后余骸的场景。 他缓缓抬手摘下兜帽。 露出一张年轻清秀的脸庞,正是秦衣。 他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似乎是经历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情,正处于呆滞之中。 但当他细细打量四周的时候,终于从呆滞之中反应过来。 神色变得认真、凝重起来。 他观察着四周,捏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看起来,战斗爆发的时间不长,应该是昨夜到今晨天光初绽之时。” 他蹲下身,在蛛网般碎裂地面上摸索了一阵,细细感受期间残余的余威。 “虽然双方都在克制着各自力量的爆发,但要在忍耐爆发强度的情况下将地面击碎成这个样子……” “看起来,对战双方至少有一个是宗师,或者,双方都是宗师?” 他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一大早,他就听说了昨夜的兰摧城并不安宁。 其中充斥着各种厮杀、拼斗声。 尽管他并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也猜到,这些事,多半和自家客栈有关系…… 有可能是江湖人,亦或是瑞雪城的人捷足先登了。 场面不容乐观。 直到现在,依然能隐隐听到兰摧城那边传来的动静。 这是出大事了。 他暂时将宗师大战的事情置于脑后,目前还是了解客栈的情况最要紧。 有阿秋在主持局面,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吧…… 他并不知道的是,这场兰摧城大乱的始作俑者,根本就是秋棋…… 他沉沉呼出一口浊气,朝着兰摧城城门的方向飞奔而去。 还没跑出多远,他的眼神突然一凝。 耳边,数道破空声朝着自己逼近! 嗖—— 仿佛离弦之箭带来的声音。 他前冲的身躯硬生生停了下来,并一个错身闪躲。 咚咚咚—— 如敲闷钟的声响传来,他身旁的一棵树上,顿时出现了三根贯穿的窟窿。 秦衣有意辨认了一下,这悄然袭击而来的暗器,似乎是三根细针? 他停住脚步,面朝细针射来的方向,皱眉问道。 “是谁暗中偷袭?出来吧!” “我还有事需要赶路,不想耽误时辰。” 一个略带稚气的声音回答说。 “秦老板还真厉害,居然一下子就躲开了,我认真出手的时候,可是很难有人躲开的!” “莫非,秦老板见到了圣人,解开了‘三境桥’?否则,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感官?” 秦衣略略吃了一惊。 “三境桥”这个名词,他也是前几天与父亲闲谈之后才了解到的。 那是圣人门徒想要修成圣人的关键。 也是第四步必须解开的桎梏。 解开这道名曰“三境桥”的桎梏后,人的五感会有极大幅度的增强,眉心的天门会骤然开启一道裂缝。 其中,有金光泄出。 秦出确实为他接通了三境桥,同时还贯通了三炉之弦,促使他体内的剑气与内气得以融会贯通…… 具体解释,此处暂且不表。 秦衣只知道,三境桥、三炉之弦,这都是圣人绝学修行的专有名词。 外人一定不会轻易知晓的。 他眼神一定。 “你,你是谁?”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随后也不躲着藏着,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是一个小童子,身高看起来还不到秦衣的腰…… 一边走着,他一边笑嘻嘻的露出了一嘴小白牙。 “误会,误会一场,我就是与秦老板玩闹一下!并无恶意,并无恶意!” 秦衣眼神微微一眯。 “小孩子?你,认识我?你为何会认识我?” “玩闹一下?所谓玩闹一下……就是趁我不备,背后偷袭?” “据我感知,刚刚这一下,如若不是我近日里感知力大幅增强,只怕已经着了你的道。”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他侧头看了一眼洞察了两棵树后,仍然深入第三棵树足有一寸之深的三根细针。 心头微微发凉。 一个看起来也就是十岁模样的小娃娃,居然有这么大的手劲? 准头也丝毫不差。 而且最奇怪的是,他居然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实力境界。 因为对方似乎并不是武夫…… 一个不是武夫的孩子,暗中偷袭自己,还有如此恐怖的施针之法…… 难道是灵妖? 家里有好几个灵妖在,所以他还是能大致感受到人类与灵妖一些微观的不同的。 秦衣看了看三根细针的位置。 他感觉对方似乎不是抱着杀他的心来的。 这三根银针似乎分别对应着三个不同的穴道,不知道一同刺中的话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 小童子笑嘻嘻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真的只是误会而已嘛!我只是我家奶奶驾前的一个不懂事的小童子,按照奶奶的吩咐办事罢了。” “误会!” 一边笑着,他一边慢慢迈动步伐,朝着秦衣接近了几步。 秦衣顿时警惕起来,这傻小子居然想跟他玩声东击西? 真当自己看不到他袖管里藏匿着的细针吗? 他冷冷道。 “小孩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对我下此毒手?” “奶奶驾前?你家奶奶是何人?” 小童子撇了撇嘴。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回答!” “这样吧,你让我捅几针,我保证你不痛不痒,捅完之后你想问啥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话音刚落,小童子的身躯迅疾至极的朝着他扑了过来。 这一次细针并没有脱手飞出,而是被他牢牢地攥在手里。 秦衣一脸懵逼,面对这么一个对他并无杀意的小鬼,他着实不知道怎么对付才合适。 伸手从虚空中拔出兴亡剑,抬手一剑抵在细针针锋之处。 三根细针应声碎成了两截。 将飞扑过来的小鬼也更生生逼退。 他正要开口发问,落在地上的小童突然眼神一凝,从地上一骨碌站了起来。 口中惊呼道:“小心!” 紧接着,他手中又是数根银针飞手而出。 但这一次,居然不是朝着秦衣去的,而是朝着与秦衣截然相反的另外一个方向! 叮叮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令人耳膜刺痛。 三根细针居然将远方射来的三支弩箭击飞了开去。 而原本那三支弩箭是朝着秦衣去的! 秦衣这就有些搞不懂了。 目前他的眼前出现了两拨人。 第一拨人就是小童一个人,他喊着要捅自己几针,但却在关键的时候帮自己击飞了弩箭。 他啥意思? 想拿针扎我,还救我? 还让我小心? 这是什么情况? 到底是敌是友? 而第二拨人,就是弩箭的使用者。 而且,他一眼认出那是黑镜钢弩箭! 瑞雪守城甲制式标配钢弩的弩箭! 毫无疑问,第二拨是瑞雪城的人! 第149章:剑拔弩张,不在同种层次的战斗!【四千大更,求订阅!】 瑞雪城的人要杀自己,在秦衣看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他却看不懂这个小童子到底是谁,明明看起来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保护自己。 心中疑惑间,他并没在第一时间选择逃离,反而是等待着远方射出弩箭的瑞雪人接近过来。 眼神带着打量的上下看了看小童子。 趁着一场大战的爆发还有一段时间间隙,他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方才要替我击飞钢弩箭?” 小童子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脸色阴晴变化一番。 并没回答秦衣的问题,反而转口说道。 “我早就说了,我是为我家奶奶办事的驾前童子!奶奶交代的事情我一定要办到的!” “对方来势汹汹的呢!看来想要杀你的人还真不少。” “要不咱们约定一下,如若我可以在他们的围攻之下保护你万安,你就让我在你身上扎几针。” “怎么样怎么样?” 秦衣满头问号。 为什么说这个孩子对给自己扎针的这个事情这么上心?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还没等他多问,瑞雪城的人已经呈现扇形规模来至近前。 与秦衣面对而立,那个不知来历的小童子则是被夹在中间,一脸的紧张和郑重之色。 瑞雪城人一个个面色铁青,看这秦衣的眼神之众全都带着狠厉的杀机。 “姓秦的,我们找你已经多日,却没想到你居然敢出现在兰摧城之外?” “也好,也省的我们再费心去找你,既然你敢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你已经做好了被我们杀掉的准备!” “姓秦的,你父子无视瑞雪城之威严,无视瑞雪城千年之基,重伤城主,简直罪大恶极!还不乖乖认罪伏诛?” “瑞雪城,从来不屑做斩尽杀绝的事情,但若有人敢公然触犯瑞雪城之威,瑞雪层自然也不会优柔寡断。” “姓秦的,如若你今日没有出现在这里,你的家人便会因为你的缘故而被杀绝!” “不错,你倒是像个男人,敢站出来维护家人,既如此,我们也不屑于迁怒于你的家人。我们如此大度,你还不速速上前磕头谢恩?” 听到对方这么一说,秦衣不仅没有紧张,反而心情还因此而放轻松了一些。 因为听对方话中的意思,对方貌似是刚刚来,还没来得及对他的家人做什么…… 既然瑞雪城没有参与这场纠纷,那局面应该还能控制得住。 他本来是提心吊胆的来的,他害怕瑞雪城的人提前一步,对他的家人下手。 而现在,这份紧张已经消失了。 对于那些江湖人,秦衣相信秋棋一定有办法处理好。 尽管城外爆发了宗师级的战斗,尽管兰摧城那边传来阵阵的混乱,尽管四周一片狼藉,他也仍然愿意这么相信。 对于瑞雪城小队的一番冷嘲热讽,他毫无反应,只是淡淡说道。 “瑞雪城之人,本事不大,一个个却张了张伶牙俐齿的嘴。” “除了废话、自负,你们可还有任何本事?” 瑞雪小队的领队立刻眉头一紧,踏前一步,啐了一口唾沫,满脸的不屑。 “姓秦的,当日城主一片诚心将你带入瑞雪城,并为了你特意举办剑道大会,将瑞雪城的无数资源尽皆倾斜于你!” “却没想到你个狼心狗肺之徒,偷师学艺暗习瑞雪城的核心传承,又偷得本命剑,最后还与你那狗贼父亲里应外合!” “趁着城主身体旧疾暗发、病重之时,欺我城主,辱我瑞雪城!” “你的良心,莫不是让狗给吃了!这次,小公主特派我等瑞雪精锐,前来取尔等的狗命!” 秦衣脸色淡然,根本没有被他乱七八糟的一番胡言乱语打乱心情,反而十分的泰然自若。 “这就是所谓精良的瑞雪守城甲?” “一堆有用没用的话罗里吧嗦个没完,要打就打,不打就走,何须这么多废话?” “从始至终,我秦衣,自问从未做过有违道德底线的事,也从未亏欠你们瑞雪城什么。” “但如果你们一意孤行,并以此来作为威胁我家人的理由的话,抱歉,我不敢苟同。” 在话音落地的同时…… 他一提手中的兴亡剑,剑尖前指,面如冷锋。 “来!” 小队领队身后的几名队员全都连带怒火,跃跃欲试,领队却伸手拦住了他们。 “其实,他说的也对。” “瑞雪城毕竟是讲道理的地方,你觉得我们在威胁你的家人,这无可厚非,为了瑞雪城的尊严,任何人的性命也只能让路。” “但,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瑞雪同样也有死门规!” “赵城主在病重之时,仍然没有以多欺少,仗天时地利人和而欺人,反而选择了最令人敬佩的一对一对决。” “这是我瑞雪城千载流传的规矩,自然不能坏在我赵赫的手中。” “我们虽然有一队人,但公平起见,他们不会出手。” “我来会会你。” 秦衣眉头微微一挑。 这位赵赫,他也是听到过的,瑞雪城青年一代的翘楚之一。 本来也应该是剑道大会那十人名额之一,但剑道大会名额选拔之时,他在外执行任务,根本没有参加。 据说,赵赫的实力已经有资格做城中长老了。 而今四十三岁,实力是第四步第三境巅峰,距离第四境只有咫尺之遥,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他心中警惕,但脸色却满不在意。 “自命清高可以,但你太自以为是了。” “瑞雪城,也就是这样了人……” 说着,伸手将眼前神态激动恨不得亲自出手出力的小童子拉到了身后。 指着小童的鼻子说。 “小家伙,可别偷袭!” 话音刚出,秦衣的身形已经化作一道电光射了出去。 留下小童原地跳脚。 “什么嘛!不是说好的打赌来的吗?” “我还偏要偷袭!” 对面的赵赫同样如此。 二人的动作几乎如出一辙,速度也已经快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 叮叮叮—— 嗡—— 一连串金铁交击之声,搭配着让人头晕目眩的空气撕裂之声,宛如白日之下最和谐的乐章。 当然,只是听起来和谐。 实则剑拔弩张,杀机毕露。 二人在最初碰撞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全力而出。 高手过招,有时候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排除实力绝对碾压的可能性。 赵赫对秦衣根本没有完全的实力碾压。 那么在这种前提下,双方施展出来的剑法、招数是否高超确实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胜负的走向…… 但是,真正致胜的关键,往往还是战斗的双方。 实力高者天然具有其获胜的优势。 但如若心理能够被人所利用,那被人逆风翻盘的概率也会增高。 而实力低者看似弱势,但若是能够隔离利用一切可能,打好心理战,打好时间差,利用地形、环境等。 也能获取奇效。 战斗的双方都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所以全都各藏底牌。 这场战斗的伊始便是简单粗暴,简洁明快,毫无任何啰嗦,不断的碰撞拼杀…… 双方的长剑之上时不时有火花蹦现而出,一闪而没。 他们全都在试探对方,等待着对方先一步爆发底牌。 很简单,但也最拼耐性。 无论是秦衣还是赵赫都清楚的知道,如果一直这么纠缠下去,二人指不定要打多久。 这场战斗根本会毫无意义的无限拉长。 二人心中都有一个类似的想法,如果我底牌尽出,对方一定会被迅速击溃。 但二人却偏偏要进行这种毫无技术科研的气势拼杀,其根本目的就在于,这个底牌露出的时机最为关键。 没有人会在第一时间将所有底牌袒露于人,那是傻蛋。 即便是最强者的对决,也一定是始于互相试探的。 而当双方从这种试探之中察觉到了对方的漏洞、趁着空隙,便能施展出破敌一击。 最致命。 所以,正应了前面那句话,高手的真正对决,往往只在一招之间,眨眼之间。 一场乍看起来非常胶着、持久的战斗,但其实最终分出胜负的时刻,却极其短暂。 就如同洪水决堤、闷雷炸响。 关键一击的杀伤力,足以左右胜局。 秦衣这边的压力自然要更大一些。 第一,他实战经验严重不足。 所以很难在对方露出空隙、失误的时候,第一时间分辨出对方到底是真的空门大露,还是在故作降态的逼着他先一步打破僵局。 第二,他不够狠,虽然见过了血,感受过生死,他无法在关键时刻选择下死手。 心中还存着一些对于敌手的怜悯,这就导致他出剑的速度不会达到最快。 更不会毫无瑕疵。 第三,他没有实用的剑法。 使用的攻击往往都只是最简单的劈砍,毫无技术含量可言,也毫无节奏可言。 简直就像是莽夫打架,抓不住任何路数。 看起来杂乱无章。 就像是下了半天的棋,对方的阵列已经初见规模,而自己的阵列东一块西一块,残缺不全,且无法合理衔接。 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够招架,且没有显现出颓势,实际上是因为他在不断硬撑。 而且,他与兴亡剑之中有一种特别的默契在支持者他们。 当日一个月的特训,他收获的最可贵的财富,就是兴亡剑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与他产生了契合感。 而这种完全生命体之间的契合,与瑞雪城人和自己本命剑的契合完全不一样。 那是一种如臂使指的畅快感。 那是一种双人力量相结合的奇妙感观。 在其他剑修手中,自己和剑,永远都是自己作为主导,而绝不可能交给剑来进行主导。 可在秦衣的战斗中,却呈现出极其奇妙的一种态势。 那就是……双方全都是主导! 这就使得秦衣仿佛有着源源不尽的力量,且那些无法顺滑衔接的招数都能在双方互补的主导之中得到优化改善。 他的确用剑很生疏,但他是两个生命体在并肩战斗。 而对面的赵赫,虽然也是瑞雪城的精英翘楚,但也远远无法到达与剑同为主导相辅相成的作用。 赵赫,以及天下间的任何剑修,用剑之时,剑都只是兵刃、武器。 是辅助。 是完全听命于剑主的。 对于那些没有本命剑的剑修来说,剑可以随意替换,无剑亦可修剑道。 对于他们来说,持剑而战,就像是孤军奋战。 可对秦衣来说,兴亡已经是他生命中最最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了,是陪他并肩作战的伙伴。 这二者之间有云泥之别。 不过这种状态契合,能够为秦衣提供的加持非常有限。 更何况俗语有云一山不容二虎。 同一场战斗之中,就算是并肩战斗,也总得有主导和辅助的关系。 二者全都争着抢着要当主导,一时半会或许没什么,但时间长了,难免要出大问题。 二者会产生足以致命的割裂感。 此外。 兴亡剑在对战人类的时候,完全没有斩鬼之时那种蠢蠢欲动,奋勇向前的感觉。 并不是为了杀敌而努力,反而就像是在争夺主权而努力战斗。 它有着一种无形的火气。 它想夺回自己的主动权! 说白了,它想要把那个强加在自己头上的“主人”给踩下来,自己要做老大! 哪怕它还处在昏迷之中,但它却仿佛有着一种天然的,来自本质的骄傲。 一种不甘为人下的骄傲。 无论何人都无法让它低下头颅的桀骜。 这自然会成为秦衣的巨大负担。 战斗持续的越久,负担就越重,兴亡淤积的“火气”就会越严重。 秦衣搞不清楚一旦兴亡剑的灵妖意识彻底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莫名其标的变成了他的本命剑,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但剑灵妖为本命剑乃是特例,更是千古未有之的事情,它需要在不断的尝试中寻求正解。 随着战斗的延长,战斗双方都开始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秦衣的咬牙切齿是因为上述原因,他越来越觉得继续打下去兴亡剑很可能会失去控制。 所以他焦躁的在战斗中等待着可乘之机。 而对面的赵赫却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思了。 在他看来,秦衣毫无章法的战斗方式,以及战斗之中隐藏的爆烈之势,简直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感觉自己和秦衣在进行的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战斗。 倒不是说秦衣很差。 只是他觉得这就像是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之间,产生的碰撞。 举个简单的例子。 一个是语文,一个是数学,二者之间如何产生争斗? 语文的拿出的兵器是古文,而数学拿出的兵器是公式。 这二者本就不是一个东西,如何去争斗? 现在的赵赫心中就是如此的操蛋。 他感觉自己的一切试探,都被秦衣那无赖的、毫无章法的战斗方式给打乱。 搞得他最为仰仗的战斗经验成为了空白。 谁特么进行过这么扯淡的战斗啊? 秦衣的破招数,明明都是烂招,明明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小孩子打架、漏洞百出。 但! 他心态还是崩了。 谁能告诉我,在对方这数不清的破绽之中,我到底应该找哪个破绽作为突破? 他混乱了。 第150章:变故层出,意想不到的人【四千大更,求订阅!】 也正因为双方的心情各异,所以这场战都一直处在第一阶段的僵持和试探之中。 很难继续进行下去。 秦衣无法确认自己是否能够取得胜果,所以迟迟无法推进下去。 他相比赵赫,还是有经验不足的致命缺陷存在的。 而长此以往带来的负面效果就是,随着战斗的拖长,兴亡剑带给他的压力正在不断增大。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兴亡剑的压力很可能成为他战败的直接原因。 而从对方汹涌杀来的气势来看,自己输了,很可能就没命了。 对面的赵赫则是局限于自身经验太充足的影响。 正因为经验太充足,所以他对正常的战斗都有多种应对策略。 但偏偏秦衣的招数太过朴实无华,也太过反套路。 破绽实在太多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被他们城主寄予厚望的青年才俊,在二十四岁的年纪,就能达到第四步第一境。 这样的剑修奇才,怎么可能在战斗方面烂到这种程度。 如果真的只有这样的水准,城主怎么可能对他寄予厚望? 甚至不惜为了他一个人,力排众议,顶着满城的压力举办剑道大会……? 这根本就是不符合逻辑的。 那…… 正因为受了这种种原因的影响,他只能把原因归结为秦衣在隐藏实力。 是在故意朝他卖破绽。 是一种全新的战斗套路! 为的就是装作一个小白,扮猪吃虎,在他选择冒进之时,给予雷霆一击…… 一言以蔽之,如果这场战斗最终是赵赫输了,那绝不是因为他的实力弱秦衣的实力强。 而只能是因为——他想的太多了! 经验足,意味着战斗中思考起来会很迅速也很复杂,而这却成了眼下这种情况下对他最大的负累。 二人都有负累在身。 想要赢,除非是其中有一方优先破冰! 破冰的关键就是秦衣的剑以及赵赫心里思考过多。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九个瑞雪精英队员,以及另一边认真观察着战场的小童都是眉头深深皱起。 对于他们来说,秦衣和赵赫的速度固然很快。 在短短半刻钟的时间之内,就已经战斗了近百个回合,无数次剑刃交锋,剑气四处激荡、散逸。 掀起一阵阵剑气风潮,引发四周空气时不时的陷入震动。 气势惊人。 但也并非跟不上进度。 相反的,他们还要比正在占据中混战的秦赵二人看得更加清楚。 在他们看来,二人的僵持着实没啥必要。 明明胜负只在眨眼中的战斗,却莫名奇妙的陷入了焦灼。 小童气急败坏的跺着脚。 “什么啊!圣人之子原来就这么点本事吗?就看不出那边姓赵的领队根本就是陷入了心理混战?” “这么简单的战斗,明明只要迅疾出击就能取胜的啊!这乱七八糟的打的是什么?” 另一边的瑞雪队员比小童还要着急。 一个个都急疯了,眼睛里都快窜出火星子了。 “队长在干什么啊?” “斩烈焰鬼的时候那股子气势、果决去哪里了?!怎么这么犹犹豫豫的?这姓秦的家伙一共就那几把刷子,根本就是漏洞百出啊!” “一刹雷霆出击就能解决的战斗,却偏偏要这么拖延,队长到底在做什么?” “搞不懂队长在做什么!太奇怪了!事出反常!” “等等!难道说队长是在通过拖延战斗来羞辱那姓秦的小子吗?他就是为了通过这种手段来告诉那小子,他明明能赢,却偏偏不赢!” 他话刚刚说出口,旁边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呸!你小子跟队长的日子太短,根本不懂队长是个什么样的人,队长才不屑做这种小人行径呢!” “就是,队长乃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岂会因为一些仇恨就恣意为之?江湖之战自有江湖规矩左右,胜而不骄,败而不馁。” “队长对于自己的敌人从来不会手软,更不会因为对方是敌人而故意羞辱,队长行事一向雷厉风行,现在,确实不符合队长的行事风格,真是奇怪的紧!” “姓秦的小子是我瑞雪的大敌,取之性命可以,但羞辱之却不行,瑞雪人的行事准则都忘了吗?你可真是该打!” 几个人正说话间,角落处一个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人突然踏前一步,走出了小队阵列。 有人在后面喊他。 “赵澎,你干什么?赶紧回来啊!” 也有人伸手想要拉住他,却被他轻飘飘的一错身子给躲了开来。 “快回来啊!莫说队长的战斗你根本帮不上忙、插不上手,就算你这能插得上手,你也不能上去啊!队长最厌烦的就是不公平的战斗,哪怕是输,也要输的光明正大!” “输什么输?你傻了?这场战斗在队长手中根本就是信手拈来!不可能输得!所以赵澎,你这个时候上去也就是添乱,还会惹得队长不快?!” “赵澎,别犯傻了,快回来啊!惹怒了队长,你回去打算关禁闭吗?” 被称作赵澎的青年人面庞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他默不作声的继续朝前面走去,不管后面小队的同伴如何喊叫,全都充耳不闻。 有人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劲,想跟上来,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居然已经动不了了! 他们八个人居然只能愣愣的站在原地,目视着赵澎的背影远去。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明所以。 面庞僵硬的赵澎伸手在脸上微微一抹,脸上仿佛有一层薄膜被取了下来。 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居然是瑞雪城主赵舞珏的唯一弟子,无法选择本命剑的“瑞雪废人”赵奕晗。 这一路之上,他居然都是假扮成了赵澎的模样,紧跟在队伍之中,来到了这里。 此刻,他背对着其他瑞雪队员,所以一时之间也没人看出他就是赵奕晗。 场中战斗的二人迫于“胶着”的战斗,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分神观察四周。 所以直到赵奕晗的身影走到了战场中心,秦赵二人才注意到了他。 在他们二人的视角之中,因为速度的不断飙升,他们周围的空间景物正在不断变换。 但在变幻的景物之中,唯一不变的就是针锋相对的对手。 恰此时,二人的视角余光之处,突然见到了一个电速射来并不断放大的黑影。 二人同时吃了一惊,刹那之后,一道身影横在了他们二人的中间。 轻飘飘的两只手掌仿佛没有携带任何力道,但却轻易地将他们焦灼的战斗暂停。 二人全都倒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气喘吁吁,拄剑而立。 赵奕晗也飘飘然落地,没有激起半点声响。 他站在秦赵二人的中央,淡淡道。 “别打了。” 秦衣先是瞪大着眼睛分辨了一下,认出对方是谁之后微微吃了一惊。 赵,赵奕晗? 他居然也来了? 难道也是来杀我的? 一个赵赫就已经让他感觉力不可支了,再加上背后还有八名瑞雪队员……眼下,再加上一个赵奕晗。 他的胜算直线降低。 但却并不是意味着他只能选择被迫就擒。 方才,他选择的是最保守的战斗方式,而且,他一直在隐藏着没有亮出来的东西,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也是他父亲那日与他解释完之后,留给他的东西。 只不过出于一些原因,他父亲和他说过,如果不是必要的时候,决不能将这些隐藏的杀手锏亮相在瑞雪城的面前。 这个隐藏的杀手锏,能够让秦衣在一定程度上保住性命。 所以秦衣并不怕对方群起而攻之。 他现在只是想搞清楚自己无法理解的那些问题而已。 包括小童的身份,赵奕晗阻止这场战斗的目的等等…… 同时,他也想试探一下看看瑞雪城的这支精英小队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家人的去向。 以防后患无穷。 他微微定神,提剑在手,警惕地盯着赵奕晗,生怕赵奕晗突袭。 但赵奕晗却看都没看他,反而转向了另一边的赵赫,嗓音淡淡的道。 “你们回去吧,雪儿还需要你们保护,没有老师坐镇瑞雪,现在的瑞雪城并不安全。” “你们应该做的是保护好瑞雪城,而不是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赵赫脸色一变。 虽然赵奕晗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但却也不是无法接受。 毕竟赵舞珏是赵奕晗的师父,而秦衣父子乃是伤害赵舞珏的元凶。 赵奕晗会想要亲手报仇毫无问题。 但他没想到赵奕晗第一句话居然是冲着他说的。 内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突然冒了出来。 他斥道。 “赵奕晗,你什么意思?” 赵奕晗面无表情。 “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赵赫眉头紧皱,剑尖前指。 “你莫非是要护着那重伤城主的凶手?!赵奕晗,我还真是看错你了!” “我本以为你虽然无法拔取本命剑,但至少你还是瑞雪城的一员!至少你还是你师父的徒弟!” “却没想到,城主刚刚出事,你便做出这种忘恩负义之事。” 赵奕晗神色未变,只是盯着赵赫。 “我赵奕晗的行事准则,还用不着你来质疑。” “我不想对同门出手,而且,你应该有自知之明,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赵赫瞪大了眼睛。 “你,你居然真的执意要护着这个姓秦的小子!赵奕晗,你莫不是疯了?!”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瑞雪城上生你养你,城主传授你剑道,你不思报恩也就罢了,你,你,你居然……!” “你就不怕我将这件事情回禀长老殿和总教习,将你赵奕晗,逐出瑞雪城!?” 赵奕晗依然毫无反应,只是缓缓抬头看了看天空,嗓音平稳的道。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瑞雪城的一员,你们一个个如同圣人一般教训着我如何行事。” “但你们的内心何曾将我当做过瑞雪城的一员?” “我赵奕晗,此生,不是为了瑞雪城而生,也不是为了瑞雪城而活,我……是为了我自己。” “瑞雪城,不属于我。” 赵赫满脸的气急败坏、质疑之色。 指着赵奕晗怒道。 “疯了!真是疯了!赵奕晗,瑞雪城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当日城主收你为徒之时,我便认为城主是识人不明!” “一个连本命剑都拔不出来的废物,怎么配做城主的弟子!?就算你再优秀,修行再刻苦又如何!?” “你拔不出本命剑这就是事实,这就说明你并非大气运之人,更非瑞雪之翘楚。” “你,天生反骨!你乃是瑞雪城的叛徒!我早该想到了!你无法拔取本命剑就是证据!因为你根本配不上瑞雪城的神剑!” 随着他的骂声响起,后方还有些发愣的瑞雪精锐队员们,也都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对赵奕晗的骂声四起。 诸如什么“我早就看出来你不配”、什么“该死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等等。 怎么难听怎么说。 那些话听在秦衣一个外人、旁观者的眼中,都感觉到心里一阵寒意。 明明都是一城之人,明明都是日日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亲人,怎么就能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而且,赵奕晗根本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只说了自己不属于瑞雪城而已…… 也没说就要当叛徒、背信弃义一类的,更没说要维护秦衣。 怎么就被定性为是叛城?不配做瑞雪城的人了? 这些话说出口来怎么就这么顺? 一点卡顿都没有? 就好像早就在心里酝酿了很久? 就好像……从前一直都是这么觉得、这么想过的……? 秦衣内心都会产生出如此复杂的心情…… 更何况是当局者的赵奕晗。 可当他看向赵奕晗的时候,却发现赵奕晗的脸色依旧淡定,就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份定力,起码在秦衣看来,远远不及。 难道是,类似的事情他已经经历过太多太多,已经习惯了……? 赵奕晗环视他们一圈。 “我不想重复多说,曾是同门人,我不会对你们出手,但你们也别逼我。” “仔细想想我方才的话,现在瑞雪城正值空虚,去做你们应该做的事吧。” “别跟着雪儿任性胡闹了。” 赵赫满脸鄙夷。 “你还有脸提小公主?!你……” 赵奕晗纹丝不动。 “再废话我要动手了,给你们三个呼吸的时间,立刻离开。” 赵赫满脸怒火,但他身为一个精锐小队的领队,绝不是能够完全被怒火主宰而失去理智的人。 相反的,赵奕晗的每句话他都在思考。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有赵奕晗在,他们就算围攻也一定是得不偿失,最后未必能够擒下秦衣。 而且他们这边八成也会损失惨重。 身为队长,他得以大局为重。 不能以过分的损失换取一小部分收益,这是得不偿失,绝不明智。 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去分舵求援,聚集足够的人手再卷土重来。 可赵奕晗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瑞雪城现在的情况确实堪忧。 尽管一直在封锁有关秦出大闹瑞雪城的消息,但纸是包不住火的。 而且,雪阻深处有很多实力深不可测的鬼怪妖兽,没有赵舞珏坐镇…… 现在的瑞雪城,的确不是和分兵作战,而应该先集合在一起共度艰难。 尽管心中再不甘心,他也只能就此放弃这次行动。 回去关禁闭,也比全军覆没强。 他一咬牙。 走! 第151章:两个奇怪的人【四千大更,求订阅!】 瑞雪的精英小队在一片谩骂声和对赵奕晗的仇视之中,扬长而去。 来得也快,离去的时候也丝毫不拖沓。 行动失败,按照瑞雪的规矩来说,他们会受到不轻的处罚。 但如果这次回去,能够对瑞雪即将面临的危难有所帮助,那哪怕受到再大的处罚,也义不容辞。 更何况,虽然他们看不起赵奕晗,觉得赵奕晗根本就不配做瑞雪城的人。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赵奕晗的剑道修为已经臻至化境。 有赵舞珏多年来的悉心培养,自身又有天赋、又能吃苦耐劳。 虽然年纪轻轻,比至少九成以上的第四步剑修都要年轻,但单论剑道,瑞雪城青年一代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别看他这些年来境界晋升飞快,就误以为他的境界不稳固,就误以为他是只追求境界而并未稳固境界。 实际上恰恰相反。 他从来没有着眼于境界的提升,一直都在打磨心性,打磨自己的剑道。 每次破境都是水到渠成。 自然而然的破镜成功,所以他的境界没有丝毫虚浮不稳之处,稳如泰山。 实力境界就是实打实的。 这世间就是有这样的一种人。 明明看上去资质和你差不多,比如同为三九之资的赵赫和赵奕晗,但赵赫却偏偏怎么追赶也追不上赵奕晗的进步。 苦功是一方面。 但另一方面就说明了一个自古以来就有的问题…… 三九之资可能并非资质的顶点。 否则怎么可能有人的资质会突破三九的范畴? 否则为何三九之资中也会有进步速度快慢不一的情况? 只不过那个领域,在现阶段的武道修行中还算是未知领域、未知范畴。 自武道诞生以来,经历了数千年的演变历史,是一步一步演变至今的。 但从来没有人说过现阶段的武道已经是完善的了。 武道仍然在与时俱进。 在大概百国混战初期,还没有史书进行记载的时候,剑修并没有成为一个大规模的流派。 更没有现在繁荣的几乎可以算是武道之外的另外一种修行…… 那时候,武道就是武道,纯粹至极。 无论使用什么兵刃,都没有什么剑仙、剑气内气之分等。 可后来才慢慢演变出了剑修的存在。 而现在,武道仍然处在不断的进步之中。 所谓武无止境。 在上一代人眼中,第五步第四境就已经是武道的极致了。 而赵舞珏开辟五境剑仙的境界,可谓跨越时代,走在了时代的前列。 而在近几十年以来,人们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第五步,到底是不是终点? 会不会在五步之上,还有着没有被人类挖掘出来的境界? 有人提出:想要达到五步之上,先决条件便是拥有“突破三九之资”的资质。 只不过这种说法究竟是不是真相,没人能给出明确答复。 但因为提出这种观点的乃是瑞雪城历史上的一位伟人,名声极广,史书上对其着墨极重。 所以这种不明真假的消息从很久以前就不胫而走。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随着宗师谱上的强者变得越来越多,随着武道的发展变得越来越繁荣、越来越普遍化…… 人们的眼光也就对方的更加长远了。 开始试图发掘那些所谓“突破三九之资”的天赋的人才,俗称为“破九之资”。 赵舞珏一人辟万古,民间就自动将赵舞珏定义为了是破九之资,而且凡是宗师谱上出类拔萃之人,可能都是破九之资。 而反推之,拥有破九之资的人,很可能能够拥有比常人快上数倍的破境速度。 未来之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不过这样的人太少太少了。 就算是上次剑道大会之上,被挑选出来那十个瑞雪翘楚,也顶多只有一个两个的天赋能够达到“破九之资”的范畴。 而且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破九之资,还要有所存疑。 在瑞雪城人眼中,唯一一个可以完全被确定为就是与赵舞珏同为三九之资的人,就是赵奕晗。 只有他一个。 所以,那些对赵奕晗深恶痛绝,想尽一切办法排斥赵奕晗、想要让赵奕晗从瑞雪城滚蛋的…… 还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眼红。 他们内心非常愤慨,非常想问上一问。 凭什么? 凭什么他赵奕晗连本命剑都拔不出来,明明就应该是一个废物的! 为什么进步速度却比他们还要快!? 为什么却能够得到城主的青睐?! 是的,赵奕晗自幼生活至今的生活环境就是如此畸形,如此的不公平。 他曾询问过师父赵舞珏。 “老师,当我实力不济,拔不出本命剑的时候,身边到处都是冷眼与讥嘲,那我没话说,是我废物。 “但当我拼尽一切努力去弥补我没有本命剑的这个空缺……” “能够稍微有所成就后,身边的讥嘲声、反对声反而更多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永远也不能真正认同我,永远也不能接受我的存在?为什么啊!” “我也想,想一个正常的瑞雪人那样生活,我也想有伙伴与我一起修行,畅谈!” 赵舞珏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欲登天路,必承其苦。” 他牢牢将这八个字记在心里,作为他自己的行事准则,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所以,自那以后,他在也没有在意过他人的眼神。 他人如何行事,如何说话,如何议论。 全都与他无关。 除了聆听师父的教诲,除了与小师妹日常交谈以外,他总习惯性地与世隔绝。 不听,不看,不问。 只做好自己就好。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夜以继日的努力修行,他隔绝了一切可能耽误他时间耽误他修行的外界阻力。 他不断的进步,进步,在进步。 他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强扭的瓜不甜。 他总是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是瑞雪城的一员,自己永远属于瑞雪城。 直到不久前,他才真正明白……他真的不属于瑞雪城。 也真正痛下决心,要离开瑞雪城,离开这个充满血与泪的地方,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他很开心,因为他的老师对他做的这个决定表示了认同。 而且,给了茫然无知的他一个去向…… 保护秦衣。 所以,他来了。 那日秦衣被秦出带走之后,他就想着如何能够找到秦衣。 听闻曲邪派出一支精英小队前往兰摧城去将秦衣的家人控制住后,他给师父和小师妹留下了一封信后,便少稍做化装改扮,加入到了精英小队之中。 跟着精英小队来到了异国他乡。 目的,就是按照师父之前告诉他的……保护秦衣和秦衣的家人。 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拦截精英小队而来的。 却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顺利,居然直接见到了秦衣本人。 他自然而然的站了出来,阻止了这场战斗,将瑞雪精英小队劝退。 眼下,只剩下了他、秦衣、小童三个人。 小童一脸的迷糊,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衣也搞不清楚赵奕晗的意思。 犹豫了一下,他问道。 “赵……赵兄,你这是何意?你为何……” 赵奕晗脸色未变,淡淡答道。 “我半生皆在瑞雪,茫然不知去向,故而遵从师命,跟随在圣人门徒身侧。” “待到来日我明白去向之时,便会离去。” “在我离去之前,可以任凭圣人门徒差遣。” 秦衣更是不解,皱着眉头问道。 “你要跟着我……?还是遵从师命?” “你,难道你不恨我?难道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我父亲大闹瑞雪城,重伤了你的师父,搅得瑞雪现在分崩离析,人心惶惶。” “你为何还要选择离开瑞雪城,跟着我?” 赵奕晗很冷静。 “为何会恨你?令尊的所作所为,在我看来,反而是帮了瑞雪的大忙。” 秦衣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上下打量赵奕晗一眼,看出对方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想了想。 “此处不是说话之所,可否移步到安静之处再行细谈?” 赵奕晗点点头。 “也好。”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战场。 小童在原地傻愣愣的反应了一下,才猛然惊觉秦衣二人已经走远了。 他蹦了起来。 “哎哎哎!等等我呀等等我呀!你们怎么走的那么快!” “秦小庭,你快等等,让我扎两针再说!” …… 一处静林之中。 秦衣和赵奕晗分坐在两块还算平坦的石块之上,面对面。 小童从后面匆匆忙忙的追赶了过来。 赵奕晗斜眼瞅了小童一眼, “你们并非同伙,这孩子似乎有些危险,我帮你将他赶走。” 说着,他一横手中剑,剑刃半出鞘。 那只是一把普通的钢剑而已。 并不是赵奕晗的本命剑。 剑锋对着小童的方向。 小童吓了一跳,倒退两步,谨慎地看了看赵奕晗。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不像那几个蠢材那样,我可不怕你!” “有本事,就和我过两招!” 赵奕晗并没有因为小童长得稚嫩、身高又矮,而小看对方。 反而十分郑重,将手中的剑微微上提。 回答也非常干净利落。 “好。” 话音刚落,赵奕晗脚尖蓄力,眼看就要如同流星一般电射而出。 秦衣满头问号。 这俩人是过来给他添乱的吗? 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干仗? “等等!” 他连忙开口阻止。 赵奕晗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毫无犹豫,立刻收剑坐回了原位。 小童却因为收力不及时,直接从原地摔了个跟头,有些不忿的喊道。 “打就打!为什么要等等?” 秦衣翻了个白眼,看向从地上爬起来拍着身上尘土的小童。 “你可否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为何那般想要给我扎针?你说,是受你家奶奶所命,你家奶奶又是谁?为何她要命你在我身上扎针?” 小童拍着身上的尘土,很无所谓的说道。 “因为奶奶说了,要我废掉你的修为!” “这其实挺简单的,只要你同意,我只要扎上几针,就能针到病除,很快就能完事。” “而且你不会有任何痛觉,简单至极,如何?” 秦衣:??? 这家伙为什么能用这么淡然的语气说出如此吓人的话来? “废,废掉我的修为?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与我无冤无仇,我也自问没有与你口中的‘奶奶’打过任何交道,更不会轻易与人结仇。” “你为何如此执着的要废去我的修为。” “而且……” 秦衣响起,刚刚对方是在喊着自己的小名“秦小庭”。 能够知道这个小名的人,可不多。 难道说对方认识自己的父亲? 或者说,对方口中的“奶奶”,和自己父亲相识?且有什么恩怨纠纷? 所以对方怒及家人? 小童抬起小脑袋,认真地说道。 “因为奶奶说,你所修行的道路太过凶险,让我废掉你的修为。” “这样对你好,对我也好!这是奶奶的遗命,我就算拼死也要办到!” “别问东问西的啦!一句话,你愿不愿意?不愿意的话,我就只能强上了!” 一边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针线包。 将小包展开,露出其中一根根释放着幽幽寒光的细长针。 秦衣满头问号。 这特么能愿意就怪了! 莫名其妙的废掉自己的修为,居然还要问自己是不是主动愿意! 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另一边的赵奕晗面色不善,再度提起手中剑。 “还是我来解决……” 秦衣感觉自己原地裂开,要不要这么暴力? 这两个是什么奇葩。 伸手拦住赵奕晗的动作,他看向小童。 “那个……孩子,我觉得你可能是搞错了什么事情,莫非你家奶奶认识我父亲?而且与我父亲有什么仇怨?” “最起码,先说清楚这些吧,我总要知道仇家是谁。” 小童愣愣的摇了摇头。 “你在说什么啊?秦圣人可是个好人,大好人!好几次救了我家奶奶的性命呢!” “所以,奶奶为了报恩,才在不幸降临之前,委托我来废掉圣人之子的修为……” 为了报恩…… 废除恩人儿子的修为? 而且居然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秦衣感觉自己凌乱了。 难道是自己太年轻了? 新时代的报恩原来是这样报的……? 这是什么神仙逻辑? 他侧头看了看赵奕晗,发现赵奕晗也是一幅混乱的模样。 “咳,为了报恩,反而要废除我的修为?孩子,你这说法简直让我闻所未闻。” 小童撅着小嘴。 “总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保证让你轻轻松松散尽修为,没有任何压力!” “你放心,我也不会白白废掉你的修为。” “哪怕你成了一个毫无修为的废人,我也会将自身所学的绝学对你倾囊相授的,而且,我也会跟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你就放心吧!” 放什么心! 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 秦衣内心腹诽。 不过他灵光一闪,似乎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 第152章:长谈,收留【四千大更,求订阅!】 难道说…… 秦衣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万全观时,无为叫自己放弃修行的道路。 当年玄门门主也和自己父亲说过同样的话。 似乎所有所谓的“明白人”都在劝他们放弃圣人剑道的传承。 但却从来不说这是为什么。 前几天,他在父亲长谈的时候,父亲对于这个问题也表示不太理解。 尤其是当他说到,无为和他说的那些话后,父亲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根本没有就这个问题多和他说什么,只说这个问题他暂时也解释不了,别的也没多说。 所以,虽然和父亲一番长谈后,他脑海中的疑惑解决了很多。 包括圣人三绝的传承者与瑞雪城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也包括当日他父母离开他的真相。 得知这一切因果后的他,浑浑噩噩了很长一阵子。 但也终究是明白了一件事:瑞雪城和自己之间,有着解不开的仇怨。 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如果善加利用和瑞雪城的这些恩怨……没准还能成为做成大事的关键……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处不多赘述。 总之,他的父亲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内心里对接下来的道路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父亲走了,再次去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而他,也来到了他该来的地方——兰摧城。 连父亲都不知道的事情,难道说这个小童居然知道内情? 或者说,那个站在背后指使他来废掉自己修为的“奶奶”,知道内情? 他眼睛一亮。 “孩子,你家奶奶到底和你怎么说的?可否和我详细说说?” “还有,你家奶奶究竟是何方神圣?可否告知?” 小童满脸的不耐烦,手指逐个摸过针包上的银针。 “哎呀,别那么多话问来问去的啦!烦死了!给句痛快话,到底让不让我扎?” 秦衣笑了。 “孩子,你仔细想想你说的话,既然我父亲乃是你家奶奶的救命恩人,那我是不是也算是你家奶奶的半个恩人?” “你对我下手,还要废掉我的修为,难道是逼着你家奶奶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小童的笑脸上露出了一些思索的神色,旋即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你胡说!你少拿话绕我啦!我才不上你那个当。” “奶奶叫我废除你的修为、对你出手不假,但奶奶还说了,只要你想学,我们家的一切绝学都可以对你倾囊相授,而且,我还能贴身保护你!” “你这简直是站了天大的便宜!而且还是改邪归正!” 秦衣笑了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好吧,孩子,在确认我是否扎针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家奶奶是谁?” 小童试探性的看了看秦衣,在他的印象之中,圣人是好人,奶奶每次提起圣人的时候都是说不尽的溢美之词。 所以爱屋及乌,他的心中也自动将圣人的儿子归结到好人阵营。 即便自己说出奶奶的身份,传到对方的耳中,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利之处。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奶奶也没说要我隐姓埋名。” “奶奶她,是大靖王朝从前的大国手,萝裳。” 秦衣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萝裳?” 从前,这个名字在秦衣的耳中,只不过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号罢了,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因为前不久,父亲在刚刚和他说起过萝裳。 并且提到过,萝裳和父亲关系不错,从当初父亲救萝裳开始结缘,二人时常探讨医术,所以父亲还会一些微末的医术。 而且,父亲还说起,父亲曾经回到过兰摧城,为萝裳调配过一次浴药池。 父亲口中的萝裳,已经是毒入膏肓,命不久矣,需要通过最为狠辣的以毒攻毒之法才能有可能起到拔毒之效。 他突然想起小童刚刚口中提到过的“遗命”二字。 眉头微微一皱。 他对近日里帝都之中发生的事情全不了解。 民间所谓换命的传说他更是闻所未闻。 秋棋在信中也没有刻意和他讲过这些事情。 “孩子,你,你是萝国手驾前的童子?听你方才话中的意思,莫非萝国手她,已然……” 一提起这个事情,小童脸色迅速暗淡下来,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 什么也不说。 像是抽空了力气一般,坐倒在地上,小脸上的肌肉全都纠结在了一起。 秦衣连连叫他几声,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就如同陷入了什么痛苦的轮回之中,双手紧紧地放在脑袋上,眉头皱成一团。 秦衣看着他的样子,不免感到心里有些心酸。 但也知道逝者已矣,无法多言。 他只能在默默劝了对方一句“节哀顺变”后,再不提这个话题了。 小童陷入了痛苦之中,也就没再缠着秦衣说什么扎针不扎针的事情了。 秦衣得到了暂时的消停。 他看向对面的赵奕晗。 “说完他了,说说赵兄你是个什么情况吧……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就算是师命在身,但看目前的情况,我秦家与你们瑞雪城这血海深仇看来是抹不掉了。” “赵城主是你的恩师,我们重伤了你的恩师,你却还选择保护我?你是咋想的?” 不是秦衣犯蠢,而是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个问题。 一般情况下,自己的父亲将对方的师父打成了重伤昏迷,对方的徒弟一定会杀上门来报仇。 就像江欲雪那样,第一时间就嚷嚷着不共戴天的大仇。 而完全不应该是赵奕晗现在的样子,一脸淡然,还口口声声说要跟着自己,随身保护自己。 这不符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说对方是想要跟着自己,装作无害的样子,然后博取自己的信任之后再在关键时刻捅自己一刀子? 不会有这么弱智的操作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未免太好识破了吧…… 赵奕晗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毫无表情,有些木然,这大概是因为他常年苦修,根本忘了如何调整表情了。 所以始终都是这一幅面瘫脸。 说起话来,仔细听的话,也有种说不清的僵硬感。 “我明白你们所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我不会怪你,老师他也不会怪你。” “如果秦圣人当真是为了找事而来,就不会煞费苦心的通过某种奇特玄术将城主应战之映像传递入每一个人眼中。” “换而言之,这其实就像是一场未经过提前演练的戏,是一场秦圣人与老师之间心照不宣的配合。” “秦圣人看似咄咄相逼,却在巨力狂泻之时收手,并没有要老师的性命。” “而老师也同样一反常态,颇显暴躁,二人的战斗莫名其妙。” “我跟随老师将近十五年,我太懂老师了,那日的混战,绝非老师的行事风格。” “这些年来,老师为了瑞雪城,从不干与人无端树敌之事,凡是因为误会找上门来挑衅的人,老师会耐心解释,会将一切问题说清楚。” “即便是面对故意上门挑衅的人,老师也始终抱着以和为贵的态度,在对方先出手之前,老师绝不会先一步出手。” “这便是老师的风度与格局,但一向正常的老师,却做了最最不像老师做的事情,我不信。” 秦衣眯着眼睛看了看赵奕晗。 他感觉不怎么善于言辞的赵奕晗,一提到他的师父,就显得颇为兴奋,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他流露出些许试探的神色。 父亲和他说明了真相,他知道自己肩上可能肩负的命运。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在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他务必要培养自己的一股力量。 而赵奕晗,是可以拉拢到他身边的人…… 当然,他不是那种擅长利用人心的人。 他不会强迫他人做任何他人不想做的事情。 一切都是在对方自愿跟随的前提之下。 “你觉得这是我父亲和你师父演的一场戏?那……如果真是如此的话,为何满城的人全都相信了,但偏偏只有你看穿了一切?” “而且,这场戏演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赵奕晗并不知道秦衣是含了考量自己的心思,只是很直接的回答道。 “瑞雪城人骨子里便是如此,老师清楚地知道瑞雪城人的脾性,所以他选择了以自己的身死、重创,换取瑞雪城的长盛不衰。” “此事当然也并非只有我一个人看穿,城中之所以会分成两派,也是因为师母和江镇守也同样看穿了这一切。” “雪儿……作为老师最亲近的人之一,她其实也猜到了、也想到了,只不过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不愿意接受‘父亲为了守护城池而抛弃了我和母亲’的这个事实。” “所以,现在的她处于半癫狂的报复状态,试图以把所有责任推到你们父子身上这种形式来减少心中的痛苦。” “曲总教习同样如此,曲总教习认为这次老师之所以与秦圣人开战,他占据主要原因,为了能让心中的痛苦与负罪感减少,他做了和雪儿同样的事情。” “简单地说,他们只是在任性而已。” “他们其实心里很清楚,老师这么做是为了拯救瑞雪,而并非是要把仇恨的目光带给满城上下,可他们还是无法冷静的去承认。” “至于……演戏的目的。” “也许城中人身在局中,所以看不清,而我始终站在旁观的角度,这些年来,一直在观察着身边的每个人。” “我知道,瑞雪城虽然面上光鲜亮丽,内在却充满了严重的‘实力至上’‘眼高手低’的腐朽弊端。” “排挤、欺弱、丑恶竞争,比比皆是,一幕幕令人心寒至极。” “长此以往下去,瑞雪城……就像是一棵不断被蛀虫啃噬树心的大树,迟早有一天会被啃成一地残渣,轰然倒塌。” “老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一直知道,所以老师试图从各种层面上挽救瑞雪。” “这次之所以请秦先生入城,不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吗?那半道崩催的剑道大会,也是老师拯救行动得重要一环。” “而当秦圣人出现,意味着剑道大会被迫中止,而且……老师也看出,秦先生的实力还欠缺了一定的打磨,就算剑道大会真的如期举行,也很难真正达到预期。” “所以,综上所述,老师只能选择一种更为极端,却更加行之有效的方式,去唤醒瑞雪城。” “瑞雪人,骨子里有自负、自傲不假,但瑞雪人却也同样是在深山老林、雪阻深处久经打磨的精铁。” “当一个足以给予他们当头棒喝的声音响起时,他们肯定能在颓圮之中浴火重生。” “而什么样的打击,能够让这样外强中干的瑞雪城走向真正团结、真正若合一契?” “只有神话的崩催,才能起到最直接的功效。” “老师他,用了三个甲子构造了人世间一个无敌的神话,却在生命将至尽头之时,亲手将这个神话毁灭了……” “为了瑞雪能够活下去。” “而帮助、推动老师将这个极端行动进行下去的人,正是秦先生还有秦圣人,是你们……” “现在,老师重伤沉睡,修为不复从前。那些早就对瑞雪城存了挑战之心的人,会不断冒头。” “瑞雪深处那些从前被老师压制着的怪物,也总会不甘寂寞,出现乱潮。” “混乱、外敌入侵,是最能加强内部团结之事。” “乱世将至,老师趁着这场乱世将启的时刻,将瑞雪推上了乱世的风口浪尖。” “内外受到双重打击的瑞雪城,看似祸患无穷,距离碎骨重生,实际已经不远了。” “崭新的瑞雪城,将进入前所未有的新天地。” “老师,成功了。他放弃了属于自己的神话,他放弃了属于自己的时代,将瑞雪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老师,是瑞雪永远的伟人。” 说到这里,赵奕晗的面瘫脸不为所动,可眼睛里却有晶莹闪动。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赵奕晗不善于表达情绪,可眼神却骗不了人。 秦衣能够从那双眼睛之中看出,对方所说的一切都是发自真心。 没有半点的虚伪、仇恨,他似乎是真的在替他的老师感谢秦出…… 秦衣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不错,父亲他说,如若赵城主是个靠不住的小人,那他便毁了瑞雪城。” “但若是赵城主是那个能够挑大梁,能够带领瑞雪城开创新世界的人,他也不介意推上一把。” “我明白了,你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你看起来闭上了眼睛,也不在听周围的声音,但你却比所有人看得更通透。” “你说你要跟着我?好吧,江湖路漫漫,你一个很少踏足江湖的人,确实很难第一时间找到去路。” “也罢,你就跟着我吧。总有一天,你会看清眼前迷茫的前路的。” 第153章:汇合、扩张、大世【上】【四千大更,求订阅!】 兰摧城南郊,路边,一个简陋的茶棚中。 秦衣和赵奕晗并肩走入,秦衣的身后还跟着小童折柳围在身边打转,嘴里还嚷嚷着。 “你让我扎几针!很快的!就扎几针!” 秦衣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也不理他,在茶棚的破木桌前坐了下来,余光环顾了一下四周。 没等秦衣招呼,茶棚的小伙计端着三个大海碗走了上来。 动作熟稔迅速的倒上了三大碗茶,有撒上了些许粗盐,推到秦衣三人的面前。 那小伙计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也没看三人一眼,只是迅速倒好了茶,旋即就继续跑到炉火那边忙碌去了。 秦衣和赵奕晗对视一眼。 秦衣正准备开口问话,那个小伙子再次跑了过来,手上提着一壶刚做开的茶水,走到秦衣三人的面前。 将大茶壶放到桌上,拿着手上抹布来来回回擦着桌子。 但秦衣三人却听到了一个低如蚊蝇的声音问道。 “老板,整个兰摧城都在找你,你怎么就敢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就不怕被人发现了之后,把你捆起来绑走嘛?” 秦衣挑着眉头上下辨认这个小伙计一下,然后略带试探性的问道。 “阿……阿秋?” 小伙计并没张嘴,但却有一个极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我。” 秦衣再度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颇感诧异,阿秋这小子的易容术果真是越加的出神入化了。 无论是从神态、表情,还是形容、外貌、身高,他都看不出这个看上去土里土气的小伙计,和阿秋有哪里相像。 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小伙计。 果然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借剑山庄的传家本事,外人还真的很难借鉴。 “既然你知道是我,为什么刚刚不说话,还要第二次凑过来说话?” “小伙计”抬起头朝他淡淡一笑。 “方才认出你的并不是我,是我派来看哨的人。” “是他认出了你并给我传递了信号,我才和他更换了位置。” 秦衣迷茫了一下。 刚刚那个倒茶的小伙计,明明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到炉火旁去看火的…… 和他们只隔了不足十米的距离。 怎么短短刹那之间就互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最令人感到可怕的是,在他们互换的过程中,他和赵奕晗都没有察觉到。 而且,两个小伙计的外貌看起来全无差异。 这种默契配合,这份速度,简直绝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神乎其神的奇技了。 还有…… 刚刚那是秋棋派来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秋棋不是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无家可归的嘛? 这又是哪里来的帮手? “这里方便说话吗?” “小伙计”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不方便,周围至少有三双眼睛盯在这里,这次入京的江湖势力错综复杂,犬牙交错。” “现在不仅仅是兰摧城内遍布暗哨,就连郊外也并非绝对安全。” “所以我才吃惊,老板你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站出来?” 秦衣脸色也郑重起来,对面的赵奕晗似乎听到了风声,故作无意的站起身。 端着茶碗蹲到茶棚外的拴马桩去喝茶。 “我的脸上又没有贴着印证说‘我是秦衣’,有什么可怕的?” “那日混进大文宴的时候我不就教过你了,关键是心里过硬,只要你能够完全装作人畜无害,就很难有人察觉到你的异样。” “小伙计”继续佯装到邻桌去擦桌子,声音再度传来。 “装无辜、装镇定这一招固然有效,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并非完全畅行无阻的。” “据我最近打探到的消息表明,有些进入帝都的江湖势力手上,掌握着老板你的绘影图形,正在按图索骥明察暗访。” “只要老板你一个不好进入到了对方的观察范围,就会被立刻发现。” “此地不宜久留。” 秦衣心中暗惊。 居然连绘影图形都流传出来了? 好可怕的消息传播速度? 这就是仙术剑道的影响力吗? 话说到这里,秋棋似乎突然注意到了秦衣身边的小童折柳。 心中微微一惊。 方才他没注意到,主要是他没想到那位萝裳身边的小童折柳会和老板有什么联系……所以主观上并未朝着方面想。 可现在突然注意到。 满心疑惑。 可此处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另一边一直喋喋不休吵吵闹闹的折柳,似乎也注意到了周围环境变得怪怪的。 似乎有些阴森…… 秦衣这些家伙似乎是在预备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也不好继续纠缠,只能讪讪的闭上嘴,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默默喝着茶水。 二人的说话空隙,外面蹲着喝茶的赵奕晗已经喝干了碗里的茶水。 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状似无意的走了回来。 刚一坐下,便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个才听得清的声音说道。 “前后总共五拨人,第四步的不多,威胁不是很大。” “不过,有一拨人正在朝着这边打量,八成是认出了你,之所以没动,极有可能是在将消息上报。” “如果等他们人手聚集完备,再想走会有些麻烦。” 秋棋眉头微微一皱。 看来他们的生存环境比一开始设想的还要严峻。 “老板,西郊仙鹤村村南头有一家围墙很高的老宅子,叩门之时三重两轻一短三长。” “咱们宅院中见,记得甩掉身后的尾巴。” 秦衣点点头,也不拖泥带水,看了看赵奕晗和折柳,眼神示意分开走。 二人立刻会意,折柳深深地看了秦衣一眼。 那意思似乎是在说: “你可别想就这么甩掉我!我还得给你扎针呢!” 秦衣满脸蛋疼…… 不远处,一伙人正朝着这边聚拢过来。 秦衣观察了一下环境,突然闷哼一声,将破木桌连带着三个大海碗一同朝着来人的方向丢了过去。 一道明晃晃的刀光在日头照耀下闪烁着淡红色的光晕。 咔! 一声脆响,将木桌劈成了两截落在地上。 而几乎与此同时,秦衣三人迅速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冲出了茶棚。 而秋棋则是继续扮演着“小伙计”的身份,丝毫不漏破绽,嘴里还在惊呼道。 “哎哎哎!我的桌子!我的桌子!我的茶碗!你们这群挨千刀的干什么啊!陪我桌子和茶碗啊!” “别跑啊!” 他眼瞅着三个人全都作鸟兽散,跑的比兔子都快。 满脸不忿的追到了那些围拢过来的江湖人面前,指着那个拔刀将桌子劈成两半的汉子怒道。 “你干什么!将我的桌子劈成两半,还不赶紧赔!” 一群江湖人眼见着目标居然跑了,立刻裂开阵营追了出去。 那汉子却被秋棋给拦住,猛力一推想将秋棋从眼前扒拉开,他好能去追人。 却没想到秋棋顺势一把拉住了他的膀子,他不仅没有甩开,反而还感觉到一股大力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胳膊。 秋棋一副无赖相地喊道。 “你别想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砍了我的桌子扭头就跑!门都没有!” 汉子满脸怒气,想赶紧甩开秋棋,但却怎么用力也甩不掉。 秋棋就像是黏在他身上似的纹丝不动。 “你他娘的要干什么!有没有点眼力?!” “俺是洪雷寨的,听说过没有?俺这里有要事要做!还不赶紧给俺滚开!” 秋棋余光注意到三个方向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秦衣他们估计已经脱离了危险。 “什么洪雷寨?没听说过!赶紧的,快赔钱!” “洪雷寨做事就能不讲道理了嘛?你们还守不守江湖规矩了?!” 那汉子气急败坏了一阵,对着秋棋这块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一通谩骂,最后还是丢了一块银子。 秋棋这才放手。 那汉子再想追,却发现三路人全都没了踪影。 气的原地眼红。 秋棋则是暗暗偷笑,这波不亏! 拖住了对方最强的战力,还挣了一块银子,血赚! …… 夜。 秦衣七拐八绕,在野林子里钻来钻去,这才终于避开了后面疯狂黏上来的追兵。 这种前追后赶居然整整持续了一天,这是秦衣打死都没想到的事情。 一开始还只有三五个人在后面穷追不舍,秦衣本以为轻轻松松就能甩掉。 但谁知道当对方认出了自己就是“主犯”秦衣的时候,原本去追折柳和赵奕晗的人似乎就都跑来追自己了。 原本很快就甩干净的人再度黏了上来。 而且人数还越来越多,追的他烦不胜烦。 如果不是他有内气根底作为支撑,只怕早就被追上了。 他来到仙鹤村的时候,就如同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般,衣服都被汗浸湿透了。 剧烈的喘着粗气,时不时的还要朝着后面张望,看看是不是真的把人甩掉了。 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他来到秋棋所说的那间宅院外。 房中并未点灯,看起来黑漆漆的,颇为静谧。 没等他敲门,嘎吱一声,门分左右。 秋期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无动静之后,走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累的只想升天的秦衣,三两步走入宅院中。 嘎吱一声,房门再度关上。 房屋内。 秋棋一把推开房门。 早就已经赶到这里的赵奕晗和折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到秦衣的狼狈模样,纷纷上前两步,将秦衣搀扶了进去。 房中,除了赵、折二人以外,还有几个十分陌生的人。 他们的脸……诡异至极。 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块面团捏的,根本就不像是脸…… 形象点说,就好像将一个人脸上的五官、脸型、骨骼全都拿橡皮擦给擦掉,然后点缀上最简单的出气孔和眼睛的那种感觉。 令人一看,就感觉毛骨悚然。 他们是经过了毁面的借剑山庄死士。 毁面这种严酷却流传了数百年,成为借剑山庄安身立命之本的洗脑方式,秦衣他们这些外人其实都并不清楚。 赵奕晗身在情信便捷的瑞雪城,对借剑山庄的一些密辛也有些细微的了解,但这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初次见到的这份冲击力,对他们来说都很大。 秦衣喘口气,喝着水的同时,看到这几张白板脸后,差点将刚刚喝进嘴里的水喷出来。 呛咳着将水咽了下去,然后诧异的看向已经将伪装撕去、恢复本来面貌的秋棋。 “阿秋,他……他们是?” 秋棋顺着秦衣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脸色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但却并没多做解释。 “老板,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小花姐他们。” “等找到她们,和她们团聚之后,咱们再解释也不迟。” 秦衣脸色凝重起来。 “你说什么?难道小花他们没有和你在一起?!” 秋棋的脸色有些苦涩,自怨自艾道。 “老板!都是我不好,是我让李长逍和豫淮春护送他们当先趁乱离开……而我留在帝都当诱饵的。” 他将当日帝都大乱时,他们的计划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一切按照撤离计划执行,我将帝都搅乱之后,通过我家的一些手段找到了潜藏在兰摧城的暗哨,这才通过暗哨出了兰摧城。” “我本以为他们肯定已经先跑出来了,我还给小花姐留下了暗号,让他们来这里汇合的!” “可是,却没想到老板你都看到了我的暗号,来找我了,可小花他们这些本来应该安全了的……却迟迟没有回音。” “我一直在派人四处搜索,已经找了整整一天了,可却没有丝毫踪迹可循。” “唯一察觉到的,就是在郊外,似乎爆发了一场宗师级别的强者战斗。” “我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小花姐给他们出事了,会不会是江湖中的某个隐世宗师对他们出手了……” 秦衣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焦急,强咬舌尖让自己保持冷静。 “小花……小花……小花他们不能出事!” “李长逍,豫淮春,他们应该可以信任,有豫宗师在,小花他们一定不会出事的。” “咱们要保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们再一同暗查,只要小花他们还在兰摧城附近,就一定能够找到她们。” “如果……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刚刚说到这里,他立刻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一定不会出事的。” “阿秋,你现在还能动用多少个人?兰摧城附近范围不小,咱们尽可能派出更多的人去搜查。” 秋棋犹豫了一下,旋即道。 “算上李长逍从南唐带来的人,还有二十几个,但兰摧城内外范围太大了,这些人手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秦衣没有微微皱紧。 “人手确实不够,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相信,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会给我们留下信息,让我们找到他们。” 秋棋又是犹豫了一下,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老板……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第154章:汇合、扩张、大世【中】【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抬起头,眼神微亮。 “什么办法?” 秋棋深吸一口气,旋即说道。 “在说这个提议之前,需要老板先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希望老板放我走……” 秦衣先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秋棋,有些疑惑的问道。 “放,放你走?阿秋,你此言何意啊?我何曾限制过你的自由啊?” “当初你来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你如果愿意留在客栈,那你做我的伙计,我管你吃住。” “虽然看起来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实际上你心里应该清楚,客栈中的每一个人就像是一个大家庭,我们都是家人。” “我自然更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了,你……来去自如。” 说到让对方来去自如之时,秦衣忽然微微停顿了一下。 虽然秋棋来到客栈才过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但秋棋带给她的感觉却说不出的亲切。 就好像秋棋已经和他相伴了很多年一样。 他习惯了每次商量事情的时候都有秋棋在场,而且都有秋棋给他出谋划策。 这么长时间以来,秋棋还从没有做过一件让他失望的事情。 几乎所有事情都能够处理妥当,是个相当靠得住的人。 他心底里,甚至已经把秋棋当成了是自己坚强面罩下的另外一个支撑点。 从前,这个家是靠着他和小荻花在努力撑着。 而在秋棋到来之后,秋棋似乎把他身上肩负着的担子接过去了一大半。 让他总能感觉非常舒心。 抛却这些心理依靠和感性思维之外,秋棋却事实来去自由。 可要是问秦衣的本心,秦衣当然是不希望秋棋离开的。 从前秋棋一直也没提过他家里的事情,也没提过要走,只说是无家可归。 所以秦衣还能自己欺骗自己,说秋棋是没地方去才住在这里的,而且估计也能一直住下去。 可是眼下秋棋提起了这个事情,再看看秋棋身边环绕着的那些毁面杀手,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这么自以为是了。 那些自己以为的不舍、情感、亲情,其实在秋棋的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荻花客栈……或许在秋棋的眼中仅仅只是一个维持生命的居所。 投入的情感不会太多。 或者说,秋棋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荻花客栈。 他是一个杀手,他是借剑山庄的顶梁柱。 而且,从其修为上推断,甚至还有很能是传闻中杀手的天花板——十三太保的其中之一。 借剑山庄才是他的家。 而客栈只是他临时的一个居住地而已。 从前秦衣的自我安慰,突然破灭了。 他的脸色因此而难免有些细微的变化,但很快就被他收敛了下去。 秋棋自然看到了他脸上很明显闪过的落寞之色,心中微微一动,但脸上却不动声色。 “老板,我当真是……来去自如?” “其实我早就有了办法,这办法说来也简单,如果我写信回家,很快就能召集一批人来到这里听我号令。” “而且,这些人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寻踪索迹的好手。” “但如若我写信回家,那我便再也回不来了,家中……是没有自由的。” “当日在我最艰难、没有去处的时候,是老板选择出手救了我,慷慨解囊供我吃住。” “就算我要回去,我也想着要先和老板你说一声。” “只有老板你同意我走,我才能心安理得的回家。” “现在看来,我可以心安理得的走了。” 秦衣盯着秋棋,眼神颇显深邃。 不知道是幻想还是什么,他感觉秋棋的话音有些发颤。 似乎并不想回家的意思。 他思考了一下,旋即认真说道。 “当然了,你如果想要回家,没人能拦得住你,我也更不会拦你。” “但……阿秋,你同我说句实在话,你真的想回去吗?” “如果你不想,那我不会让你为了找到小花他们而牺牲自身的自由,我们努力找,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 “就算掘地三尺,我们也一定会找到的!” 秋棋微微咬牙。 他回想起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回想起那些朝不保夕,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日子…… 回想起十年如一日不要命的特训与任务…… 想回家吗? 家,或许在很多人的眼中都是一个温暖、亲切,犹如港湾,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 可在秋棋的脑子里,回想起家这个词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在荻花客栈这些日子。 忙忙碌碌但却快乐着。 而绝不会想起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记忆中的,有关“借剑山庄”的记忆。 那个地方,就好像是人间地狱。 可为了小花姐,为了归鸟姐,为了客栈中那一个个比血肉至亲还要贴近“家人”这个名词的人们,他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是回到那里! 如果他的这些想法放到其他人眼中,可能会有人觉得他矫情。 因为他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他,他的身份乃是借剑山庄庄主唯一的亲儿子。 十三太保,江湖传闻乃是秋庄主的十三个干儿子。 但只有很少一部分的借剑山庄内部高层才知道,十三太保之一的秋棋,是秋庄主的亲生儿子。 换而言之,他是借剑山庄未来唯一的继承人、掌舵人。 如果有人知道他的这层身份,那一定会觉得,他会殷切期盼着继承这份家业。 就好像那些亿万富翁的孩子自言自语说自己不愿意继承家业。 但实际上,现实却恰恰相反。 正因为他是唯一的独子,他经历的特训反而要比其他的杀手更加非人化。 每次回忆脑子里那些原主人的记忆的时候,秋棋都会感觉到震撼。 他简直难以想象为什么原主人能够承受的了那么痛苦的训练,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这四个人来形容。 要知道,十三太保之中,有关于借剑山庄十大秘技,他们每个人最多精通三种、四种,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秋棋今年才刚刚二十岁出头,却已经完全习得这十大秘技,而且每一种秘技都已经可以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他这二十年,浓缩了其他人好几个二十年的训练强度。 训练的残酷性可想而知。 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借剑山庄作为天下间最大的杀手势力,内部有极其森严的一套奖惩功过体系。 对于那些始终忠诚于借剑山庄的杀手来说,这套奖惩功过体系没有什么。 可对于那些三心二意,胳膊肘往外拐的人……这便是铁律,有着极其恐怖的惩罚措施。 即便你逃到了天涯海角,借剑山庄的执法队也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让你没有一日的安生日子。 而且,即便是对于庄主来说,这支执法队也有着极大的约束权和控制权。 换而言之,在借剑山庄内部,执法队是第一,是最高的权力控制者。 而庄主则是执法队任命的一个表面首领。 是门面。 是借剑山庄在应对那些外场之时出来主持局面的人。 借剑山庄分为明庄暗庄,庄主就是名庄的掌舵人,外人过来谈合作,或是上门求助,以及与其他江湖势力的争端,全都由庄主来管。 换而言之,就是一个干力气活的。 做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暗庄,则是借剑山庄遍布天下的杀手网络,才是借剑山庄传承千年的真正核心。 由执法队做直接掌控人。 秋棋就算继承了庄主之位,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被一群执法队的老家伙“挟天子以令诸侯”,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话语权。 处处都要被约束,而且真正大难临头之时,出来扛起一片天的人也是庄主。 执法队就是甩手掌柜。 当然,如若庄主正常调用庄中的人手,也不会遭到执法队的阻拦。 但一旦执法队觉得这个庄主正在做不利于山庄的事,就会立刻将庄主撤除。 总之就是限制重重,且规律森严。 鬼怪杀人不恐怖,灵妖杀人也不恐怖。 最恐怖的是出自同一个势力,本是同根生的人,却在互相倾轧杀戮。 稍有任何反抗,下场就是死无葬身之力。 执法队会不断消灭一切可能威胁到其地位的隐患。 当日秋棋的原主人之所以会身死,就是因为和父亲,也就是现任庄主提了一句“执法队拥权自重,当废除”。 后来这条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暴露到了执法队得面前。 然后就遭到了执法队的追杀。 最终死在了执法队队员的围杀之中。 他现在本来已经被执法队定性为是死人了,所以可以不用再管那些借剑山庄的规矩了。 可以自由行走天下,不用再有任何负担了。 可眼下,他手中人手不足,想要调用借剑山庄的人手,那就只有承认自己乃是庄主独子的这个身份。 而一旦这封信回到借剑山庄,秋棋就将再也没有自由。 要么,回去老老实实继承借剑山庄,老老实实的做执法队的傀儡主子。 要么就是与执法队对抗到底,然后死。 为了调动人马救小花他们,他只能选择前者,寄人篱下,苟延残喘。 但思来想去,眼下这是最好也最直接的方式。 他心中甚至已经暗暗做好了决定。 就等着老板说一句他来去自如,他便可以轻轻松松的作出决定。 他本来也觉得做出这个决定挺简单的。 不就是回去当个被架空的傀儡,听人话做事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当他看到老板那关切的眼神和关切的话语时,秋棋却感觉一种奇妙的亲情涌入五内。 这种突然升起的温暖感,并不是来源于他。 而像是来自于原主人。 原主人的一生,无疑是悲剧的一生,多年非人道的艰苦训练,终于成了十三太保中的一员。 终于成了借剑山庄的中流砥柱…… 又被自家人围杀。 原主人的一生,都没有感受过什么是亲情…… 他就好像是一个被执法队强迫老庄主传宗接代而诞生下来的产物,可以被人随意利用,可以被人随意出卖。 但却只能被迫的效忠于山庄。 父亲? 母亲? 亲情? 他从来没有感受过。 他唯一一次和父亲说了真心话,就是那句废除执法队的话。 那一次,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在。 为什么这句话最终却传到了执法队的耳朵里,而且还迎来了执法队的狂暴追杀? 这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 是那个将自己生出来的父亲,背叛了自己! 这些事,原主人活着的时候并没有想到。 因为他生在局中,自小受到借剑山庄绝对忠诚的理念洗脑灌输,不会朝着这个方面去想。 可秋棋这个后来者,却是旁观者清,从错综复杂的记忆中判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并为这个残酷的真相感到悲痛欲绝。 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而这个时候,他生命中最灿烂的那道光出现了。 照亮了原主人从前悲惨的前半生,也照亮了他这个后来者的未来道路。 是那道声音。 “等等,老板,他的账,我替他结了。” 改变了秋棋的人生。 那一刻,秋棋只感觉眼眶中的泪水怎么都忍不住。 不是他想哭,而是这具已经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在哭。 再感动。 因为他,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的身上体悟到了亲情的滋味。 眼下,听着秦衣关切的话语。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嘴唇在颤抖,舌头在打结,腮帮子的肌肉也在打颤。 他心说:我特么也没有那么感性啊? 不至于被一两句关切的话感动成这个德行吧? 可为什么我就是说不出话? 可为什么我就是感觉鼻子那么发酸?那么想哭? 他知道这应该是原主人残存在体内的意志在作祟,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松的说出一句。 “我愿意回家。”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恢复冷静。 就发现一屋子人全都用一种很诧异的目光看着他。 他长长吸入一口气,然后说道。 “放心吧,老板,借剑山庄可是我的家啊,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回去呢?” “既然老板已经说了,放我走,那我也就能安心回家了。” 他说的话很自然,很淡定。 让秦衣很难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秋棋一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了旁边一位毁面者的手中。 毁面者将信揣了起来,旋即一闪身出了房中。 秦衣想挽留两句,但看到秋棋似乎去意已决,最终也没说出挽留的话来。 也许真是阿秋说的那样…… 回家,谁不想回家啊? 也许阿秋只是和家里人闹了什么别扭,所以才负气离家,现在气消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吧。 只是…… 阿秋走了,他的这个家,还能继续撑下去吗? 第155章:汇合、扩张、大世【下】【4600大更,求订阅!】 秦衣尽量保持淡然处之。 “既,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大可不必担心了,你也许早就该回家的。” “我没有任何阻拦你的理由,既然如此,阿秋,愿你回家之后,一切安好。” “如果想要回来的话,我身边随时给你留一个位置。” 秋棋将脑子里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一边,既然已经决定用善意的谎言去欺骗老板了。 那就干脆把这个谎撒到底吧。 他笑而点头,故作轻松的伸了个懒腰。 “是啊,也有好久没回家了,该回去了。” “老板你可别太想我,以后你身边没了我出谋划策,不会又混到吃不到饭的地步吧?” “我可还真是担心呢,毕竟老板你还真是没有半点经营能力。” 秦衣笑了,这小子是不是打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老板? 这哪像是和老板说的话? 不过这种相处模式也挺好。 相互之间交流也算自在。 他伸手拍了拍秋棋的肩膀。 “其实,你走之后,这个店我也开不下去了。所以我这个本来就不太靠谱的老板……也就当不了老板了。” 秋棋脸色微微一变。 不开店了? 荻花客栈给了他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可没想到也逃不开说再见的日子。 果然,那句老话说的没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店,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开下去了?” 寻找小荻花他们的方法,已经确定是由秋棋召集专人过来搜查了。 所以秦衣和秋棋二人的心情都相对轻松了一些,也就能够聊一些闲话了。 秦衣点点头。 “是啊,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我越发的明白客店已经开不下去了。” “人啊,就是时也、命也、运也,难免高峰与低谷。” “从前二十年,我的命、运,便是老实本分的在兰摧城中开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从一开始的毫无经验,懵懂无知,到后面在小花的帮助下能够勉强维持生计。” “亦或是后来,归鸟、阿炭他们的到来,使小店进入瓶颈,几乎生存不下去。” “再后来能得到你的帮扶、支持,使得客店的生意有了些起色,这也是运。” “但无论是武王插手、还是运营计划因道和真人几乎终止、再或者我辗转前往瑞雪城、武王登基等等,这都是世事辗转,所谓万事不由人,尽是如此。” “一切,都不过是命之、运之二字,与我等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我们生在其中,若要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无非有两种活法,第一逆来顺受,顺应时运,不去多管时运之玩笑,便可一生安然无事。” “但若是我们拼命选择往前爬……拼命选择违和时运、命运之活法,妄图逆天改命,最终的结果也必定不会如我们所愿。” “人,不可逆运行事。” 秋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几天不见,没想到老板居然有这么一番深刻的思考。 这到底是经历啥了? 怎么有向着神棍方向发展的趋势了? 他转念一想,老板这么想太悲观了,急忙转口打断道。 “咳,老板,几个月没见你这是要出家啊?这趋势可不好。” “我倒觉得未必如此,你非要这么说就有些偏执了。” “你想啊,人生下来不就是在逆天行事吗?” “修行武道、地里刨食、杀畜取食、开疆拓土、甚至是王朝构筑、封王拜相、各国争霸、血染焦土等等等。” “小到一人之生死,大到民生民用,哪一条又是真正符合自然规律的呢?” “自从人类这种生物经过进化演变以来,一直都在破坏自然、破坏天道,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情吧?” “所以打一开始,我们就是逆天行事,就是和自然对着干的。” “这种方式固然毁灭了天道自然原有的一些规则,有可能致使环境、其他生物的一些生存模式改变。” “固然也会导致未来的世界可能会面对气候变化、环境恶化等一系列不良后果。”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万事万物都是双刃剑。” “我们生下来、活下去,我们推演武道,我们推动剑道进程,推动全民修行,我们与自然界其他诸如鬼怪这等邪恶力量作斗争的同时,也是在推进世界的发展历程。” “如果没有人类的诞生,荒寂的大地上可能有那般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出现吗?” “如果我们没有逆天行事,世界的真相与历史的进程又怎么可能被发现呢?” “说白了,老天爷其实就是个受虐狂,我们享受着老天爷的馈赠,所以我们推动天道的发展,而天道发展的必然结果就是走向终结。” “就像是人会生老病死,月有阴晴圆缺,这才是符合天道的。” “而老板你所谓的人不能逆天行事,所以面对事实就只能逆来顺受,这其实只是一种相当消极的避世态度。” “如果稍微遇到点困难,选择的就是退缩、躲避,那么人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你说呢老板?” 秦衣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发现这碗鸡汤给的挺好。 自己听着还挺受用的。 虽然秋棋的有些话他听不懂。 但他和秋棋一向的聊天模式就是,秋棋说一些让他半懂不懂的话,然后这些话在接下来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他也习惯了这样。 只是一想到这才刚刚建立起来的交流习惯,在秋棋走后就没了,他的心情就没来由得有些沉重。 秋棋可以算得上是他的知己,他的左膀右臂了。 不过他向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又不是永别,也不至于太难受。 秦衣摇了摇头,讪讪一笑。 “说的也是啊……” “近日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经历的事情有些太匪夷所思了,所以导致我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 “我也不想这样。” “只是最近的经历着实让我感觉……一切事情的发展,全都让我始料未及,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我非常难受。” 秋棋看了看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奕晗和折柳,疑惑问道。 “既然说到这里了,老板不妨和我讲讲这几个月的经历吧。” “老板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有什么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和我说一说,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也未可知。” “这就算是我最后能为老板做的事情了吧。” 另一边的赵奕晗和折柳对视一眼,感觉秦秋这俩人似乎要议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他们在旁旁听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都识趣的选择了离开。 秋棋也摆了摆手,示意房间中的几个毁面者全都退出去。 砰的一声。 房门关上,房间内只剩下了秦衣和秋棋两个人。 秦衣将自己出京之后,到万全观、再到北境边境、再到瑞雪城,还有后来大闹瑞雪城的事情全都和秋棋说了一遍。 事无巨细。 秋棋听完之后,坐在桌案前细思良久,旋即眼睛微微一亮。 “老板,你是说……在叶司丞的绝笔信中,写出要开启乱世的话来了?” “真的假的?” 秦衣点点头。 “那封亲笔信我亲眼看过,因为其中的内容太过震撼,所以我到现在都是记忆犹新。” “肯定不会记错的。” “叶司丞说要以他的死,以他身后的万古骂名,让天下大乱。” 秋棋低着头思索片刻,旋即眼睛微微一亮。 “从叶司丞出世以来,做的事,桩桩件件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哪怕是我偶尔听到街巷之间落地的说书人提起叶司丞的故事,也会为叶司丞的头脑感到震撼。” “那日叶司丞被斩之时,午门之外,满城百姓斤披缟素。” “他们跪倒高呼‘叶司丞不可杀!杀叶者,亡国之君主!’时,我便在感慨,群众的眼光有些时候愚昧至极,但在有些时候却分外明亮。”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些年为了推行新政,将朝中那些权臣显贵得罪了一个遍的人,是叶司丞。” “他们更清楚地知道,那个本来风雨飘摇,尚未腐朽,国中奸佞横流的大靖,是因为有叶司丞的存在,才能再次定鼎中原、国富民强。” “眼下大靖的繁华,兰摧的繁华,是叶司丞一手建立起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叶司丞是大靖的伟人,无论武王的史书上如何去肆意抹黑,叶司丞的故事如何被封禁……” “在民间,叶司丞也永远是一个可以称之为传奇的人物,是一个凭一己之力改写天下历史的人。” “这一点,不会有假,叶司丞之雄才大略,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叹为观止。” “他所说的话,不可能是大话,一定是确有其实。” “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他那样聪明的人,不想死的时候只怕没人杀得了他。” “老板你也说了,叶司丞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手段,元晋王朝的那位宗师出手,最终不也是铩羽而归吗?” “他要是想躲起来,姜武王就算将天下各国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也不可能找到叶司丞。” “而最终叶司丞会出现在断头台上的唯一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叶司丞不想逃、自己想死。” “可为什么他会想死呢?叶司丞是个重情的人,他最敬重的正安帝可能死在了姜武王的谋害手中。” “这种情况下,就算以正常人的逻辑来推论,叶司丞的选择也应该是想办法反杀姜武王。” “而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失去了一切的信念,甘愿上断头台。” “这不符合逻辑,经过方才老板你的这一番话,我便明白了。” “叶司丞看似死了,但他还活着!” “未来的天下大势将在他死后,备一双无形的手所推动,使得姜武王不得安宁,使得天下不得安宁。” “正如叶司丞绝笔信中所说的,他要制造一场乱世。” “这绝不是一纸空谈,也许叶司丞的心中早就已经将棋局铺好了,他算准了自己的一切后路,以死换永生。” “他也许心中已经推算到了最终会是姜武王坐天下,所以他的布局,自一开始就是为了姜武王铺设的。” “而这场乱局,从叶司丞死的那一刻,哦不,是从叶司丞被囚车押送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爆发的趋势。” “之后发生的一切不寻常的事情,就都可以说得通了。” 秋棋看问题的点,和秦衣有些不太一样。 秦衣看到心中所言之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叶司丞会怎么做? 他真的能在死后改变天下大势的走向吗? 秦衣对这个问题怀有质疑态度,所有没有就这个问题深思。 而秋棋的观点,则是已经建立在叶司丞的一纸空谈必定会成功的基础上去看问题。 不过经过秋棋这么一说,秦衣内心突然受到了一丝触动。 就好像从前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在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层轮廓。 自己与那真相之间相差的,仅仅只是一层窗户纸。 而秋棋,是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的人。 “不寻常?你指的是什么?” 秋棋继续认真分析道。 “老板,你看啊,比如说眼下引起江湖混乱最直接的原因是什么?” “无疑就是‘老板是仙术剑道传承者’这条消息的泄露,导致了江湖中人人眼红。” “而接下来跟进一步的消息扩散,将江湖人的矛头指向了大靖帝都兰摧城的荻花客栈。” “这背后是不就像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的作用?” 秦衣眼神一动,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你,你是说……操控这场江湖混乱的人,是已经被砍了脑袋的叶司丞?!” 秋棋重重点头,确认了这个观点。 “我想,是这样的。” “我一直在想,将这条消息泄露的人到底会是谁,而老板身边每一个知道这条消息的人,都没有会将这个消息泄露、坑害老板的理由。” “刨除无心之失、无意中泄露这种操蛋的可能性以外,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老板当日被瑞雪城人找到的时候……叶司丞就在旁边吧?” 嘶—— 无声之间。 那层阻挡在秦衣视线之前的迷雾霍然洞穿。 秦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叶司丞做的? “也许,叶司丞本来的棋局只差一个引子,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老板仙术剑道传承者的身份,刚巧给了叶司丞一股东风,给了叶司丞牵动乱世的时机。” “庙堂、江湖,看似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却因为这条消息的泄露,彻底搅和在了一起,这才有了昨日兰摧城的那场大乱。”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混乱的区区一角。” “仔细想一想,消息泄露,致使老板的父亲仗剑杀上瑞雪,逼着老板和瑞雪城反目成仇的人,也是叶司丞。” “瑞雪城,就像是天下间竖着的一根定海神针。” “始终保持中立,无视天下的争端,充满自由。” “但此刻,这个看似最中立的定海神针却产生了偏移。” “而这,才是乱世的真正开端!” “江湖的封杀、眼热、追逐,乃至兰摧城、大靖庙堂对老板可能进行的封杀,以及天下各国的江湖势力云聚大靖……” “这场混乱,很一步一步引领天下七国都混入其中的啊!” “叶央已死,大靖并非无坚不摧,西境动乱未消……现在的大靖看似万安,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而如若那只无形的手掌再次助力,推波助澜……” “还有,就算元晋王朝和大齐草原,刚刚吃了个败仗,但中原沃土这块香饽饽,仍然会是天下角逐的对象,他们能够放任这么好的机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老板,天下,真的要乱了。” “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第155章:汇合、扩张、大世【下】【4600大更,求订阅!】 秦衣尽量保持淡然处之。 “既,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大可不必担心了,你也许早就该回家的。” “我没有任何阻拦你的理由,既然如此,阿秋,愿你回家之后,一切安好。” “如果想要回来的话,我身边随时给你留一个位置。” 秋棋将脑子里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一边,既然已经决定用善意的谎言去欺骗老板了。 那就干脆把这个谎撒到底吧。 他笑而点头,故作轻松的伸了个懒腰。 “是啊,也有好久没回家了,该回去了。” “老板你可别太想我,以后你身边没了我出谋划策,不会又混到吃不到饭的地步吧?” “我可还真是担心呢,毕竟老板你还真是没有半点经营能力。” 秦衣笑了,这小子是不是打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老板? 这哪像是和老板说的话? 不过这种相处模式也挺好。 相互之间交流也算自在。 他伸手拍了拍秋棋的肩膀。 “其实,你走之后,这个店我也开不下去了。所以我这个本来就不太靠谱的老板……也就当不了老板了。” 秋棋脸色微微一变。 不开店了? 荻花客栈给了他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可没想到也逃不开说再见的日子。 果然,那句老话说的没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店,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开下去了?” 寻找小荻花他们的方法,已经确定是由秋棋召集专人过来搜查了。 所以秦衣和秋棋二人的心情都相对轻松了一些,也就能够聊一些闲话了。 秦衣点点头。 “是啊,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我越发的明白客店已经开不下去了。” “人啊,就是时也、命也、运也,难免高峰与低谷。” “从前二十年,我的命、运,便是老实本分的在兰摧城中开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从一开始的毫无经验,懵懂无知,到后面在小花的帮助下能够勉强维持生计。” “亦或是后来,归鸟、阿炭他们的到来,使小店进入瓶颈,几乎生存不下去。” “再后来能得到你的帮扶、支持,使得客店的生意有了些起色,这也是运。” “但无论是武王插手、还是运营计划因道和真人几乎终止、再或者我辗转前往瑞雪城、武王登基等等,这都是世事辗转,所谓万事不由人,尽是如此。” “一切,都不过是命之、运之二字,与我等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我们生在其中,若要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无非有两种活法,第一逆来顺受,顺应时运,不去多管时运之玩笑,便可一生安然无事。” “但若是我们拼命选择往前爬……拼命选择违和时运、命运之活法,妄图逆天改命,最终的结果也必定不会如我们所愿。” “人,不可逆运行事。” 秋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几天不见,没想到老板居然有这么一番深刻的思考。 这到底是经历啥了? 怎么有向着神棍方向发展的趋势了? 他转念一想,老板这么想太悲观了,急忙转口打断道。 “咳,老板,几个月没见你这是要出家啊?这趋势可不好。” “我倒觉得未必如此,你非要这么说就有些偏执了。” “你想啊,人生下来不就是在逆天行事吗?” “修行武道、地里刨食、杀畜取食、开疆拓土、甚至是王朝构筑、封王拜相、各国争霸、血染焦土等等等。” “小到一人之生死,大到民生民用,哪一条又是真正符合自然规律的呢?” “自从人类这种生物经过进化演变以来,一直都在破坏自然、破坏天道,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情吧?” “所以打一开始,我们就是逆天行事,就是和自然对着干的。” “这种方式固然毁灭了天道自然原有的一些规则,有可能致使环境、其他生物的一些生存模式改变。” “固然也会导致未来的世界可能会面对气候变化、环境恶化等一系列不良后果。”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万事万物都是双刃剑。” “我们生下来、活下去,我们推演武道,我们推动剑道进程,推动全民修行,我们与自然界其他诸如鬼怪这等邪恶力量作斗争的同时,也是在推进世界的发展历程。” “如果没有人类的诞生,荒寂的大地上可能有那般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出现吗?” “如果我们没有逆天行事,世界的真相与历史的进程又怎么可能被发现呢?” “说白了,老天爷其实就是个受虐狂,我们享受着老天爷的馈赠,所以我们推动天道的发展,而天道发展的必然结果就是走向终结。” “就像是人会生老病死,月有阴晴圆缺,这才是符合天道的。” “而老板你所谓的人不能逆天行事,所以面对事实就只能逆来顺受,这其实只是一种相当消极的避世态度。” “如果稍微遇到点困难,选择的就是退缩、躲避,那么人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你说呢老板?” 秦衣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发现这碗鸡汤给的挺好。 自己听着还挺受用的。 虽然秋棋的有些话他听不懂。 但他和秋棋一向的聊天模式就是,秋棋说一些让他半懂不懂的话,然后这些话在接下来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他也习惯了这样。 只是一想到这才刚刚建立起来的交流习惯,在秋棋走后就没了,他的心情就没来由得有些沉重。 秋棋可以算得上是他的知己,他的左膀右臂了。 不过他向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又不是永别,也不至于太难受。 秦衣摇了摇头,讪讪一笑。 “说的也是啊……” “近日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经历的事情有些太匪夷所思了,所以导致我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 “我也不想这样。” “只是最近的经历着实让我感觉……一切事情的发展,全都让我始料未及,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我非常难受。” 秋棋看了看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奕晗和折柳,疑惑问道。 “既然说到这里了,老板不妨和我讲讲这几个月的经历吧。” “老板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有什么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和我说一说,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也未可知。” “这就算是我最后能为老板做的事情了吧。” 另一边的赵奕晗和折柳对视一眼,感觉秦秋这俩人似乎要议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他们在旁旁听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都识趣的选择了离开。 秋棋也摆了摆手,示意房间中的几个毁面者全都退出去。 砰的一声。 房门关上,房间内只剩下了秦衣和秋棋两个人。 秦衣将自己出京之后,到万全观、再到北境边境、再到瑞雪城,还有后来大闹瑞雪城的事情全都和秋棋说了一遍。 事无巨细。 秋棋听完之后,坐在桌案前细思良久,旋即眼睛微微一亮。 “老板,你是说……在叶司丞的绝笔信中,写出要开启乱世的话来了?” “真的假的?” 秦衣点点头。 “那封亲笔信我亲眼看过,因为其中的内容太过震撼,所以我到现在都是记忆犹新。” “肯定不会记错的。” “叶司丞说要以他的死,以他身后的万古骂名,让天下大乱。” 秋棋低着头思索片刻,旋即眼睛微微一亮。 “从叶司丞出世以来,做的事,桩桩件件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哪怕是我偶尔听到街巷之间落地的说书人提起叶司丞的故事,也会为叶司丞的头脑感到震撼。” “那日叶司丞被斩之时,午门之外,满城百姓斤披缟素。” “他们跪倒高呼‘叶司丞不可杀!杀叶者,亡国之君主!’时,我便在感慨,群众的眼光有些时候愚昧至极,但在有些时候却分外明亮。”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些年为了推行新政,将朝中那些权臣显贵得罪了一个遍的人,是叶司丞。” “他们更清楚地知道,那个本来风雨飘摇,尚未腐朽,国中奸佞横流的大靖,是因为有叶司丞的存在,才能再次定鼎中原、国富民强。” “眼下大靖的繁华,兰摧的繁华,是叶司丞一手建立起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叶司丞是大靖的伟人,无论武王的史书上如何去肆意抹黑,叶司丞的故事如何被封禁……” “在民间,叶司丞也永远是一个可以称之为传奇的人物,是一个凭一己之力改写天下历史的人。” “这一点,不会有假,叶司丞之雄才大略,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叹为观止。” “他所说的话,不可能是大话,一定是确有其实。” “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他那样聪明的人,不想死的时候只怕没人杀得了他。” “老板你也说了,叶司丞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手段,元晋王朝的那位宗师出手,最终不也是铩羽而归吗?” “他要是想躲起来,姜武王就算将天下各国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也不可能找到叶司丞。” “而最终叶司丞会出现在断头台上的唯一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叶司丞不想逃、自己想死。” “可为什么他会想死呢?叶司丞是个重情的人,他最敬重的正安帝可能死在了姜武王的谋害手中。” “这种情况下,就算以正常人的逻辑来推论,叶司丞的选择也应该是想办法反杀姜武王。” “而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失去了一切的信念,甘愿上断头台。” “这不符合逻辑,经过方才老板你的这一番话,我便明白了。” “叶司丞看似死了,但他还活着!” “未来的天下大势将在他死后,备一双无形的手所推动,使得姜武王不得安宁,使得天下不得安宁。” “正如叶司丞绝笔信中所说的,他要制造一场乱世。” “这绝不是一纸空谈,也许叶司丞的心中早就已经将棋局铺好了,他算准了自己的一切后路,以死换永生。” “他也许心中已经推算到了最终会是姜武王坐天下,所以他的布局,自一开始就是为了姜武王铺设的。” “而这场乱局,从叶司丞死的那一刻,哦不,是从叶司丞被囚车押送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爆发的趋势。” “之后发生的一切不寻常的事情,就都可以说得通了。” 秋棋看问题的点,和秦衣有些不太一样。 秦衣看到心中所言之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叶司丞会怎么做? 他真的能在死后改变天下大势的走向吗? 秦衣对这个问题怀有质疑态度,所有没有就这个问题深思。 而秋棋的观点,则是已经建立在叶司丞的一纸空谈必定会成功的基础上去看问题。 不过经过秋棋这么一说,秦衣内心突然受到了一丝触动。 就好像从前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在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层轮廓。 自己与那真相之间相差的,仅仅只是一层窗户纸。 而秋棋,是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的人。 “不寻常?你指的是什么?” 秋棋继续认真分析道。 “老板,你看啊,比如说眼下引起江湖混乱最直接的原因是什么?” “无疑就是‘老板是仙术剑道传承者’这条消息的泄露,导致了江湖中人人眼红。” “而接下来跟进一步的消息扩散,将江湖人的矛头指向了大靖帝都兰摧城的荻花客栈。” “这背后是不就像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的作用?” 秦衣眼神一动,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你,你是说……操控这场江湖混乱的人,是已经被砍了脑袋的叶司丞?!” 秋棋重重点头,确认了这个观点。 “我想,是这样的。” “我一直在想,将这条消息泄露的人到底会是谁,而老板身边每一个知道这条消息的人,都没有会将这个消息泄露、坑害老板的理由。” “刨除无心之失、无意中泄露这种操蛋的可能性以外,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老板当日被瑞雪城人找到的时候……叶司丞就在旁边吧?” 嘶—— 无声之间。 那层阻挡在秦衣视线之前的迷雾霍然洞穿。 秦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叶司丞做的? “也许,叶司丞本来的棋局只差一个引子,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老板仙术剑道传承者的身份,刚巧给了叶司丞一股东风,给了叶司丞牵动乱世的时机。” “庙堂、江湖,看似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却因为这条消息的泄露,彻底搅和在了一起,这才有了昨日兰摧城的那场大乱。”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混乱的区区一角。” “仔细想一想,消息泄露,致使老板的父亲仗剑杀上瑞雪,逼着老板和瑞雪城反目成仇的人,也是叶司丞。” “瑞雪城,就像是天下间竖着的一根定海神针。” “始终保持中立,无视天下的争端,充满自由。” “但此刻,这个看似最中立的定海神针却产生了偏移。” “而这,才是乱世的真正开端!” “江湖的封杀、眼热、追逐,乃至兰摧城、大靖庙堂对老板可能进行的封杀,以及天下各国的江湖势力云聚大靖……” “这场混乱,很一步一步引领天下七国都混入其中的啊!” “叶央已死,大靖并非无坚不摧,西境动乱未消……现在的大靖看似万安,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而如若那只无形的手掌再次助力,推波助澜……” “还有,就算元晋王朝和大齐草原,刚刚吃了个败仗,但中原沃土这块香饽饽,仍然会是天下角逐的对象,他们能够放任这么好的机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老板,天下,真的要乱了。” “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第155章:汇合、扩张、大世【下】【4600大更,求订阅!】 秦衣尽量保持淡然处之。 “既,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大可不必担心了,你也许早就该回家的。” “我没有任何阻拦你的理由,既然如此,阿秋,愿你回家之后,一切安好。” “如果想要回来的话,我身边随时给你留一个位置。” 秋棋将脑子里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一边,既然已经决定用善意的谎言去欺骗老板了。 那就干脆把这个谎撒到底吧。 他笑而点头,故作轻松的伸了个懒腰。 “是啊,也有好久没回家了,该回去了。” “老板你可别太想我,以后你身边没了我出谋划策,不会又混到吃不到饭的地步吧?” “我可还真是担心呢,毕竟老板你还真是没有半点经营能力。” 秦衣笑了,这小子是不是打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老板? 这哪像是和老板说的话? 不过这种相处模式也挺好。 相互之间交流也算自在。 他伸手拍了拍秋棋的肩膀。 “其实,你走之后,这个店我也开不下去了。所以我这个本来就不太靠谱的老板……也就当不了老板了。” 秋棋脸色微微一变。 不开店了? 荻花客栈给了他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可没想到也逃不开说再见的日子。 果然,那句老话说的没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店,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开下去了?” 寻找小荻花他们的方法,已经确定是由秋棋召集专人过来搜查了。 所以秦衣和秋棋二人的心情都相对轻松了一些,也就能够聊一些闲话了。 秦衣点点头。 “是啊,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我越发的明白客店已经开不下去了。” “人啊,就是时也、命也、运也,难免高峰与低谷。” “从前二十年,我的命、运,便是老实本分的在兰摧城中开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从一开始的毫无经验,懵懂无知,到后面在小花的帮助下能够勉强维持生计。” “亦或是后来,归鸟、阿炭他们的到来,使小店进入瓶颈,几乎生存不下去。” “再后来能得到你的帮扶、支持,使得客店的生意有了些起色,这也是运。” “但无论是武王插手、还是运营计划因道和真人几乎终止、再或者我辗转前往瑞雪城、武王登基等等,这都是世事辗转,所谓万事不由人,尽是如此。” “一切,都不过是命之、运之二字,与我等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我们生在其中,若要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无非有两种活法,第一逆来顺受,顺应时运,不去多管时运之玩笑,便可一生安然无事。” “但若是我们拼命选择往前爬……拼命选择违和时运、命运之活法,妄图逆天改命,最终的结果也必定不会如我们所愿。” “人,不可逆运行事。” 秋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几天不见,没想到老板居然有这么一番深刻的思考。 这到底是经历啥了? 怎么有向着神棍方向发展的趋势了? 他转念一想,老板这么想太悲观了,急忙转口打断道。 “咳,老板,几个月没见你这是要出家啊?这趋势可不好。” “我倒觉得未必如此,你非要这么说就有些偏执了。” “你想啊,人生下来不就是在逆天行事吗?” “修行武道、地里刨食、杀畜取食、开疆拓土、甚至是王朝构筑、封王拜相、各国争霸、血染焦土等等等。” “小到一人之生死,大到民生民用,哪一条又是真正符合自然规律的呢?” “自从人类这种生物经过进化演变以来,一直都在破坏自然、破坏天道,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情吧?” “所以打一开始,我们就是逆天行事,就是和自然对着干的。” “这种方式固然毁灭了天道自然原有的一些规则,有可能致使环境、其他生物的一些生存模式改变。” “固然也会导致未来的世界可能会面对气候变化、环境恶化等一系列不良后果。”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万事万物都是双刃剑。” “我们生下来、活下去,我们推演武道,我们推动剑道进程,推动全民修行,我们与自然界其他诸如鬼怪这等邪恶力量作斗争的同时,也是在推进世界的发展历程。” “如果没有人类的诞生,荒寂的大地上可能有那般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出现吗?” “如果我们没有逆天行事,世界的真相与历史的进程又怎么可能被发现呢?” “说白了,老天爷其实就是个受虐狂,我们享受着老天爷的馈赠,所以我们推动天道的发展,而天道发展的必然结果就是走向终结。” “就像是人会生老病死,月有阴晴圆缺,这才是符合天道的。” “而老板你所谓的人不能逆天行事,所以面对事实就只能逆来顺受,这其实只是一种相当消极的避世态度。” “如果稍微遇到点困难,选择的就是退缩、躲避,那么人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你说呢老板?” 秦衣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发现这碗鸡汤给的挺好。 自己听着还挺受用的。 虽然秋棋的有些话他听不懂。 但他和秋棋一向的聊天模式就是,秋棋说一些让他半懂不懂的话,然后这些话在接下来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他也习惯了这样。 只是一想到这才刚刚建立起来的交流习惯,在秋棋走后就没了,他的心情就没来由得有些沉重。 秋棋可以算得上是他的知己,他的左膀右臂了。 不过他向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又不是永别,也不至于太难受。 秦衣摇了摇头,讪讪一笑。 “说的也是啊……” “近日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经历的事情有些太匪夷所思了,所以导致我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 “我也不想这样。” “只是最近的经历着实让我感觉……一切事情的发展,全都让我始料未及,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我非常难受。” 秋棋看了看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奕晗和折柳,疑惑问道。 “既然说到这里了,老板不妨和我讲讲这几个月的经历吧。” “老板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有什么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和我说一说,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也未可知。” “这就算是我最后能为老板做的事情了吧。” 另一边的赵奕晗和折柳对视一眼,感觉秦秋这俩人似乎要议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他们在旁旁听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都识趣的选择了离开。 秋棋也摆了摆手,示意房间中的几个毁面者全都退出去。 砰的一声。 房门关上,房间内只剩下了秦衣和秋棋两个人。 秦衣将自己出京之后,到万全观、再到北境边境、再到瑞雪城,还有后来大闹瑞雪城的事情全都和秋棋说了一遍。 事无巨细。 秋棋听完之后,坐在桌案前细思良久,旋即眼睛微微一亮。 “老板,你是说……在叶司丞的绝笔信中,写出要开启乱世的话来了?” “真的假的?” 秦衣点点头。 “那封亲笔信我亲眼看过,因为其中的内容太过震撼,所以我到现在都是记忆犹新。” “肯定不会记错的。” “叶司丞说要以他的死,以他身后的万古骂名,让天下大乱。” 秋棋低着头思索片刻,旋即眼睛微微一亮。 “从叶司丞出世以来,做的事,桩桩件件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哪怕是我偶尔听到街巷之间落地的说书人提起叶司丞的故事,也会为叶司丞的头脑感到震撼。” “那日叶司丞被斩之时,午门之外,满城百姓斤披缟素。” “他们跪倒高呼‘叶司丞不可杀!杀叶者,亡国之君主!’时,我便在感慨,群众的眼光有些时候愚昧至极,但在有些时候却分外明亮。”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些年为了推行新政,将朝中那些权臣显贵得罪了一个遍的人,是叶司丞。” “他们更清楚地知道,那个本来风雨飘摇,尚未腐朽,国中奸佞横流的大靖,是因为有叶司丞的存在,才能再次定鼎中原、国富民强。” “眼下大靖的繁华,兰摧的繁华,是叶司丞一手建立起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叶司丞是大靖的伟人,无论武王的史书上如何去肆意抹黑,叶司丞的故事如何被封禁……” “在民间,叶司丞也永远是一个可以称之为传奇的人物,是一个凭一己之力改写天下历史的人。” “这一点,不会有假,叶司丞之雄才大略,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叹为观止。” “他所说的话,不可能是大话,一定是确有其实。” “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他那样聪明的人,不想死的时候只怕没人杀得了他。” “老板你也说了,叶司丞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手段,元晋王朝的那位宗师出手,最终不也是铩羽而归吗?” “他要是想躲起来,姜武王就算将天下各国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也不可能找到叶司丞。” “而最终叶司丞会出现在断头台上的唯一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叶司丞不想逃、自己想死。” “可为什么他会想死呢?叶司丞是个重情的人,他最敬重的正安帝可能死在了姜武王的谋害手中。” “这种情况下,就算以正常人的逻辑来推论,叶司丞的选择也应该是想办法反杀姜武王。” “而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失去了一切的信念,甘愿上断头台。” “这不符合逻辑,经过方才老板你的这一番话,我便明白了。” “叶司丞看似死了,但他还活着!” “未来的天下大势将在他死后,备一双无形的手所推动,使得姜武王不得安宁,使得天下不得安宁。” “正如叶司丞绝笔信中所说的,他要制造一场乱世。” “这绝不是一纸空谈,也许叶司丞的心中早就已经将棋局铺好了,他算准了自己的一切后路,以死换永生。” “他也许心中已经推算到了最终会是姜武王坐天下,所以他的布局,自一开始就是为了姜武王铺设的。” “而这场乱局,从叶司丞死的那一刻,哦不,是从叶司丞被囚车押送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爆发的趋势。” “之后发生的一切不寻常的事情,就都可以说得通了。” 秋棋看问题的点,和秦衣有些不太一样。 秦衣看到心中所言之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叶司丞会怎么做? 他真的能在死后改变天下大势的走向吗? 秦衣对这个问题怀有质疑态度,所有没有就这个问题深思。 而秋棋的观点,则是已经建立在叶司丞的一纸空谈必定会成功的基础上去看问题。 不过经过秋棋这么一说,秦衣内心突然受到了一丝触动。 就好像从前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在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层轮廓。 自己与那真相之间相差的,仅仅只是一层窗户纸。 而秋棋,是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的人。 “不寻常?你指的是什么?” 秋棋继续认真分析道。 “老板,你看啊,比如说眼下引起江湖混乱最直接的原因是什么?” “无疑就是‘老板是仙术剑道传承者’这条消息的泄露,导致了江湖中人人眼红。” “而接下来跟进一步的消息扩散,将江湖人的矛头指向了大靖帝都兰摧城的荻花客栈。” “这背后是不就像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的作用?” 秦衣眼神一动,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你,你是说……操控这场江湖混乱的人,是已经被砍了脑袋的叶司丞?!” 秋棋重重点头,确认了这个观点。 “我想,是这样的。” “我一直在想,将这条消息泄露的人到底会是谁,而老板身边每一个知道这条消息的人,都没有会将这个消息泄露、坑害老板的理由。” “刨除无心之失、无意中泄露这种操蛋的可能性以外,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老板当日被瑞雪城人找到的时候……叶司丞就在旁边吧?” 嘶—— 无声之间。 那层阻挡在秦衣视线之前的迷雾霍然洞穿。 秦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叶司丞做的? “也许,叶司丞本来的棋局只差一个引子,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老板仙术剑道传承者的身份,刚巧给了叶司丞一股东风,给了叶司丞牵动乱世的时机。” “庙堂、江湖,看似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却因为这条消息的泄露,彻底搅和在了一起,这才有了昨日兰摧城的那场大乱。”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混乱的区区一角。” “仔细想一想,消息泄露,致使老板的父亲仗剑杀上瑞雪,逼着老板和瑞雪城反目成仇的人,也是叶司丞。” “瑞雪城,就像是天下间竖着的一根定海神针。” “始终保持中立,无视天下的争端,充满自由。” “但此刻,这个看似最中立的定海神针却产生了偏移。” “而这,才是乱世的真正开端!” “江湖的封杀、眼热、追逐,乃至兰摧城、大靖庙堂对老板可能进行的封杀,以及天下各国的江湖势力云聚大靖……” “这场混乱,很一步一步引领天下七国都混入其中的啊!” “叶央已死,大靖并非无坚不摧,西境动乱未消……现在的大靖看似万安,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而如若那只无形的手掌再次助力,推波助澜……” “还有,就算元晋王朝和大齐草原,刚刚吃了个败仗,但中原沃土这块香饽饽,仍然会是天下角逐的对象,他们能够放任这么好的机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老板,天下,真的要乱了。” “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第155章:汇合、扩张、大世【下】【4600大更,求订阅!】 秦衣尽量保持淡然处之。 “既,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大可不必担心了,你也许早就该回家的。” “我没有任何阻拦你的理由,既然如此,阿秋,愿你回家之后,一切安好。” “如果想要回来的话,我身边随时给你留一个位置。” 秋棋将脑子里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到一边,既然已经决定用善意的谎言去欺骗老板了。 那就干脆把这个谎撒到底吧。 他笑而点头,故作轻松的伸了个懒腰。 “是啊,也有好久没回家了,该回去了。” “老板你可别太想我,以后你身边没了我出谋划策,不会又混到吃不到饭的地步吧?” “我可还真是担心呢,毕竟老板你还真是没有半点经营能力。” 秦衣笑了,这小子是不是打一开始就没把我当成老板? 这哪像是和老板说的话? 不过这种相处模式也挺好。 相互之间交流也算自在。 他伸手拍了拍秋棋的肩膀。 “其实,你走之后,这个店我也开不下去了。所以我这个本来就不太靠谱的老板……也就当不了老板了。” 秋棋脸色微微一变。 不开店了? 荻花客栈给了他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可没想到也逃不开说再见的日子。 果然,那句老话说的没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客店,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开下去了?” 寻找小荻花他们的方法,已经确定是由秋棋召集专人过来搜查了。 所以秦衣和秋棋二人的心情都相对轻松了一些,也就能够聊一些闲话了。 秦衣点点头。 “是啊,这几个月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我越发的明白客店已经开不下去了。” “人啊,就是时也、命也、运也,难免高峰与低谷。” “从前二十年,我的命、运,便是老实本分的在兰摧城中开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从一开始的毫无经验,懵懂无知,到后面在小花的帮助下能够勉强维持生计。” “亦或是后来,归鸟、阿炭他们的到来,使小店进入瓶颈,几乎生存不下去。” “再后来能得到你的帮扶、支持,使得客店的生意有了些起色,这也是运。” “但无论是武王插手、还是运营计划因道和真人几乎终止、再或者我辗转前往瑞雪城、武王登基等等,这都是世事辗转,所谓万事不由人,尽是如此。” “一切,都不过是命之、运之二字,与我等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我们生在其中,若要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无非有两种活法,第一逆来顺受,顺应时运,不去多管时运之玩笑,便可一生安然无事。” “但若是我们拼命选择往前爬……拼命选择违和时运、命运之活法,妄图逆天改命,最终的结果也必定不会如我们所愿。” “人,不可逆运行事。” 秋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几天不见,没想到老板居然有这么一番深刻的思考。 这到底是经历啥了? 怎么有向着神棍方向发展的趋势了? 他转念一想,老板这么想太悲观了,急忙转口打断道。 “咳,老板,几个月没见你这是要出家啊?这趋势可不好。” “我倒觉得未必如此,你非要这么说就有些偏执了。” “你想啊,人生下来不就是在逆天行事吗?” “修行武道、地里刨食、杀畜取食、开疆拓土、甚至是王朝构筑、封王拜相、各国争霸、血染焦土等等等。” “小到一人之生死,大到民生民用,哪一条又是真正符合自然规律的呢?” “自从人类这种生物经过进化演变以来,一直都在破坏自然、破坏天道,这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事情吧?” “所以打一开始,我们就是逆天行事,就是和自然对着干的。” “这种方式固然毁灭了天道自然原有的一些规则,有可能致使环境、其他生物的一些生存模式改变。” “固然也会导致未来的世界可能会面对气候变化、环境恶化等一系列不良后果。”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万事万物都是双刃剑。” “我们生下来、活下去,我们推演武道,我们推动剑道进程,推动全民修行,我们与自然界其他诸如鬼怪这等邪恶力量作斗争的同时,也是在推进世界的发展历程。” “如果没有人类的诞生,荒寂的大地上可能有那般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出现吗?” “如果我们没有逆天行事,世界的真相与历史的进程又怎么可能被发现呢?” “说白了,老天爷其实就是个受虐狂,我们享受着老天爷的馈赠,所以我们推动天道的发展,而天道发展的必然结果就是走向终结。” “就像是人会生老病死,月有阴晴圆缺,这才是符合天道的。” “而老板你所谓的人不能逆天行事,所以面对事实就只能逆来顺受,这其实只是一种相当消极的避世态度。” “如果稍微遇到点困难,选择的就是退缩、躲避,那么人活着还有啥意思啊?” “你说呢老板?” 秦衣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发现这碗鸡汤给的挺好。 自己听着还挺受用的。 虽然秋棋的有些话他听不懂。 但他和秋棋一向的聊天模式就是,秋棋说一些让他半懂不懂的话,然后这些话在接下来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他也习惯了这样。 只是一想到这才刚刚建立起来的交流习惯,在秋棋走后就没了,他的心情就没来由得有些沉重。 秋棋可以算得上是他的知己,他的左膀右臂了。 不过他向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又不是永别,也不至于太难受。 秦衣摇了摇头,讪讪一笑。 “说的也是啊……” “近日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经历的事情有些太匪夷所思了,所以导致我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 “我也不想这样。” “只是最近的经历着实让我感觉……一切事情的发展,全都让我始料未及,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我非常难受。” 秋棋看了看一直保持沉默的赵奕晗和折柳,疑惑问道。 “既然说到这里了,老板不妨和我讲讲这几个月的经历吧。” “老板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有什么想做却又做不到的事情,和我说一说,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也未可知。” “这就算是我最后能为老板做的事情了吧。” 另一边的赵奕晗和折柳对视一眼,感觉秦秋这俩人似乎要议论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他们在旁旁听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所以都识趣的选择了离开。 秋棋也摆了摆手,示意房间中的几个毁面者全都退出去。 砰的一声。 房门关上,房间内只剩下了秦衣和秋棋两个人。 秦衣将自己出京之后,到万全观、再到北境边境、再到瑞雪城,还有后来大闹瑞雪城的事情全都和秋棋说了一遍。 事无巨细。 秋棋听完之后,坐在桌案前细思良久,旋即眼睛微微一亮。 “老板,你是说……在叶司丞的绝笔信中,写出要开启乱世的话来了?” “真的假的?” 秦衣点点头。 “那封亲笔信我亲眼看过,因为其中的内容太过震撼,所以我到现在都是记忆犹新。” “肯定不会记错的。” “叶司丞说要以他的死,以他身后的万古骂名,让天下大乱。” 秋棋低着头思索片刻,旋即眼睛微微一亮。 “从叶司丞出世以来,做的事,桩桩件件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哪怕是我偶尔听到街巷之间落地的说书人提起叶司丞的故事,也会为叶司丞的头脑感到震撼。” “那日叶司丞被斩之时,午门之外,满城百姓斤披缟素。” “他们跪倒高呼‘叶司丞不可杀!杀叶者,亡国之君主!’时,我便在感慨,群众的眼光有些时候愚昧至极,但在有些时候却分外明亮。”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些年为了推行新政,将朝中那些权臣显贵得罪了一个遍的人,是叶司丞。” “他们更清楚地知道,那个本来风雨飘摇,尚未腐朽,国中奸佞横流的大靖,是因为有叶司丞的存在,才能再次定鼎中原、国富民强。” “眼下大靖的繁华,兰摧的繁华,是叶司丞一手建立起来的。” “毫不夸张的说,叶司丞是大靖的伟人,无论武王的史书上如何去肆意抹黑,叶司丞的故事如何被封禁……” “在民间,叶司丞也永远是一个可以称之为传奇的人物,是一个凭一己之力改写天下历史的人。” “这一点,不会有假,叶司丞之雄才大略,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叹为观止。” “他所说的话,不可能是大话,一定是确有其实。” “我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他那样聪明的人,不想死的时候只怕没人杀得了他。” “老板你也说了,叶司丞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手段,元晋王朝的那位宗师出手,最终不也是铩羽而归吗?” “他要是想躲起来,姜武王就算将天下各国的每一寸土地都翻遍了,也不可能找到叶司丞。” “而最终叶司丞会出现在断头台上的唯一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叶司丞不想逃、自己想死。” “可为什么他会想死呢?叶司丞是个重情的人,他最敬重的正安帝可能死在了姜武王的谋害手中。” “这种情况下,就算以正常人的逻辑来推论,叶司丞的选择也应该是想办法反杀姜武王。” “而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失去了一切的信念,甘愿上断头台。” “这不符合逻辑,经过方才老板你的这一番话,我便明白了。” “叶司丞看似死了,但他还活着!” “未来的天下大势将在他死后,备一双无形的手所推动,使得姜武王不得安宁,使得天下不得安宁。” “正如叶司丞绝笔信中所说的,他要制造一场乱世。” “这绝不是一纸空谈,也许叶司丞的心中早就已经将棋局铺好了,他算准了自己的一切后路,以死换永生。” “他也许心中已经推算到了最终会是姜武王坐天下,所以他的布局,自一开始就是为了姜武王铺设的。” “而这场乱局,从叶司丞死的那一刻,哦不,是从叶司丞被囚车押送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爆发的趋势。” “之后发生的一切不寻常的事情,就都可以说得通了。” 秋棋看问题的点,和秦衣有些不太一样。 秦衣看到心中所言之后,想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叶司丞会怎么做? 他真的能在死后改变天下大势的走向吗? 秦衣对这个问题怀有质疑态度,所有没有就这个问题深思。 而秋棋的观点,则是已经建立在叶司丞的一纸空谈必定会成功的基础上去看问题。 不过经过秋棋这么一说,秦衣内心突然受到了一丝触动。 就好像从前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在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层轮廓。 自己与那真相之间相差的,仅仅只是一层窗户纸。 而秋棋,是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的人。 “不寻常?你指的是什么?” 秋棋继续认真分析道。 “老板,你看啊,比如说眼下引起江湖混乱最直接的原因是什么?” “无疑就是‘老板是仙术剑道传承者’这条消息的泄露,导致了江湖中人人眼红。” “而接下来跟进一步的消息扩散,将江湖人的矛头指向了大靖帝都兰摧城的荻花客栈。” “这背后是不就像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的作用?” 秦衣眼神一动,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你,你是说……操控这场江湖混乱的人,是已经被砍了脑袋的叶司丞?!” 秋棋重重点头,确认了这个观点。 “我想,是这样的。” “我一直在想,将这条消息泄露的人到底会是谁,而老板身边每一个知道这条消息的人,都没有会将这个消息泄露、坑害老板的理由。” “刨除无心之失、无意中泄露这种操蛋的可能性以外,那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了。” “老板当日被瑞雪城人找到的时候……叶司丞就在旁边吧?” 嘶—— 无声之间。 那层阻挡在秦衣视线之前的迷雾霍然洞穿。 秦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叶司丞做的? “也许,叶司丞本来的棋局只差一个引子,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老板仙术剑道传承者的身份,刚巧给了叶司丞一股东风,给了叶司丞牵动乱世的时机。” “庙堂、江湖,看似是井水不犯河水,但却因为这条消息的泄露,彻底搅和在了一起,这才有了昨日兰摧城的那场大乱。” “而且,这还仅仅只是混乱的区区一角。” “仔细想一想,消息泄露,致使老板的父亲仗剑杀上瑞雪,逼着老板和瑞雪城反目成仇的人,也是叶司丞。” “瑞雪城,就像是天下间竖着的一根定海神针。” “始终保持中立,无视天下的争端,充满自由。” “但此刻,这个看似最中立的定海神针却产生了偏移。” “而这,才是乱世的真正开端!” “江湖的封杀、眼热、追逐,乃至兰摧城、大靖庙堂对老板可能进行的封杀,以及天下各国的江湖势力云聚大靖……” “这场混乱,很一步一步引领天下七国都混入其中的啊!” “叶央已死,大靖并非无坚不摧,西境动乱未消……现在的大靖看似万安,但实际上却漏洞百出。” “而如若那只无形的手掌再次助力,推波助澜……” “还有,就算元晋王朝和大齐草原,刚刚吃了个败仗,但中原沃土这块香饽饽,仍然会是天下角逐的对象,他们能够放任这么好的机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老板,天下,真的要乱了。” “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第156章:乱世将至,乱世已至!【本卷终章,求订阅!】 不久前,秋棋还在纠结,回“家”之后不得自由。 而且要绝对忠诚于执法队,甚至还可能被借剑山庄数百年传承的狠辣手段玩死…… 可现在和秦衣一番长谈之后,他的想法突然发生了一些转变。 “老板,所谓时势造英雄,乱世固然意味着混乱、意味着天下各国参战,意味着千年前的百国混战时期再现。” “铁蹄、焦土、硝烟,将燃尽天下。” “但却也同样意味着,这个世界会有群雄并起,英才辈出之日。” “这是我们的机会啊老板!” 秦衣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个什么思维方式? 战火会烧起来还是好事? 这天下间会有多少的黎民百姓会遭受战争之苦? 会死多少的人? 想的居然是……什么机会? 他有些狐疑的看向秦衣,疑问道。 “乱世造英雄不假,但……阿秋,你说的机会指的是什么?难道说,你想做那个乱世之中统一天下的人?” “百国混战之所以会有,之所以会演变成为那般惨烈的乱局,在我看来,其实都是贪心引来的。” “那些在百国混战中自立为帝、自立为王、统帅领军、执掌一国的人,在史书之中品评其中出色者什么‘十帝’‘帝将’‘神帅’之类的,将他们冠之以英雄、千古帝王。” “其实这是有失偏颇的,他们只不过是一个个在利欲熏心的世界中追求一个所谓的巅峰之位的野心家罢了。” “你曾说过一句话,说‘历史就像是一面铜镜’,借鉴古人,影射未来,历史表达的还不够清楚吗?百国争霸的最终还不是一场空?” “人称千古一帝的祖帝如何?他六万铁骑横扫二十七国,建立了当时附属国最多的太祖王朝,然后呢?” “还不是被郑王朝截了胡?你知道那个被称为‘盗国者’的郑帝建立的郑王朝,现在叫什么吗?” “叫郑国,是那个天下七国之中最小的国家,靠着盛产的珠玉年年给周边四个国家进贡称臣的郑国!” “历史给出来的提示还不够明显吗?什么帝王将相,什么皇权争霸,说到底都只是一场空谈而已。” “折腾了那么久,那么多国家被闹得死去活来不幸灭亡,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那么多的国恨家仇不得报,那么多无辜的军士战死沙场却无法马革裹尸。” “有些战士战斗到最后,一转身,却发现自己的国家已经亡了,那一刻,他甚至不到自己究竟为谁而战。” “有的皇帝当了两天的主君,还没过够皇帝瘾,转眼间帝城被破,头悬于野,甚至不知道自己当的是谁的皇帝。”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在我的眼中,那是一段绝对不值得称道,更不值得再来一遍的历史,是个充满危亡与悲哀的时代。” “阿秋,你仔细想想,扪心自问,你真的想做一个那样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战,又不知道自己做谁的主君的人吗?” “是,有的人能在其中显拔于世,能留名青史,但绝大部分人都被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史书是由胜者书写的,现在的史书是由七国开国帝的先祖撰写出来给我们看的。” “的确有人功业垂青,但你有没有想过,是否还有更功业垂青、更值得被铭记于历史的人,正因为史官的一杆笔,最终烟消云散。” “你不觉得这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吗?” “是,现在的你还活着,但当你死去之后,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你,没有任何一本史书上标注着你的名姓,没有任何人记住你……” “那你和从未存在过又有什么区别?” 秦衣这一番长篇大论过后,秋棋定定的愣在了原地。 倒不是因为他听不懂,而是他被秦衣的这一番话给震撼到了。 这个世界的历史和他前世的那个世界的历史是不一样的,但,有些规则,有些历史的进程却有着相近类似之处。 秦衣刚刚的一番话,提到的那些个人物,在秋棋前世的历史之中都是能够找到与之相类似的人的。 所以能够带给他的感触和震撼那就别提了。 秦衣的话深入浅出,从多个层面给他阐述了一个道理: 所谓皇权争夺的最终结果,乃是一场空。 什么人王帝主,什么天下一统,都是扯淡。 要知道,秦衣现在处在的这个世界,仍然还停留在秋棋前世的古代的那种阶段。 可秦衣却已经推测到了未来世界的必然走向——封建制度会消亡。 一人为上,万人为下的时代终将会走向灭亡。 这是何等尖锐的眼光? 这份洞察力,秋棋不曾有,所以秋棋相当佩服。 他啧啧两声,拍案叫绝。 “哎,老板啊,你要是我的高中历史老师,你课上我绝对睡不着,精彩,太精彩了。” “你的这番言论简直可以出本书了,就叫‘百国论’,估计其他人读完之后都会不胜感慨的!” 秦衣笑着摇了摇头。 “你可别说那些胡话了,我的这些想法还是幼稚。君为臣纲,这是不变的至理。” “我还以为,你会说我这些是些妄悖之言,是些鼓捣造反的说法呢。” “你信不信要是有官府的人听到我的这番话,会直接把我关进大牢里,定一个意图推翻帝政,有意刺王杀驾的罪名?” 秋棋连连摆手。 “别别别,老板,你可千万别再自谦了,我觉得你说的太有道理了。” “上位的争端,自古以来就有,但那都是出于一己私欲,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就像是赌徒心理,总觉得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但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中了别人的圈套,输的血次呼啦的。” “上位争端,就像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就是一朝人王帝主,赌输了便是无名无姓,消亡于历史大潮之中。” “古往今来,能够从这场豪赌之中赌赢的人,一定比赌桌上的无往不利的人还要少得多。” “所以这看似是一条登天之路,但实际上需要经历的考验太多太多了。这就是老板你想和我讲的道理对吗?” 秦衣脸色凝重的点点头。 “没错,多少人都陷入到这样的争端之中无法自拔了?” “阿秋,我和你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我觉得你虽然挺有上进心,但你的上进心用的是正地方,你是为了三餐温饱,是为了家人能过的美好,是为了生存而上进。” “却不至于陷入到这种糊涂的境地之中。帝王之争,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够参与进去的。” “不说别的,坐上帝位的人有多少人能够保持本心的?有多少帝王登上主君之位后对自己身边的近臣、兄弟、手足下手的?” “远的不提,李长逍家里是个什么状况你不是没看到,选择坐上那个位置,就意味着总有一天你会为了那个位置而血肉相残。” “也许有一天,你屠刀所向的对象就是我,也许有一天,我也受不了帝位的那个野心,我也想要去夺天下了,再向你挥落屠刀。” “兄弟反目,父子反目,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比比皆是。” “阿秋,这是一条不归路啊!” 秋棋抿了抿嘴,他是活在现代的人,对于这些事情没有那么多的代入感,也没有那么多的深思。 但经过秦衣这一番提点,秋棋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可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啊。 他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才说道。 “老板,那你的意思是,对待李兄,我们也要存着敬畏之心与避退之心?” “李兄也是未来会登上南唐大位的人,难道它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对我们挥下屠刀?” “他这次千里赶赴大靖来帮我们,连自己打下的江山都抛之脑后了……我觉得他应该不像是那样的人吧?” 秦衣脸色凝重。 “其实有些问题我只是不想去深思,不想去多想,但阿秋啊,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记得你从前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 “你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咱们现在与长逍没有任何利益之上的冲突,咱们是大靖人,而长逍是南唐人,他要做的也不是大靖皇帝。” “所以他也许还能对咱们赤诚相待,但,一旦未来刀兵四起,狼烟遍地,长逍是极有可能带领南唐大军杀入中原的……” “长逍也是极有可能在南唐国的支撑之下,选择夺取天下一统的至高之位的,那时,如果咱们也想坐这个位置,咱们就是敌人,而不再是手足。” “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秋棋脸上一阵阴晴变幻,直嘬牙花子。 他越听越觉得老板说的有道理。 “可是,老板,你也说了,我一直以来的第一想法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生存,才有的上进心。” “乱世之中,大争之世,天下动荡,祸事横飞,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当如何去做才能维持生存呢?” “如果只是老实本分的去过火,那我们的下场是什么呢?” “你刚刚也说了,战事一起,天下一乱,惨遭涂炭的乃是百姓,那我们算不算在百姓之列呢?”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想法也非常简单,乱世当道,我所求的第一点肯定是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别人的生死我管不到,也管不着,我最起码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命,才能去想别人怎么办吧?” “那如果我们连自己的生存问题都无法保证吗?” 秦衣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似乎心中得到的答案让他非常不愿意去承认。 “这,这我还没想过,毕竟距离我们还很远。” 秋棋语音一定,双手扶住秦衣的肩膀摇晃了一下。 “老板,不远了,真的已经不远了!从叶司丞死的时候开始,乱世就已经开始了!” “这是你现在必须要思考的问题!” 秦衣还是皱着眉头不愿意承认。 秋棋却咄咄道。 “好吧,老板,既然你心中不愿意去承认,也无法说出口,那就由我代替你说吧。” “战火燃起之时,死亡最多的一定是弱者,我们如果不想死,那就只能成为强者!” “我们可以不为了那个最高绝顶的位置而拼杀,但我们却只能为了活下去而拼杀。” “我说的对吗?” 秦衣开口想要否认,但却被秋棋强势的打断。 “是,老板,你可以说自己算是一个强者,就算不用做起事的领头人,不用做乱世的领跑者,也不用去管那些争霸争权的事情。” “如果你身边没有其他人的话,你完全可以这么说。” “但是,老板,你别忘了,你是个三观很正心地也很善良的人,所以老板你这样的人最容易被身边人所累。” “最容易被情感主宰,关键时刻不可能去选择割舍。” “既然割舍不了,那就要认清现实。” “老板你不是一个人,你的确已经有了第四步的实力,还有一柄神鬼莫名的兴亡剑做辅,想要取你的性命可能难上加难。” “但要是乱世的引线,烧到了老板身边人的头上的时候,老板,你又该如何抉择呢?” “就比如这次,老板身在瑞雪城,我们一家上下,面对各方江湖势力的围追堵截,面对瑞雪城的杀心,我们该怎么做?” “如果没有李兄千里赶来驰援,如果没有豫宗师在,我们可能已经被拐走了。” “这才是老板一直在说的现实。” “是,上位者容易失去本心,所谓伴君如伴虎,也许一个念头不快就会起杀心,这是坐上那个顶峰之位的人必须要有的残酷性。” “但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有道明君,不愿杀戮的人同样也有。老板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失去了先机,就失去了能让这一大家子人全都安然活下去的希望。” “乱世已至,需要早作准备,我们想要在乱世之中不成为弱者,就只能成为强者,成为时代的领军人物,成为一代领袖。” “战火一起,不分什么你过我国,只有胜者和败者,胜者便是天,败者便是死!” “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在我们这个小团体中,老板就是我们的领袖,所以这个狠下心来去选择在大争之世中领导我们前行的人,一定是老板。” “老板必须换一换心思,去想想这些事情了!” 秦衣的脸上露出些许纠结。 弹痕快反应过来一个问题,霍然抬头。 “我,我们……你刚刚说的是‘我们’?你把我当做你的领袖?你不是要回家继承家业的吗?” “到时候,你代表的多半是另外一方势力,也许我们……” 秋棋摇摇头,脸色极其认真。 “老板,我不管其他人会怎么变,但我秋棋,认定了老板就是我心中的领袖。” “所以哪怕有朝一日我变得再厉害,站在我前面的人也只会是老板你。” “我已经决定了,回家,将本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全都夺回来。” “然后,我来做老板的眼睛!” 秦衣眼睛微微一眯。 “眼睛?怎么说?” 秋棋笑了,伏案而起,将身子凑近秦衣。 “借剑山庄有遍及天下的杀手网络,而如果这些完全被我控制在手里,我便可以在短时间内构造起一支专属于老板的情报网络与暗杀队。” “帮助老板在乱世之中占得先机!” “和老板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认定老板是我未来的主子。” “我秋棋,唯老板一人马首是瞻!这份忠心,天地可鉴。” “老板,乱世将至,不,乱世已至!” “希望老板,早做决断!” 第157章:千年隐秘,圣人四绝【五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思索许久。 并不是他磨磨唧唧,优柔寡断。 而是因为他们现在在聊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 翻译一下刚刚秋棋的一番劝导他的词到底想说是什么: 秋棋的意思是,未来的天下必然会被叶司丞的布局给完全打乱。 天下将重新洗牌。 这不仅仅危及大靖王朝的存亡,更危及天下所有国家包括瑞雪城在内的所有存亡。 大靖王朝现在能够坐拥中原,再过几年,可就不是这样了。 而秋棋现在所请,就是要让秦衣趁着乱世将至未至之际,提前酝酿实力。 准备未来在天下大乱之时,有底蕴和能力去搏那个至高绝顶的位置。 去做那个一统天下,平定混乱的人。 这个事情不仅仅关乎他一个人未来命运,更关乎着他身边每一个人的命运。 弱势群体可能在乱世之中消亡。 但强势的群体也不一定就能在乱世中存活到最后。 看秋棋那个意思,像是心意已决,非要让他牵头做这个领头羊。 可仔细想想,秋棋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自己如果是一个人,大可以在江湖人还有瑞雪城的追杀之下,选择避逃。 但自己身边这不是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吗? 想要护他们周全,最好的方式当然是拥有一支强大的势力,拥有比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实力。 而且,最关键的事情还是他父亲和他提到过的有关圣人三绝传承者的“使命”的问题。 也许,秋棋的提议,是最合适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应该犹豫吗? 应该。 但犹豫和思忖之后,应该答应他么? 答案必然是应该的。 细思一下。 从简单层面上来说,他只是一个小小客店的老板,凭什么去搏那个天下一统? 但如果从大的方面来说的话,他身边的资源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他是圣人剑道的传承者,拥有着足以和天下第一城瑞雪城剑道核心传承分庭抗礼的传承。 第二,眼前站着的好兄弟秋棋,有着借剑山庄这个天下最强的刺客杀手组织,可以起到的作用太多太多了。 第三,有可能作为自己盟友的李长逍,是未来可能打下南塘江山的南唐帝。 第四,赵奕晗这个可以拉拢的青年一代最强者,潜力无限。 还有第五,可能通过小花、归鸟他们进行收揽、收拢、扩张的灵妖组织。 说起来,维系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人才。 极具潜力的人才。 而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二,威慑力。 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王霸之气,这一点秦衣暂时还没有,但这是可以“修行”出来的。 三,武力。 顶尖战力,宗师、剑仙镇国,对于一个大国来说无异于重中之重。 他、秋棋、赵奕晗,是最有可能在二十年之内突破到宗师的。 都是潜力股。 如果能够拉到李长逍作为同盟的话,李长逍统一南唐之后,旗下最少有两位宗师跟从。 他们现在差的最多的无疑是普遍战力。 也就是一支数量可观,又可靠的士兵队伍的支持。 招兵买马是必须的。 还有第四,财力、金钱的累积。 这是最弱项。 无论是招兵买马、还是粮草、武器、护甲等等这些方面,那都是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 但有秋棋这个颇具商业头脑的“洗钱机”在,也许真的可以解决。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野心,以及长远的眼光。 正值年轻气盛,挥斥方遒之际的秦衣、秋棋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野心和眼光。 还有朝气。 这么算下来,他们需要做的事情虽然很多,但如果一件一件做下来,也并非没有可能。 秦衣思考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秋棋。 “你,此言当真?” 秋棋重重点头。 “当真!这种事怎么可能开玩笑?” 秦衣抿了抿嘴,认真的地说道。 “想要拥有最起码的起事能力,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势力,至少也需要十几二十年的酝酿、筹备,” “这需要底蕴的积累,还需要一个周密详备的计划,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一步错就是步步错,错了……就意味着,万劫不复。” “而且,还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早作准备。” 秋棋疑惑道。 “其他事情?老板,你指的什么?” 秦衣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深吸一口气,就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 “方才我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 秋棋心领神会,并不插话。 “在父亲把我带走之后,其实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既然你要离开一段时间,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希望你能帮我出出主意。”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身边到底有几个人能相信,但至少,我还能相信你,阿秋。” 秋棋心中微动,神情郑重。 他知道秦衣接下来和他说的话,肯定是本不应该让他知道的密辛。 他看出秦衣的态度似乎有些纠结。 “老,老板,如果这些是你不该说的话,那也不必和我说。” “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无论你需要面对什么样的抉择,我,还有小花姐,归鸟姐,我们,肯定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如果是有什么困难的话,我们也会和老板一起直面艰难。” 秦衣摇了摇头。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在我的父母看来,的确是隐秘,是无法公之于众的事情。” “但在我看来,这些话或许早就应该公之于众。” “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些所谓隐秘而诞生误会的话,我也不会有这十年来的无依无靠,父母也不会有现下天各一方却终难再见之境。” “这些隐瞒了太久太久的事情,这些沉重到让我有些喘不过气的事情,今日,我想说出来。” 房间中的气氛因为秦衣略显沉重和疲惫的声音,而变得更加凝重。 秋棋下意识坐直了身形,重重点头。 “说吧,老板。” 秦衣点点头,将当日秦出和他讲的那个横跨千年的恩怨,向秋棋娓娓道来。 “这件事情,其实还要从灵妖说起。” 秋棋心中疑惑:灵妖? 明明是有关圣人三绝传承者以及瑞雪城之间的事情,和灵妖有啥关系? 但他没有打断,静静倾听。 …… 人与妖如今的和平共处,可以追溯到大概四百年以前的那场万人怒,也可称之为是道佛之争的最终爆发。 那时候,最为人所推崇敬仰的宗门与思想传承,乃是三教。 佛、道、玄。 此外,还有有着所谓最正统剑道传承的瑞雪城。 也就是俗称的三教一城。 三教对于灵妖的看法各不相同。 其中看法最为尖锐的,无疑是佛家。 自古以来。 灵妖一直是被佛教驱逐的对象。 佛教视之如孽畜,抱着“普度众生”的心思,但凡见到,无不以求普(sha)度(zhi)而后快。 而道家则心怀“道法自然”,“万物有灵”之心。 愿意和灵妖共存。 玄门则极大程度上都处在隐世之中,不去参与人世间所谓的任何争端,看起来完全置身事外。 道教坚持:灵妖这个种族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它存在的必要。 所以和佛教在某种程度上就产生了分歧,而这种分歧在长达百年乃至千年的演变之中愈演愈烈。 道佛之争形同水火,因为灵妖问题,争论个不休。 而由此引发了其他多种问题的争端,爆发了来自于思想分歧的全面争端。 这场道佛争端,闹得不可谓不凶。 终于,在四百前迎来了最彻底的大爆发。 爆发的根由来自于一个人。 那时候,一位记入灵妖一族历史的人类伟人,诞生了。 后世称他为“妖仙”,本名叫王丕,后世称之为王子圣。 王子圣是道家奇才,三十岁身登第五步,迈过道师天堑。 四十九岁突破棋师,继任当代北固山道教吞黄派掌教。 也是道教历史上,最年轻的一位掌教。 他接任掌教的后半生,都致力于“与灵妖和平相处”这件事。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王子圣六十岁的时候。 在世人面前,揭露了一桩佛家跨越千年的巨大骗局。 …… 骗局内容是: 佛教中人其实也知道,灵妖很无辜。 灵妖也是靠着辛辛苦苦修行,逆天行事,修炼出的妖力,化作的人形。 也是知道如果灵妖与人类和平处之,人类能够从中获得的收益要比与灵妖为敌多得多。 但佛教之所以在世人面前,掩盖了这个事实。 反而顶着“替天行道”“斩妖卫道”的头衔,去斩妖。 其实是因为。 佛家人会以一种特殊手段,将灵妖体内的力量剥离开来,化作自身的修为。 他们毁了灵妖来成就自己,却自诩伟光正。 …… 得知真相的世人立刻骂声一片,群起而攻之。 爆发了江湖万人怒。 佛教立时遭到群起攻之,但凡佛教之人现世,便得诛之。 最终七国合力将佛家彻底驱逐出七国之地,驱逐到了“无人问津之地”。 有一部野史上记载。 在王子圣暮年时期,和身边的亲传弟子说过。 他做错了,他之前所谓的揭露骗局,其实是故意朝着佛家泼的脏水。 佛家并没有那么的不堪。 诸如此类的话语。 不过这种说法,并没有被广泛流传,道家吞黄派也从来不承认有这个事情。 所以。 这就导致后来四百年间。 天下七国,佛家没落,道家繁荣。 基本上每一个灵妖都是道家的忠实拥趸。 而从那以后。 灵妖就渐渐与人类和平相处了。 在初期,普通人都非常畏惧灵妖的力量。 但是后来他们渐渐发现,灵妖各式各样的妖术其实只是神奇。 仅仅只是能够使得生活中的某些方面变得更方便。 如果单论战斗的话,同境界的灵妖,理论上是打不过修行武道的武夫的。 除非是纯战斗型的灵妖。 随着时间的推移。 数百年过去,灵妖已经彻底融入到常人生活的每一寸角落。 遍及各行各业。 甚至还有的能够跻身于朝堂,为国家做事。 在朝为官的灵妖被称为灵妖官。 不过。 每一个修为可以化成人形的灵妖,想要与常人共同相处,都需要有两个前提。 第一,要在均察院报备,详述个人信息。 并通过均察院的“无公害审查”。 第二,需要洗妖司的洗妖师进行洗妖术处理,除去劣根。 如此一来。 灵妖便和常人无异,可以自由生活。 当然。 不能触犯律法。 一旦触犯律法,灵妖所要受到的刑罚,要比普通人重上好几倍。 洗妖司除了为灵妖除劣根以外,还掌管监察灵妖的事务。 一旦有灵妖霍乱百姓,他们就会出动。 弹指风雷,动之必杀。 这便是人与灵妖能够和谐相处的全部演变过程。 …… 秦衣将整个过程与秋棋详细说来,听得秋棋懵懵懂懂。 听到最后,也没搞清楚这到底和秦衣他们这些圣人绝学的传承者到底有啥关系…… 见到秦衣的话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他忙问道。 “老板,所以这些事情到底与老板一家,还有瑞雪城,有什么关系?” 秦衣苦涩的笑笑。 “我方才说的这些,乃是世间流传的,可以查到的史料记载。” “而我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那些隐藏于世人背后,不为世人所知的隐秘。” “这场佛道灵妖争端其实要比世人知道的还要早,起源于百国混战时期,哦不,比百国混战时期可能还要早。” “那时候,瑞雪城初显锋芒,方兴未艾。” “儒教跌下神坛,佛教、道教,包括玄门都处在起步阶段。” “瑞雪城崛起的原因没人知晓,就好像突然在雪阻深处建城、定鼎,突然崛起,没有任何预兆。” “但佛道玄三家的兴起,却源自于瑞雪禁录中记载的圣人三绝。” “也就是江湖上流传的仙术三道,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圣人三绝其实是……圣人四绝。” “圣人四绝的出现也和瑞雪城的出现同样突兀,没有任何先兆,就好像突然有四位传承者出现了,他们拥有者前所未见的奇妙传承。” “没人知道圣人四绝是由谁创造出来的,就连四绝的第一批传承者,也就是我们的先祖,也不知道。” “根据我秦家的族谱记载,第一位修行了圣人剑道的先祖写过这样一句话。” “晴天霹雳,九彩神瑞,醍醐灌顶,刹那通明。” “没有前言也没有后语,也不知道这十六个字说的是什么,有人猜测这十六个字说的就是先祖得到了圣人传承的那一天。” “猜测先祖原本只是个普通人,有一天偶见天降神瑞。” “旋即,便有玄奇至极的圣人剑道传承从天外灌输进了先祖的天门之中,促使先祖一日破圣人境。” “当然,这只是后人的猜测,具体如何已经没人说得清了。” “所谓圣人四绝……” “一支便是我修行的,虽然是剑道但却与瑞雪剑道毫无关系的圣人剑道。” “圣人剑道的开创先祖并无心开创传承与大宗,他只专心于精修剑道,但机缘巧合之下,先祖在圣人剑道的基础之上开辟出了武道四步。” 秋棋微微一愣。 秦衣看到他的反应,微微一笑,旋即点点头。 “是的,世人一直以为,剑道是在武道四步的基础上脱胎而出的。” “但实际上,圣人剑道才是武道的起源,只不过除了圣人四绝的传承者以外,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就是了。” “在先祖通过圣人剑道开辟出武道四步之前,世间虽然也有武道,但大多都是为了强身健体,不成系统宗承。” “但在先祖开辟武道之后,才缓缓流传出了武道的基础修行方式。” “发展到后来,人们通过武道四步开辟第五步宗师境,又渐渐有了一境、二境、三境、乃至四境宗师之分。” “武道即便放在现在,也还处在发展之中,并不完善。” “当然这都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 “第二支便是圣人道学。” “万全观也是在圣人道学出现的同时出现的,一如圣人四绝与瑞雪城的出现,毫无征兆,突兀现世。” “后来道家的全真、正一,乃至后来脱胎而出的吞黄,全都是在圣人道学的基础上展开的分支。” “换句话说,将三派的核心传承会于一点,再加上一些核心内容,便是圣人道学。” “由万全观坐镇观雪台的圣人,一脉单承。” “第三支则是圣人佛学,同样也是在佛教核心传承之地一脉单承下来的。” “但因为四百年前万人怒爆发,佛教被全部驱逐到无人问津之地,因此而失传。” “圣人四绝由此变为了圣人三绝。” “最后一支,则是圣人玄学。” 秋棋直嘬牙花子,原来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在一个接近的时间点中,如同大爆炸一般出现了四种开天辟地的传承,还出现了万全观、瑞雪城这种人间奇观。 对这个世界的人类历史进程,起到了巨大的推进作用。 直接让人类从懵懂无知走向了开枝散叶。 就仿佛在一群原始人的脑子里,直接灌进了新世纪的知识一般神奇。 使这个世界人类历史的发展速度加快了不知多少万年。 从一个原始到不能再原始的社会,迅速发展到了全民修行的新时代。 秋棋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促使这样的事情发生。 难道是天地法则的馈赠? 秋棋想不明白。 不过听到秦衣提到的圣人玄学,他心头微微一动。 “莫非,这圣人绝学,就是令尊修行的玄术?” 秦衣在最开始的谈话中就告诉了秋棋,他父亲是一人双传承,当然那些有关怨煞鬼的密辛他没有细说。 只是解释说: 当初那个通过九命无常巽字玄术救下了几乎必死的李长逍,叫李长逍赶到兰摧城找秦小庭的人,正是他的父亲秦出。 所以秋棋知道秦衣的父亲修行了玄术。 秦衣摇了摇头。 “我也以为父亲修行的玄术就是圣人玄学,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这正是整桩隐秘最关键的问题所在。” “玄门的分裂,与瑞雪城的狡诈图谋,至此,展开了其冰山一角。” 第158章:瑞雪图谋,千年骗局【四千大更,求订阅!】 “阿秋,你以为灵妖的存在问题乃是道佛之争的真正开端吗?那你就太天真了。” “或者说,世上每一个这么以为的人都太天真了。” “这场道佛争端根本就没有那么简单。” “或者说,这场跨越千年的道佛争端,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演变出现的一场阴谋。” 秋棋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眼睛微微一眯,反应了一下,旋即道。 “老板,难道你是说……造成这一切争端的幕后黑手,是瑞雪城?” 秦衣点点头。 “其实如果真要说这个问题的话,屎盆子全部扣到现在的瑞雪城身上,并不公平。” “因为那些卑鄙无耻的手段,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阴谋,都是瑞雪城的先祖和少数知道这些阴谋的后辈在做的。” “和近两任的瑞雪城主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赵文曲城主和赵舞珏城主,都是无辜的。” “但正因为他们有那些做了无耻勾当的先祖存在,陈道长和我的父亲,才会对瑞雪城有一种天生的敌意。” “但陈道长和我的父亲做法还算是大度,因为他们二人都作了类似的决定,那就是——如果瑞雪城的人不来招惹他们,他们也不回去找瑞雪城的麻烦。” “但如果瑞雪城‘恬不知耻’的去招惹他们,他们必然以雷霆出击。” “这才有了当年陈老道想要逼死赵文曲,还有前阵子父亲大闹瑞雪城想要逼死赵舞珏的事情,因为这两件事的根源都是瑞雪城招惹到了陈道长和父亲的头上。” “只不过陈老道比父亲出手要更加不留情罢了。” “而父亲因为和赵舞珏城主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所以帮助赵城主演了一场戏,在关键时刻并没有下杀手。” 秋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刚刚秦衣说道的一切不同寻常的事情,都已经大致得到了解答。 “原来是这样……” “那,老板,瑞雪城的先祖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才让圣人绝学的传承者,对瑞雪城的怨恨到了如此程度?” “还有,既然瑞雪城的先祖也知道自己做出的阴谋与圣人绝学传承者之间有着解不开的仇怨……” “那么为什么还会在瑞雪禁录之中留下‘需要圣人门徒来拯救’的预言吗?” “这不是故意让后辈去招惹上圣人传承者吗?” “难道那些先祖就不怕他们瑞雪城的传承因此而中断?” 秦衣下意识冷笑一声,紧接着低低的“哼”了一声。 “这正是瑞雪城那些先祖最无耻的地方。” “他们做了太多太多令人发指的事情,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去讲。” “用个最简单的比喻来说明吧,他们现在看上去有多么光鲜亮丽,有多么受人敬仰,那么他们背后犯下的大罪就有多重。” “他们能够有如今的地位,是踩着圣人四绝的尸山血海走上来的!” “归根结底下来,他们的目的乃是老生常谈。” “因为嫉妒,因为眼红,所以才引发了接下来一系列的恶意手段。” “方才我说了,瑞雪城是和圣人四绝同时期崛起的。” “但如果将瑞雪剑道核心与圣人四绝放在一起比较的话,瑞雪剑道核心始终要比圣人四绝要低上一筹。” “所以在当时那个一片混沌,各宗刚刚开启传承的时候,瑞雪城亟待开枝散叶,可因为瑞雪核心传承本质上的弱势,导致瑞雪城的发展极为不顺利。” “四绝除了秦家先祖以外,另外三绝则分别以道教、佛教、玄门的形式开始了其传承,且在发展的过程中极其顺利。” “就如同当日,那个璀璨一时的儒教一般,三颗耀眼的星辰在人间的荒土上诞生了。” “人们的狂热程度犹如亲眼见证了开天辟地一般,三教刚一诞生就有了无数的拥趸。” “当然三教推广出来的传承并非圣人绝学,都是像我秦家先祖那般经过简化可以普遍推广的绝学。” “剑仙五步,宗师五步,道师五步,棋师五步,玄师五步,乃至金佛五步,都是在圣人四绝的基础上经历发展和推演而出的。” “也正因为三教带来的巨大影响,以及秦家先祖推广武道及全民的情况下,瑞雪城越加式微,甚至极有可能会因此而湮没于历史大潮之中。” “因此,瑞雪城的先祖做出了一个决定。” “毁灭圣人四绝的传承,让瑞雪剑统傲立天下。” “而想要达成这个目标,需要对三教进行全方位的打击,对我秦家先祖推行武道也要予以掣肘。” “这便是瑞雪城的战略,执行此战术之时,瑞雪城先祖始终明白一件事情。” “瑞雪城之剑道核心传承不如圣人四绝,而圣人四绝同气连枝,想要予以击破,反间四绝,就必须甘受胯下之辱。” “所以瑞雪在计划执行之初期,尽显势弱与谄媚之态,尽可能地去做四绝的附庸。” “道教、佛教先祖颇为清高,自然对这种谄媚附庸之态不做理会,而我秦家先祖无心于世间之争端,在传授平民武道修行之法后边选择了隐世。” “所以四绝有三支都无法成为被瑞雪城攻克的对象,因此,瑞雪城的攻克目标就放在了玄门之上。” “玄门,也成了圣人四绝中的第一个突破口。” “瑞雪城的人很聪明,也很有眼光,他知道单凭他们瑞雪的剑道核心传承,即便想要将圣人四绝分而击之也是很难做到的。” “所以,在反间挑拨之前,他需要先找到一个盟友。” 秋棋似乎猜到了一些后面的事情发展,眼睛微微一亮。 “难道说,瑞雪城在做了玄门的附庸之后,在玄门内部寻找到了盟友?” 秦衣点点头。 “不错,瑞雪城的先祖发现玄门的高层生性太过冷淡,对这些纷争不感兴趣,所以有很大一部分玄门高层希望能够像我秦家先祖那般隐世生存。” “但那些为了学习玄门玄术而加入玄门的人,则颇为浮躁。” “他们本就是为了变得更强,本就是为了能够修行那些奇特的玄术能够显拔于人,才加入的玄门,怎么可能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带到隐世?” “冷淡与浮躁本就存在着极大的分歧,而瑞雪城利用了这种分歧,在短短五十年间,潜移默化的将玄门内部的这种分歧扩大化。” “就导致了在百国混战开始的初期,出现了那桩闹得沸沸扬扬的玄门分裂……” “这些本是玄门内部很隐秘的事情,但圣人四绝之间同气连枝,在玄门分裂的同时,其他三绝的传承者就知道了。” “玄门的冷淡一派,成为了现今的玄门。” “而浮躁一派,则成了瑞雪城的同盟,在我们圣人绝学传承者的历史中,将之称之为‘异门’,算是与玄门分家后的独立宗门。” “异门一词,或许在现在根本没人知晓,但在当时那个时代,几乎无人不知。” “因为玄门与异门,将圣人玄学一分为二,都继承了圣人玄学一部分最核心的内容。” 秋棋恍然。 “所以,只有将异门和玄门的核心玄术融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圣人玄术?” “令尊从玄门总门主那里继承的玄术,乃是圣人玄术的一半?” 秦衣再次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玄门的分裂,促使玄门隐世,消失在了世人的眼界之中,直到现在也同样如此。” “极少有人知道异门去向,久而久之,异门也就淡出了圣人三绝传承者的眼界之中。” “但,你千万不要以为异门真的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史书上记载的玄圣,其实就是异门的领军人物,所以说即便是那场百国混战之中,也有异门出现的影子。” “不仅如此,而异门在接下来的千年间,看似无影无踪,实际若隐若现,每一桩大事背后似乎都有瑞雪城与异门插手的迹象。” “而那个本来就是玄门附庸的瑞雪城,在玄门分裂后也同样无声无息的瑞雪城,并没有被道佛两教重视。” “道佛两教虽然为玄门的衰败,感到惋惜,但同样也得到了最佳的发展机会。” “不论是在百国争霸时期,还是在接下来的七国定鼎年间,都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堪称如日中天,一发而不可收拾。” “道教的核心地万全观与佛教的核心地金佛大龛,堪称人间双圣地。” “好景不长,本来同气连枝的圣人四绝,在玄门和秦家纷纷选择隐世之后,关系也渐渐变得疏远起来。” “道教和佛教也因为内部潜在的一些细微的分歧,而渐渐背道而驰。” “而他们并没有注意的是,在道佛二教渐渐产生分歧的过程中,一个从来没有被他们放在眼中的势力以一骑绝尘之势突然出现,地位几乎达到了与道佛二教并肩而立的地步。” “但因为其始终保持中立,且‘从来不参与’这些纷争,所以给世人的形象一直是自由、自在的象征。” “而且,瑞雪城的几位先祖确实极有战略眼光,也有一定的格局,他们懂得如何去收揽人心,发展自身,在起步阶段一直在收纳来自于天下各地的剑法、剑诀,形成了初具规模的剑阁。” “后又看似‘无私’的剑阁公之于众,允许天下剑修阅读。” “但实际上这都是瑞雪城在暗中展开的计划,为的,就是要在世人的眼中烙印上一个头衔,‘瑞雪城乃是天下剑统’。” “后来的事实表明,他们成功了,把本应该是放在我们秦家头上的头衔,成功转移到了他们的头上。” “不过秦家并不太在意这些,所以不愿意去争抢,更何况瑞雪的核心也确实有一定的可取之处,确实有发展前景,若在天下开枝散叶,也许可以让剑道达到前所未有的繁荣。” “这也是我们秦家希望看到的,所以秦家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道佛二教,也并不觉得剑道的兴起会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威胁。”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只早就蓄谋已久的手掌,悄无声息的覆盖在了圣人四绝的头上。” “道佛二教本来的争端只在一些细枝末节,相处模式相对还算是融洽。” “但在瑞雪成和异门暗中的推动下,却以‘灵妖’问题的冲突为引,引发了越来越多的冲突。” “由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就在那时,那个名叫王丕的为人诞生了,他年纪轻轻,却有不朽之才,巅峰之时,身兼三师之能。” “棋师,道师,堪称道家不是之人才,坐上了北固山门的门主,但他身上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一点是……他在道学方面能力出众的同时,本身在武道修行的方面,也同样极有才学。” “所谓三师之能的最后一师,乃是宗师,这是非常容易被人忽略的事情,因为他在道学方面的造诣,要远远超过他在武道方面的造诣。” “所以后世称之为三师之能,但更多的尊称还是道门奇人,妖仙、妖圣,等等,却很少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宗师’的身份之上。” 秋棋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 “老,老板,难道你是说,这位王丕道师不为世人所在意的宗师身份,其实别有文章?” “他是宗师,但他其实是宗师中的剑仙?” 秦衣淡淡一笑。 “不错,剑仙与宗师,看似乃是等同的存在,但这两字之差,却天差地别。” “众所周知,剑修想要突破剑仙,或多或少都要到瑞雪城进行一定的修行。” “学习瑞雪城的一部分精深知识,否则想要凭自身能力突破剑仙,太难了,而且还免不了要走岔路。” “但在史料记载中表明,王丕从未与瑞雪城有过任何交往,且从未在世人面前展露过其剑仙身份,只以宗师示人。” 秋棋倒吸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了瑞雪城到底做了什么。 “所以王丕一手缔造了那场万人怒事件……” “看似以大无私、大格局、不惜与整个佛教为敌的姿态向世人袒露出了‘佛教的真相’,实际上乃是瑞雪城蓄谋已久的驱虎吞狼?” “王丕,从一开始就是瑞雪城的人?” “数十年隐忍,突破棋师、道师,在道教之中占据极高的地位,都是瑞雪城埋得雷?就为了最终朝佛教身上泼脏水?” “引得天下非议,人神共愤,将佛教驱逐出天下。” “做间谍做到这种地步,真是绝了!” “不过这样,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第159章:来自无人问津之地的威胁【4500大更,求订阅!】 “瑞雪城先是造成玄门分裂,使圣人四绝仅剩其三,又以如此手段借助道教和天下人的手,将佛教全部驱逐出无人问津之地,使得圣人四绝仅剩其二。” “够狠。” “现在瑞雪城因为不知名原因而封教,固守极北,圣人四绝岂不是只剩下了老板这一支?” “真是好本事,明知道秦家没有这个野心,所以他们可以说已经把所有可以视之为敌人的存在全都抹除了。” “难怪令尊大人将瑞雪城称之为满城大罪,从四绝传承者的角度上来看,瑞雪的的确确是通过让人难以正视之方式取得了如今的地位。” 秋棋总结性的分析道。 秦衣跟着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五味杂陈,有些失望,也有些淡淡的不敢置信。 从前在他的眼中,瑞雪城是最无私,最具格局,也最自由的地方,可经历了这些事情,在经历了父亲告诉他的这些真相。 就仿佛有人在秦衣的世界中构造出了一个美好的神话,而紧接着将这个美好的神话给完全毁去。 让他感觉痛心疾首,有感觉莫名奇妙的有些心寒。 看似最不愿争端,最中立的瑞雪城,为了一个位置,为了一个大好的发展前程,都可以不顾任何情分、道德的去做出那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这让他一时间有些迷茫。 野心这种东西,真的处处存在,无法遁形。 而且外人的这些野心,却渐渐将本没有什么野心的他给吞噬掉。 只因为他身在局中,只因为他是秦家人,是圣人剑道的嫡系传承者,所以他就只能被迫承受这些。 也由此,让他产生了那些乱七八糟诸如“时也命也运也”的感慨,让他一度变得消极。 可有些时候,现实就是这样。 现实最擅于毁灭那些人们心中认为美好的东西。 他需要慢慢地去习惯,并在这些现实之中变得坚强,变得能够担当大任。 正在他思考这什么的时候,对面的秋棋却突然开口。 “老板,就算你说到了这里,还是有很多问题讲不清楚啊。” “就比如我最开始问你的,为什么瑞雪禁录中会写需要圣人门徒来拯救瑞雪城的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啊。” “还有,既然当初王子圣隐藏的那么深,隐忍了那么多年才坐上了那么德高望重的位置……” “那这种隐秘的消息又怎么可能被圣人三绝传承者所知晓呢?” “还有还有,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赵舞珏城主在面对老板之时还能那般坦诚?” “难道说赵舞珏城主,也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令尊大人还愿意帮找舞珏城主一把,帮着他去演戏?”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令尊大人对赵城主所谓的‘惺惺相惜’?” “瑞雪先祖做了这么多出格的事情,我就不相信纸能包得住火,赵舞珏和赵文曲这两任城主真的是无辜的吗?” 面对秋棋连珠炮一般的问题,秦衣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回答说。 “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有关瑞雪禁录的事情,这个问题我之前也问过了父亲。” “结合父亲给我的回答,以及我自己的思考,有了一个大致的推论。” “瑞雪城之所以留下瑞雪禁录这种东西,实际上是为了掩盖真相,或者说是……误导后人。” “这也正是瑞雪作为最让我感到不齿的地方。” 秋棋略感疑惑。 “误导后人……?” 秦衣点点头。 “是,也许瑞雪禁录之中的记载根本都是无稽之谈,是前几任瑞雪城主和瑞雪高层想出的计策。” “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眼下瑞雪城可谓达到了前所未见的巅峰,可当日玄门分裂后,和瑞雪城建立同盟的异门去了哪里?” “那个时常出现在历史遗迹之中的异门的身影,去了哪里?” “这件事情,无论是父亲,还是万全观、玄门,都没有得到确实的消息,但他们姑且做了一个极有可能的猜测。” “在瑞雪城和异门联合排除异己的过程中,异门很可能做了什么极为过分的事情,需要潜藏行迹一段时间,否则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而在异门隐藏于世之前,双方很可能做出了什么约定,需要日后后人相见才能完成。” “而在此之前,异门需要彻底隐藏。” “那么,异门需要在什么样的契机之下,才能出世呢?” “因此,有了瑞雪禁录的出现。” “瑞雪禁录中的记载有多重好处。” “将那些有关于圣人三绝的消息以旁观者的身份阐释出来,能够很好地掩盖事情的真相。” “在接下来阅读瑞雪禁录的人眼中,圣人三绝之传承者、还有所谓那些千年前的三教一城的那些传闻,都会感到陌生,只会将之当成是一些简单的历史去了解。” “而且,瑞雪禁录乃是瑞雪高层才会去阅读的,而瑞雪的后背终生只有及冠那一年才会有一次阅读的机会。” “可见瑞雪先祖对于瑞雪禁录之中记载的内容的重视,在如此‘重视程度’之下,阅读到的后背,还有可能怀疑其中记载内容的真实性吗?” “所以瑞雪的青年一代,一定会以为瑞雪禁录之中记载的那些所谓千年前的波澜壮阔的历史,以及瑞雪城的发家史,尽皆感到震撼、骄傲,却绝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的怀疑。” 秋棋微微张大了嘴,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还有这种操作?是啊,瑞雪禁录是通过前人的笔写出来的,就好像史书一样,是由胜者书写的。” “那么书写的前人只需要将所有有利于瑞雪城的事情添油加醋,而将那些对瑞雪城的声誉不利的消息尽皆抹除……” “那完全可以将瑞雪城的发家史写成是神圣的、无懈可击的,写成是一段荡气回肠的发展史诗。” “只要瑞雪城的后人相信了,青年一辈人相信了,那么就是一传十十传百。” “而那些肮脏的手段,那些令人不齿的行径,根本就没人知晓了。” “没人知晓了,岂不就变成是‘没做过了’?” “在无声无息间,就将那些昭昭之罪状给抹除得一干二净,瑞雪的前人还真是神才。” “瑞雪的后辈生在辉煌之中,永远也不知道从前的黑暗,便能够骄傲、自诩正道的活着,永远不会因从前的那些事情而产生任何的愧疚。” “玄门分裂,佛教被驱逐,圣人四绝分崩离析,到现在只剩双绝,而瑞雪城身为罪魁祸首,却能没有任何愧疚之心,甚至连前情都不知晓的这么辉煌下去。” “果真,人们都说,外表越是光鲜靓丽的东西,实际上就越黑暗。” “最关键的是,你要说现在的瑞雪城是无辜的,那还真是无辜的,因为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是这辈人做的。” “但看到他们能够这么无知的活着,心里真的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憋屈!” “虽然祸不及后代,但……唉,我反正是没有令尊那人那样的胸怀,能够放过罪人之后。” “如果我是圣人绝学的传承者,可能做法就和从前的陈道长那样,绝不会留后手,也绝不会放过瑞雪城。” “令尊大人的做法过于温和了。” 秋棋直嘬牙花子。 秦衣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秋棋的说法。 “另外,我想,在隐藏所犯罪状的这件事情上,无论是异门还是瑞雪城方面,都是心照不宣的。” “所以异门也会通过一定的手段,在其后代面前掩藏罪状,以求让后代忘记那段黑暗历史,相信其辉煌与神圣。” “当年异门与瑞雪城的一切图谋,一切作为、联合,就都会被异门人想尽一切办法抹除干净。” “因此,异门的后辈一定会忘了自己有瑞雪城这样一个同盟,那自然也找不到再次出世的机会。” “而瑞雪城的后辈也忘了有异门这个同盟,所以失去了关键的助力,想要让双方的后代在未来相遇,并再次联合在一起共谋大事……” “于是乎,瑞雪禁录中记载的那条‘圣人门徒可救瑞雪城于危难’的消息便起到了作用。” 秋棋眼珠滴溜溜一转。 “老板莫非是说……这条消息,是瑞雪城和异门后人之间留下来的一条暗号?” 秦衣脸上流露出了一些思索的神色。 “我是这么猜测的。” “因为异门的先人一定会告诉后辈,他们异门的核心传承乃是圣人玄学,所以在异门的后人中,会有一位半部圣人玄学的继承者,也就是圣人门徒。” “如果瑞雪城找到了这位出自异门的圣人门徒,那么……岂不是在无形中又一次找到了盟友?” “至于你问的后面两个问题,我就不知道了,王丕与瑞雪成的密谋到底是怎么败露的,父亲也没和我讲过。” “不过看父亲当时的表情,这些应该都是事实,而且是有确实根据的。” “父亲还有其他事需要做,急急地走了,所以有些话也并没说清楚。” 秋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动几下,旋即抬起头。 “这种猜想……确实有可能,而且,听老板说了这么半天,我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秦衣眉头一挑,有些询问意味的看向他。 “哦?” 秋棋深吸一口气。 “假设,老板你的一切猜想全都成立,瑞雪城的后辈与异门的后背全都忘却了前辈的所作所为。” “那么为什么他们的先辈还想要促成后辈的同盟?他们明明已经忘记了从前同盟的事情了,且就算真的结成了同盟又能做些什么呢?” “除非……当双方的后背出现在一起的时候,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否则,瑞雪的前辈大可不必费尽心思的在瑞雪禁录之中增加一条莫须有的传说,去忽悠双方的后辈联合到一起。” 秦衣眼神微微一凝,秋棋的话不可谓没有道理。 也是,从第一次遇见秋棋开始,秋棋就总能以不同的角度分析出他注意不到的细节和问题。 秋棋的思维比较开放,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和他截然不同。 所以每次秋棋提出的问题他都会谨慎对待、认真思考。 他沉默了一阵,紧接着皱眉抬头,盯着秋棋看。 “阿秋,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瑞雪城的腐朽问题是真的,并不是瑞雪的先人瞎编的……?” “赵城主曾经深入浅出的与我阐释过瑞雪城的内部问题、腐朽现状,仔细想想,我并不觉得那是假的。” “会不会,瑞雪禁录之中记载的传说是真的,但那所谓地‘需要圣人门徒帮助’,其实是需要‘异门后人的帮助’?” 秋棋眨了眨眼,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旋即豁然点头。 “那也许就说得通了,瑞雪城的危机确实存在,确实有可能在辉煌的顶点陨落,而挽救瑞雪城的关键,则在异门后人的身上。” “所以,如果瑞雪城找到了异门后人,双方后人顺利会面,也许瑞雪城的危机能够迎刃而解。” “这是瑞雪城先祖留下来的救命稻草?” “而且,我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老板你说瑞雪城的衰亡很可能来自于内部的腐朽。” “但我觉得如果单纯是内部的腐朽,不足以让瑞雪城这堵高墙骤然坍塌,就算最终四分五裂,但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瑞雪城或许会分裂,但距离瑞雪禁录中记载的陨灭,还差了太多,根据瑞雪禁录中的记载……” “随着浩劫陨灭的可不仅仅是瑞雪城的千年传承,还有天下剑道的衰落。” “而老板你们秦家修行的圣人剑道,可以说是天下剑道真正的正统起源核心……” “那么……瑞雪的这个陨灭预言,会不会同样映射着秦家的圣人剑道呢?” 秦衣眉头下意识皱紧,略带急躁的问道。 “你的意思是,不仅瑞雪城有一场未知的浩劫将近,就连秦家……也有一场浩劫将近?” 秋棋慎重分析道。 “是啊,老板,你看啊,千年以前的某个特殊时期,瑞雪城和圣人四绝突然出现,推动人类历史进程迅速加快。” “虽然无法解释这些力量的来源,但我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在推动着人类的进步。” “然而现在呢,数千年的时间过去了,圣人四绝分裂的分裂,驱逐的驱逐,莫名其妙毁灭的也毁灭了。” “可以说真正意味上硕果仅存、且传承完整的就只剩下瑞雪剑道和圣人剑道还在常青。” “所谓天理循环,盛极转衰乃是不变的定则,虽然圣人剑道传承至今始终保持着低调,但会不会也有难逃毁灭的一日?” “说到底,令尊大人与老板讲清楚了瑞雪城与圣人绝学传承者之间跨越千年的恩怨,却并没有和老板讲清楚,令尊大人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还有令堂为何离开老板,老板唯一清楚的就是令尊和令堂都在试图保护老板,这些年与老板的分离,也一直是在保护老板。” “可具体在保护老板的什么,令尊大人一直在含糊其辞。” “看似真相已经浮出水面,实际上还有极大的谜团没有解开。” “瑞雪的这个传说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真实性又有几分?背后是不是在影射圣人剑道?” “还有当日老板亲眼见到万全观的灭亡,那股灭亡万全观的力量又是从何而来。” “在那从未有人能够生存的无人问津之地,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会不会像当日摧毁万全观一般,将瑞雪城和圣人剑道一支也同样摧毁?” “老板,你觉得呢?” 第160章:大靖宗师江补天,叶司丞的临终布局【四千大更,求订阅!】 城东一家占地颇具规模的大宅之中。 小荻花在院子中焦急地来回踱步,阿炭和阿慈满脸焦灼的对视了一下,旋即盯着来回踱步的小荻花。 归鸟静静地看着书,不急不缓的。 玉梳在房间中蹦来蹦去,在花丛间自己玩的可开心了…… 小荻花停下脚步,感觉有些累了。 再看到一屋子人没心没肺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 走上前坐到归鸟的身边,伸手轻轻推了推归鸟的肩膀。 “归鸟啊,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还能这么安安静静的看书?我真是搞不懂你。” 归鸟淡定的合上了书,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不看书还能做什么?” 小荻花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吞吞吐吐半天啥也没说出来。 好特么有道理啊! 是啊,不看书还能干什么? 她再焦急,不是该没办法还没办法吗? 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宅子里面,啥都做不了。 她皱着眉头。 “归鸟,你说,那天将咱们救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啊?” 归鸟摇了摇头。 “他戴着面罩,看不清楚。” 小荻花气呼呼的推了推她。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我也知道他戴着面罩的呀?” “我想问的是,你心里有没有猜测?” “你也知道我的,我最不擅长的就是猜测这些,你平素总能看到很多我看不到的,所以我觉得,你也许能猜出个大概的……” 归鸟露出了些许思索的神色。 “没注意过。” 余光注意到小荻花翻的白眼,她笑着转口说道。 “不过……” 小荻花眼睛一亮。 “不过什么?” 归鸟伸出一根手指,说道。 “不过,有那么一点思路。” “当日豫宗师替我们挡下两位宗师的攻势却身躯窘境之时,他突然现身,终止了一场宗师层次的战斗。” “虽然他参战之时双方都处在强弩之末,可战斗双方毕竟均是宗师。” “可见其实力,应当也是宗师层次。” “而他在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足以容纳我们所有人,一看乃是早有准备。” “另外,他带我们离开的方向并非离京,而是入京,并且在未有守城兵士查车的情况下将我们带入了京中。” “很明显在京中有些权位,甚至是……手握大权。” “这样既有实力又有权威的人,在帝都之中,还能有几个?” 小荻花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张口便要喊出一个名字。 嘎吱一声……宅院的大门打开。 庭院中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大门之上,隔着连廊朝着大门的方向看去。 侧房之中。 刚刚给豫淮春换好伤药的李长逍伸了个懒腰。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豫淮春陡然睁开眼睛,眼睛微微一眯,看向李长逍。 “小主人,有人进来了。” “是当日将咱们带到这里的那个人!” 李长逍眼神微微一定。 “你是说,江……” 豫淮春点点头。 “尽管不知道他目的何在,但小主人还是尽量不要在他的面前暴露身份。” “我们毕竟乃是异国人,而他乃是大靖的宗师,若是知道了我们的真实身份,恐对殿下不利。” 李长逍的死鱼眼中闪过淡淡的光芒,旋即微微摇头。 “那日你与双宗师出手之时,已然暴露了家传绝学,他不可能认不出来的。” “咱们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再隐藏并无益处。” “既然他当日没有选择对我们不利,想来今日也不会对我们不利。” “从当日他出手相救来看,应当是友非敌。” 豫淮春急道。 “殿下切不可大意!那姓江的毕竟是正安帝的贴身护卫宗师!对咱们这种异国人有天生的敌意。” 李长逍淡淡一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嘘,稍安勿躁,先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你好好养伤,不用操心这些。” “我都亲自给你换药了,你要还是一副重伤不治的样子,可就太对不起我了。” 豫淮春的脸上露出些许局促的笑容,忙点头道。 “是,小主人,这次是我有些托大了,低估了那两位宗师的实力,实在……” 李长逍伸手拦住他继续说下去,撇了撇嘴。 “行了,假惺惺的有什么意思,我也没指望你能打赢双宗师,别废话了,躺好!” 说完,他再次拍了拍豫淮春的肩膀,起身走出了房间。 庭院中。 众人聚集于一处,看着从门外大踏步走入的黑衣人,相互看了看。 李长逍走到最前面,伸手下意识地护住身后的小荻花等人。 上下打量对方。 对方一如当日见面之时,一袭黑衣,头上戴着兜帽,脸上还罩着黑色面罩。 这一身打扮在大白天的时候,别提多奇怪。 身躯修长,呈现极为协调的流线型,给人一种内蕴巨力的感觉。 脚步轻盈迅捷,毫不拖沓。 对方看到李长逍的动作,停下了脚步,面罩下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淡笑。 “怎么,两日不见,连救命恩人都不认得了?” 李长逍一挑眉毛。 “我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相信一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光天化日偷偷摸摸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 黑衣人嗓音清淡,就跟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似的。 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几分取笑的意味。 “人说话可得讲良心,双宗师合力出手,如果没有我在的话,你们只怕全都会被人给掳走。” “不过,若是殿下还有什么后手的话,那就当我当日所做全是一厢情愿。” 李长逍眼睛微微一眯。 “你管我叫殿下?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 “那你当日说不认识我,是在装傻充愣?” 黑衣人道: “若是当日我直接戳穿殿下的身份,只怕殿下心有顾忌,不会带着家小跟我一同离开吧?” “况且,殿下明明知道我是谁,待得我进门来却取笑我是偷偷摸摸的贼人,不也是在装傻充愣吗?” 小荻花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听着这俩人明面上针锋相对但实际上是在相互取笑的话语,有些哭笑不得。 这两个不正经的家伙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李长逍像是终于板不住了,呵呵一笑,深深一礼。 “多谢江宗师当日救命之恩。” 随着他这话出口,他身后的几人先是愣了一瞬,紧接着也纷纷施礼。 跟着李长逍喊道。 “多谢江宗师救命之恩。” 小荻花和归鸟心中早就有了预期,所以并没感到太多的惊讶。 阿炭、阿慈和玉梳有些惊讶。 江宗师。 在这偌大帝都之中,还能有几个人能被尊称为江宗师? 先帝的贴身护卫宗师,大靖十大宗师之一,江补天。 相传其一直在帝山闭关,追求更进一步的境界,所以就连帝王更替的时候都没有现身。 却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还在当日帝都最混乱的时候救下了他们? 江补天见到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之后,并没当一回事,也没有摘下脸上的面罩。 伸手搀住李长逍的动作。 “殿下休要多礼,这两日,让诸位在此静候,诸位只怕等得有些急躁了吧。” “近几日,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时之间顾不上这里,更何况称重风波未定,四处搜寻你们,江湖势力与官府兵士交织如云。” “我也确实不好将你们转移。” “今日才终于趁着间隙赶来,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与诸位相商。” 他看向小荻花几人。 “你们乃是秦衣的家人?” 小荻花不知道这个问题应不应该回答,所以没有吭声。 谁知道这位江补天宗师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靠近他们并救下它们的呢? 万一江补天的真正目标也是秦衣的圣人剑道的话,那他们回答了岂不是害了秦衣? 江补天似乎也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所以适时说道。 “我知道你们对我救你们的目的持怀疑态度,所以不敢相信我,这也正常。” “不过,我的确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与秦衣商量……” “你们几人之中选一个主事的人,还有这位南唐殿下,跟我一同到正厅,我有事情要说。” 说完这几句话,他就当先朝着正厅走去。 李长逍看了看小荻花几人,朝小荻花轻轻点了点头,旋即跟在了江补天身后。 小荻花回头看了归鸟一眼,便跟着两人一起进了正厅。 归鸟安抚了三个孩子两句,阿炭和玉梳围着归鸟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那个一身黑的家伙就是江补天宗师?” “是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却总能在危难之间维护正安帝于万全的那个江宗师?” “真的吗真的吗?” “不会吧不会吧?” 把归鸟搞得脑瓜子都疼,抱着的书都险些被两个孩子折腾的掉在地上。 小胖子阿慈盯着黑衣江补天的背影,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小星星。 隔了半晌后指着江补天的背影喊道。 “我,我以后也一定能成为像他一样的宗师!” 阿炭和玉梳听到了他的豪言壮语,也都来了兴趣,小跑着围到阿慈的身边,嚷嚷着。 “不!我以后才是宗师,你肯定做不到!” “我才是呢,我才是呢!你们两个都不行!” 归鸟扶额,满脸无奈,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小家伙更加没心没肺。 她叹了口气,默默做到旁侧的石墩上,继续翻看着手中的书。 …… 正厅之中。 江补天、李长逍、小荻花三人分在八仙桌的三个方位落座。 江补天先是看了小荻花一眼。 “姑娘,你莫非是那秦衣公子的妻子?” 小荻花的脸蛋刷的红了一下,连连摇头。 江补天淡淡笑道。 “男女之情乃是常理,有什么难为情的。” “也罢,你不愿意相信我,而这位南唐的皇子殿下想来也在思忖我的身份。” “既然你们都在怀疑我的目的,我便在此解释一下。” “那日,我之所以出现在城郊,‘碰巧’救下了你们,实际上是有人吩咐我这么去做的。” “我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 小荻花看了看李长逍,李长逍会意开口说道。 “听命行事?无论是马车,还是入城令牌,这些都是需要提前准备安排的事情吧。” “不瞒江宗师说,我们选择以这种方式离开兰摧城,本就是临时起意,临时商定的计策。” “而在路上撞见双宗师并决战于郊外,也是偶然……可反观江宗师,似乎提早便已做好了准备。” “这,着实让我有些不解。” “还有,我等与江宗师这等大人物平素也没有任何来往,和江宗师口中那个吩咐江宗师有此行动的人,更不会有什么联系……” “江宗师这个所谓‘听命行事’的理由,只怕不足以解释清楚。” 江补天摇了摇头。 “不论二位有什么怀疑,此事却是是我授命于人,才会去做的。” “否则,正如殿下所说,我从未与二人有过任何来往,怎么可能会去费力不讨好的相救?” “我知道二位一定想问,究竟是谁人授命于我,我将你们带进这里又有何事需要与你们商量?” “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说来。” 李长逍和小荻花对视一眼,旋即点点头。 江补天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然后开口说。 “这件事情,还要从大概两年前开始说起。” “说来话长,我尽量简洁一些与你们说明。” “我自两年前开始闭关,冲击四境宗师,但在我闭关之前,叶司丞曾找我谈过。” “他和我说,让我在闭关期间多多关注外界事宜,近些年来武王势大且四方并不太平,很可能会发生骤变。” “此外他还和我说,如若我在闭关期间真的无心关注外界,那么……”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案上,推到小荻花二人的眼前。 “叶司丞说,如若我出关之时,发现剧变已生,无法挽回……” “那么便让我看在昔日对陛下的赤胆忠心之下,按照这封信中的所记行事。” “另外……” “就在几个月前,叶司丞却派人给我送来了第二封信。” 说着,他又掏出了另一封信。 “这份信中的内容是让我废弃第一封信中所说的一切,完全按照这份信中所记做事。” “两份信中的内容我都看过,二者虽然有不小的差距,但大方向并没有出错。” “叶司丞希望我能推动乱世开启。” “尤其是第二封信中,叶司丞告诉我,如果我想要搏一个辉煌前程,便要听命于一个叫做秦衣的人,护其周全。” “包括这次我提前准备营救你们的行动,也全都写在叶司丞的信中,所有安排全都是叶司丞提前布置的,或许,这一切都在叶司丞的预料之中……” 第161章:不可能,我决不允许!【四千大更,求支持!】 李长逍和小荻花对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叶司丞,已经开刀问斩两个多月的死人! 居然提前预知到了两个月后的一件看似偶然发生的事情? 难道,叶司丞真的已经算记好了这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未免有些太神了吧! 在好奇心的推动下,李长逍深深地看了对面的江补天一眼。 旋即伸手如电,立刻将桌案上的两份信拿到了手上。 将其中一封递到了小荻花的手中,二人面带些许惊愕的拆开信,低头细细阅读。 紧接着,双方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愣怔,豁然抬起头,震惊的盯着对方。 “我这封信里虽然没有提到老板,但却将朝中的格局变化写的纹丝不差!这封信交给江宗师的时候,还是两年前的太平盛世,!” “那时候武王的权势还没有今日这等地步,朝中也没有当时那么明显的争权斗争……” “而且,当时朝中大多数人都更支持圣子与文王。” “可叶司丞居然就已经预料到了也许有一天武王会登基!” 听着小荻花惊诧的声音,李长逍的没来由的皱起了眉头,眼神一直盯在手中的纸页之上。 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动容,两腮之上露出了些许兴奋和震撼的红晕。 对小荻花的话充耳不闻,继续瞳孔收缩的阅读着信上的内容。 小荻花虽然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能让李长逍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却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好奇和冲动,静静等待李长逍阅读完。 房间中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李长逍越加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纸页翻动的“哗哗……”的声音。 很快,李长逍将那厚厚的一沓信件攥在手里,翻到了最后一页,并飞快地浏览完。 嘶—— 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攥着纸页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脸上的震撼之色越加浓烈。 单单是这最后一页纸,他就看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随后,他将最后一页纸从信中单独拿了出来,细细折好,塞进自己的袖管之中。 小荻花满脸疑惑,怎么好端端的就把信私藏起来了? 可另一边的江补天却微微点点头,像是默认了李长逍的动作。 李长逍将信放到桌案上,剧烈的喘息着,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满头大汗。 衣襟甚至都被汗水给打湿了。 如果不是小荻花一直在旁边看着,一定不会相信李长逍现在这个兴奋过度的表情居然只是因为一封信…… 而不是因为某些奇怪的运动。 李长逍气喘吁吁,脸色通红,握着信的手仍然在颤抖个不停。 他抬起头,一双本来无所谓的死鱼眼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血红,甚至还有晶莹闪烁。 “江,江宗师,这信中最后所写的内容,当真……?” “我派出那么多人去探查都查无所获的消息,叶司丞他,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江补天摇了摇头。 “叶司丞是个让人看不透、也捉摸不透的人。” “他有非常多的情信来源渠道,但却极少有人知晓这些情信来源究竟是哪里。” “我也不清楚,但叶司丞是个极其谨慎且滴水不漏的人,如果是没有把握的事情的话,他绝不会说出口。” “既然他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信中,那便说明这件事情八成是真的,殿下还是应该早做准备。” “小叶……他那样的人,我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回来送死,明明,没人杀得了他的……” 李长逍下意识抿紧了嘴唇,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但喘息依然剧烈。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我知道了,叶司丞此恩此情,李长逍永世不忘!” 说出这句话,他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呼吸平缓下来,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看向小荻花,脸色严肃,感慨道。 “小花,叶司丞真乃神人也!我从前只是听说其名号响亮的振聋发聩,但直到今时今日我才知道,世间传闻所言非虚!” “叶司丞,这份谋略简直非人类能够达到!” 他将手中的信件放到小荻花的面前。 “内容很多,也很长,我就不让你费力看下来了,简单地将其中的内容给你说一下。” “首先,根据这封信件的内容,我猜测叶司丞生前可能不止留下了这一封信,很可能留下了一连串的信,且给了不同的人。” “每一位收到信的人,必然是被叶司丞选中去推动乱世开启的人,而且在写信之前,叶司丞肯定已经断定了这些人会去按照他心中的吩咐去做。” “因为每一位收信人,内心都有着对于新朝廷的极大怨恨。比如……江宗师。” 说着,他看向了江补天。 江补天点点头。 “如果放在先帝时期,叶司丞就算给我写信,就算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也不会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因为师父生前教导我,让我今生以护卫正安帝为己任,正安帝是能够让大靖开启盛世的明君。” “后来,师父说的果然没错,盛世开启了,奸佞流窜,上位贼寇的腐朽大靖成为了过去,在叶司丞和正安帝的携手治理之下,大靖王朝迎来了开国时期才有过得鼎盛之时。” “强大如斯,让天下各国为之震动,任何一国都不敢轻易挑衅,虽然这些看起来都是小叶大力推行新政的原因。” “但如果没有正安帝的识人善用,大靖王朝不会有现在的模样。” “所以,我坚信师父的话,直到现在。” “可属于正安帝和叶司丞的大靖结束了,接下来的大靖王朝,需要经历的乃是被那个野心滔天的武王执掌的时代。” “武王,是最不适合坐上大靖王朝宝座的那个人,他这个人刚愎自用只在其一,最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就算没有小叶的临终安排、嘱托,武王的大靖,也做不长,因为武王没有安稳的心,迟早有一天,他也会将这天下闹得天翻地覆。” “迟早有一天,大靖再也坐不住中原千里沃土之地,天下会纷纷反靖,如果一定要等到那时,还不如按照小叶的安排去做。” “根据小叶的调查来看,当日里……害死我师父的人,正是那个当时正处在隐忍不发阶段的武王!” “而今时今日,他又害死了先帝,篡位登基,我绝不能容忍这样的武王做这个江山。” “既然大靖会在不久的将来灭亡已成定局,还不如让我在此时,成为叶司丞棋盘上的一子。” “为死去的正安帝、叶司丞,开创一个新的王朝,平定天下乱国。” “这才是正道,是的,我对武王大靖有足够的恨意,所以叶司丞拿定了我一定会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所以,我才会联系上你们。” 李长逍点点头,江补天说的这些,江补天心中的恨意,叶司丞的信中已经做了描述。 另一边的小荻花听得一愣一愣的。 “乱,乱世?还有开创一个新的王朝,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你们……?” 小荻花惊得一下子伏案而起。 “你,你们打算揭竿而起,起事反靖?” “这,这怎么可能啊,武王已经坐了江山,手握大军和大靖王朝的五境,你们这些人根本没有胜算的。” “叶司丞怎么能做这种打算。” 没等江补天说话,李长逍已经看了过来,脸上露出些许安慰的神色,但颇显凝重。 “小花姐,你这么说不太准确。” “不是我们,而是咱们,按照叶司丞心中的安排,一切有关起事的内容,全部和老板挂钩。” “老板会是我们所有人的领导者,而小花姐你,身为老板的家人,必然也是会被囊括其中的。” 小荻花更加发愣,显然是没有想到李长逍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瞪大了眼睛,呆了呆才惊呼道。 “什么,咱们?还有老板?!长逍,你不是不了解老板的为人的,老板是绝不可能搅入这摊浑水之中的!” “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是家人,或许他有些野心,但他的野心也顶多只是放在武道修行之上。” “他对争霸天下这方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野心的!自古以来,没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有争霸天下之力呢!?” “更何况,老板……老板他,他怎么可能加入这么大的事情之中呢!这可是要命的事情” “一旦泄露分毫,就是满门抄斩,祸灭九族!” “老板他不能出事啊,他还有我们,还有客栈,他绝不可能……” 小荻花拨浪鼓一样的的摇着头,完全不肯接受李长逍的话。 “疯了,真是疯了,叶司丞怎么莫名奇妙的把老板写进了乱局之中呢?” “老板根本不认识什么叶司丞的啊!叶司丞的心中怎么可能提到老板的!” 她一把将桌案上的信件抄了起来,漂亮的大眼睛中满是水雾,颇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信上面的字看。 李长逍轻轻的握住了信纸,间接地安抚了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小荻花。 小荻花抬起泪光闪闪的眼睛,微微噘着嘴,嗓音颤抖的问道。 “长,长逍,你告诉我,刚刚你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 “老板他,他不可能……” “老板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的啊,你是知道的啊,叶司丞为什么要把老板一个局外人拉进来,他是不是根本就没安好心!” “长逍,你可千万不能随随便便替老板做了决定啊!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不可儿戏!” 李长逍很淡然的说道。 “小花姐,我知道你很了解老板,你觉得老板不会因为这些信上莫名其妙的安排而做出违背行事准则的事情来。” “但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老板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所以他才最适合做我们所有人的领导者。” “因为老板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能够让我们所有人在无形之中聚在一起,而也因为老板的心很稳定,所以我们这个拧成一股绳的团体,不会因为老板的异心而在未来分崩离析。” “我们知道老板是个坚定的人,只要他坚守的东西,就一定不会改变,他可以为了客栈,为了家人,将心中闯荡江湖的心一瞒就是十数年。” “因为他的眼中、他的心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家人。” “不过,也正因如此,小花姐你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如果有朝一日,老板因为家人这个前提,一定要做出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为了家人而违背底线。” “或者说,家人就是老板的底线,是老板唯一的行事准则。” “他可以为了家人付出一切,可以为了家人去争霸天下,这就是老板最适合最领袖的唯一原因。” 小荻花的嘴唇微微颤抖,她将厚厚的信纸一把拍在了桌案上,十分严厉的说道。 “不!不!你们这么做太自私了,你们根本就没有为老板想过。” “老板为了我们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了,我决不允许你们这么轻易地就把老板拉下水!” 她一边说着,脸色骤然变得冰冷起来,冷冷的看了对面的李长逍和江补天一眼。 “你们,谁也别想拿着家人的由头,逼迫老板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李长逍也站起身,站到小荻花的对面,嗓音十分温和的说道。 “小花姐,我知道这是一个十分难做出的决定,也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以及接下来的可能要做的事情,会有违你的本心。” “但有一点你不得不承认,老板看似是局外人,但实际上早已经被叶司丞安排在了棋局之中。” “从老板圣人剑道传承者的身份暴露开始,老板就已经成为了局中最最关键的那个人。” “这一点已经无可改变了,老板接下来的人生注定充满了变数与不平凡。” “难道小花姐,你真的想让老板就这么畏畏缩缩的在庙堂、瑞雪城、以及江湖的多重势力围追堵截之下,逃亡一生吗?” “难道,这就是老板想要的生活了吗?!” 小荻花抿紧了嘴唇,她平素是个温柔的性子,但老板就是她最大的逆鳞。 只要有任何事情威胁到了老板的安危,她就会将一切的温柔全部收敛起来。 “不,这前面是万丈的悬崖!你们,你们现在在做的,就是要把老板推下去!” “我不允许,我决不允许!” “说到底,这一切全都是那个当初泄露了消息的人害的!跟老板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老板选择浪迹天涯,我也一定会陪他的身边。” “而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让老板变成一个陌生的人,逼着老板去做那些老板根本不会去做的事情!” “不可能!” 第162章:何为乱世【四千大更,求订阅!】 李长逍叹了口气。 “小花姐,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我知道老板对你很重要,更知道你肯定是站在老板的立场思考问题。” “但我也不是想要坑害老板的啊,老板是我的恩人,我也同样不会将老板推下万丈悬崖!” “在眼下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起事、趁着乱世的风口浪尖当先做好准备,迎击乱世,这对老板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小荻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却被李长逍伸手拦了下来。 李长逍耐心且温和的解释道。 “乱世将至,那么在此之前,我必须要和小花姐你讲讲究竟什么才是乱世。” “所谓乱世,便如同千年前的百国争霸一般,现今的天下格局将被彻底打乱。” “太平将会化成齑粉,七国无一国能够得以幸免,届时不仅仅是眼下这七国会被卷入乱战之中……” “民间,无数的有志之士;江湖上,各方江湖势力;或而为家国而战,或而因礼崩乐坏而揭竿起义自立为王。” “但那将是个混乱与机遇并存的时代。” “混乱者,将会何其混乱?” “硝烟遍地、生灵涂炭为其一;铁蹄所踏、寸寸焦土为其二;国破家亡、信念崩催为其三;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为其四。” “届时,就算老板想要偏于安逸,就算老板可以带着家人浪迹四方,但真的想做就能够做到吗?” “我还是那句话,我明白这些,而叶司丞之所以能把老板推做这个计划的核心,那也一定有过深思熟虑。” “也许,叶司丞已经断定了老板有必然会做出这个决定理由!” 李长逍顿了顿,发现对面的小荻花脸上略微有些动容,似乎实在思考着一些什么。 他也不着急,当发现小荻花的脸上出现细微的松动后,他才再次开口,乘胜追击。 “退一步讲,小花姐。” “既然你也说了,我们要尊重老板的决定,你也始终是站在老板这一边的。” “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 “如果老板最终的选择是我们说的这条路的话,你又要怎么做呢?是支持老板,还是坚决反对到底?” 小荻花的脸蛋儿微微颤了一下,嘴唇轻轻颤抖。 心中似乎已经得出了答案,却还是有些勉强,不太愿意承认。 “我……我……我……” 她吞吞吐吐的抿紧了嘴唇。 李长逍安抚道。 “小花姐,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去想,那你就当我方才说的都是废话罢了。” 小荻花的眼中泪光闪闪,怔怔的盯着李长逍。 “长逍,难道,那个所谓的领袖、核心,一定是老板不可吗……?” “你,你不是也已经在南唐起事,来日你或许就是南唐的帝王,难道你,你就不能……” 李长逍摇了摇头。 “叶司丞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他既然在信中写出只有老板才是最合适的人,那八成不会有错。” “而且我……小花姐,你是知道我的,我这次之所以会起事,不是因为我想做这个天子。” “你知道在在叶司丞的信中,也曾把我囊括在内,而我在叶司丞的预想中,乃是老板的盟友。” “说白了,虽然不知道叶司丞为何了解我,但他的预想没错,我只适合做盟友,而不适合做核心领袖。” “老板,才是最合适的。” 小荻花气鼓鼓的道。 “什么最合适的啊!你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呀,你没有那个争霸天下的野心,老板也同样没有啊!” “你自己都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强迫老板去做啊!” 李长逍感到些许语塞。 小荻花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推门而出。 房间中仅剩下李长逍和江补天二人。 李长逍叹了口气,将门关上坐了回来。 “看来,在小花姐这边是说不通的。” 江补天起初没有说话,面罩下的眼睛似乎是在打量李长逍,过了半晌后才问道。 “她会反对,在我看来此乃常理,毕竟此事兹事体大,根本难以一时定夺。” “唯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为何你在看过信后第一时间便认同了叶司丞留下来的遗计,决心起事?” “这才并非常理,如此大事,在短短刹那之间决定,绝非易事。” “稍有差池,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莫非殿下因为正在南唐主持战事,故而对此乱世并无方案,反而积极好战?” 李长逍从桌案上的茶壶中倒了一杯水,不急不缓的啜了一口,旋即看向江补天。 “江宗师看来对长逍非常感兴趣啊?只是可惜……长逍并不好男色。” 江宗师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如同被呛到一般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殿下玩笑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啊……!” 李长逍淡淡一笑,一挑眉毛。 “既然并非此意,我着实不明白江宗师为何有此一问。” “长逍行事,一向随性而为,起事夺南唐帝位是如此,愿意按照叶司丞之计策行事,也是如此。”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 江补天盯着李长逍审视良久,心里认定这家伙不好惹。 想要从这家伙的嘴中套出话来只怕不太容易。 “毕竟将来可能会在一起共事,殿下又何必对我有如此深的敌意呢?” “不论怎么说,前几日在两位江湖宗师手中将殿下与诸位救下来的人乃是在下。” “殿下就算对我设防,也不至于有如此深的敌意吧?” 李长逍摇了摇头。 “抱歉抱歉,敌意?谈不上。” “只是我天生对那些不愿以本身面貌示人的人,感到厌烦,我实在搞不懂戴着一个面罩与不带面罩有何区别。” “我有一个友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尊重乃是相互的,我以真面目示于你,乃是尊重。” “而你不以本来面貌示于我,要我如何真诚以待?” “不论你面罩下的脸有多么可憎,有多么丑陋,只要你示之于我,我便可以把你当做伙伴,更不会因此而看不起你。” “可在此之前,我并不觉得你可以成为我的同伴,更别提共事。” “我对着一张面罩脸,没啥可说的。” 说着,李长逍打了个哈气,没精打采的站起身来。 “叶司丞接下来的计划,以及你需要做的部分、我需要做的部分,我都在信上面了解到了。” “咱们也没啥可说的了。” “我要出去安抚一下小花姐了,回见。” 说着,他微微一礼,准备转身离开。 江补天停顿了一下,旋即开口说道。 “你觉得我戴着面罩,所以不值得相信?” 李长逍收回迈出去的步子,侧过头来有些戏谑的看了他一眼。 “不是信不信任的事情,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 “我喜欢真实的人,仅此而已,因为我的前半生,见识了太多太多不真实的东西。” “你带着面罩的脸,让我只觉得疏远,提不起劲来。” “老板很真实,阿秋很真实,所以我愿意和他们做朋友,或者……不如说,我身边没一个我愿意结交的人,他们都很真实。” “而你,显然不够真实。” “我听说,大靖宗师江补天最初辅佐正安帝的时候,就是带着面罩的,几乎从未以真面目示人过。” “这么多年来,太多太多人都想知道你这面罩下面到底藏的是什么东西。” “可我,并不想知道。” “你或许有什么隐情,或许有什么解不开面罩的缘由,不过我不太关心,我只是纯粹的提不起劲。” “懂了吗?” “所以无论你我以后是不是辅佐同一个领袖,在你揭开面罩之前,我们还是止乎礼吧。” 目送着李长逍离开后。 房间内的江补天竟久久说不出话来。 面罩下的脸上满是纠结与愣怔。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太丑,更不是因为脸上有疤一类的事情。 而是,如果他揭开面罩,将会为天下带来一场浩劫…… 他出身无人问津之地,已经不知道隐姓埋名了多少年。 他害怕,当他摘下面罩,漏出本来面目之时,无人问津之地的那些家伙,再也难安分下来…… 也许,会踏出从未踏出过得世界,前来找他,也未可知。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儿时经历的那些事情,他再也不想重新经历过一遍! 这些年来,除了在师父的面前,他能够勉强感受到一些安心,其他的时候,他都感觉提心吊胆的。 接近了。 真的接近了!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总觉得无人问津之地的那些家伙,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所以,他才会那么迫不及待的闭关,才会那么拼命的想要突破境界。 但没想到,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做无用功。 自从师父死后,他就一直没有突破过……始终卡在了这个最关键的瓶颈之上。 他的双手无疑是攥握成拳。 等不及了。 他真的等不及了。 如果这天下再不能一统,在这么混乱、分裂下去,无法到达真正的太平,那么来自于无人问津之地的威胁就永远也不能消除! 这一点,他太清楚了。 他愿意听从叶司丞心中遗计的安排,一来是为了报恩师之仇,二来就是为了能让这天下真正一统! 彻底抵消来自于无人问津之地的威胁。 为了这个事情,他已经三十年未敢入眠。 每每想到此事,都会忍不住浑身战栗。 尤其……那一日,万全观集体赴死,天下道教由盛转衰。 那种强烈的威胁与毁灭感,出奇的真实,让他感到惊惧莫名。 步伐,需要迈得在快一些! 叶司丞留下来的遗计,是推动乱世开启的引子,却同样也是将天下七国碎骨重塑的最佳方法! 他必须要协助其完成! …… 侧房。 小荻花一个人在房间之中,坐在桌案前,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浑浑噩噩的。 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后面,房门轻轻打开了一道缝隙,归鸟透过缝隙看了进来。 发现小荻花呆愣愣的坐着,大眼睛眨巴了一下,示意身边的几个孩子自己玩自己的。 她则是推门进了房中。 快步走了过去,坐到了小荻花的身边,用手轻轻拍了拍小荻花的手背。 “小花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那个姓江的宗师和你说了些什么吗?” 小荻花深吸一口气,突然从失神之中缓和过来,她一看是归鸟,立刻伸手攥住了归鸟的手,就好像找到了依靠和寄托一样。 泪眼汪汪的看着归鸟。 归鸟不明所以,用另一手反握住小荻花白皙柔软的小手,郑重问道。 “小花姐,到底怎么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 “自从我认识你以来,你一直很坚强,什么事情都忍在心里不说,默默承担下来。” “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怎么哭了……?” 小荻花抿了抿嘴,看着归鸟,竟再也抑制不住想哭的冲动,泪水夺眶而出。 一个猛子扎进归鸟的怀里,有些哽咽的说道。 “呜呜呜——” “归,归鸟,老板……老板……老板他要走上一条不归路了呀!” “我,我好恨我自己,因为我知道我肯定劝不住他呀!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归鸟一头雾水,但还是安抚的轻轻拍着小荻花的后辈,没有插口,静静听着小荻花说。 “从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老板是个不同寻常的人,那一次,当他将他修行的无名剑诀的隐秘和我说的时候,我就知道老板总有一天会离开……” “总有一天会走的很远很远,走到一个我永远也追不上的地方去。” “从前,我最起码还能把他留在我的身边,因为在老板的心中,把家看得很重,把亲情看得很重……” “可当这些所谓的亲情成为了桎梏老板的枷锁的时候,老板一定会做出勉强自己的选择的!” “那个叶司丞,他,他真的不是人!他明明不认识老板,他明明不了解老板,可他为什么却能将一切都预料到!” “老板一定会做出那个选择,一定会踏出那一步,因为他要保护我们,因为他要保护这个家啊!” “可我,我能做什么呢?我保护不了他,我帮不了他的忙,我甚至要成为他的累赘!” “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啊……” “明明,多么好的一个家,明明我一直在尽力维持……” “可这一切偏偏不由人,好端端的非要开启什么乱世,还非要把老板拉下水!” “为什么是老板啊!为什么!” “如果老板是个平凡的人,是个普通人,该有多好啊……!” 第163章: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四千大更,求订阅!】 门外,李长逍并没进门。 而是拉开一道门缝,看到里面的小荻花哭的正伤心。 也好,有些事情哭出来能够好受很多。 看来小荻花也知道了这个进化是要进行下去的,只是一直不想承认罢了。 既然如此,事情反而好办了,不总自己苦口婆心的再去安抚了。 小花姐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必然走向了,她是个聪明人,知道一直纠结下去无益。 不论这个选择有多难以确定,但终究会确定下来的。 他合上门,和院子里撒欢的几个孩子叮嘱一声。 “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离开。” “老板,估计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玉梳眼睛一亮,蹦蹦跳跳的凑了过来。 “真的吗真的吗?老板回来了?终于要见到老板了吗?” 李长逍点点头。 阿炭和阿慈对视一眼,纷纷喜形于色。 “太好了,有老板在,一切困难都能解决了!” “对了,李大哥,那个江宗师怎么样了?为什么一直待在房间里面不出来?” 李长逍侧头看了房间的方向一眼,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那是他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孩子们,日后除非迫不得已,尽量和那个戴面罩的家伙保持距离。” “我看不透他,也很难看穿他面罩下的脸,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团棉花,能够把你所有的气力全都化掉。” “很难成为完全信任的伙伴,而一旦当他站到我们的敌对面的时候,我们对他就一点手段都用不出来。” “因为我们根本不了解他一分一毫。” “虽然他初次现身之时就救下了咱们的命,但在他的身上,我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感。” “他会来帮我们,目的绝不单纯。” 阿慈有些不解的问道。 “李大哥,为啥你的想法这么复杂呢?我倒是觉得江宗师是个好人呢!如果不是好人,他怎么会救我们的命嘛!” 阿炭也颇为赞同地附和道。 “对呀对呀!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嘛!为什么非要把人朝着坏的方向去想呢,我也觉得江宗师没做啥出格的事。” “反倒是李大哥你,自从见到江宗师后就显得紧张兮兮的。” 玉梳抿嘴,表示赞同道。 “是呀,总感觉李大哥对江宗师的态度有些怪怪的。” “你们俩说起话来,都有些阴阳怪气的,好可怕的!” “他也不是我们的敌人呀,李大哥你为啥有如此深的戒心呢?” 阿慈挠了挠头。 “我觉得李大哥是个啥事也不放在心上的人。” “对我们都那么好,那么照顾我们,为啥对那个江宗师就始终怪怪的呢?” 阿炭摇摇头,看了看李长逍,认真说道。 “不过李大哥对我们特别温柔呢,我觉得李大哥不会害我们的!” “要不咱们还是听一听李大哥的话,实在不行,就离那个江宗师远一点?” 玉梳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些许恍然的神色。 “说起来,那个江宗师一直带着黑色面罩,穿着一身黑披风还戴着兜帽,这幅装扮,感觉好可怕的!” “如果不是他救了我们,我才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好人呢。” “这么看的话,李大哥说的话也有道理呀。” 李长逍淡淡一笑,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温和的解释道。 “孩子们,你们身为灵妖,去除了劣根后失去野性,就和人的小孩子别无二致。” “在真正经历一些大事之前,始终保持着童心和稚嫩,思考起问题来也如此单纯。” “李大哥和你们讲讲啊,其实,这个世上的很多人都不能完全用好人、坏人去评判的。”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以我们自身的感官来判断的话,什么是好人呢?说白了,就是对咱们有益处的,就是好人。” “比如瑞雪城的小队,他们一开始是来帮助咱们脱困的,你觉得他们是好人吗?” 阿慈揉着肉乎乎的小脸,有些费力的思索,然后得出了一个自己都不太确定的答案。 “是好人吧……天底下那么多的人都尊敬瑞雪城,把瑞雪城当成最自由的的地方。” “而且,瑞雪城有好多好厉害的剑修呢!听说瑞雪城还会把他们积攒多年的藏书库都拿出来给所有外人看。” “肯定是好人吧!” 玉梳连连摇头,伸出葱白般的小手,一把捂住了阿慈的嘴里。 “你可别说了,如果不是瑞雪城派来小队要来杀咱们,咱们也不至于这么紧张的连夜出逃呀。” “还差点半路被人给抓住呢!” “瑞雪城的小队是来抓咱们的,怎么可能是好人呢?” 阿炭掰着手指含混不清的道。 “好多好多人都说瑞雪城的好,所以瑞雪城的人应该是好人。” “可他们要来抓我们,是坏人!” “好人……坏人……好人,哎呀,搞不懂,这也太混乱了吧!” 玉梳还在和阿慈争辩,自恃有理,一篇瑞雪坏人论,小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滔滔不绝,叽叽喳喳。 把阿慈说的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只能愣愣的点头。 “嗯对,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玉树见到自己拿下一城,双手叉腰,炫耀似的把腰杆挺得笔直,扭头看向李长逍。 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李长逍的死鱼眼滴溜溜一转,脸上的笑容更甚。 “是了,因为瑞雪城派出小队来抓咱们,所以你说他们是坏人没错吧?” “可你仔细想想,在你得知这个消息之前,你眼中的瑞雪城是这个样子吗?” 玉梳思考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难色。 “我……我以前,我以前觉得瑞雪城天底下最好的地方,有兰摧城没有的大雪山,还有那么多的剑仙,能够凌空御剑飞行,厉害得紧……” “还有……” “不,不对,现在我已经看穿了瑞雪城的丑恶面目了!他们想要抓住我们,还要利用我们坑害老板!” “实在是太可耻了!是大恶人!大坏人!” 阿慈在旁边弱弱的插嘴道。 “你刚刚不是也说瑞雪城很好嘛……?” 玉梳皱着眉头纠正道。 “我都说啦,以前!我以前这么认为!可我现在已经看透了!阿秋哥不是说过那句什么什么……天下馒头一般黑!” 阿炭一翻白眼。 “你脑子里全都是馒头吗?馒头是白的好不好!阿秋哥说的明明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你怎么这么笨呀!” 眼看玉梳又要和阿炭撕起来,李长逍笑着将俩人拆开,失笑道。 “这种问题,如果要这么纠结、争论下去,就算争论个三天三夜都没有尽头。” “阿秋曾和我说过,人乃是‘生物’,或者说乃是野兽,灵妖化人之后拥有了‘人’的共性,也就是智慧。” “人和化人的灵妖之所以能够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是因为我们有着独立的思考方式与思想。” “这番话我到现在虽然也只是一知半解,但也大抵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只有善良和邪恶的。” “正如你们一直在争论的,说瑞雪城的好处,可以说出兴致冲冲的说出二三十天,因为瑞雪城的辉煌与伟岸是有目共睹的。” “可要说他坏,仅仅只是因为瑞雪城要对我们下手这一个理由。” “通过这一个理由,就将拥有那么多好处的瑞雪城定义为‘恶’,或许有些偏激,但这就是我们的思考方式。” “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 “瑞雪有千般万般好,但只因为他要伤害我们,有损我们的利益,所以他就是你们眼中的坏人。” “可以说,就与你们站在了对立面,你们完全可以把瑞雪城当成恶人,无可厚非。” “以此而延伸出去,那些与我们为恶,要伤害我们的江湖势力,也是我们眼中的坏人。” “他们难道这些年就没做过一件好事吗?但只因为他们现在在我们的对立面上,所以他们就是坏人。” “我们必须要与之为敌,纵使他们有千般万般好,也必须如此,立场、思想不同,便成了无法化解的纠纷。” “人世间之所以会有战火,会有战争,大多便是因为如此。” “眼下,我们正在经历的,便是一场战争。” “而,日后,我们还需要面对更对的战争,所以关键的问题就是,无论何时,你们心中都必须清楚一件事情。” “谁是我们的敌人,是对我们有危害,那便是坏人,不用怀疑。” “谁是我们的盟友,对我们有益处,那便是好人。” “当然,因亲疏关系导致了我们眼中的‘好人’还有多种不同的身份。” “生你养你的,是父母,是长辈。” “与你亲近,密不可分的,是亲人。” “关键时刻为你两肋插刀,不遗余力的,是伙伴,是挚友。” “而相对的,你也要付出等同于对方给你的情感,这便是人和人的相处之策。” “好比阿炭,你和阿慈朝夕相处,睡觉的时候都在一个被窝里打滚,虽无血肉至亲,却胜似亲兄弟,你们就是家人,更是挚友。” “有朝一日你们需要并肩站在一起抗争的时候,便是能够毫无怀疑的把后背交给对方。” “你们的家人,还有老板,还有阿秋,还有小花姐,还有归鸟,你们之间密不可分,这就是最亲近的关系。” “但有些人,便让你无法完全放心,所以该警惕的时候就要警惕。”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就比如江宗师,甚至是我,江宗师却是救了我们一次,但那是因为我们有被江宗师利用的价值。” “这么说有些偏执了,或者说,我们有成为江宗师盟友的资格,所以江宗师救了我们。” “但他与你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真正遇到大事当头的时候,你无法判断江宗师是否会与你们站在一边。” “而我也同样如此,想必你们之间的亲近关系,我或许也要更疏远一些,我不知道你们到了关键时刻,能否真正信任我……” 他话刚说到这里。 三个孩子突然凑了上来,玉梳伸手拉住李长逍的大手。 “李大哥,你也是我们的家人!” 阿炭也把自己的手凑了过来,盖在了李长逍的手背上。 “是啊,李大哥,如果你不是把我们当家人的话,怎么可能和我们苦口婆心地讲这么多的大道理!” 阿慈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也非常激动的伸出手来。 “李大哥,虽然我的头脑不太好使,但我能够感受的出来,你对我们乃是一片真心。” “你刚刚说的这些话,总不可能跟谁都能说的出口吧?” “小花姐和我们说了,你本来是要打下江山的人,可你宁愿抛下手边唾手可得江山不要,赶着千里之遥跑过来帮助我们,你对我们的感情,难道也很疏远吗?” “我才不信,你只把我们当成盟友!” “你也把我们当成家人了哇!” 本来一副认真灌输道理模样的李长逍,突然有些绷不住了。 上翘的嘴角咧开,唇边满满地收拢不住的笑纹。 眼圈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却被他强行忍了下去。 一双死鱼眼躲避一般的朝着旁边看了看,嘴里却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出来。 “家,家人吗……” “原来,我还有家人啊。”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里泪光闪动,重重点头。 南唐旬帝李霖,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但,李霖是他的亲人吗? 如果以血脉来说,这份亲情血浓于水,分割不开。 可李霖弑君登基,杀得是他的亲爹,对自己这个身患绝症的弟弟也不惜耗费重兵,调动大内九黄其五,万里追杀。 这样连任何亲情都不讲的人,真的是自己的亲人吗? 不是。 从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 所以他做出了搁在从前根本不会去选的那个抉择,起兵造反,夺下李霖的江山! 在自己血肉至亲身上都没有感受过的亲情,却在一群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却在老板的身上感受到了…… 这让他怎么能不泪目,怎么能不珍惜? 在他的眼中,整个南唐的江山,也不如这份亲情珍贵。 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这份亲情! 所以,他希望自己辅佐扶持的那个对象,是老板。 他希望未来坐上天下一统之大位的那个人,是老板! 第164章:冰山一角【四千大更,求订阅!】 和几个孩子聊天之后,李长逍感觉自己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他方才之所以要和几个思想单纯的孩子讲述一大堆他自己都不愿意听的大道理,一来是因为这些道理是真的,二来就是因为……他在给未来做准备。 几个孩子都是灵妖,而且其能力与战斗可以称得上是南辕北辙。 换句话说,他们这种情况,如果未来真的要跟着秦衣一起起事,跟在秦衣的身边就只能作为危险的根源。 而想要在混乱的天下格局与战场之上,保命,不给每一个人增加负担、不成为累赘,就必须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要明白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成大事者,必然要时刻注意身边潜在的危险。 如果几个孩子继续这么单纯下去,那么就算能勉强跟在秦衣的身边,最终的下场也只有一个…… 死于乱世中,成为秦衣的心理负担。 而在李长逍的主观意识中,他绝对不希望这几个孩子就这么无端端的成为了战争的牺牲品。 他不希望看到身边的每一个人死去。 所以他才这么颇费苦心的和孩子们讲了方才的长篇大论,就是希望孩子们在未来大世当前的情况下,能够有最起码的保命能力。 能够分清楚身边的人究竟孰好孰坏。 如果真的能在未来保住性命,那今日的这番话就算没白说。 这边聊完之后,他注意到房间中的小荻花似乎是收了哭声,正和归鸟低声聊着一些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示意孩子们继续玩去,他则是站起身,平复了一下方才波澜起伏的心情。 旋即轻轻敲了敲房门。 房中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刻没了,紧接着听到归鸟说。 “小花姐,该来的终归要来,你就别逃避了。” “你方才不是也和我说了吗?会尊重老板的一切选择,也会支持老板的一切选择。” “咱们先听听长逍他怎么说吧,停一停叶司丞的计划,或许事情还有什么转机也未可知。” 然后就听归鸟喊了一声。 “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李长逍看了一眼,小荻花脸上泪痕仍在,但态度却没有方才那么冷厉了。 看着他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温和下来。 方才的小荻花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母猫,而现在则像是一只逐渐放下戒心的小猫,让人除了怜惜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李长逍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的温和些,略微迟疑后,这才走到桌前,与归鸟、小荻花二人面对而坐。 “小,小花姐,你也别怪我刚刚的态度那么咄咄逼人,只是那些话……我实在是不吐不快。” 小荻花抿了抿嘴,略微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 “我,我知道,你说的话也是为了我好,你希望我能尽快理顺思路,而不是一味的逃避自我。” “我明白,所以我不会怪你的……” “相反,方才我说的话,才有些过分呢……我,我只是一想到老板他……有可能会面对那样的事情。” “我,我就有些控制不了自己,抱,抱歉,长逍,我不应该发那么大的脾气的。” 李长逍笑笑,摇了摇头。 “小花姐,就连人家江宗师都说呢,你的反应其实才是最正常的。” “相反的,我这样立刻就能接受信中内容的人,才是最反常的那个。” “说起来的话,我第一时间看到心中的内容之时,也感觉满心惊惧与恐慌。” “那封信上,最开始写出的行动,就是叫江宗师做好一切准备,在郊外等着救我们的安排。” “我见到叶司丞明明已经身死,但却提前预测到我们可能的出城方向、可能在郊外遭遇敌人的位置,都能估算的八九不离十……” “就已经对叶司丞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所以对后面的内容,桩桩件件,几乎堪称是无懈可击的计划安排,根本无法产生任何反驳的意图了。” “还有,在那封信件的最后,叶司丞向我揭露了一桩我调查了很久很久的秘闻,可以说是一桩自我出生之时开始,就想要知道的秘密……” “叶司丞八成已经推断出,我对这个消息颇为渴求,而相对应的,他告诉了我之后,我一定会对他进行些许回报……” “而我给叶司丞的回报就是,协助叶司丞将整个计划进行下去,协助叶司丞推动乱世的开启。” “因为叶司丞的计划,对我,或者说是对我们来说,都是利远远大于弊的。” “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出于我对于叶司丞的信任与肯定,我非常希望能够说服你们也一同参与。” “而且,最最关键的一点是,叶司丞在信中已经明确提到一件事情,那就是……” “老板一定会认同这个计划,或者说,老板会在了解信中内容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挑战乱世的决定!” “因为老板的身边,有一个阿秋在。” “阿秋有着决定性的长远眼光,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发现别人无法发现的事情……” “也总能够做出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会赶在叶司丞之前,就帮助老板作出决定。” “小花姐,你就算不相信叶司丞,难道你还信不过阿秋吗?” “阿秋总不会害老板的吧?如果是阿秋和老板一起做出的决定,我相信你一定愿意跟从的吧。” 小荻花的脸色不太好,而且嗓音有些沙哑,说起话来显得有气无力的。 所以她只是看向了归鸟,似乎想让归鸟替自己说话。 归鸟明白她的意思,立刻盯着李长逍,问道。 “你是说……叶司丞那封信中,还提到了阿秋?” “为什么他会对咱们的事情有如此了解,不仅知道老板的圣人剑道传承者的身份,而且还知道我们与你的关系,还知道阿秋。” “这些事情,可都是他人无从得知的密辛啊。” 李长逍也陷入了片刻的思考之中,似乎意识到了这话很有道理。 可思考了片刻之后,他却摇了摇头。 “这一点,我还真不知道。的确,当日我入京之时,一直在尽可能的隐藏行迹……” “虽然迫不得已的因为九命无常巽字玄术的原因,而搞得那段时间帝都之内人心惶惶。” “但后来我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荻花客栈,遇到了老板,还结识了大家,这些事情是根本没有任何外人得知的事情啊?” “还有,阿秋的外在身份也一直都只是荻花客栈中的一个小伙计,根本没有显露过一丝一毫的本事……” “为什么叶司丞会对他有那么高的期许与了解?” “这根本都是不符合常规的啊,我想不明白,这些本应该只有我们这些人才知道的事情,叶司丞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知晓的呢?” 房间中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似乎三人都在思索着答案。 “我们的身边几乎不可能藏着人,也几乎不可能出现叶司丞的眼线……” “就算叶司丞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兰摧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埋藏眼线吧?” “从武王登基这件事情上来看,叶司丞也有着做不到的事情,也会有谋算失策的时候,所以说,叶司丞的眼线并不是无孔不入……” “莫非,他是根据一些现有的时间,将一切都推测出来的?” “包括我入京,包括我与老板的结识,在包括阿秋其人的惊人头脑……都是叶司丞推测出来的?” 房间中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归鸟微微瞪大了眼睛,侧头看向小荻花。 小荻花似乎也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与归鸟对视一眼。 “归鸟,你该不会也想到了那个吧……” 归鸟抿了抿嘴。 “我能想到唯一泄露消息的理由,就只有那个……” 二人就像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一般,表情出奇的相似,也全都非常的惊愕和震撼。 李长逍一头雾水。 “你们再说什么啊?什么这个那个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归鸟抿了抿嘴,脸上仍然带着抹不去的震惊,解释道。 “在你走后不久,阿秋为了客店,为了获得和武王叫板的实力,开始了一项名为‘欺诈全帝都’的计划。” “他想通过创造一个不存在的高层人物,来达到威慑全帝都,从而获取资本、筹备实力、发展客栈的目的。” “具体的详情就不和你说了,整个计划的开始起源于一件事情。” “阿秋通过假扮万法居士,出现在了内城情信司大门之外,解决了那桩‘连环悬案’,也就是你那个九命无常巽字玄术引出的案子。” “从而达到在大靖高层‘混脸熟’的目的。” 小荻花哑着嗓子也说道。 “就是那时候,叶司丞也在场。” “当时阿秋回来的时候就和我们说过,他这么做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能够瞒得住叶司丞,他只是在攻心而已。” 归鸟接着道。 “其实我们都觉得他的这个计划已经非常不错了,就算没瞒过叶司丞,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至于再后来的一波三折,老板因此出京暂且不提……我们指的就是当初万法居士第一次出现在大靖高层的那件事情。” “会不会我们想的思路是有问题的,或者说阿秋的推断是错误的。” “他的确猜测除了叶司丞可能会看透,但阿秋却也有没有猜测出的问题……” 李长逍先是愣了一下,俩人说的话是在他走后的事情,所以乍一听到他感觉有些瞠目结舌。 这阿秋还真他娘的是个鬼才。 什么事情都敢做啊? 连欺诈全帝都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 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立刻从归鸟和小荻花二人为数不多的关键信息之中得到了二人想要表达的结论。 “你们是说,阿秋当时想的最坏结果就是……” “叶司丞看穿了整个计划,然后挑明‘万法居士是假的’这个事实,然后你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这是阿秋和你们所有人以为的最坏结果,但实际上,真正的结果要比你们最初的预想还要坏得多……?” “叶司丞不仅一眼看穿了阿秋是假扮的,而且还结合当时透露出破获我的案件的消息,推断出了阿秋和我之间是有联系的。” “而且通过他的那些特殊的情报来源,对阿秋展开来罗网式的详查,对阿秋周围的所有事情,以及对阿秋的计划全部了如指掌。” “最终通过阿秋,查到了老板的头上,查到了荻花客栈的头上,由此得知了一切……” “不仅得知了阿秋的整个计划,而且还得知了我和老板的关系?” “这些,全都是叶司丞通过最初的一点引线,挖掘出来的信息?” 归鸟点头。 “我们就是这个意思,因为这是唯一可能让叶司丞抓到空子的可能。”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叶司丞其人,简直太可怕了。” “他之所以在查明了一切之后,还保持着密而不发,保持着一切照旧,让阿秋的计划得以在帝都之内‘顺利’的展开,其实都是为了今天?” “他的局,难道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布下了?” 李长逍感觉脑门上无声无息的浸出了一层汗水。 “我本以为阿秋的头脑已然够聪明了,但单单是从这件事情来看的话,阿秋仅仅想到了浮于表面的第一层,而叶司丞却从第一时间开始,就将事情想到了第二层、第三层。” “就像是下棋之时,你才刚刚下了第一步,而叶司丞就已经将整个棋局全部算准了……” “所以,无论你接下来怎么走,也全都是在按照他脑子里的棋谱在下棋,永远无法脱离他的掌控。” 小荻花的小嘴微微张大。 “他,真有这么厉害?就通过这些旁人根本不会注意到的蛛丝马厩,就看穿了一切?!” “我,我有点不敢相信。” 对面的李长逍却似乎已经相信了,愣愣的说。 “我本以为江宗师给出的那封信上,就已经展现出了叶司丞全部的智慧。” “却没想到,那仅仅只是叶司丞棋局的冰山一角。” “他提前布置好的这个棋局,也许要比我们所有人想的还要大!” 归鸟似乎也被李长逍的说法所触动,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 “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叶司丞布的局?” “皇子夺嫡、到国家危难、再到武王登基,再到他死……全都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局?” 第165章:聚首,离别,来日再聚首【上】【四千大更,求订阅!】 村宅中。 看着眼前位列成一排的人,清一色的全是毁面者,秦衣眼神略有些复杂的看了秋棋一眼。 “阿秋,这些人全都听命于你?” 秋棋眼神微动。 在执法队当前的情况下,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完全听命于他。 不过他在信中已经表明了态度,愿意接受执法队的一切安排,愿意听从执法队的号令。 唯执法队马首是瞻。 所以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恢复到借剑山庄庄主的唯一顺位继承人。 这些借剑山庄的毁面刺客,可以暂时听命于他。 只要他安排下去的任务,不是威胁到借剑山庄、不是威胁到执法队,那么这些人却是算是他的下属。 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 借剑山庄也不是任他想去就去,想走就走的。 所以他做完这次的事情后,就必须要被这些毁面杀手带回执法队,经受执法队的审判。 只有执法队审判觉得秋棋对他们没有威胁性,审判通过之后,他才能够继续做这个“庄主继承者”。 换句话说,回去之后的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他估计要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捱不少的板子,受不少胯下之辱。 不过仔细想想,现在他已经和原主人合为一体,这些本来就是他应该承受的。 心里也就没有那么不平衡了。 而且,他的胯下之辱后,一定会有反弹。 他这次回去只有一个目标,将借剑山庄彻底收归自己的控制之中,裁撤执法队。 然后通过对借剑山庄的控制手段,废除那些传承了几百年,所谓借剑山庄立身之本的巨大陋习。 诸如残忍的毁面,购买幼童洗脑训练等,非人道的手段。 他要以人道治理借剑山庄,他始终相信一件事情,想要真正得他人信任,想要真正拥有绝对信服的下属,只能靠一件事情。 威信。 靠强权、威压、洗脑等手段,改变不了根本问题。 人这种生物,从根本上来说,就有着反骨,有着一种反抗的内核。 试问,古往今来推动人类进程的力量是什么? 正是这种深藏于骨髓之中的反抗精神。 王朝更替、思想革新、变法、维新,哪个不是靠着反抗\\不向前人服软的反抗精神才创造出来的? 别看现在执法队依靠着以权压人、不服就杀的铁血作风兼之一些非人道的手段…… 暂时控制住了借剑山庄的大局。 但像原主人那样看不惯执法队所作所为,也看不过借剑山庄的人一定是存在的。 只不过他们因为看不见光明,也找不到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人,所以只能暂时封闭了自己的反抗精神,选择了固步自封、逆来顺受。 自己回去只需要明修栈道,表面上支持执法队的治理,暗地里将那些心存怨念,想要推翻执法队的人纠集到一起。 来个蚍蜉撼树。 兼之以一套可行的反抗计划,便能够将借剑山庄收归自己的手中。 而且,这样聚集起来的人,才是最值得信任,也会一直信服于他的下属。 他和秦衣一夜畅谈过后,二人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 第一,瑞雪城的确有罪,与圣人四绝之中有着解不开的仇怨。 但,瑞雪城的威胁并不是他们眼下的主要矛盾。 而且,秦衣对于瑞雪城的态度和他的父亲秦出有些相像。 心中对于瑞雪前人的做法感到愤怒。 但不得不说瑞雪的近两代人都比较无辜,他们只是听信了前人灌输给他们的辉煌,忘记了那些阴暗而已。 那些错误的事情也并不是赵文曲和赵舞珏做的。 秦衣认为当初陈道长的做法颇为偏激,更何况近些年来瑞雪城诞生了一个千年不遇的旷世鬼才赵舞珏…… 将剑道彻底的发扬光大,更创造出了五境剑仙,使得剑道的修行达到了前所未见的地步。 这是瑞雪城应得的辉煌。 所以在瑞雪城不跑过来送人头的前提下,秦衣处之淡然。 也不会去追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而若是来日瑞雪城死咬着咄咄相逼,那么他也不会有丝毫的首专。 不过这也是秦衣和秋棋的意见分歧之处,秋棋的想法就是—— 恨屋及乌。 瑞雪城是靠着阴暗手段登上今日的巅峰的,那么也就应该陨落在阴暗之中,不应该这么理所当然的坐在现在的至高之位上。 陈老道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对于恶人之后,当以狠辣待之。 此外,二人对于一件事情达成了同样的观点,那就是…… 尽可能地打探消息,阻止异门后人与瑞雪后人相遇。 因为谁都无法知道当那两方盟友再度聚集在一起,到底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瑞雪城已经是天下第一城了,地位几乎无人能够撼动,若是再加上异门…… 这世界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这是有关瑞雪城的决定。 第二,来自无人问津之地的威胁。 圣人四绝的逐一灭亡,会不会有人在背后推动? 会不会和无人问津之地有关? 秋棋还提出了一种极为新颖,脑洞极大,甚至让秦衣有些无法接受的诡异猜测…… 秋棋提出了“创世神仙论”。 虽然这种说法让秦衣越听越觉得扯淡,不过却似乎也能够勉强自圆其说。 秋棋也是按照前世看过的一些小说中的情节进行的开放式思考。 秋棋从那段没有史书记载的历史开始进行猜测。 猜测天下七国,也就是四大尽头之内、适宜人类居住的这些地方,其实就是一个“蝈蝈笼子”。 生活在这个笼子之中的人们,就像是一只只蝈蝈一样,通过相互之间的争斗、你来我往,来得到娱乐他人的作用。 而那些所谓的“他人”,就是那些隐藏在无人问津之地的眼睛。 简单来说就是,在秋棋的言论中,无人问津之地,那些看似无法供人类生存的地方,实际上就是“创世神仙”神仙的居住地。 他们在“人间”的地盘上设置了禁制,阻隔了一切外人踏足的可能性。 在通过一切手段来加快人类历史进程的推动,来养蛊,增加娱乐性。 在同一个时间段内,同时出现了圣人四绝和瑞雪剑道核心,而每一种传承都极为的高明,都非常牛逼。 前人将之归咎为天将馈赠。 但在秦衣看来,这根本就是扯淡的事情。 他怀疑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在操纵,就是那些创世神仙,为了在“人间”开始一场供他们游戏的娱乐活动。 所以给予了人间四人四绝,以及瑞雪的剑道传承。 目的,就是养蛊。 看着他们相互之间勾心斗角,你争我往,盛衰轮回,以此来取乐。 在秦衣看来这种说法实在是异想天开,不过惊奇的是,居然还真的能够自圆其说。 给予所有的疑惑一定的解释。 但是秦衣觉得可信度不高。 越听越像是故事里的戏剧,显得颇为不真实。 为了一场游戏,创造了一个世界,看着一群蝼蚁一般的人类在其中厮杀,真的能够从其中感受到乐趣? 反正如果他是神仙,他才不会有这种闲的蛋疼的想法。 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论什么样的猜测,来自无人问津之地的威胁,全都是切实存在的。 秦衣愿意将现阶段所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推到无人问津之地上,因为他是亲眼见证过万全观毁灭全过程的人。 如果无人问津之地真的有神仙存在,无为掌教不可能通过万全观全员赴死的代价阻拦住那些“神仙”前进的脚步。 更不可能在临死前通过迷雾将雪川长城笼罩其中。 因为所有的力量,在真正的传说中的神仙面前,都不可能奏效。 秦衣心中其实还有另外一种猜测。 起源是无为掌教给他的那句谶语。 “金佛出北荒,道教长绝此。万道缺一门,天下无剑宗。” 这应该是无为掌教对于那股源自无人问津之地的恐怖力量做出的猜测。 这句谶语背后的意思也非常显而易见。 百年前被驱逐出境的佛教,卷土重来了。 第一个要毁灭的是当初万人怒的缔造者,天下道教…… 而接下来要毁灭的自然就是万人怒事件的背后推手——瑞雪城。 这一切,都是佛教的报复。 这个猜测,相比秋棋的猜测,更能让秦衣觉得现实一些。 但这个猜测也存在诸多的不可能性。 而且,他在当初和秦出提到这句谶语,并说出自己的猜想的时候,秦出的态度隐晦不明。 只是让他不要在胡思乱想这些事情。 还和他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些事情不是你现在应该去想的,或许,来日在你知道问题的真相时,会发现今日的想法是那么的幼稚。” “这个世界的真相,远比你最初设想的要复杂得多。” “我和你母亲穷极一生,也只不过挖掘其九牛一毛而已,每次有新的发现时,都会感到震撼与惊惧。” “孩子,不要用你简单而单纯的想法,去编造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有真相的,我不止一次真切的感受过,真想离我如此之近,却又远在天边。”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挖掘出来。” “万全观的毁灭也好,圣人四绝的前世今生也好,这都不是你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 “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 “爹娘已经舍弃了太多太多,爹和娘不希望你再舍弃了那些最不能舍弃的东西。” 说完这番话后,秦出便扬长而去。 搞得秦衣莫名其妙的有些危机感以及无穷的疑惑。 有关于这件事情,秦衣和秋棋一直认为,唯一能够抵御未知威胁的方法,就是变强。 变得无人可敌。 所以,二人的最终目标指向了一点。 起事。 聚集力量。 最后到底谁坐哪个位置,不是现在应该思考的。 唯一需要确认的就是,他们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去迎击乱世。 这件事情,迫在眉睫。 二人彻夜未眠,却因为将未来的大方向与规划不断铺排开而感到心潮跌宕。 天光大亮的时候,二人不仅没有丝毫困顿,反而感觉心旷神怡,心神抖擞。 而最让秦衣没有想到的事情是,借剑山庄的人来的居然这么快。 快到清晨她们刚刚推开庭院的门,就已经有一排整齐划一的毁面杀手站在了门外。 这让秦衣感觉非常疑惑。 借剑山庄的老巢似乎是在西境吧? 这么远的距离,消息究竟是怎么往返的? 这些人又是怎么做到这么快的聚集于一处的? 不过他也知道当务之急并不是纠结这些全无必要的事情,而是将人手派出去调查小荻花他们的下落。 这件事情至关重要,也非常紧急。 秋棋站在一群毁灭杀手的面前,气质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却仿佛罩上了一层冰霜。 无声无息间,场中的氛围降低到了冰点。 而正当秋棋准备发号施令,将人手都安排下去的时候,眼神突然微微一紧。 另一边,秦衣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些什么,眼神电射向了方向,紧接着,身影如电。 刹那间出现在了院墙之上。 抬手带出一连串残影,身躯在半空打了半个旋。 叮—— 下一瞬间,无声落地。 手掌之上,出现了一根中空的竹筒,秦衣眉头微微一皱,摇了摇,竹筒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抬手就想要将竹筒打开,秋棋却手疾眼快的立刻抢了过去。 “老板,小心有人设了暗算,我先检查一下再打开。” 他眯着眼睛在竹筒的纹路之上辨认一下,旋即摇了摇头。 “没有特殊机关,也没有附着毒。” 说着,他“啪”的一声将竹筒的一端取了下来,摊开手,将其中的东西倒了出来。 那是一块不规则形状的小竹片,其上镌刻着三个小字。 “云王府。” 他瞳孔微微一缩。 秦衣站在他的身边,看着竹片上的三个字,愣了一下,然后看向秋棋,眼神有些动容。 “这是……归鸟的笔迹?” 秋棋点头。 “是。” 秦衣直嘬牙花子。 如果真的是归鸟给他们传的讯息,意指她和小荻花他们正藏身在云王府的话,为什么不直接露面。 为什么还要以这种手段通告? 秋棋抬起头,眼神淡淡的环视庭院中的一群毁面者。 喝令道。 “云王府,快去查。” 一群毁面者动作完全一致的躬身一礼。 整齐划一的答道。 “是。” 下一刻,如同白日魅影,眨眼间全部消失不见。 第166章:聚首,离别,来日再聚首【下】【四千大更,求订阅! 】 秦衣看着发散出去,从各个不同方向分而离开,转眼间消失不见的毁面者们。 心里突然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当他回头看向秋棋的时候,却发现秋棋的表情居然也非常的复杂。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情。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而且,有些事情的发展方向也永远不可能顺着本意。 如果这封竹筒信能够早来一些,那么现在飞奔出去调查消息的人,肯定是秋棋和秦衣两个人。 虽然这是个累活,虽然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如果是他们能够亲力亲为的事情,谁还需要找其他人去办啊? 如果早知道小荻花他们的位置,秋棋也不用写出那封信,去和借剑山庄的执法队讲和。 也不用在回到地狱之中。 他们也不会分别,更不会天各一方。 其实,有些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分三六九等。 现在坐在一起,吃着饭的,喝着酒的,聊着天的,胡天海地的闲聊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兄弟、哥们。 真正出现什么事情了,也能够站在一起去并肩面对。 是,这样的感情,叫做兄弟情,友情。 但却有一种友情,要超过这种感情。 并非是秦衣和秋棋二人的取向发生了什么问题,而是真的对有些人的感情就不那么一样。 对秦衣来说,秋棋、小荻花,还有客栈的人们,就是亲人。 不是说他们被迫安排在了一起,居住在了一起,被迫成为了一家人,所以有了亲人的感觉。 这二者之间是无法互推的。 只有秦衣本人真的打心眼里,从潜意识里,把他们当成了亲人,才能有这种密不可分的感觉。 这种感情是不可能强求的。 或许有人说感情这种东西是可以培养的,但也许将两个本不想爱的人硬生生的安排在了一起,共同居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 也能够酝酿出亲情、友情,但那种感觉始终有一种无法完全将自己的全部付出给对方的感觉。 始终有一层无形的隔膜。 两个相识了几十年,几百年,一起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人,或许也可以在战场是把后背让给对方…… 但却无法真正做到去除那道无形的隔膜。 也许会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陌生了起来。 白发如新。 但当缘分这种奇妙的东西出现之后,也许两个人仅仅只认识了短短瞬间,相识仅限于一次对视,却仍然能够将对方看成家人。 仍然能够感觉相见恨晚。 这并不是出自一腔意气的结果,而真的是缘分造就。 皇榜之前围看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在那一天的同一个时刻,让刘关张三人相遇了? 为什么三人仅仅喝了一顿酒,就选择了桃园之内义结金兰? 这固然有古人、江湖人的一时意气,豪情气爽。 可,能够在几十年后,为了兄弟身死一时气愤舍掉性命的人能有几个。 为了兄弟身死,带兵出征连江山都不要的人,又能有几个? 一百零八位义结金兰的梁山好汉之间,难道就没有隔阂存在了吗? 战场之上,他们也能够互相信任对方,喝酒的时候,他们也能相互称对方兄弟。 但也只是兄弟而已。 有些兄弟,止于兄弟,而有些兄弟,胜过兄弟。 这二者之间有质的差距。 秦衣在街角巷尾也有几个关系处的不错的朋友,在那段生计赋予的时候,偶尔也能一起喝喝酒之类的。 在客店经营情况出现问题,入不敷出的时候,也有几个朋友对他伸出了一些援手。 那也是秦衣的朋友。 大文宴上,秦衣与秋棋认识的祁海祁文幼,也可以说的是他们二人的朋友。 秋棋会因为祁海受了伤,冲冠一怒,甚至不惜在心中将醉吟楼当作了敌人。 在入门之时,宁肯掰断一根手指也要亲自背着祁海进去。 这也是友情。 但将目光放到秦衣、秋棋、小荻花、归鸟,他们这些人身上,就不是简单的友情了。 有一种胜于友情的感情存在。 无关男女之情,无关什么利益不利益,只是最纯粹,能够一起打闹欢笑,能够在对方面前完全不设防的那种感情。 就算未来几个人天各一方,互相之间的性情、发生再多再多的改变,再次相遇的时候,仍然能够剥去伪装,回归本我。 是一种这样奇妙而复杂的感情。 这就是,秦衣和秋棋。 从最开始的相识开始,缘分的羁绊就将他们二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挣不脱,放不开。 纵使未来天各一方,纵使未来性情大变。 当再次相遇的时候,互相一撅屁股,另一个人也知道前者要拉什么s。 二人相识的时间不算长,甚至抛去秦衣出京之后的事情,二人满打满算一起生活的时间也就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的样子。 可互相之间的感情却已经升华到了胜过血肉至亲的地步。 很奇妙。 秦衣在关键时刻愿意相信秋棋、愿意依赖秋棋,没错,这固然是因为秋棋的头脑聪明,但仅仅只是如此吗? 如果放在从前的秦衣看来,欺诈全帝都这样的计划,就算是他爹提出来,他也不一定会按着去做。 可就有一种奇妙的愿意促使秦衣,在听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没来由的选择了相信,并愿意去实践。 就算输了又何妨? 就算中间遇到了挫折,秦衣也会站出来跟秋棋擦屁股,而不会选择去责骂。 这仅仅只是依赖而已嘛? 秋棋又何尝不是在依赖秦衣呢? 为什么秋棋能够放开步子,大胆的去实施一个本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计划呢? 不正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相信,自己的身边有个老板在撑腰,所以无论自己做的怎么出格,无论自己做的怎么样…… 老板也会站在自己的身边。 这固然是因为老板身上有一种特殊的亲和力,能够让人感到安心,但这也是之前提到的那种无法言说的亲情。 互相之间,都在依赖着对方,都在潜意识里对对方有极其深刻的了解。 且在无形之间会为对方着想。 爱情,有一眼万年,亲情,又何尝没有呢? 或许,当年正安帝初次见到那个在未来辅佐自己半生的年轻人之时,也有这样一种感觉。 依赖,信任。 绝对的信任。 而那个愿意将自己半生自由舍弃,凭生才学付诸一人、一国的叶司丞,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吧。 古人已矣,今人却还在。 在见到竹筒信中的内容时,二人心中同时想到了一件事情。 如果……早来半天该有多好! 如果,那封信没邮寄出去多好! 他们还能一起并肩去查,他们还能和大家重新聚集在一起! 造化弄人! 他的信已经寄出,执法队的态度已经表明,一切无法挽回。 秋棋的离开,已经成为了无法挽回的事实。 看着秋棋那个复杂的眼神之时,秦衣似乎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从前以为自己对于秋棋的那种无形中的依赖,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只是因为秋棋这个人确实可靠。 但现在看到秋棋的眼神,他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兄弟情,已经胜过世间一切金铁,无法分离。 更加明白,秋棋的离开,充满了无奈。 他不由自主的开口说道。 “阿秋,你,并不是自愿回去的,对吗?” “借剑山庄,根本不是你的家,对吗?你之前跟我说的什么‘该回家看看’的话,全都是扯淡,对不对?” 他有些自怨自艾的一拍大腿,恼火道。 “我他娘早该想到的啊!” 印象中,老板很少骂粗口。 第一次是在客栈生计实在维持不下去,一家子人很可能要饿死的时候。 第二次,就是现在。 秋棋淡淡一笑。 “老板,我觉得你应该能相信我吧,既然是我决定要做的,就一定会做到的。” “你就好好放宽心吧。” 秦衣张了张嘴,大局已定,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 秋棋回去已经成了事实。 他一眯眼睛,认真的盯着秋棋。 “阿秋,你跟我说实话,你此去,是不是非常危险?” 秋棋眉头一挑。 “当日老板选择跟着道和真人的马车出京,不也是非常危险?” 听到秋棋几乎已经是默认了的这句话,秦衣心中微微一凉,但看着秋棋颇为自信的笑容时,心里又再次有一团火焰炙烤起来。 “我……” 他本来想说,“我和你一起去,能多些把握”,但又觉得这句话实在太蠢了,也没什么用。 根本不可能。 所以他转而开口说道。 “一定要……活着回来!阿秋,你给我选择的这条路,无论说什么你也得跟我一起走下去!” 秋棋很干脆的伸出一只手掌,悬在半空中。 认真的道。 “好。” 啪—— 空中,两只手掌重重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下一刻,俩人几乎同时退出两步,死死捂着充血的吃惊地瞪着对方。 “真他娘疼!老板你疯了!” “你小子……故意的!” “老板你不也是故意的?!有句俗话叫一个巴掌拍不响,知道吗!?” “滚蛋,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么一句俗语!” “你混蛋!” “你才混蛋!我是老板!尊重!尊重懂不懂?” “屁的老板,我走了之后,你还当谁的老板?更何况客栈不是开不下去了嘛?这可是你自己的说的!以后咱们就是共同起事的兄弟,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显得自己挺能似的。” “你……” 秦衣瞪着眼睛,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哽住了。 顿了顿,才说道。 “保重。” 空中,两只拳头重重一撞。 “老……老秦,你也是。” “老秦,哈哈哈,老秦,阿秋啊,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嘿嘿,我一向很有本事。” …… 半个时辰后。 一个毁面者回来了,带回来准确的消息。 “全都在。” 秋棋一挑眉,收敛笑容,冷淡道。 “你确定?” 毁面者点点头。 “非常确定,少庄主给出的图画栩栩如生,根本分辨不错。” “甲队与乙队汇报,全部确认,图画上的所有人都在云王府中。” 秋棋点点头,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他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直嘬牙花子,眼神滴溜溜一转,挥了挥手,示意毁面者退下。 侧头看了秦衣一眼。 “老秦,你怎么看云王这个人?” 秦衣思考了一下,云王是当初正安帝时期,整个帝都之内无人不知的闲王。 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到卢府去撩妹子。 而且,云王似乎也没有和自己产生过什么关联,根本不认识、不了解。 还能怎么看? “不太了解,怎么,难道阿秋你……和云王打过交道?” 秋棋点点头。 “何止打过交道,我还曾帮云王做过事。” “不,其实本质上来说……是老秦你帮云王做过事。” “这些事说来话长,最开始=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且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对方是云王派过来的人。” “老板还记得当初了解李长逍案情时,冒出来的那个刑部侍郎吗?” “他在后来曾多次来找我求过助,他的背后,就是云王。” “他后来拿来求助的那些,看似只是他们解决不了的悬而未决的案子,实际上都和朝中夺嫡、局势等隐隐有些联系。” “他只是把朝中的某些疑难问题,套用案子来向我求助,而我则是在其中悄悄地试探出了一些口风。” “他的背后是云王,而云王真正想要拉拢的人,是老板,哦不,是你,老秦,找到我只是为了起到一个牵头引线的作用。” “所以我趁此机会,不断吹捧老秦你的本事,最终钓出了云王这条大鱼。” “最终,我是易容成了老板的模样,去和他见的面。” “不过只见了一次,后来朝中的风声变得越来越紧,武王削王的意图越来越明显。” “一个个手握大权的王府,被武王那些个本事超群的门客想尽各种办法栽赃陷害、查封抄斩。” “尤其有一位叫做姑苏垣的人,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当初地位在朝中根本无法撼动的圣子一脉,和文王一脉,就是被姑苏垣下套子给完全斩草除根的!”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他们背后酝酿了那么多年的力量,还有在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都被姑苏垣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处理干净之后彻底清除。” “现在的皇宫之中、朝堂之上,武王几乎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第一话事人,说出来的话行之极其有效。” 秦衣眉头立刻皱紧。 “这些话,你怎么在信中没有和我提起?” 秋棋抿了抿嘴。 “这些日子一直在操心江湖势力围困荻花客栈的事情,都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差点忘了最关键的事情,老秦,在我走之前,这些事情必须提前和你交代清楚!” “否则,必成大患!” 第167章: 大靖曾经的武人权威【四千大更,求订阅!】 “你要说什么?” 房间中,秦衣表情凝肃,看着对面的秋棋。 “情况大体就是方才的那些情况,在我与云王见面的那一次,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的一天,有一位凤子龙孙到咱们客栈之中来吃饭?” “咱们还在那个凤子龙孙面前演了一出双簧,将一篇所谓出自‘万法居士’之首的文章,送给了对方。” 秦衣点点头,秋棋接着说道。 “他,就是云王。” 秦衣顿时露出些许恍然之色。 “原来是他,怪不得后来好像听人说起,那篇文章最终落到了卢老圣相的手中。” “你是说,他最初的目标是过来拉拢我?我有什么可拉拢了,我在帝都之中可没做什么出奇的事情。” 秋棋笑了笑。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你替我背的锅,云王其实以为那一次通过幕布做投影的点子,是老秦你做的。” “所以他觉得你思路通透,再加上从刑部侍郎那里得知,你手下的一个小伙计,也就是我,都有那么聪明的头脑……” “所以自然在其印象之中,就以为老秦你的头脑要比我还要聪明。” “然后,经过我在刑部侍郎面前潜移默化间传输的‘老板非常厉害’的消息,所以让刑部侍郎和其背后的云王,对你的头脑更加相信。” “这才成功将云王从背后扯了出来,那次我易容成你去和云王见面的时候,还特意向云王漏了一手,彻底将云王的收揽之心引诱到了明处。” “云王甚至已经向我抛出了橄榄枝,但因为后来出现了那样那么多的变故,才导致这件事情目前不了了之了。” “而且,有些事情必须是在老秦你成为了云王的心腹之后,才能知晓的,我有一些简单的猜测。” “那天云王见我的时候,似乎有什么密辛准备告诉我,但因为我当时没有明确表明投诚的态度,所以才隐而不发。” “这件密辛,极有可能涉及到武王谋朝篡位的大事,是武王的大把柄。” “武王现在之所以还算是得民心,正是因为当初他的登基是得到了陛下的明诏的。” “在这繁华的兰摧城中,或许有很多明眼人对这其中的猫腻心知肚明,但是在兰摧城以外的大靖天下间,这份诏书就是铁证。” “这个消息闭塞时代的老百姓,是非常愚昧的,他们只会听信上面传出来的消息,而不会选择质疑。” “武王以及武王手下的那些门客,就是深刻了解了这一点,所以帮着武王解决了很多后患。” “武王能够高枕无忧的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是因为他天下正统的地位,无可撼动,就是因为那一份正安帝驾崩前留下来的遗诏书。” “而如果我们攥住这个大把柄,想让逐步分解武王的嫡系、核心力量,然后再让大靖王朝的老百姓助我们推上最后一把。” “那武王需要面对的自然就是墙倒众人催,他姜武王的大靖也就不复存在了。” 秦衣点点头,理就是这么个道理。 非常好理解。 但问题的关键不是理解了就完了。 “阿秋,云王是闲王这种事情,那不是人尽皆知的嘛?” “他为什么要出手拉拢我们,又为什么知道这些密辛?” “在我看来,满朝之中最不应该知道消息的人,就是云王了,但听你这么一说……原来云王一直是个不显山不漏水,实际早已看穿一切的人?” 秋棋思考了一下说道。 “从前我对这些杂七杂八的王爷、亲王郡王啥的,基本没有任何了解。” “可在这次云王联系我之后,我大致也猜到了一些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的事情。” “现在看来,云王才是这场帝王争端之中隐藏的最深的那个人。”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从长逍他们家的情况就能看出来一些,生在帝王家的人,有哪个人能够真正做到置身事外?” “又有哪个人能够真正做到对帝王之位毫无野心?只是一个个掩饰的比较好罢了。” “嗯……这话也不能说的太全了,据我观察,长逍似乎真的没有身在帝王家的野心,也许真的和他的身世有关。” “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死亡的边缘之上打转,所以对他来说,死亡是家常便饭,哪还有空闲去想什么帝王将相的争端?”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性格里大多都隐藏着那种什么都不太在乎,唯独在乎亲情的性格。” “我现在倒是有些觉得,也许长逍也挺适合做老板的心腹的。” “不过,人这种生物是最善变的,如果从这种角度上来思考,我们无法猜测未来长逍做到南唐帝位之后,性格之中的那种率真与真性情会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包括我自己在内,我或许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回到借剑山庄后,就会因此而改变一些性格……” “我会不会因为未来执掌了借剑山庄,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而变得……” 秦衣眼神微微一眯,摇了摇头。 “阿秋,既然是预料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妄加猜测了。” “你总是愿意将人朝着负面的方向去想,或者这样来看,能够更加现实,更加脚踏实地一些。”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有些事情不能全部拿现实的眼光来看。” “我就更像是你口中的那什么……” 秋棋插口道。 “浪漫主义……” 秦衣认了。 “没错,就是浪漫主义,就是理想化,我现在心中唯一在想的事情就是,我们这些人,如果一起起事的话,一定能够不忘初心。” “做我们真正想要做的,即便未来真正身居高位,即便未来彻底成功了,我们依然还是我们。” “人是善变的没错,但不是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吗?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始终愿意相信,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你。” “阿秋,你的心性有时像个孩子,有孩子一样的天真烂漫,也有孩子一样的单纯、聪颖、灵动,有时又像个杀伐果断的冷血杀手,足够冷厉,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舍弃什么。” “所以你是能够做大事的人,我只希望一件事情,在你保持冷厉形象的同时,不要丢失了那一份属于孩子的天真、灵动。” 这些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秋棋的心里咯噔一声。 他记得从前的自己似乎不是这样的,不会下意识的就把人往坏的方向去想。 自己原本就是个颇具浪漫主义思考方式的人,那么,为什么自己的性格突然发生了一定的潜移默化的转变呢? 秋棋不知道。 他心中暗暗感觉到震惊,难道说,真正让自己的性格在无声无息之间发生转变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那个自幼经历了人间地狱一般的世界,那个杀伐果断、狠辣无比的十三太保? 难道说,原主人的性格居然在缓慢地改写着自己的性格? 突然知道这一点,让秋棋感到大吃一惊。 因为他从前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难道说,我一直活在原主人的影子里? 自始至终根本没有挣扎出来? 我一直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不,不可能。 秋棋很确认自己虽然受了一定程度的误导,但是现在的这个自己仍然是具有独立思想的自己。 没有被蚕食。 但看来,换了一具身体,还是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隐患…… 回去之后,要想办法处理一些。 我怎么就不知不觉间变得这么阴暗了呢? 这可不行! 秦衣看着秋棋脸色的复杂变化,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忙转换话题。 “阿秋,你说的意思我大致了解了,你的意思是说,让我想办法联系云王?” “你是想告诉我,云王或许也是可以成为咱们的力量?” 秋棋从出神之中清醒过来,连连点头。 “没错,但不仅仅如此。” “我猜测,兰摧城中的几位宗师,很可能有一位宗师是站在云王背后的。” “而在这个以武立国的世界中,弱肉强食是不变的定则,多一位宗师撑场面,便多一分胜算。” “只不过,想要和云王成为盟友,或许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说起来,我对云王的理解,仍然有些浮于表面,我能告诉老秦你的就是,云王也许是推翻武王的一张好牌。” “至于究竟如何去使用这张牌,就要看你自己去进行决断了,我该走了。” 他站起身。 最后深深地看了秦衣一眼。 “老秦,稍后那些毁面者们将小花姐他们接回来后,我就要离开了。” “最后和你嘱咐一句,云王这张牌,不能乱用。” “云王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虽然不知道小花姐他们到底是怎么辗转去到云王府的。” “但通过这件事情,我就能看出,云王对咱们荻花客栈一直在关注。” “如果云王不做什么损害我们的事情,一些特殊时候,老秦或许可以先委身于此人身后。” “我猜,此人面对武王以及武王门客想方设法的围追堵截,应该还有后手。” “也许老秦你可以加以利用。” “言尽于此。” “保重。” …… 黑衣黑面的江补天看着空荡荡的庭院。 出了一阵神。 脑子里没来由的想起了那个已经离世的师父。 说起江补天的师父,那可绝对称得上是大名鼎鼎。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大靖皇权的最后一张王牌,也是百年间大靖王朝最大的保护伞。 也有人称其为是大靖的武人权威。 除了与师父最亲近的人以外,极少有人知道他师父的真实姓名。 民间称其为:仙相。 世间传闻,任何一位宗师、剑仙,都不是仙相一招之敌。 要不仙相也不会被定位为大靖国的武人权威、守护神。 仙相并不是他的名字。 而是世人对他的尊称。 天地间到底有没有“仙”存在,自古以来就是众说纷纭,没人说的清。 有人说: 宗师就是仙,因为宗师的寿命能够突破五百。 根本不是凡人。 也有人说: 宗师不过是人类的极限而已,只有飞升的才是仙人。 而无论是宗师还是大妖,自古以来都没有飞升的实例,所以仙不存在。 可在众说纷纭的情况下,人们却都普遍公认说: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仙人,那么仙相就是最接近“仙”的人。 如果有仙人存在,那仙相一定是仙。 就算是当代瑞雪城的城主,其名声,在大靖王朝境内,也是远远不如仙相的名声的。 仙相已经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只知道也许在大靖王朝开国时期,就现世了。 而且是辅佐大靖开国帝登基称帝,定鼎中原的重要人物。 后来大明王朝数十代帝王更替,王权演变。 仙相的位置不降反升,一个个帝王们变得越来越信任仙相。 虽然说伴君如伴虎,在地王身边待久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受到帝王的猜疑,就算是宗师也难逃被猜疑的命运。 可仙相却完全不一样。 一来,仙相的武力值被吹捧得都没有边际了,这能让本身最美有安全感的皇帝们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安全感存在。 二来,仙相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 甚至有些靖帝在一生当朝的数十年间,都没有见过仙相一面。 据传说,只要仙相不想出面,就算是当朝靖帝跪在兰摧城外苦苦哀求,仙相也不会现身。 但如果仙相想要出面,那这世间没有能够阻拦他的人。 其实力,已经被民间神话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高度,古往今来,无人能够超越。 正因为这种不确定性的存在,靖帝们更加不会觉得仙相会有谋朝篡位的心,因此而更加信任。 仙相活着的时候,被世人谨记,甚至成了一个充满奇迹的名字,创造了无数奇迹。 当初南朝起义之师起兵造反的时候,大军都已经围在兰摧城外了。 可就因为仙相现身了,才将原本必亡的大靖重新拉回了七国行列,最终等到了勤王之师赶到,大败南朝军。 仙相活着的时候,很少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死的时候,自然也是安安静静。 轻轻地来,轻轻地走,不带走一丝云彩。 甚至就连一个像样的灵位都没有,唯一留下的,就是江补天这个嫡传弟子。 当然。 民间极少有人知道江补天师出于仙相,更极少有人知道,仙相其实不止一个徒弟…… 第168章:如果一切重新来过,如果现实本非如此【本卷终章,求订阅!】 毁面者们回来了,还带着有关小荻花他们的更准确的消息——小荻花他们希望大家到云王府一聚。 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秋棋和秦衣对视一眼,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但正当秋棋想说:“我也要一同前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众毁面者用很冷淡的眼神看着他。 就仿佛他已经脱离了掌控,所以毁面者们无法再听从他的命令,而且要按照执法队的某些命令行事,将他给拿下……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只能做到这里了。 接下来,和小荻花的会面,还有大家聚合在一起,到云王府进行商议…… 这所有的事情,都要将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要离开了。 现在。 立刻。 马上。 否则,前一刻还毕恭毕敬称自己为少庄主的毁面者们,会在下一刻突然扑上来,将他擒获。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执法队那边看似在收了自己的信后给予了肯定态度,还派人过来支援,但实际上非常不友善。 这些毁面者极其不可控。 他定定的看向秦衣一眼,深吸一口气。 “老秦,我该走了,山不转水转,咱们来日再见。” “等到咱们再见之日,这偌大天下,都应该因你我二人而战栗。” 秦衣重重点头。 秋棋再度深呼吸了一下,旋即大踏步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秦衣伸了伸手,但还是一咬牙,没有挽留,恨恨的的一转身。 高空中。 一道一袭青衣的身影踏空而落,轻飘飘的落在宅院顶端。 伸手微微一招。 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散而出。 下方。 秦衣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昏倒在了原地。 青衣人嘴角微微向上一勾,眨眼间,消失不见。 …… 喜、怒、哀、乐、美、丑、因、缘、际、会、缘起、缘灭、风起风息,仿佛在一瞬间化成了虚无。 当秦衣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有些迷茫。 我,是谁来着? 黑暗的空间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个崭新的自己。 …… 秦衣,自寄北。 北境舂州人。 …… 靖国。 正安十六年。 五月初九。 帝都,兰催城,北郊外。 …… 秦衣睁开眼睛,眼神凝重。 他再次将手伸入怀里,结果还是没摸到钱。 这已经是第十五次了。 如果一次两次,还能说是意外,是假的。 可已经十五次了,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是真的没钱…… 看着面摊老板越来越不友好的表情,他感觉有些尴尬。 强做镇定的说。 “再来一碗行嘛?我没吃够。” 面摊老板瞥了眼已经摞了半人高的空碗,撇了撇嘴。 “你这霸王餐吃的真有水平。” 老板不知道为啥,居然笑了笑,一屁股坐到秦衣的对面。 “我也不知道你啊,到底是真没皮没脸,还是没心没肺。” “我还头一次看见明知道没钱结账,还反而越吃越多的人。” 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你是这个。” 秦衣哭笑不得,强行解释了一波。 “其实,我在等朋友,朋友来了自然就有人结账了。” “无论是继续吃面,还是摸兜装作找钱,都是在拖延时间,我要假装自己有钱结账。” 老板看着对方瘦削而秀气的脸,感觉自己有些凌乱了。 这说的真是人话吗? 老板琢磨了半天才说。 “我喜欢你的坦诚,但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我这快要收摊了。” “报官还是结账,你选吧。” 秦衣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辜,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我不想报官,因为报官之后,官府之人会替我结账,我会因此欠下官府的人情。” “为了几碗面钱,欠下人情,这不划算。” 老板又懵逼了一下,然后气乐了。 “哈哈哈,小哥儿,我看你不像蠢人,居然能说出如此蠢话?” “官府之人都是吃人的恶狼,你见过恶狼吃肉,几时见过恶狼吐骨头了?谁能替你结账?” 老板嗤之以鼻,不过眼神却有些好奇的打量对方。 每天出摊收摊,为了温饱闯生计,他也很无趣。 他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秦衣笑笑没说话。 仍然固执的等着。 明明没钱,既不跑路,也不多解释,似乎也不怕报官? 就是直不楞登的坐在那里。 平平淡淡。 就好像没欠任何人钱似的。 一身正气。 搞得老板一头问号,内心怀疑,难道欠人饭钱的人是我吗? 秦衣抬头看了看日薄西山,似乎在不急不缓等待着什么。 老板感觉现在自己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报官也不是,不报官也不是。 里外不是人。 我招谁惹谁了? 他觉得他应该打破沉静。 一方面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挺感兴趣。 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对方等的人到底会不会来结账…… “小哥儿,听你的口音是北境人?” 秦衣收回目光,礼貌的笑了一下。 笑容非常清澈,温文尔雅。 微微点头。 “是的,我的家乡的确在北境,只是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老板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他觉得这么对话毫无意义。 但总得说点什么…… 要不气氛有点太诡异了。 “小哥儿来自哪里啊?” 秦衣回答。 “琼安,瑞雪城。” 一听这话,老板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小……小哥儿是瑞雪城的人?” 秦衣眼神一动,有些好奇的打量老板。 “老板也知道瑞雪城?” 老板下意识用脏兮兮的围裙擦了擦手,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难怪人家说,官府人来了也只会二话不说的替他结账,原来人家是瑞雪城的人! “呵呵,小哥儿说笑了,这天下间要说谁家面条,味道最绝,恐怕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说法。” “但若要问天下何方之名,冠绝于天下。” “恐怕一万个人也只会有这一个答案,瑞雪城。” “既然小哥儿是瑞雪城的人,这顿饭自当我来请,小哥儿不用多留,走吧走吧。” “能有瑞雪城之人来小店光顾,是我的荣幸。” 秦衣摇了摇头。 “不,既然欠了饭钱,若不还上,我会寝食难安,老板不要让我因此而睡不好。” “睡眠决定成败。” 老板:睡眠??? 他感觉脑门上都沁出汗了。 擦了擦汗,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但看到秦衣冲着他温和的笑,示意他坐下来。 他又觉得心情没来由的放松下来。 坐下后,他犹豫了一下,说。 “我实在是不敢要小哥儿的钱,如果小哥儿过意不去,那……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以此来抵这顿饭钱,小哥儿意下如何?” 秦衣眼睫一颤,问。 “是何愿望?” 老板扭捏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的问。 “我就是想问……” “有传说讲,天下乱世时,会有百万剑仙齐出五峰,终结混战,此言是真是假?” “我一直想知道,瑞雪城是不是真的有百万剑仙……” 秦衣轻笑一声。 五峰,指的是瑞雪城。 瑞雪城位于西北雪阻,是由五座巨峰环绕而成。 就像五根手指牢牢庇护住掌心。 所以瑞雪城,也被称为雪阻五峰城或是五峰雪山城。 “百万剑仙?老板还信这种笑话?” “民间传说不是还讲,天下一统时,会有千万真仙踏破雪川长城,仙临人间,老板你信吗?” 话音还没落。 秦衣随手一招,天边一只飞鸟俯冲直下,稳稳的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收回手,抚了抚飞鸟身上淡青色的羽毛。 然后在飞鸟脚上取下一张卷好的纸条。 展开一看。 上写。 “五月十二,飞檐观,靖国少帝主持入葬大典,北侯入葬兰催圣陵。” 其实这个消息早就已经昭告天下,他只是想要最后确定一次。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北侯已死。 兰催圣陵有别于皇陵。 皇陵只有皇家人死后才能入葬。 而兰催圣陵,则专门安葬对靖国有极大贡献的非皇家之人。 无论高低贵贱,都有资格。 从靖国开国至今,两百七十余年。 一共有一百零六人在死后有幸入葬圣陵。 其中包括王侯、将相、高官、大臣…… 甚至还有的是山野灵妖、平民百姓、普通军卒、地方小吏。 而五月十二,圣陵内将会再多一位,第一百零七位。 秦衣,为此而来。 他将纸条塞进怀里,脸上无悲无喜,但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悲凉。 他将手中青鸟递给老板,老板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了过来。 秦衣嗓音清淡。 “成年青玄鸟,市价十五两银子,你可以拿给情信司,有专人买卖,以此抵做饭资。” 老板:??? 等一下我捋一捋。 你刚刚说你在等朋友,朋友来了会给你结账。 现在朋友来了,是这一只青玄鸟。 然后你把青玄鸟抵给我当饭钱? 等价代换,也就是说,你把朋友卖了充当饭钱? 这瑞雪城的都是啥人啊? 而且,十五两银子也太多了吧。 在这个天下纷争不休的乱世,白银、黄金的价格水涨船高。 购买力极高。 十五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之家数年甚至十年以上的吃喝穿戴用度。 这鸟吃金子下金子的么? 这么贵? 贫困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老板一愣神的功夫。 少年人拿起桌角放着的一柄黑鞘长剑,站起身来。 他扫了一眼老板,不无打趣意味的说道。 “天下乱世时,或许百万剑仙出五峰,终结乱世的传说并不可靠。” “但我知道,这方乱世,会终结在我的手上。” 话音落地。 少年人秦衣,撩袍转身,迎着天边最后一缕日光而去。 留下老板一个人抱着青玄鸟,捧腹大笑。 他以为年轻人临走前,和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追上去,把青玄鸟还回去。 就在秦衣走后。 街角一道身影形如鬼魅,瞬息之间就闪身到了面馆老板的身前。 正笑的合不拢嘴的老板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在脸上,愣了一下,抬起头。 还没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 对方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修长手掌,将他怀里抱着的青玄鸟给揽了过去。 对方看起来根本没用任何力气。 可老板感觉那只青玄鸟就跟抹了油似的。 自己明明下意识抱紧了鸟,可就是没抓住,直接落入了对方的手里。 “你……” 没等他发火斥责,就有感觉怀里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 一低头,看到怀里居然出现了两锭银子。 那可是官造的中锭银,一锭就是十两银子! 他惊得说不出话,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眼睛放光,嘴巴张大。 过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他怔怔的盯着怀里的银子,就差跪下给老天爷磕个头了。 天上掉馅饼啊! …… 荻花客栈。 秦衣走进卧房,却并没关门。 朝着无人的门口问了句。 “什么时候到的?” 一个少年人迈过门槛进来,嬉皮笑脸的说。 “你咋知道我跟着你来的?” 他叫秋棋,字承曦。 西境安州人。 他一进门,就大大咧咧的跑到椅子上坐下。 手摸向桌子上的茶壶,倒出一杯凉白开喝了一口。 “问你呢,你咋知道我跟来了?” 秦衣依然看向门外。 嗓音平淡的说。 “没说你,我在说他。” 秋棋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还,还有人?” 他生于西境的借剑山庄。 借剑山庄,说白了就是借剑杀人,代行杀人之事。 当然也干别的。 明面上只接护镖,护卫的任务。 暗地里则是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受雇主所雇佣,取人性命。 和西境的官府也有一些背后的关系。 所以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任借剑山庄庄主秋雪一共有十三个儿子,世称十三太保。 传闻各个都有通天本事。 身登武道第四步。 无声无息间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秋棋是十三太保中最小的那个。 也是秋雪在十三太保中,唯一的亲生儿子。 虽然他年纪最小。 但武道天赋却是兄弟中最超群的,最小的年纪却拥有最强的本事。 暗杀、潜行、飞檐走壁之术,无不臻至化境。 所以就算秋家的轻身功夫在天下名流之中只能算是二流,但被他使用出来,也足以跻身一流。 配上超一流的刺客手段。 现在的他虽然比不上武道宗师,但起码也能称得上是一流存在了。 甚至就算是一些宗师,一旦被他摸到近身,也不一定就能在他的手上讨到好。 他最擅长的就是跟踪,踩点,暗中行事,寻找时机一击必杀。 他偷偷摸摸跟着秦衣混进帝都,实际上也是抱着闹着玩的心态。 想要吓秦衣一跳,没有全力施为。 所以就算被秦衣发现,他顶多也就有些惊讶于秦衣的眼力而已。 可现在秦衣居然说,他的背后有人跟着! 而且他居然毫无察觉。 如果这是敌人,自己…… 秋棋的脑门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冷汗,手无声无息的摸向了袖间暗藏的短刃。 双脚脚尖倚地。 这个蓄势动作…… 只要发现敌情。 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凝聚起出全身的契机。 整个人就可以化作一支离弦之箭,从椅子上飞射而出。 杀向敌人。 他眼神从刚刚的嬉笑刹那转化为刺骨森寒。 行云流水。 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第168章:如果一切重新来过,如果现实本非如此【本卷终章,求订阅!】 毁面者们回来了,还带着有关小荻花他们的更准确的消息——小荻花他们希望大家到云王府一聚。 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秋棋和秦衣对视一眼,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但正当秋棋想说:“我也要一同前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众毁面者用很冷淡的眼神看着他。 就仿佛他已经脱离了掌控,所以毁面者们无法再听从他的命令,而且要按照执法队的某些命令行事,将他给拿下……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只能做到这里了。 接下来,和小荻花的会面,还有大家聚合在一起,到云王府进行商议…… 这所有的事情,都要将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要离开了。 现在。 立刻。 马上。 否则,前一刻还毕恭毕敬称自己为少庄主的毁面者们,会在下一刻突然扑上来,将他擒获。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执法队那边看似在收了自己的信后给予了肯定态度,还派人过来支援,但实际上非常不友善。 这些毁面者极其不可控。 他定定的看向秦衣一眼,深吸一口气。 “老秦,我该走了,山不转水转,咱们来日再见。” “等到咱们再见之日,这偌大天下,都应该因你我二人而战栗。” 秦衣重重点头。 秋棋再度深呼吸了一下,旋即大踏步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秦衣伸了伸手,但还是一咬牙,没有挽留,恨恨的的一转身。 高空中。 一道一袭青衣的身影踏空而落,轻飘飘的落在宅院顶端。 伸手微微一招。 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散而出。 下方。 秦衣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昏倒在了原地。 青衣人嘴角微微向上一勾,眨眼间,消失不见。 …… 喜、怒、哀、乐、美、丑、因、缘、际、会、缘起、缘灭、风起风息,仿佛在一瞬间化成了虚无。 当秦衣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有些迷茫。 我,是谁来着? 黑暗的空间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个崭新的自己。 …… 秦衣,自寄北。 北境舂州人。 …… 靖国。 正安十六年。 五月初九。 帝都,兰催城,北郊外。 …… 秦衣睁开眼睛,眼神凝重。 他再次将手伸入怀里,结果还是没摸到钱。 这已经是第十五次了。 如果一次两次,还能说是意外,是假的。 可已经十五次了,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是真的没钱…… 看着面摊老板越来越不友好的表情,他感觉有些尴尬。 强做镇定的说。 “再来一碗行嘛?我没吃够。” 面摊老板瞥了眼已经摞了半人高的空碗,撇了撇嘴。 “你这霸王餐吃的真有水平。” 老板不知道为啥,居然笑了笑,一屁股坐到秦衣的对面。 “我也不知道你啊,到底是真没皮没脸,还是没心没肺。” “我还头一次看见明知道没钱结账,还反而越吃越多的人。” 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你是这个。” 秦衣哭笑不得,强行解释了一波。 “其实,我在等朋友,朋友来了自然就有人结账了。” “无论是继续吃面,还是摸兜装作找钱,都是在拖延时间,我要假装自己有钱结账。” 老板看着对方瘦削而秀气的脸,感觉自己有些凌乱了。 这说的真是人话吗? 老板琢磨了半天才说。 “我喜欢你的坦诚,但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我这快要收摊了。” “报官还是结账,你选吧。” 秦衣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辜,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我不想报官,因为报官之后,官府之人会替我结账,我会因此欠下官府的人情。” “为了几碗面钱,欠下人情,这不划算。” 老板又懵逼了一下,然后气乐了。 “哈哈哈,小哥儿,我看你不像蠢人,居然能说出如此蠢话?” “官府之人都是吃人的恶狼,你见过恶狼吃肉,几时见过恶狼吐骨头了?谁能替你结账?” 老板嗤之以鼻,不过眼神却有些好奇的打量对方。 每天出摊收摊,为了温饱闯生计,他也很无趣。 他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秦衣笑笑没说话。 仍然固执的等着。 明明没钱,既不跑路,也不多解释,似乎也不怕报官? 就是直不楞登的坐在那里。 平平淡淡。 就好像没欠任何人钱似的。 一身正气。 搞得老板一头问号,内心怀疑,难道欠人饭钱的人是我吗? 秦衣抬头看了看日薄西山,似乎在不急不缓等待着什么。 老板感觉现在自己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报官也不是,不报官也不是。 里外不是人。 我招谁惹谁了? 他觉得他应该打破沉静。 一方面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挺感兴趣。 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对方等的人到底会不会来结账…… “小哥儿,听你的口音是北境人?” 秦衣收回目光,礼貌的笑了一下。 笑容非常清澈,温文尔雅。 微微点头。 “是的,我的家乡的确在北境,只是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老板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他觉得这么对话毫无意义。 但总得说点什么…… 要不气氛有点太诡异了。 “小哥儿来自哪里啊?” 秦衣回答。 “琼安,瑞雪城。” 一听这话,老板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小……小哥儿是瑞雪城的人?” 秦衣眼神一动,有些好奇的打量老板。 “老板也知道瑞雪城?” 老板下意识用脏兮兮的围裙擦了擦手,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难怪人家说,官府人来了也只会二话不说的替他结账,原来人家是瑞雪城的人! “呵呵,小哥儿说笑了,这天下间要说谁家面条,味道最绝,恐怕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说法。” “但若要问天下何方之名,冠绝于天下。” “恐怕一万个人也只会有这一个答案,瑞雪城。” “既然小哥儿是瑞雪城的人,这顿饭自当我来请,小哥儿不用多留,走吧走吧。” “能有瑞雪城之人来小店光顾,是我的荣幸。” 秦衣摇了摇头。 “不,既然欠了饭钱,若不还上,我会寝食难安,老板不要让我因此而睡不好。” “睡眠决定成败。” 老板:睡眠??? 他感觉脑门上都沁出汗了。 擦了擦汗,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但看到秦衣冲着他温和的笑,示意他坐下来。 他又觉得心情没来由的放松下来。 坐下后,他犹豫了一下,说。 “我实在是不敢要小哥儿的钱,如果小哥儿过意不去,那……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以此来抵这顿饭钱,小哥儿意下如何?” 秦衣眼睫一颤,问。 “是何愿望?” 老板扭捏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的问。 “我就是想问……” “有传说讲,天下乱世时,会有百万剑仙齐出五峰,终结混战,此言是真是假?” “我一直想知道,瑞雪城是不是真的有百万剑仙……” 秦衣轻笑一声。 五峰,指的是瑞雪城。 瑞雪城位于西北雪阻,是由五座巨峰环绕而成。 就像五根手指牢牢庇护住掌心。 所以瑞雪城,也被称为雪阻五峰城或是五峰雪山城。 “百万剑仙?老板还信这种笑话?” “民间传说不是还讲,天下一统时,会有千万真仙踏破雪川长城,仙临人间,老板你信吗?” 话音还没落。 秦衣随手一招,天边一只飞鸟俯冲直下,稳稳的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收回手,抚了抚飞鸟身上淡青色的羽毛。 然后在飞鸟脚上取下一张卷好的纸条。 展开一看。 上写。 “五月十二,飞檐观,靖国少帝主持入葬大典,北侯入葬兰催圣陵。” 其实这个消息早就已经昭告天下,他只是想要最后确定一次。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北侯已死。 兰催圣陵有别于皇陵。 皇陵只有皇家人死后才能入葬。 而兰催圣陵,则专门安葬对靖国有极大贡献的非皇家之人。 无论高低贵贱,都有资格。 从靖国开国至今,两百七十余年。 一共有一百零六人在死后有幸入葬圣陵。 其中包括王侯、将相、高官、大臣…… 甚至还有的是山野灵妖、平民百姓、普通军卒、地方小吏。 而五月十二,圣陵内将会再多一位,第一百零七位。 秦衣,为此而来。 他将纸条塞进怀里,脸上无悲无喜,但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悲凉。 他将手中青鸟递给老板,老板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了过来。 秦衣嗓音清淡。 “成年青玄鸟,市价十五两银子,你可以拿给情信司,有专人买卖,以此抵做饭资。” 老板:??? 等一下我捋一捋。 你刚刚说你在等朋友,朋友来了会给你结账。 现在朋友来了,是这一只青玄鸟。 然后你把青玄鸟抵给我当饭钱? 等价代换,也就是说,你把朋友卖了充当饭钱? 这瑞雪城的都是啥人啊? 而且,十五两银子也太多了吧。 在这个天下纷争不休的乱世,白银、黄金的价格水涨船高。 购买力极高。 十五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之家数年甚至十年以上的吃喝穿戴用度。 这鸟吃金子下金子的么? 这么贵? 贫困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老板一愣神的功夫。 少年人拿起桌角放着的一柄黑鞘长剑,站起身来。 他扫了一眼老板,不无打趣意味的说道。 “天下乱世时,或许百万剑仙出五峰,终结乱世的传说并不可靠。” “但我知道,这方乱世,会终结在我的手上。” 话音落地。 少年人秦衣,撩袍转身,迎着天边最后一缕日光而去。 留下老板一个人抱着青玄鸟,捧腹大笑。 他以为年轻人临走前,和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追上去,把青玄鸟还回去。 就在秦衣走后。 街角一道身影形如鬼魅,瞬息之间就闪身到了面馆老板的身前。 正笑的合不拢嘴的老板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在脸上,愣了一下,抬起头。 还没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 对方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修长手掌,将他怀里抱着的青玄鸟给揽了过去。 对方看起来根本没用任何力气。 可老板感觉那只青玄鸟就跟抹了油似的。 自己明明下意识抱紧了鸟,可就是没抓住,直接落入了对方的手里。 “你……” 没等他发火斥责,就有感觉怀里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 一低头,看到怀里居然出现了两锭银子。 那可是官造的中锭银,一锭就是十两银子! 他惊得说不出话,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眼睛放光,嘴巴张大。 过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他怔怔的盯着怀里的银子,就差跪下给老天爷磕个头了。 天上掉馅饼啊! …… 荻花客栈。 秦衣走进卧房,却并没关门。 朝着无人的门口问了句。 “什么时候到的?” 一个少年人迈过门槛进来,嬉皮笑脸的说。 “你咋知道我跟着你来的?” 他叫秋棋,字承曦。 西境安州人。 他一进门,就大大咧咧的跑到椅子上坐下。 手摸向桌子上的茶壶,倒出一杯凉白开喝了一口。 “问你呢,你咋知道我跟来了?” 秦衣依然看向门外。 嗓音平淡的说。 “没说你,我在说他。” 秋棋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还,还有人?” 他生于西境的借剑山庄。 借剑山庄,说白了就是借剑杀人,代行杀人之事。 当然也干别的。 明面上只接护镖,护卫的任务。 暗地里则是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受雇主所雇佣,取人性命。 和西境的官府也有一些背后的关系。 所以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任借剑山庄庄主秋雪一共有十三个儿子,世称十三太保。 传闻各个都有通天本事。 身登武道第四步。 无声无息间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秋棋是十三太保中最小的那个。 也是秋雪在十三太保中,唯一的亲生儿子。 虽然他年纪最小。 但武道天赋却是兄弟中最超群的,最小的年纪却拥有最强的本事。 暗杀、潜行、飞檐走壁之术,无不臻至化境。 所以就算秋家的轻身功夫在天下名流之中只能算是二流,但被他使用出来,也足以跻身一流。 配上超一流的刺客手段。 现在的他虽然比不上武道宗师,但起码也能称得上是一流存在了。 甚至就算是一些宗师,一旦被他摸到近身,也不一定就能在他的手上讨到好。 他最擅长的就是跟踪,踩点,暗中行事,寻找时机一击必杀。 他偷偷摸摸跟着秦衣混进帝都,实际上也是抱着闹着玩的心态。 想要吓秦衣一跳,没有全力施为。 所以就算被秦衣发现,他顶多也就有些惊讶于秦衣的眼力而已。 可现在秦衣居然说,他的背后有人跟着! 而且他居然毫无察觉。 如果这是敌人,自己…… 秋棋的脑门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冷汗,手无声无息的摸向了袖间暗藏的短刃。 双脚脚尖倚地。 这个蓄势动作…… 只要发现敌情。 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凝聚起出全身的契机。 整个人就可以化作一支离弦之箭,从椅子上飞射而出。 杀向敌人。 他眼神从刚刚的嬉笑刹那转化为刺骨森寒。 行云流水。 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第168章:如果一切重新来过,如果现实本非如此【本卷终章,求订阅!】 毁面者们回来了,还带着有关小荻花他们的更准确的消息——小荻花他们希望大家到云王府一聚。 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秋棋和秦衣对视一眼,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但正当秋棋想说:“我也要一同前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众毁面者用很冷淡的眼神看着他。 就仿佛他已经脱离了掌控,所以毁面者们无法再听从他的命令,而且要按照执法队的某些命令行事,将他给拿下……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只能做到这里了。 接下来,和小荻花的会面,还有大家聚合在一起,到云王府进行商议…… 这所有的事情,都要将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要离开了。 现在。 立刻。 马上。 否则,前一刻还毕恭毕敬称自己为少庄主的毁面者们,会在下一刻突然扑上来,将他擒获。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执法队那边看似在收了自己的信后给予了肯定态度,还派人过来支援,但实际上非常不友善。 这些毁面者极其不可控。 他定定的看向秦衣一眼,深吸一口气。 “老秦,我该走了,山不转水转,咱们来日再见。” “等到咱们再见之日,这偌大天下,都应该因你我二人而战栗。” 秦衣重重点头。 秋棋再度深呼吸了一下,旋即大踏步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秦衣伸了伸手,但还是一咬牙,没有挽留,恨恨的的一转身。 高空中。 一道一袭青衣的身影踏空而落,轻飘飘的落在宅院顶端。 伸手微微一招。 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散而出。 下方。 秦衣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昏倒在了原地。 青衣人嘴角微微向上一勾,眨眼间,消失不见。 …… 喜、怒、哀、乐、美、丑、因、缘、际、会、缘起、缘灭、风起风息,仿佛在一瞬间化成了虚无。 当秦衣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有些迷茫。 我,是谁来着? 黑暗的空间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个崭新的自己。 …… 秦衣,自寄北。 北境舂州人。 …… 靖国。 正安十六年。 五月初九。 帝都,兰催城,北郊外。 …… 秦衣睁开眼睛,眼神凝重。 他再次将手伸入怀里,结果还是没摸到钱。 这已经是第十五次了。 如果一次两次,还能说是意外,是假的。 可已经十五次了,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是真的没钱…… 看着面摊老板越来越不友好的表情,他感觉有些尴尬。 强做镇定的说。 “再来一碗行嘛?我没吃够。” 面摊老板瞥了眼已经摞了半人高的空碗,撇了撇嘴。 “你这霸王餐吃的真有水平。” 老板不知道为啥,居然笑了笑,一屁股坐到秦衣的对面。 “我也不知道你啊,到底是真没皮没脸,还是没心没肺。” “我还头一次看见明知道没钱结账,还反而越吃越多的人。” 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你是这个。” 秦衣哭笑不得,强行解释了一波。 “其实,我在等朋友,朋友来了自然就有人结账了。” “无论是继续吃面,还是摸兜装作找钱,都是在拖延时间,我要假装自己有钱结账。” 老板看着对方瘦削而秀气的脸,感觉自己有些凌乱了。 这说的真是人话吗? 老板琢磨了半天才说。 “我喜欢你的坦诚,但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我这快要收摊了。” “报官还是结账,你选吧。” 秦衣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辜,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我不想报官,因为报官之后,官府之人会替我结账,我会因此欠下官府的人情。” “为了几碗面钱,欠下人情,这不划算。” 老板又懵逼了一下,然后气乐了。 “哈哈哈,小哥儿,我看你不像蠢人,居然能说出如此蠢话?” “官府之人都是吃人的恶狼,你见过恶狼吃肉,几时见过恶狼吐骨头了?谁能替你结账?” 老板嗤之以鼻,不过眼神却有些好奇的打量对方。 每天出摊收摊,为了温饱闯生计,他也很无趣。 他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秦衣笑笑没说话。 仍然固执的等着。 明明没钱,既不跑路,也不多解释,似乎也不怕报官? 就是直不楞登的坐在那里。 平平淡淡。 就好像没欠任何人钱似的。 一身正气。 搞得老板一头问号,内心怀疑,难道欠人饭钱的人是我吗? 秦衣抬头看了看日薄西山,似乎在不急不缓等待着什么。 老板感觉现在自己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报官也不是,不报官也不是。 里外不是人。 我招谁惹谁了? 他觉得他应该打破沉静。 一方面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挺感兴趣。 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对方等的人到底会不会来结账…… “小哥儿,听你的口音是北境人?” 秦衣收回目光,礼貌的笑了一下。 笑容非常清澈,温文尔雅。 微微点头。 “是的,我的家乡的确在北境,只是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老板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他觉得这么对话毫无意义。 但总得说点什么…… 要不气氛有点太诡异了。 “小哥儿来自哪里啊?” 秦衣回答。 “琼安,瑞雪城。” 一听这话,老板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小……小哥儿是瑞雪城的人?” 秦衣眼神一动,有些好奇的打量老板。 “老板也知道瑞雪城?” 老板下意识用脏兮兮的围裙擦了擦手,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难怪人家说,官府人来了也只会二话不说的替他结账,原来人家是瑞雪城的人! “呵呵,小哥儿说笑了,这天下间要说谁家面条,味道最绝,恐怕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说法。” “但若要问天下何方之名,冠绝于天下。” “恐怕一万个人也只会有这一个答案,瑞雪城。” “既然小哥儿是瑞雪城的人,这顿饭自当我来请,小哥儿不用多留,走吧走吧。” “能有瑞雪城之人来小店光顾,是我的荣幸。” 秦衣摇了摇头。 “不,既然欠了饭钱,若不还上,我会寝食难安,老板不要让我因此而睡不好。” “睡眠决定成败。” 老板:睡眠??? 他感觉脑门上都沁出汗了。 擦了擦汗,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但看到秦衣冲着他温和的笑,示意他坐下来。 他又觉得心情没来由的放松下来。 坐下后,他犹豫了一下,说。 “我实在是不敢要小哥儿的钱,如果小哥儿过意不去,那……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以此来抵这顿饭钱,小哥儿意下如何?” 秦衣眼睫一颤,问。 “是何愿望?” 老板扭捏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的问。 “我就是想问……” “有传说讲,天下乱世时,会有百万剑仙齐出五峰,终结混战,此言是真是假?” “我一直想知道,瑞雪城是不是真的有百万剑仙……” 秦衣轻笑一声。 五峰,指的是瑞雪城。 瑞雪城位于西北雪阻,是由五座巨峰环绕而成。 就像五根手指牢牢庇护住掌心。 所以瑞雪城,也被称为雪阻五峰城或是五峰雪山城。 “百万剑仙?老板还信这种笑话?” “民间传说不是还讲,天下一统时,会有千万真仙踏破雪川长城,仙临人间,老板你信吗?” 话音还没落。 秦衣随手一招,天边一只飞鸟俯冲直下,稳稳的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收回手,抚了抚飞鸟身上淡青色的羽毛。 然后在飞鸟脚上取下一张卷好的纸条。 展开一看。 上写。 “五月十二,飞檐观,靖国少帝主持入葬大典,北侯入葬兰催圣陵。” 其实这个消息早就已经昭告天下,他只是想要最后确定一次。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北侯已死。 兰催圣陵有别于皇陵。 皇陵只有皇家人死后才能入葬。 而兰催圣陵,则专门安葬对靖国有极大贡献的非皇家之人。 无论高低贵贱,都有资格。 从靖国开国至今,两百七十余年。 一共有一百零六人在死后有幸入葬圣陵。 其中包括王侯、将相、高官、大臣…… 甚至还有的是山野灵妖、平民百姓、普通军卒、地方小吏。 而五月十二,圣陵内将会再多一位,第一百零七位。 秦衣,为此而来。 他将纸条塞进怀里,脸上无悲无喜,但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悲凉。 他将手中青鸟递给老板,老板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了过来。 秦衣嗓音清淡。 “成年青玄鸟,市价十五两银子,你可以拿给情信司,有专人买卖,以此抵做饭资。” 老板:??? 等一下我捋一捋。 你刚刚说你在等朋友,朋友来了会给你结账。 现在朋友来了,是这一只青玄鸟。 然后你把青玄鸟抵给我当饭钱? 等价代换,也就是说,你把朋友卖了充当饭钱? 这瑞雪城的都是啥人啊? 而且,十五两银子也太多了吧。 在这个天下纷争不休的乱世,白银、黄金的价格水涨船高。 购买力极高。 十五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之家数年甚至十年以上的吃喝穿戴用度。 这鸟吃金子下金子的么? 这么贵? 贫困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老板一愣神的功夫。 少年人拿起桌角放着的一柄黑鞘长剑,站起身来。 他扫了一眼老板,不无打趣意味的说道。 “天下乱世时,或许百万剑仙出五峰,终结乱世的传说并不可靠。” “但我知道,这方乱世,会终结在我的手上。” 话音落地。 少年人秦衣,撩袍转身,迎着天边最后一缕日光而去。 留下老板一个人抱着青玄鸟,捧腹大笑。 他以为年轻人临走前,和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追上去,把青玄鸟还回去。 就在秦衣走后。 街角一道身影形如鬼魅,瞬息之间就闪身到了面馆老板的身前。 正笑的合不拢嘴的老板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在脸上,愣了一下,抬起头。 还没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 对方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修长手掌,将他怀里抱着的青玄鸟给揽了过去。 对方看起来根本没用任何力气。 可老板感觉那只青玄鸟就跟抹了油似的。 自己明明下意识抱紧了鸟,可就是没抓住,直接落入了对方的手里。 “你……” 没等他发火斥责,就有感觉怀里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 一低头,看到怀里居然出现了两锭银子。 那可是官造的中锭银,一锭就是十两银子! 他惊得说不出话,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眼睛放光,嘴巴张大。 过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他怔怔的盯着怀里的银子,就差跪下给老天爷磕个头了。 天上掉馅饼啊! …… 荻花客栈。 秦衣走进卧房,却并没关门。 朝着无人的门口问了句。 “什么时候到的?” 一个少年人迈过门槛进来,嬉皮笑脸的说。 “你咋知道我跟着你来的?” 他叫秋棋,字承曦。 西境安州人。 他一进门,就大大咧咧的跑到椅子上坐下。 手摸向桌子上的茶壶,倒出一杯凉白开喝了一口。 “问你呢,你咋知道我跟来了?” 秦衣依然看向门外。 嗓音平淡的说。 “没说你,我在说他。” 秋棋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还,还有人?” 他生于西境的借剑山庄。 借剑山庄,说白了就是借剑杀人,代行杀人之事。 当然也干别的。 明面上只接护镖,护卫的任务。 暗地里则是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受雇主所雇佣,取人性命。 和西境的官府也有一些背后的关系。 所以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任借剑山庄庄主秋雪一共有十三个儿子,世称十三太保。 传闻各个都有通天本事。 身登武道第四步。 无声无息间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秋棋是十三太保中最小的那个。 也是秋雪在十三太保中,唯一的亲生儿子。 虽然他年纪最小。 但武道天赋却是兄弟中最超群的,最小的年纪却拥有最强的本事。 暗杀、潜行、飞檐走壁之术,无不臻至化境。 所以就算秋家的轻身功夫在天下名流之中只能算是二流,但被他使用出来,也足以跻身一流。 配上超一流的刺客手段。 现在的他虽然比不上武道宗师,但起码也能称得上是一流存在了。 甚至就算是一些宗师,一旦被他摸到近身,也不一定就能在他的手上讨到好。 他最擅长的就是跟踪,踩点,暗中行事,寻找时机一击必杀。 他偷偷摸摸跟着秦衣混进帝都,实际上也是抱着闹着玩的心态。 想要吓秦衣一跳,没有全力施为。 所以就算被秦衣发现,他顶多也就有些惊讶于秦衣的眼力而已。 可现在秦衣居然说,他的背后有人跟着! 而且他居然毫无察觉。 如果这是敌人,自己…… 秋棋的脑门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冷汗,手无声无息的摸向了袖间暗藏的短刃。 双脚脚尖倚地。 这个蓄势动作…… 只要发现敌情。 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凝聚起出全身的契机。 整个人就可以化作一支离弦之箭,从椅子上飞射而出。 杀向敌人。 他眼神从刚刚的嬉笑刹那转化为刺骨森寒。 行云流水。 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第168章:如果一切重新来过,如果现实本非如此【本卷终章,求订阅!】 毁面者们回来了,还带着有关小荻花他们的更准确的消息——小荻花他们希望大家到云王府一聚。 像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秋棋和秦衣对视一眼,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但正当秋棋想说:“我也要一同前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众毁面者用很冷淡的眼神看着他。 就仿佛他已经脱离了掌控,所以毁面者们无法再听从他的命令,而且要按照执法队的某些命令行事,将他给拿下…… 他知道,自己的极限只能做到这里了。 接下来,和小荻花的会面,还有大家聚合在一起,到云王府进行商议…… 这所有的事情,都要将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要离开了。 现在。 立刻。 马上。 否则,前一刻还毕恭毕敬称自己为少庄主的毁面者们,会在下一刻突然扑上来,将他擒获。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看来执法队那边看似在收了自己的信后给予了肯定态度,还派人过来支援,但实际上非常不友善。 这些毁面者极其不可控。 他定定的看向秦衣一眼,深吸一口气。 “老秦,我该走了,山不转水转,咱们来日再见。” “等到咱们再见之日,这偌大天下,都应该因你我二人而战栗。” 秦衣重重点头。 秋棋再度深呼吸了一下,旋即大踏步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秦衣伸了伸手,但还是一咬牙,没有挽留,恨恨的的一转身。 高空中。 一道一袭青衣的身影踏空而落,轻飘飘的落在宅院顶端。 伸手微微一招。 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散而出。 下方。 秦衣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下一刻,他就失去了意识,昏倒在了原地。 青衣人嘴角微微向上一勾,眨眼间,消失不见。 …… 喜、怒、哀、乐、美、丑、因、缘、际、会、缘起、缘灭、风起风息,仿佛在一瞬间化成了虚无。 当秦衣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有些迷茫。 我,是谁来着? 黑暗的空间突然亮起了一道光。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一个崭新的自己。 …… 秦衣,自寄北。 北境舂州人。 …… 靖国。 正安十六年。 五月初九。 帝都,兰催城,北郊外。 …… 秦衣睁开眼睛,眼神凝重。 他再次将手伸入怀里,结果还是没摸到钱。 这已经是第十五次了。 如果一次两次,还能说是意外,是假的。 可已经十五次了,他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是真的没钱…… 看着面摊老板越来越不友好的表情,他感觉有些尴尬。 强做镇定的说。 “再来一碗行嘛?我没吃够。” 面摊老板瞥了眼已经摞了半人高的空碗,撇了撇嘴。 “你这霸王餐吃的真有水平。” 老板不知道为啥,居然笑了笑,一屁股坐到秦衣的对面。 “我也不知道你啊,到底是真没皮没脸,还是没心没肺。” “我还头一次看见明知道没钱结账,还反而越吃越多的人。” 老板竖了个大拇指。 “你是这个。” 秦衣哭笑不得,强行解释了一波。 “其实,我在等朋友,朋友来了自然就有人结账了。” “无论是继续吃面,还是摸兜装作找钱,都是在拖延时间,我要假装自己有钱结账。” 老板看着对方瘦削而秀气的脸,感觉自己有些凌乱了。 这说的真是人话吗? 老板琢磨了半天才说。 “我喜欢你的坦诚,但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我这快要收摊了。” “报官还是结账,你选吧。” 秦衣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无辜,又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我不想报官,因为报官之后,官府之人会替我结账,我会因此欠下官府的人情。” “为了几碗面钱,欠下人情,这不划算。” 老板又懵逼了一下,然后气乐了。 “哈哈哈,小哥儿,我看你不像蠢人,居然能说出如此蠢话?” “官府之人都是吃人的恶狼,你见过恶狼吃肉,几时见过恶狼吐骨头了?谁能替你结账?” 老板嗤之以鼻,不过眼神却有些好奇的打量对方。 每天出摊收摊,为了温饱闯生计,他也很无趣。 他觉得,这,是个有趣的年轻人。 秦衣笑笑没说话。 仍然固执的等着。 明明没钱,既不跑路,也不多解释,似乎也不怕报官? 就是直不楞登的坐在那里。 平平淡淡。 就好像没欠任何人钱似的。 一身正气。 搞得老板一头问号,内心怀疑,难道欠人饭钱的人是我吗? 秦衣抬头看了看日薄西山,似乎在不急不缓等待着什么。 老板感觉现在自己是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报官也不是,不报官也不是。 里外不是人。 我招谁惹谁了? 他觉得他应该打破沉静。 一方面他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挺感兴趣。 另一方面,他也想知道对方等的人到底会不会来结账…… “小哥儿,听你的口音是北境人?” 秦衣收回目光,礼貌的笑了一下。 笑容非常清澈,温文尔雅。 微微点头。 “是的,我的家乡的确在北境,只是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老板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他觉得这么对话毫无意义。 但总得说点什么…… 要不气氛有点太诡异了。 “小哥儿来自哪里啊?” 秦衣回答。 “琼安,瑞雪城。” 一听这话,老板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小……小哥儿是瑞雪城的人?” 秦衣眼神一动,有些好奇的打量老板。 “老板也知道瑞雪城?” 老板下意识用脏兮兮的围裙擦了擦手,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难怪人家说,官府人来了也只会二话不说的替他结账,原来人家是瑞雪城的人! “呵呵,小哥儿说笑了,这天下间要说谁家面条,味道最绝,恐怕一万个人就有一万种说法。” “但若要问天下何方之名,冠绝于天下。” “恐怕一万个人也只会有这一个答案,瑞雪城。” “既然小哥儿是瑞雪城的人,这顿饭自当我来请,小哥儿不用多留,走吧走吧。” “能有瑞雪城之人来小店光顾,是我的荣幸。” 秦衣摇了摇头。 “不,既然欠了饭钱,若不还上,我会寝食难安,老板不要让我因此而睡不好。” “睡眠决定成败。” 老板:睡眠??? 他感觉脑门上都沁出汗了。 擦了擦汗,脸上的笑容很僵硬。 但看到秦衣冲着他温和的笑,示意他坐下来。 他又觉得心情没来由的放松下来。 坐下后,他犹豫了一下,说。 “我实在是不敢要小哥儿的钱,如果小哥儿过意不去,那……能不能满足我一个愿望?” “以此来抵这顿饭钱,小哥儿意下如何?” 秦衣眼睫一颤,问。 “是何愿望?” 老板扭捏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的问。 “我就是想问……” “有传说讲,天下乱世时,会有百万剑仙齐出五峰,终结混战,此言是真是假?” “我一直想知道,瑞雪城是不是真的有百万剑仙……” 秦衣轻笑一声。 五峰,指的是瑞雪城。 瑞雪城位于西北雪阻,是由五座巨峰环绕而成。 就像五根手指牢牢庇护住掌心。 所以瑞雪城,也被称为雪阻五峰城或是五峰雪山城。 “百万剑仙?老板还信这种笑话?” “民间传说不是还讲,天下一统时,会有千万真仙踏破雪川长城,仙临人间,老板你信吗?” 话音还没落。 秦衣随手一招,天边一只飞鸟俯冲直下,稳稳的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收回手,抚了抚飞鸟身上淡青色的羽毛。 然后在飞鸟脚上取下一张卷好的纸条。 展开一看。 上写。 “五月十二,飞檐观,靖国少帝主持入葬大典,北侯入葬兰催圣陵。” 其实这个消息早就已经昭告天下,他只是想要最后确定一次。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北侯已死。 兰催圣陵有别于皇陵。 皇陵只有皇家人死后才能入葬。 而兰催圣陵,则专门安葬对靖国有极大贡献的非皇家之人。 无论高低贵贱,都有资格。 从靖国开国至今,两百七十余年。 一共有一百零六人在死后有幸入葬圣陵。 其中包括王侯、将相、高官、大臣…… 甚至还有的是山野灵妖、平民百姓、普通军卒、地方小吏。 而五月十二,圣陵内将会再多一位,第一百零七位。 秦衣,为此而来。 他将纸条塞进怀里,脸上无悲无喜,但眼神中却露出一丝悲凉。 他将手中青鸟递给老板,老板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了过来。 秦衣嗓音清淡。 “成年青玄鸟,市价十五两银子,你可以拿给情信司,有专人买卖,以此抵做饭资。” 老板:??? 等一下我捋一捋。 你刚刚说你在等朋友,朋友来了会给你结账。 现在朋友来了,是这一只青玄鸟。 然后你把青玄鸟抵给我当饭钱? 等价代换,也就是说,你把朋友卖了充当饭钱? 这瑞雪城的都是啥人啊? 而且,十五两银子也太多了吧。 在这个天下纷争不休的乱世,白银、黄金的价格水涨船高。 购买力极高。 十五两银子足够一个三口之家数年甚至十年以上的吃喝穿戴用度。 这鸟吃金子下金子的么? 这么贵? 贫困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老板一愣神的功夫。 少年人拿起桌角放着的一柄黑鞘长剑,站起身来。 他扫了一眼老板,不无打趣意味的说道。 “天下乱世时,或许百万剑仙出五峰,终结乱世的传说并不可靠。” “但我知道,这方乱世,会终结在我的手上。” 话音落地。 少年人秦衣,撩袍转身,迎着天边最后一缕日光而去。 留下老板一个人抱着青玄鸟,捧腹大笑。 他以为年轻人临走前,和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个笑话太好笑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追上去,把青玄鸟还回去。 就在秦衣走后。 街角一道身影形如鬼魅,瞬息之间就闪身到了面馆老板的身前。 正笑的合不拢嘴的老板感觉有一片阴影笼罩在脸上,愣了一下,抬起头。 还没等他看清楚来人是谁…… 对方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修长手掌,将他怀里抱着的青玄鸟给揽了过去。 对方看起来根本没用任何力气。 可老板感觉那只青玄鸟就跟抹了油似的。 自己明明下意识抱紧了鸟,可就是没抓住,直接落入了对方的手里。 “你……” 没等他发火斥责,就有感觉怀里多了一些沉甸甸的东西。 一低头,看到怀里居然出现了两锭银子。 那可是官造的中锭银,一锭就是十两银子! 他惊得说不出话,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啊! 眼睛放光,嘴巴张大。 过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他怔怔的盯着怀里的银子,就差跪下给老天爷磕个头了。 天上掉馅饼啊! …… 荻花客栈。 秦衣走进卧房,却并没关门。 朝着无人的门口问了句。 “什么时候到的?” 一个少年人迈过门槛进来,嬉皮笑脸的说。 “你咋知道我跟着你来的?” 他叫秋棋,字承曦。 西境安州人。 他一进门,就大大咧咧的跑到椅子上坐下。 手摸向桌子上的茶壶,倒出一杯凉白开喝了一口。 “问你呢,你咋知道我跟来了?” 秦衣依然看向门外。 嗓音平淡的说。 “没说你,我在说他。” 秋棋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还,还有人?” 他生于西境的借剑山庄。 借剑山庄,说白了就是借剑杀人,代行杀人之事。 当然也干别的。 明面上只接护镖,护卫的任务。 暗地里则是做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受雇主所雇佣,取人性命。 和西境的官府也有一些背后的关系。 所以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任借剑山庄庄主秋雪一共有十三个儿子,世称十三太保。 传闻各个都有通天本事。 身登武道第四步。 无声无息间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秋棋是十三太保中最小的那个。 也是秋雪在十三太保中,唯一的亲生儿子。 虽然他年纪最小。 但武道天赋却是兄弟中最超群的,最小的年纪却拥有最强的本事。 暗杀、潜行、飞檐走壁之术,无不臻至化境。 所以就算秋家的轻身功夫在天下名流之中只能算是二流,但被他使用出来,也足以跻身一流。 配上超一流的刺客手段。 现在的他虽然比不上武道宗师,但起码也能称得上是一流存在了。 甚至就算是一些宗师,一旦被他摸到近身,也不一定就能在他的手上讨到好。 他最擅长的就是跟踪,踩点,暗中行事,寻找时机一击必杀。 他偷偷摸摸跟着秦衣混进帝都,实际上也是抱着闹着玩的心态。 想要吓秦衣一跳,没有全力施为。 所以就算被秦衣发现,他顶多也就有些惊讶于秦衣的眼力而已。 可现在秦衣居然说,他的背后有人跟着! 而且他居然毫无察觉。 如果这是敌人,自己…… 秋棋的脑门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冷汗,手无声无息的摸向了袖间暗藏的短刃。 双脚脚尖倚地。 这个蓄势动作…… 只要发现敌情。 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凝聚起出全身的契机。 整个人就可以化作一支离弦之箭,从椅子上飞射而出。 杀向敌人。 他眼神从刚刚的嬉笑刹那转化为刺骨森寒。 行云流水。 就仿佛换了一个人。 第169章:梦与现实,孰真孰假?【上】【四千大更,求订阅!】 青衣人站在林间。 眼神淡淡的看着前方——数十个毁面者将秋棋簇拥在其中,在林间飞速穿行。 另一侧,几辆马车早已经等候多时。 他伸出手指,微微朝前方一招。 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散而出。 随之浮现出还有一层淡淡的荧光色纹路,青衣人手掌中的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头,化为寸寸齑粉。 疾行中的秋棋似乎突然感受到了一些什么,下意识停下脚步,朝着青衣人的方向看去。 可目光所及之处……青衣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他茫然地愣在原地,一群毁面者随着他的停步也停了下来。 秋棋在片刻的错愕之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的最后,他看到周围的毁面者朝他扑了上来。 他的意识渐渐溃散,倒地不醒。 …… 不远处。 一身白裙的少女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白皙修长的腿悬在半空中,晃呀晃的…… 如果秦衣站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个女孩就是当日通过双金挪移乾字玄术救了他一命的少女,端木柔。 她的手上还在把玩着几块奇形怪状的小石头。 时而有光芒闪烁而出,时而又光芒暗淡变得毫不起眼。 心情似乎不错,还在哼唧着小曲。 树干微微一颤,端木柔一把将石头攥在手里握成了拳头,旋即侧头一看。 果然看到在枝干的最尖端,一位青衣人负手而立。 一头及臀金发随风飘洒,碧眼双瞳似有微光跃动。 正是出自北固山门的炁清师姑武道嫡传大弟子,公衍。 小姑娘笑眯眯的说: “事情都办好啦?” 青衣公衍面无表情,眼神看向他。 “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大的事情吗?” 小姑娘嘿嘿一笑,丝毫不显羞赧,厚着脸皮说道。 “其实我是故意没把三生石给他的,就为了和门主请命,让我出得山门来的!” 公衍龙目略带嗔怪。 “忘了就说忘了,别自己给自己找补。” “我还不知道你?” “还好师父没有选择把北固山门交给你,要不然指不定哪天……连北固山门都会被你给弄丢了。” 小姑娘又是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还真有这个可能!” 公衍翻了个白眼,上前两步,坐到了她的身边。 “虽然迟了一些,但好在还没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要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门主他到底有多想不开,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端木柔不以为忤,大眼睛滴溜溜一转。 “说不定呀,门主大人他早就料到我会忘掉这个事的!也许,门主他是故意的!” “这不,门主大人听说我忘了送三生石,不仅没骂我,还笑了呢!” 公衍撇了撇嘴,不由自主的感慨一句。 “你们一门都是什么混蛋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有闹着玩的?” “门主他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端木柔耸了耸肩。 “呸!你才混蛋!” “这才是门主大人嘛!门主大人的心思要是都能让你猜透了,你岂不也成了门主大人了?” “门主大人最喜欢搅弄是非,把场面搞得越难收场他越开心!我也觉得这样可好玩了!” 公衍无语。 端木柔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他,问道。 “你知道这三生石头是做什么用的吗?” 公衍强忍心中的无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玄门的镇山秘宝,居然问我一个外人?” “据传闻,那石头之中藏着许多难言的真相,当日师父之所以选择离开丈夫儿子,回山继任门主,正因为她知道了这些难言的真相。” “否则,实力已臻至化境的师父,是不可能被几位长老‘擒’回来的。” 端木柔眉头一挑,张开葱白般细嫩的手掌,盯着掌心里的四枚小石头。 “难言的真相?好厉害!” 她的眼中闪烁着小星星,兴奋极了。 “公衍,咱们……要不要试试呀?!我很好奇!” 公衍再翻白眼。 “这可是世上仅存的最后几枚了,你……” 端木柔毫不在意的点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超好奇!要只是我一个人尝试的话,门主知道了肯定骂我!” “所以你得跟我一起,帮我背锅!” 公衍内心:#!@¥%#¥? 你特么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说出这么操蛋的话的? 没等他拒绝,端木柔体内涌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将三枚石头收入囊中,眼神明亮的盯着仅剩的一枚石头。 一咬牙。 石头之上,荧光色得纹路密集闪烁。 公衍都快疯了。 真特么敢尝试啊! “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金光一闪,端木柔已经消失无踪了! 公衍看着悬浮在半空的金光,重重一拍脑袋! 就特么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能给这个傻丫头保管! 人事不干! 净特么添乱! 他一咬牙,跟着闪入了金光之中,消失不见。 …… 秋棋谨慎问道。 “是敌是友?” 秦衣侧过头,朝着他露出一口的小白牙,笑道。 “当然是友。” 话音落地,有一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脚步轻缓,举止优雅。 浑身天然带出三分儒雅之气,剑眉死鱼眼,貌如朗星,英气十足。 柔中带刚。 身材匀称修长。 额前三缕细发长长垂下。 随风而动,俊逸非凡。 手上抓着一只青玄鸟。 怀抱一柄紫鞘女剑。 这把剑他从不离身,上厕所的时候都带着。 他平时用剑,也只用这把女剑。 所以认识他的人称他为“雌雄莫辨”。 也就是男女不分的人妖。 实际上就是笑话他,一个大老爷们还用一把女剑。 但他并不以此为耻,反而以此为荣。 每每有人喊他雌雄莫辨的时候,他都会报之以灿烂的笑容。 回答说。 “谢谢夸奖。” 他叫李烬,字长逍。 并不是靖国人,而是靖国的附属国——南唐国人士。 一见到是他,秋棋立刻放下心来。 收回攻敌姿态。 “哦,李哥,原来是你啊。” 他站起身没皮没脸的凑了过去,一把揽住李烬的肩膀。 “就是你跟着我啊,我说我怎么毫无察觉呢。” “话说……你不是要回南唐办点事情么?怎么我们前脚刚一到兰摧,你也紧跟着过来了?” 李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把手放下去。 然后一边把青玄鸟塞给秦衣,一边坐到了椅子上。 秦衣接过鸟,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了一下青玄鸟柔顺的羽毛。 “吓坏了吧,我其实没想卖了你。” “我就知道有人跟在我后面给我擦屁股,所以逗他一下。” 说着,他脸带笑意的瞅了李烬一眼。 李烬回了他一个白眼。 秦衣伸手将青玄鸟放到窗台上,轻柔的说。 “回家去吧。” 青玄鸟站在窗台上,扑棱一下翅膀,飞上了天空。 他这才转身坐到了二人的对面。 李烬抬起头看向他。 “寄北,名单拟好了么?” 朋友之间,叫字不叫名。 做自我介绍或是上级称呼下级,叫名不叫字。 旁边的秋棋:???什么名单? 秦衣伸手在虚空一抓。 不知道从哪里扯出来一张折好的宣纸。 放到桌案上。 推到李烬的面前。 李烬展开纸页扫了一眼。 上面一共写出了三十二个人的名字。 其在朝之位,就没有低于从五品的。 位列其首的公羊礼,更是大靖内阁中的从一品圣相。 大靖内阁,设一首辅、三圣相、五宰相、十阁老。 每一位都是一方大员,虽然手上实权不如各司首脑多,但却是距离皇权最近的位置。 是靖帝的身边人。 想要在靖帝眼皮子底下,动一位圣相,几乎就是在扇靖帝的大耳帖子了。 更别提,除了这位圣相,还有三十一位大员被列在了名单之上。 秋棋凑了过来,眼巴巴的看了看名单,惊讶了一下。 看着秦衣,打趣道。 “嚯,一上来就玩这么刺激的吗?” “李哥,你行不行啊,需不需要帮忙?” 没等李烬回话,秦衣淡淡一笑。 “承曦,以后不用问这种问题了,这天下间,还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应该这么问……” 他侧头看向李烬。 “需要多久?” 李烬思考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 秦衣摇摇头。 “太久了吧,我给你两天,两天内,我需要这帝都之内,人人思危。” 李烬并没反驳,只是点点头。 “好。” 满脸的玩世不恭和无所谓的表情。 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手脚。 有些随意的说。 “晚上不睡觉的话,应该能做到。” 秋棋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你们不是来真的吧?寄……寄北,两天内连杀三十多位朝中大员,这可是要惊动上头那位的啊……” 所谓的上面那位,说的当然不是皇帝。 指的是大靖的武人权威,皇权的最后一层壁垒——仙相。 提起这两个字。 全天下也只会想到一个人。 一个隐居在帝都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的老头子。 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长的什么样子,活了多久。 就连当代靖帝都很难见其一面。 没人知道他的修为已经提升到了哪一步。 但世人都知道,他确实存在,他还活着。 而且,他会在帝都安危真正受到威胁的时候,站出来。 大靖历史上,他只出现过两次。 可却无一例外的将威胁扼杀在掌中。 秋棋的疑虑不无道理。 三十多位朝中大员被杀。 仙相一定会认为这是有人在挑战大靖皇权,一定会认为帝都安危受到了威胁。 然后站出来。 到时候他们需要面对的,就是当世最顶尖的那个存在…… 秦衣闻言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秋棋:“你还笑???你就不怕他站出来吗?” 秦衣站起身,走到窗边,眼神幽幽的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 嗓音淡淡的说道。 “怕的,是他不站出来。” …… 帝都内外分三层。 最核心是宫城,皇宫所在,设八门。 中间是内城,靖国一阁、一院、一省、三司、六部全都坐落于此。 最外的就是外城和郊区了,有居民区,有村落聚集,有坊市,有私塾,有书院,也有勾栏等。 这一日。 帝都内城之内骤然掀起一股轩然大波。 一张张官文,雪片一般的飘进了帝政司和刑部大门。 而后迅速以火烧之势层层上报。 在内阁、中书省、钧察院中引发滔天巨浪。 短短一天之内,十数位朝中大员的死讯接踵传来。 遍及各部。 京兆府、帝政司、刑部、飞檐观、乃至皇家御林、禁军,京畿护卫队都纷纷抽调人手展开调查。 半天后。 大靖宫城内。 十九位内阁大臣被靖国少帝召入旌阳宫。 随后。 帝政司司丞,刑部尚书,飞檐观正卿、少卿,情信司司丞,洗妖司司丞。 也被紧急传入宫城。 数十位大臣齐聚一堂。 齐刷刷跪倒在龙书案前。 正安帝做了十数年人王帝主,再加之近十年来天下乱战不休,他早已经长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 在处理朝政要务之时,常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冷静待之。 但这一次。 他实在冷静不下来了。 短短一天时间,接近二十位朝中大臣在家中、或是在衙门口处理公务时突然横死。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就在他的兰摧内城之中! 死因完全一样。 人头落地。 切口刀劈斧剁一般齐,光滑的就像镜面。 而且切口处,半点鲜血都没有流出。 最可怕的是,就连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没人看到到底是谁出的手。 有人说这是妖术。 有妖邪作祟! 所以一早请出洗妖司的大盘手、洗妖师,出手协助破案。 但大盘手通过镇妖盘推演后,得出一个结论。 在凶案现场,没有半点妖气反应。 也就是说。 这次出手杀人的,并不是灵妖。 并非妖邪作祟! 不是妖邪,既是人为。 能够做到这种杀人不见血,瞬间完美斩下人头的人。 八成是一位武道第五步的宗师。 有宗师入京。 而且已经开始在他的帝都大肆作乱。 目前看来,是敌非友。 他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他很想将自己桌案上厚厚的一摞官文,全都扒拉到地上。 他很想把手里攥着的御笔狠狠地摔在阶下群臣的脸上。 但他忍住了。 他看向了帝政司司丞。 也是群臣跪拜中,唯一站着的人。 他叫叶央,字平阳,是当朝天子最信任的人。 而且正安帝曾通告过全天下,在他的朝堂之中。 只有两个人可以见君不跪。 其一,就是他叶央。 因为在三年前的靖东王之乱中。 他曾救大靖王朝于水火,如果没有他叶央,当时的大靖很可能就被灭国了。 其二,就是五月十二入葬圣陵的那位北侯。 于三个月前战死。 马革裹尸而还。 叶央的职位是当朝正一品帝政司司丞。 在场群臣大多因为少帝的满面怒容而噤若寒蝉。 唯独他,脸色如常。 静如秋水。 他长着一双奇特的猫眼,即便在黑夜之中,也能视如白昼。 此时这双猫眼中,正充斥着淡淡的精光。 他嘴角微微上翘起一个弧度。 “陛下,切莫担忧。这是故人入京了。” 少帝眉头一皱。 故人? 什么故人! 竟敢视大靖王法于无物,这岂不是不将他这个靖帝放在眼里? 藐视皇权,肆意谋杀朝臣,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朕岂能饶他! 第170章:梦与现实,孰真孰假?【中】【四千大更,求订阅!】 五月十一。 清晨。 秦衣盘膝坐在床上。 清修一夜,他收拢内息,睁开双眼。 房间的窗子大开,可以看清窗外紫气东来,朝阳初升。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侧头看向正坐在桌案边安静的喝着茶水的李烬。 “都解决了?” 李烬掏着耳朵,很随意的说道。 “本来昨日辰时就能收工。” “谁想到前日晚上摸到公羊老贼家宅外时,被他的几个扈从发现了。” “我看公羊老贼的护院里有个家伙还挺棘手的,所以懒得杀了,回来睡了个觉。” “昨晚才解决掉。” 秦衣眉头先是皱起了一下,然后又舒展开。 “被发现?兰摧城内,除了老家伙,谁还能发现得了你。” “看来是老家伙出手提醒他们了,公羊圣相的脑袋不那么好拿。” “老家伙出手了……嗯,目的达到了,见好就收。” 另一张塌上呼呼睡着的秋棋突然睁开眼睛。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 “见好就收?” “你怕是不知道这两天帝都上下乱成啥样子了吧?” “御林、禁军、刑部、京畿护卫队的人,轮番来咱们客栈查过几遍了,你没个逼数是吧?” 李烬不解。 “逼数?什么东西?” 秋棋摊了摊手。 “阿拉伯数字,你不懂也正常,回头有时间给你讲讲。” 秦衣淡淡一笑。 “这家伙又犯癔症了,自从三年前……他大病过一场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成天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会扯什么地球,一会又扯什么穿越之类的。” “不用理他。” 三年前,秋雪因接了一个特殊任务而招致杀身之祸,满门被灭。 借剑山庄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 传闻说十三太保连带秋雪一家老小全部身首异处,死于非命。 秋棋当时因为碰巧借住在瑞雪城,所以逃过一劫。 但听到消息之后,当场哭昏了过去。 随后就是连续一个月的连续高热,卧床不起。 再醒来时,居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嘴里成天蹦出一大堆听都没听说过的词汇。 “不是吧,你们连人与妖和平相处这么操蛋的设定都能接受,不会接受不了我是个穿越者的事实吧?” “不会吧不会吧。” 秦衣看了李烬一眼。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你看,又来了。” 李烬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是给了秋棋一个很怜悯的笑容。 拍了拍秋棋的肩膀。 “有病得治。” 秋棋:??? 秋棋提到的人与灵妖和平相处,是确实存在的。 在天下七国,灵妖非常常见。 而且已然常规化,可以和普通人共同相处。 他们眼下居住的荻花客栈的客店老板,就是个灵妖。 而且还是个绝美的狐狸灵妖。 附近街里街坊,给她起了个“小荻花”的花名。 丝毫不输于那些所谓的花魁。 时不常的就有人跑进帝都来,就是为了一睹小荻花的芳容。 秋棋第一次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忍不住惊叹。 这是一个何等奇妙的仙侠世界。 有剑仙御剑杀敌如反掌观纹。 有武夫拳指破防如探囊取物。 有狂儒撒豆成兵,泼墨为刃。 有灵妖千娇百媚,妖**环。 有道师术法卦象,阵局开道。 有鬼怪杀人不留骨,吃人不吐渣。 有玄师点石成金,只手搬动通天大山。 有棋师傀儡列阵,决胜于千里之外。 同时还有庙堂之高,忧心天下。 江湖之远,四海为家。 人间虽无天仙存在,却好似有无数神仙打架,天地充满了神奇与未知。 他瞬间发现,他从前那个家乡……地球,突然就不香了。 他要在这个世间,焕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不过。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 他本以为自己来自地球。 一经穿越必然如小说中那样挂壁上线,系统和大机缘并存。 然而并没有。 反而身负血海深仇,一屁股人命债。 他本以为自己一经穿越必然是主角,奇才亘古,无人能敌。 但他很快就发现。 自己特么好像只是个配角。 用了三年时间才初步掌握了自己拥有的暗杀本事。 但侧头一看。 身边的一个个人都是什么妖孽? 秦衣秦寄北,而今二十岁。 出身北境,自雪川长城大寒峰道统山学艺九年,通习道教正统三千道藏。 后上瑞雪城,研习瑞雪剑道正统剑篇六年之久。 在三个月之前,将道教正统与剑道正统融会贯通,通悟瑞雪城至高剑道核心。 万般剑。 传承上上代青山剑仙遗剑,黑鞘兴亡。 一剑出时,琼安十年不停的大雪居然停了! 剑退十年雪,横剑出五峰。 那一日,少年人秦衣,登顶剑仙之位! 至于那位李长逍,具体实力到底到达了什么地步,他也不太清楚。 但对于李长逍的一些往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这位。 仅持一柄女剑,也就是他怀中的:紫鞘紫薇剑。 在南唐四位宗师和十三位武道第四步强者的围杀之下。 重伤了两位宗师,斩杀了四位强者,最终成功以重伤之躯逃之夭夭…… 别看是逃的。 但那依然是他的成名之战,自那以后紫薇剑仙之名响彻江湖。 之所以他的名字,不在宗师谱之中。 主要还是因为那一战之后,他彻底销声匿迹。 世人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秋棋扫了二人一眼。 和他们一比…… 我特么还是安心做个配角吧。 …… 帝都朝臣接连横死的风波远没有结束。 虽然死亡人数已经不再增加。 但。 对于靖帝以及内城的每一个部门来说,这都是一场灾难。 这是在打靖国的脸。 哦不,这是在把靖王朝的脸踩在地上,踩得稀巴烂,白的红的满地流。 身在帝都的四位宗师临危受命,悉数出动。 就为了在全城之内找寻可能是凶手的嫌犯。 几乎掘地三尺。 找出来可能是嫌犯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这就导致京兆府和刑部的核查工作量直线上升,二部中人叫苦不迭,但却无人敢言。 帝都上下、民间,同样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虽然靖帝极力想要压制这桩连环大案产生的影响,但如此大案,怎么可能一点风都透不出来? 一向繁荣,人流熙攘的大道上,都日渐冷清下来。 虽然没有达到无人出门的地步,但却也比从前熙攘的帝都,冷清了太多。 …… 飞檐观是专门辅助历代靖帝培育道徒的机构。 目前坐镇飞檐观的是二位道师。 道家之学主流分三派,吞黄,全真,正一。 飞檐观传承的是道教全真一派。 普天之下道观之中聚集了道教三派全部传承的,只有雪川长城大寒峰万全观一家。 所以大寒峰也被称之为天下道统。 飞檐观的今代观主,道和真人,身兼二师之能。 不仅是全真道师,而且还是武道宗师。 是靖国十大宗师的第三位。 所以被靖帝委以重任。 飞檐观因此而身兼多职。 除了培育道徒以外,主持拜道仪式…… 另外还执行一些隐性任务。 刑部和京兆府审不了的犯人,就会暗中押送到飞檐观。 由飞檐观专人进行提审。 所以飞檐观近期同样忙碌不休。 一面要安排即将到来的入葬大典。 一面还要连续提审下面递交上来的犯人。 道和真人亲自坐镇,效率出奇的高。 很快就将难审的犯人审了一个七七八八。 但综合犯人供词以及案发卷宗、官文。 飞檐观很快得到了一个结论,上报宫城。 这些人中无一人是真凶。 京兆府和刑部联合洗妖司分派过来协同审案的灵妖官,加班加点的审了个大概,得出来的结论与其近似。 …… 虽然靖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知道这桩大案不可能简简单单的结束。 但看着三方递交上来的结论,依然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以为这么大的动作、这么大的案件…… 最起码能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没想到这次大案的行凶者,居然真正做到了滴水不漏。 半点线索都找不出来。 不论真相如何。 单说作案方面,这位凶手,是专业的。 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可这位却做到了无懈可击,无缝可钻。 靖帝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到底该如何将这位凶手揪出来…… 他回想起了上次叶司丞给他的谏言。 “陛下无需多虑,臣以性命担保,不出三日,这位凶手自会浮出水面。” 当时靖帝满头问号。 自己浮出水面? 搞笑吗? 哪个凶手酿造出这种令人发指的弥天大案之后,还敢自己浮出水面的?! 不要命了? 就算是宗师又怎么样? 自己站出来,真欺负我大靖王朝无人不成?! 所以虽然靖帝很信任叶央,也有些不太安心。 这才私下里派出宗师去明查暗访。 可惜。 结果就是……没结果。 就连靖帝贴身护卫的宗师,这位仙相的亲传弟子——江补天,都没能调查出个所以然来。 江补天,靖国十大宗师第九位。 自从三年前江补天经仙相指派,做了自己的贴身护卫之后,就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可这次…… 略强过其他人一等的就是,江补天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陛下,在公羊礼被杀的前一晚,公羊府扈从曾发现有野狗闯宅。” 靖帝眉头一皱。 “野狗闯宅?莫非杀人凶手是野狗???” 他现在已经是没头苍蝇瞎冲瞎撞了。 所以抓着一个答案,他也不管到底可不可能就脱口而出。 反正他是一国帝王,他说什么是什么! 谁敢反驳? 江补天差点乐出声,强忍住才没笑。 “……” “咳……圣上英明。” “有野狗闯宅,乃是御活物之能。” 靖帝眼睛一亮。 “御活物之能?” “据朕所知,哪怕宗师也只能驾驭死物,即便是棋师拥有操纵傀儡之能,但距离御活物仍有一线之隔。” “因此,只有两种可能,一者是妖术。” “而另一种……这是仙相出手警示公羊府?” “莫非在公羊礼出事的前一晚,凶手就已经候在宅外,等待行凶?” 江补天点头。 “不错,陛下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这是家师出手示警,但陛下也知,家师对于靖国之事从不过多干涉。” “所以当公羊府并未将野狗闯宅当做一回事后,家师便没有多加插手。” 靖帝犹豫了一下。 “这……” 江补天接着说道。 “昨夜陛下的窗台边,曾有桃雪天降,臣特地留下一瓣,拿给陛下。” 一边说着,江补天虚手一抓。 紧接着。 靖帝的书案上就出现了一瓣粉红色的花瓣。 桃雪,指的是最优质的桃树,万顷桃林才挑出一棵桃雪树。 不仅果实吃起来格外香甜。 而且花树盛开时节,花开也最美。 靖国帝宫之内,有三十五棵桃雪树。 这代表着南唐做了靖国三十五年的附属国。 因为桃雪产自南唐。 每一年南唐都会将三十里桃林中最优的一棵桃雪树,进贡给靖国。 三十五年无一例外。 眼下时值五月,正是桃雪盛开的时候。 所以桃雪花落并不意外。 但桃雪大多种植在御花园,只有在西宫中才有一棵。 是无论如何也吹不到靖帝寝宫的窗台的。 靖帝立刻明白过来,这是仙相在给他透露消息。 凶手,是来自南唐的。 难道,是南唐欲反大靖,特地派出宗师来帝都制造血祸? 靖帝陷入了沉思。 “凶手所用凶器为剑,可南唐五大宗师朕全都见过,并无剑仙存在……” 江补天适时提醒道。 “陛下可还记得,十五年前名动江湖的紫薇剑仙?他,出自南唐。” 靖帝瞳孔微微一缩。 十五年前,他还是个玩泥巴的小屁孩。 但因位置所限,对天下事知之不少,尤其对这位紫薇剑仙,他当时也曾艳羡了很久。 所以自然记得清楚。 听到江补天此时提起,他立刻恍然大悟。 “是他?且不说他已销声匿迹十五年之久……” “可大靖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何犯我帝都?” 江补天摇头道。 “微臣不知,但这是家师所给提示的唯一解,臣同样百思不解。” 得到答案之后,靖帝反而更多问号。 叶司丞和他说过是故人入京。 如果真是紫薇剑仙的话,这算哪门子的故人? 在靖帝看来。 他和紫薇剑仙之间的关系无异于生殖隔离,风马牛不相及…… 但总算找到一个方向了。 他立刻召集宗师,在全帝都范围内,搜寻可能是紫薇剑仙的人。 一经找到,直接拿下。 生死勿论。 第171章:梦与现实,孰真孰假?【下】【4500大更,求订阅!】 次日清晨。 秦衣跳下床榻。 窗外满天乌云,雾蒙蒙一片。 小雨淅淅沥沥。 秦衣眼神深邃。 清洗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越看越恨。 猛地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啪…… 力度极大。 左半边脸立刻就红肿起来,五个醒目的手指印悍然其上。 他的背后。 秋棋和李烬齐刷刷的睁开眼睛。 “寄北,你这是……?” 秋棋刚想说话。 李烬却在旁边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他闭上嘴。 秦衣笑了。 只不过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凄厉。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天气不错。” 秋棋一脸狐疑的看了眼窗外。 好天气? 这叫……好天气? 李烬却在旁边嗓音淡淡的回了句。 “皇天哀恸,天地齐悲。这才是所谓的‘好天气’。” 秋棋幡然醒悟。 一拍脑袋。 今天是五月十二啊! 北侯入葬圣陵的日子。 “阿棋,你之前写的那首诗怎么念来着。” 秦衣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他依然在看着铜镜,淡淡发笑。 场面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秋棋眯了一下眼睛,回忆起在瑞雪城闲扯的一句玩笑话。 “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梨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梨山夜雨时。” 秦衣低低沉吟一声。 “君问归期未有期……君问归期未有期啊。” 下一刻。 他脸上高高红肿起的手掌印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缩了回去。 面如常态。 他微微侧过头,神态一如往日。 “该走了。” “我爹,还缺一个扛棺人。” …… 北侯,秦患。 字泰安,北境舂州人。 靖帝和飞檐观给北侯安排的葬礼规模,远超过了北侯这个一品军侯应有的葬礼规模。 已经达到了帝王入葬礼的级别。 同时。 飞檐观在安排葬礼仪程的时候,还尊重了大靖国北境的入葬习俗: 武夫死后,当由另一位武夫单人扛棺。 死者生前地位越重,实力越强,死后的扛棺手也应越强。 这代表着“武夫死武道,男儿死忠烈”。 自古以来,武夫就是精忠二字的代表。 靖帝为北侯安排的扛棺手…… 是大靖国十大宗师的第四位,当朝禁军都统,崇开,崇元化。 北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突破剑仙境界,死后由宗师扛棺也算名副其实。 据说,崇开宗师为了这一日,曾在帝宫南门之外扛一根五万斤的巨木,苦练一月之久。 巨木之上放一碗满满当当的水,扛木过程中水不能洒出丝毫,稳如泰山。 旁边有北境最优秀的三位扛棺手指导全部过程,纹丝不差。 大典中。 为北侯诵念经文,做法事的,是大靖国的第三宗师道和真人。 这位道和真人,在封道师以后,只为先帝做过法事。 葬礼仪仗队总人数超过了一千人。 而且。 靖帝还打破了兰摧圣陵自古以来的单人入葬的规矩。 准许北侯夫妇同葬。 所以虽然名义上圣陵之中只是入葬了一个人,但实际上是两位。 北侯夫妇于三年之前靖东王之乱终结后,成亲。 成亲时北侯已经四十九岁,结发妻子小了北侯整整二十岁。 但二人天造地设一对,被整个大靖王朝传为佳话。 三月之前。 北侯带兵出征大齐草原。 与他对垒的是:大齐妖刀门门主,妖刀王、大宗师,王泷王开南;以及妖刀门首席褚莽宗师。 身居宗师谱第二位和第六位。 仅次于瑞雪城当代城主赵舞珏。 妖刀门与瑞雪城并称“刀剑天门。” 是天下最有名,也最正统的两大门派。 北侯本已万事俱备,布局三年之久,攻破妖刀门本已成板上钉钉。 奈何北侯手下有一位大将临阵倒戈,背叛大靖。 事先得到消息的北侯夫人以身怀六甲之躯,御剑千里赶赴战场。 但已经来不及了。 北侯给妖刀门布的局,成了北侯自己的葬身之地。 赶到边境的北侯夫人,沙场分娩。 血流不止之际,不顾侯府中人阻止,只身闯入重围。 绝境之中,北侯冲破剑仙之境。 以性命换了妖刀王最强的一条右臂。 剑仙出手断臂,就算是灵妖的治愈妖法,或是最顶尖的玄师,也不可能使其骨肉再生。 双方两败俱伤。 北侯夫妇于大齐妖刀门丹红廊,倚剑挽手而亡。 靖国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将活着还都。 大靖国听闻此事者,无不愤慨。 热血男儿无不想要沙场报国雪耻。 靖国万民本以为靖帝不可能忍下如此奇耻大辱,一定会再次派出宗师出征,血战大齐草原。 可没想到。 靖帝居然只派出了叶司丞一人前往大齐草原……议和。 以十年内双方不能互相侵犯的约定,换回了北侯夫妇的尸身。 十年不战啊! 虽然迎北侯夫妻还都,是万民所愿。 可十年不战,实在太过憋屈。 因此事而叫屈的人,不知凡几。 即便是到了现在,朝中仍有武官甚至是灵妖官,上书靖帝,请求出征,做北侯未做完之事。 但靖帝就是不同意。 而且对于大齐草原没有任何表态…… 直到今日。 …… 正安十六年。 五月十二。 北侯的入葬日。 天降薄雨。 秦衣披麻戴孝,面无表情的走在悬龙大道上。 背后的秋棋和李烬,身披缟素。 大道两旁。 原本因帝都乱局而日渐稀疏的大道上,人流如织。 但。 环境并没因此而变得火热,反而格外的冷清。 天边小雨斜斜的下着。 帝都悬龙大道两侧,哦不,是帝都几乎每一条大道的两侧,都站满了人群。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无论男女老少,均是默默跪伏在地上。 淋着雨,低着头,一言不发。 此刻。 帝都上下。 无论高官显贵,名门望族,书院学子,百姓平民。 满城皆缟素。 没有一个人命令他们这么做。 更没有一个人组织这场行动。 但他们不约而同,迈出家门,等待葬礼开始,等待北侯入葬。 天地仿佛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坊市空空荡荡,门可罗雀。 勾栏无人问津。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飞檐观的哀歌奏鸣。 秦衣双眼通红。 但他没有落泪,只是在大道上缓步而行。 秋棋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侧的人潮,内心充满了震撼。 这就是北侯在民间的人气吗? 他发誓,两世为人都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 他的心里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北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为什么他能拥有如此大的人格魅力,令全城百姓为他默哀。 三年前。 北侯成亲之后,曾上过一次瑞雪城。 秦衣作为北侯的义子,北侯成亲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不可能不告知他。 但很可惜的是。 当时他正在闭死关,瑞雪城主赵舞珏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 所以没有一见。 谁想到。 一次未见,却成永别。 这可能是秦衣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不过当时秋棋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这位名动大靖的北侯。 北侯长的并不如何英俊,只能说是一般。 身高也不如何出众。 而且满口糙话。 虽然不至于夸张到句句带上祖宗十八代。 但也是隔三差五就会冒出一句“他娘的”“奶奶的”…… 以至于秋棋当时一头问号,这他娘的是大靖第一军侯?! 相比之下。 北侯夫人,陈媛,陈瑾妾…… 就要强上太多了。 乍一看秋棋甚至都不相信那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 说她是年方二八豆蔻年华,都绝对有人信。 一笑倾人城那种…… 俩人根本就不般配。 他本以为是北侯使什么手段,把北侯夫人骗回家的。 但后来才知道,北侯夫人似乎暗恋了北侯整整二十年。 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北侯了。 秋棋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这个世界是咋了? 可现在,看着满城尽皆缟素的场景,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北侯德配其位,夫人贤惠淑德。 可惜…… 逝者已矣。 李烬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飞檐观的方向。 他预感到。 今日。 飞檐观将不得安宁。 秦衣的性格,太刚了。 他只会按照他的方法去处理问题。 任何问题都是如此。 他不会去管自己的处事方法会不会触犯律法,会不会引来天下非议。 他只会做他想做的事情。 写在名单上的那三十二名朝廷大员,无一不是朝中蛀虫,腐朽的贵族元老。 北侯之所以出征失利。 一来因为有奸佞背叛,令妖刀门有隙可乘,反败为胜。 二来就是朝中这些大员的掣肘,他们看不惯北侯霸道的所作所为…… 而且。 北侯本就身居高位。 如果拿下了妖刀门,再拿下了和大靖互相争斗倾轧已经百年之久的大齐草原…… 这等大功,封名万古是必然的。 到那时候。 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所以他们就在北侯出征期间,百般阻挠,不断向靖帝进献谗言,不断鼓动反对声音。 不断的煽风点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比叛将更加可耻。 对此。 靖帝虽然也知道这些朝中大员是蛀虫,是糟粕。 但因为一些深层次的原因,他很难出手扫除,更别提将他们全部一撸到底。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 毫不夸张的说,大靖朝堂会因此而分崩离析。 所以无论是靖帝,还是叶司丞,都无法妄动这些贵族。 他们在靖国扎的根太深了。 可秦衣是怎么做的。 云淡风轻的把名单交到了他的手上,心境没有发生半分变化。 因为他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在他眼中。 这些蛀虫。 这些对北侯背后出手捅刀子的人。 无论高低贵贱。 一个也跑不掉! 他必杀之! 无论后果。 只要做了,他就绝不会后悔。 李烬喜欢的,也正是秦衣的这一点。 敢爱敢恨,敢怒敢言。 凭本心办事。 而且,即便这次帝都凶杀案闹得如此之大。 李烬也丝毫不会怀疑,秦衣能够把尾收好,把一切看似无法解决的问题全都解决。 因为秦衣向来如此。 看似傻彪子一样,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但实际上,他,无懈可击。 这次。 也一定如此。 他心里一定已经想好对策和退路了。 心念及此,李烬缓缓抬头。 脸上满是提不起兴趣的困顿,打了个哈气。 反正屁股有秦衣来擦,叫他杀谁,他就杀谁。 恰此时。 走在最前面的秦衣停了下来。 低低说了一声。 “到了。” 眼前。 由京畿护卫队和禁军拱卫的飞檐街就在前方。 飞檐观就在飞檐街上。 此刻的飞檐街,不容外人入内。 就在秦衣停步说话的同时。 白雾飘飞,哀歌启奏。 唢呐音响彻云霄。 时间刚刚好。 秦衣定睛看向飞檐观上空。 靖国第五宗师,京畿护卫队的卫队长,张靖,正踏空站立。 真气无声无息弥散而出,天降雨点无法洒入飞檐观分毫。 同时。 他目光沉凝,扫视四周。 以防外人趁乱混入进去,谋刺靖帝。 他的身侧,两位妖师一左一右,手中高举白麻大伞,同样悬浮在半空中。 妖师引路。 道师接魂。 入葬大典开始。 …… 秦衣扫了一眼守备森严,拱卫周密的街道。 对着虚空询问了一句。 “我们怎么进去?” 北境习俗。 逝者一旦入土,那就真的与活人世界再无瓜葛了。 所以在北境没什么所谓的守灵,守孝。 因为北境人不需要这些。 这与北境人生性洒脱有关,崇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死后一切如常。 所以在北侯入土之前,秦衣决不能在入葬大典上闹事。 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他自己心里也同样迈不过这个坎。 但入土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他如果不闹一闹,反而对不起北侯一生戎马。 有些事可以忍。 但有些事,忍不了! 而想要在不引起任何轰动,不引起任何剧烈反应的情况下,进入飞檐观中。 他们三个人中,只有李烬能做到。 今日。 算上道和真人,飞檐观中一共有五位宗师在。 秦衣和秋棋都没有李烬的本事。 所以秦衣只能另辟蹊径。 他的耳边。 一道温婉动听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直接走进去。” 秦衣没有多问。 这是玄学之术法,天耳术和千里传音术。 玄师本人即便距离被施术者有千里之遥,依然能对被施术者的身边动向了如指掌。 并与被施术者对话。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有关玄学一门。 道家的头脸是道师和棋师。 玄门的头脸是玄师。 玄门不仅人数最少,而且也最神秘。 它的神秘在于玄学的奇妙本事,几乎可以做到一切常识之外的事情。 有各种奇异之能。 不同于道家。 道家以自然天象,精修卦象,符箓,布阵,以天道为主修。 道家的一切本事都是来源于自然。 而玄门弟子的能力……没人说的清到底来自哪里。 玄门之学登顶第五步者,称为玄师。 古时候曾有无数人觉得,玄门弟子就是天仙下凡。 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 当玄门弟子失去了那些神奇的术法,其实和普通人一样。 也会生老病死,也有七情六欲。 一些拥有大术法的玄师,也会因怀璧其罪而修行武道以求自保。 所以久而久之,玄门中人为仙人的说法不攻自破。 再后来。 玄门中人在民间俗称为“半妖”,而且这个半妖之名越叫越响。 因为他们的神奇程度,丝毫不亚于妖术。 眼下秦衣就是通过玄门术法,与远在异地,相隔千里的一位玄师对话。 听到对方让自己走进去。 秦衣毫不质疑,只是回头看了看李烬和秋棋。 “走进去。” 秋棋:“???寄北,你是说,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这里有五位宗师坐镇啊!” 第171章:梦与现实,孰真孰假?【下】【4500大更,求订阅!】 次日清晨。 秦衣跳下床榻。 窗外满天乌云,雾蒙蒙一片。 小雨淅淅沥沥。 秦衣眼神深邃。 清洗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越看越恨。 猛地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啪…… 力度极大。 左半边脸立刻就红肿起来,五个醒目的手指印悍然其上。 他的背后。 秋棋和李烬齐刷刷的睁开眼睛。 “寄北,你这是……?” 秋棋刚想说话。 李烬却在旁边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他闭上嘴。 秦衣笑了。 只不过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凄厉。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天气不错。” 秋棋一脸狐疑的看了眼窗外。 好天气? 这叫……好天气? 李烬却在旁边嗓音淡淡的回了句。 “皇天哀恸,天地齐悲。这才是所谓的‘好天气’。” 秋棋幡然醒悟。 一拍脑袋。 今天是五月十二啊! 北侯入葬圣陵的日子。 “阿棋,你之前写的那首诗怎么念来着。” 秦衣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他依然在看着铜镜,淡淡发笑。 场面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秋棋眯了一下眼睛,回忆起在瑞雪城闲扯的一句玩笑话。 “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梨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梨山夜雨时。” 秦衣低低沉吟一声。 “君问归期未有期……君问归期未有期啊。” 下一刻。 他脸上高高红肿起的手掌印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缩了回去。 面如常态。 他微微侧过头,神态一如往日。 “该走了。” “我爹,还缺一个扛棺人。” …… 北侯,秦患。 字泰安,北境舂州人。 靖帝和飞檐观给北侯安排的葬礼规模,远超过了北侯这个一品军侯应有的葬礼规模。 已经达到了帝王入葬礼的级别。 同时。 飞檐观在安排葬礼仪程的时候,还尊重了大靖国北境的入葬习俗: 武夫死后,当由另一位武夫单人扛棺。 死者生前地位越重,实力越强,死后的扛棺手也应越强。 这代表着“武夫死武道,男儿死忠烈”。 自古以来,武夫就是精忠二字的代表。 靖帝为北侯安排的扛棺手…… 是大靖国十大宗师的第四位,当朝禁军都统,崇开,崇元化。 北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突破剑仙境界,死后由宗师扛棺也算名副其实。 据说,崇开宗师为了这一日,曾在帝宫南门之外扛一根五万斤的巨木,苦练一月之久。 巨木之上放一碗满满当当的水,扛木过程中水不能洒出丝毫,稳如泰山。 旁边有北境最优秀的三位扛棺手指导全部过程,纹丝不差。 大典中。 为北侯诵念经文,做法事的,是大靖国的第三宗师道和真人。 这位道和真人,在封道师以后,只为先帝做过法事。 葬礼仪仗队总人数超过了一千人。 而且。 靖帝还打破了兰摧圣陵自古以来的单人入葬的规矩。 准许北侯夫妇同葬。 所以虽然名义上圣陵之中只是入葬了一个人,但实际上是两位。 北侯夫妇于三年之前靖东王之乱终结后,成亲。 成亲时北侯已经四十九岁,结发妻子小了北侯整整二十岁。 但二人天造地设一对,被整个大靖王朝传为佳话。 三月之前。 北侯带兵出征大齐草原。 与他对垒的是:大齐妖刀门门主,妖刀王、大宗师,王泷王开南;以及妖刀门首席褚莽宗师。 身居宗师谱第二位和第六位。 仅次于瑞雪城当代城主赵舞珏。 妖刀门与瑞雪城并称“刀剑天门。” 是天下最有名,也最正统的两大门派。 北侯本已万事俱备,布局三年之久,攻破妖刀门本已成板上钉钉。 奈何北侯手下有一位大将临阵倒戈,背叛大靖。 事先得到消息的北侯夫人以身怀六甲之躯,御剑千里赶赴战场。 但已经来不及了。 北侯给妖刀门布的局,成了北侯自己的葬身之地。 赶到边境的北侯夫人,沙场分娩。 血流不止之际,不顾侯府中人阻止,只身闯入重围。 绝境之中,北侯冲破剑仙之境。 以性命换了妖刀王最强的一条右臂。 剑仙出手断臂,就算是灵妖的治愈妖法,或是最顶尖的玄师,也不可能使其骨肉再生。 双方两败俱伤。 北侯夫妇于大齐妖刀门丹红廊,倚剑挽手而亡。 靖国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将活着还都。 大靖国听闻此事者,无不愤慨。 热血男儿无不想要沙场报国雪耻。 靖国万民本以为靖帝不可能忍下如此奇耻大辱,一定会再次派出宗师出征,血战大齐草原。 可没想到。 靖帝居然只派出了叶司丞一人前往大齐草原……议和。 以十年内双方不能互相侵犯的约定,换回了北侯夫妇的尸身。 十年不战啊! 虽然迎北侯夫妻还都,是万民所愿。 可十年不战,实在太过憋屈。 因此事而叫屈的人,不知凡几。 即便是到了现在,朝中仍有武官甚至是灵妖官,上书靖帝,请求出征,做北侯未做完之事。 但靖帝就是不同意。 而且对于大齐草原没有任何表态…… 直到今日。 …… 正安十六年。 五月十二。 北侯的入葬日。 天降薄雨。 秦衣披麻戴孝,面无表情的走在悬龙大道上。 背后的秋棋和李烬,身披缟素。 大道两旁。 原本因帝都乱局而日渐稀疏的大道上,人流如织。 但。 环境并没因此而变得火热,反而格外的冷清。 天边小雨斜斜的下着。 帝都悬龙大道两侧,哦不,是帝都几乎每一条大道的两侧,都站满了人群。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无论男女老少,均是默默跪伏在地上。 淋着雨,低着头,一言不发。 此刻。 帝都上下。 无论高官显贵,名门望族,书院学子,百姓平民。 满城皆缟素。 没有一个人命令他们这么做。 更没有一个人组织这场行动。 但他们不约而同,迈出家门,等待葬礼开始,等待北侯入葬。 天地仿佛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坊市空空荡荡,门可罗雀。 勾栏无人问津。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飞檐观的哀歌奏鸣。 秦衣双眼通红。 但他没有落泪,只是在大道上缓步而行。 秋棋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侧的人潮,内心充满了震撼。 这就是北侯在民间的人气吗? 他发誓,两世为人都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 他的心里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北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为什么他能拥有如此大的人格魅力,令全城百姓为他默哀。 三年前。 北侯成亲之后,曾上过一次瑞雪城。 秦衣作为北侯的义子,北侯成亲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不可能不告知他。 但很可惜的是。 当时他正在闭死关,瑞雪城主赵舞珏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 所以没有一见。 谁想到。 一次未见,却成永别。 这可能是秦衣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不过当时秋棋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这位名动大靖的北侯。 北侯长的并不如何英俊,只能说是一般。 身高也不如何出众。 而且满口糙话。 虽然不至于夸张到句句带上祖宗十八代。 但也是隔三差五就会冒出一句“他娘的”“奶奶的”…… 以至于秋棋当时一头问号,这他娘的是大靖第一军侯?! 相比之下。 北侯夫人,陈媛,陈瑾妾…… 就要强上太多了。 乍一看秋棋甚至都不相信那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 说她是年方二八豆蔻年华,都绝对有人信。 一笑倾人城那种…… 俩人根本就不般配。 他本以为是北侯使什么手段,把北侯夫人骗回家的。 但后来才知道,北侯夫人似乎暗恋了北侯整整二十年。 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北侯了。 秋棋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这个世界是咋了? 可现在,看着满城尽皆缟素的场景,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北侯德配其位,夫人贤惠淑德。 可惜…… 逝者已矣。 李烬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飞檐观的方向。 他预感到。 今日。 飞檐观将不得安宁。 秦衣的性格,太刚了。 他只会按照他的方法去处理问题。 任何问题都是如此。 他不会去管自己的处事方法会不会触犯律法,会不会引来天下非议。 他只会做他想做的事情。 写在名单上的那三十二名朝廷大员,无一不是朝中蛀虫,腐朽的贵族元老。 北侯之所以出征失利。 一来因为有奸佞背叛,令妖刀门有隙可乘,反败为胜。 二来就是朝中这些大员的掣肘,他们看不惯北侯霸道的所作所为…… 而且。 北侯本就身居高位。 如果拿下了妖刀门,再拿下了和大靖互相争斗倾轧已经百年之久的大齐草原…… 这等大功,封名万古是必然的。 到那时候。 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所以他们就在北侯出征期间,百般阻挠,不断向靖帝进献谗言,不断鼓动反对声音。 不断的煽风点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比叛将更加可耻。 对此。 靖帝虽然也知道这些朝中大员是蛀虫,是糟粕。 但因为一些深层次的原因,他很难出手扫除,更别提将他们全部一撸到底。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 毫不夸张的说,大靖朝堂会因此而分崩离析。 所以无论是靖帝,还是叶司丞,都无法妄动这些贵族。 他们在靖国扎的根太深了。 可秦衣是怎么做的。 云淡风轻的把名单交到了他的手上,心境没有发生半分变化。 因为他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在他眼中。 这些蛀虫。 这些对北侯背后出手捅刀子的人。 无论高低贵贱。 一个也跑不掉! 他必杀之! 无论后果。 只要做了,他就绝不会后悔。 李烬喜欢的,也正是秦衣的这一点。 敢爱敢恨,敢怒敢言。 凭本心办事。 而且,即便这次帝都凶杀案闹得如此之大。 李烬也丝毫不会怀疑,秦衣能够把尾收好,把一切看似无法解决的问题全都解决。 因为秦衣向来如此。 看似傻彪子一样,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但实际上,他,无懈可击。 这次。 也一定如此。 他心里一定已经想好对策和退路了。 心念及此,李烬缓缓抬头。 脸上满是提不起兴趣的困顿,打了个哈气。 反正屁股有秦衣来擦,叫他杀谁,他就杀谁。 恰此时。 走在最前面的秦衣停了下来。 低低说了一声。 “到了。” 眼前。 由京畿护卫队和禁军拱卫的飞檐街就在前方。 飞檐观就在飞檐街上。 此刻的飞檐街,不容外人入内。 就在秦衣停步说话的同时。 白雾飘飞,哀歌启奏。 唢呐音响彻云霄。 时间刚刚好。 秦衣定睛看向飞檐观上空。 靖国第五宗师,京畿护卫队的卫队长,张靖,正踏空站立。 真气无声无息弥散而出,天降雨点无法洒入飞檐观分毫。 同时。 他目光沉凝,扫视四周。 以防外人趁乱混入进去,谋刺靖帝。 他的身侧,两位妖师一左一右,手中高举白麻大伞,同样悬浮在半空中。 妖师引路。 道师接魂。 入葬大典开始。 …… 秦衣扫了一眼守备森严,拱卫周密的街道。 对着虚空询问了一句。 “我们怎么进去?” 北境习俗。 逝者一旦入土,那就真的与活人世界再无瓜葛了。 所以在北境没什么所谓的守灵,守孝。 因为北境人不需要这些。 这与北境人生性洒脱有关,崇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死后一切如常。 所以在北侯入土之前,秦衣决不能在入葬大典上闹事。 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他自己心里也同样迈不过这个坎。 但入土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他如果不闹一闹,反而对不起北侯一生戎马。 有些事可以忍。 但有些事,忍不了! 而想要在不引起任何轰动,不引起任何剧烈反应的情况下,进入飞檐观中。 他们三个人中,只有李烬能做到。 今日。 算上道和真人,飞檐观中一共有五位宗师在。 秦衣和秋棋都没有李烬的本事。 所以秦衣只能另辟蹊径。 他的耳边。 一道温婉动听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直接走进去。” 秦衣没有多问。 这是玄学之术法,天耳术和千里传音术。 玄师本人即便距离被施术者有千里之遥,依然能对被施术者的身边动向了如指掌。 并与被施术者对话。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有关玄学一门。 道家的头脸是道师和棋师。 玄门的头脸是玄师。 玄门不仅人数最少,而且也最神秘。 它的神秘在于玄学的奇妙本事,几乎可以做到一切常识之外的事情。 有各种奇异之能。 不同于道家。 道家以自然天象,精修卦象,符箓,布阵,以天道为主修。 道家的一切本事都是来源于自然。 而玄门弟子的能力……没人说的清到底来自哪里。 玄门之学登顶第五步者,称为玄师。 古时候曾有无数人觉得,玄门弟子就是天仙下凡。 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 当玄门弟子失去了那些神奇的术法,其实和普通人一样。 也会生老病死,也有七情六欲。 一些拥有大术法的玄师,也会因怀璧其罪而修行武道以求自保。 所以久而久之,玄门中人为仙人的说法不攻自破。 再后来。 玄门中人在民间俗称为“半妖”,而且这个半妖之名越叫越响。 因为他们的神奇程度,丝毫不亚于妖术。 眼下秦衣就是通过玄门术法,与远在异地,相隔千里的一位玄师对话。 听到对方让自己走进去。 秦衣毫不质疑,只是回头看了看李烬和秋棋。 “走进去。” 秋棋:“???寄北,你是说,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这里有五位宗师坐镇啊!” 第171章:梦与现实,孰真孰假?【下】【4500大更,求订阅!】 次日清晨。 秦衣跳下床榻。 窗外满天乌云,雾蒙蒙一片。 小雨淅淅沥沥。 秦衣眼神深邃。 清洗过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越看越恨。 猛地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啪…… 力度极大。 左半边脸立刻就红肿起来,五个醒目的手指印悍然其上。 他的背后。 秋棋和李烬齐刷刷的睁开眼睛。 “寄北,你这是……?” 秋棋刚想说话。 李烬却在旁边朝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示意他闭上嘴。 秦衣笑了。 只不过这个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凄厉。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天气不错。” 秋棋一脸狐疑的看了眼窗外。 好天气? 这叫……好天气? 李烬却在旁边嗓音淡淡的回了句。 “皇天哀恸,天地齐悲。这才是所谓的‘好天气’。” 秋棋幡然醒悟。 一拍脑袋。 今天是五月十二啊! 北侯入葬圣陵的日子。 “阿棋,你之前写的那首诗怎么念来着。” 秦衣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他依然在看着铜镜,淡淡发笑。 场面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秋棋眯了一下眼睛,回忆起在瑞雪城闲扯的一句玩笑话。 “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梨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梨山夜雨时。” 秦衣低低沉吟一声。 “君问归期未有期……君问归期未有期啊。” 下一刻。 他脸上高高红肿起的手掌印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缩了回去。 面如常态。 他微微侧过头,神态一如往日。 “该走了。” “我爹,还缺一个扛棺人。” …… 北侯,秦患。 字泰安,北境舂州人。 靖帝和飞檐观给北侯安排的葬礼规模,远超过了北侯这个一品军侯应有的葬礼规模。 已经达到了帝王入葬礼的级别。 同时。 飞檐观在安排葬礼仪程的时候,还尊重了大靖国北境的入葬习俗: 武夫死后,当由另一位武夫单人扛棺。 死者生前地位越重,实力越强,死后的扛棺手也应越强。 这代表着“武夫死武道,男儿死忠烈”。 自古以来,武夫就是精忠二字的代表。 靖帝为北侯安排的扛棺手…… 是大靖国十大宗师的第四位,当朝禁军都统,崇开,崇元化。 北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突破剑仙境界,死后由宗师扛棺也算名副其实。 据说,崇开宗师为了这一日,曾在帝宫南门之外扛一根五万斤的巨木,苦练一月之久。 巨木之上放一碗满满当当的水,扛木过程中水不能洒出丝毫,稳如泰山。 旁边有北境最优秀的三位扛棺手指导全部过程,纹丝不差。 大典中。 为北侯诵念经文,做法事的,是大靖国的第三宗师道和真人。 这位道和真人,在封道师以后,只为先帝做过法事。 葬礼仪仗队总人数超过了一千人。 而且。 靖帝还打破了兰摧圣陵自古以来的单人入葬的规矩。 准许北侯夫妇同葬。 所以虽然名义上圣陵之中只是入葬了一个人,但实际上是两位。 北侯夫妇于三年之前靖东王之乱终结后,成亲。 成亲时北侯已经四十九岁,结发妻子小了北侯整整二十岁。 但二人天造地设一对,被整个大靖王朝传为佳话。 三月之前。 北侯带兵出征大齐草原。 与他对垒的是:大齐妖刀门门主,妖刀王、大宗师,王泷王开南;以及妖刀门首席褚莽宗师。 身居宗师谱第二位和第六位。 仅次于瑞雪城当代城主赵舞珏。 妖刀门与瑞雪城并称“刀剑天门。” 是天下最有名,也最正统的两大门派。 北侯本已万事俱备,布局三年之久,攻破妖刀门本已成板上钉钉。 奈何北侯手下有一位大将临阵倒戈,背叛大靖。 事先得到消息的北侯夫人以身怀六甲之躯,御剑千里赶赴战场。 但已经来不及了。 北侯给妖刀门布的局,成了北侯自己的葬身之地。 赶到边境的北侯夫人,沙场分娩。 血流不止之际,不顾侯府中人阻止,只身闯入重围。 绝境之中,北侯冲破剑仙之境。 以性命换了妖刀王最强的一条右臂。 剑仙出手断臂,就算是灵妖的治愈妖法,或是最顶尖的玄师,也不可能使其骨肉再生。 双方两败俱伤。 北侯夫妇于大齐妖刀门丹红廊,倚剑挽手而亡。 靖国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将活着还都。 大靖国听闻此事者,无不愤慨。 热血男儿无不想要沙场报国雪耻。 靖国万民本以为靖帝不可能忍下如此奇耻大辱,一定会再次派出宗师出征,血战大齐草原。 可没想到。 靖帝居然只派出了叶司丞一人前往大齐草原……议和。 以十年内双方不能互相侵犯的约定,换回了北侯夫妇的尸身。 十年不战啊! 虽然迎北侯夫妻还都,是万民所愿。 可十年不战,实在太过憋屈。 因此事而叫屈的人,不知凡几。 即便是到了现在,朝中仍有武官甚至是灵妖官,上书靖帝,请求出征,做北侯未做完之事。 但靖帝就是不同意。 而且对于大齐草原没有任何表态…… 直到今日。 …… 正安十六年。 五月十二。 北侯的入葬日。 天降薄雨。 秦衣披麻戴孝,面无表情的走在悬龙大道上。 背后的秋棋和李烬,身披缟素。 大道两旁。 原本因帝都乱局而日渐稀疏的大道上,人流如织。 但。 环境并没因此而变得火热,反而格外的冷清。 天边小雨斜斜的下着。 帝都悬龙大道两侧,哦不,是帝都几乎每一条大道的两侧,都站满了人群。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无论男女老少,均是默默跪伏在地上。 淋着雨,低着头,一言不发。 此刻。 帝都上下。 无论高官显贵,名门望族,书院学子,百姓平民。 满城皆缟素。 没有一个人命令他们这么做。 更没有一个人组织这场行动。 但他们不约而同,迈出家门,等待葬礼开始,等待北侯入葬。 天地仿佛陷入了绝对的静止。 坊市空空荡荡,门可罗雀。 勾栏无人问津。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飞檐观的哀歌奏鸣。 秦衣双眼通红。 但他没有落泪,只是在大道上缓步而行。 秋棋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侧的人潮,内心充满了震撼。 这就是北侯在民间的人气吗? 他发誓,两世为人都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 他的心里浮现出了一个问题。 北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为什么他能拥有如此大的人格魅力,令全城百姓为他默哀。 三年前。 北侯成亲之后,曾上过一次瑞雪城。 秦衣作为北侯的义子,北侯成亲这么大的事,按理说不可能不告知他。 但很可惜的是。 当时他正在闭死关,瑞雪城主赵舞珏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 所以没有一见。 谁想到。 一次未见,却成永别。 这可能是秦衣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不过当时秋棋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这位名动大靖的北侯。 北侯长的并不如何英俊,只能说是一般。 身高也不如何出众。 而且满口糙话。 虽然不至于夸张到句句带上祖宗十八代。 但也是隔三差五就会冒出一句“他娘的”“奶奶的”…… 以至于秋棋当时一头问号,这他娘的是大靖第一军侯?! 相比之下。 北侯夫人,陈媛,陈瑾妾…… 就要强上太多了。 乍一看秋棋甚至都不相信那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 说她是年方二八豆蔻年华,都绝对有人信。 一笑倾人城那种…… 俩人根本就不般配。 他本以为是北侯使什么手段,把北侯夫人骗回家的。 但后来才知道,北侯夫人似乎暗恋了北侯整整二十年。 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北侯了。 秋棋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这个世界是咋了? 可现在,看着满城尽皆缟素的场景,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北侯德配其位,夫人贤惠淑德。 可惜…… 逝者已矣。 李烬面无表情,只是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看飞檐观的方向。 他预感到。 今日。 飞檐观将不得安宁。 秦衣的性格,太刚了。 他只会按照他的方法去处理问题。 任何问题都是如此。 他不会去管自己的处事方法会不会触犯律法,会不会引来天下非议。 他只会做他想做的事情。 写在名单上的那三十二名朝廷大员,无一不是朝中蛀虫,腐朽的贵族元老。 北侯之所以出征失利。 一来因为有奸佞背叛,令妖刀门有隙可乘,反败为胜。 二来就是朝中这些大员的掣肘,他们看不惯北侯霸道的所作所为…… 而且。 北侯本就身居高位。 如果拿下了妖刀门,再拿下了和大靖互相争斗倾轧已经百年之久的大齐草原…… 这等大功,封名万古是必然的。 到那时候。 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所以他们就在北侯出征期间,百般阻挠,不断向靖帝进献谗言,不断鼓动反对声音。 不断的煽风点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所作所为甚至比叛将更加可耻。 对此。 靖帝虽然也知道这些朝中大员是蛀虫,是糟粕。 但因为一些深层次的原因,他很难出手扫除,更别提将他们全部一撸到底。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 毫不夸张的说,大靖朝堂会因此而分崩离析。 所以无论是靖帝,还是叶司丞,都无法妄动这些贵族。 他们在靖国扎的根太深了。 可秦衣是怎么做的。 云淡风轻的把名单交到了他的手上,心境没有发生半分变化。 因为他觉得这么做是对的。 在他眼中。 这些蛀虫。 这些对北侯背后出手捅刀子的人。 无论高低贵贱。 一个也跑不掉! 他必杀之! 无论后果。 只要做了,他就绝不会后悔。 李烬喜欢的,也正是秦衣的这一点。 敢爱敢恨,敢怒敢言。 凭本心办事。 而且,即便这次帝都凶杀案闹得如此之大。 李烬也丝毫不会怀疑,秦衣能够把尾收好,把一切看似无法解决的问题全都解决。 因为秦衣向来如此。 看似傻彪子一样,冲动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 但实际上,他,无懈可击。 这次。 也一定如此。 他心里一定已经想好对策和退路了。 心念及此,李烬缓缓抬头。 脸上满是提不起兴趣的困顿,打了个哈气。 反正屁股有秦衣来擦,叫他杀谁,他就杀谁。 恰此时。 走在最前面的秦衣停了下来。 低低说了一声。 “到了。” 眼前。 由京畿护卫队和禁军拱卫的飞檐街就在前方。 飞檐观就在飞檐街上。 此刻的飞檐街,不容外人入内。 就在秦衣停步说话的同时。 白雾飘飞,哀歌启奏。 唢呐音响彻云霄。 时间刚刚好。 秦衣定睛看向飞檐观上空。 靖国第五宗师,京畿护卫队的卫队长,张靖,正踏空站立。 真气无声无息弥散而出,天降雨点无法洒入飞檐观分毫。 同时。 他目光沉凝,扫视四周。 以防外人趁乱混入进去,谋刺靖帝。 他的身侧,两位妖师一左一右,手中高举白麻大伞,同样悬浮在半空中。 妖师引路。 道师接魂。 入葬大典开始。 …… 秦衣扫了一眼守备森严,拱卫周密的街道。 对着虚空询问了一句。 “我们怎么进去?” 北境习俗。 逝者一旦入土,那就真的与活人世界再无瓜葛了。 所以在北境没什么所谓的守灵,守孝。 因为北境人不需要这些。 这与北境人生性洒脱有关,崇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死后一切如常。 所以在北侯入土之前,秦衣决不能在入葬大典上闹事。 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他自己心里也同样迈不过这个坎。 但入土之后,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他如果不闹一闹,反而对不起北侯一生戎马。 有些事可以忍。 但有些事,忍不了! 而想要在不引起任何轰动,不引起任何剧烈反应的情况下,进入飞檐观中。 他们三个人中,只有李烬能做到。 今日。 算上道和真人,飞檐观中一共有五位宗师在。 秦衣和秋棋都没有李烬的本事。 所以秦衣只能另辟蹊径。 他的耳边。 一道温婉动听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直接走进去。” 秦衣没有多问。 这是玄学之术法,天耳术和千里传音术。 玄师本人即便距离被施术者有千里之遥,依然能对被施术者的身边动向了如指掌。 并与被施术者对话。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有关玄学一门。 道家的头脸是道师和棋师。 玄门的头脸是玄师。 玄门不仅人数最少,而且也最神秘。 它的神秘在于玄学的奇妙本事,几乎可以做到一切常识之外的事情。 有各种奇异之能。 不同于道家。 道家以自然天象,精修卦象,符箓,布阵,以天道为主修。 道家的一切本事都是来源于自然。 而玄门弟子的能力……没人说的清到底来自哪里。 玄门之学登顶第五步者,称为玄师。 古时候曾有无数人觉得,玄门弟子就是天仙下凡。 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 当玄门弟子失去了那些神奇的术法,其实和普通人一样。 也会生老病死,也有七情六欲。 一些拥有大术法的玄师,也会因怀璧其罪而修行武道以求自保。 所以久而久之,玄门中人为仙人的说法不攻自破。 再后来。 玄门中人在民间俗称为“半妖”,而且这个半妖之名越叫越响。 因为他们的神奇程度,丝毫不亚于妖术。 眼下秦衣就是通过玄门术法,与远在异地,相隔千里的一位玄师对话。 听到对方让自己走进去。 秦衣毫不质疑,只是回头看了看李烬和秋棋。 “走进去。” 秋棋:“???寄北,你是说,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这里有五位宗师坐镇啊!” 第172章:梦醒时分【上】【4500大更,求订阅!】 秋棋还没问完,发现李烬已经一言不发的跟上了秦衣的步伐。 就他一个人还傻不愣登的站在原地。 当他们三人来到禁军护卫之前的时候,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连排禁军甲士,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依然眼神如炬的目视前方。 秋棋狐疑的伸手在一个甲士得眼皮底下晃了晃。 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挠了挠头,正准备吐槽几句。 前面的李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提着他的脖领子,就跟提着个小鸡崽子似的把他提到了半空。 “别那么多废话了,进去。” “你小子除了诗写得好一些以外,连一点起码的眼力都没有吗?” 秋棋摆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我闭嘴还不行吗。” 三人就这么视若无人的,穿过了禁军和京畿护卫队的两道封锁线。 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多看他们一眼。 秋棋不由得啧啧称奇。 但看到李烬瞪视过来的眼神,他闭上了嘴…… 三人畅行无阻,来到飞檐观大门之外。 秦衣的注意力一直盯在高空中的宗师张靖身上。 当三人准备迈步进入飞檐观的时候,张靖的眉头突然一皱。 刷的一下低下头,看向了观门口的方向。 秦衣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隔空和上方的张靖来了个对视。 但好在张靖只是低头瞟了一眼,旋即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的转回头去。 秋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和李烬对视一眼。 三人迈过门槛,穿过广亮大门。 …… 等待秦衣三人走了进去,张靖再度低头看了眼观门方向。 刚刚那一瞬间。 他的视野中,虽然没有看到任何人。 但他的灵知却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有人走了进去。 他并没有阻拦。 因为他想起了昨日晚间时分,叶司丞对他说的话。 “希德兄,明日祭礼时,会有外人闯入飞檐观内,无论是谁,你不必阻拦,放任他们进来就好。” 张靖字希德。 当时张靖非常不解。 “小叶,为兄虽然信任你对陛下的忠诚,相信你不会做出任何对大靖、对陛下不利之事。” “但明日祭礼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闪失。眼下京华危机重重,凶犯仍未落网,为兄绝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 “为兄得陛下之信任,护卫京畿……” 叶司丞摆了摆手。 “如若张兄愿信央这一次……” “央以项上人头担保,放那几人进来,不仅帝都凶案能够水落石出,而且对于陛下,同样有无穷裨益。” 张靖为此犹豫了一个晚上。 尤其,叶司丞走的时候,还强调了一句。 “此事,切记不要让陛下知晓。” “另外,无论张兄是否愿意信央,这次,张兄恐怕要受几日牢狱之苦了。” 张靖:??? 我堂堂大靖宗师,行的端坐的正,哪来的牢狱之灾! 小叶真会说笑,摆明了吓我不是? 最终。 他犹豫再三。 还是选择相信了叶司丞的话。 真的放了几个人进去…… …… 飞檐观内。 戒备森严。 甲士几乎把守在看得到的、看不到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有宗师坐镇,他们这些小喽啰起到的作用并不会太大。 但以防万一。 重兵把守往往能给人带来更多的安全感。 也更显隆重。 今日参与入葬大典的可不单单只有靖帝一人,满朝文武百官,无一缺席,全部都在。 秦衣三人径直走入道场。 大员满列,贵族横排。 唢呐尖鸣响彻。 八十一位道士横列在中央高台之上,围绕两座金木大棺,诵念道藏送魂经文。 道和真人站在两座金木大棺中间。 手捧拂尘,脚踏八星,口中念念有辞。 道场中千百人都能将道和真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但。 除了秦衣。 没人听得懂他在念的是什么。 这是道家最古老的语言。 传说中来自天地混沌时期,由三清创造并应用。 所以也被称之为“三清文”。 道家的极多经典都是有三清文编写。 道和真人念诵的是三清文的道家纳魂经。 另一侧主位台上。 靖帝倚栏杆而立,旁边的江补天微微凑近一步。 “陛下,有外人混入。” 靖帝眉头一皱。 刚要下令江补天出手擒贼,后面的叶司丞却突然凑了过来。 适时插嘴道。 “陛下,可曾记得臣前日与陛下说过,要不得多久,凶犯自会浮出水面。” “陛下勿急,入葬之前,冲撞亡魂实属凶相。” 靖帝犹豫了一下。 高台之上,道和真人经文诵念完毕,朗声高呼。 “我主皇爷何在?” 靖帝侧头扫了叶司丞一眼,眼神的意思是:“好,我就等你一等。” 叶司丞眼神幽幽,心中暗道。 “故友后人,央只能帮你到这一步了。” 靖帝走下主位高台,登上法事台,走到道和真人身侧。 双手各捧着一捧黄土。 洒入两个未合的棺材之中。 口念一声:“天尊慈悲。生时故国,亡时故土,大靖永不忘二位卿家所立之功业。” 旋即他退后几步,将主持位还给道和真人。 道和真人看了看旁边等待合棺的人,还有等待扛棺的崇宗师。 突然再度朗声喊道。 “孝子贤孙何在?” 毫无征兆! 大典仪程之中并无这一项,可道和真人却喊的这么认真。 满座哗然,隐隐有议论之声。 “出错了吧,北侯哪有什么孝子贤孙?” “这是以前做法的流程?道和真人怎么也犯迷糊了?” 就连靖帝也是一头雾水。 这…… 什么情况? 接下来不是应该合棺的吗? 道和真人傻了?怎么这种低级错误也会犯? 此时此刻。 大门方向站立的秦衣三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在众人的视野中现身。 秦衣对着朗朗青天低低说了声,“谢谢”。 旋即朗声应和。 “孝子贤孙在此!” 齐刷刷的一连片问号脸扭了过来。 文武群臣再度哗然。 崇开。 张靖。 飞檐观第二位道师马道长。 江补天。 御林都统,宗师钱逢。 洗妖司两位坐镇妖师。 同时眼神一凝。 各位大能几乎同时动作。 两位妖师手施术法,却惊奇的发现,他们的术法居然根本无法作用到秦衣的身上。 反而完美的避开了秦衣。 两位妖师眼含震惊的对视一眼,他们二人这是中了玄术:散魂! 虽然只作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但依然让他们二人掣肘不前。 江补天身躯一闪。 下一刻已然出现在靖帝身侧,扶剑而立,眼神警惕。 他想起刚刚叶司丞的话,所以没急着出手,只是保护陛下。 崇开,张靖,钱逢三位宗师齐齐出动。 秦衣没有现身时,他们都在蓄势。 秦衣现身时,他们势如风雷,一触即发。 马道长身化流星,手掐道诀。 直接以一道禁锢术,阻拦住距离他最近的钱逢的动作。 钱逢回头瞪视马道长:?? 李烬和秋棋默契十足的一左一右,飞身而出。 挡住了另两位宗师的俯冲之势。 二人全都没有将掌中利刃出鞘,逝者在上,绝不能见剑光。 三方碰撞之中,众目睽睽之下。 秦衣不急不慌的缓步前行,一步一个脚印,登上法事台。 五位宗师坐镇的情况下,居然没人能在第一时间挡住秦衣的去路。 秦衣旁若无人的走至道和真人身前,满脸是泪。 他红着眼睛,却淡淡一笑,颤声重复了一遍。 “孝子贤孙在此。” 靖帝眉睫一颤,上下打量了秦衣几眼,心脏突然一抽。 这张面孔,怎么会这么熟悉…… 他额头隐隐有青筋涌动。 但还是伸手示意江补天退后,他踏前一步,喊道。 “都给朕停手!” “是!” “是……” 崇、张、钱三位宗师齐刷刷落地。 秋棋和李烬落在高台之下。 秋棋擦了擦嘴角溢出来的血丝。 以他现在的实力,面对面硬抗宗师一招,还是有些勉强。 钱逢仍然盯着马道长,满头问号。 马道长朝他腼腆一笑…… 靖帝看了眼道和真人,没有多说什么,转而看向秦衣。 “你是何人?” 秦衣握剑单膝跪地。 “微臣秦衣,拜见陛下。” 靖帝不解。 “你非我朝之臣子,为何以臣自称,而不称民?” 秦衣神色如常,平静回答。 “秦家世代忠臣,衣之生父曾得先成德皇爷降旨赐予世袭罔替之爵,义父曾得陛下降旨赐予世袭军侯之位。” “故,秦衣虽未在朝中为臣,却敢以臣自居!” 靖帝虽然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猜测,依然惊得瞪大眼睛。 下方议论之声更甚,乱糟糟一片。 眼下的场景实在出乎意料。 一个看起来刚刚弱冠之年的少年人,带着两个差不多岁数的少年。 在宗师坐镇,妖师环伺,道师主持的入葬礼上,毫发无损的站到了高台之上。 身边的两个少年,居然都能抵挡住两位宗师的一招攻势!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神仙啊? 而且。 这个叫秦衣的少年人,刚刚说的话…… 生父,得到了先成德皇爷降旨的世袭罔替爵位? 在大靖国的历史上还有第二个人吗? 成帝,是上上代靖国帝。 时值靖国风雨飘摇。 有南朝 叛军势大,兵围帝都欲取大靖。 有位军卒,姓秦名出,字武安。 自北境起兵勤王,联合十位各方军将合成勤王大军,在叛军手中夺回疆土。 史称:反靖之乱。 后来这位军卒在和叛军作战,和大齐草原作战的十数年间,屡立战功,被靖国万民尊之为“军神”。 被成帝封为安北侯。 且,一品侯爵之位世袭罔替! 其后人可以原封不动的继承这个一品之位。 那时。 有安北侯在,大齐草原不敢犯进半步。 有安北侯在,天下太平。 后来的北侯秦患,正是安北侯秦出的剑仆。 也是当时勤王之军的十员大将之一。 虽是剑仆,但二人胜似亲兄弟。 只可惜后来…… 妖刀门多位宗师齐齐出手,毫无声息的闯过边境线。 安北侯被杀。 安北侯全府上下无一幸免。 当时靖国上下无一人不怒。 安北之耻至今仍在! 妖刀门不除,靖国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这也正是秦患在封侯之后,瞎了心的想灭妖刀门,想平大齐草原的原因。 秦患在三年前,封侯时,靖帝本想封他为“安北侯”。 承继安北侯之名。 但秦患却说。 “不敢与武安齐名”。 所以短去一字,封为北侯。 秦衣所说的生父……只有安北侯秦出这一种解释。 他,居然是秦出的儿子? 之前不是都说秦出全府上下全部遇害,无一生还的吗? 怎么会还有遗子在外? 而且都长的这么大了? 至于那个义父,指的是北侯? 难道说,当初安北侯遇害的时候,是秦患带着安北侯遗子逃离的? 这就说的通了! 但。 这么大的事总不能只听他张张嘴的一面之词吧? 靖帝心神一颤。 真的是…… 武安叔叔…… 靖帝侧头,隔空看向列身于文臣之班的叶司丞。 叶司丞朝他笑而点头。 这就是所谓的“故人入京”? 难道朝中死的那些大臣,和秦衣有关?! 他身为一国之君,临危不乱是素养。 另外。 绝不轻信于外人,也是素养。 即便是自己心底已经有了大致的结论,他也不能草率决定。 他眉头一皱,并没有让秦衣平身,反而问道。 “你说你是安北侯遗子,北侯义子,可有何凭据?” 秦衣抬起头。 “并无凭据,也无需凭据,我今日入京,并非为了什么所谓的名号、爵位。” “我只做一件事,送送我爹……” 靖帝面有触动,再次深深看了秦衣一眼。 虽然心里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眼下显然不是很好的问询时间。 入葬礼之上,逝者入土比什么都重要。 耽误了吉时,他便对不起他的北侯卿家,同样会引起举国非议。 虽然秦衣的身份有待商榷。 虽然秦衣旁若无人的闯入这里,基本上是将臣对君应尽的礼数全都抛之不顾了。 但他即便要将秦衣治罪,也要等到北侯入土之后。 逝者为大。 靖帝强压心里的火气。 秉持着对北侯的尊重,他没在第一时间发作。 反而看了江补天一眼。 江补天略通玄术一支,有分辨人是否说谎之能。 所以一般靖帝要决定,“一个人是否值得相信”,这件事情的时候,经常会询问江补天的意见。 江补天先是朝他点了点头,旋即将腰间的剑紧了紧。 意思是: 此人暂时可以相信。 但,臣也会将他看住,有臣在,他掀不起什么大浪。 吉时已到,入土为先。 靖帝看向道和真人。 道和真人似乎对这个叫秦寄北的人,会来参加入葬礼,早有预料。 他心里略起疑窦。 但还是伸手示意秦衣平身。 退后两步,将高台正中让给了秦衣和道和真人。 秦衣朝着靖帝深施一礼。 “谢陛下隆恩。” 轻飘飘的起身,站到道和真人身前。 压低声音,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清的声音,低低说道。 “谢谢。” 道和真人淡淡一笑。 同样以极低的声音回答。 “贫道只是做了贫道应做之事,不必挂心。” “掌教,我要取你两点眉心之血完成祭礼。” 第173章:梦醒时分【中】【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并没将这个称呼当一回事,点点头。 神色虔诚恭谨的抬起头。 道和真人拂尘一掸。 两滴鲜血就自秦衣的眉心皮肤之下飞射而出,同时飞射入两道棺材之内。 下一刻。 棺木之中的二人眉心,就各出现了一点殷红。 紧接着,红色迅速暗淡下去。 这是道门之学的特殊道法,通过取至亲至爱之人的眉心之血,可保逝者尸身五十年不朽。 前提是至亲至爱,有没有血缘都没关系。 秦衣最后瞟了一眼棺内的义父义母。 咚。 咚。 咚。 合棺之人上来,按照规程,将棺盖钉好。 每一次敲击棺盖,就仿佛有一道钢锤敲击在他的胸口。 他内心沉重之极。 但脸上却毫无表情。 只是看着棺材被彻底钉死,旋即抬起头。 道和真人朗声喊道。 “扛棺手何在?吉时已到,扛棺入土!” 崇开和秦衣几乎同时应声。 “扛棺手在此!” 紧接着,二人回头相视一眼。 靖帝眉头皱紧。 “秦衣,你已然以孝子贤孙之名送了北侯夫妇一程,何必再做扛棺手。” “崇宗师为北侯扛棺,北侯也可含笑九泉了。” “朕因逝者为大,已然对你做出让步,准许你见逝者最后一面,你还想如何!?” 秦衣却固执的摇了摇头。 “不,爹从不在乎什么宗师扛棺的幌子。” “他在乎的是我,是我亲自为他扛棺。” 靖帝眉头皱的更紧。 秦衣又一次冲撞了他。 而且非常直接的拒绝了他,半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这让他感觉脸上非常无光,文武群臣全都在看着! 内阁一位圣相怒喝道。 “放肆!圣驾之前,岂容你说不?!” “更何况,北境出身之人,都将以宗师扛棺为荣,北侯也应如此!” “就算你真是北侯的义子,宗师在侧等待扛棺,圣驾在上金口已开,你有何扛棺的资格!?” 崇开也道: “娃娃,还不退下,这里非你胡闹之所!” 秦衣环顾四周,扫视文武群臣看他的眼神。 “资格?莫非,我连给我爹扛棺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莫非,只有这个所谓的宗师之名,才有资格不成!” 他冷哼一声,无视他人。 淡淡说道。 “今日,我爹的扛棺手,只能是我!” 他将腰间挎着的黑鞘兴亡剑,立在旁侧。 迈步向前,走到北侯的棺材之前。 周围。 原本乱糟糟,四处的质疑之声,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戛然而止! 整个飞檐观,鸦雀无声! 文武群臣全都楞楞的盯着,被秦衣立于虚空之中的黑鞘剑! 懂行的人一眼看出: “御剑悬空,立而不倒,稳而不动,这等御剑之能,他,他是剑仙!?” 不懂行的人内心狂震。 “那,那是……前代瑞雪城主,青山剑仙的兴亡剑!?怎么可能在他的手上!?” “这……这是真品吧!?” …… 床榻上。 秦衣仿佛失去了一切生命体征一般,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脸色苍白到了极致。 小荻花脸色紧张的守在床榻边,大气儿都不敢出。 眼睛红红的,还肿着。 显然是哭过的。 突然,她眼睛瞪大,死死的盯着床榻上的秦衣。 她注意到,就在刚刚,秦衣的身躯微微抽动了一下。 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一把拉起了秦衣的一只大手,嘴唇颤抖的惊呼道。 “老板,你一定还活着对不对!一定还活着!你别吓我啊!” 另一边同样也显得颇为紧张的李长逍,注意到小荻花的动作,猛地踏前几步凑了过来。 “小花姐,老板怎么了?” 小荻花泪眼朦胧的侧头看向他,焦急地问道。 “你不是说老板正处于一种‘假死’状态吗?你不是说老板根本没有死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都半个月了,老板还没有清醒过来!” 李长逍抿了抿嘴,有些不太确定的道。 “我觉得老板和当日我种下的那个九命无常巽字玄术时的假死状态,有些相像,但我无法肯定。” “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老板虽然看起来已经死了,但绝对还活着!” “我觉得这种直觉并非全无道理,第一老板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只是没了呼吸而已。” “更何况,小花姐你的感知力不是也感受到了吗,老板还活着,只是处在一种特殊的昏迷状态……” 小荻花满脸纠结和心疼,低头紧张的再次看了秦衣一眼,秦衣还是毫无动作。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长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好乱,我真的搞不动了!” 李长逍温声道。 “小花姐,你要冷静,现在老板卧榻不起,这个家还需要你撑着,你必须要让自己保持冷静。” 小荻花眼泪汪汪的,剧烈摇头。 “冷静?你让我冷静?可我应该怎么冷静啊?你们一个个变得都好奇怪!” “一会说这个要起事称王,一会说那个要起事称王!” “一会说什么生命危险,一会又说安然无恙!你要我怎么冷静啊!” “说白了,我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灵妖。” “最初的想法就是,只要这辈子跟在老板身边,遇到什么困难都无所谓,我也没有什么野心,经营好一家小店,有的吃喝就好。” “可你们却一次又一次打破我原本希冀的东西,从那次老板莫名其妙去了瑞雪城开始,我就预感到,老板会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李长逍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 “你觉得老板正在离你远去,而你想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吗?” 小荻花摇了摇头。 “并不完全是,我确实想要把老板留在我的身边,这么多年来,我们俩从相依为命,到后来一步步慢慢将客栈经营出了一些模样。” “再到后来客栈的一大家子人,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真的很喜欢。” “我很了解老板,老板也同样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他心中或许渴望着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可这种安宁、幸福的生活,同样也是老板心中所愿,为了这种幸福,老板可以按捺住心中对广阔世界的追求。” “我能够预感得到,这种安宁的生活,也是最适合老板的。即便阿秋来了,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变数。” “但我依旧相信,只要是在经营客栈的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那么老板就能一直活下去,而且能活得很幸福。” “所以我喜欢这样一直下去,但后面越来越多的意外出现了……” “自从老板是圣人剑道传承者的事情外传,我心中就始终惴惴不安,不是对于我自己生命的不安感,而是出于对老板安危的不安感。” “我一直在这么安慰自己:老板他实力很强,没有人抓的住他的,那么我不安个什么劲呢?” “直到,你在江补天面前和我说了那一番话,你说要让老板做咱们起事的主心骨。” “我终于明白我的不安出现在哪里了,不仅仅是因为老板即将离我远去,更因为……老板她要走上另一条必死的道路。” 李长逍眉头一皱。 “小花姐,必死这种话未免有些太……” 小荻花摇摇头,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长逍,你别觉得我是过激了才说出了这种话,其实我现在很冷静,真的很冷静。” “我看似很急躁,但实际上这源自于我内心的战栗感。” “即便不用伴生妖法,我也知道老板即将要走上的是一条多么危险的路,我的心里有一种来自于骨髓中的战栗感!”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踏上这条路所有人,都会死!” “长逍,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未感知错,如果我们真的选择走上这条路,那么最终的结果一定不会让我们如愿的!” “有可能,我们所有的人……” 李长逍深深地看着她。 “小花姐,我相信你,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也知道你有一定的眼光,你觉得现在还有比起事以外更好的方法吗?” “大道理我已经说了很多很多了,我都说腻了,你也听腻了,我们选择这条道路不是因为不知道它的危险。” “而仅仅只是因为,这是我们唯一可能走下去的路。” “时代已经不一样了,开店已经不可能了。” “我相信,这些……小花姐你不是不懂,只是一直到了现在仍然不愿意承认。” “再加上……我们到了这里之后,你突然见到了老板躺倒在地上,一点气息都没有,所以把你给吓坏了。” “你瞬间在心里以为,老板会死,我们都会死,这都是很正常的。” “小花姐,你最近太辛苦了,这次又是一连守在老板身边半个月,吃饭也吃不下,晚上也睡不着。” “实在是太累了,好好歇一歇最好。” “不如你先回去睡一觉,老板这里有我……” 小荻花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却突然愣住了,小脑袋刷的一下转了回去,盯着床榻上的秦衣。 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她深刻的感受到了自己紧紧攥着的秦衣的手颤动了一下。 李长逍也意识到了小荻花突然转过头去,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也上前两步,凑到秦衣的身边,想要伸手探一下秦衣的鼻息。 倏地。 秦衣苍白的脸旁上泛出了一丝红晕,旋即迅速涨红了起来。 身躯微微痉挛,眼睛陡然瞪的滚圆。 就好像经历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本来完全停止的呼吸和心跳同时复苏。 秦衣骤然吸了一大口空气,剧烈地喘息起来,大口大口的吸入着新鲜的空气。 眼睛里满是血丝,瞪的滚圆,愣愣的看着房顶。 小荻花和李长逍对视一眼,顿时大喜过望。 “老板!你醒了!” “老板!” 秦衣表情愣愣的,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嘴唇翕动,喃喃自语的重复了两遍…… “老……老板,老板……?” “我是,老板?” 他眨动着迷惑的眼睛,侧头看向守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又愣愣看着自己被攥紧的手。 呆呆的问道。 “你,你们是谁?” 小荻花二人大惊失色,刚想说什么…… 秦衣挣扎着坐了起来,伸手捂着脑袋,感觉头痛欲裂。 李长逍屯咽了一下唾沫,看着满面懵懂和痛苦的秦衣,认真问道。 “老,老板……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秦衣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扭头,瞪着眼睛盯着李长逍看。 “你,你是谁……有,有些眼熟……我,我在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老板?老板?这是在叫我吗?” “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我……我是秦衣啊!” 见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李长逍略略安定了一下,小荻花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没有插话。 秦衣剧烈喘息着,“有,有水么……我好渴……” 李长逍忍不住一笑,从旁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了上来。 “老板,你连我们是谁都不记得了,居然还敢管我们要水?就不怕我们下毒的吗?” 秦衣一把拿过茶杯,脸上仍然有些懵懂之态,一把挣脱了小荻花的手,双手握着茶杯没命的灌了下去。 然后又是喘息着将空茶杯递了出来。 “我还要……” “你们既然管我叫老板,而且表情看起来也是在关心我,想来对我应该没有恶意。” “我有啥理由觉得你们会给我下毒?再来一杯。” 李长逍被气乐了,没好气的又倒了一杯茶水。 “老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们胡闹,开玩笑!” “这到底是咋回事,你到底是怎么昏倒过去的?” 秦衣的狂饮着水,一连又喝了三大杯,这才收住,他摇晃了一下脑袋,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他瞪着眼睛,问道。 “长,长逍?是你?你的紫薇剑呢?” 李长逍迷惑。 “紫薇剑?什么紫薇剑?” 秦衣拍了拍脑袋,有些神神叨叨的看向另一边的小荻花。 “你是客栈的老……老板娘?小荻花?怎么是你?” 他下意识低头朝怀里一看,然后猛然惊觉,疾呼道。 “我的兴亡呢!兴亡在哪里?!” 小荻花一头雾水,李长逍却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把那柄稀奇古怪的兴亡剑从旁边拿了过来。 秦衣一眼看到,眼睛陡然闪亮,一把拿过了兴亡剑护在怀里。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是在飞檐观的葬礼之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长逍,你……” 小荻花二人全都傻眼了。 老板,老板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第174章:梦醒时分【下】【4600大更,求订阅!】 借剑山庄。 几位毁面者将仍在昏死之中的秋棋放在地上。 借剑山庄暗桩,执法队,一共有六个人来掌控。 被借剑山庄的人称之为六尊者。 而站在几名毁面者身前的,正是六尊者之一的,乌尊者。 没有人知道他的实力如何,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真实姓名是什么。 因为……他也有这一张被毁坏后的脸,看不清五官。 很难辨认出他原来的模样。 仅仅因为他的手上戴着一枚深红色的扳指,所以会被下面的人尊称为尊者。 因为这深红扳指,是六尊者代代相传的信物。 相传,暗庄六尊者的身份更替非常简单粗暴—— 谁能把上一位尊者杀掉,并夺取下这枚戒指,那它就是新的尊者。 六尊者就是如此迭代。 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六尊者,一直以来都是天下间最强的杀手。 如果论面对面出手的实力来看,他们不可能面对面杀死宗师谱前列的高手,但如果是在背后下手,就算是暗杀赵舞珏,也绝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他们不仅暗杀手段一流,而且防范手段更是一流。 想要将之取缔,何其困难。 那些下面人无法完成的任务,就会有六尊者之中抓阄来择取。 六人互相钳制对方的权力,一切事关整个借剑山庄的大事,都由他们六人协商决定。 俗称为尊者大会。 而根据借剑山庄传下来的铁则,一旦有一方怀有异心,剩下五方可以共同讨之、杀之。 并再次通过尊者大会来任命空出来的尊者之位,始终保持尊者为六人的数字不变。 乌尊者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眼神在地上的秋棋身上停留片刻,旋即回过神去。 “将他带到聚义厅,立刻召集尊者大会协商对其之处置。” 下方的诸毁灭者连忙答道。 “是!” “是!” …… 而此刻的秋棋,仍停留在那种迷茫的睡梦中。 分不清真假。 在离开秦衣后,他突然感觉到浑身发软,紧接着他便进入了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境地。 他感觉自己占据着一个名叫“秋棋”身体,但这具身体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这个“秋棋”似乎有自己的思想一般,左右着一切。 而眼前的所有事情,就仿佛在他眼前演绎的一场完全浸入式的大戏,他只能在其中作为局外人来观看这场戏,却无法插入其中。 从最初和秦衣见面,再到李长逍出现。 再到三个人之间的接触、对话,他能够听的一清二楚,了解的一清二楚。 可他只能任由着这具属于秋棋的身体自说自话,参与这场戏剧的表演,却根本插不上手。 更奇怪的是,就连这具“秋棋”身体产生的思考,他都能够了解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还拥有者这具身体的一切记忆。 可与此同时,他也有这属于自己的独立思考和独立意识。 这就像是一个人的身体内住了两个人,而眼下是另外一个人在起主导地位,而自己只能听之任之,却无法做什么。 秋棋的内心充满了迷惑。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不断演变。 他的心中充满了好奇。 他心中的思考也在不断变化。 这人也叫秋棋? 当他看到李长逍走进门中的时候,他如是想着:这不是长逍吗?!他怎么在这里? 那柄紫色的长剑又是谁的? 他怎么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 名单? 名单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要杀大臣!? 老板他疯了吗?! 不对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老板的脸没有变,李长逍的脸也没有变,可为什么感觉他们都怪怪的! 根本不像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人!?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 可这些又实在太真实了,根本不像在做梦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谁能告诉我啊! 伴随着事情的发展越发强烈,朝中大臣接踵而死,飞檐观的入葬大典开启。 秋棋的思想观念发生了改变,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难道,这是另外一个世界?这是不同于我们生活的世界?” “那么,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有外力作祟,还是现实如此?” “难道说,之前的我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现在这才是现实?” 眼前的事情正在不断演变。 他们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飞檐观,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发现。 紧接着。 秦衣突然飞上高台。 那个操纵者秋棋这具身体的人,帮助秦衣抵挡下了一位宗师。 秋棋的内心是崩溃的,因为他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让他难以接受了。 他听到,他的身边有人在呐喊。 “御剑悬空,立而不倒,稳而不动,这等御剑之能,他,他是剑仙!?” “那,那是……前代瑞雪城主,青山剑仙的兴亡剑!?怎么可能在他的手上!?” “这……这是真品吧!?” 秋棋内心更加崩溃,剑仙? 难道说的是老板? 老板啥时候成了他娘的剑仙了! …… 一切声音、感知力,在此刻戛然而止。 就仿佛电影停止了播放一样,他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冷。 这是秋棋的第一感知。 黑。 这是秋棋的第二感知。 他发现,四周如此黑暗之下,他仍能保持思考。 难道说,自己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控制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东西非常不少。 什么玄术、妖术之流。 难道自己被人控制住了? 或者说……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说,自己已经回到了借剑山庄,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执法队为了控制他而给他施展的幻象? 正在他满心疑惑之时,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喂,听得到吗?” 秋棋动不了,也无法开口,但好在他还能够分辨得出,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陌生的女孩子。 他说不了话,所以只能用心声来回答。 “谁?你是谁?” 那个清脆的声音很快高兴起来。 “哦?少年人,你的意志力颇为强大!真是难得,要不要考虑学习一下玄术?” 秋棋不解。 “什么?什么意志力?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女孩恍然大悟。 “哦哦哦,对了,忘了和你说了,我叫端木柔!” “你认识那个叫秦小庭的少年人吗?” 听到是秦衣的小名,秋棋微微一愣,旋即再次问道。 “认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端木柔?你是谁!你说清楚!我现在到底怎么了?” 女孩说话的速度突然变快。 “这些都不重要,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那个叫秦小庭的少年人,也和你一样进入到了三生石之中,可他天生不是做玄师的命,先天意志力不足,所以他只在经历了第一次轮回后便退了出去。” “我的另一个同伴也因为意志力不足退了出去。” “真是太糟蹋三生石了!哦,不对,这不是重点!” 秋棋迷惑。 先天意志力? 那是什么东西? 从来都没听说过。 武夫修行内气,剑修修行剑气,道学修行内息。 先天意志力又是干什么的? 难道是类似……精神力的东西? 不过他没有打断。 那个叫端木柔的女孩继续在黑暗中和他对话。 “重要的是,这是人间仅剩的最后几块三生石,传说中,三生石中隐藏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位道门的先祖通过演算天道测算出了世界的真相,但却遭到了天道的妒恨与反噬,在测算出结果的同时,其生命便不断流失。” “明明只有五十岁的人,在眨眼间就成为一位年龄超过三个甲子的老者,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在临死前,留下了三生石。” “正因为他知道所有知道世界真相的人,都会被天道妒恨、反噬,所以必须要通过一种隐晦的手法来传递真相。” “三生石就是这种隐晦的方法,需要通过不断观察其中发生的事情,才可能真正看透被那位道门先祖隐藏的真相。” “那位叫秦小庭的少年人,身为两位圣人的后人,必须要了解到三生石背后的真相。” “这些本来应该是门主亲自和他说的,但因为门主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无法和他说明,这才派了我来!” “让我没想到的是,那个少年人虽然剑道修行天赋和道学修行天赋都很出众,但先天意志力却差的让人发指,居然只经历了第一次轮回就退了出去!” “而且,因为他意志力薄弱,极有可能导致回到现实后会被三生石中的一些经历影响,不过现在这并不重要!” “正因如此,这些话我只能和你说明了!” “三生石,是一个极其古怪的存在,别有天地,顾名思义,其中藏有三重轮回。” “因为三生石世界之中的经历过于真实,所以有很多先辈都认为三生石是真的能让人经受生死轮回。” “据说,先天意志力最强的人,能够经受其中的三层轮回,但古往今来,在我玄门的历史记载中,只有一个人成功经受住了第三层轮回。” “而包括秦小庭父母,还有我家门主等等,大多数长辈们,也都只停留在了第二层轮回。” “不过,第二层轮回已经足够。” “因为就算我们无法从第一层中了解到世界真相,但只要你认真观察,一定能在第二层轮回之中了解到真相。” “接下来,你将迎来第二次轮回,你务必需要做的就是,代替秦小庭,做秦小庭的眼睛,替他去了解世界的真相。” “而且,还有一点必须要告诉你,就算你真的了解到了真相,再出了三生石后也决不能以口相传!” “否则,你会被天道劫杀!切记切记!”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 且听起来不太清楚,有些断断续续的。 秋棋勉强打起精神,仔细去倾听,这才听出了一个大概。 最终,声音烟消云散。 秋棋立刻感觉到了紧张,他不知道那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恶作剧。 可听那个叫端木柔的姑娘的语气,这些似乎都是真实的! 如果是真实的,一切真相都隐藏在三次轮回之中,自己必须要了解到…… 直觉告诉他,秦衣的父母之所以当初离开秦衣,还有之前与秦衣彻夜详谈的那些疑惑,也都能在这些真相之中了解到。 这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更重要的是,这些真相也很可能直接关系到秦衣的未来。 他顿时变得异常紧张。 他害怕自己接下来错过任何的细节。 突然—— 咚。 咚。 仿佛是心跳,也仿佛是钟声,更像是倒计时。 秋棋下意识停止了一切思考,全神贯注。 他知道,第二次轮回,要开始了! 原本完全黑暗的四周,陡然光芒大放! …… 又是熟悉的感觉,秋棋感觉身体被人掌控,但意识还在。 一切事情还是发生。 眼前的场景,居然有些熟悉…… 赫然是自己与老板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不,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 大靖王朝。 正安十六年。 五月九日。 秦衣扶剑而立,抬头怔怔的盯着城门之上的“兰摧城”三字。 他伸手一招。 高空中一只青色飞鸟电射而下,落进他的手中。 他拿下飞鸟脚边绑着的小纸筒。 正要取出里面的纸条,突然听到另一边一家小面摊响起乱糟糟的声音。 吵吵嚷嚷的。 一个衣着破烂、满身泥污的少年人,正跪倒在中年面摊老板的脚边,没皮没脸的抱着面摊老板的大腿。 嘴里还喊着。 “老板,求求你别报官行不行!我肯定能给你结饭钱!我肯定有钱!” 老板想要一脚踹开他,结果费了半天劲根本就挣脱不开对方的怀抱。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在你吃第十碗面前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劳烦你要坑也去坑别人行不行,我们这是小本生意,实在赔不起这十几碗面钱。” “你选吧,要么现在结账,要么我就去报官!” 秦衣心里微微一动。 吃了十几碗面? 这么大的饭量,估计是个武夫。 秦衣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是多看了两眼,就准备迈步进去。 耳边再次传来少年人的声音。 少年人一脸苦逼相,说话都带着哭腔。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别人家穿越都是个顶个的牛逼!我特么怎么一上来就遇见这种事啊!” “我明明有钱的!老板,我一定是半路上钱袋被偷了!你相信我!” “您看您就给我赊个账,我这次进京是要赚大钱的!” “要不了多久我肯定能名扬兰摧城,到时候这饭钱我加倍还你,不,加十倍还你!” 老板不屑的撇了撇嘴。 “嚯?赚大钱?就你小子?除了力气大点,你有个屁的本事!” “去去去,赶紧滚开!不给钱就报官!我这里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身边聚集了不少吃瓜群众,都在对着老板和少年人指指点点。 老板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一边想要挣脱少年人的魔爪,一边招呼着旁边的小二赶紧去报官。 少年人继续不依不饶的嚷着。 “别别别别别啊!别报官啊!老板,你就信我这次!我真的能还的上钱!” “你不信我能挣钱,那,那那……瑞……瑞雪城咱有朋友,瑞雪城你总听说过吧!瑞雪城跟我……” 老板没等他说完,就啐了一口。 “我呸!你个小娃娃真是会扯虎皮,就你也说得出瑞雪城来?你怎么不说你是剑仙呢?!” “快滚!” 一提到瑞雪城。 秦衣前进的脚步突然一滞。 心神被触动的同时,他侧过头来。 刚刚他还没注意,现在越听这个少年人的声音越觉得熟悉。 再一看少年人那花瓜一样的脸,瞳孔猛地一缩。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还活着?! 第175章:第二次轮回【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三两步走上去,一把将手里的青色飞鸟递给面摊老板。 “他的饭钱我出了。” 老板惊愕抬头。 少年人眼泪汪汪,一副找到救星的模样,眼巴巴地抬起头。 当他看到秦衣的脸的时候,突然一愣。 “嘶……你,你看起来咋那么眼熟?” 秦衣没搭理他,只是对面摊老板淡淡说道。 “成年青玄鸟,市价十五两银子,你可以拿给情信司,有专人买卖,以此抵做饭资。” 然后也不管发愣的面摊老板,以及发愣的一群围观群众。 提着少年人的脖领子,就跟提着一只小鸡崽子似的。 大踏步离开。 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外。 老板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怀里老老实实的卧着的飞鸟。 想再追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破鸟,何来十五两银子?这真真是……” 嘴里骂骂咧咧的话音未落。 他怀里的飞鸟突然一闪不见。 而他旁边的桌子上,多了两锭中锭银。 大靖官造中锭银。 一锭是十两银子! 面摊老板眼睛都直了。 …… 兰摧城外城。 荻花客栈。 秦衣将一枚雕刻着雪花纹的圆形铜钱拍在桌案上。 嗓音淡淡的说。 “一间客房。” 旋即提溜着叫嚷不休的少年人迈步就朝楼上走。 柜台后,站着一位肤白貌美的女掌柜。 鼻梁高挺,瓜子脸,一头长发。 美的不似活人。 嗯,准确来说,她也的确不是活人。 她是灵妖出身。 灵狐化人,美貌名扬帝都,附近街里街坊,给她起了个“小荻花”的花名。 丝毫不输于那些所谓的花魁,名妓。 时不常的就有人跑进帝都来,就是为了一睹小荻花的芳容。 她身着一身红裙。 巧笑嫣然的将雪花铜钱装进怀中,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秦衣的背影一眼。 回头对着另一位跑堂伙计说道。 “打烊,关门。” 伙计愣了一下。 “掌柜的,现在还未到晌午……” 小荻花回头看了他一眼。 “打烊,关门。” 她盈盈一笑,笑容绝美。 伙计傻傻的看着掌柜的的背影出了一阵神,这才猛然摇了摇头回过神来,跑去关门。 小荻花走出柜台,迈着小碎步,缓缓走上楼去。 …… 房间内。 少年人傻了,坐在地上警惕地盯着秦衣。 他刚刚被人当小鸡崽子提了一路,想挣扎也挣扎不开。 无论怎么叫嚷,对方也不搭理他。 没想到居然直接带他来开客房了?! 而且还只开了一间房? “你你你是谁啊?你为啥把我带到这里来?” “莫非你是1?我可不是0!我们不能这样!” 秦衣眉头一皱。 “什么一啊零的,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我?你我结拜于瑞雪城头,我是你二哥。” 少年人又傻了一下,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什么。 “哦!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原来你是这具身体的结拜兄弟!” 秦衣眉头皱的更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这具身体?” “阿棋,你在发什么癔症? “还有,为什么你还活着?” “半月前……江湖传闻,你家上下百余口人全部被杀,无一生还。” “瑞雪城的线报表明这条消息属实。” “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少年人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大哥明鉴啊,我的确是秋棋,但我也不是秋棋!” “我来自地球啊!” 一提起这个,少年人秋棋就满纸辛酸泪。 “五天前,我特么莫名其妙就过来了,脑子里还有一大堆不属于我的记忆,我是穿越过来的!” “而且,我就想吃顿饱饭,钱包还被偷了!” “这叫什么玩意!没有外挂就算了,我忍了!” “但也不至于这么惨吧?” 秦衣:??? 秋棋很倔强的说: “不是吧,你连人与灵妖和平相处这么操蛋的设定都能接受,不会接受不了我是个穿越者的事实吧?” “不会吧不会吧。” 秦衣心说:看来这小子是因家逢大变,患了失心疯了。 他伸手拦住秋棋。 门外传来敲门声。 “你先等等,我稍后同你讲。” 他拉开房门,看到是一身红裙的小荻花,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放她进来。 “你来了,进来吧。” 小荻花笑吟吟地,眨巴着大眼睛。 “小女子已经恭候多时,秦公子终于入京了。” 她扫了后面的秋棋一眼。 “这位公子是……” 秦衣顿了顿,然后凑到小荻花耳边说。 “找个专治癔症的灵妖医师过来,我这位小兄弟犯病了。” 小荻花柳眉微蹙。 秋棋在后面吐槽说: “房间就这么大,我能听见……” 秦衣翻了个白眼,没搭理秋棋的吐槽。 示意小荻花进来坐下。 小荻花刚想说什么,看了看秋棋,又没继续说。 “秦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秦衣侧头看了秋棋一眼。 “他应该可以信任。” “你直说吧,我拜托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秋棋脸色微微一动,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了上来。 他盯着小荻花上上下下的瞅。 心说:嘶,好漂亮的小姐姐啊,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妖?! 小荻花斜斜瞧了秋棋一眼,发现他正目光火辣的盯着自己看。 浅浅一笑,俏脸上带出两个小酒窝,好看极了。 秋棋咽了口唾沫,脸红红的立马转开头去。 小荻花又是一笑,没再多看秋棋,从自己的衣领下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推到秦衣的面前。 “都在上面了。” 秦衣低头先是扫了一眼,眉睫一颤。 “其他人都好说……这位公羊圣相不太好解决。” 小荻花小鼻子一皱,脸色不由自主的微微一变。 低声道。 “秦公子,你真要……” 秦衣眼神凝肃,认真点头。 “这上面的人,全都该死,十二日之前,我必杀之。” 小荻花犹豫了一下。 “小女子能帮上什么忙?” 秦衣犹豫了一下。 “你不能出手,你手下的灵妖一旦出手,很容易就会被洗妖师查出来,到时候恐惹大祸上身。” “我还需要你在帝都与我相策应,所以绝不能折在这里。” “这件事,我来解决就够了。” 小荻花叹了口气。 “秦公子,恕小女子直言,连杀三十二位朝中大员而不露行迹,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内阁圣相……” “这在帝都之内,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可能还不熟悉帝都内情,小女子与你介绍一二。” “帝都内,有道和真人,禁军都统崇开,京畿护卫队卫队长张靖,御林都统钱逢,御前贴身护卫江补天五位宗师坐镇。” “此外还有飞檐观的马道长,以及洗妖司的二位妖师时刻待命。” “在此等一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行事必定多有不变……” 秦衣眼神深邃。 “我知道这很难。” “但在十二日之前,我必须要杀掉这些人,而且,还决不能提前暴露身份。” “唉,如果长逍在此,我何须如此苦恼。” “长逍一人,可敌百万师。” 小荻花知道自己劝不住秦衣,所以没再多说什么。 “秦公子还有任何吩咐,可以随时招呼小女子,小女子就在后院。” 说着,她起身告辞。 临走前,还多看了坐在角落瞪大眼睛的秋棋一眼。 看到对方那个呆呆愣愣小模样,忍不住又是噗嗤一笑。 小荻花走后,客房之内安静了下来。 秦衣扶剑而立,脸上带着些许思量。 “我且出去一趟,你留在此处,不要外出。” 秋棋被他的声音惊醒,刷的一下抬起头。 “你先等等。” “你们刚刚说的话,我可全都听到了!” “你,你就不怕我……我去报官?” “我不都告诉你了,我不是秋棋!你这么信任我干啥?现在我知道的太多了,不会被你灭口吧?” 秦衣淡淡一笑。 “信人不疑。既然敢让你知道,就不怕你外传。” “而且。你也没有外传的机会,没有我开口,你出不去这间客房。” 秋棋抿了抿嘴,有些犹豫的问。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要搞大事情……” 秦衣上下打量他。 “现在我有点相信,你不是阿棋了……” “如果是阿棋的话,他会直接问我需不需要帮忙,然后帮我。” “不会问东问西,这么多废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犯了癔症,骨子里的东西也不会变。” “而你……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也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个天下无法理解的事情还很多,也许你所谓的什么‘穿越’切实存在吧。” “刚刚在城外,见你跪倒求饶的模样,就有所怀疑,现在看来,我相信了。” 秋棋松了口气。 “你终于相信了,那……是不是能放我走了?” 秦衣嘴角微微上翘。 “怎么,听到我所图谋之事,害怕受牵连?”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我四弟秋棋已然死了,现在的你,是另外一个秋棋?” 秋棋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我穿越到这个身体上的时候,这具身体受了致命伤,一剑穿心,直接凉了。” 秦衣眼神一寒。 一剑穿心。 真狠啊…… “既然受了致命伤,为什么你还能通过这具身体活下来?” 秋棋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当时差点没吓死。” “把剑拔下来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会死,结果谁想到,伤口居然愈合了!” 秦衣眼珠一转。 “伤口瞬间愈合,你难道是妖师或是玄师?” “只有妖师妖术和玄师术法,才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 秋棋摇摇头。 “大哥,我真就是个普通人,一个理科高材生,一个小透明而已,我才刚毕业,就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了。” “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什么灵妖、棋师之类的。” “我特么连个系统都没有!” “您老人家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要不您就把我当成是个屁,给放了呗?” 秦衣一头雾水。 这家伙冒出来的话,总是一半听得懂,一半听不懂。 他深深地看着秋棋。 “说说吧,你这位所谓的‘穿越者’,能为我带来什么?” 秋棋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自己还是知道的太多了! “大,大哥,你是什么意思?” 秦衣嘴角挂笑,但这个笑容看在秋棋的眼里,却说不出的邪恶。 就像是个索命鬼一般。 “我仔细想了想你刚刚说的话,你的确知道的太多了,而你也说了……” “你不是我兄弟,而且你我还是萍水相逢两不相识。”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为我做事,第二……” 他拍了拍怀中的剑。 咕咚。 秋棋又是咽了口唾沫。 我这特么是假的穿越者吧! 这遭遇太给穿越者群体丢人了吧! 钱包被偷了就算了,这又是特么什么剧情神转折。 他反手对着自己的脸蛋就是一个大嘴巴。 我特么跟他说这个干吗! “咳……大哥,我现在承认我就是你四弟秋棋,还来不来得及?” 秦衣脸上的恶趣味笑容更甚。 “你说呢?” 看到对方那个“瑟瑟发抖”样子,秦衣朗声大笑。 “你还真是不禁逗,亏你在城外还能说出什么‘来帝都赚大钱’的豪言壮语。” “我本以为你起码应该有点本事,现在看来……不提也罢。” 他站起身,一抖衣衫。 “既然你什么也做不了,就走吧,我留着你也是浪费粮食。” 秋棋傻眼了。 “啥?你刚刚是逗我的?!你你你,你真不杀我?” “你还放我走?我知道了你的……” 秦衣紧了紧手里的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秋棋直接从床榻上蹦了下来。 “我走我走,我这就走。” “大哥,您放心吧,我打死也不会将你们刚刚说的话,泄露出去的!” 目送着秋棋顺着后门跑了,秦衣眼神幽幽。 对身边的小荻花说。 “一个时辰之内不回来,就杀了。” “这小子应该有些不亚于玄师的手段。” “但在城门之外宁肯跪倒求饶也不肯暴露手段,表面上还装出一副傻里傻气的样子,是能做大事之人。” “穿心之伤瞬间愈合,以灵魂之躯夺舍他人肉身……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一说一,我想收之己用。” “但这只是我的猜测。” “他能回来,就说明他不傻,而且并非胸无大志,可以留用观察。” 秦衣顿了顿,叹了口气。 “他用的是我结拜四弟之身,我绝不能允许一个胸无大志之徒浪费我四弟之躯。” “如果这小子能当大用,他,也算是替阿棋在人间多活些时日,不至于堕了我四弟之名号。” 小荻花先是愣了一下。 她正想问秦衣怎么不拦着这小子,还放这小子走了。 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这是秦衣留给秋棋的考验。 的确,秦衣把自己谋杀朝中大臣的秘密都说给这小子听了。 无疑相当于,把自己的脑袋都交到这小子手上了。 这种情况下,是绝不可能放这小子活着离开的。 稍微有些头脑的人,一定会想到背后有刀子捅过来。 如果这小子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那就说明他确实不适合生存在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 蠢人活不长,还不如早点送上路。 小荻花点点头。 “好。” 秦衣伸了个懒腰,抬头看向公羊府方向。 要杀公羊圣相,他还需要去提前踩点,制订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行。 今晚。 他要夜探公羊府。 第176章: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平灭七国【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再次回到荻花客栈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丑时三刻。 他进入自己的客房中。 一眼看到坐在榻板上,老老实实等着他的秋棋,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将手里攥着的黑鞘长剑轻轻放在桌案上。 “怎么又回来了?” 秋棋的状态一反白天疯疯癫癫,风风火火的态度,直视秦衣。 “因为,这是我的机会。” “瑞雪城,兴亡剑,秦衣,这三个名词合在一起,只代表了一件事,大机缘。” 话音落地。 他突然跳下床铺,二话不说,直接单膝跪倒在秦衣的身前。 “地球穿越者秋棋,愿跟随在秦二哥身后,唯秦二哥马首是瞻。” “如果秦二哥愿意,自即日起,我还是你的四弟,秋棋。” 秦衣俯下身去,将秋棋从地上搀扶起来。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你不是要继续装疯卖傻吗?怎么不装了?” “从兰摧城外,我打你身边过去的时候,你就已经盯上了我吧?” “或者说,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选择了我。” “你正因看到了我,才提到了瑞雪城的字眼,吸引我的注意,不就是为了跟上我吗?” “其实,你远比白天装出来的样子,要聪明的多。” 秦衣将长剑出鞘,取出一块丝绢,轻轻擦起剑来,嘴里还在说着。 “你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我的结拜兄弟。” “而且你通过一些途径得知了我近期将要入京的消息。” “所以你早已准备多时,城外偶遇,根本不是偶遇,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会面。” “白天,我在试探你的深浅,试探你的底细,而你也在试探我。” “你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你的‘穿越者’秘密,让我高看你一眼的同时,实际上也是在和我交换秘密。” “这样下来,你知道我谋杀朝廷命官的秘密,我也知道你穿越者的秘密。” “你我互通有无,你以这看似痴傻的手段,保命。” “你要先确定我不会杀你,而后才好和我斡旋。” 说到这里,秦衣抬起头,目光炯炯。 “我说的对吧?” 秋棋坐到秦衣的对面。 “对。” “但是尽管我已经把我最大的秘密,也暴露在了你的眼前。” “你却还是选择在我走后,派人跟上我,想要在关键时刻把我解决掉。” “实际上,你这并不是真的想杀我,而是最后一次试探。” “或者说,那些追上来刺探我情况的人,才是你向我抛过来的橄榄枝。” “你在告诉我,你看中了我。所以即便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如果跑掉,也一样只能死。” “说起来,我还真是惨呐,被你逼的,除了回来,我无路可走。” “我真是史上最惨的穿越者!” 秦衣耸了耸肩。 低头用丝绢,将剑槽里的血渍,一点一点的擦干净。 “说了半天,其实都是殊途同归。” “你就是来投奔我的,但还偏要耍一些小心思,试探我,自作聪明。” “我很不喜欢这些手段,所以不教训你一下,吓你一下,你以后怎么长记性?” “如若连你的这些小心思都摸不透,还怎么做你二哥?” 秋棋眼珠滴溜溜一转。 “这么说起来,你是同意让我跟着你了?” 秦衣很随意的点点头。 “只能同意,你占据的是我四弟的身体,我无法放任你肆意在外。” “有四件事,你必须记好。” “第一,四弟大仇,我会替他报,用不着你。” “第二,我很不喜欢你那些小心思,要跟着我,最好收收。” “第三,从此以后,出门在外,记好你的身份,你是我四弟秋棋,是西境安州人,借剑山庄的少庄主秋棋,而不是什么地球穿越者。” “这件事,除了我以外,你不能再对任何人提起。” “第四,我手下不养闲人,不收废物。” “所以……” 秦衣眼睛微微一眯。 抬起头,目光如剑般射向秋棋。 “所以,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一个人的吃、喝、拉、撒、穿衣、住行,我可以包揽,但我不会毫无理由的包揽。” “我可以把你当兄弟,可以把我的后背完全交给你。” “但前提是,想在我手底下吃饭,你得有吃饭的本事。” “你是聪明人,是带着筹码来的。” “现在,拿出你的筹码。” 秋棋脸上露出一丝思索的神色,他上上下下看了秦衣一眼。 然后认真分析说。 “其实,在我穿越过来的第一天,一整天都在做的事情,就是消化这个身体本身的记忆。” “而在这里面,对你的记忆格外深刻。” “秦衣,字寄北,北境舂州人。” “今年二十岁,出生后被北侯秦患送到万全观。” “自雪川长城大寒峰道统山学艺九年,通习道教正统三千道藏。” “后上瑞雪城,研习瑞雪剑道正统剑篇六年之久。” “我最后一次见你,是在瑞雪城,你我志趣相投,义结金兰。” “有关你的记忆,终止在这里。” “但……” 秋棋话头一转,指了指秦衣正视如历代先祖一般细心擦拭的黑鞘长剑。 “如果记忆没出岔子的话,这柄是七国剑谱排名第二位的兴亡剑。” “是上代瑞雪城城主,青山剑仙遗剑。” “瑞雪赵城主曾说,你一日不登顶剑仙,这把剑就不会给你。” “但现在剑在你的手上,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你已经迈过剑道第五步的门槛,登顶剑仙之位!” 秦衣既没否认,也没承认,依然低头擦剑。 嘴里很随意的问。 “因此,你觉得我是你的机会?” 秋棋摇摇头。 “不仅如此,其实在今天之前,我也并没决定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 “因为有关你的事情,都来自于记忆,我和你本人还没打过交道。” “我需要先见一见你,确定到底能不能从你身上找到饭辙。” 秦衣“哦”了一声,收剑入鞘。 抬起头来。 “现在呢。” 秋棋直嘬牙花子。 “你这个人挺复杂的,让人很难一眼看透。” “其实衡量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到底值不值得跟随,很简单。” “看他会不会忍,看他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能完美的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到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从你的脸上,很难看出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从你说的话里,很难分辨出你的真实意图。” “这样的人,值得我跟随,因为这样的对手是最可怕的的。” 秦衣眼珠滴溜溜一转。 “你这份观察能力,属实惊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我的一切伪装,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秋棋谦虚道: “还行,只能说大学选修的‘学会察言观色’的课程没白学……” “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爱学点冷门的知识,刚巧派上了用场。” 秦衣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表情,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如果这份分析能力便是你的筹码的话,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 秋棋心说:这当然不是我的真本事,冰山一角而已! 不过表面上却不动神色,他知道这是秦衣要出题考验他。 作为十年资深推理迷,分析能力只是最基础而已吗。 “你问。” 秦衣看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张宣纸。 正是小荻花白天给他的那张。 “这张名单所写朝廷大员,为我此次之目标。” “通过名单,分析出我真正所谋之事。” 秋棋低头看了看名单。 默默算计了一下,根据自己脑海里的记忆进行对比。 上面一共写出了三十二个人的名字。 其在朝之位,就没有低于从五品的。 位列其首的公羊礼,更是大靖内阁中的从二品圣相。 是靖帝的身边人。 想要在靖帝眼皮子底下,动一位圣相…… 几乎就是在扇靖帝的大耳帖子了。 更别提,除了这位圣相,还有三十一位大员被列在了名单之上。 秋棋心里先是吓了一跳。 这位秦老哥,心可真大。 稍微想了一下,他心里立刻有了一个思路。 他合上纸页,放回秦衣的面前。 秦衣正盯着他的动作,看他居然停了下来,皱眉道。 “为何不看了?” 秋棋耸了耸肩。 “因为没必要多看,你之所以把这张纸拿出来,就是为了误导我的。” “这上面的三十二个人,都不可能是你的真实目的。” “所以通过这些人的身份、背景,进行分析,纯粹是无用功。” 秦衣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哦?” 秋棋伸出两根手指。 “问题的答案其实很简单,我不用知道你都要杀谁,因为你杀这些人只有两个目的。” “第一,为父报仇。你义父北侯沙场折戟,大多与这些朝臣进献谗言有关。” “白天你与掌柜的商谈时曾提起过,五月十二之前,你必杀这些人。” “就是因为五月十二是北侯秦患入葬之日,你要以此告祭北侯在天之灵。” “第二,你要逼仙相现身。” 三十多位朝中大员被杀。 仙相一定会认为这是有人在挑战大靖皇权,一定会认为帝都安危受到了威胁。 然后站出来。 这就是秦衣的目的。 秦衣神情不变,微微挑了挑眉。 “继续。” 秋棋淡淡一笑。 直接说道。 “你要逼仙相现身,以此来彻底和大靖王朝决裂。” “你要自立门户,自镇一方!” “你要平灭七国,自立为帝!” “而我,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你有野心,有魄力,有实力,如果有人能终结这个乱世,那么这个人只可能是你。” “这是我的机会。” 他说到这里,再次站起身,在秦衣面前深深一礼。 “愿为寄北之后,唯寄北马首是瞻。” 秦衣眼神示意他坐下,自己则是缓缓迈步走向窗边。 看向窗外,帝都繁华之象。 缓缓说道。 “见解独到,思路清晰,但……” “你可知道,刚刚这番话让别人听到,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日后,不可再提。” “我从未想过自己称帝,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平灭七国。” “最终坐上帝位的人,不一定是我。” 秋棋没接话。 伸手拿起毛笔,非常生疏的尝试着在宣纸上写了几笔。 停笔,吹干墨迹,走到窗边递给秦衣。 秦衣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皱起。 “这是什么?” 秋棋道:“如果只是见解独到,思路清晰,还不足以跟在你身边为你效力。” “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马上作战、一对一拼杀、带兵打仗这些,我或许不擅长,但这却是我能给你带来的东西。” “也是我在你手下吃饭之本。” “你要搞事情,而我最擅长搞事情了!” 秦衣盯着纸上的字,若有所思。 “只是拿茅厕中的石头为原材料,便能炼制出媲美第四步火灵妖全力施为的杀器?” “你莫非是在戏弄于我?” 秋棋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 “你想不声不响的解决掉公羊圣相,又不能让城中各位大佬顺藤摸瓜查到是你。” “那你就绝不能动用灵妖,洗妖司的手段,很轻易就能顺着妖气跟踪到你的身边。” “而我,却可以通过这种名叫火药的大杀器,帮你制造轰动。” “届时,你趁乱便可将公羊圣相解决。” 火药由来已久,历史要追溯到先秦时期推汞炼丹,只是直到隋唐时期才被真正发明出来。 秋棋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发现,原来因为这个世界的道家炼丹根本不需要引燃、助燃之物。 道家之学中,能够引动真火进行炼制…… 至于硝石这种古时候用于夏季降暑制冰的宝贝,居然没有被发掘出来? 只是被当做一种很冷门的药材,在一些大药铺中才有少量出手。 秋棋要做的,其实就是通过很简单的方法,从茅坑里的石头中提取硝酸钾。 制成硝石。 再通过与硫磺和木炭的特殊比例,制造火药。 至于为什么药铺有得卖,他还非得要通过茅坑里的石头进行提取…… 纯粹的是为了装个逼。 也给秦衣看看,现代化学的神奇。 秦衣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打量了秋棋一眼。 “好,我就帮你找到这些东西。” 第177章 :第三次轮回【四千大更,求订阅!】 剧烈的呼吸声中,秋棋的世界再度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倍感疑惑。 刚刚的一切观感让他沉浸其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就是存在这个世界的人,就是这个秋棋。 但在刹那的黑暗过后,他就立刻把一切都想了起来。 端木柔和他说的那些话,还有两次轮回经历的所有不同寻常的事情。 第二次轮回,事情又发生了一系列奇怪的转变。 本来明明是发生过的事情,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自己和老板的第一次见面,明明不是这样相会,秋棋也不是秦衣的什么所谓的四弟,他们也更没在瑞雪城头结拜。 可为什么事情会如此的演变呢? 这背后,到底是要告知自己什么样的内容呢? 对于端木柔口中的“真相”,他竭尽所能的想要去了解,但两遍轮回就这么过去了,他依然还是毫无头绪。 两次轮回,就像是两段截然不同的故事,没头没尾。 匆匆结束没有下文,就仿佛是在看一段电影的片段。 秋棋在脑海里将这两次轮回经历的一切事情匆匆过了一遍,思想再度收回的时候,却仍然不明所以。 对于所谓的真相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他根本搞不清楚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到底想要告诉他什么内容。 而在短暂的疑惑和思考过后,他又猛然震惊。 为……为什么我还陷入在这种状态之中? 那个叫做端木柔的女孩,不是说第二次轮回之后便会清醒过来的吗? 我怎么还没有清醒? 难道…… 后面还有第三次轮回? 听那个女孩的话中之意,在玄门历史记载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承受的住第三次轮回。 难道说,自己天资绝顶,先天的意志力已经强大到了这种浩瀚无穷的地步? 自己身体之内的一直隐藏着的潜能,终于要在这个异世界爆发了吗?! 呸。 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问题是,那女孩不是说第二次轮回就足够自己了解所谓“真相”了嘛? 为什么自己仍然毫无头绪? 难道说自己错过了某些关键且简单的线索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想得太多了,所以导致自己的思维不再那么单纯吗? 或许,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那些存在于表面上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所谓“真相”? 仔细想一想,这两次轮回经历的事情,与他最初经历的事情都有那些不同的地方? 也许,线索就在其中。 首先,现实里,老板是圣人剑道的传承者。 可在这两次轮回之中,老板的身份却变成了出自瑞雪城的剑仙…… 这二者之间可是天差地别的。 要知道,现实之中,秦衣和瑞雪城的关系不可谓不紧张。 从那些穿插在古老历史之中的仇怨,再到这一次瑞雪城主修为被废的事情,桩桩件件加起来,就算双方的后人想要握手言和,也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则是违背现实性的,既然违背了现实,便必然有其根据。 难道这背后实在代指某些预言信息? 难道说,圣人剑道和瑞雪核心之间,有着某种双方先祖都不知晓,且无法分割开的密切关系?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难道说,秦出和秦衣讲的那些涉及圣人四绝与瑞雪之间恩恩怨怨的密辛,还有什么惊人的大反转? 秋棋觉得这种可能性不高。 自己也许想的还是太深了。 也许,这个“出自瑞雪城”的寓意,其实暗指的别的? 又或者说,秦衣突破剑仙,以及“出自瑞雪城”,这两条信息之间有直接联系。 是不是寓意着现实里的秦衣想要突破剑仙,还是需要通过瑞雪城? 此外,还有另外一种届时,瑞雪城,会不会特指的某个人? 现实之中,他们身边出自瑞雪城的人,只有一个赵奕晗,而且还是当初瑞雪城的青年一代第一人。 莫非,这话的意思实际是指,赵奕晗是秦衣的贵人? 光是这一项,就有太多太多的猜想,可无论哪一点也和“世界的真相”产生不了什么联系。 另外,第二次轮回中,秦衣提到过在瑞雪城头的结拜,言语之间透露出了“五人结拜”的消息。 这五个人都是谁? 这五个人会不会是现实里真正存在的? 这是对他们未来的预言? 他一时能够想到可能作为结拜对象的人,他和秦衣,还有李长逍。 就算通过前一条信息,勉强再加上他一个赵奕晗,这也只有四个人。 那个第五个人又是谁? 这是不是也是某种预言? 脱去这些可能映射着其未来的信息以外,还有一些来自于现实与三生石世界中本质的不同。 在第一次轮回中,在秦衣和面摊老板的对话中,曾提到过两句话。 “有传说讲,天下乱世时,会有百万剑仙齐出五峰,终结混战。” “天下一统时,会有千万真仙踏破雪川长城,仙临人间。” 这一则在三生石世界中家喻户晓的传说,在现实世界中是不存在的。 难道,这两句话和世界的“真相”有关系? 秋棋心中微微一动。 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可能离着真相走近了一步。 别看仅仅只是走近了一步,可有些时候,距离真相可能只有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捅破窗户纸,一切就会变得相当简单。 …… 随着四周的黑暗再度消失,秋棋的心里“咯噔”一声。 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因为他很确定,现在的自己并没有回到现实世界。 尽管他不太敢相信,可事实告诉他…… 第三次轮回,开始了。 他居然成了人类历史上,唯二进入三生石第三次轮回的人。 而这一次进入新的轮回,他立刻发现……这次轮回似乎与前两次有些不同。 …… 咚。 咚。 咚。 如震铜钟的巨响,回荡在空荡荡的世界。 刹那之间,仅有黑白之分的世界,就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端木柔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心跳如雷,气喘如牛,满头都是黄豆粒大小的汗珠。 她身子微微震动一下,上半身下意识想要做起。 她的身边,一袭青衣的公衍伸手轻轻的搀住了她。 “怎么样?第二次轮回,和前者有什么不同?” 端木柔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同,就是另一桩不同的故事,我看到了一个与咱们所在天下截然不同的天下间,发生的故事。” “就仿佛在另外一个天地间,也有另外一个我,真切的经历了这一切。” “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大同小异,‘我’身边出现的每个人我都认识,但他们的身份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而且故事的发展方向也让我非常不解,本来解不开愁怨的双方成了至交好友,而原本亲密无间的朋友却在有时反目成仇。” “没头没尾,看得我奇奇怪怪的。” 公衍脸色郑重,认真问道。 “那,真相是什么?” 端木柔气鼓鼓的一嘟嘴。 “真相?我也想知道那劳什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呀!” “我可是馋了好久呢!终于大着胆子用了一颗三生石哎,可我居然一点都不了解那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略带气恼的瞪了公衍一眼。 小模样看起来非常娇俏可爱。 “我看,你根本就是没安好心!真相?就算我真的知道了真相,我也不能告诉你呀!” “难道你想看着我被天道反噬而死!好你个公衍,你居然这样算计我!” “呸呸呸!” 公衍翻了个白眼,仔细一想也是。 玄门的历史上记载过,那位创造了三生石的先祖,因为推演出了天机而转瞬白发。 他们要是就这么把“真相”说出来,只怕也会落得一个当场暴毙的下场。 不过,毕竟这个传说已经老掉牙了。 真实性到底有几分,谁也不知道。 当年那个混乱的年代,根本没有史书,一切史实都只能通过人传人来记录下来。 经过人与人之间的传递过后,事情到底还有几分可信性,那就没人说得清楚了。 “那……?” 端木柔撅着小嘴,从怀里掏出余下的三生石,有些不甘心的瞅了几眼。 “哎呀,我真的是被气死了,我不甘心!” “我太好奇了,我真的好想知道真想到底是什么呀!怎么办怎么办!” “公衍,你要不要再陪我……” 没等她说完,公衍轻飘飘的一抬手,电光火石之间,端木柔手上的那几颗三生石就失去了踪影。 “三生石不能再放在你手上保管了,在做完师父安排的事情,并亲自见到令门主之前,这石头都不能再让你碰到了。” “你个傻丫头,知不知道三生石连着用是会死人的!宝贝可不是被你这么糟蹋的。” 端木柔先是带着嗔怪的盯着他,但过了会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露出一口小白牙,嘿嘿一笑。 “公衍,我不认识路,你再陪我多走一段路程呗?” 公衍上下打量她一眼,不知道这丫头的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先说好,去哪?” 端木柔掰着手指算计了一下。 “应该是……西境吧?我也不知道,借剑山庄在哪里来着?” 公衍眉头微微一皱。 “借剑山庄?你去那里干什么?对了,那个姓秋的小子,似乎是借剑山庄的少门主,你要去找他?” 端木柔吐了吐舌头。 “什么都瞒不过你,一下子就被你给猜到了,不好玩不好玩!” 公衍抿了抿嘴,有些不太确定的说。 “我也不是什么都猜得到,比如现在,我就不知道你找他要做什么。” “如果你是想找他们了解三生石内有关于‘真相’的内容,何必舍近求远。” “少主人秦小庭就在隔壁的村子里,你直接找他了解不就好了?” 端木柔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妈妈一般的失望。 “哎,如果那个秦姓少年人真的争气的话,我咋可能去舍近求远呢!” “秦姓少年人的先天意志力太差,只能勉强承受住第一次轮回就被强制送了出去。” “而那个叫秋棋的少年人似乎非常不错,我在离开第二次轮回的时候,曾察觉到……他还没有离开。” “也就是说,他最起码承受住了第二次轮回,甚至……” 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但她知道,以公衍的头脑,肯定猜得出她含而未露的后半句话到底是什么。 公衍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脸色微微愣了一下,下一刻突然摇了摇头,转而说道。 “不,这不可能啊?” “你说少主人的先天意志力差?这绝不可能!当初师父回到山门继承门主之位,曾和我说过。” “她的孩儿最适合修行的不是她的道学,也不是她父君的剑道,而是玄术。” “因为她的孩儿有着远超常人的先天意志力,做不得伪!” “怎么可能连第一次轮回都承受不住?这根本不可能。” 端木柔没反应过来。 “啥?可是他确实没承受住。” 公衍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那……就只有三种可能了。” “第一种,少主人是自主退出的轮回。” “因为他从第一次轮回中就看穿了‘真相’,而且还切实了解到了三生石的奥秘,找到了从中自主离开的方式。” 端木柔晃了晃脑袋。 “扯淡,这根本不可能,门主大人说过,就算是再天才的人,也很难从第一次轮回中看穿真相,更别提反而掌控那神乎其神三生石的奥秘了。” “玄门人研究三生石已经研究了千年,从没有过人能够了解其真正奥秘并从其中世界自主退出,只有被强制退出。” “古人做不到的,秦姓少年人也肯定做不到的!” 公衍点点头,这种猜测他也觉得可能性不高。 “那就只可能是后两种了,这后两种猜测,可都是坏消息,极大的坏消息。” “第二种,少主人的意志力天赋在不知不觉间,被什么人给废掉了!” “第三种,那个少主人,根本不是‘真正的少主人。’” 端木柔一头雾水,将公衍最后的话重复着嘟囔了两遍。 “什么不是真正的少主人?你再说绕口令吗?绕来绕去的,根本不明白!” 公衍却是“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三生石中的世界,感观实在太过真实,早在刚刚我就想着,会不会三生石中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我们在其中所经历的一些事情,遇到的所有人,都是真实存在的?” “少主人会不会被三生石世界中的‘少主人’给掉包了?” 第178章:【真相】之一【四千大更,求订阅!】 端木柔被对方的迷之猜想震惊到了。 张大了嘴巴,过了半晌才愣愣的说道。 “有……有这种可能吗?” 公衍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有这样的猜想,也不知道这种猜想究竟来源于何处。” “但你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端木柔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旋即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太可能吧。” 公衍却像是抓到什么关键,不想放过似的追着问道。 “在你们玄门的历史记载中,有没有人在走出三生石世界之后,性情大变,且经常说一些乱七八糟话的人?” 端木柔眨巴了一下的眼睛,有些不太明白公衍的意思,下意识凭着记忆说道。 “当然啦,这是经常的事呀!” “门主说,因为三生石世界之中的经历太过于真实,所以时常会有人在经历过三生石的轮回后,性情产生一定的变化。” “因为其中的经历而产生一定的记忆变化,误把三生石世界当成是真实的。” “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恢复原样,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的!” “所以……所以……” 她话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旋即愣愣的盯着公衍。 公衍的表情也是一阵诡异的变化,露出了一丝晦暗不明、阴晴不定的颜色。 “所以你认为他们只是因为那些不存在的经历而共情,并不代表他们就被掉包了?” “但假如你换一种方式去思考,那些人也许的的确确是被三生石世界之中的人调换了,但那些调换后的人在现实世界之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心照不宣的选择继续‘扮演着’这个人。” “他们将身份调换的事情刻意隐瞒了下来。” 端木柔张大着嘴,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公衍的思考方式着实有些超前。 而且听起来还真特么有点道理。 无法反驳好吗。 换做是她,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这种奇怪的可能性。 她顺着公衍的说法思考下去,然后颇为不解的问道。 “可是,可是,还是有些说不同呀,虽然看起来前后自洽……可那些三生石世界之中的人调换到咱们的世界来,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没有半点利益可言呀!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世界,他们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与他人的身份进行调换。” “我,我接受不了这种猜想。” 公衍脸色再度一阵奇妙地变幻过后,旋即就好像没有提起过这茬似的,不再多说,而是抬起头看向端木柔。 “走吧,我将你送到借剑山庄,然后……我需要回一趟山门。” “阿柔,说好了,你在借剑山庄找到那个秋棋,了解了关于轮回的一些情况后……就立刻回玄门。” “离开久了,令门主肯定不放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那最后的几枚三生石。 “这几枚三生石我先留在我手里,要是放任你这丫头拿着三生石,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怪事来!” “等到我回到山门,办完事情后,我会亲自走一趟玄门,将三生石亲手还给令门主大人。” 端木柔嗔怪的瞥了她一眼,有些气鼓鼓的嘟起了嘴。 “过分过分!你真的是太过分了!你怎么连这些事情都要拘束我呢!我好不容易才出了一次山门,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三生石。” “你你你……!” 公衍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就好像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深入其中,对于其他的事情全部心不在焉,不放心上。 默默地跳下树去,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端木柔原地气鼓鼓了一阵,还是飞快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 一个月后。 公衍脸色一片惨白,站在北固山门下。 高大的玄武石铸造的黑漆山门,释放着宛若金属一般地光泽,不然半点尘土。 高山鸟语。 偶闻人声。 山脚下,有几个哨位,但看到是他,纷纷让行。 还有的亲切地迎上来打招呼。 虽然公衍平素说话不多,也很少和他们见面,但每当他们和公衍打招呼的时候,公衍也绝对会礼貌的回话。 甚至偶尔还会对他们的修行进行一些指点。 这些守卫山门的大多数哨位,基本都是由山门的外门弟子轮流更替,修为并不太高,而且在修行一道上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而公衍作为内门最核心的弟子,虽然只是炁清师姑在武道一途的嫡传大弟子,对于道学并没有什么造诣。 但公衍一直待在内门,跟着各位长老、山门的领导者打交道,就算再不济,也有些起码的耳濡目染。 简单来说,公衍就算是指甲缝里透出点知识来,都够他们消化很久很久了。 更别提公衍还是一位武道宗师,对于武道有一定追求的外门弟子都对公衍趋之若鹜。 每年,通过完成宗门下属任务,拼命赚取山门功勋,只为了求得见公衍一面的,大有人在。 所以每当看见公衍,他们都会看作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求教机会,上来打个招呼。 万一公衍心情一好,对他们透露出一点修炼心得来,受益无穷。 可往日里会偶尔对他们进行指点,且会礼貌回应他们的公衍,这一次却好像没有听到一半。 脸色极其难看,但脚步却迈得飞快,甚至还没等他们凑近上来,公衍就已经先行一步走出了几十级台阶。 北固山门,囊括了三座山林,公衍踏上的就是北固山门的主山,俗称北固太山。 北固太山的高度,放眼整个曲晋,甚至放眼全天下,也是排的上号的。 乃是天下公认的十岳之四。 而也因为北固山在曲晋王朝用有着无可取缔的重要地位,每一朝曲晋帝,都会不远千里的赶来北固山门朝拜一次。 甚至有的对道家极为尊崇的帝王,还会将北固山祭礼当做是一种传统,年年到来。 而北固山门对历代曲晋帝的这种做法,也是默默认可的。 毕竟,宗门根基深厚,且枝叶茂盛,想要靠着山门内部视线自给自足还是不太现实的,而曲靖庙堂却可以为北固山门提供大量的钱财。 这倒不是说北固山门人人皆在乎钱财,主要是山门实在需要挑费。 不仅仅是北固山门这样,天下间任何一座能够占有一席之地的江湖势力,对钱财都有着极大的需求。 尤其是那种门人众多的势力,更是如此。 他们和万全观、瑞雪城这种底蕴深厚的不同。 而自古以来,曲晋庙堂视北固山门如圣地,神圣而不可侵犯,历代曲晋帝更是将北固山门的门主奉若神明,敬如上宾。 根本不敢以帝王自居。 而且还能给予北固山门足够的钱财支持,故而北固山门的领袖,也乐得与朝堂交好。 一般来说,曲晋帝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到北固山的头上,或是作法、禳星、祈福,甚至是派出棋师随军作战,门主都会答应。 甚至门主在有些时候还会亲自下山帮助曲晋帝,解决疑难。 在上山的这一路上,两侧山石上,有着曲晋王朝历史上历代帝王的手书刻字,大多都是对北固山门的赞誉。 有学者、文人对此表示,北固山门的此种做法,充满着炫耀、自满、自负,是对道家的侮辱。 也同样有很多人指责,北固山门留下这些手书刻字,颇有自得之意,根本和道家无为的思想相悖。 可北固山门人对此却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确实阻拦不住历代曲晋帝对于北固山门的钦敬。 留下这些诗词手书,也无伤大雅。 毕竟,北固山门之名,名副其实。 公衍对于这些手书刻字早已司空见惯,在这片“手书之林”间穿梭而过,一言不发,也没有多看一眼。 当他来到山门楼阁所在,仍然不发一言。 从一位位长老和内门弟子身边穿过,目标直奔“尝雾峰”,那是他师父,也就是北固山门门主炁清师姑日常的修炼场所与居所。 位于北固主山最高峰的尝雾峰上,建筑其实很简单,一座小阁楼,一块雕刻着“尝雾峰”三个大字的巨石。 还有一道从上至下落差将近百米的瀑布,一年四季发出隆隆作响,如若雷霆,但却颇显清脆。 那瀑布之水,恍若来自天河。 倒挂如银镜。 熟悉的水声隆隆作响。 隆隆—— 愣怔出神,脸色极差的公衍像是被这水声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身躯微微一颤。 旋即幡然醒悟。 环顾了一下四周。 似乎有些奇怪,自己居然在无意识之间走到了尝雾峰。 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所以他立刻加快了脚步,毫不拖进带水。 额头上,却隐隐有汗水浸出。 自从突破到了宗师之后,他几乎从来没有出过汗。 这是他记忆之中的第一次。 可他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实在太多,也是在太过出奇,让他颇感震撼、不敢置信。 所以他的额头上浸出了非常规的汗水。 这可不是好兆头。 他深呼吸一口气。 抬起头,看到一身道袍,面容绝美的炁清师姑,正静静盘膝坐在瀑布下的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上。 五心朝天,闭目清修。 他三两步走至近前,缓缓坐在了炁清师姑的对面。 张了张嘴,他说不出来话,再度闭上了嘴。 然后又再度跃跃欲试的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然后又是无言。 如此重复了多次。 炁清师姑脸色古井无波,就像是根本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异常奇怪和反常的动作一般。 直到公衍终于耐不住内心的躁动,想要开口发问的时候。 炁清师姑才终于开口。 “为何要吞吞吐吐的?既然已经猜到了,何不说出来呢。” 公衍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师父,如果徒儿问了,你会回答吗?” “如果我问了这些问题,会让你感到为难。如果我戳破了这层伪装,会让你难以自处。” “那徒儿……宁肯什么也不说。” 炁清师姑没有睁眼,淡定的脸上仍然毫无波澜。 “说吧。” 公衍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认真问道。 “师父,现在这个你,根本不是你,对不对?” 炁清师姑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公衍继续追问道。 “或者说,从你逃出山门,跑到外面的世界去,东躲西藏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你了,对不对?” “我记得那一年,玄门门主曾上过山,而那时,老门主已经年迈,可能不久于人世。” “可……北固山门,咱们吞黄派一支,一定要有人知道那个无法口传只能心授的‘真相’。” “所以,那一次你进入了三生石的世界之中,开始了探查真相之路。” 炁清师姑稳如泰山的状态,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稳定的呼吸也紊乱了一刹那。 尽管这个细节如果不仔细感知,根本无法察觉,可公衍还是感觉到了。 “后来,你被找回来,回到山门继承门主之位的时候,对于山门一派陌生。” “那是完全的陌生,虽然你在不断尝试着去‘熟悉’这个山门,想要把山门当做是你的山门,可那种陌生感始终真实存在。” “没错吧。” “因为,你早已经不是你了。” “那个逃往民间,嫁人、生子又回来继承山门的师父,不是原来的师父了。” 炁清师姑停顿了片刻,旋即叹息一声。 “那,我是谁呢?” 公衍抿了抿嘴,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感,又继续说了下去。 “师父,你是不是从进入三生石世界开始后,就……被三生石世界之中的那个你,给替换掉了?” 炁清师姑继续沉默,没有睁眼。 但公衍看到炁清的眼皮在微微颤抖,两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蛋的弧度滑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 “师父,我知道这些话也许你不应该说,也不能说,或许会有生命危险,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因为你的儿子秦小庭,可能……也经历了和你相同的事情。” “我只想听师父你,回答我一句。” “是,还是不是。” “其他的,一句话都不用多说。” 长久的沉默。 炁清师姑陷入了完全的沉默之中。 就当公衍以为自己不会在听到回答的时候,突然看到炁清师姑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陡然睁开了眼睛。 “是。” 无声隐有雷鸣炸响。 公衍知道,这个字,代表了天地【真相】的其中一部分。 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第178章:【真相】之一【四千大更,求订阅!】 端木柔被对方的迷之猜想震惊到了。 张大了嘴巴,过了半晌才愣愣的说道。 “有……有这种可能吗?” 公衍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有这样的猜想,也不知道这种猜想究竟来源于何处。” “但你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端木柔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旋即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太可能吧。” 公衍却像是抓到什么关键,不想放过似的追着问道。 “在你们玄门的历史记载中,有没有人在走出三生石世界之后,性情大变,且经常说一些乱七八糟话的人?” 端木柔眨巴了一下的眼睛,有些不太明白公衍的意思,下意识凭着记忆说道。 “当然啦,这是经常的事呀!” “门主说,因为三生石世界之中的经历太过于真实,所以时常会有人在经历过三生石的轮回后,性情产生一定的变化。” “因为其中的经历而产生一定的记忆变化,误把三生石世界当成是真实的。” “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恢复原样,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的!” “所以……所以……” 她话说到这里,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话音戛然而止。 旋即愣愣的盯着公衍。 公衍的表情也是一阵诡异的变化,露出了一丝晦暗不明、阴晴不定的颜色。 “所以你认为他们只是因为那些不存在的经历而共情,并不代表他们就被掉包了?” “但假如你换一种方式去思考,那些人也许的的确确是被三生石世界之中的人调换了,但那些调换后的人在现实世界之中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心照不宣的选择继续‘扮演着’这个人。” “他们将身份调换的事情刻意隐瞒了下来。” 端木柔张大着嘴,有些说不出话来,因为公衍的思考方式着实有些超前。 而且听起来还真特么有点道理。 无法反驳好吗。 换做是她,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这种奇怪的可能性。 她顺着公衍的说法思考下去,然后颇为不解的问道。 “可是,可是,还是有些说不同呀,虽然看起来前后自洽……可那些三生石世界之中的人调换到咱们的世界来,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他们这么做根本就没有半点利益可言呀!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世界,他们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与他人的身份进行调换。” “我,我接受不了这种猜想。” 公衍脸色再度一阵奇妙地变幻过后,旋即就好像没有提起过这茬似的,不再多说,而是抬起头看向端木柔。 “走吧,我将你送到借剑山庄,然后……我需要回一趟山门。” “阿柔,说好了,你在借剑山庄找到那个秋棋,了解了关于轮回的一些情况后……就立刻回玄门。” “离开久了,令门主肯定不放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那最后的几枚三生石。 “这几枚三生石我先留在我手里,要是放任你这丫头拿着三生石,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怪事来!” “等到我回到山门,办完事情后,我会亲自走一趟玄门,将三生石亲手还给令门主大人。” 端木柔嗔怪的瞥了她一眼,有些气鼓鼓的嘟起了嘴。 “过分过分!你真的是太过分了!你怎么连这些事情都要拘束我呢!我好不容易才出了一次山门,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三生石。” “你你你……!” 公衍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就好像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深入其中,对于其他的事情全部心不在焉,不放心上。 默默地跳下树去,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端木柔原地气鼓鼓了一阵,还是飞快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 一个月后。 公衍脸色一片惨白,站在北固山门下。 高大的玄武石铸造的黑漆山门,释放着宛若金属一般地光泽,不然半点尘土。 高山鸟语。 偶闻人声。 山脚下,有几个哨位,但看到是他,纷纷让行。 还有的亲切地迎上来打招呼。 虽然公衍平素说话不多,也很少和他们见面,但每当他们和公衍打招呼的时候,公衍也绝对会礼貌的回话。 甚至偶尔还会对他们的修行进行一些指点。 这些守卫山门的大多数哨位,基本都是由山门的外门弟子轮流更替,修为并不太高,而且在修行一道上还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而公衍作为内门最核心的弟子,虽然只是炁清师姑在武道一途的嫡传大弟子,对于道学并没有什么造诣。 但公衍一直待在内门,跟着各位长老、山门的领导者打交道,就算再不济,也有些起码的耳濡目染。 简单来说,公衍就算是指甲缝里透出点知识来,都够他们消化很久很久了。 更别提公衍还是一位武道宗师,对于武道有一定追求的外门弟子都对公衍趋之若鹜。 每年,通过完成宗门下属任务,拼命赚取山门功勋,只为了求得见公衍一面的,大有人在。 所以每当看见公衍,他们都会看作是一次难能可贵的求教机会,上来打个招呼。 万一公衍心情一好,对他们透露出一点修炼心得来,受益无穷。 可往日里会偶尔对他们进行指点,且会礼貌回应他们的公衍,这一次却好像没有听到一半。 脸色极其难看,但脚步却迈得飞快,甚至还没等他们凑近上来,公衍就已经先行一步走出了几十级台阶。 北固山门,囊括了三座山林,公衍踏上的就是北固山门的主山,俗称北固太山。 北固太山的高度,放眼整个曲晋,甚至放眼全天下,也是排的上号的。 乃是天下公认的十岳之四。 而也因为北固山在曲晋王朝用有着无可取缔的重要地位,每一朝曲晋帝,都会不远千里的赶来北固山门朝拜一次。 甚至有的对道家极为尊崇的帝王,还会将北固山祭礼当做是一种传统,年年到来。 而北固山门对历代曲晋帝的这种做法,也是默默认可的。 毕竟,宗门根基深厚,且枝叶茂盛,想要靠着山门内部视线自给自足还是不太现实的,而曲靖庙堂却可以为北固山门提供大量的钱财。 这倒不是说北固山门人人皆在乎钱财,主要是山门实在需要挑费。 不仅仅是北固山门这样,天下间任何一座能够占有一席之地的江湖势力,对钱财都有着极大的需求。 尤其是那种门人众多的势力,更是如此。 他们和万全观、瑞雪城这种底蕴深厚的不同。 而自古以来,曲晋庙堂视北固山门如圣地,神圣而不可侵犯,历代曲晋帝更是将北固山门的门主奉若神明,敬如上宾。 根本不敢以帝王自居。 而且还能给予北固山门足够的钱财支持,故而北固山门的领袖,也乐得与朝堂交好。 一般来说,曲晋帝要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求到北固山的头上,或是作法、禳星、祈福,甚至是派出棋师随军作战,门主都会答应。 甚至门主在有些时候还会亲自下山帮助曲晋帝,解决疑难。 在上山的这一路上,两侧山石上,有着曲晋王朝历史上历代帝王的手书刻字,大多都是对北固山门的赞誉。 有学者、文人对此表示,北固山门的此种做法,充满着炫耀、自满、自负,是对道家的侮辱。 也同样有很多人指责,北固山门留下这些手书刻字,颇有自得之意,根本和道家无为的思想相悖。 可北固山门人对此却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确实阻拦不住历代曲晋帝对于北固山门的钦敬。 留下这些诗词手书,也无伤大雅。 毕竟,北固山门之名,名副其实。 公衍对于这些手书刻字早已司空见惯,在这片“手书之林”间穿梭而过,一言不发,也没有多看一眼。 当他来到山门楼阁所在,仍然不发一言。 从一位位长老和内门弟子身边穿过,目标直奔“尝雾峰”,那是他师父,也就是北固山门门主炁清师姑日常的修炼场所与居所。 位于北固主山最高峰的尝雾峰上,建筑其实很简单,一座小阁楼,一块雕刻着“尝雾峰”三个大字的巨石。 还有一道从上至下落差将近百米的瀑布,一年四季发出隆隆作响,如若雷霆,但却颇显清脆。 那瀑布之水,恍若来自天河。 倒挂如银镜。 熟悉的水声隆隆作响。 隆隆—— 愣怔出神,脸色极差的公衍像是被这水声从思绪之中拉了回来,身躯微微一颤。 旋即幡然醒悟。 环顾了一下四周。 似乎有些奇怪,自己居然在无意识之间走到了尝雾峰。 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所以他立刻加快了脚步,毫不拖进带水。 额头上,却隐隐有汗水浸出。 自从突破到了宗师之后,他几乎从来没有出过汗。 这是他记忆之中的第一次。 可他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实在太多,也是在太过出奇,让他颇感震撼、不敢置信。 所以他的额头上浸出了非常规的汗水。 这可不是好兆头。 他深呼吸一口气。 抬起头,看到一身道袍,面容绝美的炁清师姑,正静静盘膝坐在瀑布下的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上。 五心朝天,闭目清修。 他三两步走至近前,缓缓坐在了炁清师姑的对面。 张了张嘴,他说不出来话,再度闭上了嘴。 然后又再度跃跃欲试的张开了嘴,想说些什么,然后又是无言。 如此重复了多次。 炁清师姑脸色古井无波,就像是根本没有感知到他的存在,也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异常奇怪和反常的动作一般。 直到公衍终于耐不住内心的躁动,想要开口发问的时候。 炁清师姑才终于开口。 “为何要吞吞吐吐的?既然已经猜到了,何不说出来呢。” 公衍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师父,如果徒儿问了,你会回答吗?” “如果我问了这些问题,会让你感到为难。如果我戳破了这层伪装,会让你难以自处。” “那徒儿……宁肯什么也不说。” 炁清师姑没有睁眼,淡定的脸上仍然毫无波澜。 “说吧。” 公衍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认真问道。 “师父,现在这个你,根本不是你,对不对?” 炁清师姑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公衍继续追问道。 “或者说,从你逃出山门,跑到外面的世界去,东躲西藏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你了,对不对?” “我记得那一年,玄门门主曾上过山,而那时,老门主已经年迈,可能不久于人世。” “可……北固山门,咱们吞黄派一支,一定要有人知道那个无法口传只能心授的‘真相’。” “所以,那一次你进入了三生石的世界之中,开始了探查真相之路。” 炁清师姑稳如泰山的状态,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转变。 稳定的呼吸也紊乱了一刹那。 尽管这个细节如果不仔细感知,根本无法察觉,可公衍还是感觉到了。 “后来,你被找回来,回到山门继承门主之位的时候,对于山门一派陌生。” “那是完全的陌生,虽然你在不断尝试着去‘熟悉’这个山门,想要把山门当做是你的山门,可那种陌生感始终真实存在。” “没错吧。” “因为,你早已经不是你了。” “那个逃往民间,嫁人、生子又回来继承山门的师父,不是原来的师父了。” 炁清师姑停顿了片刻,旋即叹息一声。 “那,我是谁呢?” 公衍抿了抿嘴,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感,又继续说了下去。 “师父,你是不是从进入三生石世界开始后,就……被三生石世界之中的那个你,给替换掉了?” 炁清师姑继续沉默,没有睁眼。 但公衍看到炁清的眼皮在微微颤抖,两滴晶莹的泪水顺着脸蛋的弧度滑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 “师父,我知道这些话也许你不应该说,也不能说,或许会有生命危险,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因为你的儿子秦小庭,可能……也经历了和你相同的事情。” “我只想听师父你,回答我一句。” “是,还是不是。” “其他的,一句话都不用多说。” 长久的沉默。 炁清师姑陷入了完全的沉默之中。 就当公衍以为自己不会在听到回答的时候,突然看到炁清师姑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 陡然睁开了眼睛。 “是。” 无声隐有雷鸣炸响。 公衍知道,这个字,代表了天地【真相】的其中一部分。 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第179章:圣人老祖,观雪台【四千大更,求订阅!】 公衍在片刻的愣怔之后,极其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就像是……从极度的不敢置信之中,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果然是这样。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次师父回来开始,就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从前的师父天资虽然也算是出众,但却未必能够达到今日的水准。” “而我与师父第一次见面之时,那种发自于本心的声音与拜师之望,也是最初在师父身上无法深切感受到的。” “直到师父你再次回到山门之中,我才感受到,那种来自于心灵的呼唤又回来了。” “也许,徒儿一开始想要拜师的目标,就是现在的你。” 炁清师姑脸色一阵阴晴变幻,一双如水的眸子微微眨动,似乎是处在了纠结之中。 而另一边,公衍却像是松了口气,得到了准确答案的他看起来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图。 他深施一礼。 “师父,徒儿已经明白了,徒儿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需要在下山一次。” “就不再多留了。” 说着,他退后几步,转过身去准备就此离去。 盘膝坐定的炁清师姑,脸色再度变换几次,想要拦住他,再问两句,再多说两句什么。 可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可想要继续保持镇定自若,显然已经不太可能了。 她经过了将近百年岁月,才堪堪能够保持古井无波的心境,却在此时此刻彻底被打乱了。 她感受着公衍的气息逐渐远去,脸色再也绷不住了,满脸的忧患之色。 正此时。 公衍突然停下了脚步,却并没回过身来,只是背对着炁清师姑。 嗓音颇为热切地说道。 “师父,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调换到了现在这个世界……” “背后的原因,徒儿不会多问,因为徒儿知道你一定有不能和徒儿说明的理由。” “徒儿想要告诉师父的是,不论师父来自哪个世界,不论师父是何出身,又为何而来,这些年来给徒儿传道受业解惑的,乃是师傅。” “秦小庭的母亲,乃是师父,虽然从前那个师父或许与我的关系更近一些,但徒儿知道,现在这个师父,没有什么坏心眼。” “这一点,徒儿还是了解的,所以今天所说的一切,不会有除了咱们师徒二人以外的人知道。” “徒儿一定三缄其口,永远将这个秘密放在心里。” “如果来日师父想要说了,徒儿随时愿意倾听。” 说罢,他再次迈开步子。 后面,炁清师姑似乎终于鼓起了一些勇气,开口喊住了他。 “且慢,阿衍!” 公衍脚步一顿,定住身子回头看向炁清师姑。 “师父有何教诲?” 炁清师姑自苔藓石上站了起来,走近两步,清秀的眉头微微皱着。 “你方才说……我儿与我的处境相似,是何意思?” 公衍答道。 “我怀疑,现在出现在现实世界的少主人,并不是原本的少主人,而是三生石世界之中的少主人……” “也被调换了。” “后来我也到少主人的身边确认过,少主人表现出来的态度的确像是对这个世界十分陌生……” “所以,我才会如此急躁的放下手头一切急事,赶回来见师父一面。” “就是想要从师父这里了解到更换身份的解决方法……” 炁清师姑面露淡淡的思索之色,看着公衍道。 “你所说的……我儿调换了身份,只是你通过他的状态做出的猜测,还是确有实际的证明?” 公衍还没回答,炁清师姑就已经先一步抢着说道。 “不,不不,不行,我要亲自下一趟山门。” “兹事体大,没想到我和他父亲费尽心力,宁肯我们天各一方永无再见之日,也要让他让避免的遇到的那些倒霉事,没想到事到如今还是落到了他的头上。” “成为了无论如何也不可避免的事情……实在令人只能感慨世事无常……” 她如此说着,长叹一声。 公衍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大惊失色。 “师父,你,你,你要出山?!” “当日你回到山门继承门主之位的时候,就已经当着北固山门历代先祖的面立过誓言。” “为了北固山门,你愿意终生不得出山半步。” “这可是北固山门的祖训啊!师父,门主不出山之祖训不可违!师父,还是当以北固山的大局为重啊!” 炁清师姑摇了摇头,脸色依然淡然,口中却带着刻不容缓的语气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边是我的山门,一边是我的孩子,你要我如何进行选择呢?” “但这件事情,已经不单单关乎我一个孩子的事情,更可能关乎整个天下。” 公衍一头雾水。 这和天下的安危还有啥子关系吗? 这让他感觉颇为虚幻。 炁清师姑并没多解释,只是抬起头,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 问道。 “我记得,北固山门的祖训固然重要,但若是有迫不得已的情况,身为门主务必要离开山门的话,似乎还有一种方法……” 公衍咽了一口唾沫。 “有是有的,但自古以来,从没有人成功过……” “需要封闭内息修行,以最纯粹的道学令长老阁的三十位长老俯首,咱们北固山门的长老,个个资历丰厚,且学识渊博。” “对于吞黄一派的道学修行,更是一个个臻至化境,几乎已经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想要俯首其一,已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更别提要令所有长老尽皆俯首。” “道学无至理,且学无止境,就算是古时候的道门圣人,通晓天地,同样也不敢说自己的所有言论、道学,就完全正确。” “更何况道学、吞黄派,发展至今,每一位道学精深者,对于道学这门学问都有自身不同的见解。” “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传授的道学,可以让所有道门学子都折服俯首。” “师父……” 炁清师姑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朝着他点点头。 “这些我都知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多劝说。” “之所以自古以来没有人能够成功,是因为这条规则出现的伊始,就不是让门主破坏本门祖训而定的。” “简而言之,设立这种规则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没人办得到。” “可,道门代代有天骄,发展至今,谁又能说从前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就一定也做不到呢?”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公衍一眼。 “阿衍,想办法,保护好小庭,我可能需要耽搁一阵子,你先行下山,为师随后就到。” 公衍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炁清师姑却已经先行一步,朝着山峰之下走去。 公衍只能应了。 “是。” 旋即也朝着山下走去。 …… 第三次轮回,对秋棋的感觉,不同以往。 前两次轮回,他虽然也是在扮演着另外一个人的身份,但总归是占据在其体内,了解其思想、感知,深刻的参与进了轮回之中。 有着极为清晰的代入感。 就仿佛自己也是一个局中人一般,时常会让人感到精神恍惚。 可第三次轮回一开始,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去观察世界,去经历事情。 从一场浸入式立体的电影,退步到了只能静静旁观无法掺入其中的2d电影画面。 而且,这次轮回的故事内容,居然是延续了第二次轮回。 …… 秦衣皱着眉头,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打量了秋棋一眼。 “好,我就帮你找到这些东西。” 后院。 秋棋在堆满杂物的厢房翻找着,小荻花从门外冒了个头。 有些不解的看着对方。 “秋公子?你在寻找何物?” 秋棋直嘬牙花子。 “我想找一个带洞的破锅。” 小荻花钻了进来,认真说道。 “小女子或许能帮得上忙。” 秋棋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不,你虽然也带洞,但我更需要破锅。” 小荻花:???我也带洞是什么意思? 突然。 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 狠狠地啐了秋棋一口,重重一跺脚。 在秋棋的背后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你你……登徒子!” 脸色红红的跑了出去。 秋棋又是满头诧异。 我怎么了? 我说的不对吗? 我真的更需要破锅来溶解无机盐啊! …… 除了这位最难解决的公羊圣相…… 其他朝臣对于秦衣来说,取之性命如探囊取物。 短短一天时间。 帝都杀机四起,如有妖风吹过。 帝都内外分四层。 最核心是宫城,皇宫所在,设六道城门,红砖黛瓦,金碧辉煌。 中间是内城,一阁、一院、一省、三司、六部全都坐落于此。 再次是外城,最外层的便是郊区。 帝都内城,因这场帝都四起的杀机,掀起一股轩然大波。 无数雪片一般的官文飘进了帝政司和刑部大门。 而后迅速以火烧之势层层上报。 在内阁与帝政司之间引发滔天巨浪。 短短一天之内,十数位朝中大员的死讯接踵传来。 遍及各部。 半日后。 大靖宫城内。 十三位位内阁大臣被靖国少帝召入旌阳宫。 紧随其后的帝政司司丞,刑部尚书,飞檐观正卿、少卿,情信司司丞,洗妖司司丞,也被紧急传入宫城。 数十位大臣齐聚一堂。 齐刷刷跪倒在龙书案前。 靖国少帝今年二十五岁。 九岁登基。 做了十数年人王帝主,再加之近十年来天下乱战不休,他早已经长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 在处理朝政要务之时,常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冷静待之。 但这一次。 他实在冷静不下来了。 短短一天时间,接近二十位朝中大臣在家中、或是在衙门口处理公务时突然横死。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就在他的兰摧内城之中! 死因完全一样。 人头落地。 切口刀劈斧剁一般齐,光滑的就像镜面。 而且切口处,半点鲜血都没有流出。 最可怕的是,就连一个目击者都没有。 没人看到到底是谁出的手。 可经过大盘手的查探,发现行凶现场并未妖气反应。 并非妖邪作祟! 不是妖邪,既是人为。 …… 画面戛然而止,四周再度陷入黑暗。 事情进展到这里,似乎与第一层轮回的故事发展渐渐收拢。 两次轮回中的秦衣,都是在帝都内制造血案,试图引起混乱来达成背后的目的。 除了一些细节上的不同以外,其他的几乎和第一次轮回完全重合。 如果只是一些重合、重复的内容,那么想来三生石根本没有重复演绎的必要。 难道说,这段内容之所以反复,实际上隐藏着真正的“真相”? 他不由得再次回忆了一下这次轮回的内容。 很简单,就是将第二次轮回的内容扩充了一些,信息量并不大。 与现实世界和第一次轮回最大的不同就是……正安帝的身份发生了转变。 变成了一个九岁等级,而今还不到三十岁的幼主。 与现实世界之中,已经近乎花甲之年的正安帝有着天壤之别。 这二者之间,时间线最起码查出了三十年。 难道说,现实世界与轮回世界世界线的穿插与分离,才是“真相”的关键? 可这些问题实在有些太过与抽象了。 根本得不出什么实际的内容。 难道轮回世界到这里就结束了? 这三次轮回的内容,自己起码还得深入分析一段时间,才有可能了解到其中蕴含的真意。 可他的时间显然已经不多了,接下来最亟待解决的就是暗庄执法队的事情。 根本分不出精力去研究这些奇怪的问题。 但关键是,他的直觉有告诉他这“真相”对他们的未来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如果不知道真相,也许,他们所做的一切准备,都将功亏一篑。 正当秋棋心中踌躇的时候,他的四周突然再次绽放出了光芒。 奇怪,之前每次轮回结束后,都有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能够让他休息、思考。 可这一次才只有几次呼吸的时间,周围居然已经呈现出了画面? 难道说,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世界了? 不……不对! 他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一阵错愕。 这个地方太陌生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来过。 可奇怪的是,他的脑子里却在第一时间冒出了一个地名。 观雪台。 万全观,那没有外人能够踏入的地方,据说乃是整个极北,唯一能够看到北方无人之地的地方。 四周的环境,从模糊渐渐转而清晰。 就像是在不断聚焦的相机。 他试图分辨环境。 很快,一个人形的轮廓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紧接着,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轮廓。 尽管他还没有看清那两个人影到底是谁,可脑子里却像是未卜先知的出现了两个人的名字。 一个是:圣人老祖陈道长。 另一个是:无为掌教。 第180章:浩劫前夕【四千大更,求订阅!】 两道人影渐渐在模糊之中浮现而出。 陈老道是一位面容儒雅清秀、看起来三四十岁正当年的男人,身材修长,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 容貌极具辨识度,属于那种看一眼就很难忘记的长相。 走出去的话指不定会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目前正盘膝静坐,闭目静修。 而另一半,天下道教的掌教无为,走上观雪台,来到了陈老道的身边。 这位无为掌教须发皆白,满脸皱纹交错,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到达了暮年的垂垂老者。 瘦弱的不像话,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给吹飞。 很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老头子,管一个正值壮年的人叫“圣人老祖”。 难道圣人道学修行起来,还能够返老还童? 陈老道不应该已经是一位二三百岁的老头子吗? 怎么看起来反而像是无为的孙子? 这一次的画面同样一如方才,置身事外,而并不是身在局中。 求其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还有,最关键的问题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不是已经经历过了三次轮回? 所谓三生石,不是只有三次轮回吗? 为什么我又会来到这里? 难道,这是第四次轮回? 难道我做到了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 对了! 人人都说,观雪台是全天下唯一能够看到北方无人问津之地的地方…… 这里如果是观雪台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 他立刻侧过头,朝着观雪台的另一边望去。 这是个大概三四十个见方的房间,露天的,抬头可以看见极北湛蓝无云的晴空,格外明朗。 另一侧是完全开放向虚空的。 人可以坐在观雪台上尽情的俯瞰北方的尽头之外。 可在他的视角中,北方尽头外,那充满神秘的无人问津之地,却呈现一片模糊之态。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阻拦住了他的视线一般。 咋回事? 难道说,这次轮回能够看到的区域仅限于观雪台之上? 而观雪台以外的事情,自己根本看不见? 也无法接近? 他是这朝观雪台下走去,却发现自己走下几级台阶,下一个恍惚的瞬间,身体都会再一次回到观雪台上。 正当他心中疑惑的时候,另一边的陈老道已经睁开了眼,看向了无为。 无为毕恭毕敬的深施一礼。 “圣人老祖,这次万全观闭关百年,到底值不值得?” 陈老道面色淡然,朝着他微微点头,眉宇间带着能够安抚人心的镇定。 无为星空宇宙一般浩瀚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歉然。 “圣人老祖,这一次,都是我……” “如若不是我参透滞玄经,境界更进一步,也不会引来那边的注意。” 旁听的秋棋眉头微微一皱。 根据二人说话的信息来看,现在的时间点应该是万全观百年闭关之前,即将开始闭关的时候。 他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个名词。 【滞玄经】? 在和秦衣的交谈中,秦衣将自己此行的经历事无巨细的和他交代了一遍。 所以他自然也知道了叶司丞死前留下的那明暗两份信。 对于这本充满神秘的【滞玄经】,他还挺感兴趣的。 眼下听二人话中的意思,滞玄经居然能够让一位已经达到了人间道学至极之境的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岂不是说【滞玄经】内,真的隐藏着惊天力量。 可既然这是一本道学的经典,为什么当初会出现在瑞雪城的剑阁? 而且还被当作是剑经处理? 还有,如果是道家的典籍,叶司丞又怎么会指出“圣人滞玄”这四个字? 又或者说,滞玄经中隐藏着圣人道学……? 所以才能够被无为掌教参悟? 也不对啊,陈老道才是圣人道学的真正传承者,如果无为掌教需要修行圣人道学,应该也是跟着陈老道传承才对。 他满腹疑窦。 却听到陈老道回答无为说。 “当日那叶小子带着滞玄经而来,便是为了能够让其中蕴藏的儒门秘技得以传承下去。” “叶小子资质有限,无法重塑儒教,将其所学发扬光大,所以才会想出这种借鸡生蛋之法。” “何况,儒教名存实亡,他能够传承下儒亢八门已是托天之幸。” “只是没想到这儒教秘法与我道门之学,居然还有相通之处,可谓是大道至简,天下万般大道,归根结底还是出自一家,同等脉络。” “你能从其中参透道门真谛,从不同于圣人道学的另外一种方式登临绝顶,达到前无古人的境界,开辟出崭新的道师第五境……这是你的造化,而绝非灾厄。” 无为摇了摇头,略有些怪异的说道。 “圣人老祖,其实……我还有另外一桩事情没说。” 陈老道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抬起头来,眼神微微一凝。 “莫非,你还有朝着更高的境界迈进的可能性?” 无为的脸色很沉重,宛如暗夜。 默默点点头。 另一边看着的秋棋满头问号。 这说的真特么是人话么? 老凡尔赛了。 能够朝着更高的境界迈进居然还不乐意了? 还特么一脸沉重? 秋棋撇了撇嘴,实在不知道咋形容,脸色如同吃了屎一般。 心中却在思考。 原来,那神秘莫测的【滞玄经】,是出自儒教的经典? 无为沉默了一会,旋即道。 “我不过是突破到了第五境,就引来了那边的注意,而且……想必圣人老祖你已经感受到了,那边似乎跃跃欲试,准备朝着咱们靠近了。”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因此而卷土重来,也同样害怕天下道教会因此次浩劫而彻底毁灭。” “这一切还处在未知之中,但如若我真的选择再进一步,达到连圣人老祖,以及道门列位先祖都无法触及的那个境界……” “只怕,定会惹来那边的愤怒!我……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放弃了整个天下道教。” 秋棋从一边听得胆战心惊的。 他总感觉这话之中似乎有着一种无穷的压迫力。 强如万全观,强如无为掌教和陈老道,也都在害怕着所谓的“那边”。 他难以想象二人话题中谈到的这个“那边”,究竟代指的是什么力量? 根据当初秦衣的猜测,那一句“金佛出北荒”,可能意味着当年被天下人驱逐出境的佛教卷土重来,最终摧毁了万全观。 导致整个雪川长城淹没在了无尽的白雾之中,导致天下道教全部回归极北,永生永世镇守极北不得外出一步。 直接导致了道教由盛转衰。 可根据眼下的情况进行分析……秋棋还是找出了一些疑点。 当初佛教之所以会被驱逐出境,肯定是因为自身的整体实力不如道教,所以才能在道教的主张之下,被彻底驱逐。 那么,就算佛教出了天下尽头,去了无人问津之地,姑且假设他们能够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可他们真的能够卷土重来,而且将在大地上圆圆满满发展了四百多年的道教给终结掉吗? 这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 试问,到底是在和平大地上,受万千人拥趸,得到无数香火支持的道教能够发展得更迅速,整体实力能够变得更强…… 还是被迫跑到无人问津之地,经历人间最恐怖的恶劣气候洗礼,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还要在抵抗恶劣环境的同时修行下去的佛教中人,能够得到更快的发展? 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是小说里写的扯淡玩意。 在那般恶劣的环境下,生存才是第一问题,秋棋不相信四百年后,佛教的人真的能够杀回来,而且还带着绝对的实力压制。 所以当初秦衣作出分心的时候,他就抱着怀疑的态度。 眼下听到无为和陈老道二人的交谈后,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怀疑非常有道理。 佛教,不可能让无为和陈老道如此紧张…… 听那个意思,二人口中的“那边”,一定是拥有者绝对的实力。 是一个强大到没有极限的敌人。 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他敏感地注意到了一个事情,无为掌教说的……那边注意到了他们。 “注意”这个词,让秋棋感觉深受触动。 为什么是注意? 难道说……对方原本根本没有注意到万全观的存在? 是因为无为的突破,才吸引了一些对方的注意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对方是佛教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 佛教怎么可能不知道万全观的存在? 这些话给秋棋的感觉……怎么就像是一些高层次的人对一些低层次的蝼蚁的态度? 不管不顾,置若罔闻。 根本不会注意到。 除非那些蝼蚁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大到足以威胁他们的生存的事情…… 才会被注意到? 秋棋心念电闪,从这些信息量爆炸的对话中,疯狂提炼着可能是“真相”的信息。 飞快的分析着其中的真实内容。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他可能真的触碰到了世界的“真相”了。 只不过他现在看到的只是其中最最简单的一部分而已。 而且,这部分真相,还可以与他之前做出的一些猜测相联系。 难道当初的圣人四绝与瑞雪剑道的突然出现,真的有一支来自天外的力量在暗中推动? 而这些年圣人四绝的逐一破灭,也是因为天外的未知力量? 不对。 真要如此的话,这之间也有许多冲突和矛盾的地方。 此外,如果他的分析争取的话,还有一个巨大的问题让他无法理解。 如果对方真的不是佛教的话,为什么当初无为会和秦衣说出那般让人误解的话呢? 故意把剑锋指向了佛教? 暗示那一次万全观的浩劫是出自“金佛”的手笔?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默默听着场中二人的对话。 陈老道却再度摇头,果决道。 “无为,你总是顾虑太多,难道说我们按部就班的默默发展,不声不响,就不会招来他们的恶意吗?” “难道说,我们偏安一隅,不求上进,就不会引起他们的愤怒吗?” “如果一味的按照他们的安排来行事,万全观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毁灭。” “儒教和佛教的例子还不够吗?他们就是默默听从那边的安排,不敢做出任何有违那边的态度,始终保持着谦卑的态度,顺序发展。” “可最终怎么样呢?还不是选择打破规则的圣人剑道、我们,还有瑞雪城,成为了最后的受益者。” “哦对了,还有那隐藏于世的玄门,他们同样也是打破规则的受益者,能够一直生存到现在,总不可能是偶然吧?” 无为抿紧了嘴,脸色更加郑重。 “不,圣人老祖,虽然我们善于打破规则,但有些事情能做,但有些事情就不能触碰。” “我突破第五境道师的时候,那种天地的约束力,已然告知了我一些隐含内容。” “这很可能预示着那边的不满与愤怒,如果我再进一步,事情可就真的无法收场了……” “我不知道,这到底值不值。” 陈老道微微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无为,你一向保守,而我向来想什么是什么,从来不会多考虑后顾之忧,我只知道,既然能做,就要去做。” “当日,我踏上瑞雪城,想要斩杀赵文曲,断绝瑞雪传承的时候,你也劝过我,可你也知道,你劝不住我。” “如果,你是作为一个晚辈来向我求一个意见的话,我只有这一句,去做。” “突破!突破到从古至今无一名凡人能够达到的境界,去摸一摸这个世界的天。” “否则,不说是你,只怕是我,还有万全观的历代先祖,也会感觉遗憾。” “无为,你是无数年来最接近那个层次的人,你和那个境界之间,可能就只有咫尺之遥了……” “不能放弃。” 无为犹豫道:“可是……” 陈老道决然打断。 “没什么可是,固然突破可能导致泼天大祸,可你记不记得我们商议百年闭关的理由?” “不正是因为浩劫将至,那边的威胁正在不断朝着我们逼近。” “我们唯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降低我们在那边的影响,让那边忽略我们。” “可问题是,这也未必就是万全之策。万一那边见到我们闭关隔绝,也仍然觉得不满意,仍然要屠刀相向……” “我们,又当如何选择?” “这么多年来,我们始终处于被动,何不趁此机会,主动一回。” “我们借着表面闭关的由头,明里隔绝于世,暗里全力推动你突破,待得浩劫真正降临的时候,突破天际的你,与不突破天际的你,要有作用的多。” “这是我们唯一一次化被动为主动的方法!无为,我希望你一定要思考一下我的这些话。” 第181章:旷古绝今【本卷终章,求订阅!】 秋棋听着二人越加急促的对话,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难道说,自己之前和秦衣说的观点是切实存在的? 在无人问津之地的外面,有仙人层次的存在? 而这一次万全观浩劫之所以会降临,难道正是因为那些超脱于凡人范畴之外的神仙做出的祸事? 等等。 怎么感觉这个信息有些熟悉? 在之前的轮回中似乎有所对应? 秋棋突然想起了在第一次轮回之中,秦衣和那个面摊老板的对话。 还有那两句令他有些毛骨悚然的话。 “天下乱世时,会有百万剑仙齐出五峰,终结混战;天下一统时,会有千万真仙踏破雪川长城,仙临人间。” 难道说,这句传闻是真实的? 真的会有那所谓地“百万剑仙”和“千万真仙”? 如果以此为既定事实继续推测下去的话。 那百万剑仙中,实力最弱的或许也是诸如赵舞珏那般的五境剑仙…… 而所谓的千万真仙,难道他们的普遍实力可以相比巅峰时期的无为掌教? 秋棋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秦衣和自己提起万全观那场浩劫时的场面。 “当时有一股极其恐怖的气势自雪川长城之上传了过来。蕴含着铺天盖地之威压,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量。” “仿佛要将一切全都吞噬一空。” “而那明明是一股恐怖至极的气势,我却从那气势之中察觉出了一丝淡淡的威严之气。” “还有,最关键的是,我感觉到那股铺天盖地的威压,根本不是来自于雪川长城,而是来自于雪川长城的另一侧……” “北方无人问津之地!” “好在,威压仅仅存在了一个眨眼间就消失了。” “然后出现了另一股柔和至极,却同样裹挟着浩瀚巨力的气息,就好像是把刚刚那股气息给抵消了!” “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后者,也就是那柔和的抵消了前者气劲的力量,应该源自于无为。” 由于这些记忆对秦衣造成的冲击和震撼实在太大了,所以可能即便是死了,秦衣也无法忘掉。 他将那一幕完完整整的复述给了秋棋,讲的绘声绘色,仿佛一切就展现在眼前一般。 当时只是旁听者的秋棋都能感觉被一种恐怖的力量扼住喉咙的窒息…… “你以为这场浩劫到这里就完了?不,这才刚刚开始!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轰隆轰隆的巨响,整个雪川长城陷入了剧烈的震动之中。” “我发誓,这是我在看到之前根本连想都无法想象到的巨大震动,仿佛天崩地裂。” “再然后,我就看到了一只金色的、足有百里之巨的手掌把偌大的天穹给撕成了两半!” “我不知道那到底是幻觉还是什么,因为那一幕带给我的震撼力度实在太大了,以至于我到现在都有些无法相信,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够把天穹撕裂?” “宗师么?不不不,我也不是没见过宗师,我感觉宗师与那掌力相比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隔绝极北,为极北抵御风雪严寒的雪川长城,在这只金色巨掌面前,就和纸片糊的一般脆弱。” “就在眨眼的功夫,整个雪川长城被卷入了无边的金辉之中,天穹被染成了半边金色,无比炫目。” “而雪川长城就在那种刺目的金辉之下坍塌了!随后我就听到了无为威严而平淡的声音,响彻整个极北。” “‘天下道教,听我号令!永生永世固守极北,再不许外人踏入一步!’” 当时秋棋被这一番一波三折的事态发展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的听着,并将之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就在无为朗声大喝的同时,撕破天穹的金色手掌寸寸碎裂,萦绕在极北天空中的雪白薄雾在此刻荡然无存。” “高空中,数道人影踏空而立。在璀璨的金辉中,看起来如同天仙下凡!” “雪川长城倒塌!一颗颗如同楼阁般巨大的雪块,从天而降。简直能将整个极北全部淹没。” “最后的最后,最最让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一缕白光闪出,坍塌的雪川长城在白光照耀之中,重归原样!” “方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漫长而短暂的梦境,万全观,就此彻底消失在了世人的视线之中。” 根据这一切的场景复述,秋棋大致在脑海中还原了一下当时浩劫降临的具体情形。 先是无人问津之地出现了未知力量,也就是二人口中的“那边”。 初来乍到之时,立刻用了雷霆手段,想要将万全观连带着雪川长城一起毁灭。 可这个时候,突破了那个所谓“天际”境界的无为掌教出手了,打了“那边”一个措手不及。 不仅将一切毁灭手段完全抵消,复原了被摧毁的雪川长城,而且还用一种特殊的手段和“那边”的人同归于尽。 所以,换而言之,无为掌教的实力已经和“那边”有了分庭抗礼的能力了。 而按照现在二人的说法,闭关几十年后,无为应该确实是在浩劫前夕,成功突破到了“天际”。 想来也正是因为突破了,引来了“那边”的忌惮,才会导致对方不顾一切的杀来,抱着毁灭所有的态度。 而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无为突破的那一天,与秦衣、道和真人上山是同一天。 秦衣刚好见到了无为的最后一面。 而且,还亲眼见证了那一场浩劫。 将一切细节梳理清楚,秋棋心中对于“那边”的实力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估算。 根据假设来看,第五步第五境是“那边”的普遍实力,而更高一层的“天际”,则是足以威胁到“那边”的实力。 想必在“那边”也属于非常高端的存在。 二人的对话已经接近尾声,秋棋一边听着,一边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无数的信息已经铺排在了他的面前,剩下的就是分析了。 直觉告诉他,他与真相越来越接近! 首先。 那本促使无为掌教突破“天际”的【滞玄经】,是叶司丞拿出来的送上万全观的。 可【滞玄经】成书却超过了三百年,还有,万全观的闭关是在数十年前开始的,而叶司丞死的时候也还不足四十岁。 这一点,和叶司丞的年龄是对不上的。 这就说明二人之间的对话是在三生石世界之中,所以与现实有一些不同。 也许这个世界的叶司丞是个老头子。 不过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他觉得三生石世界固然与现实世界存在一些差异,但总归是在透露一些关键信息的。 不论是不是符合现实,但现实里的无为的确很有可能是通过滞玄经突破到至高境界的。 还有,无为说的,叶司丞传承了儒亢八门,想要通过万全观“借鸡生蛋”,从某种程度上将已经灭亡的儒教再度振兴,应该也是真的。 不过这之间到底有多少水分掺杂,秋棋就不太清楚了。 另外,秋棋还记得秦衣之前提起过,叶司丞曾经出境过,叶司丞曾独自一人前往了无人问津之地,最终还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为什么叶司丞能够活着回来? 这一点,也许和那本【滞玄经】有关。 总而言之,现阶段他想要解决多数疑团的最关键点都集中在【滞玄经】之上。 也许自己阅读过后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体验。 不论怎么说,无为掌教在道学的修行之上,绝对可谓是旷古绝今的。 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人类史上里程碑式的存在。 但也因为自身实力的大幅度跨步,为自己带来的灭顶之灾。 可了解到了万全观陨灭真相的秋棋,却并不觉得万全观这是在自取灭亡。 反而觉得无为的大胆尝试与陈老道直面强敌的勇气,都是非常值得称道的。 第二,对于二人对话中所谓“打破规则”的发言,他有些听不太明白。 什么叫儒教和佛教选择遵守了规则,最终却灭亡了? 而圣人剑道、瑞雪城、还有圣人道学打破了规则,所以最终成了受益者?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秋棋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样解析都说不太通。 儒教和佛教的灭亡难道不是天理循环,极盛转衰? 他们到底是遵循了什么样的规则?又是被什么样的力量促使毁灭的? 难道在他们直接还有什么所谓的规则存在吗? 类似于天地的规则这种? 难道儒教、佛教的灭亡也是“那边”出的手? 前面不是说过“那边”很少注意到他们吗? 难道中规中矩的儒教、佛教,也会招致“那边”的愤怒? 这本身是不符合逻辑的,前后狗屁不通。 问题太多了,难以一一细数,他需要一段时间来进行总结。 他这边正思考着,另一边陈老道和无为的交谈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圣人老祖,我明白你的意思,的确,这可能是我们逆转局势的机会。” “但……若是你将一切的可能都放在了我的头上……我真的难以……” 陈老道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这里就你我二人,你没必要这么谦虚,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是看着你成长到今日的,我明白你的天资究竟有多么出众。” “你是前所未见的道门奇人,如果和你一比,道门历史上那些可以算得上名人的人,只能算是狗屁。” 无为脸色一红,这话说得未免有些太亵渎前人了吧。 就算陈老道看的好自己,也不至于说出这么让人难为情的话吧。 “老……老祖,你这只是爱屋及乌罢了,其实我……” 陈老道撇了撇嘴,满脸不忿的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再这么废话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无为,我希望你务必认清出一件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的天才。” “你的天资与刻苦努力是天下任何明眼人都有目共睹的,否则,你也不会成了天下道教最年轻的掌教。” “我能够在百年之时,达到五境道师的境界,其实是走了一条捷径,依赖于一脉单承的圣人绝学。” “可你修行的一切,都是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不凭借圣人道学的传承,就能突破到五境道师,可你做到了!” “你做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你做到了足以让‘那边’震撼的事情,所以,你成了那个最关键的打破规则的人。” “而我深刻相信,你也会是带领我们摆脱这种尴尬现状的人。” “你无论如何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妄自菲薄,因为你拥有的一切,全都是你自己的,没有掺任何水分。” “你有理由去骄傲,你有理由去眼高手低,你甚至有理由对着咱们万全观那些老家伙、长老们吐口水,吐痰,再或者直接拿脚踹他们的脸,因为你有这个资本。” “可我没有,我们都没有,你是旷古绝今的人,我希望你,不,我请求你,带着天下道教,走向旷古绝今的高度吧!” “这是我,还有万全观无数代的列祖列宗全部渴望着却无法做到的事情。” 说着,他郑重其事的拍了拍无为的肩膀,脸上满是鼓励之色。 无为扶额。 “圣人老祖,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也不是妄自菲薄,我想说的是……” “凭我一人之力,对抗那边,便如萤火,萤火之光,焉能与日月争辉?” “如果我们真的赌赢了,那结果固然是好的,能够勇敢地打破桎梏,脱离现状。” “可如果赌输了……” 陈老道最后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呱呱坠地的孩童,如果一直害怕跌倒,那他永远也学不会走路。” “服侍他人的奴隶、仆役,如若一直畏惧强权,那他们永生永世都是奴仆。” “这个世界,总要有人抛弃一切顾忌,勇敢的踏出第一步,你说对吗?” “管他什么输赢,从你突破天际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比古往今来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了!不论结果如何,你就已经是胜者。” “赌输了,打不了,整个万全观陪你一起赴死。” “用我们的死,告诉那边一个道理,莹莹星火,可以燎原。” “道家人,永不为奴!” 无为脸上先是纠结了一瞬间,下一刻变得坚决果断起来。 而也几乎与此同时。 秋棋的眼前的画面再度全部消失,一切,重归黑暗。 他不知道刚刚这番谈话,到底是不是意味着第四重轮回。 他知道的是,身为局外人的自己,也忍不住被陈老道这一番话激发起了满心的热血。 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即便最终万全观灰飞烟灭,天下道教盛极转衰,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起码敢做! 第182章:五尊者现身【四千大更,求订阅!】 暗室中,秋棋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视线自一片模糊缓缓聚焦,他看到悬在自己上空的……是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略有些沧桑感的中年人国字脸,面貌说不上特别有辨识度,但也是比较有特点的脸。 眉宇间的气质和秋棋又三四分相像。 但秋棋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感觉到的“自己”,是充满了冷酷,且无情到了骨子里的那种人。 可眼前这个中年人,在淡漠,冷酷,面无表情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种深层次的怯懦、懦弱。 秋棋与之不同,因为秋棋的原主人真的是那种无惧无畏的人,完全不会畏惧任何人的那种气质。 这或许也代表着二人的结局的不同。 秋棋的原主人因为无惧无畏而死于执法队,可眼前这个中年人作为执法队培养的傀儡,还是比较成功的。 这些年来,借剑山庄的明庄,被这个中年人打理的井井有条,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之时都能始终保持着冷静,且处理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称得上是借剑山庄顶梁柱级别的人物。 有他在,借剑山庄的明庄就稳如泰山,任何人都很难侵犯其中。 中年人对外不卑不亢,一丝不苟,严谨至极,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但在执法队面前,他却显得颇为卑微,完全听从执法队的命令,怯懦无比。 眉宇间那丝怯懦的气质正是来自与多年来卑微的态度。 秋棋感觉精神有些恍惚,不太明白现在的状态与所在。 嘴里却下意识地喊出了一个称呼。 “父亲。” 喊出这个称呼后,不只是中年人吃了一惊,就连秋棋自己都吃了一惊。 因为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直到喊出了这声父亲,脑子里才回忆起一张面孔。 原主人的父亲,借剑山庄的庄主,秋冷。 记忆中的面孔和眼前这个陌生的脸重合到了一起,还真是秋冷! 秋棋心跳骤然加速,一下子坐了起来,先是自然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瞪大了眼睛。 秋冷也是吃了一惊,下意识倒退两步,然后拧着眉头问道。 “阿棋?你,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而且还有些激动和不敢置信。 人在下意识说出来的话、表达出来的状态,能够从某种程度上表现出其真性。 秋棋听到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心中微微一动,眉头一挑。 自己这位便宜父亲对自己的关心似乎不似作伪,有些感情是装不出来的。 可为什么当初这位父亲要背叛自己,就因为自己私下和他说过一句“应该废掉执法队”? 按照原主人的记忆来看,这位秋冷庄主,做事密不透风,训练起他来非常严肃、严厉,但却从不在其他地方上拘束他。 而秋棋从小就受到了洗脑,对于借剑山庄的忠诚也始终不曾作假。 父亲的确教过他,事事都要遵从于执法队的命令,可他在有些时候似乎也再通过一些他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之前的秋棋是通过一种局中人的眼光来看,可现在他再重温这些记忆,却是站在一种局外人的立场。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很多从前的秋棋发现不了的细节,秋棋都能发现。 诸如,每当前秋棋与执法队的意见出现不和的时候,父亲都会极其严厉的训斥自己,让自己与执法队认错,丝毫不能忤逆执法队的命令。 这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一一数来,这样的例子还有不少。 尽管在这个父亲身上,前秋棋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温情,感受到的只有冷酷,还有严厉到了极致、丝毫不留情面的训练。 使得秋棋记忆中的借剑山庄完全是水深火热的地狱。 但现在通过秋冷对自己的态度来看,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他正想说什么,却看到秋冷对他使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或者说那都不能叫眼神,因为秋冷的眼珠只是微弱的颤了一下。 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都看不出来。 可秋棋距离秋冷只有咫尺之遥,他能够非常肯定这眼神的细微颤抖绝对不是出于偶然或是出于情绪失控。 就是给他的眼神没错! 难道这是让自己不要多嘴? 难道这里还有什么人在监视之类的? 正处在迷惑之中,可秋棋的本能反应却已经紧张了起来,后背就被冷汗打湿了。 在骤然苏醒的片刻迷糊之后,他意识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既然他看到了借剑山庄明庄的这位庄主,那就意味着他现在已经回到了借剑山庄! 周围的环境四处都是执法队的耳目,自己必须紧张起来。 因为执法队会如何处置自己,还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自己现在的状态足可谓是四面皆敌,就连自己的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父亲到底能不能相信,自己都还不知道。 在一切都处于未知之中的时候,秋棋必须保持冷静,也决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并没有回应秋冷的这个眼神,也佯装没有看到的样子,侧过头去。 果然,余光注意到,在这间光照颇显昏暗的静室之中,突然有几道身影从角落处涌了出来。 是从不同的角落出现的,所以这个房间肯定有多个门,而且还肯定有不同的人在监视自己。 秋棋心中迅速回忆着与借剑山庄有关的一切信息,并努力消化着,然后下意识从木板床上翻了下去。 朝着黑暗的角落施了一个单膝跪拜礼。 双手拱拳,以一种特定的姿势环抱在胸前。 口中高呼道。 “恭迎尊者。” 这是在借剑山庄内部,所有人见到暗庄尊者必须要使用的礼节,代表着尊重与对强者的敬畏。 如果忘了这个礼节,会被尊者身边的“护童”当场斩杀。 哪怕是明庄庄主秋冷,也不能违背这个规定。 他余光微微一瞥,果然看到秋冷同样行此大礼,跪在另一侧。 所谓尊者的护童,也是借剑山庄执法队特有的惯例,每一个尊者都可以在借剑山庄内部的刺客群体中,选择一个人作为自己的“贴身护童”。 并不一定是童子和少年,不限年龄,不论男女。 只要是尊者看得上的,且资质足够的,都有可能被选上。 六尊者每个人都会配两个护童。 前文中提到过,尊者之位的更替便是通过抢夺其“尊者信物”,也就是那枚深红色的戒指,夺取成功的人便能够接替成为下一个尊者。 所以身为尊者,背后永远可能面对无数双手,尊者不是神,他们也有精神松懈的时候。 而护童便是在他们精神松懈时,为他们的生命安全提供保障的存在。 同时,护童也是尊者们唯一的嫡传弟子。 尊者会把自己的绝学传授给护童们,这样如果尊者最终寿终正寝的话,尊者之位就会传到护童们的手里。 但由于护童们也有可能暗下黑手,所以尊者不会对护童有绝对的信任,他们会在传授绝学的时候留一手,等待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再传授。 亦或者,他们会给护童种下秘法,防止叛变。 不过饶是如此,在借剑山庄存在的历史上,尊者被护童暗下杀手并取而代之的例子也不少。 秋棋觉得这颇具讽刺意味,也完完全全展现了在借剑山庄内部的残酷。 竞争,在执法队中也是存在的。 另外,加入护童用保护不周,保护的尊者被杀死,他们也得跟着陪葬。 这是护童最鲜明的几大特点,在护童之间也有一系列的规则约束,在此处不多赘述。 如果按照身份地位来排位的话,借剑山庄是有很清楚分明的等级秩序的。 第一等自然就是暗庄的真正领导者,执法队六尊者。 第二等是明庄庄主,在执法队未明确下达命令的时候,明庄庄主可以在不威胁到执法队利益的前提下,调动借剑山庄的一切力量。 但随时要受到执法队的监视。 第三等就是护童,但从暗庄来看,他们是仅次于六尊者的存在,受六尊者直接调度、管理。 偶尔会听从明庄庄主的命令。 但实际上他们和明庄庄主之间的关系是平行的,属于在不发生状况的时候互不干涉的状态。 在六尊者不在的情况下,他们完全可以在暗庄之中横着走,甚至可以管理暗庄大多数的任务分配。 第四等则是秋棋这种明庄庄主的嫡系继承人,未来最有可能继承明庄庄主位置的人。 同样的,可以在六尊者、护童、庄主都没有下达命令的时候,调用借剑山庄的绝大多数力量。 前提也是不威胁到执法队。 第五等是执法队其他成员。 第六等是暗庄的刺客,其中也从高到低,细分为天地玄黄四级。 第七等就是名庄的武夫、哨卫、谍子、杂役等,在此不一一赘述,属于最微末的一等。 等级分明,且极其严格,不能有丝毫违背。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江湖上流传的所谓“十三太保”,说是借剑山庄内达到第四步的顶级武夫。 不过实际上,这种说法由来已久。 十三太保,十三个人,指的就是十二位护童和那位庄主继承者。 至于六尊者,还有庄主,是很少在江湖上明着出现的,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名号外传。 秋棋表面上行礼,心中却是将这些内部规则信息快速消化、理解。 他知道,他还有无数场硬仗要打。 而在此之前,不能触犯规矩,不能引起执法队的注意,就是他的第一要务。 很快,秋棋的眼前就沾满了人。 站在最前面的五位,便是执法队六尊者的其中之五。 每人后面都有两道阴影站立在灰暗中。 静室的灯光非常昏暗,但以秋棋的眼力也能看清所有人的脸。 与脑海中陌生记忆中的脸一一对应下来,他心中微动。 有三位都是毁面人,脸毫无辨识度,且能够千变万化,除了脸蛋大小、五官大小的一些微小差别外,就只能通过其所佩戴的戒指进行分辨。 左一。 毁面人,信物是蓝戒指,名号转轮尊者。 现任六尊者之中资历最高的,在执法队中具有最高的威严。 对部下非常和善,但却是一位典型的笑面虎,嘴上说的话和实际做的事严重对不上。 极其虚伪的一个人。 擅长背后捅刀子。 年龄超过三个甲子,已经很老了,开会的时候经常带着一块手帕咳嗽个不停,大概有三十年未曾亲自执行过任务。 常年服用药物。 但千万别以为他就好对付。 乌尊者凭生至少遭遇了五十余次暗杀,尤其是暮年时期,遭到的暗杀尤其多。 但死的无一例外,都是那些想要夺取他戒指的人。 秋棋总结的特点:虚伪,宝刀不老。 六尊者最难对付的一个。 针对方法暂时未定,可以从年龄以及常年吃的药物下手。 …… 左二。 未经过毁面的人,面如润铁黑中透亮,连鬓络腮胡子。 看起来颇显粗犷。 曾是上代尊者的护童,顺位继承,信物是黑戒指,名号蛙尊者。 是六尊者中性子最直的人,最擅长“得罪人”,说话从不留情面,可以说粗犷到没脑子。 情商极低,但奇怪的是,这样的人却一直活的好好的,他遭到的暗杀数量仅次于转轮尊者,但结果同样…… 没人杀得死他。 所以秋棋推测,这人表面上的粗鲁与坦率,有很大成分都是在伪装。 但尽管如此,在秋棋的判断中,蛙尊者也是六尊者之中最好对付的人。 是六尊者的突破口之一。 …… 中间。 毁面人,信物是青铜戒指,名号玮尊者。 说话最少,但出手最狠,死在他手下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被虐杀。 甚至有的成了一滩软踏踏的东西,都看不出人形。 特点:残忍,沉默。 狠角色,暂时没有应对的方法。 …… 右二。 毁面人,信物是红戒指,代号乌尊者。 调度手下最积极,很少亲自出手杀人,但却能够把一切暗杀计划安排的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非常擅长知道多人行动,有“帅”才,借剑山庄历史上有多个最难杀死的目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下成功刺杀的。 算是其他五位尊者眼中最可靠的一个人,可以在关键时刻最初最冷静的分析,隐隐有一定的主导地位。 但六尊者之间貌合神离,互相都对互相有着极深的戒心,所以这种主导地位只是暂时的。 乌尊者喜欢揽下又苦又累的活,其他几位尊者倒也愿意乐享其成,当个甩手掌柜。 特点:冷静,技术流。 对付起来的难度仅次于转轮尊者。 …… 右一。 未经过毁面的人,也是六尊这之中唯一的女人,脸上有一道从天灵盖一直延伸到下颌的刀疤,甚至能看到伤疤之下阴森的骨骼。 一只眼睛在那个刀伤的作用下也瞎了。 不过从其面部轮廓以及半张脸的面貌上推测,原来应该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信物是紫铜戒指,名号花尊者。 极少露面,所以信息了解不多。 第183章:暗中博弈【四千大更,求订阅!】 至于六尊者最后没有露面的那一个,信物是翡翠戒指,名号龙尊者。 露面的次数仅次于花尊者,但花尊者极少露面是因为面目丑陋而且个性较为清高。 而龙尊者却与之截然不同,龙尊者比较个性,不喜欢和其他的尊者凑到一起,只喜欢踏实认真的做自己的事情。 暗庄的大半尊者大会,他都懒得去参加,把绝大多数的决策权都让给了其他五位尊者。 属于不争不抢这种类型的。 但他也不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始终不踏出一步的人,相反的,他的态度出奇的活跃。 对于刺杀任务,其他的尊者基本上是能推则推,就算是善于揽活的乌尊者,也不可能把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慷慨地解决掉。 总归也会有懒惰的时候。 但这位龙尊者就偏偏一直很勤奋,在这个本不应该太勤奋的位置上,他显得有些勤奋过度了。 什么不应该他亲自去做的活计,他都会亲自去做。 就像个刚刚加入借剑山庄暗庄的黄级刺客一般,事事躬亲,完完全全亲力亲为。 只要是自己能做的事情,就绝不让他人插手。 在某些时候,就连他身边的护童,都显得比他要闲。 他几乎每天都处在忙碌之中,是个过度认真的人。 不过,他这样的做事方法也有不少好处,最重要的好处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就算是暗庄最核心的几个人,一年到头都很少见得到他,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就是说的他。 刚刚接替了上一代紫铜戒指信物的花尊者,还根本没和他打过照面。 这样的存在,谁能找得到他的准确下落,就连龙尊者的护童都不清楚自家老大的下落? 所以,这些年来其他的五位尊者的争夺一直都存在,刺杀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 可龙尊者活的却非常安稳,受到刺杀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不过也因为他的这种生活模式,秋棋在记忆中对之的了解微乎其微,甚至要比对花尊者的了解还要少。 但,秋棋却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个龙尊者也许是个能成为他助力的角色。 因为从龙尊者的某些做法之中,他感觉龙尊者可能是个厌恶借剑山庄暗庄这些残酷竞争方式的陋习的人。 或许可以和他成为同一阵营,帮助他夺得借剑山庄的大权。 可前提是,要先联系的上这位龙尊者再说。 哦不,前提是先取得这些尊者的信任,并顺理成章的在借剑山庄继续生活下去。 然后再逐步去思考夺位之法。 按照他和秦衣指定的策略,秦衣会在帝都准备起事的力量,而他只需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运筹夺位就好。 时间越短越好。 不过现在,这个计划要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改变了。 他需要将他这边夺位的时间再次进行缩短,因为三生石世界之中经历的那些事情着实让人太过震惊了。 很多事情他都要跟秦衣一起商量才行。 根据他的猜测,来自于无人问津之地的危机很可能会有一段漫长的时间才会到来,但在此之前,他务必得分析出那危险的具体内容。 以上的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之中刹那过了一遍,并将记忆中的人和眼前的五位尊者一一对应后,他心中才算微微安定了一些。 五位尊者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和秋冷,上下打量了一阵后,五人先是彼此对视一眼,紧接着乌尊者踏前一步,淡淡问道。 “你已整整昏迷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听下面的人说,你是突然陷入了昏迷,可知道原因?” 秋棋满脸恭谨,毕恭毕敬的回答说。 “属下不知。” 心中却微微一惊:一个月?我特么昏迷了一个月? 乌尊者回头看了其他几位尊者一眼,转轮尊者朝他微微点头,玮尊者的脸上则是露出一丝冷厉的神色,眼神中满是杀伐之色。 然后,玮尊者还用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上下看了秋棋一眼,似乎想要直接把秋棋给生撕活剥了。 乌尊者不置可否,再度转头看向秋棋,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暧昧不明的颜色。 秋棋似乎从中看出了一些淡淡的杀机,但被对方掩饰的很好。 “秋棋,你曾宣誓永远效忠于山庄,也曾宣誓永不背叛执法队,故此,你才能担当庄主之位的继承人。” “鉴于你从前对山庄做出的贡献,故而经过尊者大会一致决定,暂且恢复你庄主之位继承人之身份。” “但,你对于我接下来的所有问题,不可有丝毫隐瞒,需要和盘托出。” “但凡我们发现你有任何的隐瞒之处,便将你当场手刃,你可听好?” 咕咚。 秋棋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刚刚有些安定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心跳跳的贼快,差点就掩饰不住。 表情也有些细微的紧张变化,但却立刻点头。 “属下明白!” 旋即他双膝跪地,将脸向下,如同一个面壁思过的孩子。 这也是独立于借剑山庄内部的一种礼仪,在这种审判性的问话面前,他必须表示出对审判者的绝对尊重与对自身的绝对卑微。 不过这样的动作也有一种好处,那就是当面部表情因为一些问题无法控制的时候……谁也看不到。 所以秋棋无需控制面部表情,只需要控制自己的音量不要因为回答一些特殊问题、或是因为撒谎而出现什么纰漏导致露馅就行。 他吸入一口冷气,准备接受问话。 他这也算是韩信甘受胯下之辱了! 为了夺权,他只能先忍耐了。 乌尊者见到秋棋的礼仪如此周全,颇为满意,从前秋棋还真没有这么听话。 从前的秋棋是个极其桀骜不驯的人,虽然对执法队的一些关键命令也是言听计从,但却极少如此配合,更极少展现出如此卑微的一面。 他甚至都已经想到秋棋不愿意乖乖听令,然后抵抗的模样。 他本以为自己还得费一番口舌,但没想到,秋棋的态度居然肯放得这么低? 另一边的秋冷虽然没有抬头,却也一直用余光盯着儿子的动作。 看到儿子如此配合,他心中非常满意,没想到儿子出去一趟再回来,终于长大了! 终于明白在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局势下,应该说什么样的话了! 乌尊者的嗓音冷如坚冰,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你为何会失踪了如此之久?这段时日你是何去处?又为何会突然给庄中回信?还不如实回答!” 秋棋心中迅速盘算起来,嘴上回答出来的却是早就想好的台词。 “那次我执行任务之时,遭到仇家报复追杀,我拼死杀出重围,掉下高崖,却没想到被半途遇到的好心人救下。” “但由于伤势过重,且记忆出现了一段缺失,我并没能及时回庄复命。” “直至半月前,我才在机缘巧合下恢复了记忆,且重伤痊愈,这才立刻回报山庄。” 乌尊者眼神微微一眯,下意识问道。 “你可知道当初寻你复仇的那些人究竟来自何方?”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问得似乎有些不妥。 因为借剑山庄暗庄的刺客,遭遇仇家围杀,这在借剑山庄的历史上实在太常见了。 六尊者也绝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单独问上一句。 除非…… 因为这件事情就是他们做的,而且乌尊者本身还是主导者,所以才会有一种天然的“做贼心虚”的心理。 在这种心理的驱动之下,才会特意的问上一句。 不过,一般人也不会在意这种细小的纰漏的,但他本身是个完美主义的人,出了纰漏必须要立刻弥补,不能就这么错下去。 所以乌尊者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在第一时间想出了补救方法,他语气未变的继续追问。 “你说到底也是执法队悉心培养出来的天级刺客,更是明庄的继承者。” “没想到这次却如此大事,身份居然暴露于外,而且外人居然敢对你大下杀手,这意味着外界对我借剑山庄的挑衅。” “绝不能姑息。” “务必要将此事调查的水落石出。” 他这一番话出口,后面的转轮尊者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却心照不宣的没有出口多言。 而另外三位尊者就显得有些摸不到头脑了。 这种事情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 还什么“绝不能姑息”,这不是扯淡吗? 所以他们三位尊者以为乌尊者这是学起了转轮尊者,当着下属的面说起了好听的场面话。 并没多说什么。 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一直默默低着头一副聆听教诲模样的秋冷,听到乌尊者的话后,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隐而不发且一闪即逝的杀意。 秋棋显然也明白了乌尊者话语中隐含的意思,以及乌尊者想要掩饰的错误…… 他从一开始就猜到了,原主人的死,一定是执法队下的手,只不过不知道背后暗里操作的到底是哪个尊者。 现在看来,乌尊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但也只是有些可能性而已,他觉得乌尊者最有可能是知情,真正的主导者可能还另有其人…… 八成和转轮尊者也有一些关系。 这虽然看起来是一件小事,但对于秋棋来说却是一件大事。 找到那个将他原主人杀死的黑手,并且当先解决掉,这是他目前的第一目标。 也是原主人的躯壳残留着的执念。 他听出了其中的纰漏,但他佯装不知。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或许也是对自己的一次试验。 也许对方就是在判断自己到底知不知道当初的真相,如果知道,很可能会被对方再次出手追杀。 所以他认真的回答说。 “属下不知,只知道对方的身法似乎有些童家的味道,前不久,我曾亲自出手斩杀了童家的族长,属下猜测可能是童家出的手。” 乌尊者心道:看来他果然不知道真相。 旋即毫无违和性的转换话题道。 “既然你伤势痊愈,已经可以回到山庄,为何又要再次修书一封,调动人手前去协助你?” “山庄曾派人前往你战斗的遗迹查看,你最后一次现身乃是在大靖东境,为何最近一次传信又是在大靖帝都?” “东境与帝都南辕北辙,你既然是在东境的一座山脚下被人救下,且身受重伤,又是为何会出现在兰摧城的?” “这次你调动庄中人手,又是所为何事?” 秋棋毫无磕绊的回答说。 “救下我的乃是一个商人,我在重伤之时被那好心的商人带到了商队之中。” “商队的终点便是兰摧城,而我也正因如此被留在了兰摧城疗养。” “之所以修书回庄调动人马,是因为那商人遭遇了难事,为报答其救命恩情,我才因此而修书调人。” 这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而且没有什么逻辑上的错误。 可细细琢磨却总让人觉得差了些什么。 正当乌尊者微微思考的时候,蛙尊者走了上来,瞪着大眼睛,斥道。 “一个狗屁的小商贾,也值得你远隔千里修书一封调动暗庄杀手?小娃娃,你莫不是疯了?!你当暗庄费尽心血培养的杀手是什么?” “商贾的看门狗吗?真他娘的杀鸡牛刀,而且,你竟如此轻易地将山庄隐秘泄露给了外人,你莫不是忘了山庄的规矩!?这样的狗屁事你也做得出来!” “我他娘越看你小子越来气,老玮,还不提刀来,不把这小子宰了不足以平众怒。” 玮尊者早就有了杀心,听他这么一招呼,眼神微微一冷。 手肘微微一动,一柄通体不足一尺的小刀便从他的袖管闪到了他的拇指与食指之间。 刀芒之上,仿佛闪烁着刺骨的寒意。 “老乌,宰了一个继承人,明日,也能有第二个。” “这小子失踪多日,谁知道他是否泄露了山庄隐秘?” “杀错一千,不放一个。” “我来。” 说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刀尖,满脸嗜血的兴奋之色。 秋棋心里咯噔一声。 虽然他低着头,但却也能感受到如芒在背。 有一股森冷的气息似乎从自己的前方涌入了自己的后脖颈。 他下意识一个激灵,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玮尊者那柄剔骨小刀。 据说,玮尊者每次拿出这柄刀,就会使出一门叫做“千刀不死”的绝活。 顾名思义。 在人的身上割下整整一千刀的肉,还能给人剩下一口气。 此外,相传玮尊者每次面对那些能够让他感到兴奋的被行刑人时,还会拿出另一种更为残酷的绝活。 叫做“无伤剔骨”。 能够将人体的所有骨骼剔除出来,而不伤及五脏六腑,且经脉还能继续正常运行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过后,鲜血会停留,且凝固在血脉之中,内气会彻底停转并慢慢从丹田泄漏。 五脏六腑会因为得不到鲜血的供应而一点点的衰竭、坏死。 而人因为只剩下了腔子和皮囊,根本无法挣扎,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化成一堆恶臭的烂泥。 无论是“千刀不死”还是“无伤剔骨”,可都不是秋棋能撑下来的啊! 第184章:神龙见首,剑拔弩张【四千大更,求订阅!】 秋棋感受到背后的寒意,猜到很可能是那个以虐人为乐的玮尊者正朝自己靠过来。 他心中开始打鼓。 怎么办? 自己应该怎么办? 如果再耗下去,没有个所以然的话,自己可能真的会被玮尊者当成玩具…… 那……难道我要反抗吗? 在这个暗庄总舵之中,只要是对执法队尊者表示出抗拒的意思,尤其要是躲开了玮尊者的刀,那就无异于和玮尊者做对了。 再或者,也许五个尊者全都会对他拔刀相向。 这绝不是一个理智的做法,因为这样做只有一个死字。 那……难道说,要等下去吗? 等下去的话,自己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 只能眼瞅着自己的肉被玮尊者的剔骨刀割下来? 与其坐以待毙,要不要殊死一搏? 仔细想想,六位尊者之中,只有转轮尊者一个人是宗师境界,而且还只是宗师第一境的层次…… 而剩下的,乌尊者、龙尊者和玮尊者是第四步第四境,花尊者和蛙尊者是第四步第三境。 都不是极限的实力。 有人问了,原来借剑山庄传承了数百年,而且暗庄的刺客组织遍布天下,乃是天下间最大的杀手组织,居然只有一位宗师坐镇? 但实际上借剑山庄从来都不是靠着硬性的境界实力占得优势、立足的。 他们所依靠的始终都是那些潜藏在暗处、化被动为主动,转劣势为优势,越级击杀的招式、秘法。 站在明处,也许一位宗师或是两位宗师,就可以完全碾压六位尊者。 但当尊者们位于暗处,那可就是无敌的存在。 世间罕有人能逃脱的了他们的魔爪。 而秋棋现在的实力本身已经接近了第四步第三境,处在第四步第二境巅峰的重要瓶颈,随时都可能突破到和花尊者、蛙尊者同等的境界之下。 秋棋心中盘算着,如果自己趁其不备,迅速反抗,并立刻逃走。 有没有可能在五位尊者和十位实力在第四步第一境、第二境不等的护童眼皮子底下逃脱? 未必就没可能。 一群顶尖的杀手、刺客,现在明明白白占了自己的眼前,就丧失掉了真正属于杀手的优势。 要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秋棋,可是借剑山庄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不仅年纪轻轻的就将借剑山庄的一切秘法全部熟稔于心,每一项秘法都可以称得上是如臂使指一般。 而且实力境界也丝毫不差,乃是这一代十三太保中最年轻,能力却也位列前茅的存在。 耍阴的,他是行家。 但真要在同是行家五位尊者的眼皮子底下来阴的,到底能不能做到? 他心中也没底。 可难道真就要这么束手待毙? 这事情到底会不会有转机? 他低着头,心中埋怨起了先前说话的乌尊者。 刚刚明明说过,我只要回答问题,就能重新做庄主继承人。 怎么现在放任玮尊者和蛙尊者的挑衅,而不发一言? 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有没有一点信誉啊!? 信誉? 等等! 秋棋的心念电转,思考的速度达到了史前最快。 尽管他感觉如芒在背,玮尊者的脚步声已经寸寸逼近…… 冷汗已经完全打湿了后背,低着头的脑门上也浸出了一层汗水。 但,他仍然还保持着短暂的冷静以及出于本能的思考方式。 这,会不会是五位尊者早就编排好的一场戏? 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对执法队绝对的忠心? 是自己恢复身份的最后一次试探? 会吗? 这种剧情不是经常在那种什么谍战剧里面看到过吗? 可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眼下他正在局中,一时之间真的很难分辨出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这是试探,那么蛙尊者和玮尊者这个时候突兀的跳出来,并且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杀心,就可以解释了。 可像蛙尊者和玮尊者那么操蛋的性格,能够这么老实乖巧地听从他人的吩咐,特意演一出戏给自己一个明庄的小卒子看? 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吧! 在两个答案之间,他来回踌躇。 紧张到了极点,因为他依然感受到了玮尊者的呼吸,玮尊者的心跳。 那是兴奋的呼吸。 呼哧——呼哧—— 那是欢快的心灵跃动。 咚,咚—— 最后抉择的时刻到了,等待,还是奋起反抗? 乍一看,也许两边都是死,但两边也都有生机! 秋棋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艰难的抉择,没有之一! 行差踏错一步,就是死! 在这个最关键、也是他的心态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的时刻,他的余光偶然注意到,跪在他身后的秋冷,似乎在通过轻微的整理衣角的动作,给他做出了一个不要反抗的手势。 那个手势实在是太简陋了,只是轻微的晃动了一下手指…… 以至于他都以为自己看错了,以为那轻微的晃动根本就不是什么特殊的手势。 可很快,他就看到秋冷再次微微的晃动了一下手指。 依次是偶然,两次应该就是真的了。 这应该是秋冷在给自己传递的信息。 示意自己不要有任何动作? 束手待毙? 可现在还有另一个最关键的问题,秋冷,到底值不值得相信!? 属于秋棋原主人的记忆中表明,秋冷应该是出卖自己的那个人,害得自己被六尊者中的某一个人谋杀的罪魁祸首。 可在初次接触的直觉下,秋棋有本能的觉得这种情况下秋冷应该是能够相信的。 理智、记忆、感觉,他到底应该相信那个?! 漫长的简直过了一个世纪的刹那后,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你们一个个的都太闲了是吧?一群老家伙凶巴巴的在一个小娃娃面前装模作样,觉得这很有意思?” 紧接着,一声大门洞开的声音后,一道身影在昏沉沉的暗影中显现出来。 秋棋想要抬头,但还是强忍住了抬头的冲动。 这个声音他很陌生,记忆里似乎有些印象,但却没有太多的印象。 等等…… 在暗庄之内能这么大咧咧的和五个尊者如此说话的人,应该只有第六位尊者,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尊者了吧? 不过到底是不是,秋棋心中也没准谱,他准备静观其变。 这个声音一出,伴随着“咚咚咚”的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整个静室内除了秋棋和秋冷以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昏暗的灯光中,映出了一张苍白到毫无人色的脸庞,棱角分明,眉清木秀,但眉宇间有着一种凝而不散的病态。 他的眼神是他最大的特点之一,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也许记不住他的脸,但却一定会记得他的眼神。 是那种正气中带着股痞气的眼神,始终让人有玩味之感,但却始终有种让人无法正视的威严存在。 左脸颊上有三道疤痕,并不规则,看不出什么兵刃留下的。 头发乱糟糟的,有些打卷,俨然像一坨鸡窝。 身高过长,是六尊者之中最高的。 但他却不是那种魁梧的、虎背熊腰的身材,而是看起来有些瘦弱,还略有些驼背的身子。 双手喜欢插在腰间丝绦之中。 左手上戴着一枚墨银色的戒指,一看到这个信物,就算是没见过他的人,也立刻知道他就是那位在借剑山庄名声远扬的龙尊者。 龙尊者,信物是墨银戒指。 龙尊者的眼神无疑是极具杀伤力的,第一次见到龙尊者的花尊者只是看了他一眼,有略有些不对劲的侧了下头,顿了一下才转过头来,直面龙尊者。 花尊者的两个护童反应也差不多。 龙尊者一走进来,就朗声大笑,别看身子骨挺瘦弱,但说起话来却比谁都洪亮,比谁都中气十足。 “哈哈哈哈,呦,几个老家伙,还活着呢?老胡呢?” 他在几个尊者的脸上一一看过,最后略微皱着眉头的看了花尊者一眼,眼神微微一眯。 “老胡那个混蛋玩意死了?真他娘废物,居然被个娘们给取代了?” 他挑着眉上下打量花尊者。 “你是……哦,哦。” 他一拍脑袋,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啪”“啪”的拍着脑袋大笑。 “想起来了,我记得之前有人给我传信说老胡死了,我还说老胡那么精明的人到底死在哪个人的手里呢。” “就你啊?代号花尊者是吧?” 花尊者眼神微微一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龙尊者以这种略带挑衅和嘲弄的语气和她说话,完全就是再打她的脸了。 身为尊者,早就知道会面对无数的挑衅。 要是连这个都怕,就不用做尊者了。 她冷冷的还口道。 “龙尊者,你这是何意?看不起女人么?真当我是泥捏的了,什么人想踩就踩一脚?” “对了,我听说你和胡尊者关系不错,你还曾是胡尊者的护童,是胡尊者一手把你提拔起来,教你的手艺。” “不过你师出之后选择不和胡尊者为敌,便杀了另外一个尊者,取缔了另一个尊者的位置。” “所以在六尊者中,属你们二人关系最好。” “但,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呵。”花尊者捂嘴冷笑。“他跪在我面前,舔我靴子上的泥水,求我饶他一命,咯咯咯,现在想起来,真是好笑死了。” “胡尊者啊,一代人杰,借剑山庄的顶梁柱,还不是怕死的啊?这世间谁能不怕死?嗯?龙尊者,我相信你也怕。” “你和胡尊者不是好师徒好兄弟吗?要不要试试他死前的体验?” 说着,她白皙的小手缓缓攥握成拳,眼神如冰的盯着龙尊者。 似乎只要龙尊者反驳一句,她就会直接出手。 龙尊者又是一阵朗声大笑,满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随口啐了一口痰到地上,斜眼看着花尊者。 “老胡死在你手上,那没的说,只能说他出师不到学艺不精,那是他废物,怨不到你头上。” 这话之中明显带着些许服软之意。 正当花尊者洋洋得意的一笑的时候,龙尊者眉宇间的病态陡然消失。 其他四位比较了解龙尊者的尊者们都是微微一惊,龙尊者只有在真正动了杀意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无所谓、但又很凶狠的表情。 转轮尊者轻咳一声。 “老龙,执法队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扰乱内部团结者,聚而杀之。” “现在乃是尊者大会的时候,别惹事。” 龙尊者弯腰擤了一下鼻涕,又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气,眼神冷漠的摆了摆手。 “转轮,你别又在这搅混水,我太了解你了,用不着你充好人。” 说完,他看向花尊者,脸上流露出有一丝狰狞的狠厉之色。 “花尊者,老胡死了那是活该,但你杀了他,是得罪死了我。” “整个借剑山庄,哪个不知道老胡老了,头脑已经不好使了?哪个不知道他是尊者中最老的,还有几年光景就会寿终正寝?” 花尊者再度冷笑。 “老糊涂的人,留之何用?” 龙尊者打断道。 “还有,哪个不知道动老胡的人先找老子来?” “你个小娘们不懂山庄的规矩,我给你两条路,自己选。” “现在,把你的两个护童宰了,然后卷铺盖卷滚蛋,我就当你死了,再选新的紫铜尊者。” “或者——尊者不得闹事内战,这规则你知道,既如此,你我同时宣布退位,你我打一场。”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花尊者一攥拳头,柳眉倒竖,怒道。 “你!欺人太甚!好!我就陪你退……” 话刚说到一半,那边的乌尊者也插口道。 “尊者大会上闹得不可开交,成什么样子!庄中大事为上,在尊者大会结束之前,谁在敢闹事,视之为叛徒,借剑山庄共诛之!” “我看谁还敢闹!” 龙尊者仍然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眉宇间的病态还没回来,这就意味着他的杀意还没消。 他耸了耸肩。 “哦,那就待会再说。” “老乌,你们这尊者大会是在折腾什么?我好像听说了,之前那个失踪的庄主继承人又回来了是吧?” “这么说,现在是在身份审判?” 在乌尊者的“好言相劝”下,龙尊者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花尊者也不还在说什么,只能气呼呼的双手环抱在胸前,暂时没说话。 乌尊者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这家伙一回来就没好事。 “正是,还在身份审判之中。” 龙尊者直嘬牙花子。 “那……进行到哪一步了?我来看看……呦,老玮的刀都掏出来了?呦呦呦,这小子看来要受苦了。” 他大大咧咧的走上前两步,从玮尊者的身边走了过去,站到秋棋的身前,蹲下身,用手挑起秋棋的下巴,把秋棋的整个脑袋把拉起来。 对着秋棋的脸上下端详一下,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呦,长得这么细皮嫩肉的,老玮你也下得去手?” 他站起身,对着乌尊者说。 “这样吧,我身边少个护童,就他了。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有这个权利。” “现在,身份审判就结束了吧?” 第185章:扑朔迷离【四千大更,求订阅!】 秋棋略有些迷惑的看了看龙尊者,却被龙尊者的眼神一瞪,忙再次低下头去。 他下意识想要去看一看旁边秋冷的反应。 余光注意到秋冷看到龙尊者要把自己招为护童,明显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他心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个问号。 这秋冷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立场? 龙尊者又是什么立场? 这所谓的尊者大会怎么闹到最后就跟闹着玩似的?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龙尊者究竟是敌是友,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招为护童? 到底是想要尽快把眼前的麻烦事解决掉,然后去和那个花尊者生死对决。 还是可以跑出来,通过其他理由掩饰,故意救下自己的? 对于秋冷和龙尊者二人,他暂时有些看不透。 至于其他的尊者,态度也有些晦暗不明。 乌尊者和转轮尊者听说龙尊者满口随意的就要把秋棋招为护童,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对视一眼,简单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转轮尊者摇了摇头,示意乌尊者静观其变。 而还没等乌尊者有什么反应,满脸嗜血之色的玮尊者跳了出来,颇为不忿。 “姓龙的,我的猎物,你滚开。” 蛙尊者也点点头,插口说道。 “龙尊者?你是不是头脑不好,这小子出去招了一身骚,还触犯了庄中的规矩。” “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背叛山庄,你就不怕他在你背后捅刀子?这样的人,宁肯杀错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我相信,转轮老哥和老乌也是和我一个意见,你们说是不是?” 转轮和乌尊者并没插嘴。 秋棋内心都快炸了。 这都特么什么跟什么? 我跟你们有啥生死大仇吗? 干嘛那么想杀我? 眼前的局势渐渐明显起来。 众尊者的态度也逐一浮出了水面。 蛙尊者和玮尊者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门心思想要把自己当成玩具给宰了吃肉,就好像和自己之间有解不开的仇怨似的。 转轮和乌尊者这两个老狐狸的态度一直不置可否,既没有否认蛙、玮二人组的残暴想法,也没有否认龙尊者出手救自己。 但秋棋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当初成功杀死了原主人的人,必然是转轮或是乌尊者之中的一员。 所以转轮和乌尊者都是自己的生死大敌,毫无疑问。 而花尊者显然注意力并没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处置方法,还有对自己的下场,自始至终没有表态置喙。 估计是对自己没啥兴趣。 而最让秋棋有些看不明白的就是,秋冷和龙尊者这二人的态度。 秋冷的态度明显和秋棋记忆中不同,他从头至尾都对自己表现出了一定的关切之意。 这种关切之意……在秋棋前半生的记忆中,连一次都没看到过。 今日的秋冷似乎有些失去冷静了,好多次表情都差点出卖了他的心情,如果不是六尊者的注意力并没在秋冷身上,秋冷可能也得出事。 一向冷静且心境安定的庄主大人,真的能表现得如此失态和不知分寸吗? 秋棋很迷惑,他搞不懂秋冷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秋冷会不会从头至尾都再和他演戏? 否则,那些不符合秋冷性格逻辑的暗使,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另外,龙尊者的态度也让他十分疑惑。 虽然这家伙一进来,就把目标放在了花尊者的身上,可最终的目标却转到了自己的头上。 尽管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也比较符合龙尊者一出场那种神经大条、痞气中带着点威慑力的感觉。 可秋棋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思来想去…… 俗话说,当排除掉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有多难置信,那都是事实。 眼下看,这剩下的可能性,应该就是那个秋棋一直不太敢相信的答案了。 秋冷和龙尊者应该是有联系的。 二人在演一场双簧,而最终的目的就是把自己从这场尊者大会之中救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可又有很多问题应运而生。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分析这些的时候,既然龙尊者有意救自己,那什么都不做,静静等待这场闹剧结束,就是自己眼下的最优解。 他深呼一口气,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不在胡思乱想,等待事情的后续发展。 他默默低着头,看着地面,耳朵却竖了起来,认真地听着上面众人的动静。 龙尊者和蛙、玮二位尊者已经起了一些争执。 “他下不下黑手,暗不暗算我,似乎和二位没啥太大的关系吧?” “再说,尊者大会上进行身份审判的人,无论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只要有尊者愿意收之为护童,便可让其脱离身份审判。” “这乃是执法队内部延续多年的传统与规矩,二位,太久没动过刀,难道连这种小娃娃都知道的规矩都忘了?” 玮尊者的眼神眯成了一条缝,脸上凶相毕露。 “你……!” 蛙尊者却拦住了他,安抚了一句。 “老玮,你先冷静点,别动怒。” 一边劝服,他一边转向了龙尊者,反唇相讥。 “老龙,我记得平日里你也不是什么好管闲事的人,怎么今日这么有兴致,非要收这个小子做护童?” “你的奇怪做法实在让我无法相信你毫无动机。” “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嗓音突然放大了一些。 “既然你跟我们提执法队的规矩,提尊者大会的规矩,那我也得和你说道说道。” “也许你个老小子太久没有参加尊者大会,把这种事情都给忘干净了。” “身为尊者,每一个尊者只能有两位护童,怎么,我们的龙大尊者外出久了,居然忘记自己的身边早就有两位被‘遗忘’了的护童了?” 说着,他将目光看向龙尊者进来的那道大门。 果然,在门边,有两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正护卫在门口,那自然就是龙尊者回到借剑山庄后,就一直跟在龙尊者身后半点也不敢脱离的护童们。 龙尊者一挑眉,像是回忆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拍脑袋,就仿佛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似的。 然后“恍然大悟”。 “哦~!我原来也是有两名护童的啊,不过可惜,他们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形同虚设’。”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刻意将最后的“形同虚设”这四个字咬的格外的重。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旁听的秋棋脸色顿时露出了一丝恍然之色。 看来龙尊者身边的两个护童有问题? 或许是其他尊者埋得眼睛,所以龙尊者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从来不带着这两个家伙? 这么看来的话,就算是在六尊者之中,也分阵营,也存在着勾心斗角。 自己也许可以善加利用这一点。 龙尊者抬手一招。 “护童?” 一直兢兢候在门边的两个护童,听到龙尊者的召唤,立刻闪身凑了过来。 站到了龙尊者不远处。 龙尊者上下打量一眼,正当蛙尊者准备继续出口讥嘲的时候,异变突生。 脸上仍然挂着笑纹的龙尊者笑容全部收敛,双手手指微微弯曲。 银光一闪而逝,血剑纷飞。 简直能将整个昏黄的暗室染成一片血红。 噗嗤—— 连续的闷响声中,站在左侧的一名护童的身子立刻居然碎成了几块,团踏踏的倒在了地上。 切口处光滑如镜面,刀劈斧剁一般齐,根本看不出到底是被什么样的利器瞬间分裂的。 临死居然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 另一位龙尊者的护童已经看傻了,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眼通红的死死瞪着地面上的碎块,红的白的流淌了满地。 血腥气刹那间散逸了出去。 整个静室鸦雀无声。 咕咚。 秋棋咽了一口唾沫,额头上,一滴汗珠缓缓地落在地上。 碎成几瓣。 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虽然没有看到画面,但那红白混杂的液体已经流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想不看都不行。 他也猜到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龙尊者出手了! 不容置疑,雷霆一击,速度快到了极致的杀掉了自己的一名护童。 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候。 果然特么六尊者都是个顶个的狠角色! 这个看起来洒脱潇洒的龙尊者……他的杀手身份也同样不可否认,视人命如草芥。 这让来自于和平年代的秋棋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虽然记忆中的某些画面,要比眼前的画面要残酷得多,但毕竟一个是抽象的回忆,一个是切实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任谁也不能看到了当没看到。 他的心脏扑通通的乱跳。 看来,自己不能真的不能以寻常眼光看到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群家伙真的是什么变态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执法队中,没有一个善角色。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有些天真,也有些草率了! 自己居然只是凭着主观臆测,就只身跑到了这龙潭虎穴之中! 当眼前的人比他的记忆中还要残暴的时候,他真的难以继续保持平静,感觉整个人都近乎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他不断咬着舌尖,双手指甲狠狠地攥着手掌,才没尖叫出来。 后背再次被冷汗打湿。 冷静! 冷静! 冷静! 他的意识中,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告诉他要冷静! 其他的,他已经什么都来不及想了。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身处绝境,绝不能暴露出来任何反驳的意思,也决不能表现出任何的震撼御惶恐! 否则,自己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蛙尊者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子飞出来。 “姓龙的,你,你……你疯了!尊者大会之上,你敢动手杀人?!” 花尊者厌恶的捂住口鼻,撇着嘴。 “真恶心。” 玮尊者嗅到浓郁的血腥味不仅没有感到厌恶,反而兴奋了起来。 瞪着眼看着地上的红白色,满脸都是可惜。 就像是龙尊者毁掉了他的一件艺术品一般。 啧啧连声。 “可惜,太可惜了,一具这么好的身体,就糟蹋了。” 在场的都是见惯了生死的人,真要说见到这种画面就会感到不适,那绝对是扯淡。 但龙尊者这么肆无忌惮的在尊者大会上下杀手,而且还能继续面不改色的环视众人,乌尊者和转轮要是再不表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乌尊者轻咳一声,眼神示意后面的护童将地上的碎块处理干净,然后转头看向了龙尊者,眉头微微皱起。 淡淡问道。 “龙尊者,你这是何意?若要立威,尊者大会之上,岂容你一人造次?” 龙尊者活动了一下手指,耸耸肩,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就仿佛刚刚那个瞬息之间,杀人于眼前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啊?我就感到奇怪了,什么尊者大会不尊者大会的,大伙都看到了,刚刚那小子想要刺杀我谋图我的位置,难道还不许我及时制止反杀的了?” “难道我就应该任由他把我杀了,取代了我的位置吗?你这话说的可真可笑。” 乌尊者内心:#%……&*! 谁特么看到护童想刺杀你了?! 明明就是你突然出手斩杀了护童,还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现在居然还睁着眼说瞎话? 你还特么是人么?! 咱能要点脸么? 他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眉头皱的更紧。 “龙尊者,你究竟想做什么?执法队尊者虽然自由,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你如此造次,真以为尊者便无人可以制裁了么?” 龙尊者伸出手剔了剔牙,很随意的问道。 “我就奇了怪了,我啥时候造次了?” “我说了,护童想要刺杀我谋篡我的尊者之位,我这才出手将其制裁,刚好,这有个能顶替这个护童的小子。” “就是他,我要了。” 他伸手指了指俯身向下的秋棋。 花尊者嗤之以鼻。 “一派胡言,龙尊者,当着诸位尊者的面,你还敢这么搅弄是非,你……” 龙尊者神态轻松写意,面向花尊者,狞笑道。 “怎么,我找护童还得要你个丑婆娘说三道四的?怎么,你觉得这小子做我的护童不太够格,你打算亲自给我做?” “其实也不是不行,乖,过来,你愿意当,我肯定不会不给你机会,我身边肯定给你留个一席之位,就这边吧。”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空着的背后。 “哦,你给我当了护童,你的尊者位就空出来了,小子,不如你直接顶替她做紫铜尊者吧。” “哈哈哈哈,怎么样,爷是不是说得特别有道理。” 最后两句话是说给秋棋听的。 花尊者鼻子都气歪了,指着龙尊者那张起死人不偿命的脸。 “你……!给脸不要脸!” 龙尊者耸耸肩。 “我要你这么丑的脸干啥?我出去逛个馆子,找到的婆娘都比你的脸蛋好看。” 花尊者终于先忍不住了,身躯一闪,一股巨力直逼龙尊者的面门而来! 第186章: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四千大更,求订阅!】 嘭—— 一声剧烈的闷响,激起飓风卷集,沙尘四起。 在卷起的沙土中,传出了龙尊者爽朗的大笑声。 “一个专精于用毒杀人的杀手,居然在恼火之下改用蛮力杀人?” “你真的是六尊者之一?” “唉,女人就是女人啊~~~” 在略带戏弄的笑声中,骤然爆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所有人都朝着巨响的爆发点——静室另一侧的墙壁看去。 轰隆—— 喀啦啦啦—— 只见侧墙之上,龙尊者双手死死的攥住了花尊者的脖颈,把花尊者狠狠地摁在了墙体之中。 花尊者背后,厚达四尺的石质墙面如同蛛网一般,以花尊者为中心,丝丝碎裂。 阳光透过一些细小的裂缝射了进来,将灯光昏黄的静室照亮了一些。 花尊者七窍流血,脸上也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身躯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挣扎着,长长的指甲拼命的扣住龙尊者的双臂,奋力的想要把龙尊者的手扒拉开。 转轮尊者和乌尊者顿时一眼,真要在尊者大会上,让龙尊者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杀掉了花尊者,那可就出大事了。 以后谁还能相信尊者大会的威慑力? 流传了几百年的规则就这么被破坏了,这是他们绝不允许的。 所以二人几乎同时闪身而出,一左一右箍住了龙尊者的肩膀,呵斥道。 “阿龙,还不住手!尊者大会不可能一再容忍你触犯执法队的底线!” “龙尊者,快住手!花尊者不能死!” 龙尊者却完全不听二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劝导,双手兀自攥着花尊者的脖子,嘴里十分淡然地回答说。 “你们也看到了,明明是她先动手要杀我的!我可是切实的感觉到了她的杀心哎!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我要是就这么放了她,她继续跟疯狗一样咬我怎么办?” “我说转轮、老乌啊,你们未免有点太过偏袒这小娘们了吧?我也是六尊者之一好吗?” “她先一步对我下了杀手,你们怎么能忘了执法队的规矩呢?六尊者之间不能自相残杀,违反规则者,其余者可以共诛之。” “花尊者可是犯了大戒的,你们可不能因为她是个娘们就偏心!” 转轮内心:咱能要点脸吗?我们不瞎,到底是谁想下杀手,我们看得懂。 乌尊者也满脸操蛋,怎么就再这种关头,这个扫把星突然回来了? 这家伙每次回来都得充当搅屎棍,非得把执法队搅得越乱越好,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好像他只是想以此为乐罢了。 乌尊者和转轮尊者看到劝说不行,决定来硬的,二人双手一顿,巨力涌入。 恰此时,龙尊者却突然毫无征兆的松开了手。 花尊者一屁股坐倒在地,剧烈的喘着粗气,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狰狞的疤痕涨红的仿佛能渗出血来。 她一双微微凸出的眼睛死死瞪着龙尊者,满是血丝,眼神凝如坚冰。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只怕龙尊者已经死掉十几次了。 龙尊者一副无赖的求饶脸,嘿嘿笑着。 “哇,你们不会要来真的吧?我不过是闹着玩呢,你们开你们的会。” “我也没说一定要她的命嘛,好说,好说。” 他耸了耸肩,就仿佛把整个尊者大会搅得开不下去的人不是他一样。 “好了,这小子我就带走了,今日起,他就是我的第二个护童。” 另一边靠近过来的蛙尊者还想要说点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毕竟这是符合执法队内部规矩的。 六位尊者有权利选任何一个暗庄的人做护童,而且不用经过对方的同意,也不用经过其他尊者的同意。 其他尊者也根本无权去多管。 无论这个护童犯了什么样不可饶恕的大罪,只要有一个尊者愿意“保”他,收为护童,那这个人就可以不用审判了。 虽然在执法队中并没有任何一条规则说明这个理由,但百年以来执法队尊者大会的审判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毕竟,尊者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人,极少有人愿意站出来保护一个触犯了执法队内部规则的人。 还有,尊者们也无法肯定他们保护的人就不会对他们犯下杀手。 如此不稳定的因素下,这种情况出现的次数很少,但龙尊者确实不是第一个。 这一切,合情合理。 但,最关键的一点是,当被保护者成了护童后,也并不意味着就完全横行了,护童触犯执法队的规则,也是会被处理掉的。 所以成了护童之后便更加不能触犯执法队的规则,否则再也没有人可以救他们。 规则就是一切。 这是执法队内部的铁则。 龙尊者的做法既然合情合理,他们还能说什么? 就算说了,管用吗? 这家伙就是个大无赖,软硬不吃! 无耻之徒,最为致命。 秋棋看着地面的脸上出现了一阵阴晴变化,他不知道自己做了龙尊者的护童,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但在这种时候,自己说的话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尊者们的权利在借剑山庄之中乃是第一梯队,不容置疑。 目前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龙尊者笑呵呵的拱了拱手,看都没看地上瘫软如同烂泥的花尊者一眼,和其他几个尊者打过招呼后,便径直来到了秋棋的身边。 重重一脚踹在了秋棋的屁股上。 秋棋身子前扑,一个趔趄差点趴倒在地,双手扶在地上这才避免了摔倒。 “还他娘跪什么跪呢,大会结束了,起来起来,跟老子走。” 然后龙尊者昂首挺胸,背负双手,颇具威严的走出了静室。 秋棋慌忙中连滚带爬的跟了上去。 另一个被龙尊者给遗弃的护童,也在停顿了片刻后,跟了出去。 一出静室,阳光倾斜而下。 秋棋下意识闭了一下眼睛,使眼睛适应了一下阳光,这才睁开了眼睛。 扭头看了一下,自己刚刚带的静室是一间完全由黑色石块堆砌起来的房子,一点光和声音都透不进去。 据他所知,这是借剑山庄的审判室。 记忆中,原主人从来没有进去过,一直都是远远的见到。 审判室,在借剑山庄中,也是标志性的建筑了。 他看着龙尊者的背影,张了张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谢谢? 不合适,谁知道这家伙把自己拉成护童到底有啥目的。 现在谢谢还太早了。 而且一个堂堂尊者,还需要自己一个护童致谢? 问问题? 那就更不合适了。 龙尊者到底能不能回答他,还两说。 最关键的是,面对这个喜怒无常,办事作风又非常让人捉摸不透的龙尊者,他也怕自己一个言语不慎就触怒了对方。 在现阶段,自己处在完全摸不到头脑的状态,得罪一位尊者可是相当不理智的行为。 所以秋棋选择一言不发,默默跟上。 后一步跟上来的另一个护童也走到了他的身边,二人对视一眼,相对无言。 龙尊者的另一个护童是一个看起来很干净的青年人,秋棋余光扫了一眼,对方的年龄大致和自己相似。 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个人。 这么年轻,而且还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记忆中,也许也是龙尊者刚刚换的新护童。 不知道实力如何。 长得这么干净,一点也不像是经历过借剑山庄艰苦修行的人,也没有受过毁面。 不知道什么来头。 刚刚龙尊者以极其迅猛的手段杀了一个护童,最终留下了这个青年护童和自己,是不是意味着,对龙尊者来说,龙尊者更相信这个青年护童和自己? 而那个死掉的护童是有问题的,是别人安插在龙尊者身边的眼睛? 这种可能性很大。 秋棋一边默默盘算着,一边跟着龙尊者的步伐朝着未知的方向而去。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危机在等待着他。 当他们走出了与审判室相隔足够远的地方时,龙尊者突然停了下来。 秋棋回过神来,也忙停住了脚步。 眼神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一处山崖,对应记忆中的“上巳崖”,是整个借剑山庄之中最高的断崖,下方是几乎完全垂直的崖壁,光滑如洗。 龙尊者脸上挂着淡淡邪笑的回过头来,先是看了那个青年护童一眼。 故作惊讶的道。 “哎?你小子怎么也在这里?” 青年护童吓得浑身一机灵,秋棋余光注意到,心中更加疑惑。 这么一个看起来单纯的就跟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绵羊一个样的人,是怎么来到借剑山庄的,又是怎么当上龙尊者的护童的? 龙尊者随意的摆了摆手,就像是在赶苍蝇一般不耐烦的说到。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我有话要和这个姓秋的小子说。” 青年护童不敢违背,深深一礼,然后忙不迭的跑了开去。 龙尊者手搭凉棚看着青年护童跑远,满意地点点头。 “还算是这小子跑得够快,要不~~~” 他比了比自己的手掌,舔了舔嘴唇。 “要不,他就得死在这里了呀。” 秋棋有些头痛,他现在完全搞不懂这个家伙嘴里说得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他总感觉这个痞里痞气且看起来心理年龄非常年轻的家伙,说的任何一句话都像是在开无所谓的玩笑。 他本以为让自己做护童是龙尊者随口说的玩笑话,却没想到下一个瞬间龙尊者就暴起杀手,杀掉了一位护童。 他本以为要杀了花尊者也是玩笑话,然后龙尊者就真的毫不客气的当着四个尊者的面,差一点将同为尊者的花尊者活活掐死。 这人实在太奇怪了。 时而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说起话来一点准谱都没有。 时而又像个做事不计后果的疯子,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可怕。 自己一时看不透他。 经过刚刚的尊者大会,他感觉六位尊者之中,最可怕的并不是看起来老奸巨猾和看起来颇具话语权的乌尊者。 而是这位一切做法都不合情也不合理,让人永远猜不透其想法的龙尊者。 “尊者。” 尽管心中有些惊惧,他还是佯装镇定,毕恭毕敬的喊了一声。 龙尊者淡笑着,一直肩膀直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什么尊者不尊者的,听起来怎么那么别扭,以后直接称呼老龙,咱也不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恶老虎,你又干啥那么拘谨?” “我觉得我这人吧,非常的平易近人。” 秋棋满头冷汗。 你特么就是吃人不吐骨的老虎啊! 哦不,老虎都没你这么可怕! 平易近人? 你特么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他感觉有些不寒而栗,尤其是对方随意搭上肩头的那只胳膊,有一瞬间让他觉得这只胳膊足有千斤重,可以直接把自己压成烂泥。 但他无法反驳,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回答说。 “是,一切谨遵尊者安排。” 龙尊者一挑眉头,嘿嘿一笑。 “不错,你小子很不错,不瞒你说啊,我把你叫到这里,不是为了别的……” 秋棋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想要朝后面退后两步。 可龙尊者的肩膀却如同金铁浇筑的一般,不动如山,把自己牢牢地控制在了原地。 秋棋心中咯噔一声,不好! 要出事! 还没等他反抗,背后突然一股大力传来。 紧接着,秋棋就被一种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量,从山崖上一把退了下来…… 那一刻,他的眼前,云雾缭绕的虚空,与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的山林被他尽收眼底。 令人头晕目眩的失重感接踵而来,耳边风声呜呜呜的刮过。 他惊呼一声。 “啊……” 尖叫声响彻山林,但他毫无办法,他试图在最后一刻抓住崖壁边的石头,却发现身体异常的僵硬,居然完全不听自己的控制。 他只能闭上眼。 上巳崖下,可是万人的高空,崖壁平坦如镜面,几乎没有任何着力点。 再挣扎也没用了。 他紧闭双眸,在头晕目眩的失重感中,他一口气没上来,居然直接昏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秋棋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如同一滩烂泥一般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 他一阵迷糊。 视线缓缓聚焦,眼前的世界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发现,就在他躺倒的另一侧,居然还是那一眼看不到底的虚空,他惊得急忙一个打滚,滚到了另一边,远离了崖畔。 他剧烈的呼吸着。 方才哪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只差了区区半步。 另一边,传来龙尊者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你个小娃娃居然吓得昏死过去了,你真是你爹的亲儿子吗?就这点胆量?” 第187章:精细刺具【四千大更,求订阅!】 秋棋一头雾水,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啥情况。 他皱着眉头理顺了一下思路,下意识看了看另一边的深渊,然后恍然大悟。 他们现在所在地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山洞,山洞的洞口在峭壁之上。 刚刚龙尊者一把将自己推了下来,并不是为了杀自己,而是要把自己带到这个山洞之中。 他一拍脑袋,原来是虚惊一场! 自己居然吓昏过去了。 他翻了个白眼,这龙尊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这么恶趣味? 既幼稚又可怕,完全是让秋棋摸不着头脑的路数。 面对龙尊者捧腹大笑的动作,以及扑面而来满含嘲弄的话语,秋棋只能回之以无奈的白眼。 无语泪凝噎。 狂笑了一阵,龙尊者见到秋棋这家伙居然一直没啥反应,三两步走上前来,一屁股坐到了秋棋的身边。 秋棋吓得一激灵,刚准备离远点,龙尊者又再次“勾肩搭背”了起来。 一只胳膊环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是强制让他不能逃跑。 然后龙尊者将他那张惨败无人色的脸凑了过来,秋棋眉头紧皱。 这家伙不会有那种癖好吧? 一想到这里,秋棋鸡皮疙瘩直接炸了起来。 难道说这家伙把自己带到这地方,就是为了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那自己岂不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或者说,自己要趁着对方精神松懈的时候反击? 这一刻秋棋害怕极了,难道自己两世的贞……就要这么丢了? 紧盯着龙尊者一点一点靠过来,近在咫尺的苍白面孔,他心说,这家伙这不正常的脸色难道也是因为像正安帝那样某方面的过度输出? 不会吧? 他下意识用双手环抱在胸前,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 正在秋棋腹诽的时候,龙尊者盯着秋棋上下看了看,然后突然松开了胳膊。 秋棋心里也跟着一松。 龙尊者咯咯咯的笑着。 “别说,你和她,长得还真挺像。” 秋棋疑惑。 “她?” 他不知道龙尊者口中的这个“她”,到底是男他,还是女她。 也搞不懂对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到底是啥意思。 龙尊者像是因为一些原因有些释然了,脸上带着轻松和坦率的表情。 “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别急,我明天接了个任务,你跟我一起去。” “不过这个任务,不是我做,是你做。” “你要是成功了,我就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不过你要是失败了……” 他话卡到一半,戛然而止,然后朝秋棋做出了个凶恶的表情,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唬道。 “你要是失败了,我就拿你开刀,明日晚饭就吃你了。” 说着,他“恶狠狠”的张牙舞爪,指了指山洞的角落处。 昏暗中,秋棋看出龙尊者手指的方向,堆着数量极其可观的白骨,森森白骨,闪的秋棋眼花缭乱。 秋棋心中微微一惊。 那……不会都是人骨吧? 咕咚。 他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不过转念一想,龙尊者这家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自己的原主人不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还至于被一堆人骨吓到? 好像……还真的挺吓人的…… 龙尊者看着他略显紧张和不安的小表情,拍着他的肩膀朗声大笑。 指着他的鼻子笑道。 “我现在真有些怀疑,你小子到底是不是在借剑山庄长大的,连骨头都怕。” “哈哈哈哈,今夜你就住在这里,山里可是有狼的哦,你小心。” 说着,龙尊者还“嗷呜嗷呜”的装作狼的模样比划了一下,然后起身。 站在洞口边缘,龙尊者朝着秋棋比了一个邪魅的眼神后,一闪身消失不见。 秋棋一头雾水。 这家伙身上那奇怪的反差萌是什么鬼? 说着话居然还真的手舞足蹈的比划了起来?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根本难以想象对方是个视人命如草芥,杀人之时毫不留情的狠角色。 这可比笑面虎都可怕多了。 简直是变态。 这个龙尊者,太邪了! 他看着空荡荡的洞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了洞口,朝上下打量了一下。 这上巳崖的陡峭程度确实名不虚传。 峭壁光滑的就跟镜面一般,极少有凸起的地方,而且整个峭壁看起来就好像完全垂直的一般。 他弓着腰朝着上方打量了一下,洞口距离上巳崖顶还有一段非常不短的距离。 虽然秋棋自诩修行到了借剑山庄轻身功夫的精髓之处,普天之下能够在轻身功夫上胜过他的人绝对不多,可也并没有勇气在这极难接力的光滑峭壁上攀爬。 这可是万丈高空啊,一个不慎就有可能玉石俱焚。 龙尊者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发现位置如此尴尬的洞口的? 又是怎么把自己带到这个山洞中的?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能够笔直攀升的功夫? 虽然他知道宗师强者可以短暂的踏空而行,剑仙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以剑气御剑而行,但那也只能在短程内作用。 这么高的峭壁,凭人力几乎不可能直直的攀升而上,属于人力很难突破的天险。 但很难突破,也并非不能突破。 秋棋用眼神在上方的峭壁上观察了一下,凸起的地方不多,但也有。 他如果真的要拼死一搏的话,也未必不能突破出去,上到崖顶。 可那是狗急跳墙时候才会做的事情,下方是万丈深渊,这么做无异于玉石俱焚。 现在还没到玉石俱焚的时候。 他老老实实的做回了原地,脑片子里回响这醒来之后这半天的经历。 将目前所有的信息都提取汇总了一下。 旋即他将目光落到了那堆高高摞起的白骨之上,刚刚片刻的胆怯心理已然消失了。 现在,他的心中居然有些好奇,直觉告诉他,尽管龙尊者在尊者大会上以那种残酷的手段将一个人切成了一堆碎块。 但龙尊者本性应该不是一个弑杀的人。 他总觉得龙尊者这么半天一直都在几位尊者面前极力扮演着一些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 真要说的话,就像是……龙尊者似乎在可以扮演一个很残忍、很霸道的角色,但这个角色和他的本身实际上是有着一定违和感的。 当然,相见的时间太短了,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这种感觉对不对。 也许龙尊者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亦正亦邪的家伙。 脾气古怪,做事毫无道理,全凭本性。 可…… 龙尊者在凑近自己之后,说出的那句奇怪的话又该怎么解释呢? “她”还是“他”? 自己到底和什么人长得有些像? 不可否认的是,龙尊者口中下意识提起的这个人,一定是对龙尊者很重要的存在。 难道说,是秋冷吗? 在尊者大会上,他就有过猜测。 也许——龙尊者和秋冷之间是认识的,而且在尊者大会上演戏是为了救出自己。 可这个猜测目前还没有确认。 出了静室后,静室中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 也没再见过秋冷。 现在,他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只能暂时寄希望于龙尊者能够信守承诺。 如果自己真的完成了明天的任务,龙尊者能回答自己三个问题。 此外,还有一点,让秋棋很在意。 根据原主人的记忆,龙尊者执行任务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且外出之时从来不会带任何一位护童,所以才得了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称号。 是个独行侠。 可这次,他外出执行任务居然要带上自己?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不管了,明天的任务过后,一切问题就能得到解答了吧! 不管咋说,他仍然认为龙尊者是他夺位路上的助力。 也应该不会害自己。 他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到一边,然后抬起头来,开始全心全意的回想起原主人经历的那些特训。 这半年来,他一直待在客店之中当个小伙计,忙前忙后。 虽然身体素质不至于退化,但有些手段已经有些陌生了,更何况,那些技巧毕竟是被原主人修行、学习的。 自己这应该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出手。 必须要谨慎一些。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个山洞的空间很大,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似乎是呈现漏斗状的,越向里面走,空间就越大。 他极尽目力朝着山洞深处看去,山洞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存在。 他犹豫了一下,反正现在也没事可干,索性进去看看。 两侧墙壁上有点燃灯火的位置,他拿起旁侧墙壁上挂着的火把,尽管他的目力可以再黑暗中拥有极高的能见度,可在黑暗的空间中,火把往往能带给人以安全感。 秋棋举着火把,迈开步子,朝着山洞深处走去。 …… 在逼仄狭长的甬道中一路走过,眼前的空间霍然变大,他拿起火把照亮整个山洞。 山洞的尽头,是一个大概有四十平方的房间,房间内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金属制品,模样看起来奇奇怪怪。 在正对着秋棋的那一面墙上,以血色画着借剑山庄的标志——一柄插在地面上的利剑。 标志旁边,摆放着各类精巧的兵刃、武器。 小到只有指甲片大小的刀片,大到足有一丈八的长戟,应有尽有。 他对于体积大的兵刃并没啥兴趣,径直走向了体积小的兵刃区域,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微微放光。 在这个冶炼技术颇为落后的时代,普天之下能够冶炼出如此细小的利器的地方,也就只有借剑山庄了。 这也是借剑山庄培养杀手最关键的一环,刺具使用。 刺具,也就是这些体积极小的武器兵刃的统称。 对于杀手来说,执行的大多数任务都是潜伏、暗杀这种隐晦的工作。 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最忌讳的就是过于显眼。 所以像另一侧摆着的青龙偃月刀,虎头刀这种一看就是莽夫使用的东西,拿在手里就根本不符合刺客的身份。 而有关于刺具的使用,在秋棋的眼中是有一套非常详备的知识链的。 他伸手触碰到一截名为“指环刃”的刺具,脑子里就下意识浮现出了有关于“指环刃”的使用方法。 指环刃,顾名思义,外表呈现指环状,可以戴在手上,颜色灰暗,完全不反光。 机锋隐藏在指环的内侧,只要手指内侧的指腹肉轻轻的颤动一下,就会有细如蝉翼的刀片从手指外侧弹出。 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不,指环刃有两种触发方式,第一种就是上述的刀片触发,而第二种就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旋转指环的方向。 手指的外侧同样会有刀片弹出。 这一次出现的刀片看起来与刚刚的刀片别无二致,但实际上这第二个刀刃之上,是淬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的。 除此以外,还有各种更加机巧、制作方法也更加困难的刺具。 眼前的这一面兵刃墙,简直就是将他脑海中记忆着的所有刺具都搬了出来。 具现为了一整个兵刃库。 秋棋的瞳孔骤然一缩。 手指轻轻的在一件件刺具上轻轻抚摸着,尽管这些刺具对他来说似乎非常陌生,但原主人费尽多年养成的肌肉记忆触发,只需要一瞬间。 他下意识拿起了原主人最趁手的“虎口锥”。 虎口锥是借剑山庄中比较常见的一种刺具,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寻常至极的铁片。 可以夹在袖管的内侧,需要的时候可以直接从袖管中抽取到手中,拿拇指和食指夹住,以虎口的位置击中目标。 当虎口锥经受猛击,就会骤然膨胀,冒出尖锐的利锥,可以在瞬间洞碎人的头骨。 可惜的是这只是一次性的用品。 他下意识拿了起来,在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双手手指一阵灵动诡异的拨动。 只听“咔吧、咔吧”连声,完整的虎口锥就被自己拆解成了一堆零碎。 秋棋微微一惊,眼睛大亮,盯着手上的一堆零碎,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又是一阵拨弄,一堆零碎又再次变成了完整的虎口锥。 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就完整地拆卸、安装好了一个虎口锥。 而这,全部源自于肌肉记忆。 他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原主人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看完了兵刃墙,他又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几面墙。 余光微微一闪。 只见这个洞穴房间的正中,摆着一张长条桌,而长条桌上摆放着的东西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请假一天 桌案之上的陈设非常简单。 一个脸盆大小的圆盘,和一个铁桶。 秋棋拿起圆盘敲了敲,发出“叮,叮”的脆响。 一看就是金属制品。 铁桶中放着满满一桶质地均匀的小铁球,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每个的大小和秋棋前世儿时玩过的小玻璃弹珠有点相像。 这种金属小球,看起来简单,但制作起来非常复杂,需要多道工序。 表面上有超过一千个小孔。 制造手段至今据说已经失传了。 到现在为止,借剑山庄之中也没人知道如此精巧的东西到底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它们本身是一种刺具,借剑山庄中人称之为“夺命球”。 在受到剧烈撞击的时候,其中蕴藏着的无色无味的剧毒便会以气态泄出。 只要吸入分毫,就会在一时三刻之内化为血水。 这种剧毒,人间没有解药。 据说是如此。 因为这种夺命球从来没有拿出去过,其中的毒药也很少现世,而且见过其中蕴藏的毒药的人全都死干净了。 所以没人说的出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毒,因此拿不出解药来。 但如果真的有人能把其中的毒药完好取出,也许也是能够配置出解药的。 这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事情是,这种“夺命球”不对于外,只对于内。 也可以说这是每一位借剑山庄的天级刺客都必须要经历的一种考验。 在每一位刺客的学徒期间,都会通过一种名叫“听声辩位”的方式来进行听觉和感知力的训练。 这种训练方法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蕴藏着借剑山庄千百年来的智慧与大学问。 该训练方法,做法就是: 在一间静室之中,最好是完全没有任何声音的情况下。 将双眼罩住,训练者会拿到一个像秋棋手上正握着的这种金属盘。 在训练者将其拿起的时候,会有人放上未知数量的金属球。 大小和桶中的“夺命球”一般无二,但却是完全实心的,内部不存在任何机关,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金属圆球。 训练者需要拿起带有金属球的圆盘,通过手部的轻微晃动,使圆盘中的金属球相互碰撞,发出声音。 在半柱香的时间之内,训练者需要准确的判断出圆盘中小球的数量。 千万不要以为这非常简单。 全过程中,只能通过听觉、以及手部的感知力来进行,过程中完全封闭内气、封闭实力境界,没有任何的作弊方法。 而且,圆盘是经过特制的。 金属球也是经过特制的,金属球的质地非常的轻,相互撞击的声音小到微不可闻。 圆盘的质量要远远大过金属球。 数十颗金属球放在一起,重量放在圆盘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想要通过感知重量的差距,来推测金属球的数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训练方法与测试方法贯彻借剑山庄数百年之久,是借剑山庄能够源源不断培养出优质刺客杀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每一珠的差距都是巨大的,可能隔着天堑,足以让一个人数十年间没有寸进。 十珠之内能够完全分辨出来的人,就可以从刺客学徒晋升为黄级刺客。 而以此类推,二十珠以内、三十珠以内、四十珠以内,便分别代表着玄级刺客、地级刺客和天机刺客。 至于四十颗以上,那就几乎已经是人类无法达到的范畴了。 即便是六尊者,或是借剑山庄历史上最有潜力的天才,也无法做到在圆盘上放上超过四十颗珠子还能准确分辨其数目的。 四十珠,就是借剑山庄历史上有过记录的人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而借剑山庄一直都在培养专业的刺客、杀手,他们会想尽一切方法将人的“感观”激发到极致。 借剑山庄中没人做到的事情,外人也一定不会做到。 地级刺客到天机刺客的晋升与前者晋升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想要晋升到天机刺客,盘中的普通金属球需要换成“夺命球”。 可以稍微想象一下。 在天机刺客的晋升测试中,圆盘之上摆放着三十几颗“夺命球”,测验着需要轻轻晃动圆盘,让其进行细微的碰撞,从而发出细微的声音。 每一次晃动都可能意味着“炸弹爆炸”。 你永远不知道,在你蒙着眼睛晃动圆盘的过程中,到底有哪颗夺命球会被触发机关,用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于非命。 而你还要一直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感知之中,感知圆盘的每一处细节,每一次声音。 这可以说是再拿生命在开玩笑。 在死亡的边缘无限的蹦跶,生怕自己死不掉。 根据借剑山庄的内部记载,因夺命球触发剧毒而死在测试中的人,要远远超过现在借剑山庄内部拥有的天机刺客的数量。 正因为有这种堪称“夺人性命”的变态测验的出现,有些地级刺客宁愿一辈子都停留在地级,也不愿意晋升天级。 但,危险往往意味着无限的机遇。 众所周知,执法队在借剑山庄有着绝对的权力,而执法队之下尽皆蝼蚁。 地级、玄级、黄级这些刺客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他们始终都是山庄的提线木偶,是打工仔,是被利用的一方,一辈子都没什么改变。 可晋升到了天级,就可以自然而然的进入到执法队,成为执法队的一员。 不仅拥有约束其他打工仔的能力,而且距离六尊者也更近…… 天级和六尊者之间的距离很近,很多天级刺客都愿意搏上一搏,只要抢走了信物,杀掉原尊者,就能抢占尊者之位,成为借剑山庄的掌权人。 这是多大的机缘? 所以尽管这个夺命关卡存在太多的危险的味道,仍有人要进行尝试。 踏过这一步,也许就是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秋棋的原主人能够正式坐上庄主的继承人,自然也是经历过这次测试的。 在原主人的记忆之中,那次测试的经历可谓是最最惊险的一幕。 即便是到了现在,即便是这具身体换了一个主人,当秋棋回忆起当初那一幕时,仍然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三十多颗定时炸弹啊,在手上的圆盘中,滚啊滚,滚啊滚…… 不寒而栗。 秋棋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借剑山庄果然是个变态组织,这其中的很多内部规则都太过不人道了。 这些都是历史的糟粕,秋棋心中不由得更加坚定了想要毁掉执法队,让整个借剑山庄回归正轨的念头。 他抿了抿嘴,瞪着眼睛,看着铁桶中的“夺命球”,他突然感觉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穿越过来之后,自己就几乎没有杀过人,那些古老的训练记忆也都被尘封在了脑海之中。 自己如果就这么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去跟着龙尊者执行任务,会不会死在执行任务的路途上?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根据原主人的记忆来看,每次的任务可都是生死一刹那啊。 像原主人这种天级刺客,能够让他们出手的机会不会太多,但每一次出手必然是危难重重。 或而是那种实力远高于自己层次的对手,需要找准一次机会一击必杀,否则就会被对方直接反杀。 要么就是对方身边护卫重重,警惕心重,很难立刻下手。 在有了记忆中的那些经验后,秋棋深知一件事情。 杀人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在杀掉人之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抽身而出。 有至少六成的杀手在完成了杀人之后,死在了离开的半途中。 自己这种半吊子,没有真正实际经验,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会不会就死在逃跑的路上呢? 虽然秋棋在之前也动用过简单的寻踪之法,还有哨术,但那毕竟都是技巧。 自身的硬实力到底如何,说实话秋棋的内心根本没有准谱。 他看着铁桶中一个个颗粒分明,饱满的就像成熟的葡萄一样诱人的夺命球,额头上缓缓浸出了一层汗水。 因为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要……试一试? 做一次尝试,不仅能让自己真切的了解到自身的听觉和感知力到底有没有退步…… 而且还能真切的感受到生死一瞬的紧张感。 自己经历的事毕竟还是太少了,前世的半辈子都处在和平社会之中,可接下来的日子完全不一样了。 自己需要完全活在警惕之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相信,自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在骗过所有人的前提之下运筹夺位! 每一天都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借剑山庄的规则极其森严,自己一旦被发现……那么自己需要面对的将不再是审判,而是完全没有任何二话的杀头刀。 只有六尊者无法判断究竟是真是假的人,才会召开尊者大会进行身份审判,通过会议讨论决定生死。 秋棋在回来之前,身份存疑,没人知道秋棋到底有没有背叛,所以才有了身份审判。 而未来秋棋暴露了取代执法队的野心的话,那尊者们的刀是不会留情的。 到时候他可就没这次这么幸运了,没人救得了他。 毫不客气的说,他现在所在的借剑山庄,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战场。 他需要恪尽一切,始终保持自己的思想清醒,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不成功,便成仁。 两世为人的他,都没有任何一刻的处境有现在的处境这么危险。 没有经历过生死一瞬的人,真的能够面对这样复杂的局势吗? 真的能够在面对死亡的危机时还能保持冷静吗? 秋棋心情复杂,他一次又一次的质问自己,自己真的能一直保持冷静吗? 答案是——不能。 他想起了在尊者大会的身份审判时,面对玮尊者的刀锋,他差点就抑制不住内心对死亡的畏惧,准备拼死反抗…… 他想起了龙尊者将一位护童切碎的时候,他差点就喊出了声……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忘记一切危机,会丧失掉一切冷静,会完全沦为被求生欲主宰的生物。 可对他来说,任何一刻都不能让求生欲战胜他的理智。 假如玮尊者的刀是六尊者对他的一次试探,假如龙尊者对他的庇护也是对他的一次试探? 而他因为承受不住那份死亡将近的压力,而选择反抗,那一切不就全部付之一炬功亏一篑了吗?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那般发展下去。 秋棋心里盘算一下,自己终究还是太脆弱了,说白了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没见过啥世面。 否则不至于情绪那般失控。 也许,尝试一次这个让整个借剑山庄闻风丧胆的夺命球的试验…… 会让自己更加坚强。 他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也曾是“自己”的拿手绝活。 记得从前,原主人最多的一次曾经精确猜到过三十八珠。 放眼整个借剑山庄,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而现在的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样呢? 他闭上眼,感受到心跳开始加速。 为了防止意外真的发生,他还是做了准备的——没有完全罩住眼睛,也并没有完全封闭内气。 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他还能睁眼查看情况,凭借内气摆脱困境。 只不过除非真的出了事,他不会去动用内气的。 一切尽可能的做到与测试一般无二。 他要感受那种与死亡极度接近的感觉,他要深刻的开发这具身体的一切潜能。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明天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做得更好。 他用右手拿起了圆盘,左手则是在桌案上重重一拍。 砰—— 一声闷响。 这一拍,他是用了巧劲的,听起来声音很大,但实际上只身震动了一下桌案,并不会导致夺命球的内部机关爆发。 数十颗夺命球从铁桶中弹了出来,垂直飞出,又垂直下降。 嗖—— 他以右手的圆盘飞快划过铁桶的上方,接住下落的夺命球。 感受到圆盘之上传来轻微的震动,他便将圆盘抽了回来。 叮叮叮—— 一阵轻微的细响。 这是落回铁桶中的夺命球发出的撞击声,与圆盘中的撞击声融合到了一起。 咚咚咚…… 秋棋想要保持冷静,但心脏却扑通通的跳个不停,在他的耳朵里震如洪钟。 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声音响起。 一个声音告诉他:出事了,一定出事了,肯定有夺命球被触发了! 另一个声音则在安慰着他:不会的,夺命球只有经历剧烈的撞击才会触发,这点力量肯定不会触发的。 只要我保持稳定,保持动作不会超过承受范围,就一定不会触发的! 这是秋棋内心中求生欲与理智的一次对抗! 成败与否,看此一遭。 第188章:拿手绝活【四千大更,求订阅!】 桌案之上的陈设非常简单。 一个脸盆大小的圆盘,和一个铁桶。 秋棋拿起圆盘敲了敲,发出“叮,叮”的脆响。 一看就是金属制品。 铁桶中放着满满一桶质地均匀的小铁球,数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每个的大小和秋棋前世儿时玩过的小玻璃弹珠有点相像。 这种金属小球,看起来简单,但制作起来非常复杂,需要多道工序。 表面上有超过一千个小孔。 制造手段至今据说已经失传了。 到现在为止,借剑山庄之中也没人知道如此精巧的东西到底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它们本身是一种刺具,借剑山庄中人称之为“夺命球”。 在受到剧烈撞击的时候,其中蕴藏着的无色无味的剧毒便会以气态泄出。 只要吸入分毫,就会在一时三刻之内化为血水。 这种剧毒,人间没有解药。 据说是如此。 因为这种夺命球从来没有拿出去过,其中的毒药也很少现世,而且见过其中蕴藏的毒药的人全都死干净了。 所以没人说的出这里面的到底是什么毒,因此拿不出解药来。 但如果真的有人能把其中的毒药完好取出,也许也是能够配置出解药的。 这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事情是,这种“夺命球”不对于外,只对于内。 也可以说这是每一位借剑山庄的天级刺客都必须要经历的一种考验。 在每一位刺客的学徒期间,都会通过一种名叫“听声辩位”的方式来进行听觉和感知力的训练。 这种训练方法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蕴藏着借剑山庄千百年来的智慧与大学问。 该训练方法,做法就是: 在一间静室之中,最好是完全没有任何声音的情况下。 将双眼罩住,训练者会拿到一个像秋棋手上正握着的这种金属盘。 在训练者将其拿起的时候,会有人放上未知数量的金属球。 大小和桶中的“夺命球”一般无二,但却是完全实心的,内部不存在任何机关,就是最普通不过的金属圆球。 训练者需要拿起带有金属球的圆盘,通过手部的轻微晃动,使圆盘中的金属球相互碰撞,发出声音。 在半柱香的时间之内,训练者需要准确的判断出圆盘中小球的数量。 千万不要以为这非常简单。 全过程中,只能通过听觉、以及手部的感知力来进行,过程中完全封闭内气、封闭实力境界,没有任何的作弊方法。 而且,圆盘是经过特制的。 金属球也是经过特制的,金属球的质地非常的轻,相互撞击的声音小到微不可闻。 圆盘的质量要远远大过金属球。 数十颗金属球放在一起,重量放在圆盘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想要通过感知重量的差距,来推测金属球的数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种训练方法与测试方法贯彻借剑山庄数百年之久,是借剑山庄能够源源不断培养出优质刺客杀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每一珠的差距都是巨大的,可能隔着天堑,足以让一个人数十年间没有寸进。 十珠之内能够完全分辨出来的人,就可以从刺客学徒晋升为黄级刺客。 而以此类推,二十珠以内、三十珠以内、四十珠以内,便分别代表着玄级刺客、地级刺客和天机刺客。 至于四十颗以上,那就几乎已经是人类无法达到的范畴了。 即便是六尊者,或是借剑山庄历史上最有潜力的天才,也无法做到在圆盘上放上超过四十颗珠子还能准确分辨其数目的。 四十珠,就是借剑山庄历史上有过记录的人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而借剑山庄一直都在培养专业的刺客、杀手,他们会想尽一切方法将人的“感观”激发到极致。 借剑山庄中没人做到的事情,外人也一定不会做到。 地级刺客到天机刺客的晋升与前者晋升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想要晋升到天机刺客,盘中的普通金属球需要换成“夺命球”。 可以稍微想象一下。 在天机刺客的晋升测试中,圆盘之上摆放着三十几颗“夺命球”,测验着需要轻轻晃动圆盘,让其进行细微的碰撞,从而发出细微的声音。 每一次晃动都可能意味着“炸弹爆炸”。 你永远不知道,在你蒙着眼睛晃动圆盘的过程中,到底有哪颗夺命球会被触发机关,用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于非命。 而你还要一直全心全意的沉浸在感知之中,感知圆盘的每一处细节,每一次声音。 这可以说是再拿生命在开玩笑。 在死亡的边缘无限的蹦跶,生怕自己死不掉。 根据借剑山庄的内部记载,因夺命球触发剧毒而死在测试中的人,要远远超过现在借剑山庄内部拥有的天机刺客的数量。 正因为有这种堪称“夺人性命”的变态测验的出现,有些地级刺客宁愿一辈子都停留在地级,也不愿意晋升天级。 但,危险往往意味着无限的机遇。 众所周知,执法队在借剑山庄有着绝对的权力,而执法队之下尽皆蝼蚁。 地级、玄级、黄级这些刺客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他们始终都是山庄的提线木偶,是打工仔,是被利用的一方,一辈子都没什么改变。 可晋升到了天级,就可以自然而然的进入到执法队,成为执法队的一员。 不仅拥有约束其他打工仔的能力,而且距离六尊者也更近…… 天级和六尊者之间的距离很近,很多天级刺客都愿意搏上一搏,只要抢走了信物,杀掉原尊者,就能抢占尊者之位,成为借剑山庄的掌权人。 这是多大的机缘? 所以尽管这个夺命关卡存在太多的危险的味道,仍有人要进行尝试。 踏过这一步,也许就是鱼跃龙门,一飞冲天。 秋棋的原主人能够正式坐上庄主的继承人,自然也是经历过这次测试的。 在原主人的记忆之中,那次测试的经历可谓是最最惊险的一幕。 即便是到了现在,即便是这具身体换了一个主人,当秋棋回忆起当初那一幕时,仍然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三十多颗定时炸弹啊,在手上的圆盘中,滚啊滚,滚啊滚…… 不寒而栗。 秋棋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借剑山庄果然是个变态组织,这其中的很多内部规则都太过不人道了。 这些都是历史的糟粕,秋棋心中不由得更加坚定了想要毁掉执法队,让整个借剑山庄回归正轨的念头。 他抿了抿嘴,瞪着眼睛,看着铁桶中的“夺命球”,他突然感觉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穿越过来之后,自己就几乎没有杀过人,那些古老的训练记忆也都被尘封在了脑海之中。 自己如果就这么吊儿郎当,大大咧咧的去跟着龙尊者执行任务,会不会死在执行任务的路途上?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根据原主人的记忆来看,每次的任务可都是生死一刹那啊。 像原主人这种天级刺客,能够让他们出手的机会不会太多,但每一次出手必然是危难重重。 或而是那种实力远高于自己层次的对手,需要找准一次机会一击必杀,否则就会被对方直接反杀。 要么就是对方身边护卫重重,警惕心重,很难立刻下手。 在有了记忆中的那些经验后,秋棋深知一件事情。 杀人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在杀掉人之后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抽身而出。 有至少六成的杀手在完成了杀人之后,死在了离开的半途中。 自己这种半吊子,没有真正实际经验,只会纸上谈兵的人,会不会就死在逃跑的路上呢? 虽然秋棋在之前也动用过简单的寻踪之法,还有哨术,但那毕竟都是技巧。 自身的硬实力到底如何,说实话秋棋的内心根本没有准谱。 他看着铁桶中一个个颗粒分明,饱满的就像成熟的葡萄一样诱人的夺命球,额头上缓缓浸出了一层汗水。 因为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要……试一试? 做一次尝试,不仅能让自己真切的了解到自身的听觉和感知力到底有没有退步…… 而且还能真切的感受到生死一瞬的紧张感。 自己经历的事毕竟还是太少了,前世的半辈子都处在和平社会之中,可接下来的日子完全不一样了。 自己需要完全活在警惕之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相信,自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在骗过所有人的前提之下运筹夺位! 每一天都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借剑山庄的规则极其森严,自己一旦被发现……那么自己需要面对的将不再是审判,而是完全没有任何二话的杀头刀。 只有六尊者无法判断究竟是真是假的人,才会召开尊者大会进行身份审判,通过会议讨论决定生死。 秋棋在回来之前,身份存疑,没人知道秋棋到底有没有背叛,所以才有了身份审判。 而未来秋棋暴露了取代执法队的野心的话,那尊者们的刀是不会留情的。 到时候他可就没这次这么幸运了,没人救得了他。 毫不客气的说,他现在所在的借剑山庄,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战场。 他需要恪尽一切,始终保持自己的思想清醒,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不成功,便成仁。 两世为人的他,都没有任何一刻的处境有现在的处境这么危险。 没有经历过生死一瞬的人,真的能够面对这样复杂的局势吗? 真的能够在面对死亡的危机时还能保持冷静吗? 秋棋心情复杂,他一次又一次的质问自己,自己真的能一直保持冷静吗? 答案是——不能。 他想起了在尊者大会的身份审判时,面对玮尊者的刀锋,他差点就抑制不住内心对死亡的畏惧,准备拼死反抗…… 他想起了龙尊者将一位护童切碎的时候,他差点就喊出了声……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会忘记一切危机,会丧失掉一切冷静,会完全沦为被求生欲主宰的生物。 可对他来说,任何一刻都不能让求生欲战胜他的理智。 假如玮尊者的刀是六尊者对他的一次试探,假如龙尊者对他的庇护也是对他的一次试探? 而他因为承受不住那份死亡将近的压力,而选择反抗,那一切不就全部付之一炬功亏一篑了吗?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那般发展下去。 秋棋心里盘算一下,自己终究还是太脆弱了,说白了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没见过啥世面。 否则不至于情绪那般失控。 也许,尝试一次这个让整个借剑山庄闻风丧胆的夺命球的试验…… 会让自己更加坚强。 他搓了搓手,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也曾是“自己”的拿手绝活。 记得从前,原主人最多的一次曾经精确猜到过三十八珠。 放眼整个借剑山庄,能够做到这一步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而现在的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样呢? 他闭上眼,感受到心跳开始加速。 为了防止意外真的发生,他还是做了准备的——没有完全罩住眼睛,也并没有完全封闭内气。 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不可预知的事情,他还能睁眼查看情况,凭借内气摆脱困境。 只不过除非真的出了事,他不会去动用内气的。 一切尽可能的做到与测试一般无二。 他要感受那种与死亡极度接近的感觉,他要深刻的开发这具身体的一切潜能。 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在明天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做得更好。 他用右手拿起了圆盘,左手则是在桌案上重重一拍。 砰—— 一声闷响。 这一拍,他是用了巧劲的,听起来声音很大,但实际上只身震动了一下桌案,并不会导致夺命球的内部机关爆发。 数十颗夺命球从铁桶中弹了出来,垂直飞出,又垂直下降。 嗖—— 他以右手的圆盘飞快划过铁桶的上方,接住下落的夺命球。 感受到圆盘之上传来轻微的震动,他便将圆盘抽了回来。 叮叮叮—— 一阵轻微的细响。 这是落回铁桶中的夺命球发出的撞击声,与圆盘中的撞击声融合到了一起。 咚咚咚…… 秋棋想要保持冷静,但心脏却扑通通的跳个不停,在他的耳朵里震如洪钟。 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声音响起。 一个声音告诉他:出事了,一定出事了,肯定有夺命球被触发了! 另一个声音则在安慰着他:不会的,夺命球只有经历剧烈的撞击才会触发,这点力量肯定不会触发的。 只要我保持稳定,保持动作不会超过承受范围,就一定不会触发的! 这是秋棋内心中求生欲与理智的一次对抗! 成败与否,看此一遭。 第189章:一筹莫展,混乱,变故【四千大更,求订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秋棋这边如何运筹夺位,龙尊者又会打他执行一个什么样的人物,暂且不提。 帝都,兰摧城。 秦衣所在的城郊小院。 那日,秦衣从昏迷之中苏醒,感觉意识一阵恍惚。 说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 满口都是什么“葬礼”“飞檐观参加葬礼”,还有不断地开口询问“秋棋到底在哪里”“李烬到底在哪里?” 即便李长逍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是上下辨认了一下后,疯狂的摇头说:“不,你虽然和长逍长得一模一样,但你不是长逍!” 再然后,他就挣扎着想要离开,闹着要跑出去。 无论小荻花和李长逍怎么说,都不管用。 小荻花急的泪眼朦胧,不知道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了,死死的拉着老板的衣袖,希望老板赶紧苏醒过来。 李长逍也是满脸懵逼。 什么叫……自己不是长逍? 我特么不是李长逍还能是谁啊? 老板,你别闹啊! 你把我整傻了! 可秦衣本人并不觉得自己在说胡话,他迷糊的看着小荻花和李长逍,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傻愣愣的摇头1。 嘴里一直在喊着。 “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你们为何要把我带到这里!” 一边说着,他还想要从床榻上跳下来,离开这个所谓的“是非之地”。 可当秦衣准备站起来,身子却剧烈的一个趔趄,倒了下去。 “为何我体内全无气力?” 秦衣满脸惊恐和震撼,拼命的感受体内的情况,可无论他怎么查看,体内的力量就仿佛被抽干了一般,经脉异常的干涸。 而且他还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实力境界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片刻后,他满脸不解的问道。 “我的天门明明已开,为何我的天门此刻固若金汤,分明还没有突破剑仙之境?!” 小荻花和李长逍都快哭了。 小荻花嗓音都带着哭腔,纠正道。 “老板,你别吓我呀,我和你一起待了这么多年,我根本不知道你啥时候突破的剑仙呀!” 李长逍也是满脸懵逼。 “老板,别闹了,我上次离开的时候你还是第四步第一境,我那时候问你修行多久才能突破剑仙,你告诉我勿要好高骛远,最起码十年起步啊!” “老板你这是咋了,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吗!你还如此年轻,放眼天下历史,就从未有过老板如此年纪轻轻便能突破到剑仙之境的人……” “老板,你是不是做什么奇怪的梦了?” 秦衣不敢置信的吞咽了一下唾沫,反复的查看自己体内的情况,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是一种根本无法相信的模样。 “年纪轻?在瑞雪城历史上与我一般年纪突破剑仙者,不可胜数。” “我以一剑退雪,连破三境登顶剑仙,此乃城主亲眼见证,又岂会有假?!” “可为何此时此刻,我感觉体内全无力量,且天门未开,境界停滞于第四步第二境。” “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能令我境界退步?!为何能让我已开之天门再度封闭?!” 小荻花和李长逍对视一眼,俩人都疯了。 这说的哪跟哪啊!? 瑞雪城历史上很多个剑仙,都只有秦衣这个年纪? 这他娘不是扯淡呢嘛? 就算是赵舞珏,突破到剑仙也已经比秦衣大不少了啊,而赵舞珏又被称之为瑞雪城千年难得一见的大才。 连赵舞珏都是千年难得一见,又怎么可能还有更年轻的剑仙? 老板这到底是在说啥啊! 狗屁不通。 俩人将秦衣按在床榻上,不让他起来,然后准备寻个郎中给秦衣看一看。 看看秦衣是不是得了癔症。 秦衣不断地挣扎着,但气力全无的他怎么可能是李长逍和小荻花二人之力,很快就被绑成了一个粽子,根本动不了。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两个“疯子”跑去找郎中。 小荻花留在房间中随时照顾秦衣,一但秦衣有什么异动,她都能第一时间得知,或者万一秦衣的状态不对,她也能照看。 小荻花看着秦衣,索性堵上耳朵,无论秦衣胡言乱语什么她都充耳不闻,就是认真的等待着李长逍和归鸟寻郎中回来。 看着秦衣极其反常的状态,小荻花非常担忧。 她的伴生妖法告诉她,眼前这个秦衣身上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就是属于老板的没错。 可还有另外一股非常陌生的气息,是根本不属于老板的,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可现在,这两种气息却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人。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顿时感觉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好像明明眼前的人就是老板,可他本质上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一个人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她不知道怎么做,只能满脸紧张的盯着秦衣。 满心的焦急也不知道和谁倾吐,自己憋在心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急的她只能在屋子里团团转,手脚全乱了。 她剧烈地深呼吸着,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老板和秋棋都不在,她就成了这一支小团队的领军人物。 她必须要保持最起码的镇定。 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老板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如何去处理? 老板会找来郎中,并耐心等待郎中诊治得出结果,不会像自己现在这样无头苍蝇满世界乱飞,完全乱了阵脚。 如果阿秋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阿秋会根据现有的信息,寻找到“真相”的蛛丝马迹,从而站在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象到的角度,得到一个完全崭新的思路。 分析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受到了这么久熏陶的小荻花,看多了猪跑,大概也能照猫画虎的进行一些思考。 阿秋,会如何去分析眼前这混乱的情况呢? 在这样的思考之下,小荻花渐渐冷静了下来。 开始试图寻找问题的关键。 她站起身,凑到秦衣的面前,外貌、身材、气息,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由于她堵住了耳朵,已经听不见秦衣到底在说些什么,不会再被秦衣所干扰。 所以现在的她正处于一个完全安静,适合去思考的环境下。 外表没变,那就意味着老板本质上还是老板。 可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以及整个人的性情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状态也完全不符合老板的形象。 在现在这个秦衣眼中,秦衣并不是荻花客栈的老板,荻花客栈的真正老板是自己。 这二者之间是有身份偏差的。 还有在秦衣的眼中,李长逍也不是真正的李长逍,这意味着在秦衣脑海中的世界之中,这个世界和他脑海中的世界有着很多离奇的偏差? 可这种离奇的偏差,看似谬之毫厘,实际上差之千里的偏差,又是如何出现的呢? 问题卡在这个地方无法思考下去了。 因为小荻花并没有得到整个问题中最核心的一个信息——三生石。 由于不知道三生石的存在,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在这秦衣昏迷的这般个月的时间里,一直处于假死状态的秦衣到底经历了什么。 因此,她也就无法得出和公衍一样的答案。 她现在唯一能够感觉出的就是,这具身体仍然还是老板的身体,而身体中存在的意识,可能已经不是老板了……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但在小荻花恢复冷静之后,她慢慢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的答案: 老板是被妖邪附身了! 是有妖邪恶意抢夺了老板的身体,占据了老板的身体! 所以老板才会出现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把这些归结于妖邪俯身之上,小荻花就发现一切纠结的问题就都可以解释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无法从秦衣的身上感受到半点妖邪附身的力量。 她很相信自己的伴生妖法,因为这个伴生妖法不止一次告诉了她正确的答案。 但这一次,她却有些犹豫了。 到底是不是妖邪附身? 任她想破了脑袋,她也想不到“秦衣被换掉了”的这种操蛋答案。 或者说,不了解三生石存在的人,是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个答案的。 秦衣一开始的状态非常暴躁,而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意之中。 就仿佛有睡不完的觉。 在“粽子里”,每天都睡得格外香甜。 而在这期间,小荻花和李长逍将附近的郎中都找遍了,就没有一个郎中能够说出秦衣为什么会有这种状态。 每个人给秦衣诊治过后都说秦衣没得病。 迫于无奈之下,小荻花甚至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找来了一位洗妖师,尝试在秦衣的身上查出妖邪作祟的迹象。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没有。 秦衣的身上没有半点妖邪反应。 这一下,整件事情彻底陷入了停滞和瓶颈期。 他们找不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不知道秦衣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然救不了秦衣。 而秦衣也一直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就算苏醒过来也一直在说胡话,不知所云。 成天嚷嚷着。 “我要去给我爹扛棺!” “我要去飞檐观参加入葬大典!” 之类的鬼话。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小荻花甚至恨不得跳起来给秦衣一个嘴巴。 你爹哪里死了?! 就算真的死了,怎么可能放在飞檐观中参加入葬大典? 这都哪跟哪啊? 所有事情一筹莫展,而因为主心骨——秦衣根本失去了正常意识。 叶司丞留下的信中有关于秦衣得一切计划,都完全处于了停顿状态,根本就进行不下去。 想要按照叶司丞的计划,一步步走上起事夺位之路,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而且,在这其中,秦衣起到的作用是极其重要的。 眼下秦衣“不在”,就算整个计划再详备,再周密,可行性再高,那也完全进行不下去啊! 这可能就叫天不遂人愿吧! 明明叶司丞把一切道路都给他们指明白了,明明叶司丞把一切都告诉他们了。 可他们就是无法进行下去! 现实告诉了他们一件至关重要的道理,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根据李长逍推断,江补天手中已经知道的叶司丞的计划规划,不过只是整个大计的冰山一角。 可现在,他们这个作为主导地位的冰山一角完全停顿了一下,冰山的其他部位该当如何进行下去,他也就不知道了…… 乱了,全乱了。 现在局面就好像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又一个合适的时机从他们眼中溜走。 戎武帝,也就是原来的武王,坐上了大位之后,地位正在一天一天的稳固下来。 他的身边,存在着很多个能够帮他坚壁清野的门客,正在想尽办法将朝中反对戎武帝的声音给抵消。 尤其是那位官拜帝政司司丞,目前已经将整个帝政司慢慢收归掌握之中的姑苏泓射。 他本身就富有大才,否则,刚愎自用如武王,又怎么可能那么相信他? 怎么可能一切大事全都和姑苏泓射商议? 还不是因为姑苏泓射有雄才大略,而且姑苏泓射了解武王,知道从某些方面取信于武王。 这样的人,一朝得势就仿佛跃过龙门的鲤鱼。 龙困浅滩仅一时,而现在的姑苏泓射就是腾空九天的入云之龙,不仅地位如日中天,深得武王信赖,帮助武王大行其道,明目张胆的铲除异己。 而且,其本事、才学还得到了发挥之处。 文能口诛笔伐除异己,武能安邦定国稳朝纲,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有人问了,武王对姑苏泓射,能像正安帝对叶司丞那般,毫无怀疑的完全信任? 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武王之心,路人皆知。 明眼人都知道武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早就有人猜测到武王现在是在不断压榨着姑苏泓射的剩余力量。 而当姑苏泓射失去一切可以被压榨的力量之后,就会变成一条砧板上的鱼,随时会被武王宰杀。 毫不客气的说,就算是今天杀了一个姑苏泓射,武王也能在第二天再找到一位帝政司司丞。 可为什么姑苏泓射仍然不遗余力的大展拳脚,帮助武王稳固朝纲? 难道姑苏泓射就不知道武王的杀忠臣之心? 前文曾不止一次提到过,姑苏泓射太懂武王了,他清楚明白继续进行下去,自己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姑苏泓射的应对策略就是——永远不会让武王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了。 只要他姑苏泓射能做到别人做不了的事情,那就没有人能够取代他在武王身边的位置。 伴君如伴虎又怎么样?! 你武王离不开我姑苏泓射,所以我不怕你背后朝我捅刀子! 就是这么以不变应万变。 正因如此,如今戎武朝堂一派欣欣向荣,百废待兴之象。 这对准备预谋起事的秦衣一脉来说,可谓是极其不利。 第190章:娘亲【四千大更,求订阅!】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以来,局势一片混乱,所有计划完全停滞不前。 秦衣的状态也不见丝毫好转。 而朝中的局势反而越来越趋于稳定,无论是秦衣身边的李长逍、豫淮春等人颇为紧张与焦急,就连一直还算很是镇定的江补天也变得焦急起来。 甚至亲自找了过来,亲自查看秦衣的情况。 但最终的结果也是毫无建树…… 秦衣的状态始终是半死不活,没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找不到根本原因自然就没有解决之法。 事情就一直这么处于僵持,没有半点进境。 小荻花从一开始的焦急冷静下来之后,心情居然产生了略微的庆幸…… 如果秦衣没有任何异常的话,那么现在事情应该已经顺着叶司丞的计划发展下去了。 那么秦衣起事、走上这条不归路就变成了根本不可能改变的事实了。 这是小荻花最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可现在事情似乎出现了一些“转机”。 虽然她的老板暂时找不回了,但她也有一种直觉告诉她,她的老板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所以她不害怕老板回不来,她害怕的是老板走上不归路并因此而死去。 叶司丞的计划绝不可能这么无限期的拖延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到进行不下去的地步。 也许到那时,老板就不会再被人强行选择走上这样一条道路。 也许,叶司丞的计划进行不下去,那个所谓即将到来的乱世也会不复存在。 也许…… 她们还能再回到从前那种虽然每天开源节流、生活的比较辛苦,可最起码不用为生命而担忧的日子。 也许,事情的结局就不一样了! 她心中如此期盼着,所以现在的她反而在暗自希望老板不要这么快醒过来。 每天守在老板的床榻边,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的就是老板不要清醒过来。 能拖一时就是一时。 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焦急的等待总会有爆发。 第一个忍不住的人是李长逍。 他从南唐而来,是为了保护恩公的家人而来。 眼下恩公的家人们暂时生命无虞,秦恩公虽然状态有些奇怪,可已经暂时保证了安全。 可他也不能无限制地一直待在秦衣的身边。 这些日子以来,豫淮春不止一次劝他赶紧离开大靖王朝,南唐的情况不容乐观。 他这位主君离开的时间太长,难免会露出马脚,就算霍敬颜再聪明,再厉害,也不可能掩藏住主君已经不在的这个巨大漏洞。 当初李长逍说了,只是让霍敬颜给他拖出一个月的时间。 可眼下已经过了一个月,他这边的事情短时间内根本毫无进展,霍敬颜也已经给他写来多次书信,希望他能够尽快办完事情,赶紧回去主持局面。 再这样下去,登基大典可能都要被耽误了。 如果眼下的局面真的非常紧急,非他李长逍不可,小荻花等人仍旧处在生命危险之中的话,那么李长逍是绝对不会考虑回去这个问题,会一直陪在这里。 可现在的关键事情是,所有人的安全都暂时得到了保障。 而且小院之中甚至还多了江补天这位宗师强者做贴身保镖,他在这里能够起到的作用根本微乎其微。 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在叶司丞给江补天留下来的信件中,有提到过接下来李长逍的夺位之战。 并给李长逍和李霖的决战,提出了一些极具战略性的建议。 这一点,对李长逍,还有李长逍身后跟随他的数万弟兄来说,至关重要。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自私,而让那些跟着自己起事的人们心寒。 所以在一月之期已满的这一天,李长逍决定。 如若三天之内,局势仍然没有丝毫改观的话,他便离开大靖回南唐。 这也是他心里底线的最后期限,也是他传信答应霍敬颜的最后期限。 三天很快过去,而情况一如既往,李长逍只能无奈的和小荻花请辞。 小院门外。 小荻花、归鸟、阿炭、阿慈、玉梳全都站了出来,有些不舍的望着背负行囊的李长逍和豫淮春。 李、豫二人将肩上挎着的行囊绑在马背上,回身望向众人。 李长逍思索了一下,走了上来。 “小花姐,我仔细想过,目前大靖王朝局势一片大好,这意味着戎武帝的帝位会越来越无法撼动。” “那么江补天在你们身边……就会成为一个隐性的危险,毕竟江补天的身份人尽皆知,他太扎眼了,如果戎武帝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探听到了他的反心……” “便能顺藤摸瓜摸到老板和你们的头上。” “这是来自于大靖朝堂的危险,而除此以外,来自江湖的危险可还没有解除。” “虽然在阿秋的金蝉脱壳之下,我们成功在遍布江湖势力的兰摧城之中逃了出来,也让我们暂时在江湖面前失去了踪影。” “可老板身上的圣人剑道,对江湖人的吸引力依旧在,眼红的人还是眼红,所以这里也并非绝对的安全。” “无论是江湖上,还是庙堂上,你们背后都还有着难以一一细数的威胁存在。” “所以,此地不宜久留,我仔细想过了,如果老板还一直处于这种状态,叶司丞的计划就肯定进行不下去了。” “时机是稍纵即逝的,眼下这个朝堂不稳的关键时机没有抓住的话,我们便很难再有建树了。” “所以……要不你们跟我们一同离开吧,虽然目前的南唐仍处于战火之中,但在我的军营之中,我定能护你们周全。” “你们不如跟我们去南唐吧?” 小荻花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如果把老板带到南唐,或许也能够将大靖王朝这些纷纷扰扰全都抛之脑后。 从另外一个世界重新开始。 不必再纠结过去。 可她又觉得就这么草率的替老板做了决定,未免有些太自私了一些。 而且,大靖王朝还有许多他们无法割舍的东西,一时半会也不能就这么跟着李长逍走了。 还要一点,李长逍现在地位不稳,就算跟着他们去了南唐,也未必能够保证安全,反而他们还会成为李长逍的累赘。 小荻花深知李长逍如此坦诚地提出这个建议,绝对没有害他们的心,是完完全全为他们着想的。 将心比心。 对方为自己思考,自己也不可能完全不为对方思考。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跟着随军作战是完全帮不上任何忙的。 还会反而成为李长逍的拖累,李长逍还需要分心分力到他们头上。 这不好。 她侧头看了看归鸟,归鸟朝她点了点头,她立刻便知道归鸟和自己想的一样。 所以她认真答道。 “长逍,你有心了,不过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毕竟是大靖人,就这么突然决定,跟着你跑去南唐总归有些为难。” “更何况你那边的情况还十分危急,我们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 “不过,大靖也绝非我们久留之地,我们再等待一下事情的转机,也许老板会再次醒来也未可知。” “如果到时我们真的在大靖待不下去了,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你的。” “你是我们永远的挚友,保重。” 说着,她微微施礼。 身后的归鸟和几个孩子也跟着施礼,眼神之中都带着些许不舍。 李长逍怎么说也跟着他们待了一个多月,在他们几个人的眼中,李长逍也可以说是他们这个大家庭的一员了。 当日李长逍对他们说的那些话,他们只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豫淮春在后面牵着马,似乎有些归心似箭的感。 焦急的等待,最终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走上前来。 “小主人,时间差不多了,再这么耽误下去……” 李长逍伸手拦住了他继续说下去,点了点头。 “我知道。” 旋即回身朝着所有人一抱拳。 “小花姐,归鸟姐,还有孩子们,你们多保重。” “待来日南唐战事平复,我定亲自来接你们去南唐,保重。” 双方互道珍重后,李豫二人飞身上马,再无留念。 一挥马鞭,扬长而去。 他们带来的十来个精壮汉子,全都飞身上马,紧随其后。 小荻花看着几个孩子仍有些依依不舍的小模样,有些哭笑不得,安抚了一下之后,几个孩子才再次蹦蹦跳跳的到一边玩去了。 正当小荻花准备回院子里去看一看秦衣的情况的时候,归鸟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袖。 她疑惑的回过头,还没发问,余光看到有一道雪白的身影正静静站在她们二人身后不远处。 小荻花很奇怪。 明明她们才刚刚回过头来,这道身影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们身后的? 对方到底是敌是友? 伴生妖法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应该没有危险。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对方这股陌生的气息之中,还感受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熟悉感。 她一伸手将归鸟护在旁边,柳眉微蹙,回过身来。 朝着那道突然出现的雪白身影看了过去。 归鸟也是同样的动作。 而紧接着,两个人就同时呆住了。 因为她们这辈子也没看到过拥有如此气质的女人…… 是的,那道雪白身影是个女人。 而且是个看起来年纪已经不小了的女人。 她的面容绝美,美得让人感到窒息,几乎挑不出刺来。 但相比她神仙一般超凡脱俗的气质来说……那绝美的脸蛋反而只在其次。 在这种神仙一般的奇特气质之下,她们下意识就会觉得对方是从九天下凡的仙子…… 不食人间烟火。 超凡脱俗。 简直无法用人间的语言来形容。 对于一个人,最重要的往往不是相貌,而是气质。 气质好的人,足以遮住相貌上的瑕疵。 但就有这么一种人,拥有羡煞旁人的容貌的同时,却还有一种能够让你感到全心虔诚、丝毫不能亵渎的神圣气质。 你说气不气? 如此奇人,岂不让天公嫉妒? 艳煞人间无数。 所以小荻花和归鸟同时看的呆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嘴巴下意识张得大大的。 来人正是秦衣的母亲,北固山门当代总门主,瑞雪夫人江晚仪的师姐,天下宗师谱排位第二,天下棋师谱排位第一,炁清师姑。 说她是人世间最具权威也最强大的女人,也毫不夸张。 因为百年如一日对道学的追求与修行,因为常年身居高位受世人所敬仰,使得她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飘飘欲仙,不似凡间所有。 她看到小荻花和归鸟二人惊得呆住了,多年来古井无波的心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她上前一步,轻轻拉起二人的小手,脸上带着优雅而纯粹的微笑。 辨认了一下,道。 “你是小荻花……你是归鸟,对吗?” 她先后看向二人,嗓音温和却带有独特的美感,直接将出身发愣的二人从惊愕之中拉了出来。 小荻花有些结巴的说道。 “你,你,你是谁?” 她瞪大眼睛,看着炁清师姑眉宇间的气质,总感觉这份气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归鸟也有些紧张和迷糊。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 小荻花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些什么,惊道。 “你,你不会是老板的娘亲吧!?” 归鸟又是一头雾水。 娘亲? 老板还有娘亲? 哦对了,人类好像都是爹生妈养的。 那又母亲也不奇怪。 可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啊,也从来没有听老板提起过。 而且,这个女人看起来明明和老板的年纪差不多,还这么美,气质还如此出尘…… 完全看不出是个做母亲的人。 经过小荻花这么一说,她也觉得对方看起来似乎和老板有几分相像。 但如果小荻花不说,她顶多会觉得对方是秦衣的姐姐? 而绝对不会想到是母亲…… 小荻花开口之后,就满脸紧张的等待着炁清师姑的回答。 “到底,是不是呀……?” 炁清师姑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点头。 嗓音依旧温和、平静,但小荻花和归鸟都能从中听出一丝细微的颤抖。 “是,我是他的娘亲。” 归鸟还没说什么,小荻花的脸色却变了,一把挣开了炁清师姑的手。 柳眉紧蹙,气鼓鼓的道。 “真的是你,你为什么回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老板他自己一个人……是,是怎么走到现在的!?”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啊!你怎么舍得离开他,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这些年来,虽然老板从来没有说起过,可我知道,父母,就是老板心中藏得最深的痛苦!” 第191章:唤醒【四千大更,求订阅!】 床榻边。 看着昏昏沉沉睡去的秦衣,炁清师姑古井无波的脸上一点一点涌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温柔之色。 她想要伸手抚摸一下儿子的脸颊,却又有些不太敢伸手。 素白如葱嫩的手略略颤抖的悬在半空中,半晌也没有落下去。 雪白如羊脂玉的脸颊上也泛出一丝淡淡的红晕。 小荻花眼巴巴的坐在旁边,虽然她对“老板的父母抛弃了老板”这件事情替老板感到很委屈、很愤怒。 但炁清师姑也毕竟是老板的母亲,她总不可能一直拦着不让见。 而且炁清师姑带给她的感觉也绝对不像是那种会抛夫弃子的人,想来当年的事情应该有什么隐情…… 她也不是当事人,这件事情到底应该如何评定,还是要看秦衣自己。 她说到底只是一个外人。 所以她选择静静旁观。 炁清师姑犹豫良久,脸色异常紧张,手迟迟都没有放下。 小荻花看的急了,跑上前一把拉住了炁清师姑的手,另一只手则拉起了秦衣的手。 将两只冰凉的手掌紧紧地放在了一起。 炁清师姑的手明显有些退缩的意思,向后挣扎了一下,但在脸上出现短暂的纠结之后,终于一咬牙,没再挣扎,而是反手攥住了儿子的手。 呼吸很明显粗重了一瞬。 她略带讶异的抬起头,看向小荻花,略感到吃惊的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认可我的。” 小荻花看着炁清师姑秋水般的眸子,摇摇头。 “你是老板的娘亲,这一点根本不需要我的认可。” “我不过是个外人,这些都是你们家里人的事情,老板再怎么生你的气,你也是他的娘亲呀。” 炁清师姑抿了抿嘴,吸了吸鼻子,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外人?不,于你来说,我才更像是个外人,你与小庭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要比我与小庭生活的日子多得多。” “小花,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这些年,我和小庭他爹,亏欠小庭太多太多了。如果没有你陪着他,我难以想象他该如何独自生活在这世上。” “是我们,对不起小庭。” “不过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我曾以为小庭只能独自一人在这世俗之间承受孤独之苦,可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有家人陪着。” “你方才同我说,我们留下小庭一个人,但实际上,他从未一个人。” 说着,她牵起小荻花的手。 “小花,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承担了太多我们应该承担的东西。” 如果是北固山门的人在这里,听到他们这位几乎从来没有露出过笑脸,也几乎不怎么说话的总门主,居然会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一定会倍感惊讶。 小荻花不知不觉眼圈有些发红。 她想到了这些年来秦衣每每独自一人站在院里,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的场景。 秦衣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任由夜风拂过。 脸上的表情倍显落寞。 每当那时,她都只能默默地站在远处观望,不敢去打扰老板,却也希望老板回头的时候能够看到她在后面陪着。 她已经记不清老板有多少次这样了。 表面上老板是个很坚强的人,有任何困难也几乎不会放在嘴上,都是自己默默承担下来,自己默默记在心里。 所以时间一长,她也渐渐习惯了和老板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不会去出声安慰、鼓励,只会默默地陪在身边,不多说,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种感情,是根本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 无形中培养的相处模式、信任与羁绊。 尽管一开始,她只是白纸一般的灵妖,还根本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却也能够因秦衣的落寞而产生共鸣。 相依为命的这些年来,他们真的活的很累很累,但却也很快活、自在。 所以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应该感谢秦衣的父母,如果不是秦衣的父母选择了离开…… 秦衣也不会在大雪中一站就是三天,也不会一眼看到跌倒在雪堆里的她,将她抱进了家中。 她抿紧嘴唇,将脑子里这些一闪而过的乱七八糟的画面全都抛之脑后,然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 “你……你会知道我和归鸟的名字,说明这些年你一定是一直在用你的方式默默关注着老板吧。” “所以我们……不会怪你的。” 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老板的母亲,所以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 有些焦急的指着床上的老板说道。 “你这次回来,应当是为了老板吧……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口出胡言?为什么又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昏迷?” 炁清师姑的脸上露出些许郑重之色,先是试探了一下秦衣的脉搏,然后道。 “小庭的情况……不太好说。” “如果他一直维持在现在这个状态,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而且未来……也不会因为自身缘故牵涉进局中。” “可如果我将他唤醒,也许他的宿命将因此而彻底改变。” “未来的命运也一定会艰难多舛……于理来说,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应当拥有自己的灵魂和生命。” “可于情来说,我不希望他在苏醒之后,因为身不由己……踏入歧途,以致未来死于非命。” 小荻花听到她这么一说,虽然有些含含糊糊不太能完全理解,但也能大致猜到一些。 炁清师姑的顾虑应该和自己一样,她们都希望秦衣能被唤醒。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被唤醒后的秦衣很可能会在此走上起事、引领乱世的道路。 身不由己。 且生死难料。 从这个方面来说,她们又不希望将秦衣唤醒。 两相纠结,很难决断。 小荻花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满脸都是纠结和为难,但最终还是一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很艰难的决定。 “江宗师,还是将老板唤醒吧。” “老板有自主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我们不应该过多的干涉。” “以我这么多年对老板的了解来说,他也不会希望自己就这么浑浑噩噩,失去自我的过下半辈子。” 听到“江宗师”这个称呼,炁清师姑愣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谁?” 小荻花点点头。 “是老板偶然一次提起的,其实老板他一直都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去了哪里。” “只不过,他不敢去找你。” “他害怕找到你之后,你又会像当初抛弃他一样离开他,所以你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期盼、憧憬的形象。” “就仿佛挂在天边的月亮,无法接近,只能抱以美好的幻想。” 炁清师姑的脸色微微一白,过了良久才叹息一声。 “原来,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她抬起头,脸色依然苍白。 “小花,你能不能……” 小荻花立刻明白过来,有些不太放心的看了床榻上的秦衣一眼,然后颇为善解人意的点点头。 “好。” 然后她转身走出了房间,给了炁清师姑母子团聚的时间。 而且,炁清师姑似乎也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将秦衣给唤醒,所以小荻花并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 看着小荻花走出房间,炁清师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晦涩难懂的表情,盯着床上躺着的秦衣。 “人已经走了,还装?” 话音落地,床榻上一直昏昏沉沉睡着的秦衣猛吸一口冷气,陡然睁大了眼睛。 满脸瞬间浸出汗珠,嘴里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空气。 他用手撑着坐起身来,有些狐疑的揉着眼睛,侧头看向炁清师姑。 正准备说些什么,可一看到炁清师姑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傻傻的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你,刚刚那个小丫头说你是我的娘亲,我还没太在意,可你居然真的长得和我已故的娘亲一模一样。” “这太奇怪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明明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可每一个人却都变得和我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极具魅力的客栈老板娘变成了我相依为命的灵妖妹妹?结拜兄弟李长逍变成了异国的皇子,而且正在带兵起事?” “你知道我在通过特殊秘法装睡,这种秘法极少有人能看透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吧?” 炁清师姑淡淡点头。 “知道。” 秦衣顿时来了兴趣,虽然脸色还有些憔悴的苍白,但却变得非常激动。 “快说说!” “不瞒你说,我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回去,不能一直耽误在这里,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前几日和那几个家伙完全说不通,他们也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顾着把我绑起来找郎中。” “我无奈之下只能通过秘法让自己佯装沉睡下来,这样最起码能清净一些。” “我发现我体内的力量全都消失了,实力境界也下滑了,无论我怎么尝试调动内气、运行周天,都根本无法做到。” “这么多天下来,我体内居然连一丝内气都凝聚不出。” “我本以为想要逃出生天无望了,终于遇到你这么一个能说通话的人了。” 炁清师姑点点头,然后略有些沉闷地说道。 “我懂你的处境和遭遇,因为在很久以前,我也曾遇到过和你同样的事情。” “来到一片完全陌生的世界,自己修行的修为和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截然不同,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熟悉但却和记忆中的人、物截然不同。”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某种偏移。” 秦衣眼睛一亮,更加激动的追问道。 “来到一片陌生的世界……也就是说,这里并非我从前生活的世界?为什么?” “你也经历过?那……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你现在还留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无法回去了?” 炁清师姑摇摇头。 “其实,也并非不能回去……只是阴差阳错之下,我成了亲,生了子,所以一直没有回去。” “你说的没错,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准确的说,你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秦衣’,因为一些变故,你占据着这个世界的‘秦衣’的身体。” “而你本身修行的内气,和这个世界剑修主要修行的剑气并不匹配,所以才导致你用尽办法也无法凝聚出丝毫的内气。” 秦衣有些迷糊,自顾自的嘟囔了两句。 “占据了这个世界的身体?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他拍了一下脑袋,有些迷糊的说道。 “有些不太明白,哎?莫非这就是‘穿越’?我有一位结拜兄弟阿秋,他成天自称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 “莫非,我和他的处境有些相似?” 炁清师姑没多解释,只是认真问道。 “秦衣,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要回去?” 秦衣连忙点头。 “当然想啊!我还有非常着急的事情,燃眉之急!急不可耐!现在都已经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赶得上!” “那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炁清师姑点点头。 “好,稍后我便能送你回去,但在此之前,你务必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秦衣看着这张和自己已故娘亲完全一样的脸,还是感觉有些震惊、难以置信。 心中根本生不出半点抗拒的感觉。 因为那种仿佛发源于骨髓之中的亲切感,无形中便形成了。 “我,你说什么我都听。” 炁清师姑像是早就有了准备,立刻说道。 “第一,你回去之后对于这次调换身份与世界之时,务必三缄其口,终生也不得与第二个人提起。” “即便是与你那个自称‘穿越’而来的兄弟,也决不能提起这件事情,否则不单单是你,就连我的儿子,与我,也会因此而遭殃,遭受天谴。” 秦衣郑重点头。 “我以身家性命起誓,今日之事若有丝毫泄露,叫我不得好死。” 炁清师姑玩味的笑了笑。 “也不用发这种毒誓,你只需要牢记便好。” “第二,你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遭遇、看到的所有事情,回去之后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忘掉。” “否则,就会有人出手,帮助你忘掉。那种滋味可不太好受。” 秦衣仍然不懂这句“有人出手帮助你忘掉”是个什么意思,但也默默记了下来。 “我知道了。” 炁清师姑继续道。 “第三,我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到你那已故的娘亲坟前,替我上三炷香。” “可能,我才应该是那个世界的她,而她却阴差阳错被我调换。” 这句话秦衣就更不懂了,但他为人比较实诚,见炁清师姑也没有继续往下解释的意思,忙点点头。 “我都记下来了。”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炁清师姑站起身。 淡淡道。 “好。” 第191章:唤醒【四千大更,求订阅!】 床榻边。 看着昏昏沉沉睡去的秦衣,炁清师姑古井无波的脸上一点一点涌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温柔之色。 她想要伸手抚摸一下儿子的脸颊,却又有些不太敢伸手。 素白如葱嫩的手略略颤抖的悬在半空中,半晌也没有落下去。 雪白如羊脂玉的脸颊上也泛出一丝淡淡的红晕。 小荻花眼巴巴的坐在旁边,虽然她对“老板的父母抛弃了老板”这件事情替老板感到很委屈、很愤怒。 但炁清师姑也毕竟是老板的母亲,她总不可能一直拦着不让见。 而且炁清师姑带给她的感觉也绝对不像是那种会抛夫弃子的人,想来当年的事情应该有什么隐情…… 她也不是当事人,这件事情到底应该如何评定,还是要看秦衣自己。 她说到底只是一个外人。 所以她选择静静旁观。 炁清师姑犹豫良久,脸色异常紧张,手迟迟都没有放下。 小荻花看的急了,跑上前一把拉住了炁清师姑的手,另一只手则拉起了秦衣的手。 将两只冰凉的手掌紧紧地放在了一起。 炁清师姑的手明显有些退缩的意思,向后挣扎了一下,但在脸上出现短暂的纠结之后,终于一咬牙,没再挣扎,而是反手攥住了儿子的手。 呼吸很明显粗重了一瞬。 她略带讶异的抬起头,看向小荻花,略感到吃惊的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认可我的。” 小荻花看着炁清师姑秋水般的眸子,摇摇头。 “你是老板的娘亲,这一点根本不需要我的认可。” “我不过是个外人,这些都是你们家里人的事情,老板再怎么生你的气,你也是他的娘亲呀。” 炁清师姑抿了抿嘴,吸了吸鼻子,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外人?不,于你来说,我才更像是个外人,你与小庭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要比我与小庭生活的日子多得多。” “小花,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这些年,我和小庭他爹,亏欠小庭太多太多了。如果没有你陪着他,我难以想象他该如何独自生活在这世上。” “是我们,对不起小庭。” “不过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我曾以为小庭只能独自一人在这世俗之间承受孤独之苦,可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有家人陪着。” “你方才同我说,我们留下小庭一个人,但实际上,他从未一个人。” 说着,她牵起小荻花的手。 “小花,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承担了太多我们应该承担的东西。” 如果是北固山门的人在这里,听到他们这位几乎从来没有露出过笑脸,也几乎不怎么说话的总门主,居然会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一定会倍感惊讶。 小荻花不知不觉眼圈有些发红。 她想到了这些年来秦衣每每独自一人站在院里,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的场景。 秦衣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任由夜风拂过。 脸上的表情倍显落寞。 每当那时,她都只能默默地站在远处观望,不敢去打扰老板,却也希望老板回头的时候能够看到她在后面陪着。 她已经记不清老板有多少次这样了。 表面上老板是个很坚强的人,有任何困难也几乎不会放在嘴上,都是自己默默承担下来,自己默默记在心里。 所以时间一长,她也渐渐习惯了和老板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不会去出声安慰、鼓励,只会默默地陪在身边,不多说,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种感情,是根本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 无形中培养的相处模式、信任与羁绊。 尽管一开始,她只是白纸一般的灵妖,还根本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却也能够因秦衣的落寞而产生共鸣。 相依为命的这些年来,他们真的活的很累很累,但却也很快活、自在。 所以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应该感谢秦衣的父母,如果不是秦衣的父母选择了离开…… 秦衣也不会在大雪中一站就是三天,也不会一眼看到跌倒在雪堆里的她,将她抱进了家中。 她抿紧嘴唇,将脑子里这些一闪而过的乱七八糟的画面全都抛之脑后,然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 “你……你会知道我和归鸟的名字,说明这些年你一定是一直在用你的方式默默关注着老板吧。” “所以我们……不会怪你的。” 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老板的母亲,所以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 有些焦急的指着床上的老板说道。 “你这次回来,应当是为了老板吧……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口出胡言?为什么又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昏迷?” 炁清师姑的脸上露出些许郑重之色,先是试探了一下秦衣的脉搏,然后道。 “小庭的情况……不太好说。” “如果他一直维持在现在这个状态,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而且未来……也不会因为自身缘故牵涉进局中。” “可如果我将他唤醒,也许他的宿命将因此而彻底改变。” “未来的命运也一定会艰难多舛……于理来说,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应当拥有自己的灵魂和生命。” “可于情来说,我不希望他在苏醒之后,因为身不由己……踏入歧途,以致未来死于非命。” 小荻花听到她这么一说,虽然有些含含糊糊不太能完全理解,但也能大致猜到一些。 炁清师姑的顾虑应该和自己一样,她们都希望秦衣能被唤醒。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被唤醒后的秦衣很可能会在此走上起事、引领乱世的道路。 身不由己。 且生死难料。 从这个方面来说,她们又不希望将秦衣唤醒。 两相纠结,很难决断。 小荻花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满脸都是纠结和为难,但最终还是一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很艰难的决定。 “江宗师,还是将老板唤醒吧。” “老板有自主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我们不应该过多的干涉。” “以我这么多年对老板的了解来说,他也不会希望自己就这么浑浑噩噩,失去自我的过下半辈子。” 听到“江宗师”这个称呼,炁清师姑愣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谁?” 小荻花点点头。 “是老板偶然一次提起的,其实老板他一直都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去了哪里。” “只不过,他不敢去找你。” “他害怕找到你之后,你又会像当初抛弃他一样离开他,所以你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期盼、憧憬的形象。” “就仿佛挂在天边的月亮,无法接近,只能抱以美好的幻想。” 炁清师姑的脸色微微一白,过了良久才叹息一声。 “原来,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她抬起头,脸色依然苍白。 “小花,你能不能……” 小荻花立刻明白过来,有些不太放心的看了床榻上的秦衣一眼,然后颇为善解人意的点点头。 “好。” 然后她转身走出了房间,给了炁清师姑母子团聚的时间。 而且,炁清师姑似乎也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将秦衣给唤醒,所以小荻花并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 看着小荻花走出房间,炁清师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晦涩难懂的表情,盯着床上躺着的秦衣。 “人已经走了,还装?” 话音落地,床榻上一直昏昏沉沉睡着的秦衣猛吸一口冷气,陡然睁大了眼睛。 满脸瞬间浸出汗珠,嘴里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空气。 他用手撑着坐起身来,有些狐疑的揉着眼睛,侧头看向炁清师姑。 正准备说些什么,可一看到炁清师姑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傻傻的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你,刚刚那个小丫头说你是我的娘亲,我还没太在意,可你居然真的长得和我已故的娘亲一模一样。” “这太奇怪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明明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可每一个人却都变得和我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极具魅力的客栈老板娘变成了我相依为命的灵妖妹妹?结拜兄弟李长逍变成了异国的皇子,而且正在带兵起事?” “你知道我在通过特殊秘法装睡,这种秘法极少有人能看透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吧?” 炁清师姑淡淡点头。 “知道。” 秦衣顿时来了兴趣,虽然脸色还有些憔悴的苍白,但却变得非常激动。 “快说说!” “不瞒你说,我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回去,不能一直耽误在这里,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前几日和那几个家伙完全说不通,他们也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顾着把我绑起来找郎中。” “我无奈之下只能通过秘法让自己佯装沉睡下来,这样最起码能清净一些。” “我发现我体内的力量全都消失了,实力境界也下滑了,无论我怎么尝试调动内气、运行周天,都根本无法做到。” “这么多天下来,我体内居然连一丝内气都凝聚不出。” “我本以为想要逃出生天无望了,终于遇到你这么一个能说通话的人了。” 炁清师姑点点头,然后略有些沉闷地说道。 “我懂你的处境和遭遇,因为在很久以前,我也曾遇到过和你同样的事情。” “来到一片完全陌生的世界,自己修行的修为和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截然不同,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熟悉但却和记忆中的人、物截然不同。”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某种偏移。” 秦衣眼睛一亮,更加激动的追问道。 “来到一片陌生的世界……也就是说,这里并非我从前生活的世界?为什么?” “你也经历过?那……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你现在还留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无法回去了?” 炁清师姑摇摇头。 “其实,也并非不能回去……只是阴差阳错之下,我成了亲,生了子,所以一直没有回去。” “你说的没错,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准确的说,你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秦衣’,因为一些变故,你占据着这个世界的‘秦衣’的身体。” “而你本身修行的内气,和这个世界剑修主要修行的剑气并不匹配,所以才导致你用尽办法也无法凝聚出丝毫的内气。” 秦衣有些迷糊,自顾自的嘟囔了两句。 “占据了这个世界的身体?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他拍了一下脑袋,有些迷糊的说道。 “有些不太明白,哎?莫非这就是‘穿越’?我有一位结拜兄弟阿秋,他成天自称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 “莫非,我和他的处境有些相似?” 炁清师姑没多解释,只是认真问道。 “秦衣,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要回去?” 秦衣连忙点头。 “当然想啊!我还有非常着急的事情,燃眉之急!急不可耐!现在都已经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赶得上!” “那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炁清师姑点点头。 “好,稍后我便能送你回去,但在此之前,你务必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秦衣看着这张和自己已故娘亲完全一样的脸,还是感觉有些震惊、难以置信。 心中根本生不出半点抗拒的感觉。 因为那种仿佛发源于骨髓之中的亲切感,无形中便形成了。 “我,你说什么我都听。” 炁清师姑像是早就有了准备,立刻说道。 “第一,你回去之后对于这次调换身份与世界之时,务必三缄其口,终生也不得与第二个人提起。” “即便是与你那个自称‘穿越’而来的兄弟,也决不能提起这件事情,否则不单单是你,就连我的儿子,与我,也会因此而遭殃,遭受天谴。” 秦衣郑重点头。 “我以身家性命起誓,今日之事若有丝毫泄露,叫我不得好死。” 炁清师姑玩味的笑了笑。 “也不用发这种毒誓,你只需要牢记便好。” “第二,你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遭遇、看到的所有事情,回去之后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忘掉。” “否则,就会有人出手,帮助你忘掉。那种滋味可不太好受。” 秦衣仍然不懂这句“有人出手帮助你忘掉”是个什么意思,但也默默记了下来。 “我知道了。” 炁清师姑继续道。 “第三,我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到你那已故的娘亲坟前,替我上三炷香。” “可能,我才应该是那个世界的她,而她却阴差阳错被我调换。” 这句话秦衣就更不懂了,但他为人比较实诚,见炁清师姑也没有继续往下解释的意思,忙点点头。 “我都记下来了。”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炁清师姑站起身。 淡淡道。 “好。” 第191章:唤醒【四千大更,求订阅!】 床榻边。 看着昏昏沉沉睡去的秦衣,炁清师姑古井无波的脸上一点一点涌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温柔之色。 她想要伸手抚摸一下儿子的脸颊,却又有些不太敢伸手。 素白如葱嫩的手略略颤抖的悬在半空中,半晌也没有落下去。 雪白如羊脂玉的脸颊上也泛出一丝淡淡的红晕。 小荻花眼巴巴的坐在旁边,虽然她对“老板的父母抛弃了老板”这件事情替老板感到很委屈、很愤怒。 但炁清师姑也毕竟是老板的母亲,她总不可能一直拦着不让见。 而且炁清师姑带给她的感觉也绝对不像是那种会抛夫弃子的人,想来当年的事情应该有什么隐情…… 她也不是当事人,这件事情到底应该如何评定,还是要看秦衣自己。 她说到底只是一个外人。 所以她选择静静旁观。 炁清师姑犹豫良久,脸色异常紧张,手迟迟都没有放下。 小荻花看的急了,跑上前一把拉住了炁清师姑的手,另一只手则拉起了秦衣的手。 将两只冰凉的手掌紧紧地放在了一起。 炁清师姑的手明显有些退缩的意思,向后挣扎了一下,但在脸上出现短暂的纠结之后,终于一咬牙,没再挣扎,而是反手攥住了儿子的手。 呼吸很明显粗重了一瞬。 她略带讶异的抬起头,看向小荻花,略感到吃惊的道。 “我还以为,你不会认可我的。” 小荻花看着炁清师姑秋水般的眸子,摇摇头。 “你是老板的娘亲,这一点根本不需要我的认可。” “我不过是个外人,这些都是你们家里人的事情,老板再怎么生你的气,你也是他的娘亲呀。” 炁清师姑抿了抿嘴,吸了吸鼻子,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外人?不,于你来说,我才更像是个外人,你与小庭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要比我与小庭生活的日子多得多。” “小花,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这些年,我和小庭他爹,亏欠小庭太多太多了。如果没有你陪着他,我难以想象他该如何独自生活在这世上。” “是我们,对不起小庭。” “不过唯一让我感到庆幸的是,我曾以为小庭只能独自一人在这世俗之间承受孤独之苦,可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有家人陪着。” “你方才同我说,我们留下小庭一个人,但实际上,他从未一个人。” 说着,她牵起小荻花的手。 “小花,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承担了太多我们应该承担的东西。” 如果是北固山门的人在这里,听到他们这位几乎从来没有露出过笑脸,也几乎不怎么说话的总门主,居然会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一定会倍感惊讶。 小荻花不知不觉眼圈有些发红。 她想到了这些年来秦衣每每独自一人站在院里,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的场景。 秦衣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任由夜风拂过。 脸上的表情倍显落寞。 每当那时,她都只能默默地站在远处观望,不敢去打扰老板,却也希望老板回头的时候能够看到她在后面陪着。 她已经记不清老板有多少次这样了。 表面上老板是个很坚强的人,有任何困难也几乎不会放在嘴上,都是自己默默承担下来,自己默默记在心里。 所以时间一长,她也渐渐习惯了和老板这样的相处模式。 她不会去出声安慰、鼓励,只会默默地陪在身边,不多说,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这种感情,是根本难以用语言来表达的。 无形中培养的相处模式、信任与羁绊。 尽管一开始,她只是白纸一般的灵妖,还根本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却也能够因秦衣的落寞而产生共鸣。 相依为命的这些年来,他们真的活的很累很累,但却也很快活、自在。 所以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应该感谢秦衣的父母,如果不是秦衣的父母选择了离开…… 秦衣也不会在大雪中一站就是三天,也不会一眼看到跌倒在雪堆里的她,将她抱进了家中。 她抿紧嘴唇,将脑子里这些一闪而过的乱七八糟的画面全都抛之脑后,然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 “你……你会知道我和归鸟的名字,说明这些年你一定是一直在用你的方式默默关注着老板吧。” “所以我们……不会怪你的。” 她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老板的母亲,所以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些什么。 有些焦急的指着床上的老板说道。 “你这次回来,应当是为了老板吧……老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口出胡言?为什么又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昏迷?” 炁清师姑的脸上露出些许郑重之色,先是试探了一下秦衣的脉搏,然后道。 “小庭的情况……不太好说。” “如果他一直维持在现在这个状态,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而且未来……也不会因为自身缘故牵涉进局中。” “可如果我将他唤醒,也许他的宿命将因此而彻底改变。” “未来的命运也一定会艰难多舛……于理来说,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应当拥有自己的灵魂和生命。” “可于情来说,我不希望他在苏醒之后,因为身不由己……踏入歧途,以致未来死于非命。” 小荻花听到她这么一说,虽然有些含含糊糊不太能完全理解,但也能大致猜到一些。 炁清师姑的顾虑应该和自己一样,她们都希望秦衣能被唤醒。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被唤醒后的秦衣很可能会在此走上起事、引领乱世的道路。 身不由己。 且生死难料。 从这个方面来说,她们又不希望将秦衣唤醒。 两相纠结,很难决断。 小荻花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满脸都是纠结和为难,但最终还是一咬牙,像是做了什么很艰难的决定。 “江宗师,还是将老板唤醒吧。” “老板有自主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我们不应该过多的干涉。” “以我这么多年对老板的了解来说,他也不会希望自己就这么浑浑噩噩,失去自我的过下半辈子。” 听到“江宗师”这个称呼,炁清师姑愣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谁?” 小荻花点点头。 “是老板偶然一次提起的,其实老板他一直都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去了哪里。” “只不过,他不敢去找你。” “他害怕找到你之后,你又会像当初抛弃他一样离开他,所以你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一个期盼、憧憬的形象。” “就仿佛挂在天边的月亮,无法接近,只能抱以美好的幻想。” 炁清师姑的脸色微微一白,过了良久才叹息一声。 “原来,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她抬起头,脸色依然苍白。 “小花,你能不能……” 小荻花立刻明白过来,有些不太放心的看了床榻上的秦衣一眼,然后颇为善解人意的点点头。 “好。” 然后她转身走出了房间,给了炁清师姑母子团聚的时间。 而且,炁清师姑似乎也需要一些特殊的方法将秦衣给唤醒,所以小荻花并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 看着小荻花走出房间,炁清师姑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晦涩难懂的表情,盯着床上躺着的秦衣。 “人已经走了,还装?” 话音落地,床榻上一直昏昏沉沉睡着的秦衣猛吸一口冷气,陡然睁大了眼睛。 满脸瞬间浸出汗珠,嘴里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空气。 他用手撑着坐起身来,有些狐疑的揉着眼睛,侧头看向炁清师姑。 正准备说些什么,可一看到炁清师姑却突然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傻傻的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你,刚刚那个小丫头说你是我的娘亲,我还没太在意,可你居然真的长得和我已故的娘亲一模一样。” “这太奇怪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明明出现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认识,可每一个人却都变得和我印象中的截然不同。” “极具魅力的客栈老板娘变成了我相依为命的灵妖妹妹?结拜兄弟李长逍变成了异国的皇子,而且正在带兵起事?” “你知道我在通过特殊秘法装睡,这种秘法极少有人能看透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吧?” 炁清师姑淡淡点头。 “知道。” 秦衣顿时来了兴趣,虽然脸色还有些憔悴的苍白,但却变得非常激动。 “快说说!” “不瞒你说,我还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回去,不能一直耽误在这里,那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前几日和那几个家伙完全说不通,他们也根本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顾着把我绑起来找郎中。” “我无奈之下只能通过秘法让自己佯装沉睡下来,这样最起码能清净一些。” “我发现我体内的力量全都消失了,实力境界也下滑了,无论我怎么尝试调动内气、运行周天,都根本无法做到。” “这么多天下来,我体内居然连一丝内气都凝聚不出。” “我本以为想要逃出生天无望了,终于遇到你这么一个能说通话的人了。” 炁清师姑点点头,然后略有些沉闷地说道。 “我懂你的处境和遭遇,因为在很久以前,我也曾遇到过和你同样的事情。” “来到一片完全陌生的世界,自己修行的修为和这个世界的修行方式截然不同,周围的人看起来都很熟悉但却和记忆中的人、物截然不同。”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发生了某种偏移。” 秦衣眼睛一亮,更加激动的追问道。 “来到一片陌生的世界……也就是说,这里并非我从前生活的世界?为什么?” “你也经历过?那……有没有什么解决之法?” “你现在还留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无法回去了?” 炁清师姑摇摇头。 “其实,也并非不能回去……只是阴差阳错之下,我成了亲,生了子,所以一直没有回去。” “你说的没错,你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准确的说,你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秦衣’,因为一些变故,你占据着这个世界的‘秦衣’的身体。” “而你本身修行的内气,和这个世界剑修主要修行的剑气并不匹配,所以才导致你用尽办法也无法凝聚出丝毫的内气。” 秦衣有些迷糊,自顾自的嘟囔了两句。 “占据了这个世界的身体?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 他拍了一下脑袋,有些迷糊的说道。 “有些不太明白,哎?莫非这就是‘穿越’?我有一位结拜兄弟阿秋,他成天自称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 “莫非,我和他的处境有些相似?” 炁清师姑没多解释,只是认真问道。 “秦衣,回答我,你是不是想要回去?” 秦衣连忙点头。 “当然想啊!我还有非常着急的事情,燃眉之急!急不可耐!现在都已经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我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赶得上!” “那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炁清师姑点点头。 “好,稍后我便能送你回去,但在此之前,你务必要答应我几件事情。” 秦衣看着这张和自己已故娘亲完全一样的脸,还是感觉有些震惊、难以置信。 心中根本生不出半点抗拒的感觉。 因为那种仿佛发源于骨髓之中的亲切感,无形中便形成了。 “我,你说什么我都听。” 炁清师姑像是早就有了准备,立刻说道。 “第一,你回去之后对于这次调换身份与世界之时,务必三缄其口,终生也不得与第二个人提起。” “即便是与你那个自称‘穿越’而来的兄弟,也决不能提起这件事情,否则不单单是你,就连我的儿子,与我,也会因此而遭殃,遭受天谴。” 秦衣郑重点头。 “我以身家性命起誓,今日之事若有丝毫泄露,叫我不得好死。” 炁清师姑玩味的笑了笑。 “也不用发这种毒誓,你只需要牢记便好。” “第二,你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遭遇、看到的所有事情,回去之后都要以最快的速度忘掉。” “否则,就会有人出手,帮助你忘掉。那种滋味可不太好受。” 秦衣仍然不懂这句“有人出手帮助你忘掉”是个什么意思,但也默默记了下来。 “我知道了。” 炁清师姑继续道。 “第三,我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到你那已故的娘亲坟前,替我上三炷香。” “可能,我才应该是那个世界的她,而她却阴差阳错被我调换。” 这句话秦衣就更不懂了,但他为人比较实诚,见炁清师姑也没有继续往下解释的意思,忙点点头。 “我都记下来了。” “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炁清师姑站起身。 淡淡道。 “好。” 第192章:扭转,抉择【四千大更,求订阅!】 房间外,小荻花翘首以盼。 等待着老板能够被唤醒,心理则是处在了纠结之中。 房中安静地一片沉寂,仿佛根本没有人在。 这让小荻花感到更加的紧张,小心翼翼的凑近门口,想要听一听房中的动静。 吱呀—— 房门中开,一袭白衣的炁清师姑走了出来。 神情自然,嗓音平淡。 “我该走了。” 小荻花疑惑问道。 “江宗师,老板他……” 炁清师姑点点头。 “做多三个时辰,他便会醒来的。” “醒来时,这世间的真相,他也能窥得二三。” 小荻花上下看了看对方。 “既然老板马上就会醒来,你为何不等到老板醒来之后再走?” “非要急在这一时吗?” 炁清师姑浅浅一笑,笑容中却显得格外的苦涩。 她摇了摇头。 “我还是不见他了吧,我亏欠他太多,根本不知道该以何种面貌与他相认。” “一个失去踪迹却仍可保留心中美好幻想的母亲,和一个现实之中的母亲,相比……我更希望我是他心中的幻想。” “幻想,虚无缥缈,不切实际,在没有真实见到我之前他也许已经忘了自己有一个母亲,所以我永远不会成为他心中的负累。” “这样远比相认之后,我成为他时时刻刻牵挂的对象要好。” 小荻花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感觉对方说的话好有道理啊。 根本不知道从何反驳。 她始终还是觉得十多年的分别,在此一朝相见之期,如果连相认、见一面都无法做到的话…… 对老板来说始终还是太过残忍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些年来,老板是把自己当成没有父母的状态活下去的。 尽管他也会思念父母,但父母在他的心中确实就像是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星星。 不会成为他生存下去的心理负担。 如果老板未来要按照叶司丞的计划去起事的话,那每时每刻面临的都是绝对的危险。 心理负担当然是越少越好。 炁清师姑身为一个母亲,会为儿子着想,做出这种看起不合情的选择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小荻花没来由的有些伤感。 “这些年来,对于老板来说,父亲、母亲,都只是心中最遥远的幻想,看不见,摸不着。” “可对于江宗师你来说,明明知道儿子在哪里、在做什么、身边又有那些人,看似近在咫尺,但实际上远隔千里。” “从前我一直站在老板的角度在思考父母抛弃儿子的问题,为老板感到神伤,但现在换一种角度去想,如果你们不是故意要抛弃亲人,那便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也许在这个过程中,遭遇最残酷的人并不是老板,反而是为人父母的你们。” “江宗师,我能感受到你一定有很深的难言之隐,才会导致这么多年的骨肉分离。” “事到如今,你已经再次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儿子,在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面前,其他那些所谓的难言之隐真的还重要吗?” “难道即便到了现在,你仍然觉得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要比亲生儿子和丈夫还要重要吗?” “在我看来,着世间最最珍贵的便是亲情,为了亲情我愿意舍其一切。” “为什么江宗师你却……” 炁清师姑的脸上显示出现了昙花一现般的动容之色,紧接着摇了摇头,脸色再度恢复镇定。 “不,孩子,你不懂。” “我曾听人说过这样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站在而今的这个位置上,所要考虑的便不仅仅只是一己之私,更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亲情。” “如果单以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自然希望永远和家人,丈夫,孩子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离。” “可现在根本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千千万万的家庭,千千万万的人,被囊括进了世界的真相之后。” “我,还有小庭他爹,不过是世间多个被真相所胁迫的棋子的之中一二而已。” “或许我也没有所谓兼济天下那么的伟大,从最开始,我的初衷就仅仅只是为了那些我最在乎的人能够活下去而已。” “但世事难料,天意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我以为我可以拯救我的丈夫和孩子,却没想到连这最低限度的索求也无法做到。” “我一个人受胁迫还不够,孩子他爹也走上了和我同样的道路,做出了和我同样的抉择。” “这才导致小庭这些年来无父母照料。” “我们做出的抉择是为了小庭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哪怕他怨恨我们也无所谓。” “可没想到,造化弄人,小庭很可能将要走上一条比我们更加凶险的道路。” “我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才能形容我的心情,当我知道这件事情时,我恨不得将这片天捅出一片窟窿。” “我想要质问这天,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这一家人?” “如果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该有多好?没有那么多聚少离多,没有那么多难舍难离,哪怕是种田、力工,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也好。” “也远远胜过现在。” “曾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些年我和小庭他爹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化作了梦幻泡影。” “无力,绝望。” “我们连最低限度的事情,都做不到。” “可现实就是在无数次击败你之后,你还要不断被迫去接受的事情。” “一切终归要步入正轨。” “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一切,终结在小庭的手上,也许小庭才是改变现状的那个人。” “我和他爹耗尽半生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情,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希望他不要觉得这份压力……太过沉重。” “今日说了太多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我,该走了。” “小花,我希望今后我们不在的日子里,你还能一如既往地在小庭的身边,陪伴着他。” “他未来要走的路,充满了艰辛,困难,他一个人,是支撑不下来的……” 一番话后,没等小荻花多说,炁清师姑便扬长而去。 小荻花站在原地愣愣出神,盯着炁清师姑离开的方向。 归鸟无声无息的来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怎么了?江宗师怎么离开了?老板怎么样了?” 小荻花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 “没事,老板在三个时辰内就会苏醒,到时候……还是不要和他提起江宗师来过的事情。” 归鸟不解。 “为什么?” 小荻花没有解释,推门走进了房间中。 归鸟抿了抿嘴,也跟着小荻花身后走了进去。 …… 三个时辰后。 秦衣缓缓睁开双眼。 一直等候在床榻边的小荻花和归鸟见状,立马凑了过来。 “老板!你感觉怎么样?” “老板,你终于醒了,小花姐和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秦衣的瞳孔缓缓聚焦,盯着小荻花和归鸟,像是在辨认,然后眉头深深皱起,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你们……是,小花和归鸟?是你们?真的是你们!?” 秦衣略有些涣散的眼神之中焕发了许多光彩,一下子来了精神,用双手支撑着坐了起来,嘴里还在不断喊着。 “小花!归鸟!再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归鸟满脸狐疑,不太清楚秦衣这话到底是啥意思,他不是一直都躺在床榻上吗? 不过又一想到之前一直在胡言乱语,说起话来稀里糊涂前言不搭后语的秦衣,她若有所思。 小荻花则是从炁清师姑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一个大概,之前的秦衣应该是被调换了,而现在的秦衣则是被炁清师姑通过一些手段给重新带了回来。 所以她并没因秦衣的话感到奇怪,她更担心的是秦衣的身体情况。 “老板,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如何?可有哪里感觉到不适?” 秦衣试着感受了一下,然后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脸上带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感觉很好,除了体内的剑气全都消散了以外,并无其他异样。” “能回来真好啊……” 小荻花见到秦衣的身体无恙,有些好奇的追问道。 “老板,这一个多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快和我们说说。” 秦衣疑惑。 “一个多月?什么一个多月?我在那里待了整整一年啊!” 小荻花和归鸟对视一眼,纷纷惊诧。 “一年?!” 秦衣点点头。 “是啊,整整一年,我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多,而且最最奇怪的事情是,我就好像活在别人的身体里。” “根本没有对身体的掌控权,无论我怎么努力,但好像也只有思想全程在。” “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只能眼睁睁的看见一切事情发生在我的眼前,还有极强的代入,我经常就会觉得我是那位剑仙天才……” “为之感到哀恸、振奋,心潮随之跌宕起伏。” 小荻花:??? 归鸟:??? 这说的都是什么? 秦衣抿了抿嘴,看着她们二人得两张问号脸,他犹豫了一下说。 “那种感觉太奇妙了,没有亲身尝试的人,很难真正了解到其玄妙。” “总而言之,我感觉我做了一个跨度整整一年时间的长梦,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别人的身体之中,只有意识存在。” “那具身体的主人刚好也叫作秦衣,但他身上发生一切经历却和我完全不同。” “最最奇怪的是,在这个‘秦衣’的身边,我看到了很多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小荻花感觉一阵云山雾绕。 归鸟却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之前那个苏醒过来却满口胡言乱语的秦衣,不也是这种状态吗? 难道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 小荻花苦思良久也没明白秦衣在说什么,思索了一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猛然抬起头,问道。 “对了,你知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有个人说,在你清醒之后,这个世界的真相你便能够窥见二三,你窥见了吗?” 秦衣嘟囔了一句“真相?”,摇摇头。 “啥真相啊?说啥呢?” 小荻花扶额,不愧是老板。 “你仔细回忆一下你这‘一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也许从中有什么蛛丝马迹。” “我的感知告诉我,这‘真相’非常重要,你一定要想起来呀!” …… 借剑山庄。 上巳崖。 峭壁山洞之中。 秋棋全神贯注,满头大汗,但捏着圆盘的手依然稳如泰山。 这是多年训练成的肌肉记忆,能够让他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仍然能够保持身体的各关节不至于僵硬、肌肉也能保持自然状态。 是一种专属于杀手的职业素养。 看似很稳,实际慌得一批。 他的内心中,两个声音正在疯狂交战。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夺命球!出任何的岔子都会导致死于非命!小心,再小心!” “那么紧张干什么?这种训练你早已重复了千百遍了,只需要轻微的晃动圆盘,就能清楚地感知出夺命球的数量,根本无需担心!” “不!不行!那些训练都是原主人身上进行的训练,你一个小白,没有任何的经验,放弃吧!还是赶紧放弃吧!小命要紧!” 在这两道声音的争执之下,秋棋半天都没有开始动作。 而由于他的心情长时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导致汗如雨下,浑身上下汗涌如井喷。 整个人看上去就跟从水池里捞上来似的。 豆大的汗珠哗啦啦的往下淌,可他依旧不动如山,喘息开始加剧,身上渐渐出现脱水反应,脸色长得通红。 他感觉头晕脑胀,双腿也一阵阵的发软。 内心一凛。 如果自己再这么下去,会被夺命球给活活吓死的! 有些时候其实死亡并不可怕,等待死亡的恐惧感才是最可怕的。 他必须要战胜这种恐惧感,否则今天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深吸一口气,他第一次开始尝试晃动圆盘。 可结果却并不理想,以为黄动的幅度太小,他甚至都没感觉到圆盘上的夺命球开始转动…… 第一次失败,他并不气馁,因为他至少已经有了进行下去的勇气。 他继续开始了第二次尝试、第三次尝试。 晃动的幅度一点一点加大。 渐渐地,他忘却了自身的紧张感,忘却了浑身上下的汗如泉涌,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凝聚在了圆盘之上。 这种感觉颇为奇妙。 但源自本身的熟悉感让他很快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境界,能够很自热的将所有的感知凝聚在了一起。 这一次的测试,可以称得上是相当顺利。 夺命球在轻微晃动的声音,在他的耳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洪钟敲响,震耳欲聋。 第193章:富可敌国【四千大更,求订阅!】 这种事情,其实说难也难,因为动辄就是生死一念。 可说简单其实也简单,就是熟能生巧与感知训练,经历长年累月的训练之后,完全可以训练为一种本能。 只要找到了一个适当的状态、节奏,逐渐熟悉整个过程,根据声音来一次又一次的辨认,那么这个过程其实非常轻松。 迈过了一开始最难跨过的门槛,后面的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 秋棋听着圆盘上夺命球相互碰撞地声音,如鸣佩环,叮叮当当。 头脑中开始模拟夺命球碰撞的影像,随着手部晃动幅度一点点的加大,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涉及到的夺命球数量也越来越多。 叮当。 叮当。 忽快忽慢,忽轻忽重。 秋棋一直非常小心谨慎,每一次晃动都相当有分寸。 声音慢慢变得有节奏起来。 很快,圆盘上的夺命球就像是经历了连锁反应一般,在清脆的声音中聚合成了同一首乐章。 就仿佛原本乱麻的存在被完全连接在了一起。 非常奇妙,感觉也极好。 在足足两炷香的时间之后,秋棋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数字。 三十七。 这应该就是圆盘上夺命球的数量。 在反复确定了多次之后,他并没立刻将手上的动作停止。 因为突然的停止可能会导致夺命球的触发,都已经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刻了,要是在最后关头掉链子,秋棋感觉还不如自杀…… 慢。 慢。 慢。 他的理智指挥着他的动作,他的动作渐渐趋于平缓。 感知力能够感受到圆盘上的夺命球的在慢慢停止。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他才终于将圆盘顺利地放到了桌案上。 平平稳稳。 圆盘中的夺命球全都恢复了静止。 而随着一切重归沉寂,秋棋的心也仿佛受到了抚慰,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睁开眼,没有去看圆盘,而是直接将圆盘中的夺命球倒进了铁桶中。 就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瞬间的洗礼,他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无论夺命球的数量到底对不对,这次训练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经历了一开始的纠结,两道声音的争执不休。 那是他的理智和求生欲,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与求生欲的强烈斗争。 最终,是他的理智取得了胜利,战胜了求生欲。 这一步看似简单,而且看似也没有什么特别不同的变化,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天与地的差距。 虽然在面对真正危难的时刻时,他也会因为求生欲作祟,而产生恐惧、畏惧的感受。 但只要最终他能保持这一次的状态,能在关键的时刻下恢复内心的镇定,他便能够拥有远超平时的听力与感知力,便能做出比平时更加正确的决定。 因为人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潜力是无穷无尽的。 只要记住了这一点,在危难的局面下,他也能够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法。 他沉沉呼出一口浊气。 再次环顾了一下这个山洞空间,除了那一面刺具墙和中间摆着的这个桌案以外,另外两面墙壁都是百宝阁。 一个个看起来颇为贵重的玉雕、石雕、金银雕、瓷器、珠宝陈列其上。 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诸如药草、兽器,但无一不是奇绝珍品。 在灯火的照耀下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令人不自觉地感受到一种诱惑。 摆放的整整齐齐,像是通过特定的规律进行了分类,使得两面百宝阁上如此多的宝贝看起来丝毫没有杂乱的感觉,反而非常整洁干净。 如果这个山洞是龙尊者经常住的地方,这两面百宝应该就都是龙尊者的私藏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他靠近了几分,然后在一众贵重藏品之上浏览而过。 就算是个不懂珠宝玉器的人,也能看出每一件藏品的价值都不菲。 更何况秋棋对这些其实还有一些简单的了解,因为原主人经常会和金银珠宝打交道,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有报酬,有些是金子银子、金票银票,有些则是拿这些手工制品充当金银。 所以为此,原主人特意进行了一些了解,能够大致分辨出一些物品的价值。 虽然了解不深,但在原主人和秋棋看来,这些较为肤浅的知识其实已经足够了。 他粗略地数了一下,两面百宝阁全都算在一起,足足有将近三百件藏品,如果全都换成金银,估计是一笔天价。 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就像是待在一座金山之中。 富可敌国。 把这些宝贝全都拿出去,也许真的能够买下一个国家。 龙尊者的山洞中,怎么可能拥有着数量如此恐怖的稀释珍宝? 要说这些全都是龙尊者一个人的积蓄,秋棋是不信的,龙尊者生下来一百年左右的时间中,能积累的下这么多宝贝? 别说这是一个人的积蓄,经过秋棋的估算,哪怕是六位尊者所有人的毕生积蓄加起来,再算上借剑山庄诞生数百年的经营杀手网络挣取的积蓄,一起加起来,也不一定有这么多。 足够一个人花上好几十辈子也花不完。 龙尊者到底是从那里找到这些宝贝的? 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把这些既沉重、又磕不得碰不得,非常金贵的玩意运到这个位于峭壁之上的山洞中的? 这根本不在人力可能实现的范畴之内啊。 而且,最关键的是,还要在借剑山庄的其他人全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做到…… 那些家伙可都是人精,一个比一个机灵,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 这么多的宝贝……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怕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不可能不起贪心。 所以龙尊者必然是悄无声息的把这些宝贝藏匿起来的,不可能被外人发现的……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秋棋捏着下巴思索一下。 很快又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自己和龙尊者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对于龙尊者来说,自己应该也是一个外人才对。 可他为什么能这么信任自己,把富有如此宝藏的山洞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心生贪念? 难道就不怕自己夺走了他的宝贝?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龙尊者对自身实力有绝对的信心,坚信无论秋棋怎么折腾,都不可能搬走他的宝贝。 所以根本无所谓。 第二,出于某些方面的原因,龙尊者真的选择了相信自己。 可秋棋觉得这两种答案,似乎都有些解释不通。 此外,秋棋还想到了一个问题。 龙尊者将自己带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跟他一起去执行任务吗? 自己如果要住的话,完全有更多的地方可以住啊。 借剑山庄那么大的地方,还能苦了自己? 可他却偏偏把自己带到了一个秘密窝点,还让自己见到了这两面充满富贵的百宝阁。 他到底想做什么? 秋棋抿了抿嘴。 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他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看着数量如此多的宝贝,要说他真的不动心,抱着什么“他人的东西和自己没有关系”的圣人心思,那是扯淡。 可他还有起码的理智。 一来,这些东西自己抱不走,每样藏品都不轻,自己想要携带一样离开都费劲。 二来,就算自己拿走了,还成功骗过了龙尊者,可又有啥用呢? 自己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要留在借剑山庄,这东西也不好藏。 要不然,秋棋巴不得带的越多越好,乱世之中这些珍品可就是招兵买马、囤积力量,迅速增加自身力量的来源啊。 是一切力量的基础。 未来他如果要跟着秦衣一起起事,资金可是巨大的问题。 如果能将这些珍品全都拿出去,他们起事的本钱可就有了,而且完全足够,甚至还可能有结余。 哎? 这么一想的话。 未来自己如果成功拿下借剑山庄,也许可以想办法把这些宝贝全都带走。 反正总而言之,这些东西,他暂时是拿不动的。 也许龙尊者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放任自己呆在这里。 可…… 如果从宝贝的运送问题这个角度进行思考的话,如果山洞的出入口都只有峭壁那一边,这些宝贝是根本运不进来的。 那就意味着也许这个山洞还有另外的出口? 想到了这一点,秋棋眼睛一亮。 有另外的出口,也许就意味着,他可以离开这里? 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秋棋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难道说,这些百宝阁上的宝贝,之所以明晃晃的放在外面,看起来就像是一幅不怕被外人发现的样子…… 难道说是为了隐藏其中更为宝贵的东西? 龙尊者身为六尊者之一,绝对不可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尊者都是心思百转的人,如果把这个山洞完全当做了是自己的根据地,而不留任何后手的话…… 那就太蠢了。 万一有一天山洞被发现了,这些宝贝全都被抄走了,龙尊者岂不是连半点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 万一有一天,龙尊者的仇敌全都堵在了门口,龙尊者岂不是就要被困死在山洞中? 不对。 这里面有猫腻啊。 秋棋突然来了兴趣。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个山洞绝不仅仅只是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 一定别有洞天。 龙尊者一定藏有后手,而且还不止一张底牌。 他开始在百宝阁上下摸索了起来。 百宝格上非常干净,几乎一尘不染,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在打理的样子。 而龙尊者常年都在外执行任务,回到山洞的次数也不多,这二者之间是有冲突的。 所以打理百宝阁的人,一定不是龙尊者,而是另有其人。 这个山洞中的财富,并非龙尊者独自拥有。 分析出了这个问题之后,秋棋眼神滴溜溜一转。 果然,龙尊者在这借剑山庄之中并非孤立的。 可他的“盟友”会是谁呢? 通过尊者大会上的闹剧来看,其他五位尊者和龙尊者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尤其是花尊者、蛙尊者和玮尊者,这三个人对于龙尊者的态度一看就是非常恶劣。 至于乌尊者和转轮尊者,他们对谁都一副笑呵呵的样子,谁都不得罪,老油条。 之所以没和龙尊者产生什么冲突,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让他们之间没有产生利益冲突。 一但龙尊者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只怕他们会立刻翻脸无情。 所以五位尊者全都不会是龙尊者的“盟友。” 难道说…… 秋棋心中一动,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秋冷…… 他继续开始翻找,不出意料的话,这个山洞中一定有机关存在。 根据记忆中有关机关设置的经验,他反向思考,将最有可能设有机关的地方都找了一个遍。 从墙壁、百宝阁,再到刺具墙,墙上的油灯等等。 可全部翻找了一遍,他都没有任何收获。 根本没有机关。 不。 不可能。 一定有,只不过自己没有找到罢了。 他停下动作,仔细回忆着刚刚翻找的每一处地方,每一处细节。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设置隐藏机关,自己回把机关设置在哪里呢? 机关存在的意义,无非就是瞒天过海,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察觉。 所以,只要找到房间中最容易瞒天过海的位置,就是最终解。 思考片刻,他将目光落在了山洞正中心的桌子之上。 眼神微微一凝。 就是这里了。 自己刚刚翻找了四面墙,也看过了地面之上,唯独没有想到这张桌子可能暗藏玄机。 他三步两步走到桌案前,圆盘和铁桶,一目了然,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东西。 他伸手想要将桌案移开,却发现桌案完全固定在了地面上,完全焊丝,似乎已经烙印进了地面中,无论自己怎么用力,除了将桌案完全劈碎以外,没有别的方法。 他只能蹲下身去,看向桌下。 果然看到在桌下的粗石地面上,有一块不同寻常的凸起。 他单膝跪地,伸出一手重重按在了凸起处。 手掌碰触的地方,突然朝下凹陷了下去。 紧接着,整个山洞的地面都陷入了轻微的颤动之中。 右侧的百宝阁从中分裂,漏出了一道只能容许一人通过的缝隙。 幽暗,深邃。 没有任何光芒。 不知道通向何方。 秋棋并没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他总感觉,龙尊者把自己带到这里,似乎就是为了让自己发现这条密道…… 第194章:一出好戏【四千大更,求订阅!】 在逼仄狭窄的走廊中,秋棋的感知全面外放,尽可能小心的查探着四周的动静。 安静。 绝对的静寂。 这条走廊虽然比那个只容一人出入的入口要稍微宽一些,但也宽的有限。 一个人走的话还算宽敞,但要是两个人并肩的话,就会显得拥挤。 三个人则无法并肩通过。 秋棋走在黑暗之中,并没有拿火把,双眼在黑暗之中泛着淡淡的光芒。 在黑夜中视物,对于他一个第四步的强者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条悠长狭窄的道路不知道通向何方,他一眼根本看不到头。 只是他的感知告诉他,他一直是在缓慢的朝下走。 上巳崖是借剑山庄最高的一座山崖,这条通道如果是离开的出路的话,一直朝下也是说的通的。 无尽的黑暗中,他快步前行,看似随意,但实际上精神一直处在警惕和小心之中。 如此一直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秋棋看到前方的黑暗中透出了一丝昏黄的光亮,若隐若现。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随着他朝着那个方向一点点的接近过去,光亮也越来越明显,他知道这条通道应该是要到尽头了。 他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心情跟着紧张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那道亮光的位置,到底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 不过他也没犹豫,都已经走到这个位置了,怎么也不可能再扭头回去了。 他加快了脚步。 光亮在他的视线中飞快放大,而且越来越亮。 很快已然到了近前,是一道敞开的出口。 他朝外张望,能够看到外面的阳光透了进来。 根据猜测,这里的大概位置应该是山腰处,外面能够透入阳光说明出口八成是露天的。 自己就这么走出去,会不会被人发现? 不对,要是出口开在一个谁都能看到的位置,那山洞不是早就暴露了? 再者说来,就算真的被人给发现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一没偷二没抢的。 还怕被人发现? 他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龙尊者的护童,除了面对六尊者以外,基本就是横着走的。 还有,他也不确定他之前那个庄主继承人的身份能不能继续延续下来。 毕竟,庄主继承人的位置至关重要,不可能轻易决定。 他当初能够坐上这个位置,也并不单单是因为他爹是庄主,还要经历执法队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还有层层考核,才能坐上。 择选之时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很多。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离开好几个月了,这个庄主继承人的位置仍然还空着的原因。 以为这个人选真的不好确定。 尊者大会之后,他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被龙尊者带了出来,莫名其妙的当了龙尊者的护童。 对于其他尊者的态度,一无所知。 在理论上来说,护童和庄主继承人这两个位置并不冲突,一起做也没啥问题。 但六尊者到底让不让他一起做,才是问题。 他感觉龙尊者似乎无形之中在给自己招黑,龙尊者本身在执法队就是一个不怎么受待见的人。 他这次在尊者大会上飞扬跋扈的态度,还有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做事方法,已经几乎把能够得罪的人都给得罪了。 而自己是被他变相的保了出来,谁知道刚刚被保了一条命的自己,会不会因为他人对于龙尊者的厌弃而让自己遭了殃。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 看来最近他需要谨慎一些了。 心中如此确定后,他伸手拢开遮挡在洞口的藤蔓,一步迈了出去。 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 一座座鳞次栉比的楼阁在不远处排列,能够看到影影绰绰的影子。 距离他最近的前方,有一座三层小楼,耳边还能听到瀑布击水的声音。 这是一条死路,眼前这座三层小楼的后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的背后,则是一座小山头,想要离开要么就是翻过这座三层小楼,要么就是这座小山头。 三层小楼的建筑位置非常刁钻,傍山而建,但和这座小山之间却隔了一道缝隙,给了这道洞口以空间。 从外面来看,就像是小楼依靠着山边而建,却不会想到它的背后居然别有洞天。 他回忆了一下,立刻想起了这里是哪里。 整个借剑山庄只有一片瀑布,若飞瀑…… 能够如此明显的听到若飞瀑的水流声,说明若飞瀑就在不远处…… 再看这座三层小楼的建筑式样,看起来格外的熟悉。 他瞪大了眼睛,若有所思。 仔细思考一下,在他的记忆中,这座小楼实在是太熟悉了。 因为原主人的几乎整个童年,全都是在这座小楼的地宫之中度过的。 这座小楼看起来占地面积并不大,但在其地下,却有一座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巨大地宫。 整个借剑山庄所有杀手的洗脑、训练,全都是在这座地宫之中完成的。 他这个原庄主继承人自然也不例外,是从这座地宫中被层层筛选出来的。 对于很大一部分人来说,这座地宫就是他们人生的一切。 因为在地宫中经历训练的人,大多都是从呱呱坠地之时就被带到了地宫之中,一生都没有见过天日。 然后就死在了地宫的超高强度训练之中。 这样的人绝非少数,而是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 而且就算是那些真的经历过了杀手的初步筛选的人,走出了那个令人作呕的地宫之时,因为长年的毁面、常年没有经过阳光照射,会对外人和阳光产生一种天生的恐惧心理。 这是一辈子都无法抹除掉的精神深刻烙印,对于阳光的恐惧,对于他人的恐惧。 永远无法打消。 秋棋还算是其中比较幸运的一批,他那位作为庄主的父亲别的便利一点也没给他,唯一给他的便利就是没有让他经历毁面。 所以即便秋棋的前半生是悲哀的半辈子,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一个幸运儿。 地宫之上的这座三层小楼,是地宫的唯一入口,名为“释狱楼”,是庄主的住所。 每每住在房中,夜深人静之时,都能听到来自地宫之中的惨叫声。 六尊者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测试庄主对借剑山庄的忠心,是一种考验。 而自小经历过无数洗礼的秋棋原主人,也是根本受不了这种惨叫声的,所以极少住在释狱楼,都会随便在山间找棵树上就睡了。 可他那位一向严厉的父亲,却在这座小楼之中一住就是四十多年,从来没有显露出半点难忍之态。 所以在执法队对秋冷的评定中,秋冷对于借剑山庄的忠诚度在古今这么多任庄主之中堪称第一。 没人能够做到的事情,秋冷全都做到了。 山洞的洞口……开在释狱楼的后墙,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心中一个已经有了些猜测的答案,而随着他了解的越多,他发现自己就和这个答案越加接近。 龙尊者把自己放到的山洞中,有暗道是和秋冷所住的释狱楼相通的。 他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属于原主人的记忆,在这座释狱楼的后面到底有没有一个后门,可以通向这个洞口? 仔细想想,秋冷好像经常会把他自己关到房间之中,一呆就是大半天,毫无动静。 难道说和那个山洞之中的藏品有关? 心念及此,他抬头看去。 却看到二楼的侧窗开着半扇,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静静地倚窗而立,朝着下面看来。 眼神正落在他的身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秋棋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在刹那的慌乱中他就辨认出了那道身影居然是花尊者…… 花尊者?! 他为什么会在释狱楼中?! 那个开着窗户的房间似乎是秋冷的管家所在的房间啊,花尊者为什么会在哪里?! 她又为什么站在那里倚窗而立,朝着下方张望?! 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到自己了嘛!? 她看到自己是从后面的那个山洞之中走出来的了吗?! 自己会不会暴露出一些不好的信息!? 如此一连串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如同电光般闪过,脸上是一副硬着头皮的模样继续盯着花尊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的冻结了,秋棋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的心跳声。 如同在打鼓一般。 可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和无言过后,他发现花尊者一直都在盯着自己这边的方向,动也不动。 不发一言,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花尊者的脸部表情非常僵硬,且脸色异常的苍白。 有些不对劲啊。 他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三两步走到小楼的后墙边,伸手在后墙的几个凸起处微一借力,几个闪烁间身影便来到了那间侧窗之外。 在他登上小楼的全过程中,他也一直在注意着花尊者。 可花尊者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是一片木然的盯着下方,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 他抬手抓住了窗板,以双手带动腰部再带动全身,使得整个身体飞跃而上,一下子跳到了花尊者的面前,蹲在窗台之上。 房间之中,一派狼藉。 地面皲裂如蛛网,房间中各种陈设都呈现一种被劈碎、被撕裂的形状,碎渣满地。 至于花尊者…… 她的上半个身子被钉在了窗棂边,脸上还挂着一丝意犹未尽的表情,将死未死的感觉,栩栩如生。 从腰部以下的身体碎成了好几块,就散落在地面上,红得发紫的血水流遍了大半个地板。 各种五内碎块伴随着血水一同流淌。 大量的鲜血兀自滴滴答答的从上半身的断裂处流淌着。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花尊者的手臂,还有一丝温热感,鲜血也微微冒着热气,刚死不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凶兽”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他顺着花尊者的手指上看去,紫铜戒指居然还在。 这也就是说,杀人者并不是为了这个六尊者的位置而杀的。 他觉得这枚紫铜戒指应该会有一些作用,所以他伸手将紫铜戒指取了下来,那在手中掂量了一下。 旋即皱着眉头辨认。 他总感觉这种杀人的手法自己好像从哪里看到过。 没有留一丝余地,瞬间暴起,将人给撕裂成几块…… 这不就是在尊者大会上,龙尊者瞬杀那个护童时的手段吗?! 是龙尊者干的?! 正在他心中飞快的做着分析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管家秋雷的声音传来: “花尊者,你且……” 然后管家就一眼看到了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同时看到了被钉在窗边的花尊者和蹲在窗台上查看情况的秋棋,脸上瞬间露出了一抹不敢置信之色! 然后他蓦然惊觉,瞪大眼睛看着秋棋手中拿着的紫铜戒指,先是惊慌了一下,然后指着秋棋。 “少,少爷……都说你回来了,没想到,你,你,你居然杀了花尊者!?” 秋棋刚想解释:“不……” 可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把花尊者给杀了”,取得了紫铜戒指,便能够顺利取缔紫铜尊者的位置。 所以不去否认这个问题的话…… 似乎也是有好处的。 所以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并没多解释,只是淡淡的说道。 “闭嘴。” 秋雷忙不迭的点头,满脸都是慌乱之色。 “是,是,少爷,你杀了花尊者,岂不是意味着日后能够取缔花尊者的位置,作为六尊者之一!?” “少爷,这可是天大的福祉啊,我这便去回禀老爷……” 秋棋一直盯着秋雷。 他感觉这位在他记忆之中存在感不高的秋冷的大管家,有些不太对劲…… 秋雷修为虽然不算太高,但也是第三步的武夫,这个房间之内一片狼藉,一看就是经过剧烈地打斗的。 秋雷身在房间之中,根本不可能听不到。 那么他为什么看上去是一副非常意外的样子? 在演戏吗? 还是另有其他隐情? 眼看着秋雷跑了出去,他并没有阻拦,而是跳进了房间之中。 细细观察了一下房间中的景象,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有一种难言的违和感。 而且,这里不会有什么圈套在等着自己吧? 自己这么“顺利”的找到了山洞中的密道,走到了这里,并亲眼目睹了花尊者的死,还拿到了紫铜戒指。 总感觉这就像是一出被编排好的好戏,在等着自己这个“男主角”登场一般。 一切都有些太过巧合了。 不对劲。 第195章:一语勘破,反将一军【四千大更,求订阅!】 秋棋的直觉觉得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龙尊者安排好的。 但到底龙尊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也说不清楚。 而且,他真的能如此顺利的通过一枚紫铜戒指就坐上六尊者之一的位置吗? 不好说。 执法队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六尊者的位置更不是那么好做的。 自己才刚刚从尊者大会的魔爪之下逃出来,要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做了尊者…… 蛙尊者和玮尊者那边什么态度先不说,转轮和乌尊者能容忍自己一个小辈坐上和他们一样的位置? 指不定到时候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自己现在不宜露面。 就算真要做这个紫铜尊者,他也得先找到“同盟”,也就是龙尊者。 想在这个位置坐的稳当,就决不能让自己处在孤立无援的状态。 无论接下来怎么办,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龙尊者,而不是让其他尊者先找到自己。 心中迅速做了决定,脚下却感觉地面在微微地颤动。 这是有数量不少的人踏上楼梯的动静,有人来了! 先走为上。 现在不宜露头。 他将手上的紫铜戒指一把塞进了怀里,确认不会掉出来后,他最后环看了房间中的景象一遍,然后踏上窗台,自楼上一跃而下。 他听到背后有人推门而入,但他已然离开了小楼。 耳边传来秋雷诧异的声音。 “咦?少爷怎么走了!” 他无声无息落在地上,打了个滚抵消了前冲的力量,正当他想要找地方离开的时候,余光突然注意到人影一闪。 紧接着,一个身影就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朝他射了过来。 他反应也不慢,第一时间身影朝另一边闪去,同时极尽可能的去辨认那道身影。 在电光火石间,他就认出了对面那个身影居然是龙尊者,因此而微一愣神。 就是这一个愣神的时间内,他的动作居然缓慢了一下,然后就被龙尊者紧贴上来的手掌拽住了前襟。 秋棋眉头一皱,问道。 “龙尊者?你干啥啊?” 龙尊者在抓住了秋棋的同时,刹那欺身而上,大半个身子全都顺势黏在了秋棋的身后。 在秋棋的一脸懵逼之中,龙尊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将他的大半个身子全都控制住。 再将秋棋的身子一翻,直接将秋棋给夹在了手臂下,一只手还捂住了秋棋的嘴让秋棋根本说不出话。 秋棋在一头雾水中,看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景物飞快变化。 龙尊者似乎是夹带着自己,正在跑路的样子。 看来他的目的也是带着自己尽快离开,和自己的目的并不冲突。 自己玩命奔逃,和被人带着逃跑比,肯定是不用自己跑舒服一点。 能懒就懒。 这是秋棋的人生信条。 在被龙尊者带着不知道走出多久之后,龙尊者这才停下脚步,将他随手丢在了地上。 秋棋的心情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和迷糊转到了现在的无所谓。 龙尊者反正不会杀自己,这就像是他们之间的底线一样。 秋棋心中大致猜到,龙尊者是六位尊者之中唯一没有任何理由要他命的人,而且龙尊者反而也是唯一一个会救他命的人。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在关键情况下把握时局,了解清楚情况才是最关键的。 所以现在秋棋看明白了这一点,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借剑山庄之中,龙尊者是他的一张最关键的保命金牌。 这张金牌必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 龙尊者将他放下之后,满脸奇怪的表情看向他,秋棋分析了一下这个表情背后的意思。 似乎是在说:这场为你准备的好戏怎么样? 好玩吗? 就是一幅这样操蛋的表情,玩味、还有就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秋棋感觉很奇怪,看这个意思,花尊者应该却是就是对方杀得,没跑了。 可对方在斩杀了一位尊者之后,居然还能够保持这么一副看戏、玩味,丝毫不介怀的态度,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家伙手上杀的人太多了吧,所以才会如此淡然。 可能在他看来,生命就像是蝼蚁,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也许都轻如浮萍。 这样的人生态度,说好点叫潇洒,说坏点其实就是没心没肺。 真不知道咋说。 似乎是看出了秋棋在想些什么,龙尊者又是一幅猖狂的样子大笑个不停。 “你那是个什么表情?哈哈哈哈,怎么?觉得那个花尊者不该死?你不会是看上她的身子了吧?在这怜香惜玉呢?” “我的小护童呀,啧啧啧,你还是见过的世面太少了,说白了,手上沾的血也太少。”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外表光鲜亮丽的人背后到底有多少鲜血铺就,你知道吗?还是你爹将你维护的太好了。” “瞅瞅你那是什么样子,一副死了人就天都塌了的样子,没意思。” 秋棋撇了撇嘴。 “生命本就只有一次,当然要尊重,你这种随随便便就把生命当成儿戏的人肯定觉得没什么,我心理可过不去这个坎。” 再确认龙尊者不会要他的命之后,他说起话来也就可以随意一些了。 龙尊者眯缝着眼睛看他,啧啧连声。 “奇了,真是奇了,你一个从小在借剑山庄成长起来的刺客杀手,居然还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我还真是好奇,你这么多年来是咋活下来的?” “拜托,你这前半辈子见过死人的场面还少吗?你杀的人还少吗?哪来这么天真的想法。” 秋棋耸耸肩。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是,我也杀过人,但我不会像你杀完人那么淡然,毫无心理负担,就好像任何人的命都不被你放在眼里似的。” “我虽然从没说过,但其实每次杀完人,都会有无穷的负罪感。” 龙尊者狂笑。 “天真,太天真了,怪不得当初能在释狱楼中说出要撤除执法队这么天真的话来。” “要不是你小子这么不知青红皂白,至于当初被人追杀,好几个月寄居他处么?” “年轻人,你还是经历太少了,想要在这个世上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最需要得就是平常心。” “杀再多的人,也都当是一场儿戏罢了,何必置之于怀,平白苦恼了自己。” “你手上的罪孽再多,那也是你死后别人骂你的事情,和你生来快活无关。” 秋棋再次撇嘴。 “我看你说的才是天真,活在世上,谁能真正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古今有多少人为了一个名,为了死后能够留下万古美名而奋斗终生。” “你这么活下去,就等着有人在你死后挖你的坟吧。” 龙尊者笑得都快岔气了,根本停不下来。 一边笑着一边问道。 “哎,我说,你口口声声说啥死后、死后的。” “死后的世界你见过啊,还是怎么着?你没见过,我也没见过,谁都没见过。” “你看不见你死后的样子,我也看不见我死后的样子,那我干嘛要纠结?” “有人挖我的坟又咋样?我听得到吗?我看得见吗?有人把我切碎了吃了又咋样?我感受得到吗?” “在我死后才能动手的人,那不是有多厉害,那是废物,活的时候弄不过我,死了和一块灵位试比天高,逗我笑呢?” “我生而为人,就是为了快活,和一群废物斤斤计较,说什么生前身后名?别了,那是话本里讲的故事。” “人这一生,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后没什么报应不爽,生前没什么不该去做。” “想做就做,能咋的?” “行了,我不和你个没啥心眼子的小废物说这些有的没的,浪费爷的唾沫。” “说说吧,刚刚的好戏好看吗?紫铜戒指拿没拿?” 秋棋随手从怀中拿出紫铜戒指,亮给龙尊者看。 龙尊者杀花尊者的时候都没有取下这枚戒指,现在自然也不会从自己的手上抢走。 “你这到底是啥意思?你是故意让我参与进来的吧?这全部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龙尊者脸色一板,伸手拦住了他。 “唉?你小子是不是忘了规矩了?我不是说了,你得明天跟我完成一个任务,完成了任务我才能够回答你三个问题。” “现在,我才不会和你多说。” 秋棋一撇嘴,得,这家伙软硬不吃。 他晃了晃手中的戒指。 “那这个紫铜尊者的怎么办?这个问题你得回答吧,这可是关键问题。” “你不会真的打算让我做这个紫铜尊者吧?” 龙尊者掏了掏鼻孔,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如果不是为了让你坐这个位置,你觉得为啥这枚戒指最后会落到你手里呢?” “你要是不想坐,当时为啥要拿?既然拿了,就好好收着。” “尊者的位置本来就是有能者居之,谁最终拿到了这枚戒指,谁就是尊者,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还能骗人不是?” 秋棋一瞪眼,有些不太敢相信的问。 “你认真的?没搞错吧,让我做尊者?” 龙尊者嗤笑一声。 “喂,我说你小子别当了彪子还想立牌坊,放眼着整个借剑山庄,有多少人想当尊者。” “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想做,爷还真不信,你要不想做你能拿它?还是心中的贪念胜过了一切,你想坐这个尊者。” 秋棋果断地摇了摇头。 “嘿,我还以为您老人家早就断定一切了,但这一点你还真说错了。” “我拿这枚戒指,还真不是为了坐什么尊者的位置,我是为了占据主动权,甭管最后这个尊者到底谁来做,只要这么戒指在我手里,我就说了算。” “我完全可以待价而沽,谁价出的高,我就给谁。” “坐尊者?这可真他娘是一步臭棋,我走不出来,我一毛头小子,年纪轻轻,经验太浅,这借剑山庄里有多少老油条,你心里可比我更清楚。” “我就这么闯进尊者的圈子里,最后肯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还不如趁机赚一笔。” 龙尊者收了笑声,脸色突然正经起来。 “这位置,你不想坐?” 秋棋点点头。 “是,不想坐,你还能杀了我?” 龙尊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嗜血之色,朝他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花尊者的死状我估计你看到了,杀你嘛——还真说不准,没准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想杀个人来玩玩了,肯定先从你这个护童下手啊。” 秋棋说出这话,其实也带出一点试探的意思。 现在听到龙尊者这么说,他就完全确定了,龙尊者不会杀自己。 否则以龙尊者的做事手法,自己已经碎成几段了。 根本没必要和自己开玩笑。 “哦,那我就静候佳音吧。” “反正这个尊者我是不会做的,被你杀掉还痛快点,坐上这个位置,那就犹如钝刀子杀人。” “每天都得担惊受怕背后有人捅刀子,活的跟人格分裂似的,没意思。” 龙尊者脸上的表情带出几分感兴趣的样子,突然瞪大眼睛,凑近他几分。 “你真不想坐尊者?” “这在借剑山庄中,很少见,你说你怕那些蝇营狗苟、暗中手段,其实我觉得都不是心里话。” “让我猜猜啊,你现在心里一定是——亡执法队之心不死。” “你小子当初放出的豪言,不是说说而已,你这次回来执法队,不是以为你真的向执法队认怂了,是因为你要将执法队连根拔起?” “对不对?” 秋棋心里咯噔一声。 这家伙是特么什么人啊! 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的心尖上。 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自己明明掩饰的那么好,对执法队完全的卑躬屈膝。 可他…… 秋棋尽量保持面部表情自然,试着用一种轻松略带着玩笑的语气反问道。 “是啊,我就是想将执法队连根拔起,这玩意早在借剑山庄创建之时,就不应该存在,是历史的糟粕。” “我愿意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那么现在,身为执法队领袖六尊者之一得龙尊者,打算如何处置我这个思想叛逆者呢?” 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问出来的话却是石破天惊。 就连一向语气潇洒,喜欢拿人开涮的龙尊者,都被他这句话惊到了,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 然后他才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样子撇了撇嘴。 “呦,我居然猜对了?嗯,头脑不减当年啊。” “怎么处置你?先不管,你想做啥就做啥,我到挺想看你小子给那群老家伙找找麻烦的。” “他们可是闲太久了。” 第196章:邪门的任务【四千大更,求订阅!】 秋棋眉头一挑,看着龙尊者,心中微微一动。 自己的这番话换成和另外一个尊者说,只怕对方都会立刻宰了自己。 可龙尊者却直接给自己一种全无所谓、完全想看好戏的态度。 他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不在意这些所谓身份和位置。 还是想要透露给自己某种信息呢? 会不会,他要想的也是要颠覆执法队呢? 这一点,秋棋不得而知,还是要看明天执行任务之后,龙尊者会如何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龙尊者,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难道不应该和我说说明日的任务了嘛?” “这半日下来,你把我放在那山洞里,却又在山洞里给我埋了暗道,让我在‘机缘巧合’之下看到那场花尊者的死,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这个总可以问了吧?” 龙尊者直嘬牙花子,满来那都是非常奇怪的表情,盯着秋棋看来看去。 搞得秋棋一头雾水,根本摸不着头脑。 “你看我干什么?我是说错啥了?” 龙尊者拨浪了一下脑袋,又是啧啧道。 “也不知道你小子到底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跟我在这装傻充愣呢!” “跟你说句实话,我打一开始只是想让你小子老老实实的在山洞里待着,你以为我是故意让你看到那出好戏的?还真不是。” “谁知道你小子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暗道所在,还直接摸上了释狱楼来。” “差点耽误了爷的大事,真真是说不出别的来了。” “我总觉得你小子这是在给我挖坑,其实你啥都知道,但是表面上装作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来蒙混过关。” “现在你居然还问起我想要干啥,我倒是想问一问,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秋棋满头问号,这话是怎么说来的?! 龙尊者这家伙的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准话? 刚刚还问自己这出好戏怎么样? 还说起这个紫铜戒指应该如何处理…… 现在转头又说一开始没想让自己来到这里,这变化的也太快了吧。 根本就是前后冲突,前言不搭后语。 自己应该怎么回答? “我听不懂你在说啥,就算,按照你说的那样,我没有发现花尊者的死,也没有发现那条通往释狱楼后的暗道。” “我就老老实实的在山洞里面呆上一天一夜,那么你明日打算让我做什么?” 龙尊者耸了耸肩。 “情况不同了,自然就不能用老一套的思考方式了,那已经不中用了。” “现在情况已经演变成了你取到了紫铜戒指,这就说明你是个不安现状的人,也是一个头脑非常聪明的人。” “所以明天的任务取消了,我希望你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秋棋眨巴了一下眼睛,这也行? 还有这么朝令夕改的? 不过这也符合龙尊者的性格,随性。 难道说龙尊者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出现在释狱楼? 看着龙尊者那笑嘻嘻的表情,秋棋心里有些怀疑。 对方应该是准备了两种不同的方式,一种是自己没有发现暗道,没有见到花尊者尸身的方式。 第二种就是现在的处置方式。 不可能毫无预料。 这话多半不可信。 “哦?变化?那你打算怎么变化?做什么事情?” 龙尊者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你不是觉得花尊者是我杀的吗?” 秋棋迷惑:什么叫觉得?明明就是你杀的啊? 那手法还有第二个人做的出来? 对方可是花尊者啊,六尊者之一,不是什么人轻轻松松就能杀掉的。 可当时秋棋仔细查看花尊者的身上的时候,却发现花尊者连任何其他多余的伤口都没有,脸上还挂着残存的震惊之色没有消退。 这就是说杀人者必然是在对方警惕心最低的瞬间暴起杀手,花尊者几乎没有任何的防备。 前文中不止一次提到过,六尊者作为当世最顶尖的杀手,警惕心、防备,是最最基础的要求。 就算花尊者是新晋的六尊者,可想要在花尊者毫无防备的瞬间,将花尊者的身体撕碎……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必然是顶尖中的顶尖。 龙尊者没管他奇怪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 “那么,你便去调查这件事情,查出杀死花尊者的真凶。” “当然,如果你最终的调查结果仍然是我,那好,那你就找出我杀死花尊者的方法和武器。” 秋棋一挑眉。 “就这么简单?” 龙尊者眼珠滴溜溜一转。 “简单?呵,你说简单就简单,反正就是这件事情,我给你明天一整天的时间,明日午夜,你回到这里找我。” “只要你的答案准确,我就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回答你三个问题。” 秋棋恍然。 “可那暴起杀手的手段,是你的独门手法,我上哪里知道去?你这属于作弊吧,也就是说我必须得查出你杀人的独门手法?” “那我查不到咋办,这独门的杀人手法没准是你的棺材本,你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起过,我从何查起?” 龙尊者狂笑出声。 “哈哈哈,傻小子,作弊?你是说爷玩不起?” “小子,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爷这辈子没有玩不起的时候,不可能拿着种小事做文章。” “独门手法?从一开始就没有。” “傻小子,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自己的吗?你就不会觉得,从一开始你的思考方式就是错的?” “行了,不和你个傻小子多说了,自己想去。” “我敢保证,这个答案是你能够调查出来的。如若你真的查不出来,那就是你的问题,愿赌服输,和爷无关。” 秋棋只能点头,这家伙亦正亦邪的,也不知道到底哪句话说的是真的。 跟他这里墨迹也无益处。 而且虽然对方说起来,这是一场游戏,愿赌服输,他赢了的话龙尊者就要回答他的问题。 可他要是真的输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惩罚措施。 他怎么都不亏。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龙尊者突然开口喊住他。 “小子,最后提醒你一句,现在紫铜戒指在你的手里……紫铜戒指代表的着尊者的地位,却也代表着无限的危险。” “就算你现在还没有继承尊者之位,也没有公开在任何人面前宣布紫铜戒指在你手里。”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不用承担尊者应该承担的风险了。你口中所谓的待价而沽、主动权啥的,在你没有公开说明之前,可没人会相信。” “据我所知,放眼整个借剑山庄中,六枚信物就是最大的诱惑,我建议你,最好谁也不要相信。” “尤其,不能相信你自己,你的判断、你的主观臆测,会在有些时候害死你。” “不管你怎么天真也好,心胸开阔也好,在这方面还是别那么掉以轻心,否则就是找死。”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秋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你的意思是,让我别露头?现在我想其他五位尊者应该都已经知道了紫铜信物在我的手里这件事情。” “如果我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保不齐他们想要杀我而后快。” “所以这件事情我还得再暗中调查?无形中难度就上来了,在一群人精中间,我还不能暴露自己,一直得潜藏行迹,还得调查这件事情?还只有一天时间?” “你可真会玩,摆明了不想让我赢啊。” 龙尊者乐了。 “嘿,傻小子,你说的就好像我在害你似的?” “我都说了我这是建议,你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对,那你完全可以选择不采纳,你想咋样就咋样。” “反正到时候死的快的人不是我。” 秋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就是明知道自己肯定得采纳他得说法,才故意这么气自己的。 寄人篱下,身不由人啊。 他现在还真不能露头。 事情似乎变得困难了起来,但换种思路来思考,这何尝不是一种难能可贵的锻炼。 刺客、杀手,不仅需要有高明的杀人手段,肯定还需要有缜密的头脑,和超强的应变能力。 这次调查看起来像是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但实际上更像是一次训练,一次尤为困难的训练。 等等,考验? 这难道说是龙尊者对自己的考验? 可他考验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说这家伙真的是看上自己了,要让自己继承他的衣钵? 不会吧不会吧? …… 把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弃,他四下辨认了一下现在的方位。 这是一片林子,四周寂静无人,而这里明显就是密林的深处。 他思考了一下,按照原主人的记忆,和眼前的景象一一对应。 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未央林。 在借剑山庄的侧山,是借剑山庄中专门用来埋人的地方。 有的是埋死人,而有的是活埋。 残忍至极。 释狱楼下面的地宫中,收留的乃是拥有最起码的成为杀手的天赋的人,而那些被借剑山庄从天下各地找来的适龄孩童中,不可能所有的人都适合成为杀手…… 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侧山的一片荒土。 借剑山庄埋人的手段非常讲究,埋了之后会将土地完全填平,而不会留出土包。 更不会有什么灵位了。 完全可以称之为是一片乱葬山。 经过几百年的光景,这座侧山,说它是用尸骨堆起来的也毫不夸张。 常年都有一股难言的恶臭盘踞在整个侧山的上空,山间流淌的溪水也是污水、脏的发臭。 偶尔还会带出各种令人惊骇欲绝的碎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土地里长出来的植物都呈现一种难言的半枯萎状,发焦、发黑,就连树木也是一种黑漆漆的样子,扒开树皮之后能够发现整个树心都是黑色的。 整片未央林就是这样形成的,全都是由这种没有任何一本书籍记载过品种的树组成的。 借剑山庄的人非常简单的将之称为“黑死树。” 只要想想这些树木是如何长成的,到底带着多少人的鲜血、尸骨,秋棋就会觉得不寒而栗。 后脊梁骨嗖嗖的冒凉气,直冲脑海。 这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借剑山庄的崛起,全天下最大的刺客组织的兴起,背后完全是拿尸山血海堆积起来的啊。 毫不夸张的说,秋棋脚下的土地,随便一挖就能挖出人来。 他回忆着这些,再看着未央林黑漆漆的树木,还有上空常年不散的乌云,枝头落着的数不清数量的暗鸦…… 感觉空气环境阴森森的,一股冷气不知道从哪里吹了过来。 也不知道龙尊者怎么想到了到这么一个地方来。 没记错的话,侧山的看守者就在未央林之中。 他们就这么闯入没问题吗? 回头记忆了一下这个位置,他便快步离开了这个不祥之地。 一路上,凡是遇到人,他都会尽可能的躲避身形。 而且他还尽可能地保证自己的行走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天色渐暗,日暮西垂。 就这样,他在自身有意的低调、加上日暮的掩护中,很顺利回到了主山。 调查真相,第一步当然是回到现场。 当时他虽然极尽目力的将房间中的一切情况浏览了一个遍,但很多线索还是会被遗漏。 这次回去的目的,就是寻找那些他在第一次遗漏的线索,很多关键的线索是能够直接决定成败的。 他现在心中思考了一下龙尊者最后说的话。 龙尊者说他也许从一开始的思考方式就是错的。 什么意思? 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时候开始错的? 难道花尊者真的不是他杀的?他指的就是这个? 还是说这条消息是在故布疑阵,故意告诉他来误导他的? 不过仔细想想,龙尊者可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刻意误导他,说一些不明就里的话。 这话应该是有什么深意的。 他现在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如何才能确定人到底是不是龙尊者杀的? 这是关键问题。 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会认为花尊者的死和龙尊者有关? 因为花尊者的死状,和尊者大会那名死者的死状一模一样。 而且,龙尊者还在现场,在自己跳楼而出的时候拦下了自己,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件事情和龙尊者有抹不开的关系。 但,龙尊者有没有杀死花尊者的理由呢? 尊者大会上,二人之间的不和或许可以作为龙尊者杀人的理由,但这根本不够。 细细想来,自己能够通过那种极具代表性的杀人手法,一眼看出事情可能和龙尊者有关。 闻讯而来的其他尊者难道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按照尊者大会的内部规则,六尊者之间是不能够内斗的! 龙尊者再傻,为人再随意,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给其他几位尊者吧? 万一另四位尊者对他群起而攻之…… 那不就操蛋了嘛? 不对,事有蹊跷。 第197章:扑朔迷离【四千大章,求订阅!】 秋棋心中一动,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但有没有抓到。 就好像他和这种灵感之间隔了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他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出一个轮廓,却触碰不到其中。 目前只能先搁置在一边,走不一步算一步了。 他在借剑山庄之中悄无声息的穿梭着,凭借着脑海中对于借剑山庄格外熟悉的记忆,他早就知道哪条路线人最少、也知道那个地方有暗哨。 但由于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之中,山庄之内的暗哨明哨到底有没有变动,他每一步踏出都显得格外的谨慎。 万一一不小心踏入了某个暗哨的监察范围,乌尊者就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得到消息。 虽然借剑山庄的眼线、情报网不及瑞雪城那般完善。 对外,借剑山庄的眼睛确实不多。 可在内部,借鉴山庄的戒备足以堪比大内皇宫之中,不仅哨卡错综复杂,守卫极多。 而且乌尊者还精通哨术,布置了各种能够察觉到风吹草动的小机关。 有些哨术高明的就连现在的秋棋都很难一眼看透。 所以他务必要谨慎再谨慎。 当然,强如借剑山庄,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面面俱到。 有固若金汤的地方,就一定也有能够钻空子、防守薄弱的地方。 借剑山庄的人手不够,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且存在的时间很长,可以说,从借剑山庄诞生之初,借剑山庄就一直处于人手不够的状态。 虽然每年,分散在天下各地的借剑山庄暗庄的分号都会寻找孩童送到总庄地宫中进行培养。 但每年训练出来的杀手都会被送到各家分号去充门面,不断地开拓借剑山庄的内部杀手网络。 在江湖中,这个杀手组织并不叫“借剑山庄”,在江湖中的名号为“借刀会”,取自借刀杀人之意。 除了借剑山庄内部最核心的人,极少有人知道借剑山庄的暗庄就是借刀会的总部。 民间,很多人都会找到借刀会来买凶杀人。 借剑山庄的暗庄正是吃的这碗饭,挣的这份钱,游走于各国王法的底线之间。 并以此来不断收获口碑、人脉,扩张网络,几百年来一直如此。 每年挣到的银子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江湖中自然也有人眼馋这份收入。 所以在借刀会之后,江湖中又兴起了或大或小的多个杀手组织,但每个都因为没有借剑山庄的这几把刷子,要么就是被其他江湖势力寻仇消灭了,要么就是被官府以大罪剿灭了。 唯有借剑山庄能够一直常青至今,而且还越开越大。 这其中能够存活下来的最大原因,就是因为有着秋棋眼中的那些“糟粕”的残酷手段存在。 洗脑、毁面、侧山埋人、六尊者的血腥继承等等,这都是其他杀手组织根本很难成系统去做的事情。 可在借剑山庄中,这些早已司空见惯。 而借剑山庄的野心也一向很大,六尊者就像是在共同经营一座地下王国,扩张、“开疆拓土”的脚步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 一有人手,就会被分配出去,而每年能够训练出炉的杀手数量也是很有限的,还要经过六尊者的层层考验、确认其忠心,才会放出去。 这人手自然不够。 就算钱再多也没用,地宫的培训效率就那么高。 这也是借剑山庄的巨大弊端之一,也是秋棋能够加以利用的关键点。 固然,借剑山庄的手段充分,对于各方各面的隐藏都做的近乎无懈可击的地步。 但因为其本身的核心问题——杀手的培养问题,周期过长,且效果不够显著,而野心又大,足可谓称得上是外强中干。 且内部又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冷血竞争,仔细推敲,就算称之为内忧外患也不夸张。 否则,如果没有这些弊端,面对这么一个经营了数百年的强大杀手组织,一个天下第一得杀手组织,秋棋绝不会有足够的信心相信自己能够夺位成功。 正因为人手不够——借剑山庄占据三座山,地盘很大,看守的少,这就意味着在指定明哨暗哨的岗位时,就必须要有所取舍。 乌尊者虽然在处理这些问题方面非常有本事,可他也没办法一两银子当成一百两银子去花。 脚步跨得越大,就越容易扯着淡。 秋棋对于这些原主人并没有特别注意过的细节进行过特别的分析,所以虽然他来到这里之后感到非常紧张,举目皆敌。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毫无解决的办法,也并不意味着他就不能从中斡旋。 在小心翼翼的摸索中,秋棋再度摸到了释狱楼。 他悄无声息的停留在一个没有人看得到的黑暗角落,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处都燃烧着灯火。 越是靠近释狱楼,就越是显得灯火通明。 释狱楼的哨位很多,光是他知道的就有三个,一个明哨两个暗哨,而据他所知,秋冷还有可以单独安排的三队哨兵,谁知道秋冷会把这些人安排在哪里。 这些哨兵都是警戒明庄的,虽然与暗庄没有什么交集,但难保其中不会有暗庄的眼线。 现在,他不被人发现才是第一要务。 该怎么才能顺利摸到释狱楼的那个房间呢? 秋棋躲在角落处,静静观察着释狱楼的方向,心里在默默盘算着。 这种事情,原主人做的很多,所以几乎可以不假思索的就想出对策。 可现在的秋棋只能算是个半吊子,还在摸索中前行。 思索片刻,他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换脸。 换一张脸,他的行动能够好办很多。 说干就干。 他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在灯火与黑暗之间穿行而过,脚步无声无息,不留任何痕迹。 就连呼吸也完全屏住。 眼睛和余光全部充分利用,不断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余光时刻注意到可能出现威胁的角落处,脚步一刻未停。 因为明庄暗庄的分开领导制度,所以在踏入暗庄的管理区域之前,他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借剑山庄三座山,主山包括释狱楼及以上顶峰的地界,还有地宫,属于暗庄。 而余下的都是明庄。 明庄的戒备相对来说要低一些,但也只是相对的。 放在外面同样也是顶尖的警戒。 但,这些对于秋棋来说,还算是没有难度,都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 一路顺顺利利的来到目的地——哨兵的寝房。 这是一连排的小土楼,土楼之中都是大通铺,和基础的桌椅、 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非常简单。 明庄的人手不算太缺,但因为土楼的数量很多,所以难免会有一些空出来的。 他钻进了一个空着的土房之中。 房间中,满是灰尘和蛛网,显然就是许久没有人进入过的样子。 他从贴身之处取出了那张冰梓蝉衣的仿人皮面具,开始了易容。 他想换上的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秋冷的管家,秋雷。 这个时间点,秋雷会在明庄之内上下巡视一番,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一个时辰。 然后会回来和秋冷汇报情况。 他完全可以趁此时间,先一步进入到释狱楼之中。 作为秋冷的管家,秋雷是身在明庄中的少数几个知道明暗庄机密的人,但秋雷的身份只在边缘,所以秋棋的原主人很少和秋雷打交道。 说起秋雷的话…… 秋雷除了照顾他的日常起居,偶尔会给他传达上面传下来的任务以外,就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所以秋棋说起来不是很了解这位管家。 在从前,他一直以为秋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边缘人物,很简单,没什么可说的。 可现在,白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秋雷说的话…… 一言一行,说话态度,还有他居然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找到了暗庄中的人过来。 从这些细节中,能品出一些味道。 秋雷在暗庄之中的身份,也许比他从前想象的要重一些。 也许这其中还隐藏着某些从前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 秋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像不像,八分样。 应该没差了。 易容的最关键并不仅仅只是脸部的完全相似,这中间有很大的学问。 分为形似和神似两个步骤,唯有既做到形似、又做到神似,才能达到真正以假乱真的地步。 而这,也是很多人一直在追求的易容最高境界。 形似很容易,随便一个毁面者照着镜子捏一捏脸,都能轻易做到。 而神似,才是最难的。 尤其是对从小经历过洗脑还有各种地狱般训练的杀手们来说,毫无感情色彩是基础,可让他们在保持本心丝毫不动摇的时候,学出易容对象的情绪、神态、丝毫不差。 这真的很难。 当初的秋棋就是停在了这个环节很久很久。 直到他渐渐从炼狱的阴影之中走出,慢慢恢复了喜怒哀乐等各类情绪,再加上秋冷传给他的那两张堪称是借剑山庄至宝的冰梓蝉衣人皮后。 他才渐渐找到了一些神似的脉络。 但只能学出个十之二三。 对于执行杀人任务,有十之二三其实也够了。 但在秋棋穿越过来之后,他吃惊的发现,秋棋的一身绝技他大多施展出来都有些困难,但唯独易容这方面,做到神似居然是水到渠成。 易容也是他最快掌握的绝技。 他想过,这大抵是因为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悲惨的经历,所以他有非常正常的人类情绪、感观、神态。 他前世遇到的人也都非常真实,各种各样的神态全都有,她只需要模仿一下,便能够就很容易的做到神似。 可以说,他现在的易容之术,已经真正达到了炉火纯青。 就算是秋冷、或是六尊者和他面对面,想要发现他易容之术的破绽,也不会特别容易。 而这,也正是他游刃于借剑山庄的利器。 再走出土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了“秋雷”。 言行举止,与管家秋雷几乎一模一样。 他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在到达释狱楼之前,他还是尽量不要暴露行迹。 否则,看到他的人多了,难免会出现破绽。 一路悄声匿迹,一如来时那般轻快、自如,很快便再度来到释狱楼不远处的角落。 整理了一下衣衫,他便走了出去。 大大方方。 毫不矫揉造作,反而充满了随意。 步履如风。 行至释狱楼之前,才停住脚步。 他像是秋雷一样,和两侧侍卫着的哨兵亲切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雷管家!” “雷管家!” 秋棋微笑点头示意,却不多说,伸手示意对方把楼门打开。 两个哨卫却并没第一时间让出路来,因为按照常理来说,除了秋冷,任何一个人想要从这个门进去,都需要搜身,秋雷也不例外。 当然,六尊者以及暗庄执法队的其他人,都不会走门…… 秋棋很自然的将双手高举过头,这个规矩他知道。 从前他在借剑山庄生活的时候就是这样,明庄中非常苛求规矩,属于规矩大于天的存在。 治理严明。 “秋雷”在这个本不应该回来的时候回来了,两个哨卫连问都没多问一句,这是因为他们清楚不该他们问的绝不问。 这是秋冷的英明体现。 两个哨卫很自然的凑了上来,颇为简单的搜了一下,便放他进去。 秋棋临进之前,眼睛扫了一下另一侧放着的更鼓。 距离秋雷回来,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而门口的哨卫,只是入楼的第一关,后面还有三道守卫,当然,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仅仅是耽误一些时间而已。 心里默默算计着时间,他连过三道守卫,这才终于来到了花尊者所在的房间附近。 这么多道守卫过去,顶楼的秋冷已经知道自己这位管家回来了…… 自己现在或许应该去和秋冷汇报情况,以此来防止身份暴露。 但对于秋棋来说,他只需要再次查看一下凶案现场,寻找到一些线索就行了,然后火速离开就行。 就算暴露了也没什么。 只要“他是秋棋”这件事情别暴露就行。 为了节省时间,他环顾了一下四下无人,便推门进入了房间。 回身关闭了房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可当他回过身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大概一个时辰以前,他来到了这里,而那个时候这个房间遍地狼藉。 鲜血满地,碎块横飞。 花尊者的半截身子钉在窗前的墙壁上,画面几乎难以入目。 可现在,一切痕迹全都不在,整个房间被收拾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地板甚至都能泛出光来。 秋棋眉头一皱,这么快就被处理掉了? 所有痕迹全都被抹除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返回来寻找线索是一场空? 第198章:疑团重重,顺藤摸瓜【四千大更,求订阅!】 秋棋感觉一阵懊恼,自己看来是走了岔路了。 整个房间都已经被完全收拾干净了,那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自己现在过来可是担着风险的,时间就是生命。 根本不能久留。 要不了多久,秋冷就会发现自己这个走进楼中的秋雷乃是假的,进而让整个释狱楼中的人都知道。 到时候自己只怕连走都走不了了。 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他以最快的速度在房间的地板上摸索了一遍,将干净的桌案、窗棂,也全都览看过一遍,果然毫无所得。 整个房间干净的不像话,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崭新的房间一般。 等等。 崭新的房间? 秋棋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眼睛一亮,伸手在墙角摸索了一下…… 就在刚刚,他想到了转轮尊者的一招概不外传的独家秘技,叫做“行云布雨”。 是一种顶级的障眼法。 搭配上奇门遁甲的一些玄妙之术,糅合在一起,可以达到一种近乎完美的伪装。 但障眼法终究是障眼法,改变不了本质。 而且这也是具有一些时效性的,对转轮尊者的消耗同样也很大,所以转轮尊者能不使用的时候一般都不会使用。 在原主人从前在借剑山庄待得那么多年中,也只见过转轮尊者用过一次行云布雨,而且用的还十分隐秘。 差点就将所有人都给骗过去了…… 不过最后还是让玮尊者看出了一些破绽。 但仔细想想,也许转轮尊者早就使用过了行云布雨,根本就不止一次。 那次他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玮尊者识破了伪装。 那么,再没有人能够识破伪装的时候呢? 转轮尊者的障眼法岂不就完全奏效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所有人都瞒了过去。 细思极恐啊。 越是深入了解借剑山庄,秋棋就越知道表面上的一切都可能是假象,只有自己真切感知到的才是事实…… 尤其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转轮尊者,那种深不可测同时让人感觉深陷泥潭毫无着力点的感觉,有些时候是能够让人感到绝望的。 也许,这间房间之所以在一段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根本就是一种障眼法。 而能够把他都骗过去的障眼法,他能够想到的就只有转轮尊者的行云布雨。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件事情的背后,有转轮尊者在插手?! 所以他开始在房间的角落处摸索起来。 行云布雨在诈骗这方面堪称无懈可击。 只有一个小小的破绽,那就是需要在布阵四周留下一层浅淡的符文,在其中灌注入转轮尊者的内气促使其运转。 但符文如果不仔细观察,其实就像是一层非常浅、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在障眼法作用期间,几乎不可能被旁人发现。 可秋棋这等天级杀手却不一样,他们的五感都是经历过特殊训练的,触感更是发达到了一种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只要能够让他摸索到符文存在着的区域,他就能够清晰地分辨出符文究竟存在与否。 而摸索到符文之后,只需要灌注入自己的一些内气,将其中转轮尊者存在的内气击散,就能够打破这个障眼法。 行云布雨便能迎刃而解。 正在他摸索着的时候,耳边传来渐渐清晰起来的脚步声。 显然是有人来了,而且正在朝着他这个房间慢慢接近。 秋棋仍然不慌,双手很稳的继续摸索着,直到将整个房间都摸索了一个遍,他也没有找到任何所谓符文存在。 他眉头皱紧。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借剑山庄处理现场的本事再高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令整个房间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吧! 当初看起来因为打斗而变得乱七八糟的地面,总不可能恢复到现在看起来完全崭新,甚至都能反光的地步吧! 这根本就是不符合逻辑的。 可,为什么自己就找不到障眼法存在的迹象呢?! 真是见了鬼了! 百思不得其解,且忙活半天全无任何思路,这令秋棋一阵头大。 可脚步声已经靠近,他绝不能再在这里多留了。 既然找不到线索,那就先溜之大吉! 再想其他的对策。 他一个闪身,翻身而出。 嗖—— 轻飘飘的衣带破空声中,他在暗夜昏黄的灯火映衬下一阵跳跃、闪烁,便消失在了灰暗之中。 恰巧此时,几个哨卫推开房间门,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人后,便再度关上了房间的门…… 一炷香的时间后。 一群哨卫站在秋冷的面前,满脸羞愧和忧虑的静候着。 秋雷则是冷着脸站在旁侧,和秋冷汇报着消息。 “老爷,哨卫们回禀说,在我回来之前,还有一个‘秋雷’先一步回到了释狱楼,这定是有奸人……” 秋冷却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放下手中一直提着的笔,抬起头看向了他。 “这所谓的奸人,可曾找到?” 秋雷连连摇头。 “小的带着哨卫将释狱楼上上下下找了一遍,并未找到此贼子,若不见此人,小人恐难心安,老人之安危……” 秋冷却朝他施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颜色,淡淡的问道。 “既然上下全都找不到他,那他还能去哪里呢?” 秋雷收到了自家老爷的眼神提醒,再加上老爷这句颇具引导意味的话。 秋雷立刻意识到了…… 难道这个假扮他进入释狱楼的人,是执法队的人? 这个人已然进了地宫,所以他们才找不到? 再看老爷那个完全不放在心上的表情态度,他立刻笃定了这个想法。 这些哨卫都是明庄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释狱楼下隐藏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地宫,每日每夜都在进行着杀手的培训。 虽然释狱楼时常会在夜深人静之时发出阵阵奇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却也被秋冷轻描淡写的以“此楼曾是一座凶楼,死过不少人,故而常有冤魂不散,不必管它”为由,搪塞过去。 哨卫们就算知道这其中有蹊跷,也不敢多问,猜测这八成是庄主藏着什么隐秘没说。 秋雷是其中唯一的知情人,听到秋冷着近乎明示的提示语,连忙不再多问。 匆匆汇报了一下自己巡视明庄的情况之后,便带着哨卫离开了。 目送着秋雷离开,秋冷原本轻松的表情却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低低自语了一句。 “要开始了啊……阿棋,你可别拖后腿啊,如果不是你这次回来长进了如此多,又撞在了如此关键的时刻,为父也不会这么快把你也拉下水。” “只希望未来若是大事不成,你不要怪为父害了你……” “为父在做的,是无数庄中人一生想做却根本做不了的事情,或许,这也曾是你满腔热血之时想做的事情。” “为父老矣,却尚有一息热血,愿拼上死无葬身之地之未来,博上一遭!” “不成功,便成仁。” …… 此时的秋棋还不知道他的这个“便宜老爹”已经莫名其妙的将他算计的明明白白了。 他现在想的就是尽快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尽可能的梳理一下整件事情。 所以他选定的目标点就是——那个可以通往上巳崖山洞的洞口,而且最方便的是,这个洞口就隐藏在释狱楼后的隐藏处,不易被外人发现。 在这里,他有一段冷静分析,不完全不用怕被任何人发现的时间。 朝着洞口内部朝里走,渐渐看不见了外面的火光,秋棋的心也跟着渐渐稳定了下来。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一片漆黑中,随手拿起一块石块。 在另一侧的石壁上写写画画起来。 眼神在黑夜中释放着淡淡的幽光,石块磨蹭石壁留下了一道道的白痕。 他把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信息全都标了出来。 因为他总觉得自己距离实际问题只有咫尺之遥,但却明而不解,朦胧且懵逼。 他希望能够通过这种全部写出来的方式,使得脑子里一片乱麻的信息变得清晰起来。 也许可以顺利疏通一切问题。 目前,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 在不久之前,他明明看到了花尊者的尸身,还有满屋子的狼藉。 可当自己二次回到房间之后,一切痕迹全部消失,甚至连那原本非常清晰的打斗痕迹,还有鲜血、碎块留下的痕迹全都不翼而飞。 首先他能够肯定的是,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没人能把一个那般混乱的房间恢复如初…… 也就是说,房间的变化,肯定源自于某种非常规的手段。 而目前他将这种非常规的手段是暂定为是转轮尊者的“行云布雨”。 这就是他目前掌握的所有信息以及疑问。 如此只能得到一个推论,转轮尊者肯定介入了这件事情之中。 一瞬间,花尊者的死亡就陷入了谜团重重之中。 本来他以为这件事情非常简单。 是龙尊者出手杀了花尊者,并把紫铜戒指留给了自己,让自己来坐这个紫铜尊者。 可如果是这个答案的话,不仅龙尊者的真正目的不明,而且也有很多事情说不过去。 而今他又了解到了转轮尊者掺入其中…… 这问题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从尊者大会上龙尊者的态度就能看出,他八成不是和龙尊者穿一条裤子的。 而身在执法队,不穿同一条裤子就意味着有隐性的敌对关系。 所以转轮尊者根本不可能费力不讨好的通过自己的手段帮助龙尊者断后…… 因此,转轮尊者介入的理由就显得越加扑朔迷离。 本来并不应该介入的人加入进来。 本来应该是真凶的人似乎在某种程度上拜托了嫌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秋棋看着墙壁上陈列出来的所有信息,仍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能够怎么解释。 这一切都有些太不符合逻辑了,而且前后矛盾冲突。 他犹豫了一下。 一般遇到问题分析不下去了,就只能代表两种原因。 第一,他遗漏了某些最关键的线索。 这点很有可能,因为他手头现有的信息和线索确实不多,大多问题都要靠空手分析,着实有些难为他。 第二,自己从一开始的分析方向就是错的。 因为与实际情况存在着极大的偏差,才导致了现在所有方面都分析不下去。 一开始就是错的? 秋棋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在自己离开龙尊者之前,龙尊者似乎也和自己说了类似的话。 只不过当时的自己执着于认定龙尊者就是凶手,所以很随意的把这句提示忽略掉了。 而现在,当他了解到了转轮尊者有极大的可能性介入了这件事之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也许,自己真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么问题来了。 龙尊者所谓的“从一开始”,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 是从自己被他带到山洞开始?还是从自己发现花尊者的尸体开始? 秋棋闭着眼睛,从三生石中清醒过来后的一幕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一次,他非常有耐心的回忆着。 到底有哪些细节是自己看到了,但却被忽略掉的呢? 他闭着眼,脑海中一直在回忆,手上也丝毫不落后,将可能作为线索的信息再次补充到了墙壁上。 秋冷和龙尊者若有若无的关系。 龙尊者对自己的破例出手,与格外照顾。 六尊者表面上同心同德,实际上各自心怀鬼胎。 山洞中普通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巨大财富。 山洞密道直通释狱楼。 还有最关键的,释狱楼那一场好戏、还有自己机缘巧合下得到了紫铜戒指。 将这所有的信息补充完毕,并渐渐串联到了一起。 秋棋陡然睁开眼睛。 他突然意识到了龙尊者话中的意思。 自己一开始以为杀人者是龙尊者,这本身就是一个误区。 可为什么自己会踏入这个误区呢? 因为那独属于龙尊者的杀人手段,因为花尊者和龙尊者之间分外明显的矛盾。 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就不可能是……从一开始就演给自己看的吗? 哦不不不,是演给所有人看的。 秋棋感觉到,那层阻隔着他的窗户纸已经被他撕破了! 他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完整且极其大胆的答案。 如果……这个答案是真的,那一切的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可眼下,他还有一个关键的信息需要确认一下。 那就是……花尊者到底死没死! 他现在怀疑,花尊者根本就没死,释狱楼中自己意外碰到的那一幕,真的只是一场大“戏”。 而隐藏在这场戏剧背后的,是一个酝酿已久的计划。 第199章:发现、密谋【四千大更,求订阅!】 夜深人静之时。 侧山。 一道形如鬼魅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越过了侧山的哨兵。 因为侧山对于借剑山庄的名庄和暗庄来说,其实就像是一个垃圾山,所以主要看守只有两个人,还是两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一个白天巡视,一个晚间巡视。 此外还有两队各十人的哨兵,这些都是明庄中犯了一些错误过来关禁闭的。 即便是在明庄中,也有不少人知道这侧山是用来埋人的,所以很多人因为惧怕侧山之上无形中笼罩的阴森气氛而害怕,所以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犯错。 秋冷也正是以此来制定奖惩之法,赏罚分明。 算是物尽其用。 而也正因如此,侧山的守卫非常松懈,毕竟谁都不会把侧山当做目标。 侧山最多的就是死尸,谁会对这玩意感兴趣? 所以秋棋很顺利的就回到了侧山。 他不厌其烦的跑回来,目的就是为了查看花尊者死亡的真相。 借剑山庄所有的死人,都会被送到侧山埋葬,无一例外。 哪怕是生前再过风光的人,也是同样的处置下场。 借剑山庄对于什么所谓的祖宗、长辈没有任何的尊敬之意,在借剑山庄之内最最尊崇的只有一条、强者为上,还有忠诚。 当然,这条忠诚的规则是忠于当代的执法队,而不是已经死去的执法队。 优胜略汰、适者生存这条法则,在借剑山庄内格外明显。 前一刻: 什么? 听说你是六尊者? 请让我做您的狗! 后一刻: 什么? 你死了? 那抱歉,你算什么东西。 非常真实。 所以秋棋非常笃定,如果花尊者真的死了,那么她的尸体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送到侧山埋了。 不会有任何人会因为她“前紫铜尊者”的身份对她产生丝毫怜惜。 而每日在侧山被埋的人,都会由那两个守山人老头进行记录,一个负责记录明庄埋得人,一个负责记录暗庄埋得人。 分工明确。 他只需要找到负责暗庄那个老头的记录簿,便能查到今日暗庄埋得所有人。 记忆中,从前的他极少来到侧山,但对那两个老头印象却挺深的。 因为在他们过来充当守山人身前,是在释狱楼地宫之中培养杀手的教官,从前也是天级杀手出身。 暗庄的天级杀手极少会有善终,最好的结局就是跟他们一样。 一生执行任务无数,无数次险象环生却侥幸没死,最终到了壮年过后,无力再执行任务,便会被安排作为教官。 当教官到了暮年,便被安排做侧山的守山人,能得一个寿终正寝。 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什么娶妻生子,延续后代。 在做梦吗? 其中一个老头看起来和蔼可亲,成天笑眯眯的。 却能在无人的深夜穿梭于满是怨煞的侧山之中而丝毫不惧。 代号为:无常。 另一个看起来非常阴郁,说起话来也显得阴恻恻的,但却是负责白日的。 出手时,狠辣无比,从前的秋棋没少挨这个老头的鞭子。 代号为:厉鬼。 据他猜测,那本负责暗庄的记录簿,应该是放在看起来城府深沉的无常手中。 他对于守山人的住处有一定的了解,所以很轻而易举的就摸到了小楼外。 这也是侧山中唯一一幢建筑。 一座二层小木楼。 无常住在二层,厉鬼住在一层。 其他过来关禁闭的哨卫则是在小楼外搭帐子度日。 他非常顺利的在错乱的帐子间穿梭而过,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直到登上楼梯,贴在了二楼的外墙边,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且速度快到了极致。 就仿佛在心中经历了无数次的推演一遍。 秋棋心道:这偷鸡摸狗的功夫,真是熟稔到了骨子里啊。 他紧贴在外墙边,确认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后,极尽耳力注意听着房中的声音。 “呼噜……呼噜……” 细微的呼噜声传入耳中,这是一楼厉鬼的声音。 看来厉鬼已经睡熟了,而二楼的房中却并无一丝声息,看来无常已经出去巡山了。 大半夜的还要巡山,这的确符合无常的风格。 无常非常喜欢提着个酒葫芦,不带灯笼,在黑夜的山林中穿行。 而且一整个晚上都乐此不疲。 具体是什么原因,秋棋也不得而知。 看起来顺利得有些过分,但他却并没因此掉以轻心。 不说外面帐子外还有人在拱卫,楼下的厉鬼也是身经百战的刺客,警惕性无懈可击。 别看已经老了,但经年累月养成的素质并不会退化,因为已经完全融进了骨髓里。 只要他发出一点点声响,前一个瞬间还睡得香甜的厉鬼就会在瞬间出现在他的身边。 就是这么离谱。 所以他必须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先是在门窗两侧观察了一遍,虽然侧山的安危没几个人会在意,但难保厉鬼和无常这两个老油条会提前布置上一些哨术。 黑夜中,秋棋的眼力依然如同白日一般。 一眼看到门窗虽然都没有栓死,但却另有布置。 在窗子的缝隙处别着一枚铜钱,只要没有注意,直接拉开窗子,铜钱就会落在地上。 而且,这枚铜钱放置的位置非常刁钻。 在外面的人非常不好取下,但在房间中的人却能轻而易举地取下来。 木门也同样做了类似的哨术布置,透过竹木结构的缝隙,秋棋见到有一根极细的丝线绑在两扇门板之间。 只要推开门,这条丝线必然会断,而且推门者不会感受到丝毫阻力,因为这种丝线是借剑山庄特质的丝线。 是通过一种名叫“红斑雀”的妖兽的羽毛搓制而成。 看起来结构非常松散,但你如果慢慢的增大力量去拉扯,需要耗费极大的力量才能扯断。 但如果突然间的加力,却能让这种红雀线如同泡沫一般粉碎,连半点阻力都不会产生。 来年非常简单的哨术布置,“经验十足”的秋棋一眼就给看穿了。 他将手放在衣角,动作非常缓慢的撕下了一截布条,整个过程依然没有丝毫声音。 旋即他将布条轻轻地塞进了木窗的缝隙间,刚巧顶在了那枚铜板之下。 这不仅能够防止木窗打开后,铜板第一时间落在地上发出声响,而且还能降低木窗打开瞬间的声音。 准备完毕,他动作飞快的一把拉开木窗,与此同时,身子如同一条敏捷的狼,迅速钻进房间之中,复又将窗户带上。 布条轻轻落在了地上,但铜板却无巧不巧的再度夹在了方才的位置上。 整套动作在眨眼之间完成,快到令人窒息。 秋棋翻进房间中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把攥住了掉落在地的布条,同时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屏住呼吸。 即便是以他的耳力,也无法在房间外完全确定屋内到底有没有人。 因为一些武道高强的强者完全可以一整天都处在屏息静气之中,且通过内气隔绝心跳声,借剑山庄的杀手更是有独门手段屏息、静心。 如果想要刻意降低声音,潜伏在旁,那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所以出于职业素养,秋棋的警惕心始终处在最巅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房间中后,第一时间选择将自己隐蔽起来。 屏息静气,观察环境后,再继续动作。 这是最安稳,最不容易出岔子的方式。 等待了片刻后,他确认房中没有任何动静,楼下也没有反应,轻微的呼噜声还在继续,秋棋这才从匍匐的姿势一撑,半蹲了起来。 眼睛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 房间并不大,大概三十四个平方,一张木板床,一张木桌,一把椅子,一个木柜,还有一套酒具、几个酒壶。 陈设非常简单。 房间中酒香浓郁。 这是无常少有的爱好,也是他现在作为一个老迈的暮年杀手能够享有的最起码的享受生活的权利。 他一眼看到了厚厚一沓子记录簿就堆在木桌上,这应该是近日以来所有暗庄埋人的记录。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伸手将最上层的两本厚厚的记录簿拿了下来,铺在桌案上。 然后翻开,眼神迅速在其中的内容上浏览而过。 “暗庄,毁面者,地级,男,活埋。” “暗庄,毁面者,黄级,女,活埋。” “地宫,少年,毁面者,病死。” “地宫,少女……” “……” 记录非常简单,只有简单的出身,性别,还有草率的死因。 除此以外一点其他的信息都没有。 就好像这上面的人根本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个根本不用被人记忆的蚂蚁。 一页页翻过去,触目惊心。 好在还是有日期显示的,秋棋遵循着日期迅速翻到了最近的记录。 并一眼看到了…… “暗庄,护童,毁面者,男,裂杀。” 秋棋眼神微微一动,这应该就是在尊者大会上被龙尊者暴起杀手杀死的那个护童了。 而在这个护童的下面,却一点记录也没有。 根本没有花尊者的记录。 秋棋合上记录簿,将一切可能显露出行迹的痕迹都抹除掉,然后重复来时的动作,悄无声息且迅速至极的离开了小楼之中。 但单凭一个记录簿上的记录,也并不能完全肯定花尊者真的没死。 因为侧山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未时之后送来的尸体,都会在第二日清晨进行记录和掩埋。 他还要再去一趟侧山山腰的窝棚,如果花尊者死了,即便没被记录,也会被带到窝棚。 …… 半个时辰后。 释狱楼中。 秋冷还在油灯下,手指毛笔,俯身书写着一些什么。 油灯的灯火忽然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秋冷眉头微微一皱,侧头看向房门的方向。 在回过头的时候,他的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秋冷瞳孔先是一缩,紧接着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五颜六色起来。 他顿了顿,见对方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他便开口道。 “阿棋……” 没错,突然出现在他对面的身影自然就是秋棋,而且这一次秋棋没有易容改扮,也没有变脸。 而是就这么凭着本来面貌,出现在了秋冷的对面。 秋棋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你看到我来了,却并没感到意外,不久前我假扮秋雷潜入到释狱楼中,你看穿了也没有揭穿。” “老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啊?” 听到秋棋说话的语气和态度,秋冷微微吃了一惊,因为几个月没见,这个儿子和他说话的语气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前说起话来都是非常公事公办的样子,而且也是始终保持着面瘫脸,对他也非常之冷淡。 可现在完全是带着一种戏谑、玩味的态度,就好像从一座冰山,变成了一个拥有正常情感态度的人。 对于这种感觉,秋冷不仅没有感觉到疑惑、不解、愤怒,反而感觉非常欣慰,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微微露出了一些笑容。 “数月不见,阿棋,你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种变化很好,真的很好,看来那个救了你的人对你很好,你也收获了很多本来失去的东西。” 秋棋却耸了耸肩。 “你也变了,从前你可不会这么柔和的和我说话,都是直接上鞭子。” “从很小的时候,你就一直亲眼看着我被地宫折磨、训练,看着我一次又一次的出生入死,却始终袖手旁观。” “为什么这次在尊者大会上,却这么不遗余力要救我出来?” 秋冷显得有些吃惊,眼睛微微一眯。 “你,你知道了?” 秋棋点点头。 “如果不是把一切都搞明白了,你以为我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吗?” “其实,我一直怀疑当初将我随口胡言的那句话,透露给执法队,害的我被千里追杀几乎致死的人,是你。” “所以不瞒你说,这次我回到借剑山庄,其实是回来杀你的。” “但是……” 秋冷脸上露出了一些饶有兴致的表情。 “但是,但是什么?” “为父倒想听一听,在这短短半日的时间之内,你到底搞清楚了什么?” 秋棋一直放在桌下的手突然抬了起来,将一个圆形的、黑乎乎的东西随手丢到了秋冷的桌案上。 秋冷下意识看了一眼,整个桌案都被浑浊的鲜血给打湿了,而秋棋扔上来的那个圆的东西,是一颗人头。 五官朝上,双眼圆整、瞪大。 看着这张熟悉至极的脸——秋雷,秋冷笑了。 “看来你真的猜到了不少东西。” 秋棋再次耸耸肩。 “我把他杀了,应该不会有麻烦吧?” 秋冷淡淡道。 “本来是有麻烦的,不过今日过后,一切麻烦都不再是麻烦了。” 秋棋撇了撇嘴。 “也是。”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把你那两位左膀右臂请出来,给我见一见啊?说起来,现在大家都算是一起谋大事的伙伴,我应该有这个资格一见吧。” 还没等秋冷回话。 后方的黑暗中,两道身影缓缓走出。 第200章:布局良久,终至此时【四千大更,求订阅!】 秋棋根本都没回头看,就知道他的身后出现了两个人,而且他也知道这两个一直隐藏在释狱楼之中的人到底是谁。 “龙尊者,花尊者,前不久刚刚见过面,我就不起身见礼了。” 没错,这两个突然出现的身影赫然是在尊者大会上尽显不和、气氛格外剑拔弩张的龙尊者和花尊者。 是的,那个本来让秋棋亲眼看到了死尸的花尊者,此刻正完好无损的站在房间之中。 龙尊者眉头一挑,一边鼓掌,一边略带玩味的笑道。 “这还真是后浪推前浪啊,老秋,你隐瞒了这么多年的身份,居然一下就被这个小子看穿了?” 说着,龙尊者开始放声狂笑。 漫步走上前来,先是脸色淡然的看了桌案上血淋淋的脑袋一眼,随手抓起头发,将其丢到了一边。 然后擦了擦手上的血,扭身斜靠在桌案上。 自始至终脸色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出现。 另一边的花尊者则是保持沉默,默默地走了上来,静静站在秋棋的另一边。 “小子,说说,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你是咋看穿的?” “为了这场好戏,你老子可是没少准备,虽然爷给了你不少提醒,又让你看了几场至关重要的戏,但你老子还是说你小子最起码也得要一天时间才能想出来。” “可这才两三个时辰,这头脑,要不你和老秋断了关系,认我当爹得了,我也想要个好儿子。” 秋冷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家伙就是没正行。 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什么场合,想说啥就说啥,根本不避讳。 至于那些会质疑他这种人生态度的人,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 秋棋也是满脸无语,不愧是龙尊者,这么操蛋的话都能随口说出来。 “认爹就算了,我也缺个儿子,要不你试试?” 一听这话,秋冷的眼神微微一边,先是惊讶,但更多的笑意。 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这个经历了洗脑后心智略有些不全的儿子,还能有如今这般情绪完全自然,且能够开玩笑的状态。 花尊者则是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捂嘴偷笑。 “还从来没见过老二吃亏呢,这回居然被一个小娃子调笑了,咯咯咯,真是一物降一物。” 龙尊者却混不在意,认真的盯着秋棋看了片刻,啧啧连声。 指着自己的鼻子。 “要我给你当儿子?行啊,其实我不亏。” 说着,他指了指秋冷。 “大哥,看来你和你儿子的身份地位得换一换了,谁让你是我义兄呢不是?” “六妹,你也是,我要认了爹还能差了你的,咱仨一块全套送给这小子。” 秋冷轻咳一声。 “行了,老二,你这张嘴真是没点把门的,赶紧滚蛋。” “正经场合,有正式商量,你反正也吐不出几句好话来,给我出去看门。” 龙尊者最后十分好笑的看了秋棋一眼,也不在意。 随口回了句。 “得嘞。” 然后还真的扭身走出了房间之中。 房中顿时只剩下了秋冷、秋棋和花尊者三个人。 听着三人之间异常熟悉的称呼,秋棋心中微微一动。 他虽然猜到了龙尊者、花尊者与秋冷关系匪浅,但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还要比他一开始想象的更近一分。 不过,这样也好。 不至于有人成为变数,致使未来的夺位功亏一篑。 秋冷摊了摊手,示意秋棋畅所欲言。 “说说吧,阿龙给你的问题,你可有了答案?” 花尊者饶有兴致的看向了花尊者,她其实对于秋冷和龙尊者的整场布局只知道一部分,现在听秋棋说一说,也能给她解惑。 “嗯……信息量有点大,我应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应该从上巳崖山洞中那令人惊骇的珍宝数量开始说起吧,百宝阁上的东西给了我非常多的信息。” “山洞中数量惊人的奇珍异宝,让我肯定了一件事情,龙尊者很信任我。” “一开始,这种奇怪的信任感让我感觉非常疑惑,毕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此外,那些珍宝,就算是从现成的宝库之中搬取,在不被执法队察觉到的情况下,想要做到……单凭龙尊者一个人也是做不到的。” “而山洞迷倒通向的终点居然指向了释狱楼——你这个明庄庄主的住处,而且众所周知,释狱楼的地宫之中,设有秘阁,隐藏着十数代执法队积攒下来的一笔巨大财富。” “只有六尊者的信物完全聚齐,才能打开秘阁的门。”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这个宝库搬空到上巳崖山洞的,但那堆积如山的珍宝数量,只有这一种获取可能。” “而且,龙尊者必然需要你这个明庄庄主的配合,否则绝不可能做到。” “于是,我会想起了那场身份审判尊者大会……” “更加让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老秋,你和龙尊者在尊者大会上的目标并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救我。” “尤其是在我到侧山确认花尊者并未死之后,我就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所以,我很容易的得出了一个关键信息,在尊者大会上,龙尊者暴起杀手斩杀护童、还有对花尊者的一切挑衅,使得整个尊者大会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一件事……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而达到将我救出来的目的。” “花尊者,只不过是配合龙尊者演了一场几乎天衣无缝的戏而已。” “推测出这一点之后,释狱楼之中所谓花尊者已死的戏剧自然不攻自破。” “这就是我的答案,还有能够推测出你们关系的理由,还满意吗?” 花尊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秋棋这一番分析确实经得起推敲,但要说滴水不漏还是做不到的。 这其中还隐藏着一些关键点没有说明。 比如说:既然花尊者没有死,为什么要在释狱楼中做出死亡的假戏? 再比如说:为什么释狱楼花尊者身死的房间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些问题,秋棋还没有解释清楚。 但秋冷却依然略带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错,能够想到这一点,并找到这里,说明,你已经合格了。” 秋棋眉头一挑。 “合格什么?合格作为盟友加入你们取缔执法队的布局吗?” 花尊者略有些讶异。 “你怎么……” 秋冷却很自然的笑了笑,他能听得出秋棋对他的称呼有一些生疏。 “什么盟友不盟友的,阿棋,不论你相不相信,我当年对你毫不容情的严厉,还有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让我们可以拥有更好选择的权利。” “我知道,为了完成我心中的这个目标,我放弃了太多,也毁掉了太多。” “这其中,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作为我亲生儿子的你,在你儿时,我从未让你过过一天好日子,在你成年之后,也一直在为执行任务而奔波,手上沾染了无数的罪。” “你经历了洗脑、苦训,除了让你避免毁面以外,我这个庄主父亲几乎没有做任何一年身为父亲应该做的事情。” “当我看到那个无情无义、冰冰冷冷、只知道执行任务和杀人的你,甚至连一声爹都不叫我的时候,我真的满心悔恨,我觉得这是老天在报复我。” “但我不怪你,因为终究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太不称职了,我牺牲了你,牺牲了身边的所有人,甚至牺牲了我自己。” “我为借剑山庄做了数十年的狗,我的儿子也因此为借剑山庄做了这么多年的狗,我本以为我的生命将不会再有一件顺心的事……” “但,那个勇于反抗,勇于对执法队说不的你,让我看到了可能成功的希望。” “尤其是你那日和我说的那一句‘执法队当废’的话时,虽然我异常严厉激动的训斥了你。” “但我的内心,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那种喜悦。” “我知道,我的儿子没有被残酷的洗脑彻底摧毁,我知道,我的儿子没有成为被执法队随意摆布的棋子,你有自己的思想,你有自己的热血。” “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正因为这一点,我才坚持到了现在。” “这些年来的布局,我不单单只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为了每一个因执法队存在而身死的人。” “无论如何,我也要摧毁这个持续了数百年却让人恶心至极的肮脏之地,我要让那地宫中与日俱增的孩童重见天日。” “因为他们,何尝不是我们每个人的缩影。” 静静听着秋冷这些看似没头没脑,实际上完全发自本心的话,秋棋脑海中零散的信息很快穿成了一条线。 果然,这些年秋冷对执法队一切的卑躬屈膝、下贱模样,都是在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他,还有龙尊者、花尊者,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和秋棋一样! 摧毁执法队! 摧毁延续了数百年的暗庄传承,还借剑山庄一片朗朗青天。 为了这个目的,正如秋冷说的,秋冷几乎把一切都搭上去了。 他自己做了执法队的狗,几十年如一日。 就连他的儿子,在前半生也一直在经历暗庄的摧残。 尽管秋棋为原主人的遭遇感到悲愤,但他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秋冷是真的能够做大事的人。 拥有大格局。 敢于去牺牲,为达目的几乎不择手段。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 可秋冷连自己和自己儿子一生的命运都可以完全牺牲掉…… 一般人会说他是个畜生。 但秋棋作为一个旁观者,却知道这需要经历无法想象的心理折磨和心灵质问。 就算最后事办成了,也难保秋冷不会因为内心极其强烈的负罪感而寻短见…… 但如果仔细一想,世间有几个人能够狠下心做出这种事来? 秋冷真的有大将之风,正因为有这些深自灵魂的考验过后,秋冷的手腕和头脑将拔升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层级。 如果站在原主人的角度,秋棋是不会原谅秋冷做的事情的,是秋冷为了拯救而牺牲,可他却也同时牺牲掉了自己最亲切最浓烈的感情。 失去亲情,是肯定的。 但站在穿越者秋棋的角度,秋冷本就不是自己的爹,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如果是作为盟友的话,秋棋还是能够接受这么一个头脑和心理能力强大的盟友的。 但…… 想让他管秋冷叫爹? 还是洗洗睡吧。 不可能的。 从他穿越过后,就深刻的明白一件事情,原主人的前半生是不存在任何亲情的,但也正因如此,他这个穿越者不会因为所谓的血缘羁绊和血脉产生任何的心理负担。 他可以非常轻松的把自己和秋冷的血缘关系撇干净,因为他一开始就没觉得秋冷是他爹。 他的亲人,只能有他自己去选择。 是老板,是小花姐,是客栈中的大家。 至于秋冷他们……最好的结局顶多就是朋友,他绝对不会打心眼里觉得秋冷他们是亲人。 因为就连原主人的身上都没有这种执念。 想要做大事,总要付出一些牺牲的。 有人说,先有小家,才能顾全大家。 但现实是,想要顾全大家,在有些时候只能被迫舍弃掉小家。 秋冷既然做出了牺牲亲情的选择,那和秋棋就没有关系了。 秋棋不可能承认这份关系的,也不可能原谅秋冷作为父亲所做的事情。 哪怕是秋冷这次出手救了他,也不可能了。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做不了父子,盟友还是可以做的。 秋冷是一个大将之才,如若这次夺位能够成功……他如果能够成功说服秋冷成为秦衣起事的一员,并全力支持秦衣。 那么一定能够在接下来的起事中,发挥大作用。 另一边的花尊者听到秋冷的这些话后,也忍不住唏嘘不已。 “可惜,执法队的手终究伸的太长了。” “自从阿棋你说出了那么逆反的话后,消息就通过释狱楼的眼线传了出去。” “你被围杀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大哥隐忍了这么多年,却头一次爆发出了那种想要和执法队直接拼命、玉石俱焚的情绪。” “但后来找你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让大哥心中留了一丝希望,彻底冷静了下来。” “闷头布局,并决定毕其功于一役,为你报仇,为所有人报仇!” 秋棋的反应很平淡,因为他心中已经确定了日后和秋冷等人的相处模式。 所以对于花尊者的这些话,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秋冷自然看出了秋棋的态度,尽管心中有些叹息,但更多地还是欣慰。 秋冷这一辈子已经过的什么都不是了。 如果他儿子能够彻底割裂这些东西,也许对儿子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第201章:出手、夺位【四千大更,求订阅!】 对于所谓亲情的关系,秋棋和秋冷的选择都是淡忘,对于这点二人心照不宣。 已经做出来的事情是既定事实,无法弥补。 但这样也好。 在秋冷和秋棋眼中,这是处理他们从前的父子关系的最好方法。 花尊者以局外人的角度看着两人奇怪的表情,不太懂他们二人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亲生父子、血肉至亲,怎么看起来那么生疏? 毫无任何亲近感。 不过花尊者仔细一想也是,秋棋这孩子这些年来吃的苦实在太多了,换位思考一下,就算是自己,只怕也不会认秋冷这个爹。 但如果站在秋冷的角度去思考…… 秋冷也有些太无辜了,毕竟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也根本不是秋冷能够操纵的,秋冷也不想牺牲掉血肉之亲啊。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她再多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人家家中的相处模式,不应该由她的想法来决定。 秋棋淡淡问道。 “所以,我的答案你们满意吗?是不是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秋冷见到秋棋完全没有叙旧的意思,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只能默默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点点头。 “不错,花尊者还没有死,而且你也成功找到了这里。刚刚我便说过了,你已经合格了。” “如果是从前那个经历了洗脑,对于执法队拥有极大忠诚,而且只知道盲目的执行任务的你,在我眼中是不合格的。” “从前那个你,不会通过百宝阁中的奇珍异宝以及老二给你的提示,寻找到通往释狱楼的密道,那我们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就都与你无关了。” “所以即便那个你这次回来了,我也会出手救你的命,但会按照原定计划将你留在山洞中,等待我们计划完成。” “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老二也会在明日带你离开借剑山庄,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整个借剑山庄就会彻底解放,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复你的心智。” “但现在看来,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我去做了。你远远超出了我的心理预期。” “所以现在你无论想要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秋棋抿了抿嘴,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 “虽然我猜测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但是还有一些问题我没有搞清楚,而且因为少了某些关键信息的原因我也分析不出来。” “所以只能问你,我猜测这些背后应该隐藏了一个很大的布局,遍及整个执法队,哦不,应该说是遍及了整个执法队的明庄暗庄。” “首先我想问的是,为什么今日释狱楼花尊者假死的那个房间,能够布置出那般逼真的效果,而且,在短短一个时辰之间似的整个房间之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猜测这应该是什么障眼法吧,能够把我都给骗过去的障眼法,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转轮尊者的行云布雨。” “可是我第二次来到房间中仔细检查的时候,却并未发现行云布雨应该留下的符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秋棋看向秋冷,今日的事情花尊者全程没有在,所以自然更不知道,她自然也看向了秋冷。 等待秋冷的解答。 秋冷眉头微微一挑。 “你还记得老二在你离开前提醒了你一句,告诉你你的想法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秋棋点点头。 “是啊,我确实想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想到了后面那个完全洁净崭新的房间并非是障眼法,真正使用障眼法的是第一次。” “那个血流满地的房间中的情景,才是真正的障眼法,而且后来我也发现了花尊者并没死的这件事情,更加肯定了这种想法。” “但更大的问题却出现了,首先,如果第一次房间中的障眼法的话,为什么我还能够拿到这枚紫铜戒指?” 说着,他将怀中贴身位置放着的紫铜戒指拿了出来,晃了晃。 “一切都是假的,唯独这个紫铜戒指是真的?” “那么转轮尊者为什么会用行云布雨?难道只是为了让我看到那个场景,只是为了让我取得戒指?” “这就更说不通了,转轮那个老油条为什么要做出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秋冷的眼神微微一动,另一侧的花尊者也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惊道。 “老大,你连转轮都说通了?转轮那个资历最老,思想也最腐朽的老家伙,加上六尊者之中最具执行力的乌尊者,完全就是六尊这之中最固若金汤的强强联手阵营。” “你是怎么将转轮拉过来的?” 秋冷却是淡淡一笑,看向了秋棋,问道。 “阿棋,你觉得呢?” 有时候距离现实往往就差了一个关键点,而现在,花尊者已经把这个关键点推到了秋棋的面前,秋棋眉头微微一皱。 “转轮尊者是你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你们布置下花尊者死亡的景象,一开始就是为了钓鱼。” “释狱楼中眼线错综复杂,地宫之中的势力更加复杂,到底哪些是执法队的人,哪里又隐藏着执法队的眼线,就算是你这个当门主的也未必就全部清楚。” “所以,为了能够将这些眼线全部一网打尽,你不遗余力的策划了这次的整个事件。” “第一步,通过转轮尊者的行云布雨,来伪造出花尊者死亡的全景象。” “第二步,让我在机缘巧合下取得紫铜戒指,从而使得整个事件更具真实可信度。” “我一开始就怀疑,既然房间中一片狼藉,一看就是经历过一番战斗的样子,秋雷身为以为武夫到底为什么没有听到?” “现在一切都懂了,秋雷这些年看起来是你身边忠诚的大管家,对你唯命是从,而且跟执法队那边几乎毫无联系。” “但通过当初我被围杀的事件……你就推测出这个老混蛋就是当初出卖我的那个人。” “执法队当废这句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过,而之所以会泄露,肯定是释狱楼中隐藏着一个重要眼线。”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手段,调查出这个执法队的重要眼线就是秋雷的,但这次你却完美利用了秋雷。” “秋雷看到花尊者死亡的情景,又看到我的手中拿着紫铜戒指,就会在第一时间相信花尊者死亡的这个事实。” “然后会第一时间将这个最重要的消息传递给他背后的联系人,以及他背后站着的最重要的人。” “而你站在暗中观察,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整个信息传递的过程,从而顺藤摸瓜查到这条在你身边隐藏至深数十年的信息传递途径,进而一网打尽。” “事实证明,你的计划应该是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说起来……我在今日宰了秋雷,也并没有犯错,因为秋雷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而且我还除掉了一个可能出现的隐患。” 说着,他略感满意的看了看被龙尊者随手丢到一边的脑袋。 秋冷点点头。 “不错,一切如你所言。转轮尊者的确是我的人,今天的一切布局也确实如你所言,起到了投石问路和顺藤摸瓜的作用。” “在我身边隐藏最深的这条信息传递线,我也已经全部了解清楚了,不会再成为任何威胁。” 花尊者恍然,原来今天是为了投石问路,是布局计划彻底开展下去的先决条件。 但她其实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转轮尊者会成为秋冷这边的助力,原本她还以为整个计划执行下去非常具有难度呢。 但现在想想。 万事俱备。 六尊者中,她和龙尊者已经在这里,而剩下的四个尊者分为两个阵营。 转轮和乌尊者阵营、蛙尊者和玮尊者阵营。 一边代表着头脑和运筹能力,一边则代表着战力。 前者,有转轮尊者站在他们这边,只需要关键时刻的一个反水,就能够将乌尊者给成功控制住。 而蛙尊者和玮尊者这两个人,不仅拥有超乎常人的警觉性,而且实力也极其不容小觑。 简单点来说,转轮尊者和乌尊者是通过战术和头脑立足的,但蛙尊者和玮尊者是真正的通过绝对的实力,这两个人最不好搞定。 而且乌尊者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就算转轮尊者提前摆下诱饵,乌尊者也不一定就会真的跳进坑里。 而一点秋冷他们在一个错误的时机之下图穷匕见,打草惊蛇。 让他们三位尊者联合在一起,会给秋冷他们带来非常大的麻烦。 但真到了那个玉石俱焚,必定要拼出一个生死的时候,到底哪边会赢也不好说。 毕竟,这是借剑山庄诞生以来,规模最大的内战。 执法队在关键时刻到底站在哪一边,暗庄、还有天下分号数以百计的天级杀手和数以千计的地级杀手,到底会如何选择,也会直接影响到整个战局。 成败还需要一定的耐心,不能操之过急。 花尊者对于秋冷有信心,一切还是要靠秋冷进行指挥,而他听命行事就够了。 所以对于其他的问题他没有选择深挖。 秋棋却并不满足于此,他知道对于秋冷的整个布局来说,今日的一切,都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 而他本身也是一个玩战术耍头脑的,在一个计划执行之前,至少也要自己确定一下可行性才能放心。 秋冷看着他脸上的微妙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想知道后面的布局和计划?” 秋棋点点头。 “当然,这件事情直接决定了我们整个人的生死,我知道决定性的信息,知道的人应该是越少越好,但你身在借剑山庄多年,很容易就处于当局者迷的状态。” “而我现在勉强算是盘观者清,我需要将整个计划重新推演、复盘一下,否则,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放心。” 秋冷没有拒绝秋棋的说法,而是侧头看了花尊者一眼。 花尊者立刻会意,也走出了房间之中。 这一下,房间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秋冷缓缓站起身,双手扶着桌案。 但他并没第一时间开口。 秋棋也是如此。 空气陷入了沉寂,而某些一直被忽略的细微声音也在寂静的空间中被无限的放大。 黑夜里,隐隐传来一串串声嘶力竭的嘶吼,就仿佛阴风吹过山岗,细细听之诡异至极。 那是来自于地宫的声音。 秋棋微微叹息一声。 秋冷却趁此时开口问道。 “我很想知道,如果你是我,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你会选择如何去做。” 秋棋眼睛微微一眯,这个问题问的有意思。 是在考验自己的能力吗? “首先,我和你站的立场并不完全相同。” “其次,我对你多年来的布局只是一知半解,并不完全了解,你手上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资源,什么样的底牌,我都不知道。” “你打算让我怎么盲猜?” 秋冷的眼珠滴溜溜一转,隐隐流露出了一些精光。 “就根据你现有的信息进行思考,你会如何去做?” 秋棋心中微微一动,但也没有继续藏着掖着。 他抬起头,看向秋冷,正色认真的说道。 “在执法队之中,六位尊者中有三位尊者已经……” 秋冷却摆了摆手。 “不,别这么分析,在这场决战正式打响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三位尊者?在这个所有人都未必能够尽然相信的时候,一切事情都必须打出提前量,留下后手。” 秋棋眉头一皱。 秋冷的话似乎暗有所指。 难道说花尊者和龙尊者有什么问题? 所以秋冷才会把他们全都叫出房外? 不好说。 因为临阵换阵营的事情,在哪里都可能出现。 “也是,既然存在太多的不可变量,而且我根本无法站在你的立场去分析问题。” “所以,在眼前这种局面之下,我就是两眼一抹黑,很难有什么大计划作为。” “因此,我不会凭空想出一个计策,那太不切实际了。” “与其如此,我还不如猜一猜你接下来的计划。” 秋冷耸耸肩,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今日顺藤摸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你今天费尽周折,甚至连转轮尊者这张底牌都已经透露出来了,那就说明你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了挖出隐藏最深的叛徒。” “你还有其他的目的,比如,这个。” 说着,他将自己手中的紫铜戒指放到了灯火旁边。 使得紫铜戒指在灯火的照耀下释放出了淡淡的幽光。 第202章:最关键的底牌,同归于尽?【四千大更,求订阅!】 “或者说,你的主要目的是这个,而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隐藏最深的眼线,其实只在其次。” 秋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慎重之色,深深地看了秋棋一眼。 双手缓缓环抱在胸前,问道。 “哦?仔细说说。” 秋棋继续猜测道。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转轮尊者出手施展行云布雨,如果是在我第一次来到释狱楼的时候施展的话,为什么我会在障眼法中拿到这个真实存在的紫铜戒指。”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枚紫铜戒指,在这场大戏之中的地位重中之重。属于绝对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回想我拿到紫铜戒指之后,龙尊者对此并不甚在意的那个态度,我便有所思考,难道说紫铜戒指真的不怎么重要?” “因为在我看来,龙尊者当时的那个态度表明,这枚戒指最初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准备的,或者说,无论这枚戒指落到谁的手中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这枚戒指的本质,而是这枚戒指背后代表着的意义。我说的对吗?” 秋冷缓缓坐到了位置上,脸色出现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变换,颇为震惊的看着秋棋。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从前的阿棋。” “从前的阿棋虽然也深得借剑山庄诸多秘技的精传,但他做起事来最多的还是莽,根本不会考虑的那么多,更不会思考到现在这种程度。” “我虽然这些年对你……但我一直在暗暗关注着你,我真的有些不太敢相信短短几个月、半年的时间,你居然能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好吧,更多地还是欣慰,事实告诉我,离开了我,离开了借剑山庄,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你终究会选择自己的路,也会遇到自己的亲人和伙伴。” “过去那些残酷的记忆,不应该成为桎梏你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你的猜测至少中了八成,这枚紫铜戒指确实代表着我接下来的重要布局,同时也是将整个执法队推翻的重要一步。” “不过我现在非常好奇,性情大变,且做事方式也大变的你,究竟能不能猜出来,我费尽周折折腾了半天,到底想做些什么。” “你接着往下说。” 秋棋脸色淡然,将手中的紫铜戒指拿了起来,端详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既然你是想将这么紫铜戒指作为推翻执法队的导火索,那就说明‘紫铜尊者’在整个布局中至关重要。” “而真正的关键点不是究竟谁来做这个紫铜尊者,重点应该是落在了‘前任紫铜尊者’之上,也就是花尊者。” “诚然,六枚尊者信物很重要,代表了执法队至高无上的权力,但花尊者即便没有这枚戒指也依然是尊者。” “而拿到这枚戒指的下一个人,对你们来说到底是敌是友,都不重要。” “放眼整个借剑山庄,真正有资格坐上这个尊者位置的人并不多,所以新的紫铜尊者一旦出现,遇到的风险就太多了,那些早就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会呈现疯抢之态,一窝蜂的全部围上去。” “要知道,尊者更换之初,是最容易杀人取缔的时候。” “从而使得新任紫铜尊者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插手你的布局。” “但换一种角度思考,德不配位的人拿到戒指,做了新的紫铜尊者,也会让六尊者的其他几个人感到烦恼吧。” “进而可以使整个借剑山庄进入混乱状态,所以戒指所落何人之手,都不具威胁。” “而当借剑山庄进入了‘紫铜风波’之后,喜闻乐见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就出现了。” “你能够借此机会做的文章简直多了去了,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用将浑水搅得更浑一些。” “紫铜戒指可以大做文章,新任紫铜尊者可以大做文章,花尊者的死因同样可以大做文章,暗庄数以万计的杀手组织,更能够大做文章。” “你可以通过你这些年积攒的力量,兵分四路。”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引起六尊者之间的争执,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那条尊者之中存在的定则。” “花尊者的‘死状’,因为秋雷的原因,看到的人非常多,而只要是有心人,根据那个‘似曾相识’的死状,再加上尊者大会上发生的一幕幕,很容易就能意识到一个问题。” “花尊者的死,与龙尊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也是故意营造出了这种假象的,对吧?” “六尊者内部不允许自相残杀,这是每一位尊者都不能触犯的规则,一旦触犯了,执法队将无以立威,六尊者将直接从貌合神离转至分崩离析。” “所以破坏规则之人,必将遭受整个借剑山庄之合击。” “而这个时候,一向德高望重的转轮尊者只需要站出来,说上一句,花尊者死于龙尊者之首,四位尊者必须要联合起来取龙尊者的性命。” “只要转轮尊者此话一出,无论是玮尊者和蛙尊者的一派,还是转轮和乌尊者的一派,都绝不能再容许龙尊者存在,必要将矛头指向龙尊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知道龙尊者是这个操蛋的性格,所以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有意识的让龙尊者在诸位尊者之间拉仇恨。” “所以在尊者阵营中,龙尊者始终处于一个孤立的状态,而且是人人厌恶的那种存在,所以这次诸位尊者群起而攻之是必然后果。” “四位尊者合力对付龙尊者,就意味着执法队内部必然空虚,趁虚而入为上策。” “正如我刚才说的,在这种时候,可以兵分多路,分而利用紫铜戒指、新任紫铜尊者、还有地宫和暗庄之中的杀手来让整个局面更混乱一些。” “这是在我看来的最优解,我觉得这一系列计划拿出来,想要彻底推翻执法队应该就差不多了。”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全部需要抓准时机,而且如若你先期工作没有做好,那些已经被洗脑的杀手们很难临阵反水、暗庄也很难在完全空虚的时候被你彻底掌控在手里。” “正如我说的,我不知道你究竟做到了哪一步,所以我的计划只能进行到这里。” 听他这一番推论说完,秋冷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第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秋棋疑惑的看向他。 “怎么?我已经都说完了,你怎么看?” 秋冷深吸一口气,默默朝秋棋输了一个大拇指,过了半晌才说道。 “厉害,我没想到你仅仅通过白天展示给你的那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够推测到如此地步。” “莫非唤醒心智之后,可以令人的头脑突飞猛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提出来的计划要比我完善一些。” “如果我将手上拥有的全部力量,还有这些年来的布局全都告诉你,恐怕你能够想出比我最初设想更加完善的计划。” 这一点,秋棋也承认。 毕竟一直以来他就是玩战术、制定策略的。 但是他和秋冷可以称得上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经历过前世现代社会新思维、逻辑思维教育的秋棋的头脑能够很轻易的想到很多这个时代的人触碰不到的盲区。 而且,秋棋也有一套半公式型的思维方式。 在这种公式化的逻辑推理过程中,他就算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很容易想到秋冷他们想不到的事情。 但相比秋冷,他的某些计划看起来更加纸上谈兵一些,或者说更加的笼统,虽然挺起来非常唬人,但细细想想,其中也有不少的不能切实执行的地方。 而且,相比秋冷,他的做法更加柔和一些,但柔和的计划在极大多数时候都并不适用。 在秋棋看来,如果放在他的眼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能够解救所有人,牺牲率低于百分之一,但收益率只有六七成左右。 而另一条路是牺牲率高于百分之五十,但收益率百分之百。 秋棋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前一世都生活在和平社会的他,最见不得牺牲,而且是那种只为了最终收益的牺牲。 但如果指挥者换成是秋冷,秋冷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条路。 因为在关键时刻,差了这二三成的收益,就很有可能导致全盘功亏一篑。 所以相比秋棋,秋冷更加适合做核心大将。 未来秋棋如果跟随秦衣一起起事,那么他们会遇到无数次上述的这种情景。 而无论是秋棋、还是秦衣,无疑都下不了这种狠心。 可秋冷下得了。 所以在绝大多数时候,秦衣都更需要秋冷替他做决策,秋棋更适合做一个规划者,而绝不适合充当战场真正操控者。 从秋棋穿越过来以后,秋棋只遇到过两个这样完全理智,不会因任何其他原因改变本心的人,一个是叶司丞,另一个就是秋冷。 如果从正常来说,一个在全天下拥有极高的名声,无论从天下间任何一个角落地方养精蓄锐都能重新东山再起的人——叶司丞,会选择一条相当于自杀的道路吗? 可叶司丞就是这样做了,他为了百分之百的收益率,为了自己的所有计划都能够达到最完美的执行,他连他自己都牺牲掉了。 眼下秋棋遇到了一个虽然在头脑上远远比不上叶司丞,但在手段上足以和叶司丞比肩的人,肯定要提自家老板抓住。 仔细想想,如果把秋棋的头脑,和秋冷的手段相结合,那不就相当于一个低配版的叶司丞了? 所以,秋冷这个人才是秋棋必须要为秦衣争取的。 在推翻了执法队,由他们彻底掌握借剑山庄之后,秋棋完全可以凭借感情牌,将秋冷推到秦衣的阵营。 但这种手法,秋棋有些不屑使用。 所以他选择通过头脑来镇住秋冷,从而让秋冷打心眼里相信秋棋做出的选择。 借此来指明一条跟着秦衣共同起事的道路。 这就是秋棋的计划。 所以在秋冷的面前,他将自己的头脑运用到了极致,没有丝毫藏拙的意思。 秋冷则是认真地看着秋棋。 “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思路,而且与我的思路八九不离十,你觉得你在这个计划中能够站在什么位置上?” “虽然我的计划都已经确定了下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布局,也大致推敲的差不多了,但是在我看来,始终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尽管我将一切都做到了最好了,也只能保证大概五成的可能。” “计划是可以因人而变得,现在你来到了这里,我想听一听,你的规划,还有你的做法。” 秋棋伸出了手。 “现在我们应该已经算是可以彼此信任的盟友了吗?既然如此,我想看一看你隐藏的底牌。” 秋冷也没犹豫,伸手拿起笔,在纸上飞快的写了几笔,然后吹了吹墨迹,推到了秋棋的面前。 秋棋将纸上罗列出来的内容看了一遍,眼神就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将纸拿了起来,凑到油灯边烧干净,然后点点头。 “我知道了,但你这些底牌,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秋冷刚要说点什么,就被秋棋阻拦住了。 “不过,在借剑山庄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之不容易了,我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你不用多解释了,这已经比我最初的设想好太多了,但我不得不说,你有些乐观了,如果仅有这些底牌的话,可能胜率连五成都没有。” “你应该还有所隐藏吧?” 秋冷点点头。 “的确有,我有一张最关键的底牌没有写出来,就是这张底牌给了我五成赢得可能性。” “但我之所以没有写出来,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因为……这张底牌一旦写出来,可能就不灵验了。” “而且,可能连我手中的所有人都会搭在其中,属于一条玉石俱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一旦用出来,赢的可能大概还没有同归于尽的可能高。” “所以除非是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刻,不得不拿出来的时候,我是不可能亮出这张底牌的。” 秋棋心中一动,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有些诧异的看了秋棋一眼。 但很快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大致猜到了你这张底牌是什么了。” 秋冷瞳孔下意识收缩。 “你猜到了?怎么可能?这张底牌我已经隐藏了接近一个甲子,除了我自己以外,可能天下间都很难有第二个人知道。” 秋棋却自信的笑了笑。 “什么话都别说的太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第202章:最关键的底牌,同归于尽?【四千大更,求订阅!】 “或者说,你的主要目的是这个,而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隐藏最深的眼线,其实只在其次。” 秋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慎重之色,深深地看了秋棋一眼。 双手缓缓环抱在胸前,问道。 “哦?仔细说说。” 秋棋继续猜测道。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转轮尊者出手施展行云布雨,如果是在我第一次来到释狱楼的时候施展的话,为什么我会在障眼法中拿到这个真实存在的紫铜戒指。”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枚紫铜戒指,在这场大戏之中的地位重中之重。属于绝对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回想我拿到紫铜戒指之后,龙尊者对此并不甚在意的那个态度,我便有所思考,难道说紫铜戒指真的不怎么重要?” “因为在我看来,龙尊者当时的那个态度表明,这枚戒指最初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准备的,或者说,无论这枚戒指落到谁的手中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这枚戒指的本质,而是这枚戒指背后代表着的意义。我说的对吗?” 秋冷缓缓坐到了位置上,脸色出现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变换,颇为震惊的看着秋棋。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从前的阿棋。” “从前的阿棋虽然也深得借剑山庄诸多秘技的精传,但他做起事来最多的还是莽,根本不会考虑的那么多,更不会思考到现在这种程度。” “我虽然这些年对你……但我一直在暗暗关注着你,我真的有些不太敢相信短短几个月、半年的时间,你居然能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好吧,更多地还是欣慰,事实告诉我,离开了我,离开了借剑山庄,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你终究会选择自己的路,也会遇到自己的亲人和伙伴。” “过去那些残酷的记忆,不应该成为桎梏你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你的猜测至少中了八成,这枚紫铜戒指确实代表着我接下来的重要布局,同时也是将整个执法队推翻的重要一步。” “不过我现在非常好奇,性情大变,且做事方式也大变的你,究竟能不能猜出来,我费尽周折折腾了半天,到底想做些什么。” “你接着往下说。” 秋棋脸色淡然,将手中的紫铜戒指拿了起来,端详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既然你是想将这么紫铜戒指作为推翻执法队的导火索,那就说明‘紫铜尊者’在整个布局中至关重要。” “而真正的关键点不是究竟谁来做这个紫铜尊者,重点应该是落在了‘前任紫铜尊者’之上,也就是花尊者。” “诚然,六枚尊者信物很重要,代表了执法队至高无上的权力,但花尊者即便没有这枚戒指也依然是尊者。” “而拿到这枚戒指的下一个人,对你们来说到底是敌是友,都不重要。” “放眼整个借剑山庄,真正有资格坐上这个尊者位置的人并不多,所以新的紫铜尊者一旦出现,遇到的风险就太多了,那些早就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会呈现疯抢之态,一窝蜂的全部围上去。” “要知道,尊者更换之初,是最容易杀人取缔的时候。” “从而使得新任紫铜尊者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插手你的布局。” “但换一种角度思考,德不配位的人拿到戒指,做了新的紫铜尊者,也会让六尊者的其他几个人感到烦恼吧。” “进而可以使整个借剑山庄进入混乱状态,所以戒指所落何人之手,都不具威胁。” “而当借剑山庄进入了‘紫铜风波’之后,喜闻乐见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就出现了。” “你能够借此机会做的文章简直多了去了,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用将浑水搅得更浑一些。” “紫铜戒指可以大做文章,新任紫铜尊者可以大做文章,花尊者的死因同样可以大做文章,暗庄数以万计的杀手组织,更能够大做文章。” “你可以通过你这些年积攒的力量,兵分四路。”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引起六尊者之间的争执,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那条尊者之中存在的定则。” “花尊者的‘死状’,因为秋雷的原因,看到的人非常多,而只要是有心人,根据那个‘似曾相识’的死状,再加上尊者大会上发生的一幕幕,很容易就能意识到一个问题。” “花尊者的死,与龙尊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也是故意营造出了这种假象的,对吧?” “六尊者内部不允许自相残杀,这是每一位尊者都不能触犯的规则,一旦触犯了,执法队将无以立威,六尊者将直接从貌合神离转至分崩离析。” “所以破坏规则之人,必将遭受整个借剑山庄之合击。” “而这个时候,一向德高望重的转轮尊者只需要站出来,说上一句,花尊者死于龙尊者之首,四位尊者必须要联合起来取龙尊者的性命。” “只要转轮尊者此话一出,无论是玮尊者和蛙尊者的一派,还是转轮和乌尊者的一派,都绝不能再容许龙尊者存在,必要将矛头指向龙尊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知道龙尊者是这个操蛋的性格,所以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有意识的让龙尊者在诸位尊者之间拉仇恨。” “所以在尊者阵营中,龙尊者始终处于一个孤立的状态,而且是人人厌恶的那种存在,所以这次诸位尊者群起而攻之是必然后果。” “四位尊者合力对付龙尊者,就意味着执法队内部必然空虚,趁虚而入为上策。” “正如我刚才说的,在这种时候,可以兵分多路,分而利用紫铜戒指、新任紫铜尊者、还有地宫和暗庄之中的杀手来让整个局面更混乱一些。” “这是在我看来的最优解,我觉得这一系列计划拿出来,想要彻底推翻执法队应该就差不多了。”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全部需要抓准时机,而且如若你先期工作没有做好,那些已经被洗脑的杀手们很难临阵反水、暗庄也很难在完全空虚的时候被你彻底掌控在手里。” “正如我说的,我不知道你究竟做到了哪一步,所以我的计划只能进行到这里。” 听他这一番推论说完,秋冷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第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秋棋疑惑的看向他。 “怎么?我已经都说完了,你怎么看?” 秋冷深吸一口气,默默朝秋棋输了一个大拇指,过了半晌才说道。 “厉害,我没想到你仅仅通过白天展示给你的那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够推测到如此地步。” “莫非唤醒心智之后,可以令人的头脑突飞猛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提出来的计划要比我完善一些。” “如果我将手上拥有的全部力量,还有这些年来的布局全都告诉你,恐怕你能够想出比我最初设想更加完善的计划。” 这一点,秋棋也承认。 毕竟一直以来他就是玩战术、制定策略的。 但是他和秋冷可以称得上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经历过前世现代社会新思维、逻辑思维教育的秋棋的头脑能够很轻易的想到很多这个时代的人触碰不到的盲区。 而且,秋棋也有一套半公式型的思维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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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思路,而且与我的思路八九不离十,你觉得你在这个计划中能够站在什么位置上?” “虽然我的计划都已经确定了下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布局,也大致推敲的差不多了,但是在我看来,始终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尽管我将一切都做到了最好了,也只能保证大概五成的可能。” “计划是可以因人而变得,现在你来到了这里,我想听一听,你的规划,还有你的做法。” 秋棋伸出了手。 “现在我们应该已经算是可以彼此信任的盟友了吗?既然如此,我想看一看你隐藏的底牌。” 秋冷也没犹豫,伸手拿起笔,在纸上飞快的写了几笔,然后吹了吹墨迹,推到了秋棋的面前。 秋棋将纸上罗列出来的内容看了一遍,眼神就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将纸拿了起来,凑到油灯边烧干净,然后点点头。 “我知道了,但你这些底牌,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秋冷刚要说点什么,就被秋棋阻拦住了。 “不过,在借剑山庄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之不容易了,我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你不用多解释了,这已经比我最初的设想好太多了,但我不得不说,你有些乐观了,如果仅有这些底牌的话,可能胜率连五成都没有。” “你应该还有所隐藏吧?” 秋冷点点头。 “的确有,我有一张最关键的底牌没有写出来,就是这张底牌给了我五成赢得可能性。” “但我之所以没有写出来,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因为……这张底牌一旦写出来,可能就不灵验了。” “而且,可能连我手中的所有人都会搭在其中,属于一条玉石俱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一旦用出来,赢的可能大概还没有同归于尽的可能高。” “所以除非是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刻,不得不拿出来的时候,我是不可能亮出这张底牌的。” 秋棋心中一动,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有些诧异的看了秋棋一眼。 但很快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大致猜到了你这张底牌是什么了。” 秋冷瞳孔下意识收缩。 “你猜到了?怎么可能?这张底牌我已经隐藏了接近一个甲子,除了我自己以外,可能天下间都很难有第二个人知道。” 秋棋却自信的笑了笑。 “什么话都别说的太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第202章:最关键的底牌,同归于尽?【四千大更,求订阅!】 “或者说,你的主要目的是这个,而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隐藏最深的眼线,其实只在其次。” 秋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慎重之色,深深地看了秋棋一眼。 双手缓缓环抱在胸前,问道。 “哦?仔细说说。” 秋棋继续猜测道。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转轮尊者出手施展行云布雨,如果是在我第一次来到释狱楼的时候施展的话,为什么我会在障眼法中拿到这个真实存在的紫铜戒指。”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枚紫铜戒指,在这场大戏之中的地位重中之重。属于绝对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回想我拿到紫铜戒指之后,龙尊者对此并不甚在意的那个态度,我便有所思考,难道说紫铜戒指真的不怎么重要?” “因为在我看来,龙尊者当时的那个态度表明,这枚戒指最初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准备的,或者说,无论这枚戒指落到谁的手中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这枚戒指的本质,而是这枚戒指背后代表着的意义。我说的对吗?” 秋冷缓缓坐到了位置上,脸色出现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变换,颇为震惊的看着秋棋。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从前的阿棋。” “从前的阿棋虽然也深得借剑山庄诸多秘技的精传,但他做起事来最多的还是莽,根本不会考虑的那么多,更不会思考到现在这种程度。” “我虽然这些年对你……但我一直在暗暗关注着你,我真的有些不太敢相信短短几个月、半年的时间,你居然能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好吧,更多地还是欣慰,事实告诉我,离开了我,离开了借剑山庄,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你终究会选择自己的路,也会遇到自己的亲人和伙伴。” “过去那些残酷的记忆,不应该成为桎梏你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你的猜测至少中了八成,这枚紫铜戒指确实代表着我接下来的重要布局,同时也是将整个执法队推翻的重要一步。” “不过我现在非常好奇,性情大变,且做事方式也大变的你,究竟能不能猜出来,我费尽周折折腾了半天,到底想做些什么。” “你接着往下说。” 秋棋脸色淡然,将手中的紫铜戒指拿了起来,端详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既然你是想将这么紫铜戒指作为推翻执法队的导火索,那就说明‘紫铜尊者’在整个布局中至关重要。” “而真正的关键点不是究竟谁来做这个紫铜尊者,重点应该是落在了‘前任紫铜尊者’之上,也就是花尊者。” “诚然,六枚尊者信物很重要,代表了执法队至高无上的权力,但花尊者即便没有这枚戒指也依然是尊者。” “而拿到这枚戒指的下一个人,对你们来说到底是敌是友,都不重要。” “放眼整个借剑山庄,真正有资格坐上这个尊者位置的人并不多,所以新的紫铜尊者一旦出现,遇到的风险就太多了,那些早就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会呈现疯抢之态,一窝蜂的全部围上去。” “要知道,尊者更换之初,是最容易杀人取缔的时候。” “从而使得新任紫铜尊者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插手你的布局。” “但换一种角度思考,德不配位的人拿到戒指,做了新的紫铜尊者,也会让六尊者的其他几个人感到烦恼吧。” “进而可以使整个借剑山庄进入混乱状态,所以戒指所落何人之手,都不具威胁。” “而当借剑山庄进入了‘紫铜风波’之后,喜闻乐见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就出现了。” “你能够借此机会做的文章简直多了去了,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用将浑水搅得更浑一些。” “紫铜戒指可以大做文章,新任紫铜尊者可以大做文章,花尊者的死因同样可以大做文章,暗庄数以万计的杀手组织,更能够大做文章。” “你可以通过你这些年积攒的力量,兵分四路。”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引起六尊者之间的争执,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那条尊者之中存在的定则。” “花尊者的‘死状’,因为秋雷的原因,看到的人非常多,而只要是有心人,根据那个‘似曾相识’的死状,再加上尊者大会上发生的一幕幕,很容易就能意识到一个问题。” “花尊者的死,与龙尊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也是故意营造出了这种假象的,对吧?” “六尊者内部不允许自相残杀,这是每一位尊者都不能触犯的规则,一旦触犯了,执法队将无以立威,六尊者将直接从貌合神离转至分崩离析。” “所以破坏规则之人,必将遭受整个借剑山庄之合击。” “而这个时候,一向德高望重的转轮尊者只需要站出来,说上一句,花尊者死于龙尊者之首,四位尊者必须要联合起来取龙尊者的性命。” “只要转轮尊者此话一出,无论是玮尊者和蛙尊者的一派,还是转轮和乌尊者的一派,都绝不能再容许龙尊者存在,必要将矛头指向龙尊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知道龙尊者是这个操蛋的性格,所以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有意识的让龙尊者在诸位尊者之间拉仇恨。” “所以在尊者阵营中,龙尊者始终处于一个孤立的状态,而且是人人厌恶的那种存在,所以这次诸位尊者群起而攻之是必然后果。” “四位尊者合力对付龙尊者,就意味着执法队内部必然空虚,趁虚而入为上策。” “正如我刚才说的,在这种时候,可以兵分多路,分而利用紫铜戒指、新任紫铜尊者、还有地宫和暗庄之中的杀手来让整个局面更混乱一些。” “这是在我看来的最优解,我觉得这一系列计划拿出来,想要彻底推翻执法队应该就差不多了。”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全部需要抓准时机,而且如若你先期工作没有做好,那些已经被洗脑的杀手们很难临阵反水、暗庄也很难在完全空虚的时候被你彻底掌控在手里。” “正如我说的,我不知道你究竟做到了哪一步,所以我的计划只能进行到这里。” 听他这一番推论说完,秋冷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第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秋棋疑惑的看向他。 “怎么?我已经都说完了,你怎么看?” 秋冷深吸一口气,默默朝秋棋输了一个大拇指,过了半晌才说道。 “厉害,我没想到你仅仅通过白天展示给你的那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够推测到如此地步。” “莫非唤醒心智之后,可以令人的头脑突飞猛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提出来的计划要比我完善一些。” “如果我将手上拥有的全部力量,还有这些年来的布局全都告诉你,恐怕你能够想出比我最初设想更加完善的计划。” 这一点,秋棋也承认。 毕竟一直以来他就是玩战术、制定策略的。 但是他和秋冷可以称得上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经历过前世现代社会新思维、逻辑思维教育的秋棋的头脑能够很轻易的想到很多这个时代的人触碰不到的盲区。 而且,秋棋也有一套半公式型的思维方式。 在这种公式化的逻辑推理过程中,他就算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很容易想到秋冷他们想不到的事情。 但相比秋冷,他的某些计划看起来更加纸上谈兵一些,或者说更加的笼统,虽然挺起来非常唬人,但细细想想,其中也有不少的不能切实执行的地方。 而且,相比秋冷,他的做法更加柔和一些,但柔和的计划在极大多数时候都并不适用。 在秋棋看来,如果放在他的眼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能够解救所有人,牺牲率低于百分之一,但收益率只有六七成左右。 而另一条路是牺牲率高于百分之五十,但收益率百分之百。 秋棋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前一世都生活在和平社会的他,最见不得牺牲,而且是那种只为了最终收益的牺牲。 但如果指挥者换成是秋冷,秋冷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条路。 因为在关键时刻,差了这二三成的收益,就很有可能导致全盘功亏一篑。 所以相比秋棋,秋冷更加适合做核心大将。 未来秋棋如果跟随秦衣一起起事,那么他们会遇到无数次上述的这种情景。 而无论是秋棋、还是秦衣,无疑都下不了这种狠心。 可秋冷下得了。 所以在绝大多数时候,秦衣都更需要秋冷替他做决策,秋棋更适合做一个规划者,而绝不适合充当战场真正操控者。 从秋棋穿越过来以后,秋棋只遇到过两个这样完全理智,不会因任何其他原因改变本心的人,一个是叶司丞,另一个就是秋冷。 如果从正常来说,一个在全天下拥有极高的名声,无论从天下间任何一个角落地方养精蓄锐都能重新东山再起的人——叶司丞,会选择一条相当于自杀的道路吗? 可叶司丞就是这样做了,他为了百分之百的收益率,为了自己的所有计划都能够达到最完美的执行,他连他自己都牺牲掉了。 眼下秋棋遇到了一个虽然在头脑上远远比不上叶司丞,但在手段上足以和叶司丞比肩的人,肯定要提自家老板抓住。 仔细想想,如果把秋棋的头脑,和秋冷的手段相结合,那不就相当于一个低配版的叶司丞了? 所以,秋冷这个人才是秋棋必须要为秦衣争取的。 在推翻了执法队,由他们彻底掌握借剑山庄之后,秋棋完全可以凭借感情牌,将秋冷推到秦衣的阵营。 但这种手法,秋棋有些不屑使用。 所以他选择通过头脑来镇住秋冷,从而让秋冷打心眼里相信秋棋做出的选择。 借此来指明一条跟着秦衣共同起事的道路。 这就是秋棋的计划。 所以在秋冷的面前,他将自己的头脑运用到了极致,没有丝毫藏拙的意思。 秋冷则是认真地看着秋棋。 “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思路,而且与我的思路八九不离十,你觉得你在这个计划中能够站在什么位置上?” “虽然我的计划都已经确定了下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布局,也大致推敲的差不多了,但是在我看来,始终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尽管我将一切都做到了最好了,也只能保证大概五成的可能。” “计划是可以因人而变得,现在你来到了这里,我想听一听,你的规划,还有你的做法。” 秋棋伸出了手。 “现在我们应该已经算是可以彼此信任的盟友了吗?既然如此,我想看一看你隐藏的底牌。” 秋冷也没犹豫,伸手拿起笔,在纸上飞快的写了几笔,然后吹了吹墨迹,推到了秋棋的面前。 秋棋将纸上罗列出来的内容看了一遍,眼神就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将纸拿了起来,凑到油灯边烧干净,然后点点头。 “我知道了,但你这些底牌,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秋冷刚要说点什么,就被秋棋阻拦住了。 “不过,在借剑山庄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之不容易了,我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你不用多解释了,这已经比我最初的设想好太多了,但我不得不说,你有些乐观了,如果仅有这些底牌的话,可能胜率连五成都没有。” “你应该还有所隐藏吧?” 秋冷点点头。 “的确有,我有一张最关键的底牌没有写出来,就是这张底牌给了我五成赢得可能性。” “但我之所以没有写出来,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因为……这张底牌一旦写出来,可能就不灵验了。” “而且,可能连我手中的所有人都会搭在其中,属于一条玉石俱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一旦用出来,赢的可能大概还没有同归于尽的可能高。” “所以除非是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刻,不得不拿出来的时候,我是不可能亮出这张底牌的。” 秋棋心中一动,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有些诧异的看了秋棋一眼。 但很快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大致猜到了你这张底牌是什么了。” 秋冷瞳孔下意识收缩。 “你猜到了?怎么可能?这张底牌我已经隐藏了接近一个甲子,除了我自己以外,可能天下间都很难有第二个人知道。” 秋棋却自信的笑了笑。 “什么话都别说的太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第202章:最关键的底牌,同归于尽?【四千大更,求订阅!】 “或者说,你的主要目的是这个,而顺藤摸瓜找到那个隐藏最深的眼线,其实只在其次。” 秋冷的脸上多了一丝慎重之色,深深地看了秋棋一眼。 双手缓缓环抱在胸前,问道。 “哦?仔细说说。” 秋棋继续猜测道。 “我一直在思考,如果转轮尊者出手施展行云布雨,如果是在我第一次来到释狱楼的时候施展的话,为什么我会在障眼法中拿到这个真实存在的紫铜戒指。”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枚紫铜戒指,在这场大戏之中的地位重中之重。属于绝对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回想我拿到紫铜戒指之后,龙尊者对此并不甚在意的那个态度,我便有所思考,难道说紫铜戒指真的不怎么重要?” “因为在我看来,龙尊者当时的那个态度表明,这枚戒指最初根本就不是为了我而准备的,或者说,无论这枚戒指落到谁的手中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不是这枚戒指的本质,而是这枚戒指背后代表着的意义。我说的对吗?” 秋冷缓缓坐到了位置上,脸色出现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变换,颇为震惊的看着秋棋。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从前的阿棋。” “从前的阿棋虽然也深得借剑山庄诸多秘技的精传,但他做起事来最多的还是莽,根本不会考虑的那么多,更不会思考到现在这种程度。” “我虽然这些年对你……但我一直在暗暗关注着你,我真的有些不太敢相信短短几个月、半年的时间,你居然能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好吧,更多地还是欣慰,事实告诉我,离开了我,离开了借剑山庄,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你终究会选择自己的路,也会遇到自己的亲人和伙伴。” “过去那些残酷的记忆,不应该成为桎梏你的理由。” “你说的没错,你的猜测至少中了八成,这枚紫铜戒指确实代表着我接下来的重要布局,同时也是将整个执法队推翻的重要一步。” “不过我现在非常好奇,性情大变,且做事方式也大变的你,究竟能不能猜出来,我费尽周折折腾了半天,到底想做些什么。” “你接着往下说。” 秋棋脸色淡然,将手中的紫铜戒指拿了起来,端详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 “既然你是想将这么紫铜戒指作为推翻执法队的导火索,那就说明‘紫铜尊者’在整个布局中至关重要。” “而真正的关键点不是究竟谁来做这个紫铜尊者,重点应该是落在了‘前任紫铜尊者’之上,也就是花尊者。” “诚然,六枚尊者信物很重要,代表了执法队至高无上的权力,但花尊者即便没有这枚戒指也依然是尊者。” “而拿到这枚戒指的下一个人,对你们来说到底是敌是友,都不重要。” “放眼整个借剑山庄,真正有资格坐上这个尊者位置的人并不多,所以新的紫铜尊者一旦出现,遇到的风险就太多了,那些早就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会呈现疯抢之态,一窝蜂的全部围上去。” “要知道,尊者更换之初,是最容易杀人取缔的时候。” “从而使得新任紫铜尊者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无法插手你的布局。” “但换一种角度思考,德不配位的人拿到戒指,做了新的紫铜尊者,也会让六尊者的其他几个人感到烦恼吧。” “进而可以使整个借剑山庄进入混乱状态,所以戒指所落何人之手,都不具威胁。” “而当借剑山庄进入了‘紫铜风波’之后,喜闻乐见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局面就出现了。” “你能够借此机会做的文章简直多了去了,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用将浑水搅得更浑一些。” “紫铜戒指可以大做文章,新任紫铜尊者可以大做文章,花尊者的死因同样可以大做文章,暗庄数以万计的杀手组织,更能够大做文章。” “你可以通过你这些年积攒的力量,兵分四路。”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引起六尊者之间的争执,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那条尊者之中存在的定则。” “花尊者的‘死状’,因为秋雷的原因,看到的人非常多,而只要是有心人,根据那个‘似曾相识’的死状,再加上尊者大会上发生的一幕幕,很容易就能意识到一个问题。” “花尊者的死,与龙尊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也是故意营造出了这种假象的,对吧?” “六尊者内部不允许自相残杀,这是每一位尊者都不能触犯的规则,一旦触犯了,执法队将无以立威,六尊者将直接从貌合神离转至分崩离析。” “所以破坏规则之人,必将遭受整个借剑山庄之合击。” “而这个时候,一向德高望重的转轮尊者只需要站出来,说上一句,花尊者死于龙尊者之首,四位尊者必须要联合起来取龙尊者的性命。” “只要转轮尊者此话一出,无论是玮尊者和蛙尊者的一派,还是转轮和乌尊者的一派,都绝不能再容许龙尊者存在,必要将矛头指向龙尊者。”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早就知道龙尊者是这个操蛋的性格,所以你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有意识的让龙尊者在诸位尊者之间拉仇恨。” “所以在尊者阵营中,龙尊者始终处于一个孤立的状态,而且是人人厌恶的那种存在,所以这次诸位尊者群起而攻之是必然后果。” “四位尊者合力对付龙尊者,就意味着执法队内部必然空虚,趁虚而入为上策。” “正如我刚才说的,在这种时候,可以兵分多路,分而利用紫铜戒指、新任紫铜尊者、还有地宫和暗庄之中的杀手来让整个局面更混乱一些。” “这是在我看来的最优解,我觉得这一系列计划拿出来,想要彻底推翻执法队应该就差不多了。”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全部需要抓准时机,而且如若你先期工作没有做好,那些已经被洗脑的杀手们很难临阵反水、暗庄也很难在完全空虚的时候被你彻底掌控在手里。” “正如我说的,我不知道你究竟做到了哪一步,所以我的计划只能进行到这里。” 听他这一番推论说完,秋冷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第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秋棋疑惑的看向他。 “怎么?我已经都说完了,你怎么看?” 秋冷深吸一口气,默默朝秋棋输了一个大拇指,过了半晌才说道。 “厉害,我没想到你仅仅通过白天展示给你的那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够推测到如此地步。” “莫非唤醒心智之后,可以令人的头脑突飞猛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提出来的计划要比我完善一些。” “如果我将手上拥有的全部力量,还有这些年来的布局全都告诉你,恐怕你能够想出比我最初设想更加完善的计划。” 这一点,秋棋也承认。 毕竟一直以来他就是玩战术、制定策略的。 但是他和秋冷可以称得上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经历过前世现代社会新思维、逻辑思维教育的秋棋的头脑能够很轻易的想到很多这个时代的人触碰不到的盲区。 而且,秋棋也有一套半公式型的思维方式。 在这种公式化的逻辑推理过程中,他就算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很容易想到秋冷他们想不到的事情。 但相比秋冷,他的某些计划看起来更加纸上谈兵一些,或者说更加的笼统,虽然挺起来非常唬人,但细细想想,其中也有不少的不能切实执行的地方。 而且,相比秋冷,他的做法更加柔和一些,但柔和的计划在极大多数时候都并不适用。 在秋棋看来,如果放在他的眼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能够解救所有人,牺牲率低于百分之一,但收益率只有六七成左右。 而另一条路是牺牲率高于百分之五十,但收益率百分之百。 秋棋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前一世都生活在和平社会的他,最见不得牺牲,而且是那种只为了最终收益的牺牲。 但如果指挥者换成是秋冷,秋冷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第二条路。 因为在关键时刻,差了这二三成的收益,就很有可能导致全盘功亏一篑。 所以相比秋棋,秋冷更加适合做核心大将。 未来秋棋如果跟随秦衣一起起事,那么他们会遇到无数次上述的这种情景。 而无论是秋棋、还是秦衣,无疑都下不了这种狠心。 可秋冷下得了。 所以在绝大多数时候,秦衣都更需要秋冷替他做决策,秋棋更适合做一个规划者,而绝不适合充当战场真正操控者。 从秋棋穿越过来以后,秋棋只遇到过两个这样完全理智,不会因任何其他原因改变本心的人,一个是叶司丞,另一个就是秋冷。 如果从正常来说,一个在全天下拥有极高的名声,无论从天下间任何一个角落地方养精蓄锐都能重新东山再起的人——叶司丞,会选择一条相当于自杀的道路吗? 可叶司丞就是这样做了,他为了百分之百的收益率,为了自己的所有计划都能够达到最完美的执行,他连他自己都牺牲掉了。 眼下秋棋遇到了一个虽然在头脑上远远比不上叶司丞,但在手段上足以和叶司丞比肩的人,肯定要提自家老板抓住。 仔细想想,如果把秋棋的头脑,和秋冷的手段相结合,那不就相当于一个低配版的叶司丞了? 所以,秋冷这个人才是秋棋必须要为秦衣争取的。 在推翻了执法队,由他们彻底掌握借剑山庄之后,秋棋完全可以凭借感情牌,将秋冷推到秦衣的阵营。 但这种手法,秋棋有些不屑使用。 所以他选择通过头脑来镇住秋冷,从而让秋冷打心眼里相信秋棋做出的选择。 借此来指明一条跟着秦衣共同起事的道路。 这就是秋棋的计划。 所以在秋冷的面前,他将自己的头脑运用到了极致,没有丝毫藏拙的意思。 秋冷则是认真地看着秋棋。 “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思路,而且与我的思路八九不离十,你觉得你在这个计划中能够站在什么位置上?” “虽然我的计划都已经确定了下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布局,也大致推敲的差不多了,但是在我看来,始终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尽管我将一切都做到了最好了,也只能保证大概五成的可能。” “计划是可以因人而变得,现在你来到了这里,我想听一听,你的规划,还有你的做法。” 秋棋伸出了手。 “现在我们应该已经算是可以彼此信任的盟友了吗?既然如此,我想看一看你隐藏的底牌。” 秋冷也没犹豫,伸手拿起笔,在纸上飞快的写了几笔,然后吹了吹墨迹,推到了秋棋的面前。 秋棋将纸上罗列出来的内容看了一遍,眼神就变得凝重了起来,他将纸拿了起来,凑到油灯边烧干净,然后点点头。 “我知道了,但你这些底牌,存在很多不确定因素。” 秋冷刚要说点什么,就被秋棋阻拦住了。 “不过,在借剑山庄如此艰难的条件下,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之不容易了,我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你不用多解释了,这已经比我最初的设想好太多了,但我不得不说,你有些乐观了,如果仅有这些底牌的话,可能胜率连五成都没有。” “你应该还有所隐藏吧?” 秋冷点点头。 “的确有,我有一张最关键的底牌没有写出来,就是这张底牌给了我五成赢得可能性。” “但我之所以没有写出来,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因为……这张底牌一旦写出来,可能就不灵验了。” “而且,可能连我手中的所有人都会搭在其中,属于一条玉石俱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一旦用出来,赢的可能大概还没有同归于尽的可能高。” “所以除非是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刻,不得不拿出来的时候,我是不可能亮出这张底牌的。” 秋棋心中一动,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有些诧异的看了秋棋一眼。 但很快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大致猜到了你这张底牌是什么了。” 秋冷瞳孔下意识收缩。 “你猜到了?怎么可能?这张底牌我已经隐藏了接近一个甲子,除了我自己以外,可能天下间都很难有第二个人知道。” 秋棋却自信的笑了笑。 “什么话都别说的太满,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第203章:怪事横出,不能说的秘密?【四千大更,求订阅!】 秋棋站起身。 “既然接下来的应对策略和计划已经基本确定了,我也要去做好我要做的事情了。” 秋冷眉头微微一皱,他意识到了秋棋要去做些什么。 “你真的准备好了要去做这个新任的紫铜尊者?用不用我让阿龙和阿花和你说一说成为尊者需要承受的压力?” 秋棋耸耸肩。 “那你还有更好的方法吗?谁不知道当尊者压力很大?” “但如果我来当这个紫铜尊者,我们手中就相当于有了三个尊者,加一个准尊者的力量。” “这或许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能让成功的可能性大概提高一成左右。” “而且,如果是我来做这个紫铜尊者,我或许还能够处理一些你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秋冷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秋棋的这种做法。 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多补充了一句,嘱咐道。 “阿棋,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正是借剑山庄最大的变局时刻,如果你现在坐上这个位置,可能会出现远超过我们最初预想的变故。” “你一切小心,还有,我告诉你的这些所有所谓底牌,都不可能完全可靠,在关键时刻没有人会知道会往哪个方面出现偏差。” “所以,还是那句话,做事之时,最好要相信自己,而不要选择去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即便是我,也是如此。” “很多时候,你只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其他人根本帮不到你的。” 秋棋重重点头,他知道秋冷的这番话是诚恳直言。 也是最最真切的现实性问题。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不相信其他人,只相信自己,无疑是最佳的解决方法。 哪怕现在秋冷已经和他交换了全部意见,但这就意味着秋冷一定百分百值得信任了嘛? 秋棋觉得未必。 关键时刻,秋冷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他。 而他,难道就能任由自己被牺牲掉而什么都不做吗? 不可能。 他需要自救。 总而言之,他和秋冷的最终目的是完全一样的。 但因为双方面对某些情况的不同处理方式,所以双方都不能完全信任对方。 秋棋心中默默算计了一下,便再不多留,直接离开了释狱楼。 在他走后,秋冷、花尊者、龙尊者再度共聚一堂。 龙尊者有些调侃的问道。 “老大啊,这小子现在连你也捉摸不透了吧?嘿嘿,脱离掌控的滋味好受吗?” 花尊者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秋冷。 秋冷并没回应,像是在沉思。 龙尊者自说自话却丝毫不觉得无聊,东一句西一句的自己玩笑了起来。 眼中也满是即将大干一场的嗜血之色。 片刻之后,秋冷回过神来,看向房间中的二人。 “我暂时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那就一切继续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阿龙,你吸引所有尊者的集火,为我们这边行动争取时间,记住,面对四位尊者的共同围追堵截,千万不要正面应对,能跑就跑。” “你最拿手的不就是让别人找不到你吗?继续发扬这个套路,不要因为一时的激愤选择和四位尊者正面硬碰硬。” “一切以大局为重,能拖得时间越长越好。” “我这边也会尽快开始行动。” “阿花,你要做的事情也和之前商量好的一样,因为现在名义之上你已经死了,所以想办法补充好侧山那边的记录。” “然后你需要在暗中协助阿秋坐稳新任紫铜尊者的位置,你也知道他现在需要面对什么样的风险。” “虽然你当尊者也才没多久,但应对这些事情你应该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 “我希望你能够在暗中保护好他,不仅仅因为我亏欠他太多,更因为他在咱们这次的布局之中会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 花尊者立刻点点头。 “是,我一定尽可能的保护好他。” 旋即花尊者当先一步离开了释狱楼。 另一边,龙尊者却并没急着走,而是在花尊者走后深深地看了花尊者的背影一眼,旋即坐到了秋冷的对面。 十分难得的收敛了玩味的笑容。 眼神略有些变化的看着秋冷。 “老大,你让六妹去跟着那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六妹她……” 秋冷颇有些惊奇的瞥了他一眼。 “你也看出来了?” 龙尊者却装糊涂地摇了摇头。 “看出来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秋冷也心照不宣的没有辩驳,只是淡淡道。 “在她真的踏出那一步之前,他还是我们的六妹,但如果关键时刻她真的……我也不会留手。” “现在名义之上,花尊者已经死了。” “明白了吗?” 龙尊者没说话,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的说道。 “这还能不懂?你真当我是傻子啊?” 名义上华尊这已经死了,所有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会以为花尊者已经死了。 但如果突然有一个本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知道了……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花尊者出问题了。 毕竟相识多年,秋冷没有急着下死手。 他刚刚提醒秋棋,让秋棋不要相信任何人,其实就是为了提醒秋棋,他身边的人也并不是全无问题。 尤其是花尊者。 在不久之前,秋冷明确的发现了花尊者和乌尊者私下有过交往的痕迹,但花尊者却一字未发,无论他怎么状似无意的试探,花尊者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所以秋冷心中早就已经料定了秋冷八成是有问题的,但花尊者一向没有漏出任何马脚,所以在出现破绽之前,秋冷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借剑山庄想要混的明白,那就只有学会装傻充愣。 人活一世,全靠演技。 秋冷的大半辈子都是在演戏。 这件事情他本来也没有和龙尊者提起过的,但看龙尊者现在的意思,八成也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但龙尊者也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只是随意的、暗有所指的说上两句。 秋冷之所以把花尊者推到秋棋的身边,让她从暗中保护秋棋,就是因为这一次秋棋需要做的其实属于外围计划。 并不涉及他们总攻计划的真正核心,换而言之,就是在架空花尊者。 如果花尊者还有最起码的理智的话,就应该及时收手,继续这样下去。 但如果花尊者真的和乌尊者…… 而且选择在最最关键的时刻反水的话,秋冷会毫不犹豫的下死手。 …… 大靖王朝。 帝都,兰摧城郊。 秦衣盘腿坐在床榻之上,满脸思索之色。 他一直在回忆着所谓的真相,但思来想去,根本没有什么能够和真相挂钩的东西。 尽管小荻花已经和他说了,这些非常重要,而他也在非常尽力的去思考,可那些在三生石之中经历的事情却在不断的淡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当他发现记忆有开始变得模糊的趋势的时候,也没干等着,立刻拿出纸来,在纸上写写画画,将自己在那边的经历事无巨细的写了一遍。 但他才刚刚完成记录,让他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写满了字迹的纸居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燃烧了起来! 就烧成了一团灰烬。 秦衣愣愣的看着桌案上的灰烬,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那边经历的事情自己居然还不能写下来了? 这是有什么妖邪在作祟吗? 怎么可能发生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不是桌案上还有灰烬残留,他甚至以为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伸手触碰了一下灰烬,入手冰凉。 刚刚燃烧过后的灰烬,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一般。 咕咚。 秦衣咽了一口唾沫。 有些不信邪的再次拿出了几张空白的纸,提起毛笔,再度快速的写了一遍,因为有第一次的经验,他写起来非常迅速。 可就在他停笔的一刹那,纸页再度毫无征兆的燃烧了起来。 就好像他写下来的东西实在具有太强的力量,导致了普通的职业根本无法承载? 秦衣的眉头微微皱紧了一些。 难道这就是小荻花口中所谓的真相? 可他真的没有从这些看似是故事的记忆中,寻找到什么重要的东西啊? 可为什么连纸页都无法承载这其中的力量? 他仔细思考了一下,难道说自己遗漏了一下什么吗? 还是说自己想的实在是太复杂了? 秦衣一阵迷惑,在这方面,他和秋棋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面对三生石世界之中的经历,秋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通过分析两边世界的异同,从而分辨出可能代表着“真相”的存在。 而秦衣则是几乎完全将自己带入到了三生石世界之中,仿佛自己就是那些事情的经历着,所有有着感同身受的感觉。 虽然代入感极佳,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也逃脱不了“当局者迷”的命运。 他理所当然的觉得那些经历就是另一个他的亲身经历,而不会从这些亲身经历之中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白了,他还是思维受限,没有秋棋那种经历了现代社会各种脑洞思路洗礼的百变思维。 就好像从前秋棋就能够提出一些超前的、大胆的想法,比如说那些传承来自于天外的神仙,是神仙们的一种游戏。 这种想法,就算给秦衣几个脑袋,他也想不出来。 但真当秋棋提出来的时候,他又主观上的觉得有些不太现实。 先不说到底有没有神仙存在,古往今来那么多接近神仙的存在不是始终也没有跨越仙人和普通人之间的那层壁垒吗? 曾几何时,有人觉得第四步之后,凡人就能够化凡成仙,脱胎换骨,飞升天界。 但后来武道进入繁荣,无数天才兴起,开拓出了武道的第五步。 然后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觉得第五步第四境就已经是人类的顶点了,下一步,人类就能够飞升仙人。 可显示又是怎么样的呢? 赵舞珏以不世之材,达到了旷古绝今的第五境。 所以在现在的人们眼中,根本不知道五境剑仙是不是人类修行的顶点,后面会不会有第六境、第七境、甚至第六步。 这些都是未知的,还没有人开拓而出的。 所以历史是在不断进步的,在现实真正降临的之前,有些人永远也想不到更高一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说白了,农人眼中,生活就是种地,天下就是吃喝拉撒。 江湖人眼中,生命就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庙堂人眼中,一品大员、封疆大吏、名留青史就是一生的追求。 帝王眼中,身临至高,千古明君,就是极限了。 可更高层次的世界呢? 因为从来没有人登上过,因为从来没有任何人和他们提起过。 所以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眼界决定了思考问题的方式。 古往今来,能够摆脱这种思维限制的人,是真的不多。 秦衣无疑就是其中之一,他想不明白这些看起来离自己很远,但看起来就像是这是发生过的故事,到底和他的现实世界有什么关系。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可纸页两次的燃烧告诉他,自己在三生石世界之中的经历,一定并不寻常。 既然通过这些“故事”来推测,根本无法做到。 他只能换一种想法。 既然自己推测不出来,别人却未必看不出来。 集思广益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所以他务必要在自己完全忘记之前,将这些脑海中的记忆付诸于笔下。 既然纸页承载不了这些故事蕴含的力量,那砖石呢?金铁呢? 总不可能全都无法承受吧? 那端着墨,咬着笔,快步跑到了院子中。 以笔蘸墨,半蹲在地上写了起来。 可他还没写几个字,诡异的事情就再次发生了。 院中的砖石地面在“喀啦啦”的声响中,开始以他为中心寸寸龟裂,呈现蛛网状朝四处扩散。 顿时把整个院子之中的人都给震动了。 静静呆在侧院中的江补天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看着龟裂的地面,有些不解的盯着秦衣看去。 小荻花、归鸟、阿炭等人也纷纷走出了院子,看着半蹲在院子中的秦衣,一个个全都深感奇怪。 秦衣眉头皱紧,这些连砖石地面都承受不住,开始龟裂了。 就算秦衣了解不到真相到底是什么,但通过纸页的燃烧,地面的龟裂,他却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这些隐晦不明的真相,很可能代表着某种外物根本无法承担的力量。 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脑海中的这些记忆,同样不能讲给身边的人听? 万一身边的人就像纸页还有地面一样,因为同样承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力量,而突然爆开了,怎么办?! 这似乎是,不能说的秘密! 第204章:诡异与现实【四千大更,求订阅!】 因为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秦衣满脸震惊的看着龟裂的地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荻花和归鸟对视一眼,归鸟朝着秦衣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荻花点点头,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来,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老板从地上拉了起来。 “老板,你这是怎么了?这地面是怎么一回事呀?” 后面的归鸟也凑了上来,关切的问道。 “老板,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是……” 秦衣的脸色飞速变化,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他想把自己写在纸上的内容和盘托出,但立刻又闭上嘴。 他现在的脑子虽然非常混乱,但是还没有丧失掉最基础的理智。 从纸页还有地面带来的反馈中,他已经看出了,记忆中的秘密一定非常惊人。 突然,他开始庆幸自己一开始并没讲这些记忆中的内容和小荻花他们细说,万一详细说了,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直觉告诉他,这些属于记忆中的秘密,最好还是三缄其口,不要外传的好。 否则,可能会酿下大祸! 但,最最关键的问题是,脑海中的记忆正在不断消退,就是这短短半日的时间,很多明明前一刻还非常清晰的记忆就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无论他怎么费力去回忆,但记忆的消退和模糊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根本就不容他自己掌控。 他只能被迫去接受,任由其一点一点消退,抓不住,摸不着。 他感觉脑子很乱,没有直接回答小荻花和归鸟的问题,而是沉沉吸入一口冷气,促使自己保持冷静,然后摇了摇头。 “没事,你们去忙你们的吧,等到外面的风声平静一些,咱们就回帝都去,帝都毕竟是咱们的根基所在。” 小荻花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看到秦衣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没有多说,只是乖巧地点点头。 “好,老板,你‘大病初愈’,还是应该多多休息,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我们能够打理好的。” 秦衣点头默认,然后才想起来身边还有外人在,他侧头看向江补天的方向,微微躬身行礼。 “方才一时出手不慎,惊扰了江宗师,还请江宗师勿怪。” 江补天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龟裂的地面,先是瞳孔微微一缩。 这倒不是说地板开裂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大事,真正让他感觉到诧异的是,他没有在整个院子之中感受到任何剑气和内气激荡的余威。 换句话说,秦衣这位第四步的剑修,在根本没有动用剑气的情况下,将整个院子的地面撕裂了。 他感受了一下,虽然这次地面的撕裂涉及的范围并不算太广,受到波及的范围也仅限于这个院落。 可这依然让江补天感觉到震惊。 毕竟,就连他这位身临第五步多年的资深宗师,也想不到秦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秦衣完全是凭借纯粹的力量,撕裂的地面? 这也不现实啊,刚刚的震动非常轻脆、而且并没有频繁的余震,传来的响动也不大,根本不可能是通过暴力制造的动静。 江补天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第一时间爱你看向了秦衣手中的笔,这一看去,就更加不明所以了。 难道说秦衣是以这杆笔为核心,将微量的剑气凝聚于一点,这才制造出了这种效果? 可他是真的连一丝一毫的细微剑气波动都没有感受到。 这太奇怪了! 在这种迷惑的心情之下,他很快想到了一件事情。 为什么叶司丞会选中这一个完全陌生的青年人? 据他的了解,叶司丞根本就和这个小子没有半点交集。 难道说叶司丞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观察这个小子了? 并且从很早以前就计划这把这个小子扶上核心位置? 应该不可能。 以叶司丞对于老皇帝的中心,是不可能在很早以前就谋划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的。 难道说是临时决定的? 如果是临时决定的,那么叶司丞会将这个小子算作是整个计划的核心领袖人,这一点,背后代表的意义,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如果这个小子没有什么过人的本事,怎么可能能够让叶司丞放心的把一切都交到他的头上? 这小子必有他暂时不知晓的过人之处。 此刻,他在看着秦衣手中的笔,顿时浮想联翩。 很多可能连叶司丞最初都没有预料到的奇怪想法,贯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当初靖东王之乱中,靖东王又一次曾经派出两位宗师暗中行刺。 而当时刚巧他们所有能够出的上力的强者,都有要事在身,根本帮不上忙。 而当有人得到消息,听闻叶司丞遭遇了双宗师的暗杀之时,根本已经来不及了。 可最终的结果是……叶司丞安然无恙,而那两位靖东王派出来的精锐宗师却不知所踪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司丞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就连他们这些和叶司丞关系比较近的人,也都不知道。 叶司丞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涉及个人的密辛,哪怕是正安帝都没有多问。 但事后,有很多人对此展开了不同的猜测。 在民间流传的也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版本,有说叶司丞是什么天神庇佑,也有说这件事情纯属扯淡、是为了神化叶司丞而故意伤害放出来的谣言。 对于他们这些知情人来说,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并非作伪。 在民间以及诸多学者猜测出的万千种可能性综合过后,其中最为可信的一种猜测就是……一种不为人知的秘法。 而江补天因为和叶司丞交好的缘故,这些年通过旁敲侧击,以及各种半信半疑的小道消息,也了解到了一些隐秘的信息。 其中,就包含了那个早已消亡的儒教…… 还有曾经只有儒教领袖才能传承下来的名为“儒亢八门”的秘技。 虽然江补天不敢完全肯定,叶司丞修行的到底是不是那个传说中万事万物不能侵入其身的儒亢八门,但也感觉八九不离十。 这应该就是正确答案了。 否则,除了儒亢八门,江补天是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秘技能够抵御两位宗师。 所以他从很久以前就猜测,叶司丞和那个百年惨淡、不见复兴之态的儒教,应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眼下看到秦衣手握一杆笔,通过一种他无法猜测到的方式,轻而易举的撕裂了地面。 脑子里鬼使神差的想到,秦衣也许和那个已经覆灭了的儒教有什么联系。 而且,儒亢八门在叶司丞死后,应该是失传了。 可叶司丞思想那么缜密的人,怎么可能将这种一脉单传的千古绝学直接抛弃? 任由其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所以…… 也许秦衣是那个继承了叶司丞绝学的人,他也许掌握着某些自己并不知晓的儒教绝学。 再想到叶司丞平白无故的对一个很陌生的小子付诸重任。 他感觉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开始对于秦衣的轻视之感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敬意。 可以说是传承自叶司丞的身上,他尊敬叶司丞,所以他尊敬身为叶司丞传承者的秦衣,也尊敬叶司丞做出的选择。 这是他第一次重视起秦衣这个人。 或者说,因为前几天他在的时候,秦衣一直窝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似乎是生了什么大病。 这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秦衣。 秦衣同样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神秘兮兮的江宗师,但根据对方那非常容易辨认的装扮,再加上小荻花和他提起过,所以他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并打了招呼。 这也给江宗师心里增加了一些初次见面的好感。 “无妨,秦先生英雄出少年,以杆笔之力便可碎裂砖石,着实令我感到震撼啊。” 秦衣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心中还在思考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才能把记忆中的内容记录下来。 听到对方对此产生了误解,他也不好回答,只能暂时不回答这个问题。 还没等他多说什么,江补天再次开口。 “江某人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来意早已和小花、归鸟说明,不知她们可曾代为转达?” 秦衣刚一清醒过来没多久,小荻花就和他说明了这件事情。 但他当时有些心不在焉,而且江补天询问的这个问题他也着实不好回答,所以暂时以养病为由并没有见面。 将江补天安置在了厢房之中,可现在既然已经碰面了,他也不好继续拖着不见。 可现在的秦衣颇有些心力交瘁之感,实在是暂时不想牵扯进江宗师说出来的这档事里。 所以他委婉地说道。 “江宗师,并非在下无礼,但江宗师所言之事实在有些过于惊世骇俗,况兹事体大,在下也不能随便一言便断了身边亲人之生死。” “若只有在下一人,生逢乱世或许还有一争之心,但江宗师你也看到了,在下一家大小数口人,要说随随便便就抛下,恕难从命。” “更何况,不瞒江宗师说,眼下在下还有一桩极其重要之事要处理妥当。” “这件事情,还望江宗师另请高明吧。” 就算关于应对乱世的策略,秦衣和秋棋已经有了一定的结论,为了保护家人,秦衣也有一定的起事之心。 但这份心,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将这种事情随随便便公之于众。 不说他和江宗师的关系只在于点头之交,一面之缘,就算是他的旧相识,有些话也并非张张嘴就能说出来的。 这里虽然是帝都的郊外,但也耳目众多。 就算江补天真的没有陷害他的心思,可保不齐有些人就有这种心思,万一有些话被有心人听到了。 那他可就是万劫不复了。 不止他一个人,在这里,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如果被朝廷发现并抓住,身边的人一个都走不了。 所以即便是只有小荻花的时候,有些话他也不能轻易说出口。 更何况是对着江补天一个外人呢? 诚然,江补天对小荻花他们有救命之恩。 可小荻花不是也说了吗? 这些都是叶司丞提前做好的准备,他最应该感谢的是叶司丞,最大的人情也是欠叶司丞的。 至于江宗师,在搞不清楚状况之前,他还是保持君子之交的好。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尤其是在未来可能遇到极其复杂的情况的时候。 他就更应该提前打好预防针,小心谨慎为上。 江补天听到他完全止乎礼的回答,并没感到意外。 如果秦衣真的毫无任何防备的一口答应下来,他反而还要怀疑这种傻子到底是不是做他的领袖。 现在秦衣表达出来的隐藏在骨子里的警惕,让江补天内心更加放心了一些。 早就有所预料,所以他也没有多说。 尽管叶司丞的计划进度已经不知道拖出了多少,尽管最好的时机也许已经错过去了。 但江补天依然有足够的耐心。 他相信,叶司丞肯定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肯定还有后续的计划。 所以他点点头。 “如若秦先生这么说,江某人自然不会强求,但出于友人的嘱咐,江某人还是希望能继续叨扰几日,不知秦先生能否容我在此多住几日?” 秦衣现在主要的忧心之处并不在江补天的身上,所以只是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没继续多说。 爱住就住着,反正房间也有。 他心中猜出了江补天的意思,但心中也同样有了决定。 不论江补天怎么住下去,住的时间太长,不能说出口的事情,他也不会说出口。 江补天礼貌地打过招呼之后,便再度转身进了房间之中。 秦衣有些心不在焉的看向旁边的小荻花。 “小花,想办法帮我找一些东西。” 小荻花疑惑问道。 “你想要什么?如果我能找得到的话,一定拿给你。” 秦衣思考了一下,旋即说道。 “青铜器、铁器、金器、玉器,甚至是骨器,总而言之,越坚硬的东西越好,尽快找来,找的越多越好。” “我有大用,这件事情非常之重要,小花,一定要谨慎行事,注意在过程中不要露出马脚。” “圣人剑道带来的风波还没有完全过去,需要提防一段时间。” 小荻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立刻跑了出去。 秦衣则是忧心忡忡地回到了房间之中。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既是不断回忆着脑海中那些记忆,以求能够遗忘的更慢一些。 第205章:温暖【四千大更,求订阅!】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衣一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一次又一次尝试通过不同的载体去复刻脑海中的记忆。 可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无论是金铁、玉石,还是砖瓦、骨片,都根本承受不了他笔下的力量,就直接崩碎了。 可秦衣仍然不眠不休的尝试着,因为脑海中的记忆开始越来越模糊,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需要想尽一切办法挽回。 情况越是如此,就意味着这些记忆背后蕴藏的东西越重要。 他绝不能就这么放过! 这一天。 小荻花推门走进来,看着满地的各式碎片,秀眉微微一蹙,小嘴微微向上一撅。 正想说两句什么,却看到秦衣如同疯魔一样奋笔疾书的尝试。 心里一阵心痛。 她不知道老板究竟在干什么。 这几天下来,老板只要一落笔,无论什么东西都会立刻开裂。 难道老板这是在修炼什么奇怪的功法? 可她的直觉又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老板似乎是在为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努力? 但这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老板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啊? 可看着老板奋笔疾书、异常认真的样子,她也实在无法打扰。 反正无论老板做什么事情,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目下看来,老板应该是不愿意跟从江补天,开始走叶司丞那条充满危险的路。 所以,小荻花心中那是一千个满意,一万个满意。 乱世就乱世,不就是浪迹天涯吗!? 只要有老板在,什么都好说。 那么危险的道路,绝对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踏上。 老板果然还是为他们着想的啊! 如此想着,小荻花满脸认真的抬起头,缓缓蹲下身去,将地上五光十色的各类碎片缓缓捡了起来,堆到了院子的角落中。 往复几次,房间中的一片狼藉才算是变得稍微干净了一些。 旋即,小荻花走到秦衣的面前,发现秦衣还在坚持不懈的通过剩余的材料继续尝试着书写。 最近小荻花给秦衣送来的饭菜,也全都被秦衣放在了旁边没吃。 秦衣根本就是一副茶饭不思的态度,只知道拼命地书写。 看着老板乱糟糟的头发,还有不甚健康的面色,小荻花叹了口气。 轻咬贝齿,缓缓拉住了秦衣的手臂。 秦衣似乎感觉到了一丝阻力,这才缓缓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一双充满血丝、通红通红的眼睛抬起头,有些愣怔的看着小荻花,空洞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味道。 当一个人重复不变的数百次、数千次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哪怕这件事情再热衷,也会渐渐变得麻木和空洞。 秦衣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他不眠不休重复多次的书写着,甚至连他的意识本来都已经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了。 只知道通过肌肉记忆,不断的重复、重复。 秦衣抬起头,过了半晌才有些回过神来,嗓音异常干哑的问道。 “小,小花?你怎么来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一边说着,秦衣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焦急,急着就想要站起身来。 但身子还微微有些摇晃,脸色白得有些毫无人色,眼前还有一些冒金星。 他虽然是个武夫,但也是血肉之躯。 这么一直废寝忘食、不吃不喝,就连厕所都不去,根本就不是事。 小荻花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了心疼之色,忙扶住了秦衣的一只手肘,将他强制按回了原位,连连摇头。 “没事的没事的,老板,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要紧事,但就算事情再重要,你也得注意你的身体呀。” “你这么拼……” 秦衣摇了摇头,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不,继续下去也没必要了,就到这里吧。” 秦衣一阵懊恼,这几天过去,记忆最清晰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脑子里一片模糊,十成至少已经忘了八成了。 这样的记忆就算真的能够记录下来,也没有什么参考意义了。 更何况就算真的记录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 其他人到底能不能看,这还是个未知数。 这件事情实在存在太多太多的不可知变数,所以秦衣也不打算进行下去了。 什么所谓真相不真相的,都不重要了。 他现在非常明确的就是一件事情,叶司丞正在背后推手,试图开启一个天下混战的时代。 自己与其纠结于这些好高骛远,而且也没什么大作用的真相,反而还不如思考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乱世。 现在的大靖王朝看似已经安稳下来,戎武帝看似已经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帝王的位置上了。 可未来到底怎么样……? 与其相信一个刚愎自用的戎武帝能够治理好大靖王朝,秦衣心中其实还是更相信叶司丞。 毕竟从叶司丞成名开始,一直都是言出必行。 就算人死了,这份实践力也仍然存在,不容小觑。 所以叶司丞既然说了乱世会开启,那就一定会开启。 他低头看了看房间的地面,十分干净。 一猜就知道一定是小荻花收拾的,心中顿时感觉一阵温暖。 果然,在哪里都不如在家里好啊。 他拍了拍小荻花的手,示意她不用扶着自己。 脸色微微回缓,出现了些许血色。 小荻花一听秦衣不打算继续下去了,也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两天秦衣的废寝忘食,还有刚刚秦衣的脸色、站起来摇摇欲坠的那个劲头,简直吓到了小荻花。 她生怕秦衣的身体出了岔子,好在现在秦衣的神色有些回缓,脸色也没有那么纠结了。 不再像前阵子那样,谁说话都不听的状态。 而是恢复到了从前那样,对自己的话大多都会听取。 她满脸欣喜的点点头。 “好!一切都听老板的,老板说不继续下去了,那就不继续下去了。” “快要吃晚饭了,老板要不要一起吃点,咱们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秦衣有些牵强的牵起一丝笑容,然后揉了揉脸上略微有些僵硬的肌肉。 “好。” 小荻花应了一声,就扭头跑了出去,她准备大展厨艺了! 秦衣目送着小荻花走了出去,满是血丝的眼神之中微微流露出一丝思考的神色。 但是由于头脑一片空白,身上又有些过于疲倦,实在是抽不出任何的头绪去继续思考别的事情。 他需要休息一会…… 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出现,他就感觉眼皮发沉,重于千金。 砰—— 他眼前一黑,扑在桌案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香,但说实话……并不太安稳。 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但无论自己怎么用力想要抓住,也根本抓不住。 正值此时,他浑身一个激灵,猛然坐了起来,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上了毯子。 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似乎夜已经深了。 他猜测自己应该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但却非常的解乏,他伸了一个懒腰,疲态尽去。 取而代之的是抖擞的精神。 脸色仍然有些苍白,还带着些许紊乱的压痕,但他并不在意,将毯子丢到床榻上,站起身来。 推门走出房间。 今夜无云,月朗星稀。 还有一阵阵清凉的小风吹拂着。 他侧头看了一眼,小荻花和归鸟的房间还亮着灯火,门似乎也只是虚掩着。 他知道这是小荻花给他留的门,应该是特意给他留了晚饭。 这就是这些年来和小荻花朝夕相处,养成默契。 他也没多心,推门走了进去。 床榻上,玉梳呼哧呼哧睡得挺香。 归鸟则是坐在床榻边,抱着一本书,凑在灯火前看着。 小荻花坐在另一边的桌案一侧,拿着笔写写画画着什么。 似乎是在核对账目一类的。 炉火边,阿炭坐在地上,用手扶着火炉,闭着眼睛,就跟睡着了一样。 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小荻花听见推门声,顿时朝这边看了过去,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老板,脸色一喜,忙站了起来。 轻咳一声,却并没说话。 归鸟和阿炭立刻朝这边看了过来。 归鸟将书轻轻放到枕边,然后走到了火炉边。 阿炭则是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掀开火炉上的木质锅盖,将里面仍旧滚烫着的几个白瓷碗拿了出来。 小跑着端到桌子上,还嗅了嗅饭菜香,小脸上满是满足之色。 “老板!快来吃吧,我们都等着你呢!” 顿时,房间中香气四溢。 看到这一幕,秦衣心中更加温暖。 阿炭坐在火炉边,一直用手控制着炉温,原来是在控制火候,帮自己暖着饭菜。 归鸟则是跟着来到了桌案边,很自然的给秦衣让出了主位,坐在了侧位上。 随着房间中的饭菜香气越加浓郁,本来睡得很香的玉梳刷的一下睁开了漂亮的大眼睛。 吸了吸鼻子,立刻喜形于色。 她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上,第一时间并没看向饭桌,反而看向了秦衣。 “老板!你终于睡醒了,快吃饭吧快吃饭吧!” 然后她小跑着到桌案边,抢过小荻花手里的一把筷子,给大家伙分着筷子。 小荻花温柔的看着秦衣,示意秦衣快点落座,同时侧头看向阿炭。 “阿炭,阿慈应该还在睡,快把他叫起来,吃饭了!” 阿炭连连点头,忙不迭的小跑了出去。 秦衣落座,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饭菜,根本就没有动过的迹象。 他满心温暖的想起了小荻花说的话。 一起吃饭。 是啊,他们都已经多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生活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就没有一刻空闲的时间。 可这一个瞬间,他却觉得似乎回到了从前开客栈的时候,大家一起其乐融融的时候。 说是一起吃,那就一起吃。 所有人都在等他。 他心中暗暗责怪自己。 自己也实在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居然就睡过去了。 让大家等了自己这么久。 可这种话也不必说出口了,因为说出口了反而显得生分。 不多时,阿炭就带着阿慈一起跑了进来,一家人终于凑齐,在一起吃了闹闹哄哄的吃了一顿饭。 唯一让秦衣和小荻花心中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可惜阿秋那小子不在啊! 秦衣也没想着要招呼江补天,一来是他还没想到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江补天。 二来就是已经这么晚了,也不好打扰人家休息。 就是一顿家常便饭而已。 吃完饭后。 秦衣直接将小荻花和归鸟叫到了房间之中,并示意三个小家伙困了就先去睡觉。 他需要详细了解一下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帝都的一切情况,已经他们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 客店到底还有没有继续开下去的可能性? 还有,现在帝都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这些事情他心里都没有底,如果不了解清楚,他就无法决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这个郊外的小院,是借剑山庄原来的一个分号,后来直接被秋棋征用了。 虽然可以住上一段时间,但毕竟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而且,江湖上想要探查圣人剑道的人仍然大有人在,他也不知道哪里就会有别人的眼线在。 万一就真的找到这里了呢? 这些情形都未知,他务必提前了解一下。 小荻花和归鸟对视一眼,很快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都和秦衣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秦衣也将当初和秋棋说的话大致说了一遍。 三人并没有因为夜深了而感到困顿,反而都分外的精神。 因为这是他们久别重逢后第一次详谈。 至关重要。 “你们是说,江补天救了你们?那为什么当初归鸟发出的信号又让我们找到了云王府那边?” “你们去云王府那边干啥?” 小荻花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好开口,因为她并不想让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她想要改变,不想让老板走上不归路。 但既然老板问起来,她也没有过多掩饰。 立刻说道。 “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情呢,这其实也是叶司丞计划之中安排好的,云王将是我们未来的一大助力。” “但是,云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我们也不知道。” “我们到了云王府之后,云王并没有直接见我们,但却给我们提供了住处,让我们很好地隐藏了下来。” “而且后来还帮助我们成功出了城门,过程中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但,当时云王把江宗师和长逍叫了过去,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 “我问起长逍的时候,长逍也只是说需要和你详谈,但我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第206章:大靖选女礼,风波乍起【四千大更,求订阅!】 小荻花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暗藏着自己的小心思的。 她希望自家老板,能够跟自己同心同德的抵制那群坏家伙的起事想法。 但看起来秦衣的脸色并没什么变化,而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小荻花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归鸟,这有什么值得思考的吗? 这不都是非常好理解的事情吗? 为什么老板显得这么凝重? 归鸟默默地观察着秦衣的表情,并没插嘴。 秦衣思考了片刻,突然认真的看向小荻花二人。 声音略显低沉的道。 “你们觉得这位云王为人如何?” “云王在叶司丞的计划之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小荻花的表情略显奇怪,并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她的直觉告诉她秦衣现在的思想非常危险。 她赶忙反问道。 “老板,你问这个做什么呀?云王跟咱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呀,跟咱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 “云王那种云端上的人,咱们根本不会再有任何的关联的。” 秦衣早就料到了小荻花可能会是这个反应,但他还是强忍住心头的不忍,咬牙说道。 “小花,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是有其必然走向的。” “如果这件事情牵连的仅仅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我大可选择置身之外,浪迹天涯。” “可我不能这么自私的让你们也这么选择,人活一世,不可能事事顺心。” “我,你,我们,已经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么多年,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了。” “但世事难料,谁也不想事情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如果武王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如果叶司丞没有回京赴死。” “如果……” “但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的如果?” 小荻花心里咯噔一声,她已经预感到了老板很可能仍然选择继续走上这条道路,但一直在自己欺骗自己。 一直在心理自我安慰。 老板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这根本就不是老板的做事风格! 老板根本没有必要被一些有的没的的理由牵着鼻子走! 可现在,老板已经把这些问题拿到台面上来说了,老板都已经明着把所有的隐藏内容全都说了出来。 那就意味着事情可能根本已经没有转机了。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放任老板去了。 她还要再挣扎一些。 可面对老板,她不想表现得那么激动,更何况她知道老板的心中一定也承受了很多不该承受的压力。 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给老板添堵。 毕竟,老板是她最最亲近的人。 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因为任何理由和老板吵架。 而且,她心中早就做出了决定,只要是老板想做的事情,她全都无理由的支持。 那自己,现在还应该说些什么呢? 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阻拦老板呢? 可是她,就是有些不太甘心。 明明早就知道这条路非常危险了,明明早就知道这条路上还有很多很多的艰难困苦在等着他们。 她真的提不起勇气面对有朝一日可能遇到的和老板的诀别…… 她多么想从前圆圆满满的日子还能再继续下去? 可正如老板说的那样,天不遂人愿。 她贝齿咬紧,犹豫了半天,也哽咽了半天,这才强忍住满腔的话语没有说出口。 而是转而认真地问道。 “老板,你确定你是认真的吗?你现在要决定的这件事情真的不是小事,是天大的事情。” “你知道我的预感一向非常准,真的非常准,我这次的预感感受到这条路非常的凶险。” “如果老板你真的这么选择的话,可能只能走向万劫不复,我真的不希望你……” 她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 对那些外人,她可以严词拒绝,可以严厉斥责,可是面对老板,她终究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还是那句话,如果老板真的做好了决定,她不会多加干预的。 她会和老板一起选择这条凶险的路走下去的。 再多说下去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意义。 秦衣看着小荻花满脸的焦灼、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但却好像强压下了心中的委屈也要支持他走下去。 一种难言的感动浮现在心中。 他何尝不知道他要选择的这条路非常凶险? 但根据他和秋棋一番长谈之后他知道,这是目前对他们所有人来说最好的方法。 他幽幽叹息一声。 鱼与熊掌终究不能兼得。 为了能够在乱世之中拥有保护自己和保护身边人的力量,他只能放弃一些必须要舍弃的东西。 他伸了伸手,想要出声安慰几句,可是这样的安慰在面对小荻花那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的时候又显得分外的无力。 他同样一咬牙,既然连小荻花都已经强忍着坚强了起来,他又怎么能够继续沉浸在这种无用的纠结之中。 他没有太多的话,只是非常认真的点点头。 “认真的。” “这就是我未来要走的路,为了我的未来,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 “其实在我做出决定之前,曾经和阿秋详谈了整整一日一夜,最终才确定这条路是唯一能保护住所有人的道路。” “我必须要走下去,小花,归鸟,你们都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几乎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所以无论如何,我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支持。” 小荻花红着眼睛,双眼里面一直有晶莹的泪珠在不断地打转,可他却拼命地忍住没有让泪珠流出来。 轻咬贝齿,过了半晌才说道。 “老板,你真是太自私了。” “我不反对也就算了,你居然还想让我支持你?” 她这很明显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想要趁此机会缓和一下气氛。 可是无论秦衣还是归鸟,确权都笑不出来。 因为小荻花略带颤抖的声音,简直能够让他们心疼到了骨子里。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他们才走出了这一步,难道还能倒退回去吗? 小荻花似乎害怕自己真的忍不住要再多说什么,她故意扭过头去,打了个哈气。 然后迅速站起身,背过身去。 “老板,我,我已经有些累了,这几天一直没有好好休息。” “我要先回去睡了,这些事情,咱们白天再谈好吗?” 然后也不管秦衣怎么答复,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看着小荻花略显孤寂的背影,秦衣颤抖的心说什么也无法平复下来。 归鸟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倒不是说她看不懂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反而是她实在是太懂了。 太懂小荻花,也太懂秦衣,更懂两个人的无奈。 所以她选择把所有的时间都交到小荻花和秦衣二人的身上,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应该面对的难题。 这种时候,她无论说什么,都不太好。 所以她保持沉默。 这件事情,其实她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在她看来,秦衣的选择,还有小荻花纠结的态度,全都无可厚非。 但她尊重事情发展的必然性,她早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秦衣,也知道秦衣的选择对他们所有人来说确实最好。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接受了这件事情,并且一直在安慰着小荻花。 可惜,全无什么效果。 在这个大家庭中,她的存在感一直是最低的一个,对什么事情都不喜欢插嘴,不喜欢多说。 但真到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反而比所有人更冷静,也比所有人想的更多。 她总是能够选择最正确的选项。 所以看着秦衣脸色阴晴变化不定,归鸟并没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既没表示认同,也没表示否认。 只是朝着秦衣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指了指小荻花离去的方向。 “老板,我去看看小花姐。” 面对归鸟这种知性、温柔的性格带来的无形中的安抚,秦衣感觉混乱不堪的内心得到了些许抚慰。 他也没多说,只是点点头。 归鸟这才紧跟着小荻花的脚步离开了房间。 房间中,只剩下了秦衣一人,缓缓坐了下来。 他想要休息,想要睡觉,想要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 但无论对于他来说,还是对与小荻花来说,这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 大靖王朝的选女礼,因为新帝登基而提前召开。 从前的武王妃在武王登基之后顺理成章的坐上了帝后之位,但无论是对于新任帝王,还是对于满朝文武来说,选女礼都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来说,选女礼的重要程度甚至还要超越年尾祭礼。 因为年尾祭礼代表着满朝文武以及帝王对于来年的美好祈愿和心里寄托,但选女礼却代表着一个王朝的兴衰和国运。 这可不仅仅只是简单地皇帝选几个美人,夜夜笙歌。 而且,选女礼也是最容易拉拢人心,将新朝、将满朝文武在无形中拉进一步的方式。 因为选女礼的第一序列,就是出身贵族之家,名门之后、亦或是书香门第,尤其是京都的贵族之后,更是全都以嫁入帝王家为荣。 第二序列才是天下之间的美女、才女。 姑苏泓射作为武王身边能力最高,也最擅于揣摩人心、驭人之术的谋士,当然知道如果能够好好地利用一场选女礼,便能真正将半死不稳的朝局进一步的稳固下来。 所以力排众议,直接将本该在半年后才举行的选女礼直接安排在了两个月后。 并要求选女礼的规模、对选女礼的重视程度,要完全优先于年尾祭礼。 要知道年尾祭礼是即将要安排的重要仪式大典,而选女礼是次一级的仪式,在礼部那边感到真的很为难。 礼部并不觉得在这个刚刚稳定下来的朝局中,同时操办两场重大仪式能够起到什么积极的作用。 反而还会让百姓给新登记的靖帝,扣上一个不思朝政、只顾奢靡的大帽子。 这根本就是不利于民生、国运的事情。 所有不论是礼部,还是朝堂中绝大多数的言官,全部写本上奏,表明了选女礼安排的不当之处。 希望戎武帝,也就是武王,不要偏听偏信,要博采众长。 不能他姑苏泓射说什么就是什么。 连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都不加反驳,就答应? 连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你做个什么皇帝? 这些上书的人正是因为知道武王是个刚愎自用、且非常多疑的人,纷纷抓住这次机会参上一本,不仅是为了大靖国运的考虑,更是为了宣泄某些不满。 是人都有嫉妒心,都会眼红。 凭啥他姑苏泓射一个布衣,就能莫名其妙一步登天,就直接当上了一国帝政司司丞? 就算他姑苏泓射为你新帝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也是一个臣子而已! 你身为靖帝,难道就能对他完全的信任? 就真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真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你总得有点自己的想法吗?! 你好歹也是个帝王! 果然,这些议论纷纷的言论一出,戎武帝那边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本来在登基之后,戎武帝一直在扶持姑苏泓射,而且对姑苏泓射安稳朝局的一系列策略也非常信任。 尤其是前段时间帝都里爆发的多方江湖势力争端,起初闹得不可开交、难舍难分。 就连他这位大靖天子,都有些难以插得上手的焦灼。 可最后就是姑苏泓射出了个面,不仅让原本混乱的局势瞬间安定下来,而且一直不听话、闹闹哄哄的各方江湖势力也全都变成了乖宝宝。 最终事情就很顺利的解决了。 完全是姑苏泓射的功劳。 由此就能看出,姑苏泓射是真的能力非凡,他信任也不是白信任的。 但可惜的是,戎武帝不是正安帝。 他没有他爹的那两下子。 就算姑苏泓射真的有叶司丞那个本事,戎武帝也不可能完全信任,更何况姑苏泓射的能力大概只有叶司丞的一半。 所以二人之间原本并不明显的一些矛盾,在这次选女礼的朝堂风波争端中,就被一点一滴的放大了。 渐渐漏出了端倪。 姑苏泓射也不傻,前文书不止一次交代过,他比所有人都更了解武王,甚至比武王自己还要更了解武王。 他知道武王早晚有一天会拿自己开刀。 却没意料到风波居然会来的这么快! 明明自己的初心是好的,戎武帝刚开始也是完全理解和支持的。 而现在…… 事情的发展却一点点走向了不可估量的深渊。 精明的姑苏泓射敏感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不简单。 背后,似乎有人在暗暗推动! 不容小觑! 第207章:暗中心机,重树地位【四千大更,求订阅!】 虽然对方没有露出半分端倪,但机智如姑苏泓射,却第一时间看出了这件事情的不同寻常。 而且第一时间猜到了背后可能有推手。 但至于推手到底是谁,他暂时还看不出来,但他的心中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这件事情绝非偶然! 如果不早点将这个隐藏在背后的人拉出来,这一次的事情在未来就不可能杜绝。 的确,一次的信任危机,一次被戎武帝不信任,他还可以挽回,他还有办法重新找补回来。 但仅仅只是第一次,一次偶然而已。 但若是以后呢? 他清楚地了解,戎武帝不可能就这么一如既往的信任他到永远。 今天裁撤掉他一个姑苏泓射,明天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前赴后继的继承自己留下的位置。 大靖王朝,一国上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文官还不好找吗? 以戎武帝的作风,如果他姑苏泓射过分势大,让戎武帝觉得他无法被驾驭之后,他肯定会是戎武帝的第一个弃子。 不过,立志要做大靖王朝史上第一帝政司司丞的姑苏泓射,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他的野心很大很大,超越那些历史上的名人仅仅只是第一步,他真正要做的,是超越叶司丞。 是在人们的心中永远的超越那个神话一般的叶司丞! 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达成了真正目标。 不过,任重而道远。 为了这个目标,他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一切,尊严、信仰,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完全可以忍辱负重,完全可以忍辱偷生。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姑苏泓射之所以深刻明白戎武帝冷血且自傲的为人之后,仍然愿意这么待在戎武帝的身边当第一门客。 当然不是因为自寻死路。 而是因为在他姑苏泓射的眼中,性格直接暴露于人的戎武帝真的并不可怕,反而非常容易利用。 而在这个过程中,为达目的,他可以完全向戎武帝卑躬屈膝,愿意把所有的功名利禄都推到戎武帝的身上,自己身上连一点名声都不留下。 可实际上,他为的一直都是那个身后的名声。 也算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面上,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全都是为了戎武帝好,所获的所有好处全都推给戎武帝,自己不留分毫。 可在史书之上,他却可以大做文章,他有一万种方法能够让自己在历史上的名号比戎武帝更加响亮! 而这,就是他想要做的。 他想要的只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已! 是的,他的追求很简单。 如果别人知道,姑苏泓射的最终目的居然只是一个死后碰不到摸不着的名号的话,只怕会捧腹大笑。 但在姑苏泓射看来,人这一生何其短暂,寥寥几笔就能草率记录。 他叶司丞多么有本事? 可现在史书是由身为胜者的戎武帝在书写,他叶司丞再有本事,天下更新迭代百年以后,还能有几个人记得叶司丞的名字? 未来的天下人记得的无疑仅仅只是史书上随随便便把的一个名字罢了! 谁能记住他叶司丞的功名? 可我姑苏泓射不一样,我追求的不是我生来之时,那只言片语的夸赞,不是他人追捧的几句赞歌。 我想要的,是封名万古! 生前的名,我一点都不要,因为那些只是一时的! 而我,要的是永恒! 是永不凋零! 是永远不被人用遗忘! 所以为此,他可以在活着的时候把所有应该得到的都抛弃。 装做出一副自己只是一个打工仔的样子。 这才是戎武帝最喜欢的身边人,也是最放心的人。 这也正是姑苏泓射大智若愚,同时能够巧得信任的关键方法。 说来简单,他却几十年如一日的在做。 片刻都不敢停歇。 可他不知道的事情是…… 早在叶司丞被问斩之前,叶司丞就已经算到了史书上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戎武帝在登基之后,甚至还会肆意抹黑自己生前一直在做的事情。 叶司丞早就知道戎武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可叶司丞是怎么应对的呢? 他在乎吗? 他根本就不在乎! 姑苏泓射追求一生的东西,在叶司丞的眼中其实只是一纸空谈。 叶司丞唯一在乎的事情是…… 士为知己者死。 既然不能为知己者死,那就为知己者复仇而死! 他选择的是放弃一切的身后名,放弃的一切生前名,将一生一世所做的一切全都抛弃,只为拉戎武帝下水! 只求毁灭大靖王朝! 并且,他还预料到了一件事情,未来就算史书上不会记录他的功绩,却一定会有对他开启乱世咬牙切齿的人痛心疾首! 将他罪恶的骂名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叶司丞早就算到了一切! 可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活着的时候,给了天下短暂的太平,给了大靖王朝无人敢于侵犯的太平盛世。 也能就这么简而言之的将这份太平盛世完全毁灭! 所以从最终目的之上来看,姑苏泓射缺乏了这种勇于舍弃一切的精神,缺乏了这种孤注一掷的态度。 所以结果,必然是叶司丞取得了胜利! 尤其,姑苏泓射还没有意料到的事情是—— 他虽然判断出了这次朝堂震动,还有他和戎武帝之间的信任风波背后有人在可以推动。 可却没有判断出,这件事的最终推动中,居然是哪位已经死去多时的叶司丞! 他视为一生之敌的叶司丞,在死后,依然能够把他算计在局中! 让他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甚至许多能够大刀阔斧做到的事情也只能被迫进入停顿状态。 如果被姑苏泓射知道,自己英明一世,居然被一个死人算计了,自己居然连一个死人都算计不过,不知道会是一副什么样精彩的脸色。 而事实证明,姑苏泓射机关算尽,还真的没聊到坟头荒草已经三尺多的叶司丞,还能这么搅弄风云。 他的怀疑对象非常之多,因为能够有意推动这件事情,而且还能真正做到的人,未必需要在朝堂中拥有多高的地位。 只需要稍微施加一些手段。 再加上自己这次破格想要提前选女礼,的确有违礼制,有非常名正言顺的理由反驳自己。 不需要太大的能量,就能引动整个朝堂的动荡。 符合这个基础实力要求,同时在自己遭到排挤和陷害之后还能获取一定离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脑子里能够想到的答案也实在太多了。 目前的信息太少,他根本判断不出来。 他需要在日后和这个幕后黑手进行不断博弈之中,积累信息,想办法将这个黑手拉出水面。 目前需要解决的当务之急,当然就是这次选女礼的问题。 他需要做到的重点有两个。 第一,这次自己要求破格提前的选女礼,不可能延期举行。 言出必践,才能让自己在朝堂之中稳住局面,树立威信。 而且,如果这次自己提出的要求被戎武帝反驳回去,戎武帝真的选择相信了那些“小人的谗言”。 那就意味着日后他每次提出要求的时候,戎武帝都会想到这一次开的先例。 这种先河决不能开。 这是原则问题。 也直接的关系到了他的实际地位。 第二,他要想办法解决掉自己在戎武帝心中存在疑虑得这个关键问题。 这个先河也同样不能开。 如果这一次戎武帝真的特别怀疑自己,甚至因此产生了要除掉自己的心思。 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可就真的白费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历史上有太多太多的能人异士,全都死在了君王的怀疑之上。 他可不愿自己在自己功名未就之前,就草草的死在了帝王的屠刀之下。 帝王心术,姑苏泓射已经研究了整整一辈子。 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吃这种天大的亏? 及时去除掉君主心中的隐患,懂善恶,知进退,就是最好的方法。 应对这种事情早就有自己的一套解决方法。 面对戎武帝的怀疑,他先一步必须要走的事情就是决不能等待! 绝不能等着戎武帝自己找上他,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因为在戎武帝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了。 他必须要趁着戎武帝心中的想法还不算稳固的时候,先下手为强! 他立马放下手中一切工作,来到宫城之外请求召见。 本来就已经被雪片般的奏章给压的喘不过气,满心烦躁的戎武帝,一听到这个朝堂混乱的罪魁祸首亲自找上门了…… 心中的怒火更加叠上几分。 我都他娘的没找你事呢! 你自己反倒找上来! 但出于姑苏泓射是自己最重要的心腹这个出发点,戎武帝还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一些不快。 他不想在自己气头之上,把姑苏泓射臭骂一顿。 毕竟自己的朝局稳固,还要得益于姑苏泓射这个大功臣。 他这个时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顿痛骂,难保不会在惹起什么打功臣的骂名。 新君登基最忌讳的就是这些流言蜚语。 所以他强压怒火,选择闭门不见! 这个时候,还是放一放姑苏泓射的好! 省的忍不住怒火,直接骂了出来! …… 宫门外。 得了天子召命的小太监立刻跑了出来。 “陛下不愿意见司丞大人,司丞大人还是请回吧。” 早就由此预料的姑苏泓射怎么可能放任这个机会! 这个时候,就算是挨骂也得进宫觐见!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因为如果他不进去,这就是戎武帝最后一次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 他满脸认真的道。 “不,臣意已决,如若陛下不愿意见臣,姑苏泓射边甘愿跪在这宫城之外,直到陛下愿意见臣之时!” 一边说着,他丝毫丝毫不在意守城卫士的异样眼光,直接跪倒在了宫城之外。 这里可是宫城之外,内城之中啊! 不说那些往返于各个朝堂机构的太监、内侍、文武,就说是这侍卫宫城的甲卫、还有往返出入的禁军都能看到这一幕! 往常,就算是那些求职觐见,叩见天子却得不到召见的人,顶多也只会等在宫城之外。 要跪,也肯定是跪在金殿之外。 怎么可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跪倒在宫墙之外? 而且,这一次跪拜的对象,还是堂堂的帝政司司丞大人! 朝堂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一品高官啊! 这样的大人物,每一个代表的都是大靖王朝的脸面啊! 就这么跪下来,还要不要脸? 也不怕被其他人笑话? 戎武帝不是害怕流言蜚语带来不利的影响吗? 那他就给戎武帝创造更加不利的流言蜚语! 这样,戎武帝就只能把他召进宫中。 虽然这一招看起来是损招,而且是减分项,会让戎武帝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 但实际上,这确是一个大妙招! 因为戎武帝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戎武帝最看不得的就是那些把眼睛搁到脑袋顶上的人。 而正因为如此,戎武帝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对他卑躬屈膝,分外尊重,对他的话言听计从且根本不敢有任何违背的人! 姑苏泓射为什么连脸都不要了,还要跪倒在宫门外,求着他的召见? 不就是因为我是天子,而他是臣吗? 不就是因为他对我分外尊重吗?丝毫不敢违背吗? 这不恰恰说明了姑苏泓射的忠心吗? 由此,戎武帝就会产生一种天然的优越感。 在这种优越感心理作用之下,他就会变得飘飘然,有些看似不合常理的事情就都做得出来了。 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戎武帝就会直接想到一件事情。 这么多人上书跟我说,姑苏泓射有问题? 对我不忠? 想要让我怀疑姑苏泓射? 可他姑苏泓射如此忠心,怎么可能是你们这些人说的这样!? 你们这样诬陷朕的栋梁之才,到底是何居心? 而姑苏泓射入宫之后,只需要深化一下戎武帝的这种思路,那就能够反将一军! 不仅能够洗脱戎武帝心中对他的怀疑,还能够顺势压朝中那些说话不负责任的言官一头。 趁势将言官背后的推手揪出来! 这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果然! 片刻之后,姑苏泓射的招数奏效了。 宫中,一直眉头紧皱的戎武帝,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满心欢愉。 哎呀呀,果然还是姑苏泓射,深得朕心啊! 不愧是朕的股肱之臣! 喜形于色之下,他宣召对方入宫! 第208章:苦肉之计,落入陷阱【四千大更,求订阅!】 宫城内。 靖泰殿中。 金阶之上,戎武帝正端坐于龙椅之上,龙书案上厚厚的奏本几乎快把他给挡住了。 金阶之下,姑苏泓射入殿之后二话没说,就跪倒在了那里。 一言不发。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戎武帝却仍然感觉到了姑苏泓射身上似乎有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弥散而出。 就连戎武帝都能设身处地的感受到这种委屈。 而且是在无形中感同身受。 这就像是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一样。 经历这么久的磨合,多年的共同行事,在面对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之时,两人能够拥有很超乎寻常的默契。 比如现在,尽管姑苏泓射什么都没说,戎武帝却知道对方是有冤难伸。 而且戎武帝也知道,为什么姑苏泓射在听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来这里跪着,却没有半点申诉之言。 这就是在告诉戎武帝,无论戎武帝相不相信,他姑苏泓射都任凭戎武帝处置。 无形中,就增加了一些可信度。 而且这种诚恳的姿态,相比那些笔杆在手什么胡话都敢说的言官们,自然要更能取信于人一些。 至少戎武帝更喜欢这样诚恳的态度。 当然,其实这种相信是比较脆弱的,只是出了大乱子,戎武帝依然还会毫不留情的把姑苏泓射一撸到底。 这一点,戎武帝和姑苏泓射心照不宣。 眼下情况不同嘛,这次言官们闹出来的乱子,还不足以让戎武帝直接撤除掉姑苏泓射。 戎武帝心念及此,连忙从龙椅之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下进阶,亲自降阶相扶。 将姑苏泓射从地上扶了起来,满脸的“朕之爱卿不必如此”的怜惜之情,爱才之意。 差点连姑苏泓射都给感动了。 二人一副君臣和谐的样子,相互的说了两句场面话。 然后戎武帝大袖一挥。 “赐座。” 两个小太监立刻搬了一把太师椅上来,君臣二人隔阶对坐。 “姑苏爱卿今日见朕,可是有什么要事禀报?” “如若姑苏爱卿是因为这些随意置评的胡乱奏折,上金殿鸣冤的话,大可不必,姑苏爱卿是何等人,朕又岂会不知?” “姑苏爱卿的为人,朕还是信得过的,自然不必听这些奸臣佞臣随意点评。” 姑苏泓射心中暗自冷笑。 信得过? 我今天要是不来,明天就会被撤职了! 但他脸上仍然是一副充满感激之情。 忙不迭的起身行礼。 “陛下之信任,乃是臣之至幸也,臣愿为陛下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戎武帝表面上十分淡然,摆了摆手。 心里却是颇为受用的,满意地点点头。 “姑苏爱卿不必如此,快请坐下,若有其他事情回禀,便速速说来与朕听。” “你我君臣二人,相识相交于草根,此处又无外人在,不必如此拘谨。” 姑苏泓射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的坐回了原位,脸色认真,不敢正视于天子尊荣。 “今日臣上朝来,确实并非因为那些捕风捉影之流言蜚语,陛下乃是贤明之君,臣从未对慈善产生过怀疑,陛下自然足以辨明是非,根本无需臣多言。” “臣今日乃是另有一事回禀,有关于选女礼提前一事,早在半月之前,臣就已然与陛下阐明过利害。” “提前选女礼,将其视之为与年尾祭礼同等重要之事,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仅能辅助陛下稳固朝纲,更能拔升国运,令百姓静心臣服。” “臣相信,既然臣能看出来并且主张的事情,满朝文武坐镇朝局多年,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为何一向安稳的礼部此次会公然叫板帝政司?为何满朝言官趁此机会一拥而上?” 姑苏泓射故意通过语言误导着戎武帝,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反将一军。 而戎武帝本身又是个多疑的人,如果自己只是这么空口白牙的往满朝言官身上泼脏水,戎武帝一定会怀疑自己居心叵测。 是因为言官们的攻击而反唇相讥。 所以光是这么直白的说还不够,他需要更进一步刺激戎武帝的内心,跟进一步的往戎武帝的逆鳞上撒盐。 但,这个方式一定要讲求分寸,如果自己说的太过了,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戎武帝没有回应,姑苏泓射决定再加一剂狠药。 “这几日,微臣一直在思考,为何从前叶司丞颁布召令之时,满朝文武无一人反对?” “为何到现在臣在这个位置之上,就有那么多人袒露恶意?” 后面的话姑苏泓射没有说。 因为有些事情不能点的太明,点的太明更容易令戎武帝疑心。 但他的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后面隐藏的意思完全不言而喻。 隐戳戳的就是在扎戎武帝的心。 为什么? 如果仔细想想,当然是因为姑苏泓射的能力不如叶司丞,姑苏泓射的实力也不如叶司丞。 可这个问题放到戎武帝面前,他还会得到这个答案吗? 要知道,戎武帝可是一直仇恨叶司丞的。 他怎么可能把答案往对叶司丞有利的方向去想。 戎武帝肯定第一时间想到,这群言官是在针对自己! 谁不知道姑苏泓射背后站的是自己? 谁不知道是自己把姑苏泓射推上帝政司司丞的位置的? 他们这是在针对姑苏泓射吗? 不! 他们这是在针对自己! 在姑苏泓射的诱导之下,他顺理成章的就想到了这个答案! 顿时怒火中烧。 好啊,这是自己出手还不够狠?! 自己看自己新君登基,皇威还不够? 一看到戎武帝的眼神和脸色变化,姑苏泓射的嘴角下意识向上勾起了一个弧度。 成了! 砰…… 戎武帝一拳打在了龙书案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旋即他伏案而起。 “姑苏爱卿,你受苦了,此次这**贼明显是冲着朕这个天子来的!” “却没想到要让姑苏爱卿身先士卒的替朕抵挡流言蜚语,着实让朕痛心疾首。” “一群以笔杆子胡言乱语的家伙,真早就看不惯他们了!父皇在位之时,对这等小人一再忍让。” “可朕不是父皇,朕岂能忍让!” 一边说着,他就准备颁布诏书,姑苏泓射却及时开口阻拦。 “陛下,且慢,臣还有一桩密辛要上报陛下,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戎武帝眉头微微一皱,淡淡道:“哦?爱卿但讲无妨。” 姑苏泓射当即起身,毕恭毕敬的道。 “臣望陛下勿要如此急切的动这些言官、腐臣,这些臣子若能善加利用,未必不能成为陛下手中的利刃。” 戎武帝来了兴趣,姑苏泓射这是又有计策了。 “爱卿此言何意?” 姑苏泓射认真道。 “此次一种言官同时上奏,看准时机一拥而上,很明显便是有预谋、且有人在暗中推动。” “这背后之人,居心叵测,如若不能早些找到,恐危及陛下之安危。” 背后还有人? 戎武帝心中微微一动。 也是,如此规模的上奏事件,如果说背后没有人在推动的话,戎武帝还真不相信。 但在姑苏泓射提起之前,他也没有想到这一点。 是啊。 如果背后真的有人推动,而且这次的事情还是冲着他戎武帝来的! 那对方的真正目标,只怕就是要威胁自己的皇位了! 这可是戎武帝最大的逆鳞,谁都不能触碰! 他立刻全神贯注了起来。 “背后另有黑手……爱卿此言甚是,只是不知爱卿可否将这幕后之人找到?又是否有其他策略可针对……” 姑苏泓射点点头,淡淡一笑。 “臣自有对策,只是还需要陛下配合一下。” “这一次,臣希望陛下能继续选女礼一切事宜,但相对的,陛下要对臣降职罚俸。” “只有如此,选女礼之大事才不会被耽搁,满朝言官也同样会以为他们这次取得了胜利。” 戎武帝立刻明白了姑苏泓射的意思。 “姑苏爱卿莫非指的是苦肉计?朕与爱卿假意不和,朕假意怪责于爱卿,实际上是为了让对方认为胜利,因此而露出马脚?”、 “真若是如此,岂不是太委屈姑苏爱卿了?” 姑苏泓射一躬身。 “能为陛下排忧解难,臣之幸事,岂有委屈之说?” 戎武帝满意的点点头,当即拍板。 “不错,那便依爱卿所言,此次,若能成功查出这幕后黑手,并将之处以极刑,朕必要大大赏赐爱卿。” …… 回到府中,姑苏泓射心情舒畅。 被撤职而且还被罚俸,他居然心情非常好,换个人只怕根本乐不出来了。 可他说实话,并不太在意自己的职位。 可是当他回到府中,却总感觉这一次的事情自己做的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不对劲。 可是又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这到底是咋回事? 难道我有什么疏漏? 日暮时分,姑苏泓射离开内城,虽然他如今官居一品,完全可以选择居住在内城之中。 但他还是习惯于外城得环境,而且他在外城也有一座府邸。 这一点,同样也是他的策略。 因为有关于他的消息,戎武帝肯定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他居住在外城,很明显代表的意思就是对权位不争、且无心恋践的意思。 更能让戎武帝感到放心。 为了能够达成最终目的,姑苏泓射真的把一切细节都给想到了。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的事情他看似扳回了一程,可实际上他却一步一步走入了叶司丞事先安排好的计策之中。 姑苏泓射以为这次的幕后黑手只是推动了满朝弹劾,只是站在了第一层。 而他则是站在了第二层,在关键时刻获取了戎武帝的信任,并通过苦肉计反将一军。 可实际上,叶司丞已经站在了第五层。 叶司丞早就预料到了姑苏泓射的一切所作所为,早就做了事先安排。 就在姑苏泓射回到府中的同时,他听到了下人的回禀。 “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姑苏泓射眉头一皱。 “是什么人?” 下人忙回答道。 “禀报老爷,是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而且面容奇丑无比,看起来应该是要饭的。” 姑苏泓射眉头一挑。 “既然是要饭的,给他到膳房那些剩食,打发了就是,为何还要回禀于我?” “莫非,那叫花子还有其他的事情?” 下人道。 “本来小人也是想将他打发走了就是了,可他不仅赖着不走,而且还一口道出了这座宅子之中住的是老爷。” “还有,他说他手上有老爷想要的东西。” 姑苏泓射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了一下。 他是个很低调的人,在这个位置买了宅子这个消息,很少有人知道。 初入也非常的简单,马车也是最低配置。 任谁也不可能想到这个看上去平朴无华的宅子里住的居然是鼎鼎大名的一品司丞。 可一个叫花子却直接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还说手上有自己的想要的东西? 这很不寻常。 出于好奇心,他点了点头,示意下人将对方带进了,且给对方换洗一番。 姑苏泓射再怎么说也是个一品大员,见天子需要洗漱打理完毕,需要三跪九叩,而他一个一品大员要在会议室之中见人,也不可能简简单单的会见。 起码,对方不能蓬头垢面,满身泥污。 下人很快下去安排了。 姑苏泓射则是继续处理起帝政司的一些事务,直等到下人再次回来,他才将手头的事情放到一边。 在下人的引领下,走入了会客厅中。 会客厅内,一个已经换了一身下人衣服的人默默地跪在房中,似乎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他立刻俯身跪倒。 “草民叩见司丞大人。” 姑苏泓射眼神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淡淡道。 “抬起头来?你是何人,又有何事来见本丞,还不从实说来?” 下方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奇丑无比、满是错综复杂的狰狞伤痕的脸。 姑苏泓射看到这张脸,非但没有感觉到震动,反而露出了一些感兴趣的神色。 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你,莫非是那个被先帝赶出朝试的才子,祁海祁文幼?” 当初,正安帝在吃了他配下的药后,头脑变得越来越糊涂,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在朝堂之上,这位强忍身上所受伤势最终拔得头筹的丑少年,本应该是当朝状元。 可糊涂状态下,精神有些错乱的正安帝看到他的这张脸却暴跳如雷。 如同遭受了莫大的羞辱一般,直言:“我大靖朝堂岂容如此丑陋之状元郎?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笑话我大靖无人!?” 不仅直接将祁海的状元一笔勾掉,还命禁卫将祁海打出宫城。 下场不可谓不惨。 如果是从前礼贤下士的正安帝,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正安帝一向是个惜才之人。 所以说,祁海失去状元之位,和他这位下药之人,有着直接的关系。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第209章:以身试法,请君入瓮【四千大更,求订阅!】 姑苏泓射第一眼认出了对方,而且对这个名叫祁海的才子的诸多信息都有一定的了解。 首先,祁海才子非常有能力,这一点确实是毋庸置疑的。 在身体体力极其不允许的情况下,带病参加大朝殿试,并以最璀璨之文章脱颖而出,成为登科状元郎。 这必然是实打实的才学。 做不得半点虚假。 在这个时代,文才便代表着治国之才。 尤其,姑苏泓射还特意关注了一下当时祁海才子的那篇文章,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与国之存亡荣辱十六疏】 不仅深入浅出的剖析了国家存亡与荣辱兴衰的关系,而且还从十六个角度讨论治国之策。 当时姑苏泓射差点惊为天人,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够写出来的大文章。 对治国之策的论述不仅清晰明了,而且完全是用于大靖王朝。 被很多文士、儒生都大力推崇,如果不是当时叶司丞不在帝都,只怕也会因这篇文章的精妙之处而感到赞叹。 这毕竟是祁文幼呕心沥血之作啊,据说创作出这篇文章之后,本有旧疾的祁文幼直接吐血昏迷,血液浸透了纸背。 更为这篇文章的出世,附上了传奇的色彩。 姑苏泓射当时还曾向武王大力推崇过这篇文章,只不过武王当时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所以他也就没有拉拢对方。 再加上后来经历了朝试上的那种事情…… 姑苏泓射内心里要说对这个孩子全无愧疚之意的话,其实也是假的。 这么一个胸有沟壑之人,不世出的奇才,却要就这么消失在了历史的大河中。 而他,是罪魁祸首。 为此,他也曾感到过惋惜。 毕竟想他这样的人,最是惜才。 武王府中很大一部分的人才、门客,全都是他向武王举荐,最终成功被武王吸纳进来的。 对于祁文幼这样一个才子,他自然也起过拉拢之心。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祁文幼的悲惨经历并不仅仅止步于状元被除名这一点点而已,在他被除名之后…… 又再度听闻家乡母亲心急而亡的噩耗。 更生绝望之意。 居然准备投江自尽,以了此残生。 而在最关键的时刻,是他的恩师,也就是当时文坛第一人的颜予阻拦并严厉斥责了他。 让他感受到了人间最后剩的一点温暖,给了他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希望。 但可惜现实的黑手再次将屠刀伸向了这个已经饱受摧残的年轻人。 这一次,被剥夺掉性命的,正是他的恩师,颜予。 颜予本身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容不得有人肆意抹黑。 再加之颜予从前一直都是正安帝非常看中的臣子。 正安帝一直很喜欢颜予直来直去,不加任何掩饰的耿直。 颜予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以为正安帝只是一时糊涂,所以带动朝中的多位文臣巨擘,集体上书正安帝。 希望能够让正安帝看清人才,广开言路,重新恢复祁海的状元之名。 为祁海正名。 以人不可貌相之声音,于朝堂之上严肃痛斥正安帝这次的行为。 引来满朝哗然。 如果是被下药前的正安帝,一定会被颜予当时那一番当头棒喝给敲醒。 将祁海重新提拔为栋梁之才。 但可惜,正安帝已经不是那个正安帝了。 正安帝暴怒之下,直接将颜予扣押天牢,当时正安帝仅存的一些理智让正安帝并没第一时间杀掉这位股肱之臣。 而且朝中为颜予说话的人实在太多了,所有人都在劝正安帝收手,不要做这些会让正安帝晚年不保的事情。 正安帝当时犹豫了,事情本来因此出现了转机。 但没想到最后时刻捅了颜予一刀的,却是颜予从前视如己出的几位爱徒。 颜予的几位爱徒,在这种时刻做出的选择就是立刻选择和颜予脱离关系,并反给了颜予一刀。 直接让昏了头的正安帝给颜予下了死刑、抄家。 而反观祁海,在颜予被一众爱徒背叛的时候,这个才刚刚拜师不足两月的关门弟子,却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大胆直言正安帝乃是昏君。 直到颜予被砍头的前一刻,祁海都在想尽各种办法想要把老师给救出来。 可惜他实在是身微言轻,一个落魄的状元,怎么可能在宫廷深深的帝都讨到好处呢? 最后,为颜予收尸的人,也是他。 令人唏嘘不已。 再后来,就没人见过祁海了,很少有人知道祁海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刚刚有些名气就中途夭折的才子,在一众帝都权贵的眼中,显然没什么地位。 祁海是死是活,这繁华的帝都照样繁荣下去。 此案,注定成为了一桩冤案。 就连当初下药的始作俑者,姑苏泓射,也为这个结果感到唏嘘。 出于心中的一丝愧疚,他还特意派出人出打探祁海后来的的消息。 但奇怪的是,祁海带着老师首身相离的尸体,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踪影。 他试着通过各种渠道打探过,但全都不了了之了。 这在当时,让姑苏泓射迷惑了好久。 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在帝都之中毫无任何地位,而且也没有任何话语权,没有任何资源的人…… 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从帝都人的视野之中失踪的呢? 这小子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这也是姑苏泓射会对祁海感兴趣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眼下祁海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感到震惊、讶异还有不解。 他不明白祁海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难道说,祁海已经知道当初那件事情的真相,所以跑来和自己秋后算账了? 没搞错吧? 这里可是自己的府邸,是自己的主场啊。 这个小子能干啥? 腿脚都不利落,脸也毁了。 姑苏泓射并不觉得对方能够给自己带来威胁,所以在起初的片刻内疚之后,他的心情很快就变成了坦然。 就算自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又能怎么样呢? 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如此安慰着自己,以求让心中的内疚感降到最低。 祁海一看到他来了,立刻以头抢地。 咚咚咚…… 疯狂的磕着头。 地面上都渗出血来了,简直真诚真挚到了极点。 姑苏泓射微微一愣,这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给了身边有些发愣的属下一个眼神,对方立刻明白过来,走上前两步扶住了祁海。 姑苏泓射径直走到房间的主位上座下,然后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满头鲜血的祁海,淡淡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对我行如此大礼?” 他装作一副完全不认识祁海的样子,以此来试探一下祁海的态度。 祁海不疑有他,十分认真的回答说。 “小人姓祁名海,乃是个不足挂心的小人物,司丞大人不知道小人乃是常理。” 姑苏泓射看着对方的态度不似作伪。 看来这个小子确实不知道当初的真相。 那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也没绕来绕去的,只是露出一副略带思索的样子。 “祁海,祁海……好耳熟的名字,莫非,你是那被除名的状元郎?” “本丞从未在外人面前泄露过身份,你是从何得知,还不从实招来?” 一听到他说起“除名”二字。 祁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难言的痛苦和不甘之色,眼神之中也同样有绝望之色一闪而逝。 姑苏泓射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暗道: 这小子经历了如此大变局,可却仍然没有学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完全收敛自己的喜怒。 看来孩子终究是孩子,不足为虑。 就算有些笔下功夫,但在勾心斗角这方面却全无力量。 也许自己可以善加利用对方的才学…… “其实小人能够找上这里还要说起一桩机缘,小人之经历,在大人面前不值一提,小人便不再多加赘述了。” “小人只说此事原由,前不久,在小人万念俱灰之时,曾遇到了一位‘老神仙’,他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说起话来也神神叨叨的。” “但他却意外给了小人一桩大机缘,那位‘老神仙’说,小人天资卓绝,有过人之才,但须经历人生之万般艰难困苦,方能有出头之日。”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那位老神仙说出这句话后,便给小人指明了前路。他告诉我,在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子中,住着一位通天大人物。” “是帝政司的正一品司丞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有跟着大人,才能拥有万千人盼望之光明前程。” 姑苏泓射眉头微微一动,还有这样的事情? 有人指明前路? 真的假的? 怎么听起来这么奇幻呢? 可是…… 姑苏泓射转念一想,谁会编造一个这么容易就被揭穿的谎言呢? 完全没有理由啊。 其实,如果祁海完美讲明一个前后逻辑自洽,且前因后果一概清晰明了的故事。 而且对他的一切问题全都对答如流。 姑苏泓射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往往看上去完全没有破绽的事情,其实才是最有破绽的。 可这小子却直接给出了一个破绽百出的故事,一个能让他瞬间挑出无数个漏洞的故事。 他反而无法判断真伪了。 再加上,这小子说的那一番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论述观点,也确实存在一定道理,非常像是高人说出来的话…… 姑苏泓射一时有些迷茫了。 难道这是老天在给我创造机会? 老天在冥冥中指引着我通向一条康庄大道? 所以把这个小子派到了我身边,为了让我能够善加利用他的才能? 这种事情吧,其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毕竟,谁都想做那种被上天挑中的天选之人。 但他该考验还是得考验这个小子一番,自己总不可能莫名其妙给自己招个门客。 这个祁才子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他还要亲自考量一番。 到底能不能为他所用,他也得亲自考量一番。 …… 半个时辰后。 祁海一直保持一个谦逊的、卑躬屈膝的、任姑苏泓射唯命是从的态度,将姑苏泓射随口问出的“考题”,一一回答妥善。 姑苏泓射对此颇为满意。 看来传闻中对于祁海的夸赞,并非虚言啊。 这样的人才,如果留在自己的手上,在某些时候替自己出谋划策,也并非不可啊…… 他是有能力不假,但如果帝政司的事情全部都要他亲力亲为的话,那他早晚得累死。 身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心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没有把这个小子举荐给武王,因为他清楚,武王不会重用这个小子的。 戎武帝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大心腹就够了。 这就算是自己身边的一张底牌。 这个小子…… 在姑苏泓射榨干全部利用价值之后,便会将这个小子解决掉。 毕竟,这个小子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万一回头知道了真相,恐对自己不利。 尽管,姑苏泓射打心眼里就没觉得,这样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会对自己造成什么麻烦。 可姑苏泓射是个谨慎的人。 考量完毕。 “不错,你想做本丞的门客,倒也并无不可。” “只是本丞有些要求,你务必铭记于心。首先,入了本丞的门,便没有出去的道理。” “其次,若让本丞知道你此来有何异心,本丞必不会容你。” “再次,本丞的行事宗旨便是低调,若是让本丞知道你在府中打着本丞的祁海欺侮他人,本丞同样不能容你。” 祁海满脸认真,连连点头。 虽然脸上纵横交错的累累伤痕,看着有些狰狞。 就在姑苏泓射离开,房间中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下祁海一个人的时候…… 祁海那狰狞的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红光。 几乎撕裂到了两腮的嘴角,微微向上勾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他眼神略带讥嘲的看着姑苏泓射的背影,纵使他经历了那么多,心性早已远超常人。 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意。 姑苏泓射,你肯定想不到吧! 你自以为精明的一切算计,早就被叶司丞掌控在了股掌之间! 如果你知道之前那场言官上本、信任风波背后的推手是我的话,不知道你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老师,娘亲,叶司丞,文幼距离给你们复仇……又近了一步! 第209章:以身试法,请君入瓮【四千大更,求订阅!】 姑苏泓射第一眼认出了对方,而且对这个名叫祁海的才子的诸多信息都有一定的了解。 首先,祁海才子非常有能力,这一点确实是毋庸置疑的。 在身体体力极其不允许的情况下,带病参加大朝殿试,并以最璀璨之文章脱颖而出,成为登科状元郎。 这必然是实打实的才学。 做不得半点虚假。 在这个时代,文才便代表着治国之才。 尤其,姑苏泓射还特意关注了一下当时祁海才子的那篇文章,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与国之存亡荣辱十六疏】 不仅深入浅出的剖析了国家存亡与荣辱兴衰的关系,而且还从十六个角度讨论治国之策。 当时姑苏泓射差点惊为天人,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够写出来的大文章。 对治国之策的论述不仅清晰明了,而且完全是用于大靖王朝。 被很多文士、儒生都大力推崇,如果不是当时叶司丞不在帝都,只怕也会因这篇文章的精妙之处而感到赞叹。 这毕竟是祁文幼呕心沥血之作啊,据说创作出这篇文章之后,本有旧疾的祁文幼直接吐血昏迷,血液浸透了纸背。 更为这篇文章的出世,附上了传奇的色彩。 姑苏泓射当时还曾向武王大力推崇过这篇文章,只不过武王当时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所以他也就没有拉拢对方。 再加上后来经历了朝试上的那种事情…… 姑苏泓射内心里要说对这个孩子全无愧疚之意的话,其实也是假的。 这么一个胸有沟壑之人,不世出的奇才,却要就这么消失在了历史的大河中。 而他,是罪魁祸首。 为此,他也曾感到过惋惜。 毕竟想他这样的人,最是惜才。 武王府中很大一部分的人才、门客,全都是他向武王举荐,最终成功被武王吸纳进来的。 对于祁文幼这样一个才子,他自然也起过拉拢之心。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祁文幼的悲惨经历并不仅仅止步于状元被除名这一点点而已,在他被除名之后…… 又再度听闻家乡母亲心急而亡的噩耗。 更生绝望之意。 居然准备投江自尽,以了此残生。 而在最关键的时刻,是他的恩师,也就是当时文坛第一人的颜予阻拦并严厉斥责了他。 让他感受到了人间最后剩的一点温暖,给了他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希望。 但可惜现实的黑手再次将屠刀伸向了这个已经饱受摧残的年轻人。 这一次,被剥夺掉性命的,正是他的恩师,颜予。 颜予本身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容不得有人肆意抹黑。 再加之颜予从前一直都是正安帝非常看中的臣子。 正安帝一直很喜欢颜予直来直去,不加任何掩饰的耿直。 颜予以为这一次也不例外,以为正安帝只是一时糊涂,所以带动朝中的多位文臣巨擘,集体上书正安帝。 希望能够让正安帝看清人才,广开言路,重新恢复祁海的状元之名。 为祁海正名。 以人不可貌相之声音,于朝堂之上严肃痛斥正安帝这次的行为。 引来满朝哗然。 如果是被下药前的正安帝,一定会被颜予当时那一番当头棒喝给敲醒。 将祁海重新提拔为栋梁之才。 但可惜,正安帝已经不是那个正安帝了。 正安帝暴怒之下,直接将颜予扣押天牢,当时正安帝仅存的一些理智让正安帝并没第一时间杀掉这位股肱之臣。 而且朝中为颜予说话的人实在太多了,所有人都在劝正安帝收手,不要做这些会让正安帝晚年不保的事情。 正安帝当时犹豫了,事情本来因此出现了转机。 但没想到最后时刻捅了颜予一刀的,却是颜予从前视如己出的几位爱徒。 颜予的几位爱徒,在这种时刻做出的选择就是立刻选择和颜予脱离关系,并反给了颜予一刀。 直接让昏了头的正安帝给颜予下了死刑、抄家。 而反观祁海,在颜予被一众爱徒背叛的时候,这个才刚刚拜师不足两月的关门弟子,却不顾任何人的阻拦,大胆直言正安帝乃是昏君。 直到颜予被砍头的前一刻,祁海都在想尽各种办法想要把老师给救出来。 可惜他实在是身微言轻,一个落魄的状元,怎么可能在宫廷深深的帝都讨到好处呢? 最后,为颜予收尸的人,也是他。 令人唏嘘不已。 再后来,就没人见过祁海了,很少有人知道祁海到底去了哪里。 一个刚刚有些名气就中途夭折的才子,在一众帝都权贵的眼中,显然没什么地位。 祁海是死是活,这繁华的帝都照样繁荣下去。 此案,注定成为了一桩冤案。 就连当初下药的始作俑者,姑苏泓射,也为这个结果感到唏嘘。 出于心中的一丝愧疚,他还特意派出人出打探祁海后来的的消息。 但奇怪的是,祁海带着老师首身相离的尸体,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踪影。 他试着通过各种渠道打探过,但全都不了了之了。 这在当时,让姑苏泓射迷惑了好久。 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在帝都之中毫无任何地位,而且也没有任何话语权,没有任何资源的人…… 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从帝都人的视野之中失踪的呢? 这小子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这也是姑苏泓射会对祁海感兴趣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眼下祁海出现在他的面前,令他感到震惊、讶异还有不解。 他不明白祁海为什么会来找自己? 难道说,祁海已经知道当初那件事情的真相,所以跑来和自己秋后算账了? 没搞错吧? 这里可是自己的府邸,是自己的主场啊。 这个小子能干啥? 腿脚都不利落,脸也毁了。 姑苏泓射并不觉得对方能够给自己带来威胁,所以在起初的片刻内疚之后,他的心情很快就变成了坦然。 就算自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又能怎么样呢? 事情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如此安慰着自己,以求让心中的内疚感降到最低。 祁海一看到他来了,立刻以头抢地。 咚咚咚…… 疯狂的磕着头。 地面上都渗出血来了,简直真诚真挚到了极点。 姑苏泓射微微一愣,这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给了身边有些发愣的属下一个眼神,对方立刻明白过来,走上前两步扶住了祁海。 姑苏泓射径直走到房间的主位上座下,然后眉头微微一皱,看向满头鲜血的祁海,淡淡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要对我行如此大礼?” 他装作一副完全不认识祁海的样子,以此来试探一下祁海的态度。 祁海不疑有他,十分认真的回答说。 “小人姓祁名海,乃是个不足挂心的小人物,司丞大人不知道小人乃是常理。” 姑苏泓射看着对方的态度不似作伪。 看来这个小子确实不知道当初的真相。 那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他也没绕来绕去的,只是露出一副略带思索的样子。 “祁海,祁海……好耳熟的名字,莫非,你是那被除名的状元郎?” “本丞从未在外人面前泄露过身份,你是从何得知,还不从实招来?” 一听到他说起“除名”二字。 祁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难言的痛苦和不甘之色,眼神之中也同样有绝望之色一闪而逝。 姑苏泓射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暗道: 这小子经历了如此大变局,可却仍然没有学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完全收敛自己的喜怒。 看来孩子终究是孩子,不足为虑。 就算有些笔下功夫,但在勾心斗角这方面却全无力量。 也许自己可以善加利用对方的才学…… “其实小人能够找上这里还要说起一桩机缘,小人之经历,在大人面前不值一提,小人便不再多加赘述了。” “小人只说此事原由,前不久,在小人万念俱灰之时,曾遇到了一位‘老神仙’,他虽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说起话来也神神叨叨的。” “但他却意外给了小人一桩大机缘,那位‘老神仙’说,小人天资卓绝,有过人之才,但须经历人生之万般艰难困苦,方能有出头之日。” “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那位老神仙说出这句话后,便给小人指明了前路。他告诉我,在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子中,住着一位通天大人物。” “是帝政司的正一品司丞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唯有跟着大人,才能拥有万千人盼望之光明前程。” 姑苏泓射眉头微微一动,还有这样的事情? 有人指明前路? 真的假的? 怎么听起来这么奇幻呢? 可是…… 姑苏泓射转念一想,谁会编造一个这么容易就被揭穿的谎言呢? 完全没有理由啊。 其实,如果祁海完美讲明一个前后逻辑自洽,且前因后果一概清晰明了的故事。 而且对他的一切问题全都对答如流。 姑苏泓射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往往看上去完全没有破绽的事情,其实才是最有破绽的。 可这小子却直接给出了一个破绽百出的故事,一个能让他瞬间挑出无数个漏洞的故事。 他反而无法判断真伪了。 再加上,这小子说的那一番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论述观点,也确实存在一定道理,非常像是高人说出来的话…… 姑苏泓射一时有些迷茫了。 难道这是老天在给我创造机会? 老天在冥冥中指引着我通向一条康庄大道? 所以把这个小子派到了我身边,为了让我能够善加利用他的才能? 这种事情吧,其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毕竟,谁都想做那种被上天挑中的天选之人。 但他该考验还是得考验这个小子一番,自己总不可能莫名其妙给自己招个门客。 这个祁才子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他还要亲自考量一番。 到底能不能为他所用,他也得亲自考量一番。 …… 半个时辰后。 祁海一直保持一个谦逊的、卑躬屈膝的、任姑苏泓射唯命是从的态度,将姑苏泓射随口问出的“考题”,一一回答妥善。 姑苏泓射对此颇为满意。 看来传闻中对于祁海的夸赞,并非虚言啊。 这样的人才,如果留在自己的手上,在某些时候替自己出谋划策,也并非不可啊…… 他是有能力不假,但如果帝政司的事情全部都要他亲力亲为的话,那他早晚得累死。 身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心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没有把这个小子举荐给武王,因为他清楚,武王不会重用这个小子的。 戎武帝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大心腹就够了。 这就算是自己身边的一张底牌。 这个小子…… 在姑苏泓射榨干全部利用价值之后,便会将这个小子解决掉。 毕竟,这个小子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万一回头知道了真相,恐对自己不利。 尽管,姑苏泓射打心眼里就没觉得,这样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会对自己造成什么麻烦。 可姑苏泓射是个谨慎的人。 考量完毕。 “不错,你想做本丞的门客,倒也并无不可。” “只是本丞有些要求,你务必铭记于心。首先,入了本丞的门,便没有出去的道理。” “其次,若让本丞知道你此来有何异心,本丞必不会容你。” “再次,本丞的行事宗旨便是低调,若是让本丞知道你在府中打着本丞的祁海欺侮他人,本丞同样不能容你。” 祁海满脸认真,连连点头。 虽然脸上纵横交错的累累伤痕,看着有些狰狞。 就在姑苏泓射离开,房间中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下祁海一个人的时候…… 祁海那狰狞的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红光。 几乎撕裂到了两腮的嘴角,微微向上勾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 他眼神略带讥嘲的看着姑苏泓射的背影,纵使他经历了那么多,心性早已远超常人。 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笑意。 姑苏泓射,你肯定想不到吧! 你自以为精明的一切算计,早就被叶司丞掌控在了股掌之间! 如果你知道之前那场言官上本、信任风波背后的推手是我的话,不知道你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老师,娘亲,叶司丞,文幼距离给你们复仇……又近了一步! 第210章:叶央遗计,高歌猛进【四千大更,求订阅!】 李长逍与豫淮春马不停蹄的赶回南唐的时候,霍敬颜也已经到了忍耐坚持的临界点。 整个人的状态也从一开始的云淡风轻迅速转变到了坐立不安。 尽管在其他人面前,他仍然是那个处事泰然,巨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心骨。 可在私下里,他确实一夜一夜的睡不好觉。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虽然知道李长逍那边的情况并非绝对安全,自己不能催促,忍来忍去最后还是修书一封派人前去兰摧城找到李长逍禀报消息。 尽管书文中大多表露出的态度都是希望李长逍安心,但不论是李长逍还是豫淮春都知道,这边的事情已经刻不容缓。 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消失于军阵许久的李长逍和豫淮春二人,终于再度出现在了中军大帐之中。 坐镇起义之师。 一开始就在筹备,只等着李长逍回来一刻就迅速推上进程的登基大典,也在飞速安排。 是夜。 夜风吹袭,带着雪风寒凉。 满目都是秋冬之日的苍凉景象,李长逍身上披着大氅,静静看着冬夜的天色。 繁星点点。 可他心中想的却是恩公。 也不知道恩公的身体怎么样了? 有没有苏醒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能够在兰摧城那边再待一段时间。 可惜啊,他现在不是孑然一身。 他的背后。 宗师冷雨舟的身形缓缓浮现而出。 “陛下,夜已深了,还请陛下早些休息。” 李长逍回过头来,看向这位和豫淮春一同鼎力支持自己的大宗师,缓缓点头。 “许久未见冷宗师,不知冷宗师这些时日在忙些什么?方才听霍先生提起,说冷宗师最近根本没有出现在中军大帐?” 冷雨舟也没隐瞒,径直走到李长逍的身侧站定。 “此事,说来话长。” “其实,这段时日,我离开了南唐,去了一趟瑞雪城。” 李长逍的眉头微微一皱。 瑞雪城? 这个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名,从冷雨舟的嘴里冒出来,实在让李长逍感觉违和至极。 冷雨舟修行的又不是剑道,为什么要不远万里的去瑞雪城?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内心微微一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和秦恩公站在一边的,所以说瑞雪城乃是他的敌人…… 他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但脸上不动声色。 城府,是高居上位者必须拥有的。 “瑞雪城?冷宗师并非剑修,怎么也会不远万里前往瑞雪城?莫非冷宗师与瑞雪有什么故交么?” 冷雨舟却并没解释,而是从怀中拿出一卷书册,递到李长逍的近前。 李长逍疑惑地接了过来,打开,低头一览而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这卷书册之中,赫然是当日秦出大闹瑞雪城的一切前因后果,记录的相当详备,事无巨细。 李长逍默默翻过,却发现书册中的内容还不仅如此。 这部书册之中,居然还记录了一些瑞雪城根本没有向外人透露过的密辛。 此外,还有有关叶司丞在瑞雪城的言行的密辛…… 李长逍的眼睛渐渐瞪大,没想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书册之中,居然藏了如此大的秘密。 “冷宗师,这书册……” 冷雨舟点点头。 “前半部分是我调查后记录的结果,陛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跑到兰摧去,末将着实有些不放心,故而特意去瑞雪城查探了一下情况。” “至于后半部分,并非末将所写,其作者,实际上乃是叶司丞本人。” 李长逍的眉头深深皱紧。 “叶司丞本人?什么意思?” 冷雨舟道。 “那些关于叶司丞在瑞雪城的经历,是叶司丞亲手留下来的,在属下前往瑞雪城之前,其实还见到了一个名叫折柳的小童子。” “这本只写了后半部分的书,实际上就是那个小童子交给我的,我其实也是受了叶司丞的指引,才会想到前往瑞雪城的。” 折柳? 李长逍眉头微微一皱,他颇感惊奇,因为这个叫折柳的小童子他是知道的啊。 在他带着小荻花找到昏迷中的秦衣的时候,折柳就在秦衣的身边照顾秦衣。 后来折柳见到他们来了,秦衣的身边不缺人照顾之后,直接说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就忙不迭的离开了。 原来是去见了冷雨舟? 没记错的话,当时折柳小童子似乎是想要用针术废掉秦衣的修为的,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折柳并没有这么做。 而是就默默的离开了。 现在看来,难道说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叶司丞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他还是有些不太明白冷雨舟收到这本书的意义。 单纯是为了让他知道,叶司丞曾经无伤出绝境? 不,这件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李长逍思考了一下,却没想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深意。 他侧头看着冷雨舟,又看了看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突然说道。 “如果霍先生还没有睡下的话,还请冷宗师将霍先生、豫宗师一同叫入长逍的寝帐中。” “长逍有要事要与列位商议。” 冷雨舟立刻点点头,眨眼间消失在了冬夜之中。 半个时辰后。 李长逍的寝殿中。 看见三位心腹都是一脸严肃认真的神色,李长逍淡淡笑了笑,示意三人坐下。 旋即从怀中掏出了一沓信纸,推到霍敬颜三人的面前。 豫淮春和冷雨舟对视了一眼,同时示意霍敬颜查看信件。 霍敬颜也没客气,当即将信纸抄了起来,低头凝神细细看去。 很快,就被信纸上的内容给吸引了。 他的阅读速度非常之快,快到连两位宗师都没来得及细看的时候,他就已经刷刷刷的将几张信纸翻看完了。 这是霍敬颜的看家绝活,拥有极快的阅读速度和极快的记忆力。 短时间看过的文字瞬间就能深刻记入脑子里,并且充分理解。 所以他有着超强的学习能力,别人需要背很久的一本书,他轻轻松松就能背下来。 虽然这只是一种短暂的记忆,但也让霍敬颜在南唐境内声名鹊起。 霍敬颜看过信上内容之后,便一脸惊讶的看着李长逍。 “陛下,这信上所写之一切,可否属实?” 在见到李长逍点了点头之后,霍敬颜猛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这,这叶司丞到底是人是鬼?真真有传说中的那般神奇?居然在死后还能将这所有事情算计的分毫不差!” “居然还能够查清我们费劲多年也没有查清的隐秘,神了!” “从前我一直以为叶司丞的名号之所以这么响亮,仅仅是因为大靖子民对之的过分吹捧,却没想到……真让我见到了他的神奇之处!” “神人,真乃神人也,他远在万里之外,却能对我南塘动向了如指掌,对我等未知之隐秘也如此了如指掌,足可谓算无遗策啊!” 豫淮春和冷雨舟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纸页上写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二人开始好奇起来。 李长逍认真问道。 “霍先生,你觉得叶司丞所提之策略,是否可行?” 霍敬颜抿嘴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脑海之中推演战局,同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片恢弘壮阔的河山。 正是南唐的万里河山。 每一座城池,每一片疆土,均在他的脑海之中。 冷雨舟拿起桌上的信纸,和豫淮春交换着阅读了起来。 李长逍则是静静看着灯影摇曳,不徐不缓。 半晌之后。 冷雨舟双手微颤的放下手中的信纸。 豫淮春虽然看得有些懵懵懂懂,但也大致知道这纸上写着的是一分极其详备的战斗方略。 具体适不适用,他暂时看不出来,但旁边两人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份计划不简单。 霍敬颜陡然睁开了眼睛,双眼之中是喷薄而出的精光。 他睁大眼睛看向李长逍,嗓音微颤的说道。 “完美,堪称完美!” “这份计划,不仅仅算计到了天时地利,更算计到了很多我都没有去细思细想的地方。” “如果按照这份计划来执行的话,肯定能够让登基之后,人心所向的陛下一路高歌猛进,攻入长安!” 李长逍微微眯起眼睛。 “当真?” 虽然他心中也有一定的把握,对于叶司丞这个计划感觉非常满意。 但他也想听听下属的意见,如果他的身边没有人愿意支持他走这条叶司丞提前铺好的路,他也不会强行去走。 毕竟,霍敬颜一直是他的中军首席谋士。 对于身边最信任的人,李长逍一向以真诚待之。 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有一些细微的不当之处,导致对方心中生了什么疑心。 虽然他相信霍敬颜的忠诚。 但人性这玩意,有些时候还真不一定经得起考验。 兄弟手足都可以相残,何况外人? 霍敬颜郑重点头。 “当真,虽然臣也有一些想法与计策,能与那李霖打一场大决战,并有五成左右的机会能够胜之。” “但臣所用的,大多都是险招,有太多不可控之处,有些时候只能以一句尽人事听天命来论断。” “但叶司丞留下的此番遗计,却令臣茅塞顿开,不仅有七成左右的可能性可以胜之,而且……还没有臣那般危险。” “叶司丞思考问题极其全面,不仅安排好了每个前路,同时亦安排好了所有的退路,而与之相比,臣所做的,倒像是孤注一掷……” “实在惭愧……” 李长逍摆了摆手,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霍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在长逍与李霖所掌兵力相差巨大之时,霍先生仍能有五成胜机,已然令长逍惊叹。” “史上虽然仅仅只有一个天妒英才的叶司丞,但也同样没有第二个霍敬颜。” “叶司丞的遗计,如果仅仅留给我一个人来处理、应对,对长逍来说也绝非易事。” “如果没有霍先生在旁扶助,长逍断无执行之可能。” 霍敬颜三人纷纷郑重点头,被李长逍的一番话带动情绪。 纷纷站起身来。 李长逍脸色严肃。 “既如此,这场夺下江山的战斗,可以打响了。” “是。” “是!” “是!” …… 一个月后。 长安。 南唐帝宫。 旬帝李霖坐在龙书案后,翻看着手中的奏折。 原本处之淡然的脸上,立刻流露除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脸上一直保持的稳定也再难以保持,直接暴露出了一丝狰狞的暴怒。 他不受控制的一把将手中的奏折丢在地上。 然后似乎还并不满意,拍案而起,一把将龙书案上的所有东西全都打翻在地。 脚下还重重在奏折上踩了几脚。 “该死!该死!孽子!先帝逝世不足三年,这个该死的李烬却如此大兴刀兵!就不怕战争血气冲撞先帝英灵吗!” “乱臣贼子!奸佞之徒!” “他,他,他居然还有脸称帝?!谁给他的底气!是谁!他凭什么!这南唐江山,是朕的!” “是朕的!” “谁都抢不走!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是否忘了自呱呱坠地之时起,到底是谁视你为亲弟,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 “李烬!可恶!该死!他怎么敢的!” “来人!给朕把大内所有能够调动的高手全都传唤进宫!快去!这个乱臣贼子!居然敢如此堂而皇之的登基称帝!居然还敢发上诏书昭告天下!” “谁给他的狗胆!吕翁玄!你给朕滚过来!” 大内九黄之首,南唐五大宗师之首,吕翁玄,在短短盏茶时间后,便出现在了帝宫之中。 看着一片狼藉的龙椅和龙书案,吕翁玄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淡淡杀机。 “陛下息怒,此前是那李长逍奸诈狡猾,逃到了大靖王朝境内。” “这次,他敢带兵杀回,便是自投罗网。老臣愿意亲自点兵征北!斩杀贼寇,还南唐再复盛景。” “臣早已打听清楚,贼子手下仅有不足八万军马,如何与我南唐硕硕三十万雄兵抗衡?” “更何况,那贼子打着先帝的旗号,不过东拼西凑的一些力量,根本不足为虑!” 李霖却是眼神凶恶。 他虽然急怒攻心,而且心狠手辣,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昏君。 在这种时刻,反而有较为清晰的头脑。 他当即开口说道。 “不必,此次,真要亲自带兵征北!早在腊月之初,朕便以派大军陈列江畔,就等冬后一战了。” “朕本以为,冬月过去,那李烬一伙必然锐气尽消,士气低迷,却没想他通过登基称帝,再续士气。” “如若朕此次不能御驾亲征,我军士气必然低迷,此战,只可胜,不可败!” 第211章:功败垂成,南唐易主【四千大更,求订阅!】 李长逍陈兵于北桃花州,于桃江江畔高搭登基台,在座下群臣的拥护之下面北背南,登基称帝。 自称为南唐真主,代天巡狩。 立时间就吸引来了无数的关注与民心所向。 年前,为了与李长逍对垒,及时挽救战斗的衰败之态,李霖特意派出大军,陈兵桃江南岸。 这才挽救回了一些士气低迷之态。 而且,陈兵桃江的李霖大军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势,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拖到李长逍起义军士气渐渐下滑的时刻再予以痛击。 想法本是好的。 这也可见李霖及其手下出谋划策之人也并非酒囊饭袋。 冬日时节,本就是最难燃起战火的时日。 无论粮草、还是战意、甲衣,全都是非常考验作战能力的大问题。 没有任何一位士兵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始终保持着坚强的心态与别人拼杀。 所以可以说李霖他们的静观其变的策略完美执行下去的话,李长逍起义师的溃败是早晚的事情。 而且是不用耗费一兵一卒,便能让起义师并溃千里。 可李长逍那边也不傻,应对策略就是通过登基大典来挽救士气低迷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本来一个月前举行的登基大典,足足向后拖出了一个多月,一直到年后才举行。 但关键的问题是,这一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起义师兵溃千里。 而现在,趁着这场登基大典,刚刚见到一些颓靡之态的士气直接被拉了回来。 而且不仅如此,这所谓南唐正主的名号,真的镇住了很多的人。 从前李长逍毕竟只是打着血脉的旗号“招摇撞骗”,没有任何实际的身份。 可现在南唐真主一出现,朝中的局势立刻就变了。 有人觉得这是李长逍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谋朝篡位。 但也有人觉得,李长逍真的是南唐的正统! 真的是他李霖篡夺了本该属于李长逍的帝位。 近几日,南唐朝中的风气变化巨大。 甚至连大内,都有一大批人相信了李长逍的正统帝位。 毕竟在先帝活着的时候,就独宠李长逍,还立了身患绝症的李长逍为圣子。 而现在,李长逍不仅没有死,还欲火重来,已经登基称帝了! 这分明就是连先帝都认可的正统帝位继承人! 这一下,朝中立刻有人坐不住了。 长安城之中甚至还隐隐响起了一种声音。 “恭迎南唐真主入长安,篡位奸佞不得好死!” 之类的话。 总之就是追捧李长逍,辱骂李霖的。 而且这种声音很快就拥有了一部分的拥趸、支持。 经过吕翁玄一些简单的调查后发现,这些声音的背后居然离不开起义师那边的影子! 这让吕翁玄百思不得其解。 桃江距离长安千里之遥,李长逍到底是怎么做到把手伸得这么长的? 而且,他居然还探听不出任何幕后黑手的准确消息。 派出的一切力量,最终都打在了棉花之中。 异常的难受。 他想要将这件事情汇报李霖,但李霖此时此刻所想的全都是御驾亲征的事情,满脑袋想的都是在桃江和李长逍开启大战的事情。 也由此做出了一些提前准备。 吕翁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太安稳,但他也知道,当务之急当然还是要将主要注意力全都放在前线战场上。 至于后方不太安定的事情…… 他也并没有掉以轻心。 直觉告诉他,可能有一桩巨大的阴谋笼罩在了长安的上空! 这件事情绝不是这么简单的。 长安的这些声音,肯定是李长逍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需要尽快处理掉。 他将自己能够动用的力量全都动用了出去,就是为了在自己随着天子御驾亲征的时候,后方能够渐渐安稳下来。 但可惜的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一场浩浩荡荡的南唐帝位大诀,就此拉开了其辉煌的序幕。 …… 三个月后。 春意盎然,天光正好。 兰摧城作为中土最为核心的低于,自然有着最美好的气候。 温度宜人,景色优美。 沁人心脾。 居住在兰摧城的人们都感觉到了来自与春天的温暖,惬意。 这一年间,兰摧城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可归根结底,除了那场几乎震动整个帝都的江湖势力乱战,还有引起满城哀恸的叶司丞斩首…… 其他的事情,什么地位争端,什么大朝殿试,什么大文宴上才子崭露头角,都和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 只要不干扰到他们的生活,他们怎么样都无所谓。 所以,在姑苏泓射的暗中控场之下,因为武王登基、叶司丞斩首而带来的满城不满,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说句实在话,叶司丞确实是一位传奇人物,创造了无数的奇迹。 让兰摧城的百姓享受了盛世太平。 可正因为叶司丞太过传奇了,老百姓反而觉得叶司丞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那是天边上的人物。 和他们基本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姑苏泓射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朝中一时轰动的声音全都抵消了。 由此,兰摧城一派安然景象,百废俱兴。 一切事宜正在顺顺当当的开展下去。 满城都是风风光光、红红火火的景象。 一直对商道颇为介怀的戎武帝,这次却意外的非常冷静,对于朝中各种店铺、客店,全都置之不顾,任由其自热发展。 而且,看那意思,也没有完全接盘的想法。 这,让很多本来看到武王上位,而提心吊胆的客店老板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有人问了。 武王在登基之后,真的对以前一直非常在意的商道就不感兴趣了吗? 其实并不是这样。 而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让他更加上心。 这件事情对他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胜过了商道对他的吸引力。 没错,就是姑苏泓射一直在积极主持操办的选女礼。 武王好权没错,帝位在他眼中无疑是第一位的。 但如今他已经坐上了大靖帝位,已经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了。 那下一步应该追求什么呢? 当然是追求那个他爹最爱的东西,而他也最爱的东西。 至于其他的,全都靠边站! 他甚至将朝中所有的看得上的心腹大臣全都安排了下去,网罗天下之女,以求能让他达到最满意的地步。 这件事情自年尾祭礼之前就已经安排了下去,姑苏泓射对此也只笑笑就默认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君子爱美,取之有道。 更何况一朝天子,在他看来这都不叫事情,天子可以任性的不拘小节。 叶司丞不是也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干预过正安帝么? 这就说明最起码在这方面看来,叶司丞和他的思路还是一致的。 什么所谓的女子误国,其实都是扯淡。 只要君正臣贤,一切不是问题。 有点特殊的爱好,也是好事。 可惜,姑苏泓射没有想到的事情是,正因为他大力推动这次选女礼…… 却间接导致了大靖王朝的灭亡。 …… 看起来略有些破败的荻花客栈外。 秦衣和小荻花并肩站在楼下,对视了一眼,正要走入楼中。 秦衣的耳朵微微微微一动,他听到在对面的茶楼之中,似乎有一位说书先生正在开书。 引起满堂喝彩。 一开始他并没在意这些,但偶然听到了“南唐易主,帝位更迭”之类的字眼,突然来了些许兴趣。 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娱乐项目。 听书大抵就算是其中受众最多的娱乐项目了。 而说书先生为了博人眼球,也始终保持积极创作的态度,很少有人会吃老本一样的将说过的书往复的去说。 因为说书先生其实也是艺人,有自己的创作欲望。 而创作的灵感来源于哪里呢? 自然就是民间故事,或者是天下发生的一些大事件。 靖东王之乱时,天下有数不清的民间说书先生,以此作为主线创作话本。 有关叶司丞的话本故事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而眼下…… 他们这兰摧城的帝都之中,居然流传起了南唐的话本故事来了? 远隔万里之遥,消息也并非那么的灵通。 就算南唐那边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这么快就变成了话本故事流传到了兰摧城的帝都来。 未免有些太令人震惊了。 小荻花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秀眉微微一蹙,然后侧头看了秦衣一眼。 直觉告诉她,这位距离荻花客栈只有一街之隔的茶庄说书先生,应该是来自南唐的。 “老板,是长逍在向咱们传递什么消息吗?毕竟,茶庄距离荻花客栈这么近。” 秦衣淡淡一笑。 “应该是长逍打赢了,忍不住与咱们分享胜利果实吧,哈哈,也好,咱们就去听一听书。” “近日以来压力过重,难免心事重重,夜不能寐,小花你应该也差不多吧。” “咱们去听一听。” 小荻花乖巧地点点头。 二人并肩走入了对面的茶庄。 只见茶庄一楼之中,特意为了说书先生打了一个半人高的演书台。 四周摆的全是桌椅,距离演书台非常近。 本来不算太大的一楼大厅,密密麻麻坐的全是听书的。 气氛非常愉悦,其乐融融的。 很多人都是一脸的期待之色,足以见得这套书说的确实非常不错,跌宕起伏。 故事桥段应该也颇为吸引人。 说书人是一位看起来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面容非常的普通,看不出什么太大的特点。 他眼神很尖,一眼看到了走进茶楼之中的秦衣二人。 甚至比迎上前来的店小二还要更快一步看到了他们,说书人片刻未停,仍然在继续说着书。 “话说那吕翁玄,当真不简单!一见桃江北岸,李真主那十里营帐一片空寂,瞬间预料到了事情不妙!” 一边说着,放在桌案上的一只手,缓缓放到了桌子下面,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一个桌案后坐着的中年人那余光扫到了这个手势,顿时看向了门口方向。 一眼看到秦衣二人,眼睛微微一亮。 其他的桌子大多都是满的,而他这张桌子却只做了他一个人。 店小二非常自然的引着秦衣和小荻花来到了这张桌案边坐下。 中年人朝着秦衣二人微微一礼,也不多说,静静听书。 秦衣坦然还礼,也颇为感兴趣的听起了书。 小荻花却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什么,默默的多看了这中年人一眼。 演书台上。 说书人讲的意气风发,秦衣许久也没有听过书了,听得津津有味。 而且听到这故事的主角还是他的好兄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长逍这家伙,真是厉害啊…… 听了短短半个时辰,秦衣直感啧啧称奇,这长逍重夺帝位的手段还真的是颇为出奇。 变成话本故事,整个一个跌宕起伏,只觉得整个心境都被跟着牵动而走。 他大致了解了这场南唐易主之战。 双方陈兵在桃江两岸,李长逍巧妙设计引诱李霖跨江作战,李霖以数倍于李长逍的兵力,自然敢于长驱直入。 准备跨江击之,一举决胜。 结果跨江之后,却猛然发现李长逍的十里军帐就跟被抛弃了一样,空无一人。 只剩一派参与景象。 李霖派出士卒打探消息,却正好中了李长逍事先布置好的计谋。 李霖以为李长逍是因为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所以选择了走为上计。 顿时大喜,准备带兵紧追。 吕翁玄在这个时候却察觉出了不太对劲,毕竟是坐镇多年的老宗师了,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中计。 所以立刻提出谏言,告诉李霖千万不要紧追不舍,这很可能是李长逍提前设的埋伏…… 可已经被胜利冲了头脑,急不可耐的想要靠这一场战斗重振自己的声望的李霖,怎么可能被拦截下? 无奈之下,吕翁玄只能被迫选择分了三千人马留守,等待如若李霖被埋伏,可以及时策应、接应。 李霖则带着大队人马穷追不舍。 可谁曾想到,李长逍并没有埋伏,只是早就安排了一支人马,只要李霖穷追不舍,这支人马就会不要命的往北窜逃。 装做出一副兵溃千里的模样,引诱大军远离桃江主战场! 而实际上,李长逍早就预料到了吕翁玄肯定会分兵策应,趁此时机,立刻带着大队人马冲入吕翁玄留守人马之中。 这场战都几乎没有任何悬念。 等到李霖反应过来,准备回头的时候,吕翁玄的三千人马早就已经冲散了。 但吕翁玄实力高强,根本没人留得住。 危难关头,吕翁玄在退回丽江和保护李霖这两个选项之中,选择了往北与李霖会和。 只要大军汇合,他们照样可以将李长逍打赢! 毕竟李长逍这么投机取巧,实际上也仅仅灭杀了李霖的三千军马。 可实际上,李霖对这场战斗极其重视,足足调用了三十万大军。 如果相遇,定是一场摧枯拉朽的大战。 第212章:老臣此来,乃是为了协助先生完成大计!【四千大更,求订阅!】 可是正在这个关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汇合于一处的吕翁玄与李霖,都因为李长逍的“偷袭”而感到愤怒。 所以鼓舞了一番士气之后,本来士气颓靡的李霖大军再度振奋! 而李霖大军凭此一往无前之势,以数量之优胜,一举歼灭李长逍。 毕竟,按照常理推论,此时的李长逍在解决掉三千士兵之后,肯定会乘胜追击和李霖大军迎战。 毕竟,李长逍一开始派人吸引李霖大军的火力,正是为了让李霖大军后方的壁垒消失。 因为此时此刻李霖大军经过一番调虎离山的追逐过后,已经失去了后背有长安撑腰的这个优势。 现在的李霖大军,背后紧邻的是大靖的东南部、还有南朝和元晋王朝,可谓失去了一大优势。 李霖和吕翁玄都以为这就是李长逍的策略,以为李长逍会趁着这个时刻选择和他们彻底硬碰硬,来一场大决战! 所以,吕翁玄分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是,他们背后根基不稳,紧邻敌国,随时都需要注意敌国的风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通过来一柄刀。 但最关键的问题是,李长逍也同样面临这样的局面啊! 李长逍大军现在所在的位置,就相当于正好被李霖大军和长安附近城镇屯扎的守城军给夹在了中间。 尽管,李霖和长安的联系因此被李长逍从中切断了,难以直接呼应在一起。 但,本就占据人力优势的李霖,怎么也不可能在南方大军闻讯赶来之前就被李长逍给全歼了吧? 只要南方的大军听闻一点点消息,那李长逍就会直接面临腹背受敌、四面楚歌的局面。 毫不夸张! 简化一点说明就是: 他李霖这边有千次万次失误的机会,因为他们人多、实力强!占尽天时地利。 可李长逍只有一次机会,一次完全全歼李霖大军的机会! 只要丢失了这个机会,那么李长逍就是万劫不复! 从现在这个局面上来看,李长逍几乎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性! 可,李长逍到底是怎么做到让南唐江山易主的呢? 秦衣,以及在座的每一位听者,都是无比期待着这场大战接下来的走向。 虽然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谜底了。 但是,这个答案依然非常扣人心弦。 可正在今天这个紧要关头。 台上的说书人却突然来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再说。” 然后一敲醒目。 直接把所有沉浸在故事之中的人们全都从虚幻之中拉了出来。 有人不满的喊道。 “没听够,封先生还是再说一段吧!” “是啊!这才哪到哪啊!还没说到李霖和那李真主碰面呢!怎么就没了!” “封先生,就为了听你今日的书,我昨日一夜未眠!今日赶了个大早!封先生,今日就多说一段行不行!就一段!” 听着满场群众的呼声,秦衣也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封先生到底是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其说起书来那种游刃有余的状态。 那种妙到毫巅的节奏控制。 还有故事的节点,情节的张力,几乎全都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堪比最顶尖的一流说书人。 他其实从小打到也没少听说书先生说书,各种天马行空的故事都听过,各种不同水准的说书先生也都见识过。 所以他自然看得出来,以这位说书人的实力,根本就是和现今兰摧最如日中天的几位说书先生一个水平的。 怎么可能在这个资源如此差,地处如此偏僻的小茶庄中当说书先生? 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但常年经营客店的秦衣深深地明白一个道理。 艺人也是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 除非是一些满心情怀的艺人,比如说,某某客店的老板对该说书先生有知遇之人,有饱饭之恩。 或者说,这位说书先生在这个茶庄之中说书多年,有一份情分在,不舍的离开。 否则,谁都希望能够走上更高的舞台。 谁会和金银过不去呢? 自己从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说书先生的名号,所以这个说书先生留在茶庄中说书,肯定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情怀。 那就有点奇怪了。 他们荻花客栈所在的位置真的不太好,前文不止一次提到过,距离主街相差好几条街道。 距离人流最密集的街道也有一段非常不近的距离。 一不占地利,二不占人和的地方。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实力丰厚的说书匠呢? 还没等他细想,台上已经谢幕的说书先生突然再次开口。 “列位看官,还请明日起早吧。不过老朽还有一句话要多解释一下,列位看官可还记得几日之前,老朽曾经说过。” “老朽本来并非兰摧人,这次之所以在闻道茶庄之中开书,乃是在等人,若老朽等到需要等的人后,便不会继续在闻到茶庄中说书。” “这个要求,也是老朽开书的要求,老朽可以免除一切薪酬,在茶庄、书馆中说书,但必须是老朽想要离开便能离开。” “其他书馆、茶馆皆无法满足老朽这种要求,唯有闻到茶庄的老板如此大度,算是收留了老朽。” “这才有了老朽在此开书四日。” “老朽相信,心胸开阔、大度之人,未来必有大成就,祝愿老板洪福齐天,客似云来。” 他朝着正在二楼倚栏相望的茶庄老板,深深一礼。 然后颇显磁性的嗓音低沉的说道。 “可惜,世间无不散之筵席,老朽已然等到了该等的人,是时候离开了。” 茶庄的老板脸上流出些许叹息之色。 虽然封先生才刚刚来了四天,但却对他的茶庄起到了极大的影响,为他吸引了一批数量极其可观的客人。 而且,居然还真的不收取一厘一毫。 没想到,现在居然要走了。 他的心中略有些失望。 但正如封先生判断的那样,他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只是感叹自己留不住人才,感叹自己这样的小门小店无法长久拥有封先生这样的大能。 却并没有别的不好的想法。 他还了封先生一礼,倒也非常坦然。 台下顿时一片失望的声音。 “封先生,你要去哪里啊!这套书以后真的就不说了嘛?” “封先生!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你继续说书了么?!” “不要啊!封先生!” 封先生却是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儒雅笑容。 “列位看官勿要着急,老朽也没有说就此封口不再说书!只是换一个地方继续说下去而已。” “那位问了,老朽究竟要求什么地方说书?此时也并非无法透露,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便是老朽一直在等待的老板……” 说着,他伸手以一个“请”的姿态,示意坐在角落桌案边的秦衣和小荻花二人。 立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秦衣和小荻花二人。 秦衣一头雾水:??? 我? 要去我那里继续说书? 没搞错吧? 跟我有啥关系啊? 更何况,荻花客栈是提供吃住的地方啊,雇一个说书先生说书真的合适吗? 小荻花也是有些搞不太清楚状况。 有些好奇的打量封先生一眼。 楼上的茶庄老板一眼就认出了秦衣,毕竟都是门对门一起开店多年的,不至于认不出来。 他眼睛微微一亮,热情打招呼。 “秦老板?许久不见啊!我还以为秦老板闭门锁店,想必要很久都不会回帝都了。” “没想到封先生口中一直在等的人就是秦老板?” 一众看官中,也有不少人认得秦衣和小荻花。 “是荻花客栈的老板和掌柜的?这么说,封先生是要到荻花客栈那边去说书?” “太好了!仅仅只是个门对门,基本相当于没换地方啊!”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这辈子都听不到封先生书了!” 一群人热络的讨论声中。 秦衣和小荻花的脸色都是一阵奇妙的变幻。 …… 就这样,刚刚开店的荻花客栈,多了一位说书先生,封先生。 还有自称是封先生的随从的中年人——徐楷。 之前秋棋等人金蝉脱壳,离开兰摧城之前,就已经将荻花客栈之中那些雇用多年的伙计、伙夫,全都分了一些金银细软然后遣散了。 现在秦衣发出邀请,立刻有几个人应邀跑了回来。 毕竟这些使用之人,都是秦衣父亲那一辈一直在用的老人,值得信任。 而且这些老人做事麻利、守规矩,也对荻花客栈有一定的感情。 这才立刻赶了回来。 立时,原本空空荡荡的客栈经过一番洒扫收拾,便从一片破败景象之中恢复了过来。 恢复了往昔的样子。 这一次,秦衣二人先一步回到客栈之中来,其实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投石问路一下。 根据帝都传来的一些可靠消息表明,那些江湖势力的人全都被新上任的姑苏泓射通过一些巧记给驱散了。 甚至连一些本应该存在的眼线也都扫除的一干二净。 为了验证这个消息的真假,秦衣决定亲自来帝都一趟。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发现有不对劲的风吹草动的话,想走就能走。 而且,还能起到一些打草惊蛇的作用。 他其实很想看看,到底是哪些江湖势力贴得最近,也许能够利用一番,来个借刀杀人也未可知…… 所以,他带着小荻花回来了。 当然,实际上进城的不仅仅他们两个人。 还有一个在暗中潜行,一直没有露面的江补天。 傍晚时分。 荻花客栈后院。 秦衣、小荻花、封先生、中年人徐楷,就聚集在了一堂。 荻花客栈刚刚“复兴”,需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他和小荻花一直忙到了现在,才抽出功夫见这两位。 秦衣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所以没有一开始那么懵逼。 立刻问道。 “是长逍让你们带消息来给我们吗?” 二人之中显然是以这个看起来就德高望重的封先生为主的,中年人徐楷看起来则更像是一个守卫。 一言不发。 “是的,秦先生。陛下让老臣来到兰摧城中,一来是想看一看秦先生的身体情况是否好转。” “二来,就是让老臣来协助秦先生完成大计。” “哦不,说起来,老臣只算是秦先生与陛下之间进行联络的信使,这位徐楷将军,乃是原大内九黄之一,现今陛下亲封的尉国大将军。” “是陛下派来保护秦先生之安全的。” “徐楷将军,已在十日前突破宗师之境,现在是我南唐的第四位宗师,这个消息还未曾通告天下。” 南唐原本有五位宗师,如果加上这位新晋宗师徐楷的话,应该足足有六位才对。 看来,这场南唐易主之战,足足有两位宗师死了? 封先生似乎看出了秦衣的想法,淡淡一笑。 “吕翁玄,鹤冲凌已死。” 秦衣心中略感骇然,这两位,可是南唐五宗师中李霖的铁杆,实力身边最坚实的力量。 没想到居然全都死了。 宗师作为人间最顶层的角色,在一场战争之中就这么消亡了,只因为站错了队。 让人不得不产生一些感慨。 人,终究是要选择对主子的。 跟了一个蠢蛋主人,就意味着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跟着蠢蛋主子一起去死。 成王败寇,万古如是。 旁边的小荻花已经接受了所谓“完成大计”的事情,她现在可以说是秦衣身边最坚定的坚持秦衣所追求的未来的人。 即便这个未来很危险,她也愿意和自己老板一起去承担。 既然已经决心是走上这条路,那也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全心全意的协助秦衣就是了。 “真主陛下派你们过来,除了让你们和我们互相联络,还有没有别的说法?” “封先生,你这次一入兰摧,就如此大张旗鼓的开书,宣扬你家南唐易主的故事,只怕所图不浅吧?” “你家真主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还请封先生直接明言。” 封先生先是说了一句。 “早就听闻秦先生身边有一位贤明之女,巾帼不让须眉,而今已经,果然如此,花小姐果然眼光独到。” “不过,在探讨大计之前,老臣想要纠正花小姐一句话,也是当日陛下下令之前,特意吩咐给老臣的。” 小荻花愣了一下。 “你说。” 封先生正襟危坐,神情凝重。 “陛下吩咐,无论是花小姐,还是秦先生,称呼陛下都只需以名姓相称。” “同时,特意吩咐老臣在二位面前自称为臣。” “在陛下眼中,无论未来大计如何,陛下始终愿意认秦先生为主,此生不渝。” 第213章:亲往南唐!共商大事!【四千大更!求订阅!】 听到这话,秦衣和小荻花的表情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变化。 本来他们一致以为。 人毕竟都是会变得。 更何况长逍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疏远一些,或者是变得在居功自傲一些。 秦衣和小荻花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人性这玩意说白了就是这点东西。 向来都是可同患难,不可同富贵。 起事之时说得好好的,登基称帝之后做的事大相径庭的。 太多太多了的。 皇家的,薄情寡义之人大有,却鲜见重信义之徒。 人心都会变得。 这一点,不可厚非。 的确,正安帝完全信任叶司丞,根本没有半点怀疑。 但,难道当初扶助正安帝登上大位,战胜了靖东王的…… 就真的只有叶司丞一个人吗?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那些功臣,有至少一半,都是叶司丞帮助正安帝出手扫除的。 全部死于非命,没有善终。 叶司丞为什么能够自始至终得到正安帝的深刻信任? 诚然也有正安帝的确实还有一些良善之心硕果仅存,可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叶司丞有手段。 是的。 这就是隐藏在看似浪漫童话背后的故事。 细思极恐。 秦衣虽然没有切实经历过这些事情,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李霖和李长逍,血缘至亲又怎么样? 他没有过分把自己看得太重的毛病,自视甚高会吃大亏。 而且,他现在站的角度和层次,其实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这些凡俗权力之争的范畴。 所以,身为局外人,他反而能够看得更加通透。 别说是李长逍不认从前说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就算是秋棋这次回去继承了借剑山庄之后,不愿意再践行从前的承诺。 秦衣也不会感到意外。 变心是常态、现实。 坚守是情分。 二者决不能混淆。 正是因为有了这份自知之明,秦衣才拥有了作为领袖的核心能力。 懂取舍,明是非,知善恶,识良又。 有大局观,有眼光,还足够冷静,能够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 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自视甚高。 这样的性格培养,大概有赖于这些年来的相依为命。 他是个很清高的人,不喜与之谋者,必不为谋。 但也是个很理智的人,有些时候,他可以将自己的清高完全收敛,甚至装成是一个并不清高的人。 只因为他足够理智。 他抬起头,听到封先生说的话后,要说他心中丝毫不起波澜。 那绝对是假的。 他的心中感觉有些感动。 长逍不仅愿意继续之前的承诺,甚至为此还特意派来了一个联络人。 这一看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的意思。 为了强调,尽管他李长逍已经是一国之君,但永远不会忘了之前说过的话。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这次天各一方,身份悬殊,就是他和李长逍之间最重要的一次考验。 这个考验如果度过。 那就是一生坚守的真兄弟、真情分。 从今往后,秦衣再也不可能对这份情分产生任何的怀疑。 小荻花心中也感觉有暖流穿过。 他们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还好。 她侧头看了老板一眼,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完成了月牙状。 有了一国之君的支持,对他们来说,可以说如有神助。 也许,能够大大增加老板未来成功的可能性。 秦衣眼睛微微一眯,他大致猜到了封先生这次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我知道了,封先生,还是详细说说长逍的目的吧。” 封先生也没有东拉西扯,直接开口道。 “既然秦先生如此坦率,老臣就不藏着掖着了,也没意思。” “陛下与众大臣商议,再兼之一部分叶司丞这遗迹,对于起事伊始之准备已有了一定的规划。” “荻花客栈会继续保留、继续开下去的,这里可以作为秦先生你们在大靖帝都兰摧城的一大据点。” “也可以作为眼线,暗中观察兰摧城中的一切动向。” “陛下让老臣过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协助荻花客栈做大做强,唯有荻花客栈立住了脚,方能在兰摧拥有一定的底气。” 这也是秦衣想要做的事情,在这方面来看,李长逍算是和他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 可这位封先生,真的能够让荻花客栈做大做强吗? 在一家客栈之中,就算真的有一位优秀的说书人作为台柱子,可毕竟和本身的生意有些不伦不类。 真的不太适用。 倒不是秦衣怀疑这位封先生的实力,但这是经验之谈。 客栈+书馆这样的形式也不是没有人做过,但最终的结果就是很快就倒闭了。 因为连客店的老板本人都没有搞清楚自己客店的定位在哪里,难道还指着客户不被这种奇怪的模式搞糊涂? 客栈的受众和书馆的受众,本就不是一类人。 强行搅和在一起,只能是自取灭亡而已。 所以,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封先生。 封先生笑着解答道。 “这倒是老臣的疏忽了,老臣似乎忘了自我介绍。” “在老臣请辞长安之前,老臣曾是长安银号的管理者。” 长安银号,这是对外的名字,对内的名字叫国库。 管理者,乍一听似乎只是个看国库的,帮着天子数钱的,没什么实际权力和能力。 实际上,这个职位放在大靖,的确是如此。 但南唐的国风与大靖有所不同,南唐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把整个国库明明白白摆出来。 并且要朝中大臣通过国库内的财富经商、进行商业流通的国家。 长安银号的作用也正是如此, 财生财、利滚利。 单从商业角度这一点上来说。 南唐的君主已经走在了时代的领先行列。 因为在大多数国家眼中,重农抑商还是常规态。 所以,如果要拉出一个榜单,比一比各国的财富。 综合实力最弱小,但玉石产量和香料产量巨大的郑庭国是第一。 第二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中土之地,大靖王朝。 而南唐,一定是不遑多让的财富大国,商业大国,第三名。 而且,和大靖王朝的差距绝不会太大。 要知道,南唐的整个面积,也就是大靖王朝的三分之一。 但却能够积累如此多的财富。 恐怖如斯! 所以,每一位执掌长安银号的人,都一定是商界的领军人物,不仅要有超高的商业头脑,还要有一些超乎寻常的本事。 否则,根本驾驭不了长安银号如此恐怖的财富值。 在南唐,长安银号的管理者,乃是从一品的大员,是朝廷官员的最顶级序列! 这个老人,居然是那么恐怖的存在吗? 一开始,秦衣还以为旁边一言不发的宗师徐楷就已经够惊人的了。 但在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者面前,宗师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好么! 一名宗师根本无法决定大国国运。 可这个老者这样的存在,却能够决定国家之命运、前途。 李长逍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牛逼的角色过来! 这一刻,秦衣再也无法怀疑对方做不做得到。 因为下意识就已经肯定了这个答案。 如果连这个封先生都不能将荻花客栈做大做强,他就真的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做到了。 他的脸色更加凝重严肃。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司银监,久仰久仰,是晚辈招待不周了。” 封先生礼貌一笑,连连摇头。 “秦先生乃是老臣的主子,老臣可不敢居功,再者说来,老臣已然离朝将近十载。” “如若不是被陛下重新启用,只怕现在已然入了土了,呵呵呵。” 他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旋即继续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有老臣在这边打理荻花客栈,秦先生便能亲自前往一趟南唐。” “有些事情,也不是飞鸽传书、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地,希望秦先生能够到南唐共商大事。” “不知道秦先生意下如何?” 对于封先生的话,秦衣还真的没有感觉到意外,因为从见到封先生的第一面起,他就猜到了估计这是李长逍派来接他的。 他也正有到南塘去一趟的想法。 毕竟,想要起事的话,就必须要提前确定好住占地到底是哪里。 他们现在身在兰摧城,看似想要推翻戎武的话,能够占据天时地利。 但现实却并没有如此简单。 身在帝都,有很多事情想做都不能做,毕竟兰摧城中耳目众多,眼线太多太多了。 他做什么都一定是束手束脚的。 而现在,李长逍已经完全掌控住了南唐的局面,所以在南唐一起商议大事,并进行初步的一些安排,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看了小荻花一眼。 小荻花立刻明白了他的态度,但却并没表示反对,反而点点头。 “老板,你放心的去吧,帝都这边,我们会好好照看好的。再加上有封老在这里,你不用担心这边的!” 秦衣淡淡一笑,点点头。 “好,那事情便如此定下来了,我会先一步前往南唐,在确定初步事宜之后,再回到兰摧城。” “你们这边尽快发展荻花客栈。” “对了,封先生,还有一点我不知道长逍有没有和你提起。” 封先生看起来有些浑浊、昏花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似乎立刻意识到了秦衣指的是什么。 “秦先生说的莫非是圣人剑道之争端?” 秦衣是圣人剑道传承者这件事情,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了,整个江湖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封先生一口说出,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不错,正是这件事情。虽然看似所有江湖势力在上次爆发之后,都已经离开了兰摧城。” “但据我所知,他们离开的并不愉快,难保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我希望封先生能够先把这些隐患想办法解决掉,毕竟,荻花客栈重新开张这个消息,可是纸里包不住火的。” “就算咱们更换一个客栈名字,也很难就此摆脱他们的追踪。” “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封先生点点头。 “这些琐事,老臣早已思虑多时,秦先生尽管安心前往南唐,待秦先生再度回来的时候,老臣定会给秦先生一份满意答复。” 封先生侧头看了徐楷一眼。 “既如此,便由徐楷宗师护送秦先生南下。” 秦衣也没推辞。 谁知道这一路上还会出什么问题? 万一就有什么江湖势力再次找上秦衣了呢? 这可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有一个宗师一路护送也挺好。 再加上,他一个大靖国人,对于南唐人生地不熟,确实需要一个人作为向导。 事不宜迟。 既然一切都商量好了。 秦衣不再拖延,直接将之前收拾好的行囊拿起,这都是他从城郊小院收拾好带回来的。 连包装都不用拆,加上点干粮直接背着走就行了。 等到秦衣走出客栈的时候,发现两匹快马已经被徐楷带了上来。 肯定是一早就准备妥当的。 秦衣飞身上马,将行囊绑在马袋之中,朝着客栈门口挥手送别的小荻花点了点头。 略有些留恋的看了荻花客栈的匾额一眼,心中暗道: 下次回来的时候,荻花客栈一定会出现天大的变化吧? 我才刚刚回来没多久,甚至直到今天才刚刚踏入“家门”。 居然又要跑去其他国家。 真是劳碌命! 只是他不知道的事情是: 他下次回来的时候,兰摧城发生的变化远比想象的要大得多的朵。 因为,他下次回来兰摧城的时候,背后跟着千军万马! 他一声令下,暴怒之间,亲手屠了整个兰摧城! 让整个大靖不得安宁! 那时,一切,已然物是人非! 有些人,你见到她的时候,永远想象不到这将是你们的最后一面。 那时,才会后悔,为什么人活着的时候,没有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呢? 就算死后,为她报了仇,为她屠尽了全世界,为她创造了一片太平盛世。 哪又能怎么样呢? 逝者已矣。 …… 八天后。 南唐帝都,长安城! 长安城可以说是繁华程度足以堪比兰摧城的大城。 在全天下也是数得上号的。 今日一大早,长安城的主街朱雀大街,就被真主帝的护卫队给封了。 整条大街之上,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一众城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居然这么大张旗鼓的? 一个月前,李真主入主长安城的时候,情况似乎都没有这么高调。 而且,有眼尖的百姓,隔着老远就看见,天子帝辇居然从一大早就停在了城门之外! 这是他们的真主帝在亲自迎接什么人么? 第213章:亲往南唐!共商大事!【四千大更!求订阅!】 听到这话,秦衣和小荻花的表情都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些变化。 本来他们一致以为。 人毕竟都是会变得。 更何况长逍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疏远一些,或者是变得在居功自傲一些。 秦衣和小荻花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人性这玩意说白了就是这点东西。 向来都是可同患难,不可同富贵。 起事之时说得好好的,登基称帝之后做的事大相径庭的。 太多太多了的。 皇家的,薄情寡义之人大有,却鲜见重信义之徒。 人心都会变得。 这一点,不可厚非。 的确,正安帝完全信任叶司丞,根本没有半点怀疑。 但,难道当初扶助正安帝登上大位,战胜了靖东王的…… 就真的只有叶司丞一个人吗?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那些功臣,有至少一半,都是叶司丞帮助正安帝出手扫除的。 全部死于非命,没有善终。 叶司丞为什么能够自始至终得到正安帝的深刻信任? 诚然也有正安帝的确实还有一些良善之心硕果仅存,可绝大部分原因还是叶司丞有手段。 是的。 这就是隐藏在看似浪漫童话背后的故事。 细思极恐。 秦衣虽然没有切实经历过这些事情,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李霖和李长逍,血缘至亲又怎么样? 他没有过分把自己看得太重的毛病,自视甚高会吃大亏。 而且,他现在站的角度和层次,其实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这些凡俗权力之争的范畴。 所以,身为局外人,他反而能够看得更加通透。 别说是李长逍不认从前说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就算是秋棋这次回去继承了借剑山庄之后,不愿意再践行从前的承诺。 秦衣也不会感到意外。 变心是常态、现实。 坚守是情分。 二者决不能混淆。 正是因为有了这份自知之明,秦衣才拥有了作为领袖的核心能力。 懂取舍,明是非,知善恶,识良又。 有大局观,有眼光,还足够冷静,能够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 不会妄自菲薄,也不会自视甚高。 这样的性格培养,大概有赖于这些年来的相依为命。 他是个很清高的人,不喜与之谋者,必不为谋。 但也是个很理智的人,有些时候,他可以将自己的清高完全收敛,甚至装成是一个并不清高的人。 只因为他足够理智。 他抬起头,听到封先生说的话后,要说他心中丝毫不起波澜。 那绝对是假的。 他的心中感觉有些感动。 长逍不仅愿意继续之前的承诺,甚至为此还特意派来了一个联络人。 这一看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的意思。 为了强调,尽管他李长逍已经是一国之君,但永远不会忘了之前说过的话。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 这次天各一方,身份悬殊,就是他和李长逍之间最重要的一次考验。 这个考验如果度过。 那就是一生坚守的真兄弟、真情分。 从今往后,秦衣再也不可能对这份情分产生任何的怀疑。 小荻花心中也感觉有暖流穿过。 他们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还好。 她侧头看了老板一眼,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完成了月牙状。 有了一国之君的支持,对他们来说,可以说如有神助。 也许,能够大大增加老板未来成功的可能性。 秦衣眼睛微微一眯,他大致猜到了封先生这次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我知道了,封先生,还是详细说说长逍的目的吧。” 封先生也没有东拉西扯,直接开口道。 “既然秦先生如此坦率,老臣就不藏着掖着了,也没意思。” “陛下与众大臣商议,再兼之一部分叶司丞这遗迹,对于起事伊始之准备已有了一定的规划。” “荻花客栈会继续保留、继续开下去的,这里可以作为秦先生你们在大靖帝都兰摧城的一大据点。” “也可以作为眼线,暗中观察兰摧城中的一切动向。” “陛下让老臣过来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协助荻花客栈做大做强,唯有荻花客栈立住了脚,方能在兰摧拥有一定的底气。” 这也是秦衣想要做的事情,在这方面来看,李长逍算是和他的想法有些不谋而合。 可这位封先生,真的能够让荻花客栈做大做强吗? 在一家客栈之中,就算真的有一位优秀的说书人作为台柱子,可毕竟和本身的生意有些不伦不类。 真的不太适用。 倒不是秦衣怀疑这位封先生的实力,但这是经验之谈。 客栈+书馆这样的形式也不是没有人做过,但最终的结果就是很快就倒闭了。 因为连客店的老板本人都没有搞清楚自己客店的定位在哪里,难道还指着客户不被这种奇怪的模式搞糊涂? 客栈的受众和书馆的受众,本就不是一类人。 强行搅和在一起,只能是自取灭亡而已。 所以,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封先生。 封先生笑着解答道。 “这倒是老臣的疏忽了,老臣似乎忘了自我介绍。” “在老臣请辞长安之前,老臣曾是长安银号的管理者。” 长安银号,这是对外的名字,对内的名字叫国库。 管理者,乍一听似乎只是个看国库的,帮着天子数钱的,没什么实际权力和能力。 实际上,这个职位放在大靖,的确是如此。 但南唐的国风与大靖有所不同,南唐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把整个国库明明白白摆出来。 并且要朝中大臣通过国库内的财富经商、进行商业流通的国家。 长安银号的作用也正是如此, 财生财、利滚利。 单从商业角度这一点上来说。 南唐的君主已经走在了时代的领先行列。 因为在大多数国家眼中,重农抑商还是常规态。 所以,如果要拉出一个榜单,比一比各国的财富。 综合实力最弱小,但玉石产量和香料产量巨大的郑庭国是第一。 第二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中土之地,大靖王朝。 而南唐,一定是不遑多让的财富大国,商业大国,第三名。 而且,和大靖王朝的差距绝不会太大。 要知道,南唐的整个面积,也就是大靖王朝的三分之一。 但却能够积累如此多的财富。 恐怖如斯! 所以,每一位执掌长安银号的人,都一定是商界的领军人物,不仅要有超高的商业头脑,还要有一些超乎寻常的本事。 否则,根本驾驭不了长安银号如此恐怖的财富值。 在南唐,长安银号的管理者,乃是从一品的大员,是朝廷官员的最顶级序列! 这个老人,居然是那么恐怖的存在吗? 一开始,秦衣还以为旁边一言不发的宗师徐楷就已经够惊人的了。 但在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老者面前,宗师根本就已经不重要了好么! 一名宗师根本无法决定大国国运。 可这个老者这样的存在,却能够决定国家之命运、前途。 李长逍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牛逼的角色过来! 这一刻,秦衣再也无法怀疑对方做不做得到。 因为下意识就已经肯定了这个答案。 如果连这个封先生都不能将荻花客栈做大做强,他就真的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做到了。 他的脸色更加凝重严肃。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司银监,久仰久仰,是晚辈招待不周了。” 封先生礼貌一笑,连连摇头。 “秦先生乃是老臣的主子,老臣可不敢居功,再者说来,老臣已然离朝将近十载。” “如若不是被陛下重新启用,只怕现在已然入了土了,呵呵呵。” 他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旋即继续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有老臣在这边打理荻花客栈,秦先生便能亲自前往一趟南唐。” “有些事情,也不是飞鸽传书、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地,希望秦先生能够到南唐共商大事。” “不知道秦先生意下如何?” 对于封先生的话,秦衣还真的没有感觉到意外,因为从见到封先生的第一面起,他就猜到了估计这是李长逍派来接他的。 他也正有到南塘去一趟的想法。 毕竟,想要起事的话,就必须要提前确定好住占地到底是哪里。 他们现在身在兰摧城,看似想要推翻戎武的话,能够占据天时地利。 但现实却并没有如此简单。 身在帝都,有很多事情想做都不能做,毕竟兰摧城中耳目众多,眼线太多太多了。 他做什么都一定是束手束脚的。 而现在,李长逍已经完全掌控住了南唐的局面,所以在南唐一起商议大事,并进行初步的一些安排,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他看了小荻花一眼。 小荻花立刻明白了他的态度,但却并没表示反对,反而点点头。 “老板,你放心的去吧,帝都这边,我们会好好照看好的。再加上有封老在这里,你不用担心这边的!” 秦衣淡淡一笑,点点头。 “好,那事情便如此定下来了,我会先一步前往南唐,在确定初步事宜之后,再回到兰摧城。” “你们这边尽快发展荻花客栈。” “对了,封先生,还有一点我不知道长逍有没有和你提起。” 封先生看起来有些浑浊、昏花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似乎立刻意识到了秦衣指的是什么。 “秦先生说的莫非是圣人剑道之争端?” 秦衣是圣人剑道传承者这件事情,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了,整个江湖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封先生一口说出,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不错,正是这件事情。虽然看似所有江湖势力在上次爆发之后,都已经离开了兰摧城。” “但据我所知,他们离开的并不愉快,难保不会留下什么隐患。” “我希望封先生能够先把这些隐患想办法解决掉,毕竟,荻花客栈重新开张这个消息,可是纸里包不住火的。” “就算咱们更换一个客栈名字,也很难就此摆脱他们的追踪。” “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封先生点点头。 “这些琐事,老臣早已思虑多时,秦先生尽管安心前往南唐,待秦先生再度回来的时候,老臣定会给秦先生一份满意答复。” 封先生侧头看了徐楷一眼。 “既如此,便由徐楷宗师护送秦先生南下。” 秦衣也没推辞。 谁知道这一路上还会出什么问题? 万一就有什么江湖势力再次找上秦衣了呢? 这可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有一个宗师一路护送也挺好。 再加上,他一个大靖国人,对于南唐人生地不熟,确实需要一个人作为向导。 事不宜迟。 既然一切都商量好了。 秦衣不再拖延,直接将之前收拾好的行囊拿起,这都是他从城郊小院收拾好带回来的。 连包装都不用拆,加上点干粮直接背着走就行了。 等到秦衣走出客栈的时候,发现两匹快马已经被徐楷带了上来。 肯定是一早就准备妥当的。 秦衣飞身上马,将行囊绑在马袋之中,朝着客栈门口挥手送别的小荻花点了点头。 略有些留恋的看了荻花客栈的匾额一眼,心中暗道: 下次回来的时候,荻花客栈一定会出现天大的变化吧? 我才刚刚回来没多久,甚至直到今天才刚刚踏入“家门”。 居然又要跑去其他国家。 真是劳碌命! 只是他不知道的事情是: 他下次回来的时候,兰摧城发生的变化远比想象的要大得多的朵。 因为,他下次回来兰摧城的时候,背后跟着千军万马! 他一声令下,暴怒之间,亲手屠了整个兰摧城! 让整个大靖不得安宁! 那时,一切,已然物是人非! 有些人,你见到她的时候,永远想象不到这将是你们的最后一面。 那时,才会后悔,为什么人活着的时候,没有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呢? 就算死后,为她报了仇,为她屠尽了全世界,为她创造了一片太平盛世。 哪又能怎么样呢? 逝者已矣。 …… 八天后。 南唐帝都,长安城! 长安城可以说是繁华程度足以堪比兰摧城的大城。 在全天下也是数得上号的。 今日一大早,长安城的主街朱雀大街,就被真主帝的护卫队给封了。 整条大街之上,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一众城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居然这么大张旗鼓的? 一个月前,李真主入主长安城的时候,情况似乎都没有这么高调。 而且,有眼尖的百姓,隔着老远就看见,天子帝辇居然从一大早就停在了城门之外! 这是他们的真主帝在亲自迎接什么人么? 第214章:借剑山庄剧变?夺位成功!大计一统!【四千大更,求订阅!】 秦衣二人一路畅通无阻抵达长安城的时候,已经是当日傍晚时分了。 但李长逍却从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等在了长安城外。 从清晨一直等到了傍晚。 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长安城外,一句话也不说,滴水不进,食米不进。 这份态度,不可谓不诚恳。 不过这对于现在的李长逍来说,其实也算得上是一种修行。 自从学会了无名剑诀之后,他除非是忙碌赶路不得空闲的时候,否则每天再忙也会抽出时间修行剑道。 剑道在于坚韧。 所以,如此站了一天,不吃不喝,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但,这件事情,看在满朝文武眼中,却是另外一番天地了。 他们无不疑惑。 真主帝这到底是在等着谁啊! 为什么要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啊! 他们南唐国就算不是超一流的大国,但也不至于这么卑微的迎接吧? 李真主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还把不把一国的威严当做威严? 这么低的姿态,就不怕其他国看他们南唐的笑话吗? 而这份态度,看在满城的子民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从前的旬帝李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是人尽皆知的。 虽然不能说像个大傻蛋,但却是个原原本本的帝王家的人。 眼高手低。 对谁都不相信,对谁都质疑。 只要民间有任何对他不利的“谣言”响起,李霖就直接零容忍的派人展开调查。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杀杀杀! 说的好听点叫,以武治国。 说得难听点,那就是残暴之君! 一个无法吸纳谏言、不够谦逊的君主,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百姓的拥趸的。 但是注意,谦逊、和怯懦是两回事。 李真主作为一个主君,为了接一个未知的人,可以十里相迎,可以苦苦等待一整天。 这无疑是谦逊、儒雅、仁厚的象征。 至于说什么“李真主不顾大国威严?”“李真主姿态放得太低,不够强势?” 扯淡! 李真主的传奇故事早就在南唐上下传开了。 现在放眼南唐上下,谁人不知道,李真主以弱势之身单枪匹马杀回南唐,最终重新夺回江山的?! 这样的李真主,谁敢说他弱势?! 傍晚时分,锣鼓喧天,气氛大造。 整个长安城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在了北门方向。 旋即,满城百姓就都看到浩浩荡荡的臣子队伍簇拥着帝辇,打道回宫。 有凑得近一些的,眼尖的,看到帝辇的纱帘内,有两道身影并肩坐在长椅上! 是并肩! 而不是一主一次,更不是一君一臣! 这似乎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不只是满城百姓哗然了! 就连很多不明真相的臣子都哗然了! 这位突然到来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看起来那么年轻! 又那么陌生! 姓秦? 听都没听说过! …… 李长逍也并没将这些欢迎的仪式安排得太过于大张旗鼓,其实准确来说,后面跟着的群臣队伍其实根本不是他召集来的。 他知道秦衣本身就不是一个特别喜好宣扬,特别高调的人。 所以一开始也没准备特别奢华,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亲自出城迎接罢了。 但没想到满朝文武居然全都很自觉的聚集了过来。 拦都拦不住。 其实这本来也不能怪罪满朝群臣太过积极了,主要是因为李真主才刚刚做主长安不久。 朝中很多的事情都没有确定、稳固下来。 存在太多太多的变量。 所以每一位臣子都想要趁早在李真主的面前混好脸熟,亦或是或多或少的能帮助李真主处理一些有关朝廷上的事情。 从而以免被之前旬帝的事情牵连到。 要知道,现在这个南唐朝廷的文武臣子,有至少八成都是前旬帝的旧朝臣子。 李真主做主江山之后,没有把他们全部赶尽杀绝,就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而且,确实有些位置不能动。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所有人就都是安全的了。 因为李真主的心腹以霍敬颜为首的一群谋臣,已经开始核实朝中臣子的情况,并决定生杀大权与裁撤大权了。 这种关头,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更何况。 李真主是个很勤政的人,自从做主江山之后,一刻都没有停歇。 朝中很多人甚至谏言,希望李真主能够稍微休息一下。 开展例如长安登基、祭天祭地、或是封禅,这种能够巩固地位的仪式。 因为这才是新君登基应该做的基础操作。 可李长逍显然对这些奢华高调的仪典嗤之以鼻,能推的就全都推了。 如果是霍敬颜说的实在推不掉的,那就一切从简。 总之,满朝官员都看出了这位李真主和旬帝有很大的不一样。 李真主是真的能够塌下心来干实事的人。 而就是这样的一位品行兼有的明君,居然为了一个未知人物的到来…… 直接停了当天的早朝,并且如此大张铺排、封街、亲自相应。 这实在是违反李真主“人设”的作为。 满朝文武自然就紧张了起来,能继续老老实实的坐着才是奇怪事情! 这才引来了这场浩浩荡荡的迎接仪式。 都足以堪比一场大型的仪典了。 为此,李长逍看着秦衣的时候,还显得有些局促。 “老板,不是我叫他们来的,真不是……” 李长逍立马甩锅。 秦衣淡淡一笑,摆摆手。 “你现在毕竟是一国之君,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一国之风气。” “为国之君,便是为百姓之楷模,万民之标榜,从你做这个主君开始,就注定不可能仅代表自己。” “你代表的,乃是一国之脸面。其实我从一开始便没想过你会出城迎接,毕竟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真主陛下……” 他见到李长逍似乎想要阻拦他,他又是摆摆手,阻止他的话。 “真主陛下,身份地位已然不一样了,无论从那种层面上说起,我们也不能保持从前那般的相处模式了。” “至少,在人前是这样,人后你我可以名姓相称,你我可以以友相待。” “但在人前,你是一国君主,你必须谨记一国之威严,一国之脸面。” 李长逍环顾了一下四周,知道这里耳目众多,有些话不太好说。 他轻咳一声。 后方骑马的豫淮春似乎是听到了召令,立刻翻身下马,将手里的缰绳递给旁边同样行马的冷雨舟。 在人群之中打量一下,然后找到了霍敬颜。 拉着霍敬颜一同上了帝辇。 而自从豫淮春上了帝辇之后,周围竖着耳朵想听到一些风声的人就发现,地面的声音居然再也传不出来了。 而且,居然连薄纱后面的人影也看不到了。 就跟所有人都消失了一样。 构筑了这样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之后,李长逍才再次看向秦衣。 “老板,我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霍先生,是我的心腹爱臣,现任一品太宰之位。” “与李霖的战斗之所以能够打赢,还是因为霍先生的智谋。” 霍敬颜发现了一个很令人感到震惊的问题,在秦衣的面前,李长逍居然连“朕”都不称了? 这完全就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尊重,是根本掩饰不出来的,是下意识的做法。 他不由多看了这位传说中的秦恩公几眼。 发现霍敬颜在打量他,秦衣先是见礼,算是与霍敬颜打过了招呼。 旋即又看了站在帝辇边缘处守候豫淮春一眼。 他和豫淮春也算是老相识了,根本不用李长逍进行引见了。 他微微点头示意,旋即再次将目光落到霍敬颜的头上。 双方相互寒暄几句,便很快进入正题。 “老板,我将霍先生叫来,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商量大计……” 霍敬颜一开始也没有想到李长逍的野心居然这么打,才刚刚做主江山之后,居然就将目光放到了全天下。 但,唯有野心才能创造霸业。 所以第一次听到李长逍的所谓大计的想法的时候,霍敬颜的心中有担忧、有疑虑。 但更多的是坚定和骄傲。 为他能够找到这样一个主君而骄傲。 统一天下的霸业啊! 这是历史上有多少人,想要做到却又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呢? 可李长逍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却能非常自然的侃侃而谈,由不得他不震惊啊。 尤其是,当他听到,这场天下霸业并不是由自己真主李长逍为主导,而是以那位传说中的秦恩公作为主导的时候。 霍敬颜的内心就仿佛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时他想破脑袋都不曾想到的事情! 一统天下! 最最辉煌、最最巅峰的那个位置,拥有多么大的诱惑? 可李真主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就决定直接让了出去,而且还甘愿作为秦恩公的附属。 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到震惊? 尤其,霍敬颜可是从一开始就追随李长逍、忠心于李长逍的人。 当李长逍决定“臣服”于别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当然觉得不快。 非常不快! 这次,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陪同李长逍一起接人,就是想要看看…… 这位传说中的秦恩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到底值不值得完全托付! 到底值不值得李长逍青筋全心全意去臣服! 经过最开始打交道过后,说实话,他真的没有觉得这位秦恩公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 除了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气质,略为不凡的气场,谦逊的态度,还有足够的自我定位以外…… 没有任何能让霍敬颜感觉钦服的地方。 回宫的这一路上,他们只是简单的聊了聊有关于起事的事情。 但更深的东西,显然不是和在路上谈。 当整个队伍抵达宫城之时,宫城内已然备了极尽奢华的宴席。 可秦衣对此却兴趣缺缺,李长逍也同样是兴趣缺缺。 仅仅只是取了几道最具风味的菜色,拿到了四时殿,其他的菜全都被李长逍退了下去。 四时殿内。 仅有秦衣、李长逍、豫淮春、霍敬颜、冷雨舟五个人。 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相似的一份饭菜。 李长逍为了不让秦衣对为此感到尴尬,甚至没有坐龙椅。 直接在金阶之下的主位方向处又摆了两张并排而列的桌案,他要与秦衣并排而坐。 霍敬颜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看似是一场宴席,但无论是规模、还是气氛,都不像是要吃饭的样子。 哪怕是李长逍挥手示意宴席开始,大家可以各自用膳。 可除了豫淮春真的没心没肺的开始动筷子以外。 谁都没有动。 冷雨舟和霍敬颜全程都在用并不冒犯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秦衣。 冷雨舟对于秦衣的态度,没有霍敬颜那么偏执。 因为他已经详细了解过了秦衣,尤其是秦衣父子在瑞雪城的事情…… 如果单从武夫这个身份上来看,他愿意臣服李长逍、从而臣服秦衣。 因为秦衣的身上拥有一种最正统的传承,而且敢于公然叫板瑞雪城的虚伪,这在他这个一国宗师看来,全都是加分项。 但可惜看问题,不能仅仅只用如此简单的方式。 四时殿内,一时有些安静。 李长逍吸了一口气,看向秦衣,开口道。 “老板,明日我便能带你了解一下南塘如今的情况、无论是财力、实力,都可以作为起事的初步所用。” “但近日,我还有一些消息需要与你商议。” “首先就是……大靖王朝西境,借剑山庄的事情,老板可曾听说了?” 秋棋回到借剑山庄的事情,李长逍也是了解的。 所以他不仅派人去了兰摧城,还派了眼线格外关注借剑山庄那边的动静。 这几天秦衣一直在马不停蹄的赶路,还真没有注意这方面的事情。 疑惑地问道。 “借剑山庄出事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长逍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道。 “好事,根据可靠消息表明,借剑山庄已然易主!而且似乎要不了多久,秋冷庄主就会宣布退位于其子秋棋!” 秦衣眼睛一亮。 这意味着秋棋这次回去已经成功了! 虽然之前秋棋没有完全把目的告诉秦衣,但秦衣也能猜出一个大概。 秋棋应该是为了回去夺回借剑山庄的掌控权,然后帮助秦衣起事! 而且,秋棋似乎还犹豫建立一支情报网。 眼下秋棋既然成功了,就意味着,如果之前的情分还在,秋棋的初心还没有变的话…… 他们即将要融入另一支实力极其可观的力量了! “而且不仅如此!” 李长逍继续说道。 “而且我手下的眼线已然成功和阿秋取得了联系,阿秋表态说,近期很可能会带人到南唐境内开设分庄!” 第215章:大结局【上】【四千大更,求订阅!】 “在南唐开设分庄?” 秦衣若有所思的反问。 李长逍点点头。 “是,而且会由现任庄主秋冷和阿秋一同带队,表面上看起来是来南唐开拓基业,但实际上是来共商大事。” 秦衣眼神微微一眯,旋即点点头。 “也好,据我所知,借剑山庄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李长逍看向冷雨舟。 “是啊,雨舟,还不快将你所知道的与秦先生说上一说。” 冷雨舟立刻站起身。 “秦先生所言不错,对于借剑山庄,卑职确实有一些更深入的了解,江湖之中人人皆以为借剑山庄只是个简单的镖局,是一个实力排行中等的江湖势力。” “但实际上经过卑职的一番彻查,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查到天下江湖中最大的杀手组织,似乎与借剑山庄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秦衣眉头一挑,显然倍感惊奇。 “全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 李长逍这时候接过冷雨舟的话茬,跟着说道。 “没错,原本,这个杀手组织虽然游刃于天生各地,有数不清的强力杀手刺客,但其总部的具体位置和背后的操作途径,一直属于隐秘。” “江湖上有数不清的人试图探查出这个消息,但他们隐藏的却非常好,几乎无懈可击。” “而且,这个杀手组织用神通广大来说明也毫不夸张,据一些史料记载,他们组织之中不乏顶尖强者。” “从很多年以前,便开始兴风作浪,无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势力,还是庙堂大员,各方大吏,甚至是一国主君!他们都有办法。” “而且,历史上,他们刺杀成功的案例简直不胜枚举,一直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象征。” “我们之前本来也未曾调查过,雨舟从前曾与借剑山庄的一位刺客打过交道,据雨舟自己所言,他曾差一点就死于那名刺客之手。” “而雨舟当时与那位刺客相遇的时候,实力已然达到了第五步第三境,就算称不上天下无敌,但也是天下一流行列。” “却差一点就被那位刺客一击必杀!” 提起这件本应该非常丢人的事情,冷雨舟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坦然,脸上还有一份回忆和凝重之色。 似乎是回忆起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秦衣眼睛微微一亮。 如果真是李长逍说起的这样,借剑山庄真有这样的实力底蕴…… 那对他们的大计定然有着天大的帮助。 秋棋居然从来没和他提起过这些。 另一边的霍敬颜听着这些话,不由感觉一阵心跳气喘的。 这些消息他全都闻所未闻,只能感觉有些虚幻。 有些靠不太住的感觉。 自家陛下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个组织的领袖人物了? 天下第一杀手组织? 听真主的那个意思,这个借剑山庄的似乎还是“效忠于”秦衣的? 这秦衣到底是谁啊? 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能量? 居然能让这样一个组织整体融入他们? 他不由得收起了一开始对秦衣的轻视之心,再度认真的看向主位方向。 一个江湖势力的融入,虽然也比不上他们整个南唐国的力量,但,如果秦衣是一个非常具有凝聚力的存在呢? 对于一个领袖来说,那些摆上台面能够进行比较的实力,并不一定代表着一切。 凝聚力,统御力,才是最最关键的。 举个很简答的例子,他为什么会愿意忠心耿耿的跟随李长逍起事? 一方面是因为李长逍自身的人格魅力。 他是看着李长逍长大成人的,对李长逍有着极其充分的了解。 所以他相信李长逍的人品和作为。 第二方面,也是因为李长逍身上确确实实流着先帝的血。 而且,先帝生前也确实把他立做了太子。 有这两条理由支撑着他,才让他这个偏向于保守的人,做了一个这么大胆的决定。 真的并不是说李长逍特别有凝聚力,才把他们所有人成功的聚在了一起,最终还真的成事了。 这其中,血脉、还有对于李长逍个人的了解占了极大的比重。 简单点来说就是,李长逍能够改换南唐江山,并不是因为李长逍本身真的适合做这个领袖。 而是因为李长逍背后的一些隐性力量。 虽然这种力量、身份,也算是一种力量,但在霍敬颜看来,真的并不算特别具备登顶天下的资质。 的确,霍敬颜被李长逍身上的很多优点震惊、骄傲。 被李长逍的野心牵动了心中的激情,可他却并非没有理智。 在李长逍和他提起争霸天下的设想之后,他真的竭尽所能的深思熟虑的很久很久。 如果他们真的踏出这一步,有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呢? 有。 但可能性绝对不高。 如果李长逍愿意倾尽一切却搏那个位置,霍敬颜也愿意生死跟随。 不成功便成仁。 用生死去拼一个微末的机会。 因为,这是他的忠诚,士为知己者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秦衣是谁? 秦衣和李长逍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们才认识了多久? 为什么李长逍,还有那个借剑山庄的少庄主,就能毫无保留地相信这个叫做秦衣的年轻人。 并且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他,对他言听计从,愿意遵从他为领袖? 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的头目。 乱世到来,他们两个如果单出来自立为帝,也都是有着登顶的资质的! 可他们就是选择了秦衣。 这是为什么? 霍敬颜思考了良久。 也许,只有那个在真主帝身上所没有的“凝聚力”了吧。 秦衣有着他们都不具有的凝聚力,在无形之中,可以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 在身边人眼中有着绝对的威信。 所以,秦衣比他们所有人都更适合登顶那个位置。 不过,还需要在观察观察。 毕竟,自己和这位秦恩公相识的时间还太短了。 霍敬颜不知道的是,秦衣带给他的震惊才刚刚开始而已。 …… 在秦衣走后。 小荻花兢兢业业的忙着荻花客栈重开的事情。 在封先生的帮助之下,整个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而小荻花并不知道的是,在她和封先生都没有在意的角落处,有一双略显死寂的眼睛正悄无声息的盯着荻花客栈的一举一动。 …… 兰摧城外。 一处看起来非常平朴的院落之中。 几个人正坐于一堂。 他们来自于南朝,蔚海堂。 蔚海堂,是南朝境内最大的江湖势力。 有弟子接近三万,分堂遍布南朝。 不过也仅限于南朝境内,在其他国家并无任何发展。 所以蔚海堂在诸多江湖势力之中,只能排中流。 不过放在南朝那边,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南朝的象征了。 现任总堂主是宗师谱第十三位,大名鼎鼎的蔚海大戟铁翡云。 在大多数江湖人眼中,蔚海堂只有这一位宗师坐镇。 但不为人知的事情是,蔚海堂这些年一直在积蓄实力,光是最顶尖的战力就已经达到了三位宗师。 有两位宗师隐藏于世,没有登上宗师谱。 实际上,在全天下,有很多势力都在有意的做着这件事情。 积蓄实力。 所以宗师谱上的宗师数量,并不完全准确。 甚至存在很大的水分。 这是江湖人的共识,不会有人真的完全把宗师谱上的排名看成绝对。 除非是江湖小白。 蔚海堂,作为南朝诞生的本土江湖势力,仅仅只有接近百年的历史,可却能够积聚三位宗师的力量。 这与南朝朝廷背后的大力支持下,脱不开关系。 南朝人,永远忘不了的就是一件事情,入主中原。 他们的底子毕竟是靠着前朝的起义之师,后来建立起南朝的,其实每一位南朝人从血统上来说,都是大靖王朝的人。 自然对大靖王朝的国土有一种源自于内心深处的盼求,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重新入主中原。 蔚海堂,就是南朝入主中原计划的其中一部分。 三位宗师基本全是通过南唐国库拨下来的大量天材地宝生生堆积起来的! 是,他们确实实力达到了宗师,但潜力也被开发干净了。 想要再进一步,非常困难。 所以三位宗师除了那位蔚海大戟还有点真本事,突破到了第五步第三境。 其他两位还停留在第一境。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想办法解决难得进境的事情。 直到江湖上传出仙术剑道重现天下的消息后,他们感觉到了自己的机会来了。 南朝朝廷也显然觉得这是一次机会,不遗余力的支持蔚海堂。 通过一些朝廷手段,将两位蔚海宗师无声无息的送入了大靖的国土之中。 为此,他们耗费了非常多的代价。 可两位宗师成功在兰摧城外隐藏至今,却意味着这些代价花的值! 为首的是一位看起来已经达到耄耋之年的老者。 他就是蔚海堂的上一任总堂主。 铁成德。 坐在他身边侧首位的,是他的堂弟,铁成义。 二人都是第五步第一境的实力。 但宗师之下皆蝼蚁,宗师之上踏天门。 两位宗师联手,实力绝不容小觑。 “老祖宗,您猜的果然不错,那秦家人果然沉不住气了,重新回到兰摧城准备继续商铺!” “咱们要不要动手?” 之前城内江湖势力大火拼的时候,他们在铁成德的指挥之下,选择了静观其变。 果然发现事情不那么简单。 那位秦衣身边的所有人,很快就脱离了各方江湖势力的视野。 直接躲了起来,没人能查到他们所在的具体位置。 那场爆发于兰摧城郊外的宗师大战,他们也感知到了,但一直在静观其变。 铁成德始终觉得,现在还没到他应该出手的时机。 他觉得,秦衣他们说不定实在等着这段时间的风头过去,再回到帝都重开荻花客栈。 对于这个推测结果,一开始,很多属下都是持着怀疑态度的。 因为很多人都觉得,秦衣应该不可能再回帝都了,毕竟帝都都已经暴露了。 就连其他从天下各地赶来的江湖势力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选择了作鸟兽散。 只有铁成义始终选择坚持铁成德的主张,一直等待到了现在。 果然! 铁成德的预料完全正确! 秦衣的家人居然真的回来,重启荻花客栈了! 不得不说,秦衣的家人是真的胆大包天,这是算准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尽管现在的荻花客栈改了个名字,叫做弘毅客栈。 但他们在城中的眼线,还是一眼看出了现在弘毅客栈的掌柜,就是原来那个女掌柜小荻花! 真的回来了! 一听到眼线如此回禀,他们所有人全都精神一凛。 纷纷看向铁成德和铁成义,等待他们发号施令。 “老祖宗,您来拿主意吧!” 铁成德的左手攥着两个银胆,正慢慢地把玩着,不急不缓。 脸上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干哑刺耳的嗓音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不急,再等一等,那姓秦的小子能让他的妹妹出来重启客栈,肯定不是一时冲动。” “八成还有什么后手准备,或是还有什么人在暗中保护,在不完全了解情况之前,不宜轻举妄动。” 他侧过头,示意铁成义。 “阿义,你走一趟?去探探风头,注意不要惊动那几个宗师,一切小心行事。” “如若那女娃子身边有宗师护法,一个倒还好说,若是两个,就有些棘手了……” “但,也并非没有办法,总之,先了解情况再说。” 铁成义点点头,立刻站起身来。 …… 作为司礼大臣,杜沉最近简直忙的苦不堪言。 年尾祭礼的忙碌期才刚刚过去,再加上一个选女礼,不仅让他的工作量呈指数倍上涨…… 而且,他还要面对各种各样本来不必要的压力。 比如说…… 戎武帝感到不满的问题。 前文中提到过,为了选女,戎武帝非常积极的派出心腹从大靖王朝到附属国境内,挑选佳人。 如今已经整整四个多月了。 可四方传回来的画像,却极少有能够让戎武帝感到满意的。 毕竟,戎武帝游历花丛多年,眼光被养的实在是太刁了。 这些年来,他每次外出,前往其他境域,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肯定是烟花院。 通过详细感受不容的滋味、不同的风格,戎武帝的眼光造就不断地提升了。 就这些画像上的歪瓜裂枣,还想让他满意? 做梦呢! 所以直接承受了戎武帝不满怒火的人,就是他杜沉了。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所以他头痛不已,只能走出来闲逛散散心。 不知不觉,就越走越偏…… 走到了他从前根本没有来到过的街巷间。 突然。 杜沉看向了一个方向,眼神发直。 他看到了正在弘毅客栈门口洒扫的小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