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酒馆》 楔子 爱情酒馆贩卖爱情，异性的、同性的；真情至性、虚情假意……在这里，只要甘心愿意，爱情就可以发生…… 午夜时分，是爱情酒馆人满为患之时。慵懒颓废的爵士乐松软了白天紧绷的神经，幽暗迷离的空间教你忘掉一切虚伪。 犹如天堂里有纯洁的天使，地狱里有邪恶的撒旦，在爱情酒馆里，则有令人疯狂的尹鶱。 尹鶱是男人也是女人，既是天使也是撒旦。 他的存在足以迷失你所有的理智，满足你视觉的享受。他以最傲慢的姿态游戏人间，用最优雅的手段诱惑人心，献上最致命的甜蜜骗取爱情。 他是爱情酒馆里的活招牌，男的女的来这里，都为着想见他一面，他就像个扬着黑色羽翼的无邪天使。笑，百魅横生；嗔，迷倒众生！ 他是每个人对爱情最原始的想望，对欲望最直接的表达，他可以是任何人的，却又不属于任何人。 第一章 爱情酒馆的招牌下，伫立了一抹高大颀长的身影。寒冬深夜，男人一袭深黑若墨的风衣翻飞飘动，为这寒夜增添几分萧瑟凄凉。 男人有着一副宽肩长腿的完美体魄，夜色下他线条刚毅的侧脸已足以教人心神着迷。他蓄着俐落短发，前额饱满，鼻梁笔直高挺，薄唇紧抿，轮廓里每一道弧线，莫不令人赞叹。 他动也不动地望着爱情酒馆，俊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专注地凝望着，恍若酒馆里的热闹情景都入不了他深邃的眸。 尹鶱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窗外陌生的男人，那太过冷漠的眸光，直接而犀利地揪住他的目光。性感的唇扬起一抹带着玩味的笑，他撇下众人离开座位，笔直朝门口而去。 当尹鶱妖魅若幻的纤细身子飘入靳风扬犀冷的视线中，他恍若看见春雷劈开天际而激起的一道灿光，穿透过视线，瞬间灿亮了幽暗的心。紧凝着这个乍然闯进视线里的美丽人儿，靳风扬竟有一刻辨不清他的真实性别！ 那妖魅狂野的眼神，柔滑如缎般披散的及肩长发，和几近无瑕完美的精致五官，一个男人不该有着如此绝色的脸庞，更不该有这般勾人的媚态，因为那根本就是对女性的一种挑衅，对世上所有女人的自尊严重伤害。 尹鶱近距离迎上男人刚毅的俊容，随即漾开一抹醉人心魂的绝艳魅笑。 这个陌生神秘的孤傲男子，有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忧郁气质，但他却能够一眼就看穿男子凛然不可侵的外表下，有着和爱情酒馆里的众人们一样的堕落灵魂。 尹鶱知道眼前这男人跟自己是同一种人，抵抗不了撒旦致命的诱惑，他毫不在乎男人的冷漠冰颜，狂放大胆地一手环向男人的颈项，柔软的粉唇直接贴上男人的耳畔── 「我，欣赏你。」暧昧的口吻，却又挟带着无邪的纯真。 就这么由他环抱着自己的脖子，任他挑情的呼息拂过颈项间，靳风扬不发一语，冷淡傲然得像一尊俊美的雕像。 「在爱情酒馆，不需要任何伪装。」尹鶱不只是诱惑，也在挑衅。第一次见到看过自己还不为所动的人，这个冷漠的男人绝对是第一个！然而没有人禁得起他的蓄意挑拨，就算是这个俊冷如冰的男人也不例外。 靳风扬终于有了反应，他低下头看着尹鶱，一双深邃的瞳眸宛如无底的黑洞。 这是尹鶱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眼睛竟然可以冷沉到让人颤栗的地步。 这是一场梦幻又诡谲的邂逅，就在爱情酒馆外火热地展开。 酒馆内众人好奇地围在落地窗前观望，只见尹鶱紧贴在那名冷漠的神秘男人身上，男人随即只手环住他的腰身，开了车门将尹鶱送入一旁那辆抢眼拉风的黑色奔驰跑车内。 这一幕震撼了爱情酒馆内所有的人！因为他们夜夜留连在这虚幻的天堂，用眼神追逐着尹鶱的身影，无法抵挡地便为他的魅力所臣服。而尹鶱向来与众人交好，却从不曾见他主动跟谁搭讪过！ 他根本不需要去搭讪人，只消一抹随意的眼神，就足以让人迷倒，任他予取予求。 而那陌生的男人居然能让尹鶱主动出击？ 这一刻，爱情酒馆里的人莫不捶胸顿足、哀鸿遍野了。 ***** 「嗯……」 尹鶱的美无庸置疑，尹鶱的魅诱人沉迷，绝对没有人抵挡得了他的诱惑，但……他澄亮的眸子微微一敛，腻人的轻喘转而变成类似埋怨的低吟，看来进入状况的人似乎只有他一个── 这男人轻拥着他的身体，蜻蜓点水似地吻着他纤细的颈项，太轻淡了，教他所有放任的热情顿时熄火。就连来自于男人指尖的轻抚，都让他感觉只是应付。 「喂。」尹鶱双手抵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如果你不想，干么带我开房间？」而且还是五星级总统套房哩！有钱人他见多了，倒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冷冰冰的凯子。对他的美色不为所动，对他的挑逗无动于衷，简直就是对他绝色魅力的一种严重藐视！ 「我若不想，就不会带你来。」靳风扬冷淡地回答。 这倒是！这男人二话不说便把他塞上车，直奔豪华大饭店，可是拥抱时却感受不到有一分一毫的热情。尹鶱开始怀疑，这男人该不会连办事的时候也是这副万年冰块状吧？那多无趣！ 纤白的长指开始了邪魅的挑衅，尹鶱攀上他宽阔的胸膛，温润如玉的颊几乎贴上他的脸，呼吸交融，手指轻挑，缓缓地解下他衬衫的前排钮扣。 「我第一次主动哦！」尹鶱像个诱人的精灵，丰润的蔷薇色嘴唇轻贴着他的耳畔呢喃。 第一次主动的意思男人怎会不了解？第一次主动的搭讪，但绝不是第一次主动勾引！ 「我是尹鶱。你叫什么名字？」尹鶱褪下他的上衣，细长的手指在他胸前嬉戏。 这男人有一副相当傲人的健壮胴体，虬结的肌肉有着最完美的线条，那是一副任谁都会痴迷眷恋的体魄，尹鶱仔细地验收成果──他首次出击的猎物，让他相当满意！只是不知道拥有这副完美身材的人，会不会只是虚有其表？ 「靳风扬。」他答得很干脆，只是依然平淡无波的表情，让他冷峻的脸庞没有一丝温度。 尹鶱整个人熨贴而上，双手移上他的脸，眼底有灿然的火花，带着一分顽童似的淘气。 「靳风扬，你跟我认识的人不一样。」口中轻吐着醉人芬芳，指头也没闲着继续忙。 「世界上没有人会一样。」他淡淡地说，任由尹鶱的手在自己身上撩火。 「我喜欢。」尹鶱一笑，环上他的颈项使劲一扯，双双跌进柔软的大床。 尹鶱挑惹的攻势成功地扰乱了靳风扬平稳的气息，然而就在他欲凑上那片冷漠的薄唇时，靳风扬却不着痕迹地侧脸低吻，含吮着他软嫩的耳垂，一阵酥麻的电流瞬间窜过他全身。 「为什么不吻我？」尹鶱虚软地问，原本的主动已变为被动，逐渐窜扬的热情里让他的意识逐渐飘升。 「不需要。」靳风扬的吻纷纷洒落在尹鶱美丽的肌肤上，他的身体跟他的脸蛋一样动人，细嫩的肌肤像牛奶般滑腻，教人爱不释手。 过分漂亮的脸孔，纤美惑人的身体，尹鶱拥有让人销魂的本事，而他也毫不吝惜地将这样的美丽与他人分享。 但对靳风扬来说，就算身下的人儿再美丽又如何？尹鶱跟他完全没有交集！对他来说，尹鶱只是个陌生人。就算现在正拥抱着这副完美惑人的躯体，一夜过后，终究只是他生命里短暂的过客。 「不需要？」尹鶱倒是惊异，多少人为求他一个吻，掏心掏肺掏钱的，什么都愿意付出，而靳风扬居然不假思索地回一句「不需要」，这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亲嘴是需要爱情，而他跟他之间没有爱情，纯粹只是互索需求、一夜交欢，不过是释放出压抑的原始欲望，没有爱情，所以连吻都不用？ 「靳风扬，你不想要我吗？」尹鶱睁着情欲氤氲的迷蒙星眸，天真又性感地问。 「吻你跟要你是两回事。」靳风扬看着那张交和着邪气与纯真的美丽容颜，说不心动是骗人的，但他一向不是冲动的人。一夜激情，他可不想要多余的感情累赘。 尹鶱先是定睛直视着他，漠然不发一语，两双对视的黑眸擦枪走火般迸射出灿然火花。 蓦地，尹鶱绽开一抹惑人心魂的微笑，两手攀上靳风扬平坦宽厚的双肩。「那就给我一个难忘的夜吧！」 靳风扬，如此神秘莫测的男人，从没有人像他一样，被自己挑惹至此还能保持理性！所以尹鶱几乎是赌气的又像是刻意的，使出了浑身解数，诱惑着靳风扬沦陷于自己的魅力之中。 靳风扬释出一抹极浅淡的轻笑，修长的指尖像着了火，撩情勾欲地在那片润如凝脂的肌肤上燃起燎原之火。望着身下轻颤沁汗的身体，粉蔷色的嘴唇不时地逸出催情的低吟，靳风扬幽邃黑眸里的笑意深沉了。 「你很懂得取悦男人。」靳风扬的嗓音低沉富磁性，此时听来格外有煽惑力。 「那不都是你们想要的吗？」勾魂的眼邪媚一挑，惹来一阵强劲的撞击，教尹鶱的娇吟浪喘回荡在整个空间。他伸出修长的指头，像是挑衅又像在求饶，既无助却又似报复地抠刮着上方那片结实的胸膛。 靳风扬轻哼了声，惩罚似的啮咬着他胸前肿胀的红樱，身下的突击更加狂烈。 「你不屑什么？」尹鶱用几乎溃散的意识问道，此刻的他汗水淋漓，紧箍在靳风扬强健肩膀上的手指，几乎要掐进他硬实的肌肉里。 「他们给了你什么？」靳风扬反问，享受着这副美好的躯体带给自己的强烈欢愉。 「我……要什么……唔……他们都给……」说话就说话，做爱就做爱，干么非在这种时候聊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他脑袋根本无法正常运转了嘛！ 「包括爱情？」一个挺进，身下的人逸出一声痛喊，靳风扬却听而不闻，只管发泄。 「哈啊……那是……他们唯一给啊……给不起的东西……」尹鶱眼角逼出了泪，热汗濡湿了两人。 靳风扬微敛鹰眸，高大的身体一压向前，仿佛要穿透他纤瘦的身体。 「啊！」尹鶱忍不住蹙眉低喊，双颊热烫，晕红得像乍开的一朵妖艳的红花。 「既然如此，为何让他们碰？」靳风扬沉敛的眼眸，带着窒人的威胁压迫，对上尹鶱水波莹莹的灿亮眸子时，胸口忽然激起莫名的闷痛。 「你要……也可以和他们一样，我……不在乎……」他似乎在笑，然而眼中因痛楚而溢出的泪，又让他看来好似娇弱地哭泣着。 「难怪你是爱情酒馆的红人。」 「爱情酒馆是最有名的gaybar，我只是爱玩的常客。」靳风扬的话分明是在讽刺，但尹鶱却丝毫不以为意。 靳风扬停下了动作，一手抚上他汗湿的粉颊，深沉的黑眸闪着难以捉摸的神采。 那一刹那，尹鶱几乎以为靳风扬就要吻他，而他居然这么期待着！ 然而，靳风扬只是深深地看着他，随即狂悍又猛烈地加快了律动，像要将他的身体狠狠撕裂开来那般疯狂激烈。 不再有多余的交谈，只有更加狂乱的索取放纵，过了今夜之后便不会再有交集，那么就彻底地堕落至无底深渊，然后再一起上天堂，最后在黎明来临时分道扬镳。 ***** 翌日，尹鶱被客房服务的电话吵醒，原来已到了退房的时间。放下电话，他困倦地又缩回温暖的被窝里，蒙蒙眬眬中，意识逐渐回归。 蓦地一怔，尹鶱一个翻身，睁开眼看着四周，偌大宽敞的卧室里，只剩他一个人躺卧在床上。 桌上没有留下纸条、名片，和任何可以证明靳风扬存在过的东西，唯一遗留的，就是他在自己身上烙下的印记。 尹鶱笑了，笑里虽有几分轻佻，却有更多愉悦。 一夜情吗？走得还真干脆！真的一点都没被他打动？他才不信呢！昨晚冰山融化，热情得像岩浆爆发的活火山似的，一晚折腾下来，他的腰身都快给拆断了，尽管如此，靳风扬还真的不吻他的嘴。 怪人！不过就是亲嘴嘛，有什么好坚持的？ 不自觉的抬手轻轻碰触自己丰软的唇片，笑意也褪了。他的嘴很多人都疯狂地吻过，然而此时，他居然极渴望靳风扬的吻，希望能让那片冷漠的薄唇深深亲吻。 靳风扬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他就像寒冬夜里一缕冰冻的气息飘忽而现，傲然神秘得教人摸不清、看不真切，但他拥抱着自己的身体时，却又是那样强悍的扎实…… 尹鶱深深地迷惑了，他的身体被很多男人紧紧抱过，却不曾感受过这样的激情。 靳风扬冷漠，却又挟带了压抑的热情；靳风扬深沉，同时又教人感受到浓浓的寂寞。 寂寞？怎么突然间，他居然也了解什么叫寂寞……尹鶱自嘲地笑了。 ***** 爱情酒馆依然夜夜笙歌，在这里不会有人无聊到干涉谁与谁的接触，他们的共同目标都只有一个，就是尹鶱。 其实尹鶱并不是爱情酒馆的老板或股东之类的，不过，他跟这些人关系匪浅，大家都心知肚明。尹鶱根本不在意别人私下的流言蜚语，他只管过得开心、只管享受所有人对他的示爱讨好。 不过这几天的尹鶱似乎有些反常，他依然每天窝在爱情酒馆玩乐，只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尹鶱的笑容很敷衍，尹鶱的陪伴很应付。 「鶱鶱，你怎么啦？」包厢内，爱情酒馆的大老板伟哥抱着尹鶱，亲昵地亵吻着他香滑的纤颈。 老板来这里的时候不多，除了爱情酒馆以外，他还经营了好几间知名大酒店，多数时候伟哥总是南北两地来回跑。但只要他留在台北的时间，绝对不会放过跟尹鶱相处的机会。 「没有啊，我怎么了？」尹鶱粉色朱唇微微一撅，极其无辜的表情，真是可爱到让人腿软。 「我听说前几天你主动搭讪一个男人？」伟哥贴在尹鶱耳畔低吟着，粗厚的手指不安分地直往他腰腹间探去。 「我只是无聊。」尹鶱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凄清的夜色。 「那就跟我到南部去啊！」 「南部更无聊。」 伟哥突地笑了起来，扳回尹鶱的脸望向自己，锐利的黑眸有着险诈的笑意。「说得也是，把你带在身边实在太危险。」 尹鶱眼眉一挑，俊俏的脸上有种不羁的狂傲。 「鶱，每个人都想要你，但是每个人都要不起你；每个人似乎都能拥有你，但其实谁都无法靠近你。把你绑在身边，只会让自己先死而已。」 「我又不会吃人，哪有那么可怕。」尹鶱笑得那般纯洁无瑕，双手一勾，环住了伟哥的脖子。 伟哥只是淡淡一笑。聪明的尹鶱，没可能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把尹鶱锁在身旁，就像在身上绕着一条鲜艳美丽的毒蛇一般，耽恋于他妖冶的绝美，然后什么都无法专注分心，一心一意只眷恋着他，最后什么都失去了！而他依然是条美丽的蛇，傲慢又狎腻地滑向别人的怀抱。 美丽是一种陷阱，堕落是人的天性，而尹鶱把这两样发挥到极致，爱情酒馆里的人全逃不过他不经心的挑惹。 「只要你开心就好。」伟哥捧着尹鶱的脸，痴迷地吻着他的唇。就算自己是阅人无数的大老板，终究还是和每个人一样认输，心甘情愿地奉上金钱和物质，仿佛只要看见尹鶱开心，自己就能一起快乐。 忘情的深吻，张扬的欲火，原就不堪一击的理性，此刻更是溃散个没着，除了与之沉沦，已没有别的选择。 尹鶱比谁都清楚，所有人爱的都只是他美丽的皮相而已，要是丢掉这美丽的外衣，他就什么都不是了，谁还会对他有兴趣，更没有人想费心地了解他。 所以每个人都爱他，但每个人都不会将他视为挚爱，就像他的干爹之一，爱情酒馆的大老板所说一般，没有人会傻得自取灭亡。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交付什么真心，就这么嚣狂地玩了！他的干爹很多，政商名流都有，包养他，却不会让他曝光！不过他们可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面子。 因着这些人的包养，尹鶱过得十分富裕，他也尽情地享受着这样优渥惬意的生活，他只稍付出一点点体力，换来的利益却是千万倍，傻瓜才会拒绝！何况，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本事可以这么做的。 彼此之间只是各取所需，根本不需要爱情！ 爱情酒馆，只是给所有没有爱情的人一处美丽想象的空间罢了，这里只有糜烂虚浮的爱情，没有真正刻骨铭心、生死与共的真情。 此时，他的身上压着这个男人，他的脑中却想着另一个男人，不断想着、想着── 靳风扬，为什么不愿意吻我的唇？ 因为我们之间没有爱情，所以不需要？ 尹鶱睁开了眼，脑子昏茫茫的，意识脱离了身体，飘离了这个淫靡虚恍的房间，随着意识飘啊飘，却寻不着落脚处，只好撒手不管了，爱飘多远就多远吧…… 第二章 他出现了！ 上个礼拜的今天，他也是这么漠然冷肃地出现在爱情酒馆门口，冷眼看着这块梦幻的霓虹招牌，深沉的眼底有着不以为然的神色。 这次爱情酒馆内的人几乎都注意到他来了，只有尹骞恍若未觉，或许是刻意装作漫不在乎。 「骞骞，那个人来找你了。」 「哼。」找我？他没腿不会进来吗？ 「呵！哪个人见着了我们家骞骞不上瘾的？」 「是吗？」去！谁是你们家的了，他从来也不是谁的。 「不过骞，他真的好帅哦，比起那些脑满肠肥的凯子爹，他简直就是我们完美的白马王子呀！」 喜欢就自己去钓钓看啊，才不信冰块会甩你！尹骞撇撇嘴角。 「骞骞，你再认个干爹也无妨啊，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一定很肥。」 是啊，那冰块开总统套房玩一夜情呢，当然肥。尹骞笑了笑不置可否。 「什么干爹？干哥还差不多，人家看起来那么年轻。哦！实在太浪漫了，我也想遇到这种人……」 同桌的朋友你一句我一句，像群发春的花痴般直在他耳边聒聒叫，尹骞放下手上的鲜榨果汁站起身来。 「姊妹们，这种人是可遇不可求的，与其在这里作梦，不如积极点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勾魂一笑，尹骞便反身而去。 一转身，笑容尽褪，心中暗啐──一群白痴！ 「你找我？」步出爱情酒馆直接来到靳风扬面前，尹骞仰高了纤细的下巴看着他，神情既傲慢又挑逗。 「是。」靳风扬看着他，淡淡地回道，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诚意。 「你想我？」尹骞眉梢轻挑，笑得又艳又野。 靳风扬低头缓缓点了一根烟，透过烟雾看着那张精致的脸，又是简单一个字：「是。」 「既然来找我又想我，干嘛不进去？」尹骞似笑非笑地勾了他一眼，跟他一样靠着流线型的车身。 靳风扬没有回答他，只是抽着烟，吐着烟雾。对他来说，gaybar意味着荒唐与是非，他从来不想陷入麻烦之中，会来是因为他有需求，却又放不下身段进去，来到店门外已是挑战他的极限了。 两次来到这里，他的心情都很矛盾，想想真够讽刺的，既不想让这样的地方弄脏了自己的鞋，却又抗拒不了这地方的诱惑，遇上尹骞这条艳丽又狡诈的虺蛇，他食髓知味，不受理智控管地又来了…… 尹骞看了他一眼，不知怎地，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那口吻，不是在撒娇是什么？ 靳风扬也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这并不妥当，也违反他的原则，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个礼拜的确是种煎熬！ 尹骞像一杯浓醇润口的香郁烈酒，仅需轻尝一口就足以让人上瘾──靳风扬第一次看见尹骞迎面而来时，就彻底明白了这个事实。 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超理性、自制力特强的人了，然而遇上尹骞之后，这短短一个礼拜，他首次尝到理智失控的挫折。 他觉得与尹骞之间的吸引力非关爱情，纯粹只是一种欲望！他渴望那副妖娆美丽的身体，他贪慕那双浪荡狂野的艳眸，更无时无刻不回味着那夜狂放激情的交欢。他告诉自己，一切只是欲望作祟，不过是想要尹骞的身体，如此而已！ 「今晚你要带我上哪？」尹骞像只慵懒的猫儿偎上他的宽肩。 靳风扬扔下烟蒂，如同上礼拜的同一天、同一时刻上演的同一画面，他直接环上尹骞的腰身将他送上车。 「这次是哪里？晶华，还是凯悦？」尹骞一上车，很自动地伸手去开启他的汽车音响，一副跟人家是老朋友一样。 靳风扬只是专注地开车，没有响应他的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尹骞也习惯了他的冷漠、怪里怪气，独脚戏还是径自唱得起劲。 「你没有象样一点的音乐可以听吗？大河之舞？这是什么？心灵飨宴？拜托……」翻了个白眼，他决定放弃研究这些会让人打瞌睡的玩意儿。 忽地，尹骞俏皮地一笑，整个身子贴了过去。「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我唱歌很好听哦。」 靳风扬还是面无表情没有答话，他还在为今天再见面的事困扰着，他很少为一件事烦恼这么久的，也绝不是个轻易被思绪困扰的人！不过恼虽恼，但此刻他原本冷峻的面容却呈现出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柔和线条。 「人潇洒啊～～性温纯……」尹骞端坐起身子，煞有其事地拉开嗓门，纤白的双手也随之翻扬翩舞。 「噗！」靳风扬终于放声笑了。那乍现的笑颜，像灿阳照耀着冰川，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炫目、夺人心魂！ 第一次见着了这破冰的笑，简直钜力万钧！ 「你终于笑了。」尹骞侧脸看着他，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 靳风扬睨了他一眼，薄唇轻扬。「你的歌声非常好。」 「大家都这么说。」尹骞得意地回道。 尹骞的歌声确实相当动听，他天生就有副诱人的嗓子，方才突然蹦出的两句无厘头歌词，让靳风扬原本纠结的思绪全都被他打散了。 尹骞居然有办法让他发笑，确实很有本事！ 「你该不会就想唱戏凤给我听吧？」 「当然不！我还会唱──梁山伯一心想把英台上啊～～英台上！」 「哈哈！」靳风扬这次是朗声大笑。 尹骞靠着椅背，侧脸望着靳风扬。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靳风扬笑得这么开怀，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笑起来能有拨云见日的效果。 靳风扬比他看过的所有人都还要好看，当然更比他那些干爹都更加出色千万倍。只是这样出色的男人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把自己冰封得像不苟言笑的雕像？明明在床上就不是这模样的说……尹骞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极度的好奇。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眼泪掉下来。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动人的歌声、抒情的忧郁、悲伤的旋律，尹骞骤然而变的歌声，让靳风扬来不及褪去的笑意结在唇边，僵硬了难得的笑意。 这一刹那，靳风扬回神了。差一点，他所有冷漠的防备就被瓦解，那是绝对不允许的，而他竟然有一刻松懈了。 「很美吧？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世界上真有这种爱情？」 尹骞像在笑，又像是叹息。融合了狂野和纯真，所有美丽的形容词用来赞颂他都不为过！ 靳风扬放慢了车速，眼神飞快地闪过一抹困惑又动人的神情。然而当靳风扬恢复了惯有的冷，车内的温度仿佛也跟着骤降。 「你该是最懂得爱情的人才是。」靳风扬说得淡漠，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要懂的话就不会窝在爱情酒馆混了。」尹骞笑了起来，轻蔑地挑眉。 如此自嘲又讽刺的一句话，居然让他听了十分难受，靳风扬沉默了。 气氛开始冻结，冻成引人发颤的冷，抖落了满身的咚嗦，只剩下仓皇的寂寞…… 蓦地，靳风扬伸出手，大手环绕上尹骞单薄的肩头，用最轻最柔的力量将他拥入自己的臂弯中，让他可以舒适地偎在自己胸膛里。 突然之间他放弃了先前所有恼人的情绪，告诉自己──尹骞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有肉体的吸引，不会有爱情的火花。 如果他像骄傲的贵族，那么尹骞就像古时的青楼艳妓；他需要尹骞，只是因为生理需求，非关爱情！ 尹骞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冷肃严峻的脸，轻轻地释出一抹浅淡的微笑，然后整个人舒服地贴靠在他身上。 靳风扬总是带着冷漠的气息，但是他的身体却非常温暖，他的胸膛又宽又厚，他的呼吸有着淡淡的烟草香……这些，都让他显得非常非常迷人。 两人之间，既陌生又熟稔。 在眷恋着彼此的身体以外，到底还有没有别的意图存在？ ***** 车子一路朝墨黑的山区驶去，在远离尘嚣的半山之崖，靳风扬将车身停置在临崖的路旁，径自下车之后漠然点上一根烟。白色的烟雾，袅袅地在朦胧的夜色下散去。 「我看不出这里有啥豪华大饭店？」尹骞靠在车门上，漂亮的深色眸子里有一分轻佻。 靳风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走向崖边的围栏，望向那片寒冬中凄凉的夜景。明明是繁华的城市，映在他深沉的墨色瞳眸中，却显得很凄凉。 「他们给你什么好处？」突如其来地，靳风扬沉声一问。 尹骞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问题会如此执著，第一次见面时，他也这么问过。 缓步走到他身旁，尹骞将身体靠在栏杆上，双手托腮，一脸天真地说：「我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啊！」 「你要什么？」 这样直接又犀利的反问，让尹骞笑出声来。「这真是个好难回答的问题，我比较想知道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靳风扬吸了一口烟，语气听似轻缓，其实很沉。「过了这条弯道，就是我的私人别墅。他们给你的，我加倍给，只要你完全离开他们。」 尹骞挑了挑眉，笑得古灵精怪，身子软滑地贴上靳风扬的肩臂。夜色下，他莹亮的眸子闪烁着多么妖魅的神色。 「你想把我占为己有？靳风扬，你真是我见过最狂妄自大的人了。」 尹骞这句话的意味十分明显──每个人都想把我占为己有，你凭什么？ 「要不要随你。」靳风扬冷淡地回一句，吐着烟，甚至没看他一眼。 「如果我不要，你是不是就直接把我丢在这半个鬼影子都没有的山头啊？」尹骞撅起了嘴，话说得像在埋怨。 他不得不佩服起靳风扬的沉着冷静，同时也不自禁地窜扬起怒意。哪个人见着了他不是阿谀奉承、巴结讨好，恨不得能得到他的真心依赖，而不是利益交换的虚浮交欢。 「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尹骞睨着他。褪却了笑意，只余冰冷的寒意凝滞在萧瑟冬夜里。 似乎早料到他不会回答似的，尹骞趴在栏杆上径自开口：「我只想要自由。骞就是鸟飞的样子，又狂野又自由，谁也别想绑住我。爱情酒馆里的每个人都明白这游戏规则，他们为了得到我，给我很多物质金钱的享受，但他们都没有能力把我绑在身边。不会飞的骞，对他们来说，或许就丧失魅力了……」 尹骞别过头，看着始终不发一语的靳风扬，接续道：「这样，你还想留住我吗？」 他们两人互相追逐、互相试探，但，谁也进不了谁的心里。 「要不要随你。」还是同样一句话，同样的没有表情。所有的表情，他都冷冷地压抑在心里！ 靳风扬说出的话绝不会有收回的时候，就算是这样突如其来的莫名举动扰乱了自己的方寸，他也能以最沉着的冷酷掩饰掉他所有的自嘲自弃！ 怎么会忽然把他带上山来？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要求？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真的非常意外！ 尹骞不满地撇了撇嘴，凑向前盯着靳风扬冷沉的眼睛看。「你不觉得你该稍微放低一点身段，别人会比较舒服点吗？」 靳风扬扔掉烟蒂，只用眼角余光淡淡地瞄了他一眼，那冷傲的眼神仿佛说──别人舒不舒服关我什么事！ 冷漠、自大、神秘难测的靳风扬，他实在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妥协，靳风扬确实成功地钓中他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与不服输的傲气。 蓦地,一抹灿笑绽放在尹骞姣美的脸上，此刻的他在夜色下显得多么妖魅惑人。「那你可要好好疼我。」是娇嗔，也是警告；是调情，更是挑衅。 尹骞很清楚，这只是一场无关爱情的肉体交易，靳风扬要的是他的身体，而他要的是靳风扬的财富，彼此之间还能有别的东西存在吗？ 如果有，那么，他想得到靳风扬的吻…… ***** 墨黑的车身几乎与漆冷的深夜融为一体，两盏灿亮的车灯映亮了前方灰瑟的暗景。尹骞看见了，那是座落在这幽静深谷间、离世脱尘的一幢梦幻城堡！就在车身缓缓驶入自动开闸的欧式复古大铁门时，延伸至偌大的前庭花园两侧的路灯因感应而骤亮了。 这一亮，让尹骞看得更清楚了，这绝对是他看过最奢侈的皇宫！不提那壮丽华美的气派洋房，就连铺陈缀饰的遍地奇花绿草都是一种奢华的炫耀。 在这样偏僻离尘的山上，拥有一栋奢华隐密的城堡，靳风扬到底是什么神秘人物？尹骞别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靳风扬，就算是从来不会干涉所有干爹私事的他，也不禁要对面前这个冷酷严肃的男人产生极度的好奇。 「你一个人住这？」尹骞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不是。」靳风扬淡声回道，单手轻按方向盘边的一组密码，车身之后的大门随即应声而关。 「那这里谁住？」 「没人。」靳风扬按下另一组号码，车库的铁门便自动开启。 跟他说话真的会胃抽筋！尹骞蹙起了眉，颇感不耐地开口：「靳哥哥，你可以说清楚点吗？」 将车稳稳地停妥，靳风扬别过头，冷冷地看着尹骞。「问一些与你无关的事，对你没好处。」 「是你说得不明不白，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已。」尹骞不慌不忙地回道，修饰完美的黑眉恣意轻扬，丝毫不被他冷硬的话语给吓到。 太漂亮的人总会给人一种愚蠢的错觉，但尹骞偏偏不会！他淡淡漾起一抹恬净无瑕的笑意，轻易、从容地就为自己解除那份紧窒的压迫感。 「私人别墅会建在这么隐密的地方，你肯定是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甚至……你可能是个有头有脸的名人也说不定。但真抱歉，小弟我平常很少看电视，从来也不翻杂志，唯一让我有兴趣的娱乐，就是泡在爱情酒馆跟姊妹们讨论保养皮肤、交换钓干爹的技巧，所以哥哥您的大名我是完全没印象，再所以你根本不用怕我透露这个地方。我所有的干爹他们在社会上有多了不起，我通通没兴趣，我只管他们有没有汇零用钱给我。」 尹骞一转身，双手平摆在靳风扬宽阔的肩头上，笑得一脸纯真灿烂地说：「你要我离开他们，对我来说可是个损失呢！」 靳风扬只是轻睨他一眼，不着痕迹地避开他惑人的挑惹，径自下了车，往车库外走去。 「我说过我会加倍给。」靳风扬无法说服自己，没有经过思考就把尹骞载至自家的豪宅，不过只是一时兴起。遇上尹骞后，接连而来的失控、意外，都令他觉得难解。 他很清楚自己从来不是冲动性急的人，只是面对尹骞这样诱人的极致挑逗，就算理性有如万年冰山坚固的人都会融化的吧！何况骨子里隐藏的猎人心性，教他更加无法抗拒尹骞这样完美的猎物。 尹骞很聪明，超乎他意料之外的聪明。虽然他早看出尹骞漂亮的外貌下绝对有着全然不同的深沉内在，即使尹骞总是表现得十分轻浮，但看得出来尹骞绝对不是个虚有其表的草包。 因此，尹骞绝对是个麻烦！ 靳风扬并没有想包养尹骞的想法，他只是不喜欢这副美丽的身体被别人践踏。从第一次挑上尹骞之后，这种感觉就强烈的冲击着自己，明知道尹骞不属于任何人，却偏要去挑衅这游戏规则。 规则可以建立也可以打破！既然他要尹骞的身体，而凡是他要的，就不许别人同他一起共享！ 靳风扬缓缓别过了头，看见尹骞姿态闲适地斜靠在车身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像寒夜暗幕上灿耀的星子。他的眼睛总是随时荡漾着似笑非笑的邪魅神情，微微轻扬的唇角总是带着蛊惑的味道。 天生诱人的妖精！ 原来不是只有女人才能以尤物来形容，其实一个人真正媚到了极点，是连性别都可以跨越的，分不出是男是女、根本也无须分辨是男是女，就是很纯粹的美、很肆狂的野、很自然的娇、很纯洁的邪！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好象一头饥饿到极点的野兽，掉到一个充满美食的陷阱里，完全搞不清楚是哪个猎人将我困锁？也不知道饱餐一顿之后，还有没有命逃得出这囚牢？」尹骞很无辜地对他说，脸上却带着一抹很轻佻的邪笑。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靳风扬只是淡声回答一句。 「每个人都这么说。」尹骞又像个孩子似得意地笑了起来。 两人的距离明明这么近，却怎么也透不进彼此的内心。相互吸引，却又互相较劲；相互试探，却又互相依赖。 靳风扬已经输了第一次，他自认为一夜激情之后居然还有第二次，就是一种可耻的落败！然而现在面对着这张丝毫探不出心机，又绽着纯真无害的笑脸，靳风扬发现自己人生中最厌恶输的感觉，到了尹骞面前居然快妥协成习惯了？ 他现在终于有一点明白，为什么爱情酒馆会在这圈子中那样出名，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堕落荒唐，答案只有两个字──尹骞！ 「这里是我的私人别墅。」结果他还是妥协了，被人套话的感觉很差，但看着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说不出话的，大概只有死人！ 「这你说过了。」尹骞笑得十分灿烂，太灿烂了，注入靳风扬眼中，仿佛有些刺眼了起来。 「平时没人住，我偶尔才会过来。」尽管如此，他依然惜字如金。他不喜欢说太多废话，那总是令他觉得非常不耐烦。 「哦～～」尹骞噘高了嘴唇，拉出一道长长的尾音，这表情让他看起来非常可爱。「所以我可以来去自如喽？」 「不可以。」靳风扬的声音依然冷漠。 尹骞挑高了眉，显然对这回答感到玩味。 「大门的密码只有我有，任何人要出入都会经过保全系统侦测，保全人员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然后立刻上山查询。」他跟尹骞说这些干嘛？ 「那……我是被你关起来喽？」尹骞还是老神在在，只是星子似乎又闪了闪，添了点犀利的锐光。 靳风扬看着他，沉默了。 「我们这样算同居吗？好象不是哦，同居人都是很相爱的。那么你也不能算是我干爹喽？我干爹只会给我钱不会金屋藏娇的，他们可怕死了我被他们的老婆还是八卦媒体知道咧！那……我留在这里到底要干嘛？」 好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靳风扬却感受到他话里透着一丝怒气。 尹骞看似毫无所谓，眼中却燃起了火苗，直凛凛地望着靳风扬，挑战的引信已经点燃。 「你后悔，我可以马上带你离开。」靳风扬接受了他的挑战。 两双同样犀冷的眸子狠狠交错、擦枪走火！ 一个狂似炽焰，一个冷若寒霜，擦撞出的火花却是那么强烈耀眼。 蓦地，尹骞漾开一朵灿斓笑花，从外吹进车库内的夜风穿过他飘扬的发梢，拂掠过他满含笑意的眼角。 那是一抹足以让人神晕目眩的表情，靳风扬心神一荡，即使他脸上的神情依然漠然如这萧瑟冬夜。 「靳风扬，我们来玩个刺激的游戏如何？我是个不能没有自由的人，而你是个不想要爱情的人，那让我们来定个期限吧！你赌我什么时候待不住，我赌你什么时候要吻我。」 这个游戏一点都不刺激，根本就是无聊之至，彼此都再明了不过。 然而──到底是谁先攻下对方的心？到底谁会先对谁认输？又到底这样的交易是建筑在何种意义之上？ 其实，那根本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们都对彼此充满了好奇，却没有一方愿意先退一步！ 他们都是同样孤傲任性的灵魂，拥有相同纵情堕落的天性；两人只想霸占独享对方的身体，却吝啬付出自己真诚的感情。 感情，其实他们都太陌生…… 第三章 「一个礼拜。」靳风扬语调平缓地说。一个礼拜就像个周期，他们在一个礼拜前首次交手，在一个礼拜后再度交锋，思念的极限可以囤压七天，这是极限！ 「那我赌你──三天！」尹骞笑得像一朵危险的罂粟花，自信神采飞扬在他勾魂的眼眉间。 靳风扬浓眉轻蹙，黑沉的眸子敛了敛，闪过一道凛冽的锐芒。注视着那双依然笑得像星光闪烁的漂亮眼睛，靳风扬不知道尹骞哪来的自信，竟然认为三天内就能让他付出感情。 但，当尹骞甜腻腻的像个天真的孩子笑着这么说的时候，他确实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狠狠被撞了一大下！ 尹骞才是他看过最狂妄自大的人！从来没有人这么有把握，信誓旦旦地说三天内要得到他的吻。然而这样自大狂妄的话，他却又无法只当成幼稚的玩笑话来看，因为他太清楚尹骞那双眼睛的魅力，太了解尹骞的身体对自己的吸引力！ 「你可别消失三天哦！」尹骞闪亮亮的眸子总是灿烂着太刺眼的光芒，入了靳风扬的眼，刺得他几乎感受到疼痛了！ 那瞬间，靳风扬居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念头──后悔！ 他后悔将这过分美丽的毒蛇缠在自己颈上，他并非是怕这致命毒液夺去自己的性命，而是怕上了这妖冶虺蛇难以脱身的瘾，那才最可怕！ 「得到我的吻，对你有什么意义？」他开始防备，像过去防备所有人踏入他的世界一般警视着尹骞。 「那你把我关起来有什么意义？」尹骞依然是一脸纯真无辜。 「我并不是把你关起来。」靳风扬开始失去耐性。 「不然呢？」 尹骞一副好天真的表情，看得靳风扬一肚子火。 他怎么会给自己带了一个大麻烦回来！还莫名其妙地答应这种无聊至极的游戏，说难听点尹骞只是让他泄欲的工具，破例让尹骞踏入这个只属于他的私人领域，已经是违背他一向的原则了，尹骞最好是别得寸进尺！ 「好吧，我就当自己是在度假好了，难得可以住皇宫，干么跟自己过不去！」 尹骞不是不识眼色的人，哪时候该进、哪时候该退，他可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既然你要我留在这里，你得帮我准备吃的、用的、穿的。我不抽烟、不喝酒，早晚要喝鲜奶，饮料只喝现打的新鲜果汁；我不吃辣，也不吃油炸类，每天都要吃很多水果。我的尺寸你应该知道，不过我习惯穿calvinklein的牌子，别的料子我穿不习惯。还有，我还需要保养品，我的皮肤出现一点点瑕疵我会疯掉的！再来，请你自备润滑剂和保险套，我随身携带的套子肯定不够你用。」 尹骞的狮子大开口，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完自己的需求，一长串说得之溜，简直就是熟练到话家常的地步。 靳风扬再沉得住气，这下也不禁蹙紧了眉、瞪起了眼。不过靳风扬讶异的不是尹骞乘机敲诈似的要求，而是他的生活习惯。 难怪他保养得比女人还女人！要成为一让所有人为之倾倒的万人迷，他果然是花了一番工夫。除了天生傲人的条件，后天保养更是功不可没。 尹骞，简直就是生来诱惑人的撒旦！他还刻意的让自己变得更美、更魅！然后恣意地游戏人间、散播魅力，再不负责任地挥手闲游而去，却没有人恨得了他，没有人抓得住他…… 残忍！好残忍！ ***** 两个没有交集的陌生人，却像两块磁铁强烈吸引着对方。在这深深夜里，他们像彼此依赖着对方才能生存的藤蔓，紧紧纠缠，却又像张牙舞爪的野兽，啃噬撕裂着对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尹骞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他神情恍然地呆望着雕画着纯白小天使的天花板，身边除了自己散落的衣物，早已不见靳风扬身影。 冷漠神秘、古怪难测的靳风扬，到底是什么人物？这样的想法从第一次见到靳风扬，就一直深植在自己脑中，他从不曾对一个陌生人感到如此好奇，更不会为了一个只想得到自己身体的人，收起自由翱翔的羽翼。 靳风扬为他破了很多例，他不也一样？ 本以为他开出那样的条件会让靳风扬翻脸或是后悔，然后送他回去爱情酒馆的。没想到这家伙脾气也是拗得可以，而既然双方有了约定，岂有说放弃就放弃的道理？ 在他看来，靳风扬只是个输不起的骄傲贵族，根本不是认真地跟他玩这个游戏。 但若不认真，为何他裹着床单下床之后，就看见房间内的长椅上放置了两箱行李？ 尹骞趋向前打开一看，竟是满满的两大箱高级男装。是他指定的牌子，有休闲时髦的衣裤，也有健身的运动服。 椅子下，摆着他原本穿的那双短靴，另外还多了五双不同款式的高级皮鞋、靴子、球鞋…… 这时他该露出什么表情？尹骞居然只是看着这堆自己要来的礼物发呆。换作是以前，任何一个干爹照他要的东西送给他，他都收得理所当然。 这是种你情我愿的利益交换，不需要带有任何的罪恶感或是虚荣心，对于这些物质供奉，尹骞根本不为所动。 但为什么现在他却有一种前所有未有的情绪出现？很陌生的感动，很震撼的感觉，那情绪不停地撞击着他，教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陌生的心情。 于是他只好告诉自己──昨晚他要了我那么多次，这是我该得的报偿，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 缓缓步出主卧房，走下楼中楼的旋转楼梯来到开放式的欧式厨房，一眼就看见靳风扬坐在高脚椅上看报纸。流线型的吧台上摆放着一根点燃的香烟，和一组典雅的咖啡杯。 尹骞一走近就嗅到一股咖啡香混合刺鼻烟草的复杂味道。微拧起眉，尹骞包着纯白的床单盯着他看，随即开口说了一句：「我不喝咖啡。」 靳风扬抬起头，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一道极轻极柔的笑意闪过他眼底，因为太轻太柔了，所以几乎看不见他黑眸中有着一簇璀璨的笑芒。 「冰箱里有你所有要的食物；房间浴室里有你指定的保养品。看看还缺什么？」虽然是冷冷淡淡的表情，但语气却是平平静静的，比起屋外呼啸的冬风，他的声音此时听来居然显得十分温暖。 尹骞看了一眼角落边那座豪华大冰箱，故作姿态地扬起了眉梢，任性地说：「我不喝冰牛奶，我要现泡的热牛奶！」 靳风扬只是微勾起唇角，这抹笑容尹骞看得可就清楚了，就连他持起咖啡杯就口时，嘴唇还是上扬的。 「我先去洗脸、换衣服，下来我要喝牛奶──」一转身，不忘再叮咛一次：「我要热呼呼的哦！」意思就是要你泡给我喝，懂吧！ 尹骞笑着跑上楼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对靳风扬说话……很好玩！ ***** 「这三天，我不会离开这里。」靳风扬心不在焉地翻着报纸说。 尹骞捧着靳风扬亲手泡的热牛奶，喝得一脸满足，抬起头瞅了一眼啜着咖啡的他，发现这人的古怪举动还真不少。 譬如说，他说话时通常不会看着你，就算看着你也不会有什么表情，让你完全不知道他到底真的是在对你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哦！」尹骞将温热的马克杯放下，从沙发上跳起身来到他身后，一双手自然而然地攀上他宽阔平坦的肩头。 「你是真心的喽？」尹骞像个孩子似的笑着。 靳风扬根本不理他。 「我知道，你自尊心在作祟。」尹骞还是笑得很得意，乖巧地抽出一根烟往他嘴里送，然后为他点燃打火机。「你都跟我赌了嘛，我说要你三天内吻我，你只想杀杀我的自信罢了！」 靳风扬随便他说，径自吸烟。 「那么这三天，你是我的情人喽？」尹骞趴在他肩上，轻吐在他耳畔的笑声，像串摄魂的铃声回荡在靳风扬脑海，带着一股催眠似的调情，尹骞式的勾魂绝招，果真凡人难以抵挡！ 「我忘了问你。」即使要命的挑逗正在考验他的耐性，靳风扬依然沉稳地启口：「若你三天内得不到我的吻，你要如何？」 「不如何，就是输了而已呀！」尹骞说得毫不在意，还可爱地耸耸肩。「那就不接吻嘛，就这么简单。」 真可以这么简单？输了就不接吻？输了就代表他们永远不会是情人，只是性伴侣？尹骞不确定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心头莫名地空了又是为什么？他不想明白，而且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 靳风扬跟自己一样的复杂，跟自己一样的虚伪，两人在面对面的时候都一样的残忍又尖锐，一样的自豪又自卑。他们两人其实谁也抓不住谁，但却又有信心可以征服对方！ 「神秘又帅气的靳哥哥，你想跟我捉迷藏我奉陪，只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厌倦我，然后把我一脚踢开，我才想问你，那我该怎么办呢！」看见靳风扬正用十分冷沉的眼神看着自己时，尹骞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话成功的钓中了他。 又是那副腻死人不偿命的纯真模样，看得靳风扬心脏一阵无力，连呼吸都莫名地浓浊了起来。不知怎地，靳风扬的心有些沉了…… 「现在不适合说这个。」该死！他居然想逃避！ 尹骞绽开笑颜，抽起他手中的报纸翻着。「好哇，那我就不问。」他知道现在不适合再问这种预设性的问题，而他看见靳风扬已经动摇了冰封坚固的心防。 尹骞的笑里有股得胜的骄傲，仿佛得不得到那个吻已经不重要了，他真正想要的是得到靳风扬的感情，那才是最大的挑战！ 「财经版？好无聊！影剧版呢？」尹骞翻了翻，又把报纸丢还给他。 「没有影剧版。」靳风扬继续研究他的财经分析。 尹骞托起腮看着靳风扬，他看似专注在报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上，可尹骞却敏锐地在他眼神里探测到他心不在焉的恍惚。 尹骞突地笑了起来。「你何必把自己绷得那么紧？既然你要陪我三天，何不暂时放掉你的工作？」 靳风扬将目光移向他，浓眉不自觉地轻蹙了起来。他居然看得出自己的掩饰？这条可怕的毒蛇，简直超乎他想象的聪明！ 「工作？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不知道，也懒得知道。」尹骞似乎很喜欢噘着嘴说话，他很清楚自己这种表情的杀伤力有多强！ 靳风扬又皱眉了。 「你想让我知道的话就会告诉我不是吗？我没兴趣探人家隐私，除非……」他又笑了。「你自己想说呀！」 没理他的反应，尹骞径自说得起劲── 「白痴都看得出来你一定是个超级大忙人，你说要陪我三天，我感激都来不及呢！反正才三天嘛，我肯定你一定从来没放过自己假。」此时他的笑容其实是非常无邪的。 靳风扬不置可否，只是沉默地看着尹骞，事实上他都说对了。尹骞绝对是个好情人，但能不能是个好知己，靳风扬不知道，因为他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可以让他交心的朋友！他所处的环境、他所成长的背景，是人人称羡的豪门贵族，可却又是如此的暗潮汹涌、复杂险恶。 呵！什么时候他居然想找一个「知己」？在那个家连亲人都需要防备，更遑论那些只想跟你沾一点关系、好捞些好处的伪君子！ 知己？笑话！他连朋友都不需要，这世界上他只相信一个人，就是他自己。 缓缓地吁了口气，靳风扬放松自己始终紧绷的肌肉，难得地送给尹骞一抹浅淡的微笑。 「也是，反正才三天嘛。」靳风扬学着他的语气，却学不来他那样率性的潇洒。骞就是鸟飞的样子，所以他懂得自由地过活！或许自己被他吸引的就是这一点。 尹骞漾开一朵灿烂的笑花，伸手将桌面上的报纸给揉成一团，随即往后扔去。「别看什么工作了，这三天我负责让你开心！」 这句话，该是情人才会给的。尹骞说得大方，靳风扬也接受了它。 一股暖意在这寒冬逐渐加温，让他们在注视着彼此的时候，突然都觉得发烫起来。 「你觉得我不开心？」靳风扬淡淡地笑了。不知怎的，当尹骞将报纸往后一扔的时候，他的心情似乎也跟着被抛开。松松懒懒的、恬恬淡淡的……一种陌生的轻松。 尹骞直接偎上他宽阔的肩，他很喜欢躺在他肩膀的感觉，他的肩膀又厚又宽，躺起来又舒服又安全，只要一靠近他的肩，尹骞就会想直接栖上，然后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睡觉。 「我怎么知道你开不开心？你会这么问表示你真的是不开心。」 发现自己似乎又中了他话中的陷阱，靳风扬真是自恼。 「反正才三天嘛！」尹骞又说了一次，这次的声音饱含着甜美的笑意。 尹骞一个侧转直接跨上他的大腿，双手环上他的颈圈，秀气的眉毛轻挑着，让他看起来既天真又邪气。「你就当作度假喽！」 「是你在度假。」靳风扬冷笑了声。 「是啊，如果有五星级的室内温水游泳池可以享受，我会更快乐。」 靳风扬的笑非常迷人，以男人的眼光来看，他的魅力绝不会输给尹骞！尹骞太阴柔，靳风扬则太刚强；尹骞太邪美，靳风扬则太冷俊。 此时靳风扬轻染着惑人浅笑，自信非凡。他滑下高脚椅之后，直接握着尹骞的手往另一方向走去，打开精致的雕花木门后穿越一道回廊，然后进入这座城堡的另一处惊喜之地。 靳家什么没有，冲着三辈子花不完的臭钱堆砌而成的黄金堡垒，惹人垂涎。靳风扬根本不屑于靳家的丰功伟业，自小所看见的尽是丑陋的利欲熏心。 这栋私人别墅比起任何五星级饭店有过之无不及，想享受室内游泳池？这不就在眼前了吗？ 「哈！」尹骞朗声一笑，仰起头睨了他一眼。「我如果要一台法拉利，你是不是马上带我去车库看呀？」 「钥匙在保险箱里。」 还真的有？看来他有钱的程度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然而尹骞却只是笑而已，早知道他肥得可以，还不知道有这么阔呢！尹骞只觉奇怪，要换作是别的凯子爹，老早想着怎么把这些好处捞进自己口袋里，但对靳风扬，居然会只想跟他一起享受就好，见鬼的奇怪啊！ 尹骞走向泳池边，蹲下身去用手拨了拨温热的水，随即惊喜得别过头一喊：「这哪是游泳池，这根本是温泉嘛！」 「是温泉。」靳风扬笑了。看尹骞笑得那样率真可爱，他居然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管他哪里怪了，管他是不是把自己关起来，至少有三天不是吗？这三天尽情享受就对了嘛，管那么多！尹骞跳起身，漾着魅笑攀上他的胸膛，冰滑的指尖开始不安分，缓缓褪去他的贴身毛衣。 「我最爱泡温泉，而且我早想试试在水中做爱的滋味，我很确定……你现在心里的想法跟我一样。」 尹骞诱人的眼神，总是无时无刻不向靳风扬传递着最挑逗的讯息。像这种时候，尹骞丝毫不让靳风扬有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扯开他的上衣，顺着他的手脱掉自己的毛衫。 「我不喜欢在白天做，但是我可以为你破例。」听懂了吗？靳风扬，我只为你破例。 尹骞一手勾绕住靳风扬的颈项，粉舌轻探，是刻意也是试探地捕捉那片冷漠的薄唇，然而靳风扬却技巧地避开了这样的蛊惑，大手一揽，直接环上尹骞的裸腰，随即倾步向前，「扑通」一声，双双失衡直接坠下池水。 飞溅的水花像粉碎的眼泪，池水的热度暖了冷冬冰封的皮肤，驱走了颤抖的寒意。 破水而出的尹骞就像初生的嫩芽，白晰的肌肤透着粉色，晶透得几乎要夺去注视者的呼吸。 尹骞纤瘦的背脊就像个曼妙妖娆的绝色女子，任谁在乍看之下都会错乱了视觉！尹骞捧着靳风扬的头贴向自己光滑的胸膛，足下蹭褪的长裤早已随波流荡，纤细的两条长腿毫不矜持地勾环上靳风扬的腰际，在灭顶与换气间，那股窒息感刺激着彼此愈益炽烈的热情。 「唔……」口中释出腻喘，眼中流露迷情，尹骞氤氲着水雾的朦胧眼眸此时映入靳风扬眼底，绝对是最蛊惑的邀请。 尹骞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柔软的身子顺着波动的水潮与他紧紧贴合，浓腻的喘息不断在薄雾冉冉中化成一波波的催情曲…… 那一瞬间，靳风扬几乎要吻上那片艳红诱人的嘴唇了。 几乎、几乎…… 几乎在他忘情脱口喊出这蛊咒般的名字时，也冲动得想噬啃住那性感微启的唇瓣。 可不可以有爱情？靳风扬在掳住这副美好躯体时再度迷惑了。 没有爱情的吻，给了只是廉价的施舍。 尹骞的吻给得太随便，所以他不要！尹骞确实能让他释放甚至忘我，但是他依然防备。他是个猎人，尹骞是他的猎物！他是自私的独裁者，尹骞是他的阶下囚！他想将这个美丽的身体占为己有，却吝于付出该给的感情！ 何况感情一旦给了，之后该怎么收拾他根本不知道！就像尹骞随口跟他撒娇似的抱怨──哪天你厌倦我了，我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他压根儿没想过，一切都是意外！都是诱惑！都是尹骞！ 到爱情酒馆猎物、带尹骞回到他的别墅，这些通通不在他的行事历上，而他就这么任它发生了…… 明知是杯毒药，却恍若未觉一口饮尽，这不是潇洒，更不是勇敢── 这是堕落！是认输！是咎由自取！ 第四章 靳风扬赫然发现──这是他这辈子度过最短暂的三天！ 尹骞让他几乎忘却了过去背负在肩上的包袱与压力，这三天他们哪里都没去，成天窝在这华丽的别墅内疯狂做爱、互相取暖。 三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他们之间似乎不再有距离了，但── 他的吻，依然没有让尹骞得到！ 他在犹豫什么？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因为太习惯隐藏自己，太习惯保护自己，所以变得吝啬、变得谨慎、变得小心翼翼、变得不让自己受到丝毫伤害。 但他不是白痴，更不是木头，他可以强烈感受到原本相互较劲的两人，在这三天内产生的微妙变化──尹骞从原本的企图勾引，逐渐让他感受到由心而发的真情流露。 但是他依然却步！因为尹骞是不是出自真心，他居然辨不清；尹骞是不是独独对他特别，他也不能肯定！ 他唯一相信的是，自己对尹骞有一定的吸引力！尹骞可能是为了他的财富，可能是为了他的人，但可不可能是为了他的心？ 对于任何事都高傲自负的他，只有在面对尹骞之时，变得没有把握。 今晚一过，是不是就算他胜了这场赌注？靳风扬忍不住自嘲一笑。这算哪门子的赌注？赌赢赌输又怎么样，只不过是让彼此有个借口留在对方身边罢了。 沐浴过后，靳风扬在自己私人工作室内等尹骞洗完澡，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原本想趁这空档打开计算机仔细端察这三天刻意忽略的工作，却在面对着复杂繁琐的数字表格时，一反常态完全无法专注、静下心来。 即使是二十四小时腻在一起，也无法消减自己对尹骞的热度，尹骞的影子、媚惑的眼神、动人的身体……分分秒秒侵扰着他的心。 尹骞…… 靳风扬烦闷地点了一根烟，索性起身，将计算机关机。反正就剩今晚而已，就彻底地放下吧。公司内部所有的人，这三天肯定发了狂似的以为他失踪了，因为他从不曾有过这种无故消失的不良纪录。 他所有正常的规律，全都在遇上尹骞之后走了样！ 这绝对是个危机！如果让处心积虑要他失败的那些人，知道了他这个弱点，那么过去他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居然让尹骞成为自己的弱点。 靳风扬心不在焉地往卧房走去，脚步变得沉重起来。踏入房内，却没看见尹骞，连浴室里都不见人影。靳风扬微拧了拧眉，转身离开卧房走下楼去。 尹骞方向感不太好，这是靳风扬发现他另一个非常可爱的地方！可爱到靳风扬第一次找到在家迷路的尹骞时，差点控制不了情绪地狠狠拥抱住他。 「尹骞？」这三天尹骞在家里迷路了不下十次，这会儿该不会又胡乱走到哪个房间出不来了吧？ 「尹骞？」他提高了音量，心莫名地一震。 这三天，只要尹骞稍微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就会出现这样莫名的心慌。 当然，靳风扬绝不承认自己是在害怕尹骞是不是突然离开，但看不见尹骞，心跳会失控地加快速度的这种感觉，真的让他非常不舒服。 「尹……」在转进书房时，终于让他看见尹骞窝在整面书柜下的纤瘦背影。 每一次靳风扬在寻见尹骞之后，原本紧绷的心刹那间就松懈了，甚而感到欢慰。那庆幸的感觉是如此明显，他根本无法否认，只是这些情绪，他总是拒绝被尹骞发现！ 尹骞似乎非常专心，专心到靳风扬已经悄悄走到他身后都没发觉。靳风扬低下头，嘴角扬起一道浅浅的弧线，牵起一抹几乎是宠溺的微笑。 尹骞正盘着腿看书，真的很认真、很专心地看着他的藏书。 靳风扬所收藏的书绝对不会是什么有趣的内容，清一色几乎都是职场工具书、财经券法书、励志丛书、心理学等等，甚至他还看了许多有关于律法类的专业书籍，这都是他能够取胜必备的辅佐工具。他必须让自己在各方面都强，尤其是谋略与手段！ 让靳风扬不自觉绽开笑容的不只是尹骞专注的模样，还有他不能响应的原因──他的脸正敷着面膜，根本无法开口。 靳风扬直接在尹骞身边坐下来，尹骞这才发现他的存在，随即眨了眨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含糊不清地开口：「你吓我！」 「你才吓我。」靳风扬一笑。虽然看不清尹骞的表情，但是靳风扬却知道他正皱着眉。「你居然会看书？把我吓坏了。」 这下靳风扬是清楚看见了尹骞的眼睛在喷火。 「喂！」尹骞抗议了。 靳风扬笑着拿走他手上的书看了看，随即笑容深了些。「这本书，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读完了。」 尹骞瞪着他。他现在是在炫耀吗？ 靳风扬的笑容其实是很温柔的。尹骞会看他的书并不教他意外，他只是觉得这样逗尹骞很有趣罢了。 他相信像尹骞这样的人绝不会让自己的脑袋只装垃圾，否则他不会对人性了解得如此透彻，进而蛊惑挑逗那些看轻他的人，残忍地诱惑他们，然后任性地挥手而去。 「这些书读起来一点都不有趣，尤其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但是我必须逼自己读，因为我不想输。」 靳风扬突然很想跟尹骞聊一聊。或许是因为此时的尹骞无法开口，也或许是此时的尹骞无法有表情，所以他可以说得很痛快、说得很自然，不会分心，不会每次一碰上那张绝美的脸庞就迷失了神智。 「你其实都猜对了，我的身份确实不低，我也十分注重个人隐私。到爱情酒馆却不进去玩乐，我想你很清楚，其实我根本不屑踏进那种地方。」靳风扬脸上的笑意还在，但眼中依然荡着他独有的高傲冷漠。 尹骞默默地望着靳风扬，他知道靳风扬对自己不一样了，若不是对他动了心，靳风扬根本不会愿意跟他说这些内心话的，只是靳风扬太骄傲、太自负，不会轻易承认的。 「看看这些无聊的书，只有一个工作狂才会发疯似的把这些书读得滚瓜烂熟。这些书对我来说都只是工具，我懂得越多，别人就越怕我！」靳风扬终于将目光投向那双澄澈的黑瞳中。「你了解那种感觉吗？」 尹骞怎会不了解，只有站在别人之上，才能够驾驭别人！他们根本就是同一种人！在第一眼见到靳风扬的时候，他就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了。 他们是同一种人！两人眼神中相似的那抹孤独、傲气，及不服输、不能输的骄傲气魄，深深吸引了彼此。 「靳家，拥有全台湾最庞大的金融机构。我的父亲，在政坛、商场没有人不卖他面子，靳家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足以动摇全台整个金融架构。」 他其实不该对尹骞说这些的，其实他根本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的，其实靳风扬是矛盾的。他掏出烟盒点燃一根香烟，借着飘邈的白雾掩去眼中莫名的一些无措。 是的，他无措又心慌。他不知道为什么想跟尹骞分享自己从未跟人分享过的心情？ 那个家非常富有、那个家极为势利！靳家大老娶了两个老婆，大老婆为他生了六个孩子就撒手归西，年轻貌美的二夫人嫁入豪门时，还曾经喧哗一时。而靳风扬就是二夫人为靳老所生的唯一一个儿子，是靳老所有的孩子中年纪最轻，却是能力最强的一个。 所以，靳风扬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姊姊们。 因为他太出色、太聪明，也太强悍，所以在兄弟姊妹的眼中，父亲对他太宠、太放纵，也太包容！ 在靳家，兄弟姊妹间没有感情，彼此的关系都建筑在利益交换与财富权位上，这是贵族的生存方式。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就算是自家兄弟也一样，能挣得多少就多少，因此最受宠爱的靳风扬被所有人排挤在外。 几年前他父亲的健康亮起红灯，于是将旗下金融机构的大权放手给孩子们去管理，靳风扬得到的是规模最小的一家上市证券行。 靳老的想法很简单，他不希望给予他这个宝贝小儿子太重的压力，然而靳风扬却轻松的在两年内让这家行库成为最炙手可热的涨停板热门红股！ 不仅如此，虽然他所分得的权位最少，但他却能够善用高超的商业手腕去并购哥哥们的股份。此举让兄弟关系分裂，却也让他的父亲注意到他的才华。 暗潮汹涌的危机始终在靳家埋伏着，父亲越来越重视他的态度，已然让他成为兄姊间的共同敌对目标。 这是猎人的天性！当所有人都认为你猎捕不到老虎的时候，你一定会带着老虎的尸体从丛林中凯旋归来。然而一个好猎人不仅要有智能，他狩猎的工具一定要比别人强、他的手段更要比别人狠──这是靳风扬在这个勾心斗角的家庭里长大，唯一学会的东西！ 所以他不能有弱点，他的兄姊们处心积虑地想找出他的把柄，好让父亲对他失望，尤其是近年来父亲身体逐渐衰老，没有人知道靳老庞大的遗产将如何分配，所以每个人都努力地在靳老面前表现自己的能力，不只是他的兄姊，还有所有跟父亲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的亲戚朋友等等。 他的优秀成为所有人的箭靶，他必须让自己更强势，名利权势对他来说是一种绝对的必要，那是代表他击退所有人的战利品。他是最强的强者，不会因为他在家族中年纪最轻而遭到轻忽。 他会让所有人了解到，忽略他的危险性将是多么愚蠢！ 因此他自律非常、因此他洁身自爱，而只对男人有兴趣则是他唯一的弱点，他绝对不能让这个弱点曝光！因此他不能踏入爱情酒馆里，因此尹骞对他而言绝对是个麻烦。 工作能力强、私生活检点、才华洋溢又外表出色，这对他的兄姊们来说是个多么可怕的威胁。 他抽完了一根烟，松了一口气。好象是生平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似的，他居然觉得很轻松？呵！诡异的感受。 捻熄了烟灰，靳风扬并没有看着尹骞，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看尹骞。 其实他心里是感到有些仓皇的，自小身边从没有过亲近的朋友，他习惯孤僻，冷淡地漠视身边所有人的感受。而尹骞却是第一个这么靠近自己的人，他其实很不习惯，甚至不知所措。 突然，一阵微温的触感攀上了他的胸膛。靳风扬抬眼，迎上尹骞那双清澈的眼睛，灿动的星子耀入他眼中闪烁着，无瑕的脸庞透着滋润过后的光泽，诱人去撷取。 「你不说，我不会问；你想说，我乖乖听；你说了，我会忘记。」 靳风扬怔怔地看着尹骞，多么动人的微笑，绽放在他惑人的脸庞上，教人看了忍不住要庆幸竟能看见如此绝色。 「你刚刚说了什么？我通通不记得了，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尹骞贴近他的脸，温热的气息与他沈冷的呼吸交融。 靳风扬的心跳瞬间乱了，他知道自己输了…… 不只输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尹骞笑得犹如纯洁的天使，然而指尖上的挑逗却像妖魔的勾引，轻画着靳风扬冷漠的唇瓣，燃起足以燎原的火苗。 「你……想不想吻我？」 岂只想吻他而已！靳风扬就像头饥渴的猛兽倏地扑身上前，紧紧将尹骞压在铺着豪华地毯的地板上，疯狂而火热的吻，在唇与唇的压迫间爆燃起炽烈的火焰。 仿佛从来不曾如此渴望过，靳风扬第一次尝到那片甘醇蜜境中滑润腻人的芳甜，竟激动得浑身细胞都沸腾了似的！ 一个亲吻虽然不是两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但是这个迟来的吻却教靳风扬体验了另一种迷眩的快感。 这跟平时拥抱着尹骞身体的感觉全然不同，仅仅是唇与唇的接合、舌与舌的交缠，居然可以迸发出这样狂炽的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尹骞的身体犹如一种蛊毒，他的吻更像是种绝命的诱惑。当他伸出双手紧紧将靳风扬圈拥住的时候，被猎者成了狩猎者！ 靳风扬完全无法招架，丝毫不能抗拒，就这么窒息，就这样灭顶。 「叫我……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只有这个时候靳风扬才愿意亲昵地叫着自己，仿佛也只有此刻他们才是真正地融合为一体，没有距离、没有试探，成为彼此身体的一部分。 「骞……骞……」低沉的嘶吼藏匿不住心底强烈的渴望，每一次呼喊他的名字，都像是解除掉一层咒语的束缚，彼此赤裸着身体，镶入彼此的眼里，除了对方再也看不见其它。 「啊……」 细碎的喘息飘荡在偌大的书房里，窗外呼啸的夜风撞击着紧闭的落地窗，催人心魂的淫歌衬着狂啸的冬风，合奏成堕落的浪曲。 尹骞刻意、又像是不经意，粉嫩的软舌像条湿滑的小蛇，淘气地勾画着靳风扬薄冷的唇片，玫瑰色嘴唇扬起一抹纯真却又狂野的魅笑，享受着靳风扬因逐渐失控的情欲而急促的喘息声。 他爱极了靳风扬淋漓释放的神情，仿佛是对自己的一种屈服、一种奉承！这样的表情他看过太多，但是没有一个像靳风扬这样能够让他感受到如此的快乐，甚至是成就感。 辗转吮吻、狎昵纠缠，两人疯狂地向对方索取着永远都嫌不够的缠绵亲吻，像是要把之前没有吻到的瘾一次通通耗尽，就算被抽干了氧气无法呼吸，都不要紧！ 一次又一次浓烈饥渴的深吻后，尹骞恶意地企图崩溃他的理性，软嫩的粉舌一路从他微启的薄唇往下渍濡出一道透彻晶莹的水线，用温热的唇瓣吸吮着他刚毅尖削的下颚，轻描淡画却又勾魂摄魄地舐上那喉间微微的突起，再往下轻咬上坚硬的锁骨，欲罢不能地往下、再往下…… 直到滑舌包含住那抹挺立的殷红，他满意的听见来自上方一声压抑的低吟，泄漏了他颤麻的快感。 唇齿蹂躏还不足以让冰山崩溃，尹骞更加挑逗的以指触上男人身下的昂扬火热，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与骤停的呼吸，尹骞的调情攻势仿佛受到鼓舞似的益发凌厉。 男人的弱点，此时在尹骞手中彻底地被降服！ 靳风扬逸出了低吼，一把将他扯上来，以唇堵住他的顽皮行径。 释出惑人的轻喘，勾起灿笑，尹骞趴在他赤裸的胸前，迎视那双火光熠熠的深色眸子。纤细的指尖依然轻画着他硬朗的胸肌，享受着来自于指腹间微颤的炽热。 「想要我吗？」 他说这是废话！靳风扬的眼睛几乎快喷出火来，不是怒火，是欲火！ 尹骞执起他粗厚的大手，放至自己朱红的粉唇边轻舔着，一双星钻瞳眸闪烁着情火。 「靳风扬，你要我……是因为我的身体、我的吻，还是我的人？」 靳风扬现在根本无法思考！他浑身奔腾着汹涌的欲望，不仅呼吸紊乱、理性溃散，现下他整颗脑袋只有一个念头──尹骞！他要尹骞！现在就要！ 从靳风扬的眼中，尹骞清楚地得到答案──靳风扬要的不过是欲望的发泄，只想要把他拆吃入腹，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尹骞眼底褪去了笑意，染上一抹深沉的阴霾。 靳风扬── 如果你可以告诉我你爱我，那么我顺意什么都抛弃。 即使我根本没有可以抛弃的东西，但至少、至少，我可以抛弃过去。 就像你破例告诉我你的过去一样，让我也可以抛弃所有不堪的回忆…… 「我要你……骞……我要你……」他的渴望表达得那么直接，全是生理的自然反应！尹骞的身体就像对他下了蛊毒，他再也无法脱离这妖惑的引诱。 尹骞彻底地失望了，像靳风扬这样贪慕他身体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让他很想尝试爱情的滋味都变成了最奢侈的谬想。 尹骞真的很想狠狠地大哭一场，很想放声地嘲笑自己，原以为今晚是自己全盘得胜了！靳风扬不但吻了他，还把从不明说的内心话告诉他，他是最后的赢家，可是好象错了，他突然感到深沉的悲哀。 今晚，靳风扬的吻是给了，但那却是自己极力诱惑得来的。所以没有爱情，所以他们之间依然没有爱情，有的只是欲望的发泄罢了。 「抱紧我……我好冷……」尹骞贴上他的脸，眼底氤氲着水气。 靳风扬温柔地拥抱住他的身体，摊开大手与他十指交缠，饥渴的吮吻着他甜美的嘴唇，就算一整夜都这样吻着他都甘愿。而一波波凶猛的欲浪，让靳风扬没有察觉尹骞眼底流露出的悲伤神色。 尹骞绝望、热烈地响应着他，缠腻的手指却缓缓下滑，主动地弓起腿来，让彼此曲起的长指滑入胯下那片神秘禁地，穿越了禁忌幽道，像要撕裂身体里最紧密的那部分，崩溃的眼泪瞬间洒向他的脸。 「啊……啊……」交合的痛楚混着心碎，尹骞放任地让自己灭顶，像是掩饰着他失落的心绪。 而尹骞滴落的泪水，教靳风扬的心莫名一痛，捧着尹骞的脸，他轻声安抚。「我不动……」 「不要……我要你撕裂我……我才好感觉你真实地存在着……」这些话，尹骞真的是打从心底说出口的。 「我抱你回房间。」那里才有不会让他痛苦的东西。 「在这里就好！」这个时候，尹骞只想跟他紧紧交缠在一起，怎么也不想分开。 「我不想伤害你。」 尹骞不再响应，他直接以口封住靳风扬的踌躇不前。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管，今晚……我只要你好好爱我！ 第五章 分不清睁开眼时是什么时间了，窗外的天色幽暗，寒冬的气息毫不留情地窜入空旷的室内，即使是窝藏在温暖的羽绒被里，还是能感受到窜入鼻息间冰冽的寒意。 尹骞缓缓地转过身，身边早已失去靳风扬的体温。看来一夜激情过后，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三天的期限过了，靳风扬大概是清醒过后发现自己输了，所以逃了…… 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尹骞完全不想动，也动不了，酸麻的四肢像快解体似的隐隐作疼，数日累积下的激情痕迹，此时都像似对他抗议着该休战了。 偌大的卧床让他显得格外孤单，尹骞倦倦地半睁着眼，让窗外萧瑟纷飞的落叶模糊他的视线。 靳风扬似乎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吧……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这感觉是他过去不曾有的，说实在的，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尹骞从来就不是个任意付出感情的人，爱情酒馆里每个人都知道，尹骞可以让很多人爱，但是他从不爱人。 然而，输的人其实是自己，他心里再明白不过，早在第一眼看上靳风扬的时候就已经沦陷！ 靳风扬的神秘是吸引他的第一个原因，靳风扬的冷傲激起他想挑战的动力，而靳风扬的孤独则触动了他想要抚慰的念头。 他看得出靳风扬很孤独，仅第一眼的交会就深深嵌入他心底。昨晚一席谈话更让他肯定自己的猜测──这豪门险恶，靳风扬一直是孤军奋斗的！ 靳风扬用冷漠作为自我保护的盾牌，就像他用堕落掩饰自己绝望的孤单……两人的本质是如此相近，又都一样骄傲，可就算他再不想承认，却无法抹去他早已爱上靳风扬的事实。 尹骞逃避地转了个念头，或许靳风扬只是和前几天一样，任由自己睡到自然醒，然后在厨房吧台上泡好一杯热呼呼的牛奶等他下楼…… 一想及此，他倏地坐起身来，给自己这个小小的期盼，每天喝他亲手泡的热牛奶已经变成一个习惯，靳风扬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尹骞很快地掀开被单，随手抓起睡袍一罩，鞋也没穿就直接跑下楼去。 可才一下楼，他便怔住了，神情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开放式厨房──根本没有他所期待的冒着烟的热牛奶，更别说是靳风扬的影子了！ 生性无情并不会因为激情而有所改变，靳风扬依然是那冷漠的狩猎者，而自己依然只是他饲养的美丽宠物…… 不知是昨晚体力消耗过量，还是睡得过久血压过低的缘故，尹骞觉得有些昏眩。他苍白着一张脸，缓缓坐下身来，托起脸颊，瞪着靳风扬每天固定坐的那个吧台位置。 此时的尹骞就像个被遗弃的小孤儿一样，可怜兮兮地窝在楼梯间自怜自艾，他缩着身子环抱着曲起的腿，想藉此得到一些温暖，他发现没有靳风扬的拥抱，空气竟是如此冰寒刺骨。 他不该这样依赖一个人的，尤其那个人根本不懂感情！而他居然任由自己沦陷下去，陷在这样扑朔迷离的囚牢里。 他内心所渴望的爱情，那个人根本不懂得如何给…… 突地一阵闷沉的低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尹骞随即抬起头来往前一望，蓦然一怔！什么时候出现一个陌生妇人的？她正绕过宽敞的大厅，握着吸尘器埋头打扫着。 尹骞眉宇轻蹙，看着那名低头勤快地吸着地毯的中年妇女，心里头万分疑惑──他在这里这么多天怎都没见过她？看那样子应该是个女佣吧？靳风扬说这里只有他有磁卡可以进出，那这女人又是打哪进来的？刚才他下楼来难道她都没看见吗？ 妇人好象真的没发现他似的，认真地蹲下身去将沙发底下的死角清除干净，随后一转身准备继续朝厨房方向迈进时，这才猛然吓了好大一跳。 她整个人夸张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张口结舌的看着端坐在楼梯口的尹骞。 瞧她的反应，还真是不给面子！ 尹骞同样坦荡荡地盯着她看，随即漾开一抹杀伤力特强的笑靥，别说男人会因这笑容而腿软，女人见了恐怕都要痛哭流涕抗议上帝造人的极度偏心，就算是欧巴桑也不例外！只见欧巴桑脸上倏地刷了层潮红，一张嘴始终维持着无法闭合的自律神经失调状态。 这样的表情才叫正常嘛！尹骞单手托腮，扬扬手，热情地对她招呼了声：「嗨！」 既然靳风扬老爱跟他装神秘，那就让他猜猜看吧！这别墅大得足以让他连续迷路好几次，靳风扬更不可能自己一个人打理，那么有个佣人是理所当然的嘛！ 妇人依然相当慌张，从她的反应尹骞不难察觉，自己可能是她在这屋子除了靳风扬之外第一次看见的陌生人。 这样的猜测让他觉得有趣，也让他莫名涌升起一股窃喜，毕竟由此可以得知靳风扬没带其它人来过，而方才不见靳风扬的沉闷心情，也因为被转移了注意而减轻不少。 「阿姨好！」瞧他嘴甜的，灿烂又无邪的笑容始终荡漾在他的唇边，所有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无法避免的被这美丽的容颜所慑服，男男女女、无一幸免。 尹骞本就生得一副雌雄莫辨的中性柔美，加上他刻意保养的粉嫩肌肤，纤细精瘦的身形，总是很容易教人错以为看见的是一个动人的美少女。 当然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被人当作女人看待，美丽的外型本就是他最傲人亦是最危险的武器。当他是男人或女人，他根本不在乎！ 妇人还是一脸惊惶，一句话也没说，紧握着吸尘器的长管，转身就要跑开。这下尹骞可迷糊了，这位阿姨会不会太奇怪了点？ 尹骞起身朝她走去，没想到妇人慌张地一反身，瞪着眼睛晃着脑袋，然后居然是一阵比手画脚。 这下傻眼的变成尹骞了，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哑巴……不对，她不但是个哑巴，而且还是个聋子！ 尹骞整个人呆住了，他没想到靳风扬对于自己的隐私，居然保护到这样的地步！ ***** 位于台北黄金地段的商业大楼，洁净透明的玻璃窗反射着冬天灰沈的厚重云朵；马路上依然是熙攘往来的忙碌过客，整座城市沉沉地压迫着独属于这个都市丛林特有的急促步调。 在这个过于紧绷的都市里，每个人的表情都一样严肃。 这里，才算是靳风扬真正的住家，他工作的地方、休息的地方、睡的地方，都在这个偌大的办公室里。那栋豪华的别墅是他的私人别馆，是他想真正松懈休憩时的暂栖之地。 然而，他现在才发现，不管是这里还是那里，他根本从来没好好放松休息过，除了那三天之外。 靳风扬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开会，再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将这三天荒废的庞大工作量先行过目一回，然后花五分钟的时间喝了一杯浓淳的黑咖啡，最后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居高临下地看着窗外灰暗的街景发呆。 时针走到将近四点的位置，窗台上的烟灰缸持续燃烧着接连不断的香烟。靳风扬彻夜没睡，至今却依然清醒。就好象一个重度吸毒患者放任自己置身飘渺的烟雾迷境，维持着自身全然失控的彻底亢奋。 那不是尼古丁在作祟，更不是咖啡因的刺激，而是尹骞──这世上最绝狠的至毒！ 记忆似乎从认识了尹骞之后才开始存盘，然后在昨晚毁灭当机。 当他看着酣睡在怀中那张绝丽纯美的容颜时，靳风扬竟忽然想不起自己对这个过分漂亮的少年做了什么。 没错！过去的三天他让自己陷入一个彻底的恍惚状态，就像中邪似的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正常的思考逻辑和行为举动！ 他让尹骞靠得这么近，却赫然发现自己对尹骞竟是完全的一无所知。他的年纪？他的背景？他的过去？靳风扬没有一样清楚的。 烟一根一根的抽，思绪片断片断地拼凑起来，赫然看见的是那张更胜女人的脸，尹骞的脸…… 离开他也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靳风扬居然整个脑子都塞满了他的影像，连一点点隙缝都没有。 他想着尹骞又可爱又邪气的笑容，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男人怎么会那么可爱？可爱却丝毫不觉得矫情作态，就像孩子一样天真又顽皮。 他又想着尹骞挑衅时总会高高挑起眉梢的模样，漂亮得像镶嵌在西洋油画中的极品尤物，既轻佻又煽情。一个男人怎能生得如此诱人？他的美丽已超越了性别。而他慧黠眼瞳底的狂野，勾魂撩人的表情，教人甘愿变成他脚下的奴隶…… 爱上了尹骞，在这个时机，并不适当！ 靳风扬挫败地捧住了颓下的脑袋，爱情的滋味他不是没尝过，但这却是第一次让他完全无法掌握，所以他才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 与其在这里想着他，不如回去算了！虽然他输了一回，但不表示最后的赢家不是他，还有三天的时间，尹骞真的会乖乖的留下来？ 扔下烟蒂，靳风扬决定回到别墅去见他一面！才起身拎起西装外套，他的行动电话便响起，蹙眉一看，居然是平时与他关系最差的大哥的来电。 ***** 「真的不要我帮？没有关系呀！我很闲。」尹骞把手缩在过长的毛衣袖子里，跟前跟后的对清洁大婶叨叨念着。 虽然她既听不见也说不了，尹骞的独脚戏依然唱得起劲，原因很简单──他真的很无聊，想找些事来做做。 这名中年妇人态度谨慎但友善，看尹骞老是跟在身边，一直窘红着脸，频频推他到沙发上入座，但最后还是不敌他的媚眼攻势，答应让他帮忙。 短短一个下午，尹骞已经跟妇人建立起友谊，当然这是他自以为的。刚开始确实有点生疏，到了后来尹骞居然很快地就习惯了这样的自言自语，就算她听不见，至少，身边总是有个人陪嘛！ 所以后来他们合力把屋里都整理完之后，便一起到前庭花园去修剪花圃，尹骞就像在跟老朋友谈天说地那般自在，尽管他并没有所谓真正的老朋友。 「阿姨，有时候我觉得像你这样也不错，听不见这世界吵闹的声音，单纯多了。这世界真的很吵，什么声音都有，你不想听都不成，偏偏你想听的听不到，你不想听的却老是在你耳边嗡嗡叫。」尹骞握着大剪刀面无表情地说着，看着几乎与他齐高的成排整齐矮树失神了。 他想听的是什么？这股压迫在心头上紧的沉闷是什么？他似乎是从昨晚就开始了这样郁结的情绪，就在靳风扬吻了他之后。 明明应该开心的，但吻了之后却是更加的失望。原来这场交易一点都不有趣，尤其当他发现自己居然先付出了感情之后…… 细微的拉扯将他从神游太虚拉回现实，尹骞微低下头，看见妇人堆着一脸慈祥的笑递给他一双手套，随即发出不成句的喉音，还比手画脚地要他戴上手套，才不会磨伤了手。 呵，他有那么脆弱吗？他不怕手磨破，倒是觉得冷，站在冷飕飕的屋外，迎面而来的风冰冷得像要把人给冷冻了似的。 「阿姨，你一个人打扫这房子太辛苦了吧？我看这里起码需要十个人才够。」 妇人见他套上手套，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反过身继续忙碌。 尹骞怔然地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他给你的酬劳一定很可观，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钱。他什么都不缺，连爱情都不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缺不缺爱情，他只知道什么都可以用钱摆平。」 好象在说给自己听似的，一字一句都是哀怨的语气。 「你为什么心甘情愿付出这么多劳力为他打扫呢？还是为了钱吧，但我不缺钱啊，我为什么心甘情愿留在这里？我不缺钱，我根本不缺钱，那……我缺什么？」 「尹骞！」突如其来，靳风扬的声音窜入他耳里，教他浑身一震！好大一声，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接收到靳风扬的声音同时，砰地撞击出一声巨响。 尹骞怔怔地，望着表情十分沈冷、眼神中迸射出怒意的靳风扬迈步走来，随即绕过自己直接走向妇人面前。尹骞不禁拧起了眉跟着看过去，只见他绷着脸对着一脸仓皇的妇人扬手比画。 尹骞就算看不懂手语，也感觉得到靳风扬此时正在责备那名无辜的单纯妇人。他忍不住跨步向前，扯开靳风扬的手低叱：「你凶她做什么？」 靳风扬扫了他一眼，冷冷地回道；「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早做完所有的清洁工作离开了！」 是他的疏忽，忘记凤姊一个礼拜有两天会过来打扫，以她勤快俐落的身手，加上屋子虽大但保持得洁净清爽，通常她一早来都能在傍晚前离开，原以为尹骞会睡到太阳西下的，没想到却还是让他曝光了！就算对方是个聋哑人士，他也不能不防！ 怒火燃亮了尹骞的眼睛，他瞪着靳风扬，冷冰冰的启口：「你真过分！这么大的房子居然只请一个佣人帮你打扫，时间过长还会被你责备，你何不试试自己亲自动手整理看看？」尹骞的愤怒，一点都不激动，但那样凛寒冰霜的语气和眼神，却比嘶声吼叫更教人胆寒。 「我给她她要的，她做她该做的，公平。」靳风扬同样冷眼以对，而且绝对比尹骞更冷，他的眼神天生夹带冰风暴雪，冷冷地注入尹骞眼里，寒入了他的骨子里。 「是很公平，这是你的城堡，你自立为王，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奴隶！」悻悻然地丢下一句，尹骞扔下手中的剪刀反身就走。 望着尹骞怒火狂燃的背影隐没在大门内，靳风扬眼中的火焰瞬间只剩余烟，甚至无奈地几乎要释出叹息。 他并不是那么残忍的，他只是因为想到尹骞被看见了，立刻联想到兄姊那边的间谍可能会查出这里的出入不再单纯，或许会以什么龌龊的方式擒抓凤姊，然后想办法套出这隐密到极点的别墅里有什么秘密。 其实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但是他实在无法不悲观地防备再防备；为了那难以计数的家产，那些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靳风扬拍拍饱受惊吓的凤姊肩膀，示意她可以离开，随即将眼光移向楼上主卧房的精致阳台。 终于看见房间内的那个人也是会生气，终于看见他属于很人性的一面，而不是像泡沬般抓不住的梦幻虚体…… 然而更教靳风扬惊愕的是，他居然会对他们第一次的争吵感到莫名的心慌？ ***** 尹骞确实是生气了，他赌气地没有回到房间，跑到大书房去躲起来，坐靠在冰冷的墙角边，抱着腿生闷气。 莫名其妙！他真的不明白靳风扬为什么要对阿姨发脾气，没有在时间内打扫完？这理由恕他无法接受！ 他是这皇宫的主人、这城堡的王，自己凭什么跟他生气？有什么资格生气？但是尹骞偏偏就是要跟他卯上一回！阿姨只是导火线，引燃他对靳风扬不告而去的不满！ 果然是个输不起的任性贵族！尹骞嗤之以鼻。 不到十分钟，尹骞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脚步声靠近了。尹骞干脆把脸埋进膝盖里，拒绝跟他面对面。 「这里很冷。」好象刚刚的火气只是幻觉似的，此时靳风扬的声音就像前几天那样温柔，瞬间室温好似都跟着回升了。 「我喜欢这里。」尹骞闷着头回道。 「我以为你更喜欢我的卧房。」靳风扬的声音出现了极淡的笑意。 「是喜欢，但是太寂寞，这里至少有书可以陪。」尹骞瞪着地板说。 靳风扬沉默了，尹骞可以听见寂静的空间中传来他沉重的呼吸声。 「尹骞，你在生什么气？」靳风扬恍若轻叹地说：「我以为你会了解的。」 「呵！」尹骞冷哼了声，维持着一样拒人千里外的姿势。「真抱歉，我书念得不多，智商也不高，理解力有限。」 一定要这样对话吗？靳风扬从没有如此耐心地去哄过一个人。「尹骞，这还不够吗？我已经让你知道我的背景，所以你该了解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尹骞猛然抬起头，澄澈的星眸闪着犀利的锐芒，靳风扬几乎在一瞬间错以为他眼中的利芒就要化成真实的刀刃刺入自己眼中。 「哦？」尹骞拉长了尾音，挑高了眉梢，微微地倾身向前，眯着眸子说：「你是贵族、是王子，很多人想要你身败名裂，所以你不能让我曝光，就像我所有的干爹一样，都极尽所能的『保护我』！唔……」尹骞低声痛吟，拧起了眉，瞪着忽然扣住他肩头的靳风扬，他毫无惧色的迎向那双怒火狂燃的黑眸。 对峙的两人仿佛重回相互较量的立场，只是之前为暗，这次化明！ 「我不想听见你把我归类于你那些肤浅的干爹之一！」靳风扬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 「你当然不是我干爹，你比他们年轻多了！」尹骞存心激怒他。 看见尹骞漫不在乎的眼神，靳风扬再也抑制不了爆升的怒火，猛地一把将他压倒在地，蛮横地扯开他的毛衣，只手紧扣住他纤细的下巴怒吼：「他们是怎样对你的？你是个男宠，随便人都可以上你，只要有钱就够了不是吗？」 尹骞睁着澄澈的水眸直望着上方那张无情的怒颜，就在靳风扬撕开他衣服的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也同时被撕碎了；就在靳风扬口不择言地吐出这样伤人的话语时，他觉得自己已经粉身碎了。还以为自己可以在这个男人身上期待爱情，看来他彻底的错了。 「呵……」尹骞笑了，那是个心碎涩然的笑容。 靳风扬的心瞬间狠狠地揪疼了，却该死的扯不下骄傲的尊严去安抚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这要命的心疼。 靳风扬不懂自己怎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都是因为太在乎，才会失去冷静自持，他并不是故意要说出这样伤人的话，真的不是！ 「可不是？」尹骞眼波流转，就像每一次勾引靳风扬时那样的风情万种，但这次绝对绝对和平常不一样。 靳风扬在刹那间清楚地看见了，尹骞眼中盈盈灿灿的波光，含在眼眶中余波荡漾着。那一瞬间，靳风扬几乎无法呼吸，胸腔闷沉得发痛。 「都一样……你和他们一样，把欲望通通发泄在我身上……」尹骞边说边掉泪，凄凄地笑着，缓缓地脱下一件件衣服。 而靳风扬仿佛被电击似的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他的眼泪一颗颗掉，脸上挂着凄艳的微笑，把自己脱个精光。 尹骞细长的手指轻抚上自己泪湿的脸颊，沾上透明晶澈的泪水，带着咸涩的苦味心碎的滋味，然后移向那片雪滑胸膛，揉抚过莹白的肌肤……靳风扬想阻止，却开不了口。 「你们都喜欢我这模样不是吗？」没有哽咽的声音，只有魅人的笑语，尹骞就在靳风扬怔愕的眼前撩弄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眼泪那么汹涌，姿态那样撩人，构成的景象竟是那样凄绝美艳！ 「呵……到底是保护我？还是保护你？我不想懂，也没兴趣懂。你想听我的呻吟吗？我可以叫得更浪的，只要你喜欢就好……我是男宠？错了，你不如直接说我是男妓，你不就是这样看我的？不是吗……」 不是、不是！他不要看、拒绝看！否则他就跟尹骞所有该死的干爹一样的下流！ 靳风扬倏地起身，转头就走。 他一走，尹骞脸上凄怆的笑意僵住了，淫秽的手指也停了，茫然地望着洁净的天花板，然后缓缓抬起轻颤的手，捂住脸痛哭起来…… 第六章 夕阳余晖染红了整座山头，寒冷的晚风呼啸地拂过树林。 靳风扬驾车疾驶在下山的路上，敞着车窗任寒风猖狂地灌入车内，他单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猛抽着香烟。风吹得很急，他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那刺骨的冰冷。 离开公司后，他接到大哥的电话，要他晚上赶回父亲家聚餐，靳风扬从大哥冷嘲热讽的口气就听得出来，今晚的饭局绝对是父亲公布遗产前的一个关键，所以他非去不可。 去之前，他终究是禁不住满腔的想念，先回到山中别墅看尹骞，没想到却是落得如此景况下山。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尹骞那张哭得教人心碎肠断的脸，他的心根本冷静不下来，叫他待会儿怎么泰然自若地去对付那些老谋深算的狐狸？ 遇见尹骞后，他满脑子都是尹骞的眼泪、尹骞的笑容、尹骞的身体……他已经被尹骞迷惑得这样彻底，他明明就爱尹骞爱得那么歇斯底里，所以才会失去控制。 之前，他居然对尹骞说出那样残酷的话语，他在生自己的气，气得恨不得打烂自己失控的嘴！他怎么能在狠狠伤害了尹骞之后，又无法面对地一走了之？靳风扬猛踩下煞车，伏在方向盘上重重地喘气。 他第一次看见尹骞哭，第一次尝到原来心痛是这种滋味…… 现在他该给的是一个温柔的拥抱，他连吻都给了，还吝啬一个拥抱吗？ 一开始，他一直自信满满地说服自己，跟尹骞的交手非关爱情，但── 靳风扬，你这个傻瓜！你早已给了他爱情，在他面前却又死不承认自己输了。你爱上他；你早在第一眼就已经疯狂地爱上他了！ 下午还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爱情的滋味不是没尝过，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没尝过真正的爱情滋味…… 烦躁地扔掉了烟蒂，靳风扬重新激活车子，扬长而去。就算他终于认清了自己始终不敢去正视的事实，他依然选择往下山的路狂飙而去。 这个饭局对他太重要，他无法为了爱情舍弃过去建立起的丰功伟业，他很清楚今晚很可能有什么关键性的变化，他绝不能让有心人撂倒他！ 想通了对尹骞的感情，反而使他可以逐渐冷静。借着冷风，让他很快地恢复过往的冷酷自持。 爱情对他其实不是那么重要，尹骞更不可能达到让他牺牲一切的价值。 爱是一种抽像的东西，但靳风扬却是个太实际的人。他绝不是个会被爱情冲昏头的人，更别说他会对爱情？弃任何事！因为自始至终，他根本不觉得爱情在他的人生中有任何重要性。 因为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人能像尹骞这样，让他感受到心快撕裂的痛苦…… ***** 纵有千万个不情愿，靳风扬依然一如往常，冷静自若地回到靳家，明明是家族聚餐，却宛如一场鸿门宴。 桌上维持着表面的和乐融融，台面下却是暗潮汹涌。靳老看来气色不错，心情也十分愉快，随侍于侧的靳二夫人，也就是靳风扬的母亲，更是保持温柔的微笑服侍着。 靳二夫人的年纪甚至比靳老的前三个孩子都年轻，无怪乎前妻所生的孩子们都无法顺服。但尽管如此，表面功夫可不能泄漏出有任何不满，二夫人的话对靳老的影响力比谁都大，他们就算再不服气也只敢怒而不敢言。 靳风扬把一切看在眼里，他是餐桌上最沉默的一个，巴结奉承哥哥们会做、阿谀讨好姊姊们也不差，他只管吃他的饭、喝他的酒，偶尔应付应付老父的关心，其它的都与他无关。 结束一场虚华奢靡的晚餐，二夫人推着轮椅送靳老回房，也一并请靳风扬入内。此举可让靳家兄弟姊妹们脸色一沉，个个表情都像要喷火──有什么事不能在餐桌上谈，非要偷偷带进房间里说不可？ 靳老的卧室连接着他的私人书房。三人一同进入书房之后，靳风扬默默地望着母亲为他年迈的父亲卸下外衣，轻柔地将他推到落地窗前，然后安静地像只优雅又温柔的波斯猫缓缓走入卧房。 他和自己的母亲比陌生人更陌生！他总是怀疑着，一个足足可以当她父亲的男人，真能擦出什么爱情火花？ 印象中的母亲总是雍容华贵，像个优雅脱俗的贵妇，举手投足都是风情万种。他与母亲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比较起来，父亲可说是这个冷漠的家中与他最亲近的人了。 「听说你前几天没进公司？」靳老掏起一根高级雪茄点着。 「给自己放了几天假。」靳风扬不疾不徐地回道。哼！消息传得可真快，他有没有进公司与谁何干？公司不是他的吗？ 靳老一笑。「这样很好，你早该给自己放假。小扬啊……你今年三十了吧？」靳老喜欢这样叫他的小名，但是他听了总是皱眉。 他还有两年才三十，但他并没有纠正父亲。靳风扬看着父亲已经老得连拿烟都显得吃力，怎敢奢望他逐渐退化的脑袋里能记住多少数字。 「三十岁……该结婚喽！」靳老呵呵笑着。 靳风扬蹙起浓眉，觉得今晚的面谈似乎有什么陷阱。 「你的哥哥姊姊全都成家了，你大哥的大女儿都快结婚了，就剩你，我最担心你……」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靳风扬的口气有点闷。 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居然又开始玩起拼图游戏，不用想都知道，尹骞的脸又嚣张地窜入他脑中。 「你该让我抱孙子啦！」靳老十分享受的吐着烟圈笑道。 靳风扬只是沉着脸不语，尹骞的身影一旦出现在脑海，他就开始恍惚了意识。从来不会这样心不在焉的听父亲说话，然而此时他真的失了神、分了心，脑子里只塞得下尹骞、尹骞、尹骞…… 「我打算把遗产的一半给你跟你母亲，其它一半分配给你六个哥哥姊姊。我知道我如果提前公布了这个决定，你的兄姊们绝对会抗争到底。」 尹骞，他还在别墅里吗？靳风扬想到这个问题时突然觉得心头一紧。 是啊！他还在不在？就连他迷路的时候自己都会害怕他忽然消失，怎么此时才想到，既然尹骞生气伤心了，那他还会在吗？ 「小扬啊！我很清楚你的智能才华远比你的哥哥姊姊都优秀，也知道你很努力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是有时候做事还是不需要太强势，毕竟他们也是你的家人……」 靳风扬看了看表，现在快九点了，尹骞还在吗？还在哭吗？还生气吗？ 靳风扬居然开始慌了、乱了，就算他表情依然冷肃漠然，但掩不了的是他紧握的拳头、额上微沁的细汗，和眼中痛苦的挣扎…… 回去后，他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尹骞？他从来没说过「对不起」这三个字，很难拉下自尊去道歉。 「我希望你赶快结婚，至少先找个对象定下来也好，遗嘱的部分我早已委任律师去办理，等我走了那天才会让这秘密公布。我不希望我走了之后，你跟你母亲会受到任何打压。」 天！他居然想跟尹骞道歉？他居然会这么在乎一个人的情绪？不可思议！没有道理！靳风扬简直无法接受自己扬升如此的念头，他居然也会有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时候…… 「华森机构的陈董座，就是我当年商场上的老战友，你应该有印象。他前两个月才风光办了一场寿宴，你也有参加的。那天其实他跟我提了一件事，我后来思考了很久，也问过你母亲的意见，你母亲表示一切都让你自己作决定。」 爱上一个人、害怕失去一个人，原来心情是很相似的。他不断警告自己别在这个时机爱上尹骞，但是却徒劳无功！ 尹骞的身体对自己有致命吸引力，尹骞的人令他无法自拔地沉迷！靳风扬才发现自己原来输得这么彻底！原来他爱上的不只是尹骞的身体，他头一次渴望想深深认识这个人…… 「陈董座的大孙女陈妤，上次的寿宴你也见过，听说她才刚从英国念完书，年纪好象才小你三、四岁，陈董有意想牵这条红线。我后来想想，其实也不错，你们在外型、家世上都相当登对，两家若能结亲成为商业同盟，那个力量绝对很惊人。你的意思呢？」 靳风扬完全没听见父亲说了些什么，他现在只想马上走，马上回去抱一抱尹骞的身体！靳风扬蓦地起身，忽然发现父亲正以一种十分诡谲的眼神看着他。 「小扬，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呢？」 「什么？」靳风扬脑袋顿时停摆，他居然会分心到这种地步？难怪父亲会用那么疑虑的眼神看着他，因为像这样恍惚的表情，过去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 靳老收起错愕，笑笑地说：「就是你跟陈董座孙女陈妤的婚事啊！」 ***** 天色到底有多暗？气温到底有多低？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尹骞在靳风扬离开之后，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倒卧在书房角落的冰冷地板上，衣服没有穿，眼睛也闭着，就像沉沉地睡着了一样，但是他的意识却再清醒不过。 他只是不想睁开眼，不想去看外面，他饥寒交迫、他心如泣血。到最后，他冻到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冷了，唯一感受到的就是心很痛，痛得很难受，痛得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痛。 他从不爱人，就是因为知道一旦爱上一个人，一定会痛。爱上一个人，就会不自由。他从不让人抓住，这次却让自己身陷围圄，无法脱逃。 明明靳风扬已经打开鸟笼的门，他却迟迟不肯飞。 不会飞的骞、不潇洒的骞、不自由的骞，已经不是尹骞…… 「尹骞！」 突如其来，就像之前一样，靳风扬的声音猛烈地袭来，将他从垂死边缘拉了回来。 「该死！」愤愤地咒骂了声，靳风扬冲向尹骞，立刻脱掉身上的大衣将他紧紧包裹住。 「尹骞！尹骞！」扶起他软似无骨的身体嵌入怀中，发狂地大吼着，怀中那张失色的容颜依然了无生气地闭着双眼。 天知道当他火速狂飘回家时，发现尹骞没有离开时心中有多么的狂喜！然而狂喜之后，竟是更加绝狠的冲击；尹骞居然跟他离开时一样，裸着身子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喜色瞬间变成惊浪将他淹没，这比他害怕尹骞会不会离开更让他惊惶忧惧。 「尹骞！」见他毫无反应，靳风扬抱起他，慌忙地跑出书房，准备到车库开车，送他去医院。 「不要……不用出去……」 细微的颤音从怀里传来，靳风扬猛然止住脚步，低下头迎向那双半掀的羽扇长睫。「我带你去医院！」 「不需要。」尹骞慢慢地掀开眼帘，他的脸色很苍白，眼神却还是很犀利，失去笑容的尹骞，看起来非常冷漠。「医院人更多，你以为我的存在感很低吗？」尹骞虚弱、淡声地说着讽刺言语，当场让靳风扬怔愕在原地，激动的情绪再次抨击着他的胸口。 「为什么一定要说这样的话？」难道你不知道我听了很难受吗？靳风扬低吼。 尹骞想挣开他的怀抱，靳风扬却抱得更紧。 不去医院，好，那么就直接抱他上楼取暖。「我现在不想跟你吵架。」靳风扬态度强硬，直接踹开房门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反身进入浴室放热水。 不一会儿，靳风扬又回到床前，不由分说再次将他环身抱起。 尹骞轻蹙着眉，开口：「不……」 「不要说话！」靳风扬不容置喙地打断他，抱起他进入热雾氤氲的浴室，一把将他放进气泡滚滚的按摩大浴缸里。 突来的热气让尹骞不适应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侧过脸去捂嘴咳嗽起来，让靳风扬见了，眉头皱得更紧。 靳风扬于是脱掉上衣赤裸着上身，曲膝以跪姿贴着浴缸边缘，伸手扶住尹骞单薄的肩头往自己身上靠。 尹骞睁着迷蒙的眼睛望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样不是很好吗？」靳风扬放柔了语气。 尹骞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这才是你真正的表情，我们都太习惯伪装了……」靳风扬像在叹气。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感觉就很好了，为什么要针锋相对？为什么要互相伤害？他的敌人还不够多吗？他不要尹骞也变成他的敌对者。 「我帮你洗头。」轻轻让他仰靠在浴缸边缘，靳风扬沾了些柔润的洗发乳开始帮他洗头。一边洗，一边看着他轻颤的眼睫，好长好长，像两张摊开的黑色扇子，覆在洁净白晰的脸上，又美又迷人。 「我以为你会离开。」靳风扬的声音轻得不像在说话。 「我没力气走。」尹骞闭着眼淡声回道，似乎很享受这样的礼遇。 「我收回我之前对你说的话！」他是真心的。 一抹漂亮的弧度轻轻扯开尹骞优美的唇线，他说：「我不是阿姨，我听得见。」 靳风扬沉默了，脸色有些凝重。拿起莲蓬头为尹骞冲净头发上的泡沬，然后缓缓开口：「所以你不原谅我？」 这次换尹骞沉默了，他静静地让靳风扬帮自己冲完头，洗净后才转过身，面对着那双掩不住忧沉的深邃眸子。 晶莹透彻的水珠沿着尹骞姣美的轮廓滑下，渗入那片逐渐恢复血色的丰润朱唇里，凝在他尖削的下巴上，再成串滴落……那模样，竟让人心猿意马。 「你爱我吗？」 尹骞突如其来的反问，让靳风扬措手不及，心跳顿时漏拍，完全反应不过来，怔楞住了。 「你、爱我吗？」 尹骞的话、尹骞绝色的容颜，恍若在向他下蛊、在对他催眠、在诱引他进入迷幻虚渺的境界……靳风扬的思绪完全断线，被那双摄魂的眼夺去了知觉。 「爱。」当他喃喃吐出这个字的时候，他的唇跟尹骞的同时缠腻在一起。 尹骞纤细的手指轻捧着他刚毅俊挺的脸，柔软滑溜的粉舌深入他口腔内戏弄着他的味蕾，有一种甜蜜的滋味，同时间滑入彼此的心口。 尹骞缓缓收回手，看着他的眼睛漾起了无邪的笑意。「那我就原谅你。」 靳风扬深深地望着他，幽邃的黑眸里似乎压抑着一股沉重的阴郁。他在这个时候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却掉进了更浑沌的深渊。 「尹骞……」靳风扬的语气好温柔，柔得连他都快识不得这是自己的声音了。 「你爱我吗？」他也问了同样一句话，虽然他无法像尹骞那样问得那么自然又可爱，但是他真的好想知道这句话的答案。 「你应该先吻我。」尹骞无时无刻都懂得利用自己的魅力去吸引他、诱惑他。 这次换靳风扬捧着他的脸密密索吻，渴望又贪婪地吸吮着他口中腻人的芬芳；原来接吻也能感受到这么多刺激的变化，靳风扬吻着他的时候体验到，原来爱上一个人可以这么的美好！ 「我爱你。」 那是尹骞说的第一句「我爱你」，靳风扬若是知道这简单不过的三个字，由他口中说出是多么的可贵，他绝对愿意为尹骞放弃一切！ 但，靳风扬就是不知道！ 他并没有忘记尹骞是爱情酒馆的超级红牌，所以他甚至是哀怨的、自嘲的，痴笑起自己不过是所有中了尹骞这致命蛊毒的患者之一而已。因为患得患失，他甚至无法相信尹骞的「我爱你」有多少的诚意，怀疑这还是之前的输赢游戏。 因为爱上了对方，才会整个心情都被对方牵着走，一个晚上大起大落、忽悲忽喜，心脏几乎快负荷不了这样过度的刺激。 然而再一次唇齿交缠的两人，却宁愿选择？开先前的埋怨，痛苦很容易被甜蜜掩盖，尤其是当下气氛那么美，谁都不愿破坏这动人的一刻。 ***** 尹骞坐在床上，背靠着柔软的大枕头，伸手接过靳风扬刚泡好的热牛奶。 「下次别这样。」靳风扬掀开棉被坐进他身边，他给自己泡了一杯热咖啡。 「我也不希望有下次。」尹骞轻啜着烫口的牛奶，暖呼呼的热了他的掌心。 靳风扬放下咖啡杯，点了根烟，单手环绕住尹骞的肩膀，将他往自己身上靠拢了些。在烟雾迷蒙中的寂静夜里，难得享受这份平静和温馨。 「我们来聊天。」 「好。」尹骞也很乖巧地靠在他身上喝牛奶。 「好。」尹骞笑了出来。 「好。」尹骞笑容又深了些。 靳风扬吸了一口烟，开始发问：「你几岁？」 尹骞噗嗤大笑，干咳几声之后，赶紧正经地回道：「二十二。」 「你住哪？」 「台北。」 「老家？」 「台北呀！」 「你跟谁住？」 「一个人住。」 「你的家人？」 「没有家人。」 「你的工作？」 「没有工作。」 靳风扬失去耐性了，他有回答等于没回答！ 「尹骞，」别过头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从来不跟我说关于你自己的事？」 「因为我觉得我的事很无聊。」尹骞看着他，还是笑得很迷人。 靳风扬皱着眉，一脸不苟同地回视着他。 「你想知道哦？」尹骞眨了眨眼。 「除非你不想让我知道。」靳风扬的语气竟然有些赌气。 「不会不想啊，我又没什么秘密，只怕你觉得听了是白听。」他说得好随兴，白净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我想听。」 「为什么突然对我有兴趣？」尹骞瞅了他一眼，笑得很古怪。 「我对你向来有兴趣。」 「但是你之前根本不闻不问。」又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轻易地就堵得靳风扬哑口无言。 靳风扬忽然感到挫败，他之前不过问，是因为他自信自己不会动情，哪知道他低估了尹骞的魅力，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你要不要说？」靳风扬有点恼羞成怒了。 尹骞笑得好优雅。「这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根本不值得你费心多问。」 「……」所以你也就敷衍的回答？好狡诈的尹骞！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我什么，你这样问只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倒头睡觉，我们都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聪明细腻、敏锐又机灵，好可怕的尹骞。靳风扬头一次在人前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我想知道的其实不多。」 「我想也是。」尹骞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 靳风扬缓缓伸出手，托起他纤细的下巴，直望入那双澄澈的星眸。温柔却艰涩的启口：「我想知道，你是真的喜欢男人，所以才流连在爱情酒馆？你是真的缺钱，所以才认干爹养你？你是真的心甘情愿，所以才让那些人碰你？」 那一刹那，靳风扬看见了尹骞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冷芒，稍纵即逝，却没逃过他深沉的注视。就是知道尹骞太擅于掩饰，所以才要扣住他的脸，紧紧地锁住他的眼神变化。 这已经足够让靳风扬发现──尹骞的过去，绝对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单纯。 「你又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人？」尹骞睁着一双迷幻朦胧的媚眼瞅着他，唇边轻扬的微笑又像孩子般纯真无邪。 「尹骞！」靳风扬蹙起浓眉低吼。不是已经提醒过他，不可以将问题丢回来吗？他老是忘记！ 尹骞笑得十分温柔，他乖巧地偎进靳风扬的怀里，舒舒服服地合上眼睛。 「这大概是一种诅咒吧……」他的声音细细的，靳风扬听得有些吃力。「我十三岁就有经验了，这辈子我没碰过女人，不知道和女人做是什么感觉……也许我尝过女人的滋味之后，就会发现原来我不是同性恋也说不定呢。」淡淡一笑，有点冷讽的意味。 靳风扬听了只觉得心情一沉，他不喜欢尹骞用这种语气说话，太悲观了，不像一向潇洒的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靳风扬沉声道。 静默地，他并没有听见尹骞的声音。 「尹骞？」 尹骞居然趴在他胸前沉沉地睡着了，安静酣甜得像只初生温柔的小猫。低下头凝视着他沉睡的面容，还可以看见他长鬈的眼睫毛微微地颤动着。 「尹……」靳风扬伸出手，沿着他姣美的轮廓轻轻勾画着。「骞……」 头一次这样安安静静地拥着他入睡，他似乎睡得很沉，当然也就看不见此时靳风扬很深情的眼神。 尹骞，你没睡，我知道你没睡。 你只是不想说，不想让我太靠近你，不想让我太了解你。 比谁都美丽、比谁都聪明、比谁都狡诈的尹骞，你夺去我吝于给予的感情，却不让我得到相同的响应。 你非要我……非要我输得那么彻底就对了…… 靳风扬的情，赤裸裸地流露在眼里，化成一道微弱的叹息。那轻叹飘进了尹骞耳里，竟变得十分惆怅…… 第七章 「咳、咳咳……」夜里，阵阵咳嗽声显得格外清晰。 靳风扬被吵醒，一低下头就看见尹骞整个人蜷伏在他怀里，咳个不停。 「尹骞？尹骞！」轻轻地摇着他颤抖的身体，却发现掌心竟传来十分烫手的温度！靳风扬心头一紧，立刻摇醒他。「尹骞……」 「别碰我！」尹骞猛然一吼，倏地睁开眼，浓重的喘息带着惊惧犹存的颤音，仓皇的冷汗濡湿了他白晰的脸。他眼底来不及掩饰的惊惶失措，就这么直狠狠地注入靳风扬有些愕然的眼底。 「我作恶梦了。」尹骞抢在他开口前低喊，来不及伪装任何的情绪，头一次那样赤裸裸的让他看见自己的无助仓皇，心慌意乱了起来。 「尹骞？」 「我想喝水……咳咳！」又是严重一咳，也成功地转移了靳风扬的注意。 靳风扬深深地看着他，他当然很想从尹骞眼中看见什么破绽来，但是他看见的，只是明显虚弱、倦意浓浓、睡眼惺忪的尹骞，方才那一瞬间的惊恐，仿佛真是他一时恶梦的惊吓罢了，不值得探讨。 尹骞依然蜷卧在温暖的大床上，在靳风扬一离开之后，他的眼神就变得清醒了。 他是真的作了恶梦，一个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有去想起的恶梦……然而就在靳风扬问了那一句刺入他心底的话之后，他才惊觉自己从来没有遗忘过那深植在心底的梦魇。 「我想知道，你是真的喜欢男人，所以才流连在爱情酒馆？你是真的缺钱，所以才认干爹养你？你是真的心甘情愿，所以才让那些人碰你？」 他该怎么解释？每个人都有过去，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靳风扬那样含着金汤匙出世！他是这个城堡的王子，是上流社会的贵族，他所背负的压力只有名利斗争，所以他永远不会懂自己所遭遇过的感受…… 「尹骞。」靳风扬端着一杯热开水走近床沿。 尹骞别过头看着他，却没有起身的打算。「喂我。」逮到机会就撒娇，尹骞就算苍白着脸色，依然是媚惑诱人。 「你会传染给我。」 「哼！」没想到他还真冷血，尹骞瞪起眼来。 「我开玩笑的。」靳风扬淡淡一笑，扶起他虚弱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将温热的杯子凑近他唇边。 要从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爱情，实在太不容易……尹骞几乎是灰心的低头啜着温水。他是要靳风扬以口喂他，不是以杯喂他，这人到底是故意还是真听不懂？ 「我生病了。」尹骞的口气好委屈。 「我知道。」 「你会照顾我吗？」 结果靳风扬沉默了，然后尹骞跟着沉了。 「我想睡了。」尹骞直接侧躺向另一边，背对着他继续缩起身子。哼！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 「尹骞……」靳风扬的声音柔柔地窜入他耳底，温热的气息也随之拂过他细致的脸庞。 「嗯。」尹骞敷衍地轻轻应了声，闭着眼装睡。 「尹骞……」 感觉到床身微微一沉，随即是他的大手抚上自己发烫身体的摩搓触感。尹骞微拧起眉，不情愿地咕哝着：「我会传染给你。」 「我会照顾你。」靳风扬只是抱住他而已，埋在他滚烫的纤细颈项中，喃喃地反复说着：「我会照顾你……」 靳风扬其实很意外，意外自己居然可以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这个地步！喜欢到一想到他们不会有未来就会不知所措，喜欢到从不曾顾虑别人却只在乎他一个人的感受！喜欢到他一笑自己就跟着快乐，他一哭心就会跟着痛，他一病就担心得不得了…… 「尹骞，你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做。」 尹骞睁开眼，缓缓回过身让他环着自己的身体。一双澄澈的漂亮眸子里总是闪烁着耀眼的星光，此时倒映在靳风扬深沉的黑眸里，比起天边的星子还要璀璨。 「该怎么爱你，你才会喜欢？」靳风扬的眼神很悲伤。 「你怎么对我，我都喜欢。」 「我不想听这种模棱两可的话。」靳风扬抚着他的脸颊近乎恍惚地说着：「我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可以吗？尹骞，你哪里都不要去，就留在我身边，让我照顾你。」 尹骞看着他，像要穿透他的心般直视他。 「你心里放着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尹骞看得出来，他会这么温柔，甚至这么无助，都是因为他心里有事。 「没有。」就算有，他认为这并不关尹骞的事。 「有，你不想说。」 「说了对我们没好处。」 尹骞的眼神暗了暗，语气也变冷。「我并不想从你身上捞到任何好处。」这绝对是真心话，更是他从来不会对别人说的话！靳风扬，你懂吗？懂吗？ 「你总是要我说，而你自己却从不跟我说。」靳风扬的眼神也跟着犀冷了起来。 两人明明躺在一起，盖着温暖的棉被，却突然间感受不到彼此的温度。 「呵……」尹骞忍不住笑了。「为什么我们老是说着说着就会吵架？」 「我并不想跟你吵架。」 但是你的口气就是在生气──尹骞默默地看着他，随即坐起身来，裹着被单下了床，缓缓地走到窗前，望着屋外灰蓝的天空。 天似乎快亮了，雾色浓浓压迫着遥远的山头，朦胧的鱼肚白，沉沉的像积了千年不化的阴霾。 「我们看日出吧……」尹骞没回头地说。 靳风扬走到他身后，将他包着被单的身体拉到自己怀里，扯开被单与他分亨这温暖。他让尹骞坐在自己腿上，顺势倚坐在窗台上，一同看着灰涩的天空。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人都沉默着，好象很认真地期待着太阳会不会露出脸来。天空是逐渐的明亮了起来，但是阳光依然十分的遥远。 「靳风扬。」尹骞终于打破了寂静，轻缓地别过头，伸出不再发烫、却变得冰凉的手指攀上他的脸，然后又再问了一次：「你爱我吗？」 靳风扬怔怔地看着他。 「你真的爱我吗？」尹骞澄澈的眼睛漂亮得让人望之晕眩。 靳风扬拧起了眉。「或许……这是我该反问你的话！」 「你知道吗？我们根本没信任过对方。」尹骞笑了，笑得有点苦苦的。 尹骞总是常常用很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很重很重地击打在靳风扬心口上，让他疼得几乎喘不过气，而他依旧泰然自若。 「你说你爱我，我没相信过，就像我说我爱你，你根本不相信一样。」 尹骞把他看得多透彻？他真的爱尹骞，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尹骞知道，他其实是很爱他的！不过，他的确从来就不相信尹骞会爱他。 两人之间最大的症结就是这个了──他们谁也没相信过谁。 「你爱我可以爱到什么地步？我爱你可以爱到什么境界？」尹骞还是柔柔地笑着。「游戏还是在进行，所以你不算输。」 靳风扬深深地注视那双莹亮的清眸，低沉而坚定地说：「我不打算继续这游戏，我愿意对你认输，只要你继续留下来。」 「你要我留到什么时候？」尹骞问他。 「你不爱我的那一天！」靳风扬回答他。 尹骞安静了下来，那一瞬间，其实他感动得想哭，但他却这么回答：「应该是──你不爱我的那一天，我就该离开这里。」 「不信任我的人是你，是你不相信我爱你！」靳风扬的声音有些恼怒。 「错了！我相信你爱我，只是你并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爱我。」尹骞微笑地说着让靳风扬很惊愕、让自己很心碎的话。 「我若不爱你，就不会为你付出这么多！」靳风扬非常厌恶这种感觉，被他透视的感觉、输的感觉！ 「你付出什么？别回答我是金钱，我会生气。」 靳风扬怒眼一瞪，抓住他的肩膀低吼：「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怀疑我。」 「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你说实话。」尹骞冷冷淡淡地回答。 靳风扬几乎气结！他松开手蓦地起身，差点把原本坐在他腿上的尹骞给摔在地上。 靳风扬烦闷地拿出烟点上，他不懂为什么要跟尹骞争辩这些无意义的对话，他心里很烦躁，只想回到这里好好抱着他，静静的啥都不想，这样很快乐，也很放松。但是为什么尹骞要不断地刺激他？不断地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很复杂！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如果我们真的相爱，是不是应该彼此体谅对方的处境？你想要求什么，我希望你直接告诉我。」靳风扬抹开笼罩在玻璃窗的雾气闷声道。 见他不再看着自己，尹骞的笑容也跟着褪去。 「你一直强调你的处境，要我配合你，为了你，我愿意关在这个华丽的大鸟笼里，但是，你又曾站在我的处境为我想过？还是，你从来就没看得起我，因为我的身份比起你来说，根本不值得有什么好牺牲的？」 「尹骞！」他真的生气了！靳风扬别过头瞪着尹骞，不经思考地喊出了他心里压抑的痛苦、也是他挣扎的原因──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已经说过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是我的环境必须让我小心翼翼不能露出丝毫破绽，而你就是我的破绽、我的弱点！我失控地爱上你，这对我来说是个多么严重的致命伤，你了解吗？不！你不会了解！因为你不曾被这种环境压迫过！我想保护你，就算我必须为了打赢这场家族战争而接受商业逼婚也无所谓，只要你不会曝光，我不会被击倒，靳家一半的家产顺利归我，我就赢了！」 一口气吼完，所面对的却是尹骞冰冷的表情和寒凛的眼神。靳风扬楞住了，他额上沁出汗来，指上的烟灰落在地上。这瞬间，他明白了── 他又一次被尹骞迂回的问话给钓中了！尹骞的目的就是要套出他这些话，套出他隐抑的心事，套出他昨夜愤而离去之后却回来温柔待他的原因。 一个晚上落差极大的反应，让尹骞怀疑他的动机，于是设下这圈套，逼他失了理智，喊出了心里话。 尹骞绝望地想着── 原来他在考虑着要结婚，然后，打算把我囚禁在身边，他还是做他优秀的商场巨子，在他眼中重要的是那笔惊人的遗产，和不服输的一口气…… 所以我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说要保护我？其实是在保护他自己，这跟我的干爹们有何不同？ 不幸的是，我不爱他们，我爱你！ 所以我才会这么在乎你，以前根本不在乎的，现在通通都在乎，因为我爱你！ 长长的沉默后，尹骞话不对题的开口了，回答了他昨晚回避的问题── 「我十三岁就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 靳风扬楞在窗边看着他，觉得脑子里完全糊成一团烂泥。 「那个人是我妈妈的情夫之一。我妈是个专业情妇，这世界上我没见过一个女人比她更美丽，她勾引男人的手腕更是高明，我相信我完全遗传了她。」尹骞仰着头，看着靳风扬紧拧的双眉下那双沉郁的眼睛，不疾不徐、甚至是无关痛痒地说着── 「十三岁的我长得比任何女孩子都漂亮……那个人我不记得他的名字和长相，这不重要，反正就是个有钱的凯子。他侵犯了我，就在我妈面前，而我妈妈并没有阻止他……」 靳风扬瞪大了眼，然而尹骞的表情依然冷得像蒙上了霜雪。 「所以你问我，我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是吧，我恨漂亮又虚伪的女人，就像我妈一样。你问我为什么流连在爱情酒馆？呵！因为那是个gaybar呀！那里就是我的狩猎区，一堆肥羊等着我去捞油水，我为什么不去？你问我是不是缺钱？你也很有钱，你为什么还要争遗产？因为没有人不喜欢钱多，不是吗？你问我是不是心甘情愿被他们碰？我告诉你，当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失去『心甘情愿』的自主权，你认为这四个字有什么意义？」 尹骞站起身逼近他两步，靳风扬整个人跟着退了两步，这是他头一次感受到尹骞竟有着如此强大的恨意。 此刻的尹骞，不再是众人面前那个妖魅迷人的尹骞，而是最真实、最赤裸、最人性，也是最脆弱的尹骞！ 「我们都错了，我们都太自以为是了，我们都以为能战胜对方，结果我们都输了。」尹骞退了一步，也同时褪下眼中浓烈的恨意。 这瞬间，靳风扬清楚地看见了──他哭了。 「所以你没输，我也没赢，我要走了。」尹骞缓缓转过身，褪下身上的被单，赤裸着白晰纤细的身体走向床的另一边。他开始着衣，穿上第一天来这里时的衣服，那是他自己的衣服。 他什么模样来，就什么模样走，只是来的时候的心情，与现下即将离开的心情却完全相反。 原来爱上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这么狼狈又痛苦。 原来他们之间的爱情薄弱到一抹眼神就可以毁坏殆尽。 原来越期待爱情，就会对爱情失望得越彻底。 原来，这世上根本没有爱情的存在。 他不是早该明白这道理？ 因为这世上没有爱情的存在，所以才会有爱情酒馆的出现…… 当他穿好衣服的时候，天也完全亮了。尹骞回过头看着靳风扬，似乎早料到他不会开口阻止他的离去，因为他太无情、因为他输不起…… 「你爱我吗？」这是尹骞第三次这么问他了。 第一次，靳风扬毫不犹豫地承认；第二次，靳风扬恼羞成怒地斥责他的怀疑；第三次── 靳风扬直接跨步向前，捧起他的脸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那么痴迷、那么绝望，那么深深恋恋地吻进了彼此的骨髓里。明明有这么深的爱情，为什么不能坦承以对？ 这个问号在彼此脑中化开，就像唇沫濡染间交融着彼此的呼吸，不断地需索，却也不断的破碎…… 「你已经得到我的吻，为什么还要走？」靳风扬第一次用这么痛苦的眼神看着他，第一次用这么无助的眼神望着他。 「我得到的只是你的吻，不是你的爱，真正的爱。」尹骞的黑眸起了水雾，盈盈泪光刺得靳风扬的眼睛发疼酸涩。「你的爱只是想囚禁我，而你忘了，骞是鸟飞的样子，不自由的骞，不是尹骞……」 所以我想走了，因为我爱上了你，但是你却不懂爱该是怎么回事。 靳风扬，你若真爱我，就不会让我不自由。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无法忍受你去接受现实的通婚，然后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要我当你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靳风扬你了解吗？任何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所有人的感受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只有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才会这么在乎这种感觉，所以我才会这么伤心地离去。因为我爱你，而你却没有像我爱你那样的爱着我…… ***** 好象作了一场梦，梦醒来什么都空了。 当尹骞一个人缓缓走下山的时候，天是亮了，阳光却还是不来。原来是天阴了，快下雨了，就像他此时悲伤的心情、绝望的眼泪，就快要崩溃了…… 摇摇晃晃、意识飘忽，尹骞第一次觉得自己病得很严重，因为爱上一个不懂爱的人，像得了一种不能医治的绝症，一爱上，就病入膏肓！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的路，眼前所看见的都是陌生的景色，仿佛没有尽头的空旷马路，没有终点的遥远山头，他果真又迷了路…… 为什么方向感会这么差？为什么老是会迷路？在这孤单至极的一刻，他终于想清楚了。 因为他对自己人生的方向从来没明确过！因为他虽然是一只会飞的鸟，却从来没有自己的巢！因为从他放弃了对爱情的盼望之后，他就跟着放弃了对未来的冀盼！ 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有方向、根本不需要有规划，他就是一直走、茫然地走、盲目地走，直到找到一处安息的地方，可以安心地睡个够。 他曾以为那个地方就是靳风扬的怀抱，然而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他对爱情太天真的妄想。 他走了，靳风扬不但没有追出来，连一声再见都没说。明明知道他会迷路，就这么狠心地真让他一个人离开。 尹骞想哭，又想笑；想为自己荒芜贫瘠的爱情哭泣，想笑自己明明知道那是个陷阱，还傻傻地跳进去。 没有爱情了……早就知道他的生命里不会有爱情的，所以觉醒吧，最可怜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个永远不懂爱的人，靳风扬！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让他拦到下山的便车，他回到了车水马龙的都市丛林，像是抽离了现实好长一段时间，感觉好不真实，然而时间明明才过不到一个礼拜…… 他回到了爱情酒馆，那个真正属于他、却又根本不属于他的领地。 清晨时刻，他伫立在店门紧闭的酒馆前，觉得熟悉又陌生、挣扎又抗拒，心情百感交集！他明明恨透这里，却发现自己只有这里可以落脚。 他像一片没有根的飘零落叶，随风飘的结果，只有让自己迷失在茫茫人海。 尹骞呆站在店门口，感觉眼眶好热、身子好冷、头好晕，这里的一切他好象完全都不认得，他多么渴望，就像每一次在他茫然无依之际，就能够听见靳风扬的呼唤在他耳边响起。 然而当他尝到渗入唇角的咸涩泪水时，才猛然惊觉靳风扬的身影早已经化成泡影，抓不到、触不着，灰飞烟灭！ 在大门忽地开启的刹那，尹骞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木偶，瘫软地往后倒下。 「尹骞！」爱情酒馆的老板惊声一喊，蓦地冲向前去，及时环住他虚软的身子。 第八章 尹骞自从跟着那名神秘的男人一走了之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爱情酒馆内了。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在某一天的清晨回来过，没有人知道爱情酒馆的老板在那天将他带到医院，之后就双双失去踪影。 爱情酒馆的生意明显的大不如前，尹骞是所有人爱情幻想的凭借，他不出现，爱情酒馆就变得没有意义，这个冬天，似乎也变得特别冷。 强烈的大陆冷气团持续地对这海岛发威，尹骞整个人缩在厚厚的被窝里动也不想动，明明南部的天气该是温暖而舒爽的，怎么这波寒流居然威力这么强大，害他连流浪都脱离不了台北的寒气。 他跟着爱情酒馆的老板伟哥下南部已经快两个礼拜了，前一个星期他几乎都在昏睡中度过，医生建议他好好养好身子，免得加重感冒的病情，不过他却在扎了一针之后就吵着要伟哥带他离开。 离开是为了逃避，他不想再待在那个有靳风扬味道的地方，原以为这样就不会再那么痛苦，但是他错了，就算到南部休养，他依然呼吸着和靳风扬一样的空气，所以每一次的呼吸，他还是可以感受到靳风扬的气息，每一次的吐纳，他都贪婪得像是在向靳风扬索求渴望的吻…… 尹骞窝在棉被里生自己的闷气，他气这样窝囊的自己！ 将近两个礼拜，伟哥陪他的时间少得可以用五根手指头数出来，他早就知道来南部会很无聊，但是他又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 他的处境，伟哥也很清楚，就像爱情酒馆里的所有人一样，他们爱尹骞，但不会有人全心地对他付出。因为他们都清楚尹骞不会让人抓住，所以不会有人傻得赔上自己的心。 尹骞多么悲哀的发现到，原来最多人爱的自己，却是最孤独的个体。 「骞骞……」 终于听见声音了，但尹骞依然倦怠的窝在床上不想动，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好象已经结霜了。 感觉到一阵浓郁的酒气朝自己袭来，尹骞微微一拧眉，随即床身跟着一沉，接着灼烫的气息也跟着贴上尹骞的背脊。 「别碰我。」尹骞厌厌地启口。 「你从来没拒绝过我……」伟哥显然喝得过量了，一双手毫不安分地探下温暖的被窝里游移，企图挑起这副美丽躯体的热情。 「我很冷，而且我不喜欢醉鬼。」尹骞傲如往常，反过身去趴在床上，瞪着窗外窸窣的雨夜，心里直埋怨着──他不是该喝到天亮吗？干么提早回来！ 「骞，今晚又冷又下雨，我知道你怕冷，所以回来抱你……」浓浊的酒味流窜在他颈边，尹骞丝毫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憎恶。 「伟哥，你喝醉了。」他推开伟哥埋在自己颈间的头。 「骞……」伟哥抬起头来，醉意蒙蒙的眼睛直视着那双冰冽的眼，语气怨怪地说：「骞，你明明不想跟着我，却还来招惹我，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实在很残忍？」 尹骞蹙起了眉，沉下脸来望着他。 「你引诱我……不，你引诱每个人，但是你从来不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应该说，你根本没有感情，你出现在爱情酒馆这么多年来，我从没看过你对谁有感情！我以为你会喜欢我，结果你只是在利用我而已，对不对？尹骞，我说得对不对？」 「你醉了。」尹骞根本不想听他的醉言醉语。 「哈！我醉了？你几时见我醉过？骞，这两个礼拜，你完全不让我碰你，上个礼拜你生病我可以体谅，但这礼拜你明明好了，却还是像个患了重病的人一样。骞骞，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只知道你不像以前那样子了。」 「我以前的样子？」尹骞冷冷地一笑。「我不过是想好好休息，你却满脑子只想要我的身体，我不知道是你残忍还是我残忍？」 「尹骞！」伟哥醺然的眼中燃起怒火，他压向前倏地扣住尹骞纤细的下巴，狠狠地瞪视着那双仍旧冷然无惧的灿眸──尹骞的眼神，总是澄净得让人心醉，又无情得让人心碎！ 「我可不是专吃男人的同性恋！但因为是你，是你，我只想要你！这么多年来我为你付出的可不只是让你不愁吃穿而已，就算你不爱我，至少你对我也要心存感恩！」 「我从来就没忘记你对我有多好。」尽管下颚的骨头就像快被捏碎了，尹骞依然一脸倔傲，毫无畏惧地盯着上方那张扭曲的怒容。「何况，你也不能否认爱情酒馆因为有我帮你多赚了不少财富，我拿我该得的，你也享用了我的身体不是吗？」 「你！」伟哥怒睁着通红的双眼，差一点就要将拳头挥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 尹骞其实很无助、很仿徨。激怒了伟哥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尤其是在自己最狼狈的这个时候，但是他无法克制自己，他太清楚伟哥提早回来的企图，而他居然再也不想让靳风扬以外的人碰自己。 「对不起。」尹骞终究选择卑微地让步。他好想哭，他何苦为靳风扬苦苦守着？靳风扬若真的爱他，根本不会让他这么痛苦地思念着。「对不起……伟哥……」他无法失去这依靠，伟哥是他唯一的浮木。 靳风扬不爱我……所以我留着这副空壳根本没有意义！因为靳风扬不爱我…… 尹骞心碎地告诉自己，动手褪下彼此的衣裤，竭力地忍着眼泪，想象是靳风扬的手正在抚摸着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懦弱？还是他过去的骄傲都是假像？自从他爱上靳风扬之后，才清楚地看见自己是这么的渺小！他从来没爱过人，原来一旦爱上了，他居然是这样的死心眼…… 伟哥的手明明那么炽热，抚过他身上的每一吋肌肤都像要燃起了火苗，但是为何他依旧冷到想发抖？而闻到伟哥身上浓重的酒味就忍不住反胃作呕。 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很清楚只要自己稍微放下身段撒撒娇，一切都可以化险为夷、不被苛责。反正每个人想要他的理由都一样，不过就是想要他的身体而已！ 他的身体，从来就没有自主权；他的身体，别人视为上帝最美丽的雕塑，他却认为是撒旦最丑陋的诅咒；这具身体，其实他厌恶至极！ 于是思绪开始飘离，茫茫然飘回那日和靳风扬一夜情过后的那个夜晚，他好象也是这样孤独地回到爱情酒馆，在包厢里让伟哥这样的宣泄欲望，而他也是这样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想着── 靳风扬，为什么不吻我？ 现在他想问的是── 靳风扬，为什么不找我？为什么不追我？为什么不爱我？ 猛然一阵撕裂的剧痛倏地扯回他的神智，蓦然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不要！」他尖叫出声，下意识地推开伟哥。 「骞？」伟哥的眼神不只错愕，更是扫兴到极点。 不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他这样作践自己，只是让自己更讨厌自己！尹骞倏地跳下床，冲出房间。 「尹骞！」伟哥大吼了声，却唤不回尹骞的脚步。 尹骞跌跌撞撞地冲出那个淫秽的房间，跑到楼下另一个房间翻出自己简单的行李，匆忙又慌张地随意套上衣裤就往外冲。 他就这么投入寒雨冰冻的陌生街道里，脚步凌乱，盲目地直往前奔。他不知道自己该逃到什么地方，激怒了伟哥，等于失去他唯一的避风港──爱情酒馆。 现在他真正成了无处可去的孤儿，没有方向、没有温暖、没有爱情，彻底的孤绝！完全的飘零！昏眩的迷失！绝望的冰冷！ ***** 一场刻意安排的晚宴正在五星级饭店宴客厅内举行，参与的人士皆是政商名流。靳风扬一点应酬的心情与吃饭的胃口也没有，连最基本的寒暄招呼他都懒得应付。他一个人端着酒杯躲得远远，在最角落的小窗边，独自望着迷蒙凄冷的夜色抽烟。 商场的鸿门宴他已经见识太多，却从不曾像此时这样让他感到极度的厌烦。 「靳先生？」一名秀慧柔美的女子走向他，不用猜也知道，她就是陈董座的孙女陈妤，在这场虚华的晚宴中，和他同样被迫应付长辈殷切期待的另一个女主角。 「不必拘束。」靳风扬淡声回道，眼神却没有移到她身上。 陈妤是个美丽的女子，但他必须对她致上歉意，因为他实在无暇欣赏她的出众气质，女人丝毫无法引起他的任何兴趣。 「也不必客套？」陈妤轻笑了声，语气和他一样淡漠。 靳风扬终于把目光稍稍转向她，因而看见她的眼中居然有着与他相同的轻蔑味道。 「这场晚宴的目的我们都很清楚，但是我们都一样不喜欢。」陈妤轻轻靠在窗台上，鬈翘的长眼睫刷着浓密的黑色睫毛膏。 靳风扬似乎看见外表端庄谦柔的她，似乎有副不甚相同的内在灵魂。 「既然如此，你何必参与？」靳风扬一贯的冷漠。这算是他们第一次的对谈，彼此都感受到对方明显的排斥。 「不得不来，你不也是？」陈妤指着前方续道：「你看看，你父亲、我外公，两个人频频交头接耳，不时将眼光移向我们。你说，我怎能不假装？」 假装？靳风扬开始觉得她有趣了！ 「听起来，你抗拒这安排？」 「谁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婚姻是由他人为你决定的。」陈妤反过身背对了那些关爱的眼神，漠然地将眼光投向窗外凄寒的雨夜。 「我们其实很幸福，一出生就不愁吃穿，但是我们都很可怜，因为我们的幸福都是建筑在没有自由的利益交换里。」陈妤的眼神变得十分哀怨，语气也沉重得像屋外阴暗的寒夜。 「你不想结婚？」靳风扬对她开始改观了，有一种找到战友的感觉。 「不，我想。」陈妤笑得又美又凄凉，其实她会过来跟他说话，摆明就是要跟他谈清楚的。「但不是跟你。」 「说说他是谁？」这个答案够直接，靳风扬欣赏。所以他给了她一个向来吝于展现的浅笑，表示他接受了她这个新朋友。 陈妤惨淡一笑。「他是我在英国交往了四年的男友，但他是个穷画家，我一回到台湾，就表示我们之间已经结束。」 「所以你就认命的放弃了他，回到台湾接受这桩联姻？」靳风扬沉声问道。 陈妤苦笑。「我能有别的选择吗？外公资助我到英国念书，我父亲的家业一直无法替外公赚取更多利润，眼见父亲的权位在家族就快不保，我当然只能妥协。」 靳风扬沉默了，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这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不在于这时代是否进步发达到什么程度。权力斗争、豪门恩怨、利益吞噬，从古至今，不曾改变。 陈妤为了家业接受了这样的安排，那他呢？他为了私欲默许这荒谬的变相相亲。他们都很清楚在这所谓的上流社会，这样的例子绝对不是唯一，两个根本不熟识的人、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能够撑到多久？ 「你真傻，居然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幸福。」靳风扬控制不了自己的口，说出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话。从不关心别人、或自己爱情的他，竟然变了…… 他找到原因了，脑中又开始拼图……是那张脸！ 那张教他思思念念、痛苦挣扎了两个多礼拜的脸，无时无刻不在诱惑他、呼唤他的脸，尹骞的脸！ 「我根本不想结婚，我不想耽误你。」这依旧不是他会说的话。 陈妤怔怔地望着突然眉宇郁结的他。 「放弃是人生中最愚蠢、最懦弱，却也是最需要勇气的事。」靳风扬紧蹙着眉，别过头望着她。 陈妤惊诧地在他眼中看见了最深沉的痛楚，那是一种绝望又悲凉的眼神，让人见了都要随着心碎肠断。 「我们不能结婚，绝对不能。」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靳风扬？」 「听着，拒绝这婚事，回到英国去，这里是个让人失望的地方，你如果不反抗，你会遗憾一辈子。」 「你……」陈妤瞠大了眼。 「我不可能给你你要的幸福，我也给不起。」语毕，靳风扬蓦地反身就走。 他走得仓促又慌忙，驾着自己的车离开。 这一刻，他忽然领悟了，痛切地体会到自己的自私有多残酷！ 尹骞！尹骞！尹骞的脸像透视镜般反射在他的前窗玻璃上，他几乎看不见前方的街道闪过什么景色，急急地踩油门，朝爱情酒馆的方向驶去。 他眼前所见的、脑中所想的、心中所念的，只有尹骞！尹骞！尹骞！ 他怎会这样蠢？蠢到完全无视自己心口这股椎心刺骨的疼！明明不想让他离开，明明舍不得让他走，居然还是眼睁睁让他一个人离去，一走就是两个多礼拜，全然断了音讯…… 该死！他恨得想咒死自己。他跟尹骞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对彼此的身体那么渴望，对彼此的了解却那么贫瘠。 是！他一点都不了解尹骞，就是因为他不了解，所以才会对他那么残忍。尹骞已经对他透露了自己最脆弱的那环，他却视而不见，粗心地不以为意。 他以为他真可以潇洒的不要爱情？ 但那是遇见尹骞以前的自己，现在的他不能不要尹骞，尹骞就是他的爱情…… ***** 煞车声在深沉冬夜里显得格外尖锐刺耳。爱情酒馆的招牌在雨幕下像个飘渺的幻影，一圈又一圈的霓虹闪烁着诱人堕落的糜烂讯息。 靳风扬一下车就冲入爱情酒馆内，风铃清亮的响声立刻引来酒馆内稀稀落落的几名常客的注意。 那一瞬间，靳风扬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一处外星异地那般诡谲不自然。 寒冬的夜里，爱情酒馆的生意就像这萧瑟雨夜一样清冷。座位上的每一个人，睁着同样疑惑的眼，投注给他同样排外的敌意。靳风扬在当下几乎想立刻掉头就走，但是──他不会这么做！ 漠然走到吧台前，轻拭去颊上滴落的水珠，靳风扬低声启口：「我找尹骞。」 简单一句话，却像抛投出一颗炸弹般，瞬间在爱情酒馆内引爆。 酒保倏地瞠眼拧眉，旁座的几名熟客也跟着跳起身围聚过来。 「就是你！当初带走骞骞的人！」 「对！就是他，我记得很清楚！」 「哈！二话不说带走骞骞，现在居然来这找人？哥哥，你是不是喝醉了？」 「是啊，我们还想问你骞骞人在哪呢？」 靳风扬浓眉一紧，沉声道：「在、不在？一句话。」 「这是我们想问你的话！打从你带走骞骞之后，骞骞就像消失了一样，现在是什么情形？你该不会把我们骞骞给搞丢了吧？」 「骞骞最没有方向感了，弄丢他要找回来可不容易。」 「哎呦！快一个月没见到尹骞，我要死了……」 「去死！就算你见到骞，还不是只敢窝在他身边偷看。」 一群人叨叨不断，惹得他心浮气躁，靳风扬别过头去，瞪着吧台内的酒保低吼：「到哪里可以找到他？」 两名酒保互看了一眼，表情十分冷漠。 「尹骞一向是高兴什么时候来就来，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岂有此理！靳风扬失去耐性地质问：「不知道他的行踪？你们还能称做是关心他的朋友？」 他这句话引起了公愤── 「朋友？我们从来没承认过我们是尹骞的朋友，就像尹骞从来也不会承认我们是他的朋友一样！」 「帅哥，爱情酒馆里面没有真正的朋友。你这个自命清高的伪君子，如果你自认为你是真正关心骞骞的朋友，你今天根本不会到这来找人！」 「像你这种人太多了，我们都看多了，骞骞更是见惯了，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迷恋上骞骞漂亮外表的人而已！」 「爱情酒馆只会弄脏了你的皮鞋，你走吧，永远都不要进来这里！」 「你不属于这里！就像骞骞不属于这里一样。你一出现，把我们对爱情的盼望夺走，我们不喜欢你、也不欢迎你！」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就像翻涌的巨浪，一波波地将靳风扬推至门外，骤然开启的大门，夜雨纷飞的凄冷，瞬间寒透了他荡到谷底的心绪。 这里就像个荒芜的坟地，没有人情温暖，没有阳光希望。 这里是爱情酒馆，这世界上最缺乏爱情的地方。 靳风扬伫立在细雨迷蒙的漆黑夜里，街上空无一人，面对着紧闭的酒馆大门，他被隔离在那个荒凉的世界之外。 刹那，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掏空了一般，冰冰的雨水打在身上，他没有感觉。漠然望着那扇门之内的堕落深渊，他居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凄怆悲哀！ 尹骞，这就是你始终任性游戏的地方？这就是你恣意逍遥的世界？ 但我为何可以感受到你心中那股厌恶的唾弃？为何我也感觉得到你在这里伪装下的不屑轻蔑？ 你想在这里得到什么？ 尹骞，你想在这里要什么？ 我看不出来！ 我看不到这里哪里有爱情？我看不到这里哪里有温暖？你在这里迷了路，如同你在人生里迷了路。 你不属于这里，我知道。 因为你跟他们不同，完完全全绝对的不同！ 尹骞……骞……骞……我看不到你…… 我想找你，你在哪里？ 第九章 靳风扬神情忧郁地驾车驶向山中别墅，自从尹骞离开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回来。 这两个多礼拜来，他刻意让自己过得很忙碌，忙得很茫然，也忙得很盲然。然而当他静下心时，他无法不让自己的脑袋停止思念那身影！ 他不再如以往般沉静，他总是莫名地分心了。就连他处心积虑的在事业上极力撂倒家族对手的野心，居然也跟着消沉下去。最让他自己都感意外的竟是──他居然一点都不在乎！ 山中的雨势更强势，靳风扬的心情更低落。 漫天的大雨，好悲壮的眼泪！他居然想一个人想得几近疯狂，他居然爱着一个人爱到可以放弃坚持！ 这急骤袭入脑海的念头让他浑身一震！他爱尹骞，爱到扬升放弃夺权争利的念头？爱到愿意弃守江山的地步？ 而此刻他连尹骞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是不是代表着尹骞对他而言，已远远胜过他对家族事业的企图心？ 为什么不愿罢手？扳倒自家兄姊对他有什么好处？ 没有！有的话就只是让他们对他心服口服，不再冷眼相待而已。 但又如何？他跟他们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交集，他们不承认他是新家的一份子，他也从不认为他们跟自己有任何亲密的血绿关系。 而选择了尹骞，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没有！他跟尹骞是两条并行线，找不到交会的共同点！除了他们一样寂寞、他们一样孤独、他们一样孤芳自赏、他们一样骄傲又自负、他们一样渴望爱情却又对爱情彻底无知……这样，还不算有共通点？ 车身在转入上坡道时回旋出好大一声巨响，他的心口好似也跟着划开一道无形的伤口，那道因思念而深凿的伤口，鲜血淋漓。 原来他狠狠伤害尹骞的时候，自己也狠狠地受伤了。 如今这要命的撕裂就快要将他逼至崩溃的边缘，他该如何挽回？挽回那抹消失的身影，挽回那道失去的笑颜？ 他真的好后悔！ 后悔可以弥补回什么？除非──奇迹出现！ 靳风扬猛地瞠眼！别墅已经耸立在眼前，他看见屋内正亮着灯！ 火速按开铁闸门，加速疾冲向正门。靳风扬急得没将车停入车库，也顾不得倾盆的雨，车一停，就直接下车狂奔进入屋内，急冲上楼。 「尹骞！」一推开房门，他立刻狂吼出声，甩落的雨滴滑下他俊挺的脸庞，浓重的喘息显示着他仓皇紊乱的心绪，那感觉就像之前尹骞还住在这里时，突然迷路失去了踪影一样。 失速的心脏几乎跃出他剧烈起伏的胸口，狂烈的思念因看见眼前空无一人，受到深深的打击，引发起一阵阵窒人的昏眩。 尹骞并不在！ 「尹骞……」他瞬间失神地退出房外。 没有人在？灯怎么会亮？ 靳风扬蓦地转过身又冲下楼去，直接跑向另一处回廊，直奔室内温泉游泳池，然而他还是失望了，而没有尹骞身体浸泡的池水，仿佛都变得冰冷起来。 于是他又跑向后方的健身房，再急步冲向楼上的每一个房间，随即又冲向大书房。他就像在迷宫里迷失了方向的无头苍蝇，不管他飞到哪里都钻不出他想见的出口。 他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迷了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来没有走出这座迷幻的城堡，因为他要的出口不在这个家的任何一处角落，而是在尹骞那双澄澈又迷人的眼睛底，那里才是他真正的方向。 「尹骞！」他嘶声呐喊，声似泣血。 他有感觉、他真的有感觉！尹骞明明在这里，为什么不让他找到？难道尹骞不知道他最担心他迷路吗？最害怕他不见吗？最心疼他孤单吗？ 知道！尹骞都知道！就是因为都知道，所以才会故意让他找不到，存心让他心慌意乱。尹骞就是这么淘气又残忍，就是要他输得彻彻底底！ 尹骞从来不放弃挑衅他的机会，从来不错过任何诱惑他的时刻，就连他心里最封闭的隙缝，尹骞仍执意用媚惑的眼神填满。 在尹骞面前，他总是一再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明明他在商场上见识到的奸险狡诈多得不胜枚举，但遇上尹骞之后，他的判断能力就丝毫起不了作用。 尹骞根本不用心机，用最原始的武器，就足以逼使所有人俯首称臣。 他已经承认输了！难道还不够？不够吗？非要他跪地求饶吗？真要这样折磨他吗？ 「告诉我，你这样疯狂找我，是因为你真心想念我？」 靳风扬猛然回过头，惊愕得瞠大双眼，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人影，他渴慕思恋的脸孔，他爱入心骨的唯一── 尹骞！ 「我回到这里，跟着阿姨进屋子，等你三天了……赌你何时回来吻我……」 听着那凄涩的语气，看着那美得不真切的脸庞，靳风扬深怕一眨眼，发现眼前的人儿只是个幻影，立刻会消失在他眼里！ 所以靳风扬不敢迟疑、不愿等待、不肯失望，他一步向前，直接将尹骞扯进怀里，俯下头狠狠攫住那丰润的唇片。 为了证实他的真实、为了抓牢他的实体，他的吻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疯狂，他的拥抱比每一次的拥抱都更加强悍！就算辗转吮吻间尝到了腥甜的血味，靳风扬的掠夺依然如狂涛骇浪般，似要灭绝了尹骞的呼吸。 炽烫的火舌在彼此口中交缠，燃起狂烈的焰火，沸腾起血管内的红色岩浆，窜流过四肢百骸。 靳风扬紧拥着尹骞纤瘦的身体跨步向前，直到抵住桌沿，才止住了这个绵长窒息的热吻。 尹骞睁着水雾氤氲的星眸，望着上方那双沉郁的黑眸，胸口震得都隐隐作痛了。 「尹骞……尹骞……」靳风扬捧着他细致冰凉的脸，哑声低喊着这个让自己心痛的名字。他从不相信有一天会这样仓皇地泄漏出自己恐惧的情绪，但因为害怕身下这个美丽的人影会再次消失不见，他脆弱地藏不住自己的忧惧。 「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泡的牛奶……就是没有你泡的好喝……」尹骞软呢的声调明明就是在撒娇，柔柔软软地传入靳风扬耳里，却揪得他几乎快要窒息。 蓦地，一道澄澈的水线划下尹骞有些苍白的颊畔，晶莹的泪湿了扬着浅浅笑弧的唇角。而那泪光映入靳风扬的眼底，痛得他根本无法张口言语。 「我一直迷路，没有人找我，因为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只好回来……回来向你认输……」 尹骞唇边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眼泪无助又仿徨、他的身子颤抖着，他的话语透露出心慌、害怕── 「你不要不要我……你不要丢下我……我迷路了，只有你会找我，只有你会找我……没有人爱我，只有你爱我……不，我不管你爱不爱我，我只要你不要丢下我……你可以把我关起来，你可以去结婚，你可以继续你的斗争，就是不可以不要我，不可以不要我，我不要你不要我……」 无助的尹骞、孩子似的尹骞、让人心碎的尹骞……他怎么会不要？怎么会舍得！ 「是你不要我的，你忘了吗？是你离开我的！」靳风扬哑声低吼，再一次将尹骞紧搂在怀里，拥得那么紧、那么紧，紧贴着对方的身体，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尹骞猛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 「我早已经对你投降，我早就先对你认输……我吻你，是因为我真的爱上你了。但是你走了，让我找不到你……是你不要我，是你先不要我的。」靳风扬温柔似水的语气，终于让尹骞感受到他深深的爱意。 「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争吵？是不是还要继续争论到底是谁不要谁？」尹骞拧着眉悲伤地望着他。 「根本没有谁不要谁！你说得对，我们从来没有信任过彼此。我爱你，你爱我……但我们对这三个字都陌生得可以，我们对爱情都不熟悉。」 尹骞停止了眼泪，泪水洗净后的眼神格外清澈明亮。他深深地看着靳风扬难得流露出的真性情，听着靳风扬坦诚的告白，解开了彼此心中迷惑的困结，原来都是因为他们都不懂爱情的缘故…… 「所以？」尹骞忽然傻了，天真的眼瞳就像初生的婴孩那样纯洁无邪。 「所以，你不可以不爱我！」靳风扬发现原来自己经常学尹骞说话，但是永远学不来像他说得那样自然。 靳风扬总是习惯把自己逼得很紧，然而只有在尹骞的面前，他才可以真正放松。 「我们都不可以不爱对方，我们都不能不要对方，否则我们都会迷路、会慌张、会孤单……」靳风扬捧着尹骞的脸，温柔而疼怜地贴上那微颤的唇。他的手居然有些发抖，在抚上尹骞那片柔滑的肌肤时，他居然禁不住颤抖！ 「吻我，用你的爱吻我。」尹骞环住了他的颈项，柔软的唇片轻触着他薄冷的嘴唇，就是不再凑上前成就这个吻，就是要靳风扬自己主动奉献出热情。 靳风扬不再有任何顾虑，也不愿再被丝毫羁绊所捆绑，此时他只想紧紧地把尹骞搂进怀中，用自己温暖的体温暖化尹骞冰冻多时的身体。尹骞在颤抖，抖得他也跟着一起发颤了。 「别怕。」靳风扬将他抱得死紧，温热的嘴唇厮磨着他细腻的唇瓣。「我不会再放开你，再也不会……」 「扬……」他终于不再发抖，就在靳风扬深情的吻住他的时候。 两人紧拥着上楼，一路从前厅吻上楼中楼的旋转楼梯，再吻进主卧室里，然后双双倒进柔软的大床上。 「唔……等、等等……」尹骞被他吻得气息紊乱、双颊排红，他撑起身来推开上方那具火烫的躯体，送上一朵浅浅的微笑，之后便转进浴室里。 靳风扬跟着起身走到浴室门口，一手撑在门缘看着他蹲在浴缸边放热水，忍不住笑问：「你在做什么？」现在应该不是悠哉泡澡的时候吧？他这样中途喊停，存心是要折磨死人是吧！ 尹骞别过头，缓缓起身走向他，一双略显冰凉的手指，轻柔地为他褪下身上半干的衬衫。 「你淋了雨，要先洗个热水澡。」 指尖扬窜的电流轻轻一碰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靳风扬微俯下头，望着他长长的眼睫在自己胸前轻轻煽动，感受他细腻的举动中满含着挑逗、诱惑。 邪恶地调戏他的身体、混乱他的呼吸，却又掀起眼帘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的呼吸急促了，开始发喘。 「我记得那天我好冷，你帮我放了一缸好温暖的水……」尹骞脱掉他所有的衣物，整个人贴上他厚实的胸膛，双手环上了他精瘦的腰际。 「我们那天其实都很诚实。」尹骞的吻，柔柔地印在靳风扬的脸颊上，及渐往下滑至他刚毅的下巴，点落在他滑动的喉结上。 「我没忘记那天。」靳风扬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逐渐抽离，抽离开这个热气氤氲的空间，坠向迷眩的情欲涡流里。 「那天，我很伤心……」尹骞感受着他强烈起伏的心跳撞击，怦怦、怦怦地回荡在自己心口。 「我知道。」靳风扬闭上了眼，享受着这全然放纵，浑身热血窜流的酥麻感受。 「我们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说……」尹骞的柔情攻势在唇舌间化作火热挑情的致命诱惑。「我希望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地说……」缓缓地滑跪下去，以最虔诚的姿态、却是最邪恶的挑逗，捧着灼热的欲望，湿润的唇舌勾吮更加速了火团的炽热，企图在这一刻让他在汹涌的情潮中灭顶。 但靳风扬却在瞬间实时拉回自己就要溃散的神智，低下头去望着身下那副诱人的躯体。靳风扬缓缓地伸出手握住尹骞的肩头，在他微怔地抬起头的刹那，将他拉起身贴向自己。 「尹骞──」靳风扬抚着他滑细的脸庞，心疼地说：「我不要你来取悦我。」 尹骞朱唇微启，泛着微微透红的脸颊宛如染上一层脂粉红彩，澄净的眼眸漾着迷茫的神采，那模样教人心荡神驰！ 「我不一样，我跟他们不一样！」靳风扬拉起他身上的毛衣，粗厚的掌心轻抚着他细致的肩臂。「你也不一样，我已经进去过爱情酒馆，我清楚地看见了，你跟他们不一样！」 尹骞怔怔地望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进去爱情酒馆？」 「我去了。」靳风扬握住他的肩，幽沈的黑眸坦然地对上那双明灿的双眼。 「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尹骞显得有些无助。 「也不是你该留的地方。」靳风扬接下他的话。 尹骞又是一楞，但他的错愕很快地被安抚了。靳风扬埋首在他纤细的颈肩，细咬着那片腻手的肌肤。 靳风扬细细品尝着他甜美的滋味，每一道爱抚的痕迹都激起热情的呼唤。 「你想我吗？尹骞，这些天你是不是很想我？」粗厚的大手一路滑下他滑润的背脊，没入那片精瘦紧实的臀瓣，恶意地以指勾引。 什么时候靳风扬也学会了这般妖魅的引诱？什么时候他也懂得施下这样调情的蛊惑？原来是尹骞走入他生命里的那一瞬，从那一刻起，他的人生才开始了绚丽的颜色。 「我想你，好想好想你……」尹骞轻颤的声音带着哽咽的欢愉，阵阵颤栗的快感加速了脉搏的跳动。 尹骞闭上眼，昏眩在这虚迷的诱惑里，让自己的身体放松、让阴霾在心中散去。他的身体不曾感受过真正的快乐，而此时的他是如此渴望得到真正被宠爱的滋味…… 靳风扬的挑逗依然充满了属于他独特的霸气，那是绝对的占有，不容取代的专断。他的大手抚过尹骞身上的每一吋肌肤，都像要延烧出最炽亮的火花，就算要将尹骞焚烧灭尽也不会眨眼手软。 「你说，这段时间谁碰了你？」 「啊……」尹骞拧眉一喊，痛苦却淹没在极乐的浪潮中。「除了你……没人可以……碰我……」这样可以证明了吗？我对你的忠实，我对你的依恋，我为你？弃了过去的放荡，只为你，为了让你爱我！ 「啊！」尹骞痛喊出声，眼角却流下了痛快的泪水。 「要不要我停？」靳风扬埋进他的身体里，让浴缸中翻滚的热水稍稍缓和这过度的刺激。 「不要。」 「那你要什么？」 「要……你……要你……爱我……」 「我爱你，尹骞……我爱你，你一定要相信──我、爱、你！」 ***** 尹骞头一次觉得这样凄冷的夜是那么的温暖。他整晚都紧抱着靳风扬的身体不愿松手，这样的温馨对他来说太奢侈，他只想狠狠抓牢，不轻易罢休。 「所以……你不结婚了？」尹骞趴在他赤裸的胸前，细长的手指轻画着他肌理分明的硬朗胸线。 「我若结婚，是一次害了三个人。」 「你、我、陈妤。」尹骞细细笑着。 「她是个好女孩。」 「为什么你不要？」 「因为我不是好男人。」靳风扬扬起一弯浅笑。 「什么叫做好男人？」尹骞抬起头温柔地望着他。 「我不知道。」 「真干脆的回答，那我是什么人？」尹骞可爱的撅起了嘴，那是靳风扬最想念的表情，可爱得让他好想直接将他吞吃入腹。 「你，是我的人。」 「你不在乎我是个男人？」尹骞笑了，邪气又纯美。 「我只怕你真是个女人。」 「哈！」尹骞笑出声，贴上他上扬的唇瓣。「你其实一点也不冷。」 「我其实真的不爱说话。」 「可是我爱说话！」 「我爱听你说话。」靳风扬的眼神很宠溺，尹骞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见这样的感情，很真实的、很纯粹的、很透明的，一种叫做爱情的感情。 「我很想知道，你会遭遇到什么后果？」尹骞细声问道。 靳风扬一手抚着尹骞光滑的背脊，一手拈着香烟，沈敛的黑眸望着那张无邪又绝艳的脸孔，透过白烟迷蒙中望着尹骞。 「骞……骞……我好喜欢你的名字。」温柔地一笑，他答非所问。 尹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骞就是鸟飞的样子，所以你爱自由。你飞得自由又潇洒，但是却找不到落地生根的地方，所以你才会不断地迷路。」靳风扬柔声说着，说得好心疼又好无奈。 「你已经看透我了。」尹骞淡然回道。 「不，我始终不了解你，所以我一直羡慕你能自由地飞翔。」靳风扬吐出一口白烟，现在，他终于可以正视尹骞的眼睛，表达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但是我踏入爱情酒馆之后，却不得不承认那里对我的打击是很大的。」 尹骞只是淡淡一笑，舒服地偎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我终于看见你根本没有你表现的那样自由，终于发现原来你的飞行都是漫无目标，每个人追逐你的身影只是一种自我催眠的盲目跟随，或许你飞的时候其实都是在逃亡。」 尹骞还是笑着，但是他的眼眶却发烫着。 「我们一直都在试探对方，看谁先输，谁就向谁臣服。其实我们都一样，我现在才发觉原来我们这么相像。」靳风扬抱紧了他，抱得非常非常的紧。 「是很像，你开始变得跟我一样多话了。」尹骞笑出声来。 那股带着烟草味道的惑人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际，尹骞瑟缩在他怀里，胸口却滚烫得像狂燃着炙热的火球。 「原来爱说话的是你，不爱说话的其实是我。」 「所以我说我们都太伪装了。」靳风扬很心疼。 「我不想在你面前装。」 「我也不想。」靳风扬捧起他的脸，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眼，开始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我没有什么所谓的后果！靳家的斗争，只要我参与了，他们就只有等待失败一个下场。我退出，他们也永远都必须提心吊胆地来防备。我曾经认为击垮他们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但我却从没想过，就算真击垮了他们，对我来说那又怎么样？」 「没怎样，就是得到更多钱喽！」尹骞淡淡一笑，有些不以为然的冷漠。 「然后呢？」靳风扬反问他。 「然后你就掌有靳家一半的资产，你高兴吃掉谁就吃掉谁，一切不过是锦上添花，获得更多的资产罢了。」尹骞依然态若自如，甚至语气中带了点蔑视的味道，靳风扬完全听得出来。 「所以呢？」他再问。 「所以你要不要继续这斗争，全在于你的一念之间。要的话，你就去结婚，让人丝毫抓不到你的弱点，成为未来商场上最传奇的人物；如果不要，以你的保密功夫，我相信你也会让一切掩饰得风平浪静。但是要或不要，最后结果对你根本没影响不是吗？」 尹骞说的字字句句都打入他的心坎里去！其实自己根本不在乎继承父亲的事业，对那笔惊人的遗产更没有丝毫企图心，他要的钱是靠自己的智能与手段赚取得来。 那么他还坚持着什么？很单纯的就是一股信念！他已经证实了自己的实力远超过所有兄姊，他母亲的地位更不需要他来巩固或保护。过去到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赌一口气，都是因为骄傲自负的天性，不容许一丝一毫的轻蔑。 「我不会让过去的一切都白费！」靳风扬眼中藏着犀冷、锐利的神采，带着嗜血的残忍。对于和自己没有感情的人，他绝对不给予任何让步。 尹骞不再表示意见，在他眼中看见激昂起的火花，那是狩猎者的本能反应，既然锁定他要猎取的目标，就毫不留情地掠捕。 「我自己努力得来的成果，一旦我放弃，他们就会坐收渔翁之利。」 「所以？」 「我要一个完美的结束。」靳风扬绽开一抹难得绽露的俊逸笑颜，但是，很冷血。「在那之前，我要把失去你的这两个礼拜好好弥补回来。」语毕，再次以吻锁住尹骞的唇。 靳风扬一个翻身，将他压陷在柔软的床中央，缠腻舔吻着他口中诱人的芳甘蜜泉，温厚的大手也开始漫游禁地。 「你……」尹骞被他抚弄得魅笑连连，扭身低呼：「你还没说完耶！」 「我说完了。」靳风扬含糊不清地启口，唇下的炙烫火热传来阵阵的兴奋颤栗。 「我……我没……没听懂……」 「不用懂，现在你不用懂。」 「我……」 破碎的语句全化成低喘呻吟，交缠的躯体沉沦在淫色的夜里。现在不需要懂些什么，先让身体去说话、让指尖去感受，自己就在对方的身体里…… 第十章 雨势依然连绵不断，但感觉气温似乎已回升了，或许是因为心情大不相同吧，所以就算夹带风雨的低温袭来，也变得不以为意。 望着窗外窸窣的晨雨，靳风扬倚着落地窗静静地耐心等候。短暂的睡眠一点也不影响他的神清气爽，他向来就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睡觉上面。现在想起来居然感到非常可笑，他这样忙碌到底有什么意义？ 像尹骞现在还沉沉地睡在他床上，天塌下来好象都不会影响到他酣熟的睡眠，这样的人多好、多幸福！ 等待的人缓缓来到他身后，靳风扬别过头望着依然保养得宜的美丽母亲，正推着父亲的轮椅前来。一如往常，她习惯将空间留给他们父子独处，她跟靳风扬之间实在是没什么话题可聊。 「难得你会这么早过来。」靳老声音有些沙哑，寒冷的冬天对年迈体弱的他来说，实在是非常折磨。 「想来看看你。」靳风扬走到他身边的沙发椅落坐。 「你不会没事来看我。」 靳风扬淡淡一笑，父亲果然很了解他这个儿子。 靳老有些行动不便的回过头，确定已经看不见妻子的身影之后，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来。「借个火吧。」 「妈会看见。」 「我会在她进来前把烟丢到你手上。」 靳风扬笑了，掏出打火机为他点燃雪茄。「这东西对你没好处，尽量少抽吧。」 「儿子，你似乎心情很好？」靳老享受地吐着烟圈，烟雾弥漫下的眼神透着犀利。 「怎么说？」 「我是你爸，我看得出来。」 是吗？靳风扬一笑。他极少将笑容挂在脸上，任何人看到他现在这「失常」的模样，都知道他心情好。 「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 「是。」没错！是昨晚的事，他跟尹骞合好的事、他决定与尹骞持守爱情的事，而不是父亲所指的那件事。 「哈哈哈！」可惜靳老不知道。「看来你对陈妤感觉很好哦？」 靳风扬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从容回道：「是很好。」 「哦！」靳老笑意更深了。「那么你是来告诉我好消息喽？」 靳风扬只是笑。 「陈董座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呵呵！」 「恐怕不会。」靳风扬轻松地说。 「什么意思？」靳老倏地一愣，笑容僵了僵。 靳风扬起身，缓步至窗前望着蒙蒙烟雨，他脸上柔和的线条依然漾着淡笑，好象一想到某人，他就会失了魂似的恍惚微笑。 尹骞，你怎会这样的可怕？ 夺去我的感情、霸占我的身体、控制我的意识，连一刻都不放过。说算我不左你身边，你也如影随形跟着我…… 「小扬？」靳老唤回失神的儿子。这已经是靳风扬多次在他面前分心了，靳老不禁开始怀疑他这个优秀冷静的儿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靳风扬缓缓回过头，投给父亲一抹温柔的微笑。太温柔而且太深情，让靳老几乎要以为他此时看见的人只是个陌生男子。 「你是真心爱着妈吗？」突如其来，他问了一句一议靳老当场错愕的话。 靳老眉一拧，一时间张口结舌。 「她足以当你的女儿，而我的年纪……跟大哥两个小孩都差不多大。」 「如果不爱，何必结婚？」靳老蹙起了眉，他并不认为这问题有探讨的必要。 「很好，所以没有爱，就没必要结婚。」靳风扬冷冷一笑，恢复他以往的冷漠。 「你想说什么直说。」靳老眉头越皱越深，开始意识到自己快掉落一个陷阱。 没问题！「我想说，陈妤有最爱的人在英国，我希望她回去追回她的幸福，如果我们结婚，她绝对会痛苦一辈子，因为我们两个之间没有爱情。」 靳老瞠大了眼。 「爸，我从来不觉得爱情对于一个婚姻有多重要，所以我质疑你跟妈妈之间的关系，到底存在多重的感情成分？但是后来我终于了解了，一段婚姻的成就，如果没有爱情的话，这个婚姻才是等于坟墓。」 靳风扬淡淡一笑，接续道：「我很高兴听到你说你是爱着妈妈所以娶她，你们两人年龄的差距、身份的悬殊，都不让你放弃对她的感情，这表示你不会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或异样眼光，而左右你对爱情的坚持，不是吗？」 对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老人说出这样的话，真的有点奇怪。但是靳老却非常感动，也很清楚他这个儿子潜在的叛逆性格，对于他安排制定的事情，儿子就算表面妥协，不代表他内心就会服从。 就像当初只给了他那家小证券公司，他二话不说就接受了，而这些年来他手下的分公司，已经胜过他所有兄姊负责公司的规模。 他这个儿子不是个轻易妥协的人，从来不是！ 「你跟我说这些，就是要告诉我，你不想跟陈妤结婚就对了。」 「我不是不想跟陈妤结婚，而是我根本不结婚。」靳风扬依然微笑着。 「因为陈妤有男朋友？」 「这只是原因之一。」 「那原因之二呢？」 靳风扬回以一笑。他的父亲依然是只老狐狸，其实很多心机手段，是他打小就跟父亲学的。 「爸，其实你根本不用担心你分了遗产之后，我跟妈妈会受到什么打压。」迂回战术，这点是他相当得心应手的谈判技巧。 「呵！我自己的孩子我还会不了解吗？那六个孩子野心勃勃，自从我娶了你母亲之后，他们心理就没平衡过，因此他们处处对你施压，就是害怕你跟你母亲夺走他们原本应该分得的部分。」 「但是决定权在你。」 「没错！但是我死了之后没有人可以为你们撑腰，就算有白纸黑字的遗嘱也一样，他们有的是钱，可以请最好的律师破坏这一切。」险恶黑暗的暗盘作业，靳老可是比谁都清楚。 「好，那么我放弃。」靳风扬毫不迟疑地接口。 「什么？」靳老不由得一愣。 「他们最高兴的应该是我退出争家产的顺位。」 「那是你该得的，没必要放弃。」 「那就都给妈妈。」 靳老蹙着眉，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缓了口气问：「为什么会突然作这样的决定？」 「因为觉得继续跟他们斗下去实在很无聊。」靳风扬勾起唇角一笑。 靳老看着他，随即朗声笑了出来。这个回答他喜欢！ 至此父子俩不再延续家产的话题，靳老开始东拉西扯话家常，但是两人心中都存有一份不需言明的默契。靳风扬已经表达了他的想法，那么靳老就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 只是最重要的、最难以启齿的、也是最私密的秘密，他终究没对父亲说出口。靳老对他的期望太大，所以他必须保留，未来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相聚，他希望留给父亲一个最完美的印象，他永远是父亲最成功的儿子！ 当他走出卧房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终于跟母亲正面的打了个照面。一如往常的，母亲只是投给他一抹极柔极美的微笑，然后就要转入卧房去服侍靳老。 但，这次靳风扬却主动先开了口。「我希望我的决定不会让你失望。」他知道父亲对母亲不会有丝毫隐瞒，所以刚才在房内所有的对话，母亲是一定会知道的。 「我看得出你对陈小姐没兴趣。」美丽的二夫人依然温柔地微笑着。 靳风扬看着她，既陌生又遥远的母亲，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却一直是感觉最遥远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做什么。」二夫人温柔地说，气质婉约、高贵得不像真实的存在。 这就是他觉得母亲很难亲近的原因，她太虚幻了，就像无法抓住的实体，美丽却难以靠近。 「是吗？」靳风扬淡漠地应了声。 「是。」二夫人微微一笑。 「包括我的感情？」靳风扬试探地问。 「包括你的感情。」二夫人居然优雅依旧，但靳风扬却恍若被定住般瞬间僵硬。 她还是笑着，梦幻一样美丽无瑕地笑着说：「不亲密，不代表不关心。我很爱你，你做什么我都没有异议，因为不会有人比你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送给他一朵绝美的笑花，她转身走了，留下一脸错愕的靳风扬。 在她窈窕曼妙的身影没入卧房之前，她缓缓回头微笑着对他说；「凤姊，其实是我推荐过去帮你打扫的大婶，我年轻时也学过手语呢。」 那朵笑花，忽然间变得俏皮起来了。靳风扬蓦地瞪大了眼，却看见她已经飞快地消失在他视线中。 那一瞬，他的心情很复杂，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感动，抑或是该生气？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以为很远的人，其实都离他很近。 ***** 照例又睡到日过正午，尹骞睡眼惺忪地半睁开眼，长长的眼睫毛掀了掀，随即一楞，倏地自床上一跃而起。然而瞬间映入他眼帘的，居然是还在酣睡中的靳风扬！ 尹骞怔怔地坐在床上望着他，望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睡容，仔仔细细地将他此时宁静安睡的模样深刻在心里。 他英气飞扬的黑眉、挺直的鼻梁、薄凛又棱角分明的唇线…… 尹骞笑了，一股陌生的感动在心口蔓延开来，那好象是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 靳风扬缓缓地睁开眼，迎向那张纯洁白晰的笑脸，映着窗外透射进来的日光，让他几乎错以为在尹骞身上看见了光芒。 「你第一次睡得比我晚。」尹骞笑道，笑容里似乎有一分孩子气的得意。 「我睡回笼觉。」靳风扬牵起一抹淡然浅笑。 「啊？」尹骞傻傻一楞，忽地被他强力一扯，整个人直接趴上他的胸膛。 「我已经回家一趟又过来了，你还没醒，我就再陪你睡。」 「你就不能装装傻啊。」尹骞噘起了嘴，有点不情愿。 靳风扬一笑，紧紧地将他搂在怀里。「不问我回家做了什么？」 「你自己会告诉我，我何必问。」慵懒得像只温驯的猫，尹骞永远都很清楚自己何时该扮什么角色、说什么话。 靳风扬保持好心情地微笑着，他就是喜欢尹骞这一点，不会咄咄逼人、不会得寸进尺、不会不识眼色，聪明伶俐得让人非常窝心。 「走吧！我们出去。」 「外面在下雨。」 「那我们去淋雨。」 「那我宁愿泡在游泳池里。」 「你要不要跟我出去？」 「哥哥，你的耐心好差呀！」 靳风扬露出一抹使坏的笑容。「不然，你要在床上跟我耗到天黑也行。」 来这套？尹骞挑起了眉。「怎么不好？反正你精力旺盛。」 「尹骞……」靳风扬握着他的手凑近唇边吻着。「我真的想带你出去，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尹骞一笑。「该不是杀人放火吧？」 靳风扬跟着笑了。「不杀人，去放火。」 「嘎？还真的？」 「为什么不能是真的？我说的话，从来不会打折扣。」靳风扬的笑很笃定。 「你要做什么？」尹骞惊诧地问。 「我要烧了爱情酒馆。」靳风扬说得不痛不痒，简直就像随口一个提议罢了，但是尹骞却震得瞪大了眼，因为他很清楚，靳风扬绝对不是个会随便说话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那里。」多么任性的理由！但却是真心话。 「你有什么权力烧了它？爱情酒馆的主人不是你。」尹骞轻拧起眉。 「那我就让它变成我的。」 他果然很绝！尹骞一点都不会认为他是在开玩笑，而且他绝对有能力做得到！ 买下爱情酒馆，对他来说就像买下一双高贵华丽的皮鞋，在发现这双不合脚的鞋只会捆绑住自己的脚步时，它的下场就只有作废一途。 「你一句话，决定爱情酒馆的存亡。」靳风扬的眼神很宠，同时也很狠。 尹骞什么也没说，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不希望你被绑在那个地方，甚至是任何地方。」 骞就是鸟飞的样子，用最自由的姿势去游戏人间，而不是在空中迷失了方向，却找不到落脚的地点。 靳风扬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尹骞感动得几乎快哭了。 因为是真正透彻了爱情的的意义，所以再也不会想要将他囚禁在这里。 「无所谓。」 总是漾着天真的笑脸，然后说出冷酷的话语，却让人不觉得哪里不协调，因为他是尹骞，所以很合理！ ***** 于是在一个半月后的某一天夜里，台北的夜晚突然变得灿亮，爱情酒馆大火狂烧，火光映红了夜色，消防车来来回回惊醒了周边沉睡的居民。 现场没有发现任何伤亡，警方初步判定是歇业中，因无人管理，电线走火而引发的意外。 这样的判定让靳风扬非常满意，也让尹骞见识到他的强悍、不择手段。 「你确实很有本事。」尹骞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 「你的口气听起来并不服气。」靳风扬为他倒了一杯浓醇的红酒。 他们现在正位于三万英呎的高空上，越过了国际换日线，准备迎接地球另一端的避寒天堂。 尹骞持起酒杯凑进鼻端嗅了嗅，故意岔开话题地低呼：「好难闻的酒。」 「这可是头等舱内最顶级的法国三十年红酒，最适合酒量差的人喝。」 「谁说我酒量差？」尹骞斜睨了他一眼，随即又做了一次深呼吸，两道漂亮的眉毛立刻打成死结。「真的很难闻！」 「那是因为你靠太近。」靳风扬笑道，端着自己的酒杯优雅地品尝着。 尹骞放下酒杯，整个人往他身上偎了过去。「你现在教我喝酒，下飞机后是不是就要教我抽烟？然后开始喂我喝碳酸饮料、吃油炸食物，最后把我的瓶瓶罐罐通通扔到海里？」 「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改变。」靳风扬浅笑着，啜着香醇的美酒，神情有着从未有过的悠闲放松。 「我现在也不需要刻意地保养我自己了，不是吗？」尹骞在勾引他，就算在万里高空的飞机上，他也不放过任何诱惑他的机会。 靳风扬深沉的黑眸闪过一道凛锐的光芒，唇角勾掠起不怀好意的笑。「除非……」 「除非你不要我！」机灵如尹骞，怎么会不知道要在他开口恐吓前抢先堵住他的口，只消用最无辜的眼神，就足以让他立刻弃械投降。 「我现在无事一身轻，所有的重心都是你，除非你不要我，否则我不可能不要你。」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谁都不能不要对方的吗？」尹骞装作一脸可怜样。 「我没忘记，所以你不许再说这种话。」他还是一样霸道。 爱情本来就没有道理可循，情人说的话就算是恶言怒语，也甘心装傻地解读成蜜语甜言。 尹骞笑笑的没有响应，他将目光移向小小的窗户外纯白的云海上，觉得过往恍若云烟般消散了。 他突然轻声地说：「我很感谢你。」 靳风扬默默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伟哥并不是个好打发的角色，但你还是轻易就将他摆平了。」只为了烧掉围困住我的囚牢……他在心底低喃地补上一句。 「尹骞……」靳风扬唤回他的注意力，在他回头时送给他一抹温柔的笑。 「我们喝酒吧。」尹骞深深地望着他，随即漾起了微笑。 「喝酒。」 其实说什么话都是多余了，一切的阴霾都已经过去，现在他们举杯饮尽这浓郁的思恋，化成交融在彼此生命的滋养泉源。 谁都不可以少了谁，谁都不可以不要谁！因为他们都一样任性又傲气，他们都一样害怕孤单没人陪。 骞就是鸟飞的样子，起风的时候就扬起自由的羽翼。 现在他身边有风扬的跟随，自己再也不会迷失方向孤单地飞。 之后不管他飞得多高、多累、多遥远，身边一定会有人相陪……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