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吻》 最初的完美 单可薇 听过柴门文吗?你看柴门文吗? 如果你是日剧的忠诚信徒,那么对于日剧原作女王柴门文的名字绝对不会太陌生,不少脍炙人口的日剧都是从柴门文作品里所改编,贴近生活的写实都会情爱常常让可薇心有戚戚焉。 偶然的机会看了“小早川伸木之恋”,妙子拿着亮晃晃菜刀迎接丈夫伸木回家的第一幕大大的把可薇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杀人悬疑之类的戏剧内容,原来这样充满戏剧张力的夫妻关系正在为这个故事揭开序幕。 现实的爱情里有太多的变数,原本笃定要厮守终身的男女在时间的淬炼下,当初结合的初衷开始动摇,然后爱情的甜味渐渐变调,接下来的结局通常不会太完美,然后彼此憎恨的对簿公堂……直到遍体鳞伤。 这故事有点无奈,一度陷入成年人的沉闷,然而终未却让可薇一夜难眠。爱情的路上,说再见的机会不是没有,难的是要怎么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完美性格使然,可薇十分在意彼此说再见的当下一切是否完美,因为始终认为,不完美的再见好像是颗残缺的爱情句点。 哈,有点吹毛求疵! 别嘲笑我的龟毛,可薇只是觉得完美的再见可以保有当初彼此相爱最甜美的回忆,尽管后来不爱了也不能爱了,还是不希望当初不顾一切去爱的回忆因为分离而被践踏。 写这篇序的时候,101的烟火已经炽烈燃烧过,同时也意味着2007年正式展开,在阅读《窃吻》这个故事前,可薇想要先祝福大家接下来的2007都能事事顺心、恋爱亨通。 咦?要问我《窃吻》的故事内容?看下去就知道喽~~ 第一章 寂静的巷道里,小货车上堆叠着为数众多的物品,看得出来都是一些生活家当,从敞开的大门沿着石阶走进,独栋屋宅前,沈仲达安静的坐在花枱上,巡礼的目光逐一扫过屋里的每砖每瓦。 他没有说话,唯独翻飞的思绪凌乱得像风起的落叶揭开尘封的回忆,掀起他在美国时的一些往事…… “妈,我回来了。”正在大学就读企管系的沈仲达一如往常的抱着书本归来,推开大门朝独坐客厅里的母亲喊。 沈母回过视线,带点勉强的笑容回道:“回来了,肚子饿了吗?我该准备晚餐了,今天管家请病假休息。” 他端详着身前的面容,“妈,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沈仲达看着母亲无奈牵强的脸庞问:“还是又有什么事情让你操心了?” 沈母深深的叹了口气,“还不是仲方,这孩子今天又跟你爸爸起了冲突。” “仲方?怎么了,好端端的爸为什么又跟仲方有冲突?” “你爸认为他课业表现太糟,下午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你也知道你爸威严惯了,偏偏仲方脾气也冲,话才说没几句两父子就闹得水火不容,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去调解他们俩的紧张关系。”沈母忧心仲忡的答道。 闻言,沈仲达皱起眉,“仲方人呢?” “关在房里一整个下午了。” “妈,我上去看看他,你别担心。”他拍拍母亲的肩膀后转身上楼。 站在房门前,沈仲达用亲切的口吻唤着弟弟,“仲方,仲方——” 房里刻意的寂静无声,摆明不想回应。 不死心的他继续敲着门板,“仲方,是我,你开一下门好吗?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几分钟就好,可以吗?” 半晌,房里传来脚步声,落了锁的门响起机械声响,被推开的门半掩着,露出一张不友善的叛逆脸孔,“又有什么事?” 他释放出善意的笑容,“怎么了,跟老爸呕气了?”他伸出手想要拍拍弟弟的肩膀,“妈妈很担心你。” 每次看到这个备受父亲宠爱的大哥,沈仲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大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拥有一切肯定,偏偏他耗尽所有力气,拚了命的努力苦读却还是得不到父亲一点认同,同样是沈家的儿子、同样成绩拿a,他却觉得自己比路人还不如。 闪身躲开伸来的手,沈仲方恼怒的说:“你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吗?故意来看我这个样样不如你的废物?” 沈仲达神情一僵,“仲方,怎么这样说自己,你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不我该怎么说?对,你就是聪明就是优秀,而我是笨蛋是蠢猪,你赢了,样样都赢了,我这辈子注定要活在你的阴影下,优秀的大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用这种虚假的关怀出现在我面前?你大可以乖乖去当你的好儿子,我唯一的请求就是拜托你饶了我,可以吗?” 沈仲达不禁拧眉,“仲方——” “不要假惺惺,你很优秀,将来是沈家企业的接班人,而我什么都不是,就算再努力再用功,老爸还是永远认为我不如你,我已经尽力了,成绩也都是a,这样还不够吗?不够吗——” “仲方,爸爸只是习惯用严厉的口吻来督促我们,他不是在否定你。” “可是只要有你在,他就看不见我的努力,就只会否定我,滚开!我习惯了,我习惯这种该死的命运,你这个集所有优秀于一身的天之骄子请不要再来增添我的难堪,求你了!” “砰!”沈仲方关上门,阻挡了所有的沟通。 门内的弟弟沮丧万分,门外的哥哥无力的垂下手。 英俊的脸庞上泛着苦笑。优秀?他优秀吗?如果他够优秀,应该要说服父亲接受他的梦想.如果他够优秀,应该走在自己的梦想之路上,而不日正在抉择的十字路口犹豫不前。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阴影,然而面对父亲的期望,身为长子的他也不能不从,当孝顺与梦想处于拉锯战,他心里的挣扎,又有谁看见了? 过往的回忆渐渐飘远,一个手掌猛然打上沈仲达的背,“想什么这么出神?”好友之一唐修杰问。 沈仲达扯出一个笑容,“没有,一些琐碎的事情而已。” 另一好友小蔡搬完最后一箱东西后走来,“该搬的都搬完了,不该搬的,一样都没搬。” 唐修杰往一旁坐下,掏出香烟,“喏,要吗?” 向来不抽烟的沈仲达看了看,破天荒的伸出手抽出一根香烟,用生涩的方法点燃了香烟,吸啜着传闻中可以消愁解闷的味道。 “欸,阿达,好端端的干么搬出来?”小蔡问。 “我爸妈决定要回台湾定居了。”他对口中的味道皱起眉。 “你家这房子独栋独院,五代同堂都没问题,还怕没房间啊?”小蔡不以为然。 “他家老头严禁电影的东西,连一卷底片都不行,尤其严禁沈仲达碰。” “不会吧!那他当初还愿意给你房子住?真怪。”小蔡一脸不解。 沈仲达苦笑,“房子钥匙是我决定回台湾时,我妈塞给我的。” “拜托,都这么多年了,你爸还是不肯接受你弃商走电影的事实?” “会接受就不是我父亲了。”霍然起身,“走吧!”沈仲达率先离开。 “咦,这是什么东西?”唐修杰弯下腰从草地上捡起一张泛黄的相纸。 直挺挺的木槿花丛前,开心咧嘴而笑的大男孩手上牵着一名小女孩,穿着沾有一行渍白色洋装的小女孩,用一种爱慕的神情仰头凝望身边的大男孩,吃着糖的小嘴圆鼓鼓的,煞是可爱。 “哇,相片里的人是谁?”小蔡问。 沈仲达抽了过来,用一种似曾相识的神情望着手里的相片。相片里的男孩是他,至于女孩……是谁? “背后有写字。”下一秒,小蔡紧跟着抽了回去,朗声念着相片背后歪七扭八的文字,“新郎沈仲达,新娘高婕妤?”飙起的音调,毫不掩饰他的揶揄,“哈哈哈,我说阿达禅师,你什么时候成的家?嫂子怎么也不带出来给我们瞧瞧?” 沈仲达睐去一眼警告,“我不认识她!” 高婕妤?会是谁?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车形宛若豹身奔驰而来的黑色名贵房车在一家顶级会员制俱乐部前停下,衣着笔挺的doorman快步上前打开车门—— 穿着salvatoreferragamo新款凉鞋的雪白双足先行落地,须臾,神情孤傲美丽的年轻身影从车厢里探出,精致的脸孔带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高小姐,欢迎光临。”doorman旋过身连忙利落的推开金色门把,有礼的迎入娇客。 俱乐部大厅里另一名服务人员迅速迎上前,一身光鲜的衣着,带着恭敬的口吻问候。“高小姐,您好。” “我父亲他们都到了吗?”高婕妤轻声问。 还是青涩的年纪,本该是青春无拘的,然而豪门世家的争逐角力,让一个年轻女孩的稚嫩脸庞被迫多了世故,尽管她今年才念大四。 “是的,高董事长夫妇偕同宾客都已经在牡丹厅入席。马上领您过云。”思绪一转,往前跨了一小步,服务人员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得以听见的音量补充,二分钟前容译少爷也刚到。” 细致的柳眉微微一挑,“一个人?” “还有一位女伴。” “谁?” “生面孔。” 高婕妤毫不掩饰的冷哼了一记轻蔑,娇嫩欲滴的粉唇掀了掀,吐出幽兰般的话语,一知道了,去忙吧,我自己过去就好。” “是。”服务人员马上止住步伐,身子呈现四十五度角的慎重恭送贵客。 手工精致的高跟鞋在明亮的进口瓷砖上敲击出悦耳的声响,直到声音隐没的前一秒,鞠躬的服务人员都没有坦身。 利落明快的步伐在静谧的廊道上即将遇上一分钟前抵达的身影,高婕妤一脸波澜不兴的继续昂首走着,倒是前方的两人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 “唷,我当是谁呢!这么嚣张跋扈的脚步声。”拥着女伴的轻佻男人语带嘲讽的瞪着逐渐走近的女子。 眸子淡淡一扫,高婕妤马上认出高家小霸王身旁的女伴正是最近在媒体上小有名气的女模特儿——专靠爬上床闯名号的小角色。 当下忍不住在心里叹服。一个绣花枕头配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高家草包,果然是彻头彻尾的绝配。 “容译,她是谁?”状似无骨的女模特儿矫揉造作的赖在高容译身旁,娇声问。 “我们高家的奇葩,老子外头生的野女儿,仗着有人宠便目中无人。” “喔。”女模特儿听闻的同时,不免也狗仗人势的瞟高婕妤一眼。 步伐不减的经过两人身边,高婕妤略略停驻,给了对方一抹绝美的笑容,说;“他在说你呀,仗着有人宠便目中无人。”轻蔑的笑了笑。 闻言,女模特儿咽不了一逼口气的猛跺脚,“容译,她——” “高婕妤,把你刚刚说的话给我吞回去!”高容译火大的瞪着这个从小就叫他生厌的异母妹妹。 “我说我的好二哥呀,我不过是把你方才说的话如数复诵一回,你气恼什么?”高婕妤甜甜一笑,“对了,学位买得怎么样了?听说你为了跟父亲争取集团子公司的经理职务,大费周章的央人帮你在海外买了个硕士学位,如何,还顺利吧?”言谈之间全然不掩饰她的轻蔑。 被妹妹抓住把柄,还在女伴面前被抖了出来,高容译顿时面子挂不住,气急败坏的想掩饰,“你胡说八道什么——” 高婕妤故作诧异,“我胡说?”嫣然一笑,“也对,以二哥你的智商根本不会想到这层面的利害关系,我看八成是你身边那些朋党给你出的馊主意,因为你真的不是那种人。”刻意的强调、意有所指的揶揄,她恶意的笑着。 “高婕妤,你不要以为你穿了一身名牌就会变成凤凰,外头生的终归是外头生的。”高容译恼羞成怒诋毁着高婕妤,因为他深知这是她心里的痛,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姣好的脸蛋文丝不动,高婕妤从容说道:“品牌只是一种精神形塑,跟骨子里尊贵与否无关,不过能把亚曼尼西装穿得如此狼狈,我说二哥呀,你绝对是古今第一人,所谓的名门贵胄也不过尔尔。”忽地又故作一惊,“哎呀,抱歉、抱歉,我忘了二哥不懂什么叫名门贵胄的,因为你懂得的辞汇向来严重少于你所认识的女人。” 不给高容译反击的机会,高婕妤轻轻松松撂下奚落,从容的推开牡丹厅的离花门,昂首姿态婀娜踏入。 “爹地——”二话不说就是甜甜的呼唤。 “宝贝,怎么这么晚?”看似责备实则宠溺,主位上威严的高父对着唯一的女儿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说话的当下已经起身上前抱住这叫人心疼的宝贝。 唯一的女儿,唯一的掌上明珠,尽管是地下夫人的孩子,偏偏mn他最宠爱的公主,就连一旁搏命生了儿子的元配夫人见状都不免要吃味。 “还说呢,下午才突然打了电话说今晚要替返台定居的沈伯父接风洗尘,人家不敢怠慢,硬是把事情全部推开,特地回去好好打扮一番,就怕失了爹地的面子,爹地没夸人家还嫌晚!” 高父拧拧她的脸,“啧啧,你这丫头,怎么在你沈伯父、沈伯母面前这样放肆?还不快跟伯父、伯母问好。”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闻言,高婕妤满是期待的别过视线,“伯父、伯母您们好,欢迎您们回台定居,抱歉我来晚了,”灿亮的目光落向一旁,“咦,这位是?” “仲方,我们家老二,小时候你们曾经玩在一块的,这么多年不见难怪都不认得了。”沈父望向高婕妤笑着介绍,接着又向高父说道;“老高,你这女儿真是粉雕玉琢,着实叫我羡慕啊!” 笑容褪去,呀……是老二,浮腾了一路的心顿时跌落,失望之余,高婕妤淡然的朝沈仲方颔首致意。 “婕妤,来,今晚你坐爹地身边,爹地好久没跟你一块吃顿饭了。”高父吩咐。 闻言,高夫人脸色微微愠恼,然而碍于场面,也只好故作慈爱的挪位给高婕妤,扬声招呼,“婕妤,这位子给你坐。” “别、别、别——我只是晚辈,大妈您坐,我坐角落的位子就好,待会让二哥陪爹地、人妈坐。” “容译到了?你碰见他了?怎么没等他一起进来?”高夫人一听见儿子到了,心情不由得雀跃起来,马上连声追问。 出身名门世家的高夫人结婚多年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果然丈夫最终还是发生外遇并生了个儿子,有感于自己元配地位随时不保,忧心忡忡的高夫人无所不用其极的尝试任何方法,好不容易总算让她生下高容译。 尽管排行老二,陆陆续续几个丈夫外遇的对象也都生了孩子,但毕竟是元配所出,地位与其它庶出的孩子不同,尤其是这种家族聚会,能代表出席的,自然只有元配夫人跟嫡子。一思及此,高夫人脸上不免流露出傲然神情。 高婕妤把这种虚荣看得一清二楚。 走过去假意亲昵的拥抱了大妈,“二哥带了个女朋友,我不好意思在旁边当电灯泡,只好先进来。”又附在她耳边低低的说:“是个漂亮的女孩呢,瞧二哥对她呵宠的模样,说不定好事近了,到时候可要跟大妈讨喜酒喝了。” “瞧你这丫头嘴甜的,你二哥若能讨房好媳妇,喜酒自然少不了你。”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高夫人打的就是这算盘——等儿子成了家,高家偌大的家业自然也该交到宝贝儿子手上。 识大体的高婕妤给大妈做足了面子,贴心又乖巧的把自己排在那不起眼的位置,果然让高夫人笑得阖不拢嘴。 除了元配,高父在外还有三位小老婆,四个女人分别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情场、家庭的利害关系理所当然的延续到下一代身上,深知这层巧妙的高婕妤绝对不会傻到恃宠冒犯大妈,愚蠢的把自己和母亲的地位弄拧。 往常这种餐聚碍于大妈的强硬坚持,父亲是鲜少让其它非婚生子女出席的,今天倒是破天荒,一路上高婕妤不住的揣测着原因,另一方面因为某人,她也对今晚的餐聚萌生期待。 只是……期待落空了,她想见的人并没有出现,高婕妤只得把怅然心思偷偷的藏妥隐匿。 仪态优雅的端坐在位子上,她察觉了一抹注目,从容的扫过眸光睐去,是沈仲方,他正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瞧,沉静的回了笑,她选择保持缄默。 眼前这张脸孔样貌没有她记忆中熟悉的温柔神态。 心里幽幽低怅,尽管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了,记忆里的点滴,她没有一丝还忘,对于童年木槿花丛那抹温柔的呵护…… 灿烂盛开的木槿花丛旁,年方八岁的高婕妤躲在角落呜咽哭泣,心里的悲伤远远超乎她这个年纪所可以承受。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有记忆以来,她每天都这样问着母亲,问得母亲两眼泪花,她却傻气的啥也不懂,十足的孩子。 拗不住她的一再请求,向来宠爱她的高父终于在电话里应允,待她过完八岁生日就要接她回大屋同住,高婕妤一心以为这代表她可以像其它同学一样同时拥有爸爸和妈妈,每天莫不兴奋期待八岁生日的到来,殊不知这份期待竟意味了分离。 生日那天,高婕妤孤零零的坐上爸爸遣来接她的车子,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妈妈并没有跟她一起搬回大屋,因为大妈不许,措手不及的她只能被迫跟母亲分开。 “妈妈!妈妈——”后车厢里,凝望母亲的脸逐渐模糊,高婕妤开始感到恐慌。 她错了,大错特错!爸爸居住的大屋并不如她想象的好,孤立无援的她得喊可怕的女人大妈.还得喊那个讨厌、恶劣得叫人难以忍受的高容译二哥,只要一个不小心,她不是被大妈责骂就是被高容译欺负,她想念温柔的妈妈,她每天每夜都想念着疼爱她的妈妈。 “妈妈,妈妈……”穿着沾有污渍的白色洋装,高婕妤在木槿花丛旁掩面哭泣,“我想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才不管今天大屋里有多少客人来,也不管大妈刚刚是怎么半恐吓、半威胁的叮嘱她要乖,现在她只想回到母亲的怀抱里,再也不要跟妈妈分开。 爸爸送给她的漂亮衣服脏了,可恶的高容译跟其它小孩一起恶作剧把她推到花圃里踩脏她的衣服,他笑她是狐狸精生的孩子,像个小霸王似蛮横的扯她头发、踹她身子,不过她不怕痛,她只希望能够回到妈妈身边去…… “妈妈,你来带婕妤回家好不好?”娇小的身子伤心欲绝。 忽然,“为什么在哭?”有道声音从她的头上传来。 高婕妤先是一愣,张望了须臾以为是幻觉,低头正要继续哭泣哀悼她的孤寂时 “叩叩叩,请问,这是谁家的小公主,为什么躲在这里哭?”带着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发顶。 她当场止住啜泣,猛地抬头往上瞧,映入眼帘的是张温和的脸孔和十分阳光的笑容。 仰起头,她带着浓浓的鼻音诧异的问:“你、你是谁……” 沈仲达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你是高叔叔的女儿吧?” “嗯。”她点点头,沾染在睫上的泪珠顺势落在脸上,那么的无车可邻。 他带着笑容用手指抚去她脸庞的泪水,“乖,告诉仲达哥哥,你为什么哭?” 眸光骤暗,嘴一瘪,她忍不住又呜咽起来,“我想念妈妈。” “傻瓜,婶婶跟你容译哥哥都在那边,来,我带你过去。”他作势牵起她的手。 高婕妤反应强烈的抽回自己的手,满脸抗拒的退开,哆嗦着嗓音说:“她才不是我妈妈,高容译也不是我哥哥,不是!”方止住的泪水又要溃堤。 沈仲达愣了下,“你不是高叔叔的女儿吗?怎么……” “我妈妈没有住在这里,爸爸不许她跟我一起搬回大屋,我不喜欢大妈,我更讨厌高容译,他骂我是狐狸精的小孩,”她激动的紧握着小拳头,“大哥哥,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好想念妈妈。”她抽抽噎噎的低泣请求。 虽然是童稚的三言两语,已经念中学的沈仲达顿时明白了一切。这个女孩不是婶婶的女儿,是高叔叔其它太太生的孩子。 他同情她的遭遇,拉下她揉着眼睛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婕妤,高捷妤。”清脆的嗓音轻声回答。 “来,婕妤乖,听仲达哥哥说,”他一把抱起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婕妤要勇敢,不管容译怎么欺负你,你都一定要勇敢,因为老天爷会赐给勇敢的小孩好多愿望。” 她眸子一亮,“愿望?是带我回家吗?” “嗯,只要婕妤勇敢,老天爷就会实现你的愿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口香糖,“喏,这个送给婕妤。” “仲达哥哥,真的只要勇敢就可以见到妈咪?”她认真的问。 “嗯,真的。” 思索须臾,她一把抓过沈仲达递来的口香糖,“那婕妤以后不哭了,我会勇敢的,因为我想要见到妈咪。” 他赞许的揉揉她的头发,“对,这样才是好孩子,仲达哥哥喜欢勇敢的小孩。”旋即拨开口香糖的包装,“喏,婕妤,吃!” 高婕妤毫不犹豫的张开嘴巴咬下那甜甜的口香糖,冲着沈仲达露出羞涩的开心笑容。 “仲达哥哥,如果我变勇敢了,你也会喜欢我吗?” “嗯,当然。” “如果你喜欢我,那我长大就要嫁给仲达哥哥。” 沈仲达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好、好,以后婕妤就当仲达哥哥的新娘。” 童年伤心时候的一股温暖给了她无穷的希望,当时口中的甜味在高婕妤心里留下深刻的记忆,尽管之后沈仲达被送出国念书,但是他和善温柔的模样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被她还忘。 乍从父亲口中听到沈伯伯决定返台定居,她这一路上都盼望着能见到那个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仲达哥哥…… “婕妤、婕妤——”高夫人责怪似的喊着她,“傻笑什么?仲方在问你话呢!” 高婕妤回过神来,“很抱歉,请问你刚刚问我什么?”满是歉意的对着沈仲方问。 “想什么这么开心?” 想什么?当然是想起有关仲达哥哥的一切,那是心里最秘密的美好。 “没有。”高婕妤不随便跟入分享这份甜蜜的。 “听说你今年即将毕业,毕业后有没有到美国攻读学位的打算?”沈仲方眸光热切的望着她。 “到美国攻读学位了。”她反复思忖这个问题。 她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想到她倘若出国求学,届时母亲一人孤零零的在台湾生活,她怎么也不放心。 “哎呀,女孩子家念那么多书做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带着女伴,坐在母亲身边的高容译不以为然的说。 光想到高婕妤这个可恶的丫头老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花着将来属于他的钱,他就整个人不舒服,更没道理让这丫头出国念了一堆书回来嘲笑他。 “人家是问婕妤,你插什么嘴?说话一点兄长的风范都没有。”高父不悦的训斥这不成材的儿子。 “好了、好了,好端端的骂容译干么?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把儿子宠上天的高夫人连忙帮腔。 高婕妤暗自在心里冷哼。要不是碍于沈伯父一家人在,她真想狠狠的给这个没脑袋的高容译一点颜色瞧瞧,不过也不用她多说什么,笨蛋如高容译就是有办法自 “还不急,我想多用点时间好好思考接下来的路。”她避重就轻的说。 “对,不急、不急,到时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问问仲方,他在美国生活那么多年了,前些年拿到硕上学位后就在他爸爸公司帮忙处理台美两地的事业,将来婕妤若是想要到美国念书,仲方可以帮忙照顾,你爸也能放心。”沈母意有所指的笑说。 忽地,目光瞥见两家长辈笑得过分灿烂的模样,心思纤细的高婕妤顿时明白,今晚的餐聚明为替沈伯父接风洗尘,实际上根本是场预谋的相亲宴,难怪大妈会如此反常的慷慨应允她出席。 可恶,她早该想到了! 不,除了仲达哥,她心里不会再有谁了。高婕妤在心中对自己说。 第二章 牡丹厅里的豪华飨宴吃在嘴里却是食不知味,高婕妤一方面对于大人们的刻意凑合选择视而不见,一方面又犹豫着该不该贸然打探沈仲达的消息,一顿晚餐吃得她郁闷寡欢。 好不容易结束筵席,当下她只想快快回家去。 “对了,婕妤,仲方好多年没回台湾了,看你哪天有空陪他四处走走,你们年轻人比较有话说,老拉着仲方陪我们这些老人家聚会说话也挺无趣的。”高夫人故作热络的说。 “是,我知道了,大妈。”她面不改色的陪笑应允。 “老高,今天真是多谢你的招待,等家里都整理安顿好了,下回换我作东回请你们夫妻。” “哪儿的话,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见外什么!” 接着又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寒暄,时不时话题就会落到她和沈仲方身上,高婕妤索性装傻来个相应不理。 “对了,容译,你待会负责送沈伯伯一家人回家。”高父突然命令。 高容译面露不耐,“啥?可是爸,我待会……” 高容译真是笨到骨子里去,就会在不合宜的时机说不得体的话,果不其然方才还笑容满面的父亲登时又恼火起来。 高婕妤连忙挽着父亲体贴的说;“爸,二哥还有事要忙,这样好了,我让司机先送伯父、伯母回去,让二哥去忙吧!” “对啊,你不是给婕妤聘了个专属司机,就让司机跑一趟吧!”高夫人加入游说。 多亏高婕妤在一旁百般的安抚,高父这才勉强点头放人。 来到门口,司机已经等候多时。 “要委屈你们稍微挤一挤了。”高婕妤略带歉意的表示。 “哪儿的话,婕妤真是个乖巧体贴的女孩,谁能娶到你,那真是好福气呀!”沈母话中有话。 高婕妤淡笑一抹,不把这话往心里搁,等客人都上车,自己才坐进副驾驶座。 这些年看够了父亲三妻四妾问的明争暗斗,为了替她和母亲谋求安稳生活,她被训练得面面俱到、八面玲珑,旁人以为她温柔可人,其实只有自己真正明白自己。 这些勇气是仲达哥给的,是他给的她,她没忘。 而她此刻的体贴不是为了谁,全是为了多点机会探闻仲达哥的讯息,尽管这一个晚上她始终没有听到仲达哥的名字被提及,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回到沈家,沈氏夫妇礼貌的邀她进屋坐坐。 “时间也不早了,婕妤不打扰伯父、伯母休息,以后多得是拜访的机会。” “对,以后多得是机会,你快上车,早点回去休息。”沈母热情的说。 就在双方推推送送的时候,有辆二手的休旅车迅疾的朝这方向驶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车子千钧一发停在距离高婕妤座车仅仅三公分的地方。 叫所有人都捏把冷汗的驾驶迅速的打开车门下来,神情淡漠的瞥过门口的众人,“爸、妈,还没睡?” “睡?你以为有你这儿子我能每天好吃好睡的吗?又回来做什么?你不是满脑子想着玩摄影、拍电影就可以活了?”见到大儿子,沈父没来由的大发怒火厉声喝斥。 一旁沈母见状赶紧拉拉丈夫的手,要他收敛怒火。 鹤立鸡群的挺拔身形似是对这些怒骂习以为常,以着波澜不兴的口吻说道;“有个东西放在屋里忘了拿,马上就走。”简单解释后,沈仲达旋即迈开步伐进屋去。 匆匆过去的一道身影叫高婕妤登时愣住了。是他!方才那个神情淡漠的男人是仲达哥!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她却清楚的看见比起当年的青涩更添成熟魅力的脸庞,那是她心里深处的一抹熟悉,叫她每每都会怀念起。唯独,曾经温柔开朗的眸子如今却是疏冷淡漠得叫她倍感意外。 “刚刚那位是仲达哥吧?”她压抑着心里的悸动鼓起勇气问。 沈仲方马上回头以着过分犀利的目光望着她,“你知道他?” 明明是世交,明明对他生疏,可为什么偏偏对大哥如此熟悉?沈仲方嘴里的酸涩猛然化开。 “仲达哥出国念书前,我见过他。” 高婕妤视线飞掠的扫过沈家心思迥异的三张脸孔,顿时对于方才的吊诡情况有了概略的掌握,她二话不说收拾好奇马上告辞。 当司机缓缓把车子驶离沈家大宅,高婕妤看见沈家人进屋后,马上命令,“停车!把车子倒回沈家大门前。” 司机不禁诧异,“小姐?” “快点——”态度坚决的她下让对方有质疑的机会。 “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司机还是乖乖把车子倒回沈家大门前,静静等待下一步指示。 坐在车里静静等候着,半晌,紧闭的大门再度开启,疏冷的身影快步走出。 高婕妤打开车门就迎上前去,“仲达哥——” 听见呼喊,沈仲达停下步伐,用一种淡然的目光望向她,一会才开口,“我不认识你。”断然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婕妤!我是高婕妤,八岁那年,我们在高家大屋的木槿花丛旁见过面。”她难掩心里悸动的说。 “高婕妤?高家大屋的木槿花丛?”他的目光短暂停留在她灿亮的美丽容貌,突然联想到搬家那天捡到的相片。 “你忘了吗?我是高叔叔的女儿,那时刚被接回大屋的我躲在花丛哭着想回家,是你叫我要勇敢的,你忘了吗?” 是她?相片里那个跟他手挽手的小女孩。虽想起,但沈仲达的反应也只是冷冷的瞥一眼婀娜美丽的女孩,“嗯。”不置可否的淡漠回应。 “你跟我说只要勇敢,老天爷就会实现我的愿望,你没有骗我,当我学会勇敢,老天爷真的让我回到妈妈身边了!”高婕妤毫不掩饰对他的感激。 他却依然紧闭双唇吝于自己曾经慷慨给予的笑容,淡然回应,“我知道了。” 尽管他的态度冷漠得叫人泄气,可是高婕妤一点也不以为意,依然用着热络的口吻说:“仲达哥什么时候回台湾的?今天怎么没有跟伯父、伯母一道来用餐?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他微微挑了眉,“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先走了。”转身打开车门就要离开。 “仲达哥,你哪天方便?我想要请你吃饭,一直想要当面跟你说声谢谢的。” “再说吧,这阵子很忙。”给了个软钉子,沈仲达发动车子操控着方向盘扬长而去。 愕然望着远去的车子,高婕妤挫败的上丁车,“黎叔,回家。” “是,小姐。”司机默默的把车子驶出沈家大宅前的巷道。 还是那么的帅气挺拔!仲达哥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双漂亮明亮的眼睛,眸光清澈 他也一定不知道自己还有张会泛着温柔笑意的嘴,浅浅笑着的时候,脸上的纹路会被轻轻牵动,给人自在的舒适感觉。 尤其是被他拥抱的时候,整个人会暖得像是十二月天偎在火炉旁,这些都是八岁那年,他给过她的宝贵记忆。 只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明亮的眸子变得晦暗,记忆中温柔的灵魂到哪里去?为什么现在的仲达哥竟是如此冷漠疏离? 高婕妤闷闷的在心里想。 不,我是勇敢的高婕妤,即将成为你新娘的高婕妤,对于眼前的一切都要勇敢的探寻真相,我不会放弃的。她态度坚定的对自己说。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为了制造机会见到沈仲达,高婕妤应允沈家的邀请三天两头的上门吃饭、喝茶,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餐桌上沈仲达永远都是缺席的。 有时她都不免疑猜,沈仲达究竟是不是沈家的一份子? 见不到他已经够叫人沮丧,麻烦的是,好几次明明大伙儿谈笑自若,下一刻沈伯父便会和沈伯母找借口离开,故意留下她和沈仲方两人独处。 她不是不懂他们这些刻意安排背后所隐藏的意涵,然而她自己心里明白,她不可能爱上沈仲方,因为仲达哥的身影早在八岁那年就深深烙印在她心里,任谁都无法替代,这辈子能让她甘心披上嫁纱的,就只会是仲达哥一人。 如果说她的勇敢是仲达哥所赋予的,那么她的固执也是为他所豢养。 客厅里,皇家哥本哈根的瓷器装盛着热暖淡香的红茶,高婕妤托捧着瓷杯啜饮甘泉后问:“对了,来了这么多次,怎么老是不见仲达哥?” 听见兄长的名字,沈仲方的脸色明显出现不自在的神情,尽管聚拢的眉心瞬间就松开,还是被细心的高婕妤给捕捉。 “怎么了?”她,意在打破砂锅。 放下手中的瓷杯,沈仲方口吻不悦的说:“少提起我大哥,尤其是在我爸妈面前。” “为什么?不都是一家人吗?” “名义上的一家人跟实际上的一家人还是有差距的。”沈仲方隐忍怒气表示。 “我不懂。”她坚持在这话题上打转。 沈仲方迎视她,回答,“沈仲达这个名字在我家是个忌讳。” “忌讳?伯父、伯母看得出来是非常慈爱的父母,我不认为哪对慈爱的父母会认为自己的儿于是忌讳。” “如果那个儿子愚蠢的选择背弃了众望,那么他就会是个忌讳。”沈仲方口气恼火的说。 始终没有把目光挪开,她瞬也不瞬的望着他,等待他的说明。 沈仲方脸上掠过一抹异样神色,是眷恋跟爱慕交融后的复杂产物,“也罢,你早晚是要知道这层关系的。”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高婕妤的誓在必得。 “我跟沈仲达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很早就因病辞世,从小他就优秀杰出,我父亲也十分以他为荣,为了栽培他,不惜想方设法的送他出国留学,更为了他,把事业重心移往竞争激烈的美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他彻头彻尾是以一个接班人的身分被培养训练的。”沈仲方言谈间不时流露嫉妒、欣羡的口吻。 “可是就在他大三那年,我们家这个天之骄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了,突然休学说要弃商学拍电影,那时真的大大的震慑了我父亲,父亲自然是不可能接受,两人遂而开始水火不容的对峙,父亲甚至断绝他所有的经济来源,沈仲达这个大少爷潇洒的背起行囊一个人溜回台湾去作他的电影春秋大梦,气得父亲当时只差没崩溃。”语带嘲讽的沈仲方低低的笑了,“更可笑的是,从来都是扮演跑龙套角色的我反倒阴错阳差成了接掌家族事业继承人。呵呵呵……”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想走的路的权利,或许仲达哥真的不适合在商场上打滚。”高婕妤语重心长的说 沈仲方止住笑容,不满的说:“去他的选择,他可以任性的走他想走的路,我却得跟着我妈责无旁贷的帮他面对这些烂摊子——” 多年来,他一直不愿承认,自己压根是被施舍的一方! 聪明如高婕妤选择缄默,她知道这时候多说什么都会引起沈仲方的情绪反弹。客厅里的氛围变得诡谲,两人各自面对着瓷杯保持静默。 “毕业后到美国来。”沈仲方突然说,命令的口吻。 “为什么?”高婕妤皱眉。 “我可以照顾你。这次纯粹是陪着我爸妈回来,过阵子我又会回美国,虽然台美两边都有事业要处理,不过我还是会以美国方面为主。台湾这边我顶多几个月回来一趟。” “我不想。” “为什么?”他追问。 “我们才初认识,你不需要刻意照顾我什么。”她顿了下又说:“不,那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现在我并不想留我母亲一个人在台湾孤单生活。” “你终究有一天要离开你母亲的,当你手指套上着男人给的戒指时。” “婚姻对现在的我来说还很遥远,我想时间会让我学习面对这个问题,到时我定能做出选择,但不会是现在。”她从容委婉的拒绝了他。 有些女人或许习惯接受命令,但是,她知道她不是,又或者是他并不是那个让她甘心配合的对象,所以她无法接受。 “少爷,美国的公司来了电话,您要接听吗?”沈家管家的出现拦截了沈仲方的欲言又止。 “快去忙吧,别顾忌我,商场上的事是刻不容缓的。”高婕妤识大体的表示。 沈仲方不得不咽不到嘴边的话,“抱歉,你坐一下,我去去就来。”转身对管家吩咐,“李管家,我到书房去听。” 他离开后,高婕妤大大的松了口气。 他给人的压迫感太强烈,紧绷得叫人喘不过气,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爱上沈仲方,不可能……比起他的强势,她还是喜欢仲达哥的温和。 她霍然起身,“李管家,麻烦你待会转告你家少爷一声,就说我家里还有事得先离开了,下次再来拜访。” 没等沈仲方出来,高婕妤拎着她的名牌小提包从容的离开沈家客厅,由李管家一路护送她往车库去。 “对了,仲达少爷不常回来吗?” “不常。”一个月能见上一次面就属难得了。当然,李管家没这样说。 “你进屋去吧,免得你家少爷找不到人,我知道车库的方向。” 婉拒了李管家的送行,高婕妤独自走向沈家车库。 “不常回家,那么你都在哪里呢?”她喃喃自问。 来到车库,她没看见父亲馈赠的名贵房车,反倒有辆突兀的二手休旅车大剌剌的挡住出入口,高婕妤不怒反喜。 这不是仲达哥那天晚上开的车吗?他回来了,她总算可以见到他了…… 可为什么没见到他回屋去?不会是又出去了吧?诸多的揣测掠过高婕妤的心头。 她快步向前趴在休旅车窗上往里头张望,阒暗的车厢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也没有,不死心,她又在附近张望查看了须臾,这时,车库里的幽暗角落隐约传来声音。 “该不会是在那边吧?嗯,有点暗……”嘀咕的当下,步伐已经不受控制的悄悄走去。 生怕会惊扰了沈仲达,她不忘刻意放轻脚步。 然而,待她径直的定到那角落,沈仲达的身影并没有如预期的出现,失望像是一张大纲紧紧的把她困住,随时要吞噬失落的她。 “可恶,见你一面为什么这么难?”她幽怨的问。 才要转身离开,蓦然,几道喷嚏声从紧闭的木门后传来,大大的振奋了高婕妤的心。 她不假思索的推开木门,“仲达哥,是你吗?” 全然没有一点心理准备,蕴含庞大怒气的喝斥声宛若风暴似的从黑暗的房间里迎面袭来。 “该死,滚!你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紧接着几样东西凌空飞来,在正面飞击高婕妤脸庞前先碰撞上门框,骤然落地发出巨大声响。 她愣住了,彻底的,有老半天她都动弹不得,整个人惊愕的定在原地。 若不是门框代她受了这一击,只怕她现在已经疼得站不起身。 危机还没有解除,一张野兽般狂暴的脸孔倏的出现在她面前,布满血丝的眸子近乎指控的瞪着她,高婕妤微颤着双唇,呐呐的喊,“仲达哥……” “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是谁给你这个该死的权利打开这扇门的?”愤怒的双拳抵在门框上,仿佛随时就要张开扑来勒紧她的脖子,好叫她措手不及的窒息死去那般。 她苍白的脸孔写满惊愕,直到她看见黑暗的房里一盏微弱的红灯,桌台上琳琅满目的铁盘、镊子、相机、底片工具,高婕妤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这是一间暗房,沈仲达正在这埋首冲洗他的相片,而一切的心血成果全被她这个擅闯的笨蛋给毁了,他的愤怒、他的气恼她全都可以了解,谁让她这么鲁莽。 “对不起,仲达哥,我……”她不知道要怎么向他表示心里的歉意。 “滚开!”沈仲达面容阴狂的冲着高婕妤不满的大嚷后,回头抓过相机越过她就要离开。 “仲达哥,等等,请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抱歉……”高婕妤试图拉住盛怒的他。 当冰凉的柔荑触碰到他的手臂,沈仲达反应像是刺猬似的奋力挥开。 没料到他推开的力气如此强大,娇小的高婕妤抵挡不住,整个人像是颗被抛掷的球,只能顺势往后跌去,撞击到一旁的铁架发出轰然声响。 一切快得叫她措手不及,直到手臂上传来刺痛,她本能的抚上痛处,温热的液体从她的指缝中沁出—— 她疼得说不出话来,紧紧的揪住双眉缩着身子,脑海中掠过的字眼除了疼还是疼。 这下全都安静了下来,方才的对话、拉扯都在这轰然巨响后归于寂静。 沈仲达回过头看向安静的她,鲜血刹那间染红他的视线…… 愧疚浮上他麻木许久的心,他马上回头来,蹲下身作势要拉开她的手查看伤势。 “别……”她虚弱的哀求,还不忘在他面前扯出一抹坚强的笑容。 他眉一拧,二话不说扯开她系在颈项上的丝巾,命令道:“把手拿开!” 高婕妤松开手,就见他手中的丝巾以迅疾的速度缠绕上她受伤的手臂,来不及说声谢,她已经落在他怀里被抱上那辆休旅车。 引擎声响起,下一秒,车子已然滑出车道往最近的医院疾驰而去。 第三章 “对不起……”高婕妤诚恳的道歉。 沈仲达没有搭腔,只是睐去一眼,止住她的话。 他始终紧闭着嘴巴,把唇抿成严肃的一直线,看着他怏怏不豫的模样,高婕妤心里满满的都是不舍。 难道是这些年的人生历练,把那个开朗温柔的大男孩给改变了?她好想再看到他温柔的笑容,哪怕是一眼都好。 “仲达哥,我没事,你……” “闭嘴!”他恼火的命令。 他在生气,非常愤怒,对象是她更是自己,他气她毁了他的心血,却也气自己暴怒中殃及了她。 到了医院,手煞车一拉,他抱起她飞快的冲进急诊室,只差没有抢在第一时间亲自把医师押到她面前为她诊治。 “伤口需要缝合。”医师说。 “一定要吗?不能让它自己愈合吗?”光想到锐利的针要在手臂上左右交错,高婕妤感觉一股寒凉从她背脊窜至全身。 “恐怕没办法。”医师摇头。 帘子一拉,当护士小姐把所有的缝合器具整整齐齐的摆到面前,高婕妤只觉得自己快要昏厥。 似是看穿她的恐惧,医师才拾起缝合的针,一旁始终静默的沈仲达伸手将她苍白的脸庞往怀里扳来,不让她看见这叫人惊颤的一幕。 “麻烦缝合的动作务必仔细,尽可能不要留疤。”沈仲达叮咛。 “嗯,当然。” 即便已经打了麻醉针,目前的角度也确实看不到医师的动作,但那针线在手臂上穿梭的感觉仍叫高婕妤头皮发麻,不自觉的用另一只手紧紧揪住沈仲达的衣角寻求支柱,身子不住的发抖。 于心不忍,沈仲达索性把她搂得更紧了,紧闭的嘴巴吐出简单的字句,“不要怕。” 怔愣瞬间,她仰望他的脸庞,下一秒便感动的把脸埋进他怀里。 他双手的力道恰到好处的给她安心的依赖,这漫长的煎熬若不是有这温暖的怀抱,她铁定是熬不下去的。 终于,缝合的手术结束了,她仍心有余悸的说不出话来。 “这几天伤口千万不要碰到水,开的消炎药要按时吃,有什么异常一定要马上回诊,如果没有其它大碍,过几天再回来换药即可。”医师扫了两人一眼,莞尔叮嘱。 若不是场合不宜,只怕医师要忍俊不禁的大笑出声。这男人绝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紧绷得比伤患还要夸张。 拎着药袋,高婕妤还抖得宛如风中落叶,沈仲达没敢松开手,一路搂着她离开。 坐在驾驶座上,沈仲达随手抓过一张纸片,在空白处写下他的手机号码交给高婕妤,“记得要按时吃药,伤口别碰到水,有什么问题打电话给我。” 她接过纸片,虚弱的说:“谢谢。”语毕,将纸片珍贵的握在手心里。 “我先送你回高家,至于你的车子改天请司机来取好了。” 她看着他,连忙说道:“不!不回大屋,我已经搬出大屋,现在我和妈妈住在外面的公寓。”她给了一串地址,沈仲达马上掉头往她和母亲的住处开去。 “什么时候搬出来的?”他随口开。 “上国中的时候。” 点点头,沈仲达不置可否。这是家务事,他一个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 他的寡言让高婕妤有些紧张,生怕自己多说什么就要惹得他下开心。 直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惊觉什么的叫嚷,“糟糕,仲达哥,我不能就这样回家,可不可以麻烦你先送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他睐她一眼。 “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低沉的嗓音明显的提高,他把她当怪物似的瞪着。 真是吊诡,这个女人几分钟前还因为手臂上的伤口吓得脸色苍白,老半天说不出话,现在离开医院前后也不过才十分钟,她已经精神抖擞得可以去逛街血拚了? 难道是他太低估了女人惊人的消费欲望? 从他质疑的眼光,高婕妤明白他误会了,只得苦笑的说;“衣服沾上血渍,这样回去妈妈会担心,所以我想买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沈仲达点点头,不再表示什么。 静默的陪她来到百货公司的精品专柜,这一路上他巧妙的为她挡开可能碰撞到她伤口的穿梭人潮,尤其严禁四处乱窜的小孩靠近她半步。 专柜小姐一看到高婕妤,立刻热络上前招呼着,“高小姐您好,正要打电话通知您今天柜上刚进了一些新品。”下一秒发出惊呼,“天啊,高小姐,您受伤了,不要紧吧?” 沈仲达站得远远的,然而从专柜小姐见她出现就没停歇的殷勤态度,不难想象,高婕妤绝对是老主顾了。 “不碍事,麻烦你帮我拿跟现在穿的这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对了,还有同款的丝巾。” “好的,马上拿来。” 等待的同时,她的目光偷偷追逐着沈仲达。 以前的仲达哥身上不乏名牌衣着,而今他的打扮,比起沈仲方对穿衣的讲究,显得是随意又简单,她这么贸然拉着他来到这里,害得他这一路成了服务人员的目光焦点。高婕妤忍不住在心里责怪自己的疏忽。 她迎上前说道:“仲达哥,我马上就好。” “没关系,买东西精挑细选对女孩子来说是一种权利。”沈仲达捡选了一个舒适的位子坐下从容等候。 高婕妤被领进试衣间,逐一换上新衣服,专柜小姐主动为她系好丝巾,现在的她就跟出门前一模一样,打扮得精致完美。 才走出试衣问,沈仲达接过专柜小姐递来装着旧衣服的纸袋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还没付账。” “沈先生付过了。”专柜小姐笑答。 “不,仲达哥,不该让你破费的。” “没关系,当作是害你受伤的赔礼。”他拉过她没有受伤的手,不打算继续跟她在谁付账的话题上争执。 高婕妤的愧疚更深了。从沈仲方口中知道,打从仲达哥休学那一刻开始,他的经济来源就被整个断绝,为了坚持自己选择的路,他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尽管他现在已经进入社会工作,可这对她来说寻常的一笔置装费,对他而言却未必是。 自责之余,她是心疼他的,心疼他这个天之骄子为了逐梦,这一路所付出的代价。 “怎么了?伤口疼吗?”察觉她的异样,沈仲达问。 忍住酸楚,她勉强扯出笑容摇摇头。 他一眼就注意到她眼角来不及抹去的湿润,不过他选择保持缄默,不戳破她。 “这几天要忌口,尽量吃清淡的伤口才不容易发炎。” “我知道。” 眼前,思绪被拉远,八岁那年的她和他跟方才医院里的她和他重叠,高婕妤感觉自己的心被澎湃的情绪占据,清楚这辈子要忘了他只怕是不可能了。 “仲达哥不常回家?”她忽然问。 “嗯。”他坦白不讳。 “那你都住在哪里?” “工作室。” “仲达哥,我可不可以哪天下课后去参观你的工作室?” 他皱眉,“只是几个臭男人窝在一块弄片子的破房子,又脏又乱的,别来了,没空招呼你。” 被拒绝了。高婕妤难掩失望,“喔。” 她眼底的失望让沈仲达萌生愧疚,换个口气又说:“那的确不是个适合招待访客的环境。” “我知道。”她简单的回应,“对了,车库那个暗房是你自己弄的?” “嗯,那是整栋房子唯一不需要改装就可以充当暗房的地方。”他带点自嘲的口吻。 买屋选房子绝对是以宽敞明亮为要件,明明是大家眼中的好房子却害沈仲达一度伤透脑筋,当初只身回到台湾,在有限的资源下,加上不方便任意改装老家的内部格局,他只能借用车库幽暗的角落权充临时暗房。 然而,当父母决定返台定居那一刻开始,也变相的宣示他必须舍弃那间临时暗房,因为父亲曾经深恶痛绝的警告过他,沈家大宅里绝对不能有他那些该死的玩意儿存在。 高婕妤再次致歉,“我很抱歉毁了你的心血。” 沈仲达扯扯嘴角,没有说话。 她知道那些相片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不然他不会那么生气。 对于想要借用画面记录故事的人来说,即便只是偶然一瞥的剪影,都是无价珍宝,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疏失毁了他的心血,她知道这不是几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 “是有点可惜,没有看到最后的成品,也不知道当初按下快门时那样的构图效果如何。” “仲达哥,那是在哪里拍的?” “中部山区。” “我们再去一次好不好?”她突然提议,“也许不会是一模一样的风景了,但是,总要试过才不会遗憾。” 沈仲达别过头,怔怔的望着她,有一瞬间,他真要被她眼底的振奋给说服了,可是理智一回笼,他倒显得错愕、狼狈。 他仓皇收回过视线,草草的应声,“再说吧!” 匆匆的把她送回家,沈仲达呆坐在驾驶座前紧握着方向盘,脑袋不住的思考她方才说过的话。 再拍一次吧!再拍一次吧……这个声音在他心里逐渐扩大,几乎吞噬他所有的思考,心中更是盈满感动。 她,似乎能明白他对摄影的热爱与执着,他一直以为除了那几个哥们,没人能懂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见高婕妤远远的从校园里走出来,司机马上下车为她开启车门。 “谢谢。”她一如往常的对司机颔首致意。 车门关阖,司机坐上驾驶座,“小姐,今天要马上回家还是要到其它地方去?晚上老爷会过来用餐,夫人要我提醒小姐早点回去。” “那就直接回家吧!”她意兴阑珊的说。 “是。” 行驶平稳的房车载着她往家的方向而去,她百无聊赖的张望着窗外风景,手心无意识的摩挲手臂,还贴着透气胶带的伤口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沈仲达。 伤口痊愈了,她失去打电话给仲达哥的堂皇理由,尽管沈仲方的邀约不断,可是想要在沈家遇见仲达哥,那机会根本是微乎其微。 她不可能爱上沈仲方,除了个性,更因为心里的那个角落一直以来都为仲达哥保留着,尽管经过这些年的转变,仲达哥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可她的心还是只为他悸动,情不自禁的每每还是要为那疏冷晦暗的脸孔感到心疼,尤其在她知道那个胸膛还是有着温暖的时候。 想到沈仲达,高婕妤的眉头就忍不住揪紧不开。 你忘了吗?你说过要让我当你的新娘的! 透过后照镜,司机看见愁眉不展的高婕妤,“小姐,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紧?” “没事,有些闷而已。” “要不要摇下车窗?现在不是交通尖峰时间,车流量还好,小姐可以放下车窗吹风透气。” “嗯,也好。” 墨黑色的车窗缓缓的降下,高婕妤看见午后清朗的天色,还有为了生活在这社会每个角落打拚的身影。 “黎叔,你家里有几个小孩?” “三个,两个男的一个女儿。” “是不是父母对孩子都会怀抱期望?” “当然,哪对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黎叔,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的孩子选择了不如你预期的路走,但那可能是他一辈子的梦想,你会怎么样?支持或是反对?” “免不了会反对,但是,那又能怎样?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不管是他选的还是我选的,人生的路还是得由他自己走,说真的,我也帮不了他什么,只要他觉得快乐就好。” 或许带有宿命的口吻,可高婕妤却能明白黎叔话里的意思。“嗯,我懂。” “小姐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没有,只是突然好奇起当父母的心情。” “有一天等小姐有了家庭,对于父母的心情以前不懂的,将来都会懂的。” “嗯,我知道。”高婕妤不经意的望向车窗外的骑楼,突然一抹身影自她眼前掠过,高婕妤的心情霎时波动起来。 “停车!黎叔,麻烦你停车。”她急切的吩咐,目光从车窗回探过去,生怕错失了想念的身影。 黎叔不明所以,可也只得赶紧打着方向灯,确保安全后把车子往路边停靠。 高婕妤二话不说打开车门,站在路边焦虑的张望,“黎叔,我看到一个朋友,你先回去,别等我了。” 不等他应答,她紧拎住手中的提包,趁着红灯之前匆匆的越过马路,直往她看见沈仲达的骑楼奔去。 “可恶,早知道会这样,今天就穿运动鞋出门。”一心追求速度的高婕妤不由抱怨起脚下这双过分美丽的鞋子。 越过一波又一波迎面而来的人潮,她好不容易跑到发现沈仲达身影的地方,焦虑万分的伫立在原地,前后左右的胡乱张望着。 放眼这区有便利商店、面摊、书局、银行、药局……可是,仲达哥究竟去了哪里呢? 当下,高婕妤真想任性的大哭,为了这近在咫尺可又远若天涯的微妙距离。 “不,我一定要找到你。”她坚定的说。 迈开步伐先往便利商店而去,在这五脏俱全的商店里,高婕妤就是没有看见熟悉的人影,瞎晃了一圈跑出来,她转而往书局、银行、药局…… “不,不会就这样消失的,不会的!”她反复进出这些自动门,然而每一次走出来,失落就占据胸口多一点,伤心就吞噬她的心口多一些。 直到她把附近的商家都找过一回,还是不见沈仲达的身影,他就像是泡泡一样消失、蒸发了。 没有……她没有找到他,面前的脸孔千万张,可都不是她要找的仲达哥。 呆愣在这骑楼下,心碎又气愤的她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哽咽的大喊这些年来始终叫她挂心的名字。 “沈仲达!沈仲达!你到底在哪里——”伤心欲绝的模样叫路过的人都为之动容。 她把脸埋进手心,气馁的掩面啜泣,情绪久久不能自抑。 半晌,有道沙哑的嗓音混杂浓重的鼻音自她身后响起,“高婕妤?” 松开掩在面前的手,高婕妤愕然转过身去,方才还遍寻不到的沈仲达就这样大剌剌的站在她面前。 刹那间,眸眶再度发热,思绪一触及这些天的浓烈想念,高婕妤旋即一古脑的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 沈仲达愣住了,对这突如其来扑进怀里的娇躯,还有那汹涌的泪水。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仲达不知所措,僵硬的双手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的落入窘境。 “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消失了,我找不到你——”想到方才茫然无措的心情,她难掩激动。 “你找我?你去哪里找我?不是有我的电话?伤口有什么变化是不是?”他赶紧拉下她受伤的右手仔细端详。 “不是……”她不知道怎么对他诉说她的心急,紧攀着他的肩膀,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沈仲达看看这人来人往的骑楼,一点都不意外他们已经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当下决定将她先带离开再说。 揩去她的泪,他拉起她的手腕,“先回去再说。”立刻将哭泣不歇的高婕妤带离了喧吵的骑楼。 这一路上,一手拎着便当一手牵着高婕妤的沈仲达不住的打喷嚏,还得不时腾出手掏出手帕来揉揉发痒的鼻子。身侧的她则像个迷路的孩子,啼哭之余,还得小心跟随他的步伐穿越人群、弯入巷道、踏上公寓楼梯,逐步走入另一个空间。 沈仲达用手肘顶开阻隔的门板,“进来吧,这是我和朋友合租的工作室,暂时也都住在这里。”鼻音和沙哑放肆的占据他的声音。 明白他的窘境,没有多问,高婕妤怯怯的踏入他的世界,啜泣虽然还在持续着,可激动的情绪已经慢慢获得平复。 “很乱,随便坐,我倒杯水给你。” 她挪开一堆资料,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用被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梭巡工作室环晓。 沈仲达倒水的同时,两个陌生男人各自从房间打开门定出来。 “阿达,新片的筹拍进行得如何?”小蔡问。 “如果主角确定了,可以先透过媒体帮片子做第一波宣传。”唐修杰说。 下一秒,两人不约而同的为眼前突然冒出的女性给愣住了。 “她是谁?”小蔡压低嗓音问唐修杰。 “我怎么会知道?”他对女人又不是有过目不忘的功力,最好他会知道。 “难不成是阿达!”小蔡大惊,“怎么可能?他不是只跟他的电影上床。” 小蔡先是低头查看自己的服装仪容,接着对眼前的垂泪美女感到惊为天人,充满兴趣的嚷着,“阿达!阿达——她是谁?你不过下楼去买个便当,为什么还可以买回一个美女?”一副随时要饿虎扑羊的嘴脸。 双手老爱插在口袋的唐修杰用脚勾出椅子,揶揄的问:“仲达,你干么把人弄哭了?” 沈仲达没好气的把水杯递给高婕妤,“吃你们的饭,少管闲事。”紧接着又是一个喷嚏。 “啧,我说阿达,你去看医生了没?上一趟山,带了一身病毒回来,现在满屋子都是你的感冒病毒,我的生命遭受威胁欸。”小蔡目光不离美女的说。 擂他一拳,唐修杰戏薯的说:“你这祸害根本没那么容易死。” “噗哧——”方才还泪眼汪汪的高婕妤突然笑了出来。 “哇靠,你唐伯虎喔,漂亮的女孩看到你就会笑。”小蔡不满的说。 “好说、好说,本家咩,我可是唐伯虎的后世子孙,女孩子看到我不笑难不成对你笑。” 对于小蔡垂涎的嘴脸,沈仲达突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往他脑门擂去一拳,“擦擦你的口水。”抓过一盒面纸,他顺手拉起高婕妤,“走,到里面说去。” “痛!很痛欸!臭阿达——” 高婕妤腼腆的朝两人颔首,跟着沈仲达的步伐离开。 第四章 关上门,阻隔了外头那两个好事之徒的窥视,沈仲达一屁股坐在桌上,把唯一的椅子让给了高婕妤。 “仲达哥,你还好吧?”她关切他的病况。 “没事,小感冒而已。”他擤着鼻子,用那粗哑的破锣嗓子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今天不用上课吗?” “下课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站在路边哭成那样?” 蓦然,她忧愁满面的拧了双眉,委屈的低哺,“因为我找不到你……” “找不到我?手机号码丢了?” 一个劲的摇头,她头摇得像支拨浪鼓。 “既然没有,你哭什么?” “我怕你忙,不敢打电话给你……”抬起头,她把方才坐在车里惊见他,以及下车后在骑楼前找寻的过程说了出来。 望着高婕妤,沈仲达满脸诧异。“你去的每个地方我确实都去过了,我去银行领了钱、到便利商店缴了水电费、在面摊买了卤肉饭,还去药局买了感冒药、到书局翻了一本书……” 天啊!沈仲达简直不敢置信,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和他彼此错过的次数竟然这么多。 “对,我们明明近在咫尺,可是我偏偏见不到你!”伤心的她满是委屈。 诧讶之余,他还是故作洒脱的说:“那也犯不着嚎啕大哭。” 秀眉一凝,她噙泪指控,“仲达哥一定没有深刻的喜欢过一个人。” 深刻的喜欢?对人的确没有。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可是自从八岁那年开始,我从没有忘记过仲达哥,难过的时候,我会想起你曾经鼓励我要勇敢,开心的时候,我会想起你给过我的口香糖滋味是那么的甜,这或许荒唐,可我始终是真真切切的想念着你。”高婕妤鼓足勇气对沈仲达告白。 “等等,婕妤,我可以理解童年的记忆会对人产生深刻的影响,但是……” 没让他把话说完,她迳自抢白,“而且,荒谬的是,每见你一次,心里的喜欢就更明确。”她毫不迟疑的说:“你说过的,你要让我成为你的新娘。” 新娘!沈仲达心中警铃大作—— “不,你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我也曾怀疑过对你的感情只是一时盲目,我不只一次冷静的自我剖析。” “结果呢?” “结果只是更加肯定,我是喜欢你的。” “听着,这太不理智了,况且你也不该喜欢我的。”没有人会把孩童时期的戏言当真,所以他仍觉得是她错把感动当爱情。 “那么我该喜欢谁?仲方?”她犀利的问。 沈仲达有了迟疑,“或许,毕竟他比我适合你。”他不得不承认。 一个不成气候的电影导演,总是勉强靠国片补助金拍着冷门电影,拍完这部片子,还不知道下部片子在哪里,像他这样的人如何去建立家庭,去给人幸福?何况,高婕妤虽然不是高伯父元配所生,当年能被接回高家住,可以说明她在高伯父心中有一定分量,像这样的对象,也不是他可以招惹的。 她摇摇头,“但是我不爱他,我很清楚这一点。”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不爱你。”沈仲达残忍的提醒她,希望她别再执着。 刹那间,她感觉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别过头,她狠很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绝不让哽咽声再度发出。 原来深记着那个约定的,只有她。 “听着,回你的世界去吧!”沈仲达说。“爱情对我来说太奢侈,你要接受这个现实。” 许久,她忍着心伤抬头望向他,“我想,我会试着接受……但是在我死心之前,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他问。 “尝试回应我对你的感情的机会。”说完,她转身离开。 沈仲达呆在原地久久说不话来。 他被一个女孩这样默默的喜欢了许多年,就因为十多年前的一个机缘巧遇、一句玩笑话! 一度,他怀疑是感冒所引起的幻想,然而,高婕妤的声音、眼泪清晰的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下去。 天啊!这问题远比电影预算超支还叫他头疼。沈仲达陷入空前的沉默。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他有什么资格去接受她的感情…… 漫长的夜晚,高婕妤无法成眠,她怎么也无法把八岁那年应允要娶她的仲达哥,跟白天那个无情斩断一切的仲达哥联想在一起。 想得脑袋都要爆裂,她忿忿的从床上正坐起身,月色把她脸上的哀戚映照得鲜艳。 “不,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倘若如此,那么这十多年来的等待算什么?我没有变心,自始至终这样深切的等着你,仲达哥,不要辜负我……”她低低的说着她的请求。 心里的坚持,让她又重新站稳脚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整晚都泡在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咖啡店里,沈仲达沉浸在咖啡的香味中,期盼每个想法都能跟咖啡一样散发出醉人芬芳。 面对即将开拍的电影,很多细节都还要再慎重思考,没有庞大金援的导演就只好校长兼工友,凡事自己来。 偏偏思考的当下,有双含泪的眼眸一直不时的窜出,彻底搅乱他的思绪。 熬了一晚,他狼狈的归来,推开工作室的门,满脑子想奔去投靠那唯一的一张沙发床,可眼前忙碌的身影瞬间定住他的步伐。 “谁让你进来的?” 卸下昂贵的衣服,换上简便的牛仔裤、t恤,那头美丽的秀发被扎成俏丽马尾东在脑后,可最叫沈仲达错愕的是,她竟在这儿做着打扫的工作! 高婕妤先是有点尴尬羞怯的神情,旋即绽放笑容,热情招呼,“仲达哥,你回来啦!” “回答我,谁让你进来的?”他胸口有一簇火苗在酝酿。 “唐大哥帮我开的门,对了,他要我转告你说这几天有两笔资金会汇进你账户,要你记得去银行确认金额,还交代如果有什么问题请你跟他联络,他这几天要先忙一个客户的广告,暂时不会过来工作室帮忙。”她把唐修杰说的话巨细靡遗复诵一遍。 比起唐修杰,沈仲达真是寡言到了极点,很多事情能不提就不提,搞得她对他总觉得陌生。 唐修杰就不同了,三言两语就把沈仲达和他们的关系点得清清楚楚,果然是标准的广告人,喜欢用简单明快的步调把想法传递出来,比沈仲达缓慢铺陈的电影手法快多了。 沈仲达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她面前,一把拉起她,“回去,马上叫你的司机来接你回去。” “为什么?”错愕的看着他。 “不为什么,回去当你的大学生,回去当你的高小姐,回去过你该过的生活,你想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来这里当什么清洁女工!”他激动的说。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这样委屈的做着这些事情,他就觉得自己很窝囊。 “拿好你的东西,马上打电话给司机!”他厉声命令。 她奋力挣脱他的钳制,挑衅的问:“如果我就是要来这里当清洁女工呢?” 他满脸阴沉,咬牙切齿,“出去!出去!我没有那些余钱聘请你——”他扳过她的肩膀,强行要把她推出这个混乱的空间。 这是他的选择、他的梦想,再辛苦,他一个人走就够了,犯不着拉着这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来吃苦。 “住手,仲达哥,你不能这样擅自帮我决定一切——”反抗不了他的驱逐,她心里焦急万分。 “我没有要帮你决定什么,我只是要你滚回去,不要再出现我面前!”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死命抓着门框追问,不在乎这是不是会弄断她美丽的指甲。 沈仲达愣住了。讨厌?他是该讨厌她的,从她毁了他的相片开始,可是,他没有,反而常常想起她,昨晚频率尤其高,他知道自己也对她产生感情,但…… 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低低的问:“就不能给我一席之地,让我就这样站着?” “这里没有你立足的位置,你不懂吗?如果你够聪明,你现在就该乖乖回去。” “为什么?我不懂——”她张开双臂攀紧他的肩膀,“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让我就这样看着你不行吗?我宁可自己是愚笨的,那至少对于你的冷漠疏离我可以浑然不觉,可是我不行,我没办法叫自己不去感觉。” 说好不哭的,可是高婕妤就是忍不住。 如果知道喜欢一个人会这么辛苦,她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叫自己连一丁点的感情都不要付出,但是来不及了,八岁那年她就决定要喜欢这个人了,来不及了…… 沈仲达闭上眼睛在心里低叹,睁开眼睛,驱逐她的念头只有更坚定,“高婕妤,不要让我说第二次,马上回去。” “我不要!”她抗拒的大叫。 二话不说,他蛮横的抓下圈在他颈后的手,态度强硬的非要把她赶出这鬼地方不可。她是尊贵的,绝不能让她在这地方沾了一丝污,这是他唯一所能给予的一点善意。 对于去留,两人始终未能达成共识,只得诉诸力气的拉扯。 不管她怎么抓紧门框:不管她怎么拉住楼梯扶手,沈仲达就是有办法扳开她的手指,让她一点支持都没有,只能一步一步的被推出他的世界。 “我不走,我不走……” “你得走,你必须走——” 谁都不服输的拉扯,从屋里到楼梯口,这些险象环生的举动还在持续着。 他扳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对离开的方向,正要抽手退开,直拗的高婕妤不愿就这样放弃,反手想要抓紧他的胳膊。 当下,他想也不想的挥手拂去她的碰触—— 脚下一个踉跄,她整个人踩不稳的往后跌去,只来得及从眸子发出求救的讯号。 沈仲达眼角瞥见她正以一种吊诡的姿态跌去,不禁喊道;“婕妤!” 本能的伸出手想要抓住求援的手,但是两人最后的碰触,竟该死的从指间滑过 砰—— 高婕妤的身子重重的落在楼梯转角,很重,很沉。 她揪皱脸孔,痛苦的紧闭双眼,娇瘦的身子蜷缩着,强烈的痛楚不断袭来。 好痛……好痛…… 胸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的揪紧,强烈得叫他不可抵挡。 “婕妤、婕妤——”他快步的跳下楼梯,仓皇的奔至她身边张手便要抱起她。 “先不要移动她!”返回拿东西,目睹一切的唐修杰出声阻止了他。 他们两人眼神交会,唐修杰的带着责难,沈仲达无言反驳。 “仲达哥……”她虚弱的喊着。 “婕妤,怎么样?哪里痛?”沈仲达抚着她的脸,焦急的问。 “好痛,好痛……”她感觉浑身都错位似的。 ”高婕妤,张开眼睛,知道我是谁吗?”唐修杰冷静的问。 她眼神迷离的瞥了他一眼,许久,“唐、唐大哥……”天啊,她真的痛得想打人,眼泪都要辗出。 “先扶起她就好,小心点!”唐修杰指挥。 “你要做什么?她很痛!”沈仲达慌乱的问。 “当然是送医院,白痴!我去把车子开过来,你慢慢的抱稳她的身子,记得,不要用蛮力!”低头又对高婕妤说:“忍着点,马上送你到医院。”转身飞快的奔离。 “仲达哥……” “我在,我在这里,婕妤不要怕,会没事的,不要怕。”沈仲达安抚着她。 “不要走,我不走。”她还执着着去留。 “乖,不走,谁都不走。”他慢慢的把她拥在怀里,心疼自责的将她小心翼翼的抱上已经开到门口的车。 绝对不能有一点损伤,要不然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仲达哥……” “嘘,我在这里,别怕,就要到医院去了。” 唐修杰从后照镜给了沈仲达一抹不可原谅的眸光,旋即往医院赶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怎么又是你?”急诊室的医师用种诡异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高婕妤露出苦笑,一旁的沈仲达更是无奈。 没摔个头破血流,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做了些检查,高婕妤手中拿着护士给的冰块敷着脑后的肿包。 “嘶,好冰!”她甩甩冻得发红的手。 沈仲达主动接过她手中的冰袋,“对不起。”紧绷的脸庞有着亏欠。 “没事了,没变笨。”她故作轻松的说。 “是没头破血流,但有轻微脑震荡,医师建议住院观察。”唐修杰提醒。 “不要,我才不要住院,已经没事了,等肿包消了就好。” “哇,果然有变笨,这时候不好好奴役这个罪魁祸首,你想等什么时候?”唐修杰戏谑说。 表情不自在的沈仲达全然没有反驳的余地。 “才没那么娇贵,我要回家了。”她挥开沈仲达的手,跳下病床。 “婕妤,别任性。”他赶紧拉住她。 “我没有任性,该检查的都检查完了,我没事。” “既然没事,欸,那明天可以来上班吗,工读生?”唐修杰问。 “工读生——”沈仲达回头瞪着他,“她才不是工读生!” “怎么,不行呀?我说大导演啊,你不喜欢我新聘的工读生是你家的事,薪水是我付的。”唐修杰迳自对高婕妤说:“你不是念设计的吗?这种需要美学、艺术的玩意儿应该难不倒你吧?怎么样?有兴趣吗?” 高婕妤看看身旁满脸怒气的沈仲达,毫不犹豫的冲着唐修杰咧嘴笑,“当然有兴趣。” “那好,明天开始工作,时薪六十。” “时薪六十?”沈仲达一把揪住好友的衣襟,“唐修杰,你把她当作什么?廉价劳工吗?”愤怒的瞪着他。 唐修杰从容隔开他的手,“欸、欸、欸,高婕妤又不是你的谁,工作内容跟薪水只要我们主雇双方谈得拢,你是无权干涉的。” 高婕妤无视沈仲达的怒火,问:“唐大哥,那我要在哪里工作?” “来我家。”唐修杰说。 “工作室。”沈仲达说。 场面出现拉锯战。 高婕妤看看沈仲达又看看唐修杰,无奈低语,“怎么突然觉得我抢手起来,可我没分身呐!” “孤男寡女的,既然是工作去你家做什么?”沈仲达先发制人。 “因为我怕你这小气巴拉的家伙把我的工读生撵走。” “既然是工作就到工作室。”沈仲达强硬坚持。 “好啊,本人向来从善如流,婕妤,我们主雇两个就去用光他的电、耗尽他的水,然后快快乐乐的赚我们的钱,让他穷得买不起底片,连个镜头都拍不出来。”唐修杰嘴坏的诅咒。 “你——”他真想一拳打死这个该死的唐修杰。 高婕妤笑了,“是,老板。”扬手拍击上唐修杰的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 挫败!沈仲达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突然沆瀣一气的对付他。 等着,他绝对不会让唐修杰有机会把魔手伸到高婕妤身上,因为他绝对不允许这种该死的情况发生。 他一把将高婕妤抓了过来,用冰块敷着她的肿包,还不忘用锐利的眸子恶狠狠的瞪住唐修杰。 高婕妤正想偷偷观察这两个男人之间的角力,沈仲达却像个醋劲大发的丈夫强行阻挡在两人之间,彻底断绝他们眉来眼去的机会。 她狐疑的望着他,偏偏他又扮演起蚌壳角色,紧闭双唇不吭声。 算了,不吭声就不吭声,总有一天叫他尝尝说破嘴的痛苦。 现在她是伤患总可以耍赖吧? 二话不说,她抓紧沈仲达的衣摆,赖皮的霸占他的胸膛,只是懦弱的双眸竟然该死的想哭,因为这股温暖。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高婕妤,你为什么又在当清洁女工?唐修杰叫你弄的吗?”沈仲达不满的瞪着地上那抹狼狈的身影问。 “工作室有点乱,唐大哥要我稍作整理。”转过身去不理睬他的继续打扫。 “他不是聘你来参与设计的工作?为什么却老是叫你打扫?”他强烈不爽。 “他是老板,我是员工,他说什么我自然就做什么啊!” “你是笨蛋吗?干么为了这时薪六十的工作这样委屈自己?竟然让那个家伙这样对你戳圆捏扁的。” “这就是所谓的职场工作,我只是提早适应。” “你明明不缺钱,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有时候工作的成就感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不缺钱了?是人都缺钱。” “你想要多少?我给你,我把我所有的钱通通给你,你从明天起不准再做这些打杂的工作,不,从现在起——”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干么拿你的钱?”她学他冷淡疏离的口气说。 总是这样,她总是用这样生冷的态度跟他说话,宁可傻呼呼的听着唐修杰的使唤卖命工作,就是不愿意听他的劝告回家去。 “你是在挑衅我吗?” “挑衅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我不做。” 想到她对唐修杰唯命是从的模样,沈仲达就一肚子气。忍不住狠狠的踹了椅子一脚,离开这叫他怒火攻心的地方。 他一走,高婕妤冷淡的脸就软化了,低低的骂了声,“傻瓜,仲达哥你真是个傻瓜!” 这还不够,沈仲达的火气可没那么好摆平。 “唐修杰,你可不可以放过她,不要再把她当佣人这样使唤了。”他拿高婕妤没辙,只好把不满跟愤怒往好友身上发。 “谁?”明知故问。 “高婕妤,你用六十块的时薪聘请的工读生。”他咬牙切齿的刻意强调了价码,希望能唤起他的良知。 可惜没有,因为唐修杰那家伙根本没有人性。 “我不把员工当佣人的,我只是把员工当超人,希望她潜力无穷。” 沈仲达怒火翻腾,“你根本是耍着她玩的!还口口声声说要让她参与广告设计工作,给她学习的机会。你根本是个夸夸其谈的伪君子。” “我耍她?别、别这样说,人家她可是打从心里臣服我这个老板呢。”唐修杰得意的说,“广告人拿手的不就是这点嘴皮工夫,你认识我这么久了,不知道吗?我不是你,没那工夫去铺陈什么完美,能利用的就利用,能哄的就哄,要不,你以为我靠什么吃饭?”说得市侩又冷血。 “你——”他真想杀了这小子。 “不然,你说服她辞职啊!”下一秒,唐修杰旋即笑了起来,“不过很难,那丫头年纪虽轻,但忠诚度可是比中国文化还博大,忠心如她是不会背弃我这个老板的。” “该死的家伙,你可以再小人一点!”他发狠的扯住好友的衣领。 揪开沈仲达的手,唐修杰故意说:“你生什么气,她又不是你的谁,况且我也没泯灭天良的逼她去干什么作奸犯科的坏事,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字字句句都逼问进沈仲达的心。 他艰困的吞咽着唾沫,许久呐呐的说;“她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请你不要愚弄她的单纯。” “我愚弄她?”唐修杰笑了,“愚弄她的是你吧!” 他目光一火,连忙驳斥,“你胡说——” “我胡说?那我问你,是谁千方百计要撵走她?是你。是谁让她从楼上摔下来,也是你。现在又是谁什么忙也不帮就只会冲着我怪我刻薄,很抱歉,还是你。沈仲达,我从来不愚弄人,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我都让她清楚的知道,我给她选择、让她自己判断,倒是你,是你在愚弄她。既要推开她、又要她接受你的保护,这算什么?” 三言两语,唐修杰把沈仲达堵得哑口无言。 “她没那么脆弱,豪门世家的成长背景把她淬炼得成熟世故,只有要命的爱情会消磨她的心。”唐修杰语重心长的提醒好友。 “我真后悔认识你。”沈仲达对他说。 猛的一记击掌欢呼,“太好了,我真高兴认识你,要不我也不会捡到这么任劳任怨的小员工。” 眼前的沈仲达全然不是唐修杰的对手。 好、好、好,现在连老天爷都不站在他这边就是了,非要他眼睁睁的看着高婕妤被使来唤去的奴役着。 工作室的气氛诡异得像是充满氢气的气球,随时都要爆裂,小蔡十分识相的闭上嘴巴,决定隔山观虎斗。 “高婕妤,咖啡!” “婕妤,把图修一修。” “肚子饿,去买宵夜来吃。” “喏,烟灰缸倒一倒。” 三不五时,这些叫人生厌的指令就会从可恶的唐修杰嘴里吐出,逼得一旁的沈仲达非得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压抑住揍人的冲动。 更该死的是,高捷妤竟然把这些命令当成圣旨,唐修杰一喊,她就忙不迭的像只蜜蜂似的忙碌张罗。 第五章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到十一点半。 “唐大哥,我可以下班回家了吗?” “唔,好吧,剩下的明天再弄。” “我先走喽,掰掰。”高婕妤掩饰疲累的向大家挥挥手,转身就要离开。 “婕妤,你的司机已经到了吗?”沈仲达忍不住的喊住她。 “黎叔?他早下班啦!” “那你怎么回去?”他整个人怒火中烧。 “才十一点半,有公车、有捷运,要不也还有计程车。”把他当作怪物似的瞥了一眼,随后才转身离开。 沈仲达狠狠捶了桌面,“唐修杰,你就让你忠心的员工三更半夜这样回家?” “唔,不然呢?她只是员工,又不是我妈也不是妈祖婆,难不成要我抬轿送她回去?” “你就这么该死的信任台湾的治安——”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没有老板还会亲自护送员工回家的,你当我开安亲班啊?看不下去自己送,我可是还有一堆工作要弄。没空!” “你!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脖子扭断。”沈仲达撂下威胁。 唐修杰笑容满满的目送着盛怒的好友离去。 走出工作室的沈仲达快步下楼,连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就怕错过了高婕妤。 红绿灯前,他终于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回走。 “仲达哥——”她对于突然出现的人感到诧异。 “过来,我送你回去。”紧绷着脸,他不容拒绝的命令。 “啥?” “我送你回去。”他不悦的重复一遍。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睐去一抹警告,“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你以为我会让你三更半夜独自回家吗?上车!” 他霸道的将她推上停放在路边的车子,紧闭嘴巴专心操控方向盘。 又不说话了,明明是关心她的,可就是不肯从嘴巴里说出来。高捷妤无奈的望着脸部线条总是紧绷的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这么难以亲近,他到底在怕什么?抗拒什么? 一起共事的唐修杰和小蔡都比他好相处上百倍,有时候她不免自嘲的想,与其喜欢上仲达哥,还不如喜欢上他们两个,至少一颗心不用这样悬宕不上不下的。 只是有些问题她实在想不透,唐修杰在广告公司工作,小蔡自己也是个广告导演,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那下班后他们为什么还要来工作室帮沈仲达处理一些拍片的琐事,为什么?她真的不懂。 直到有天下午,工作室里只有她和小蔡,她总算稍稍明白原来是因为男人间可贵的情谊。 那天小蔡把被收在箱子里的奖座小心翼翼的拿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她好奇问。 “奖座,喏,阿达可是出国拿过冠军的喔!国际影展欸,老子拍了一堆广告片也没踏出台湾一步。”小蔡言谈中很是以好友为荣。 高婕妤接过手,仔细的看了奖座上的文字,脑海突然闪过片段记忆,“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报纸上看过报导,那次影展有几部华人电影很受到瞩目。” “没错,他就是最后的赢家,说真的,阿达这家伙是有天分的,有人拍了一辈子也拍不出个屁东西来,他的东西就是有办法打动人心,我常笑他是女人的心思,才会弄出那么多细腻的画面。” “既然是受过肯定的,怎么不多请几个员工来帮忙?这样,他才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去拍出更好的片子。” “傻瓜,多请一个人就多一笔的支出,阿达再有才华,遇上目前不景气的国片市场还不是得吃瘪,尤其找赞助商最叫人头痛了,所以他才把什么生活费用都省下来,又狂兼差赚外快,全是为了多存点经费拍电影。” “他都兼什么差?” “摄影啊,或是帮人家写写剧本,他也当过摄助、执行……唉,能赚钱的都干了,只差没去当牛郎。上次才倒霉,好不容易接了一个摄影的case,不知道哪个笨蛋竟然在他冲片的时候闯进去,把他在山上熬了三、四天才完成的心血给毁了。”小蔡义愤填膺的骂道。 高婕妤愧疚自首,“是我,那个笨蛋是我。” 小蔡瞠目结舌,只差没把手中的奖座往她脑袋上敲去,“别跟我说害他去百货专柜浪费了个把万的家伙也是你——” “是,还是我。”若是知道他这么辛苦,她说什么也不会让他付那笔钱的。 “你、你、你……高婕妤,我真想把你掐死欸。”小蔡濒临抓狂。 “国片补助金呢?政府不是有拨预算?” “咳,最好那些补助金可以有什么了不起的帮助啦!多少导演拿了补助金还不是背了一屁股债,有啥用,到头来那些导演还不是得屈服于现实。” “那你跟唐大哥为什么还支持他走这条辛苦的路?身为好朋友,你不是该劝他回头的吗?” 一想到沈仲达为了梦想而使生活陷入拮据;为了电影这样辛勤苦撑,高睫妤就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是梦想,男人的梦想你只可以支持,不可以摘走,他只是少了资金的援助,若是有撒不完的钱,他也可以拍出叫老外俯首称臣的大片啊!有些人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希望有天他能获得赞助商赏识,拍出一部叫全世界都赞叹的好片。” “可是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老唐的爹是个上天堂的好野人,钱多多,而我的钱就算没有吃喝下肚,也不会在银行生出利息,与其这样还不如通通送给阿达多拍点东西,说不定哪天我们两个靠他一个人工作就大发利市了。”小蔡作起他的春秋大梦。 她推搡了他一把,“你也是导演,为什么没想过自己拍电影?” “我没定性,讨厌那种拖拖拉拉慢条斯理的工作方式,我喜欢快、快、快!拍广告的步调比较适合我。” 她不以为然的睐去一眼,“难怪你换女朋友的速度也很快。” “什么话?你又没当过我马子,又知道了。这样好了,我来追你。” “才不要,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人是……”她连忙拒绝。 小蔡一阵抢白,“是阿达!瞎了眼的人都知道你喜欢他。”他摇摇头,“你有得耗了,那家伙最怕拖累人,当初要不是我跟老唐死赖不走,成天在他面前当没水准的土财主,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我们帮他。他说过,满脑子拍电影的人只会拖累一家子,这种人适合单身不适合家庭。所以我只能说,保重了,这位大德,希望你有机会修成正果。” 他对她也是这样吗?因为怕拖累…… 驾驶座上的沈仲达注意到她注视的目光,不自在的转头,“什么事?” “没有,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老是揪着眉?”她伸手就想要抚平他的眉心。 他避开了,一把抓住她的手。 “如果累了,就早点回家,工作开天窗也该是唐修杰自己去跳脚,你不用拿命去奉献。”他看见她眼下的黑眼圈,心里万般不舍。 她不是没有感受到他的关切,只是,这样暧昧的氛围叫人很难受。 她用着低浅的嗓音说:“如果你不能爱,就不应该这样温柔。” 下一秒,他猛的松开手,又把她推开了。 她望着他,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刚踏入这家pub,沈仲达的眼睛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 像这种年轻人喜欢聚集的夜店对他来说,是种文化但不属于他。他看了看四周,旋即镇定方向往吧台走去。 “哇,是大稀客欸!”小蔡诧异的嚷嚷,不住的用手肘顶顶一旁的唐修杰。 “我威胁他来的。”唐修杰淡淡的解释。 “阿龙,调杯最好的酒给沈导。”小蔡交代酒保。 “有什么事不能在工作室里谈,非得在这里说?”沈仲达意兴阑珊的坐下。 “工作室太严肃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所以换个环境。”唐修杰叼着香烟,玩味的说。 “就有你一堆狗屁理由。”沈仲达轻斥。 “欸,筹备得怎么样了?资金都到位了吗?”小蔡问。 “缺,狂缺,你如果还有点钱,快掏出来挡挡。”唐修杰咬着香烟作势就要对小蔡搜身。 “妈的,还缺?下个月都要开拍了,不行、不行,得快弄点钱来,赞助商的名单给我,每个都加码多捞个二、三十万,一定要快点补齐。”小蔡急道。 “真的不行,也只好延后。”沈仲达淡淡的说。 梦想和金钱的矛盾关系是他踏入这行业以来最大的一门课题,有时很讽刺,却也很真实,他学得很彻底。 “还延啊,那影展怎么办?会来不及吧?” “不想那么多了,能好好拍部片子就是恩赐,哪敢想什么影展不影展的。”沈仲达自嘲的笑了。 “别急,这几天还有个赞助商在考虑,如果成了,届时电影推出我会来个结盟操作,明着是卖他的商品,实际上帮你的电影宣传宣传,所以片子一定要准时开拍。”唐修杰坚决的说. “班底没换吧?”小蔡问沈仲达。 “嗯,老面孔。” “缺人说一声,我帮你找人。” “谢啦!”他感激的笑了笑。 小蔡突然抱住他,嗲声嗲气的说:“沈导演,看在我这样出生入死的份上,到时影展的红毯上,您可不可以挽着我手一起参加?如果可以被国际媒体的镁光灯这样咔嚓、咔嚓的闪几下,那我就此生无憾了。” “你他妈的可以再恶心一点。”唐修杰不屑的推开小蔡。 “对了,我后天要上山一趟,至少电影开拍前要赶快把那些case了结出清,这样还可以多些钱入账,不无小补。”沈仲达边说边盘算着。 “又接一堆case?你给自己留点命好不好?钱的事情老唐会想办法,你该好好养精神准备电影的拍摄了,免得到时你想睡都没时间睡,”小蔡一脸不赞同。 捻熄烟,唐修杰问:“几天?” “三天,最慢希望四天内可以解决。” “嗯,等你回来,资金的问题应该也差不多明朗化。”唐修杰一笑。 “自己去?”小蔡问。 “不然我要带你去吗?”沈仲达笑问:“那是荒山野岭,不是影展的红地毯,只会有树叶跟小鸟,不会有镁光灯。” “呿,笑我咧,好啦好啦,早去早回,这次一定要千顺万利,不要又像上次出什么乌龙包。” “是,小的谨遵蔡导教训。”沈仲达抓起杯子啜饮了口酒,麻辣的滋味让他本能的皱眉。看来,他想要成为酒精王国的一份子,还有得磨呢! 趁着唐修杰跟沈仲达闲扯淡的时候,小蔡抓着手机偷偷溜到角落。 “喂,第一手消息。”劈头就嚷。 “你是谁?”对方语气透着困惑。 小蔡一阵无力。”高婕妤你给我听着,后天阿达要上山,你想跟就机伶点。” “后天?他要上山做什么?”电话那端的高睫妤赶紧追问。 “还能做什么?还不是为了工作。他都习惯凌晨出发,你要去吗?” “当然,我当然要去。” “想去要做好准备。” “快说,我得准备什么?”她已经抓过纸笔等候指示。 “体力,上山摄影是很辛苦的,可能会在山上住个三天,该带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办。” “谢谢你,小蔡。”她感激涕零。 妈的,总算知道他是谁了。小蔡扯扯嘴,“想要修成正果是要付出努力的,我只能帮你到这,其它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知道了,谢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凌晨三点钟,沈仲达顶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把相机、镜头、底片、脚架、帐篷、羽绒衣……全部都塞进车厢后座,转身正要往驾驶座走去,却猛的发现有道娇小身影拽着大包小包,看似等候多时。 “高婕妤,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惊讶的问。 “当然是等你。”拖着行李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东西都往他怀里塞。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怀里的东西,“等我?你等我做什么?现在是凌晨三点,你该回去睡觉,然后明天准时起床乖乖卜课去。” 她迳自打开车门,“我已经大四了,一个礼拜只剩一天有课。”转身把方才塞进他怀里的东西再往车厢里扮。 “就算不用上课,那你现在也该躺在被窝里。” “我说过,我在等你。真是个蛮子,讲国语听不懂喔?” 他揪住她的衣领,“你三更半夜等我做什么?”语气加重。 “你要做什么我当然就跟你一起去做什么啊!”吼了回去,她已坐上车等着。 沈仲达走近,撂下命令。“下车。” “都还没出发下什么车?”她直视前方,不理会他的命令。 “我叫你下车——”语气明显不耐。 “你动作快点,拖拖拉拉的会来不及上山啦!” “你知道我要出门?谁告诉你的,是谁告诉你的?!”他沉声追问。 “说了你就会让我跟吗?”她挑衅笑问。 “高婕妤,我是去工作,不是要去玩乐,我没时间照顾你。” “那就快点出发,我也不是要去玩乐,更是没空照顾你。” “你——”沈仲达发现这个小妮子一拗起来,简直跟番婆子没两样,这样下去根本不可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东西。 迳自掏出乎机,他按下嫌疑犯的电话,彼端传来—— “您所拨的电话未开机,请稍后再拨,谢谢。” “他妈的!”他爆出脏话,连忙又拨了另一支手机号码,得到的回应是一样的。 他沉着脸打开车门,二话不说就要拉她下车。 “不要!放手、放手——我今天就是跟定了,想把我撇下,可以,除非你踩过我的尸体离开。”她捶打着他意图拉扯她的手。 “你母亲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她知道我要上山,而且她举双手赞成。”她固执的迎视沈仲达,坚持的说:“总之我跟定你了。” 两人在凌晨三点的马路边僵持不下,最后,沈仲达只有投降的份。 他狠狠踹了车子一脚,“妈的,等我回来我会先把你老板抓过来砍个千刀。”他把这笔帐记在唐修杰脑袋上。 趁他不注意,她偷偷的吐着舌头,嘀嘀咕咕,“老板,如果你真的不幸壮烈成仁,我会早晚给你上三炷香的。” 知恩图报的她死也不会供出小蔡这个帮凶。 清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车子少得可怜,高婕妤玩不了数车子的游戏,只得不时打量旁边的臭脸驾驶消磨时间。 “你看够了没?”沈仲达怒火还没消。 凶,真凶!高婕妤嘴一噘,“不看就不看。” “我把话说在前面,是你自己硬要跟来的,到时候你别跟我哭爹喊娘的说你走不动,还有……” 还有?高婕妤决定抢过发言权,“是、是、是,我伟大的主子,行李要自己背、帐篷要自己搭,吃喝拉撒睡都要独立、走不动爬也要爬到目的地,这样够清楚了吧?”气不过又补了一句,“当我傻瓜没登过山啊!” “你知道最好。” 怒瞪对峙,下一秒,两人各自别过头去下再说话。 臭男人、笨男人,沈仲达你是混蛋……高婕妤不住的在心里咒骂这个杀千刀的男人。 只要遇到仲达哥,她的情绪就不由自主的老是濒临失控,她可以让父亲对她言听计从,也有办法把难缠的大妈哄得服服帖帖,更有能耐把愚蠢的高容译教训得无力反击,偏偏她就是没有本事让眼前这个男人敞开胸怀狠狠爱她。 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严重缺乏女人味,竟然让仲达哥连一丁点的心动都没有。气馁! 她赌气的摇下车窗,别过脸,不再多看那个叫人伤心的家伙一眼。 她知道电影下个月就要开拍了,尽管几笔资金已经陆续到位,但还是离预算有段差距,她不是没想过说服父亲拿钱出来赞助,可她深知骄傲如他是断然不会接受的。 金钱是她唯一可以给的,其它的电影专业她什么也不懂,她是真的想要给予他帮助,却是那么无能为力,好无奈。 突然,她强烈的羡慕起唐修杰和小蔡,可以侃侃而谈的跟他聊工作,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他接受所有赞助,而她,连想要好好的爱他都不被允许。可恨! 闭上眼睛,她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紧握方向盘的手无端冒汗,沈仲达感觉自己处在一种失控的焦虑状态。 是不是越想要推开一个人,老天爷就越会把那个人跟自己扯在一块,好藉此考验推开的决心?一定是因为这样,才会害他每每看见那双深情怨怼眸子,就会不住的挣扎犹疑。 如果不能给对方幸福,那只好选择辜负,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可是这阵子随着她出现的频率越高,他的心就越是坚定不起来。 他开始不受控制的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贪婪的想要看到她开心的笑容,甚至霸道的想要禁止任何一个男人接近她。 在她身上,他开始有太多的想望跟占有欲,可是诸多现实的考虑却叫他没有勇气去爱,他有什么资格可以呵护这样的她呢? 童年时期只要给她一点善意,那就是最大的温暖,可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是孩子了,有更多更多的事要考虑,她值得更好的人,而他不是。 沈仲达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睡了吗?望着她紧闭的眸子,他这样揣想。 腾出手拉起滑落的外套,把窗户缓缓摇起,只为了不想让她受寒,明明爱上了,他却没勇气承认。 第六章 为了进入最原始的美丽山林,他们不得不舍弃交通工具以徒步的方式入山。沈仲达本以为让高婕妤看到这荒烟漫草的景物就会讨饶,孰料,她的毅力超乎他的想象。 娇小的身子背着沉重的装备,毫不犹豫的跟着他徒步走在荒山小道。 一路上她紧紧跟随,好几次他回头查看她速度,都瞥见她不服输的坚韧神情。 很多人以为登山是轻松惬意的休闲活动,殊不知沉重的装备往肩头一压,原本轻盈的脚步就跟着蹒跚起来,登山,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几个小时过去,他们完全没有对话,只是往着不见目的地的前方努力走着。 他听见她益发急促的呼吸声,不禁责怪自己残忍,可是多逗留一分钟,就会延误他们落脚扎营的时间。 终于,他不忍的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我们赶时间。”她倔强的拒绝他的好意,狠狠的鞭策自己要跟上他的速度,绝不成为牵绊负累。 “休息一下好了。” “不用,你快点走,不要顾忌我,咱们是来工作,又不是来踏青的。”她固执的说。 二话不说,他走向她,一把抢过她肩上的装备才又往前走。 愣望着他的背影,高婕妤双眸微微发热。明明是关心她的,可却又要推开她,她真不懂男人的心为什么这么难以了解。 没听见她跟上的脚步声,他回过头,粗声粗气的命令着,“停下来做什么?快点跟上!”掩饰着他窘迫的心。 “喔。”吸吸鼻子,她赶紧迈开步伐跟上。 中午,他们找了个凉爽地方坐下来吃点东西,上山前买的面包虽然口味普通,高婕妤却吃得津津有味。 “有这么好吃吗?”沈仲达忍不住问。 “肚子饿了什么都好吃。”她扬起下颚,开心的大口咀嚼。 他低头失笑。下一秒,兴许是惊觉自己的情绪太容易被她牵动,连忙又狼狈的板起生人勿近的疏冷脸孔,搞得高婕妤又气馁又难过,恨不得拿把刀子把他的心刨出来,看看是铁做的还是石头造的。 沿途他随手拍了些相片,存心让自己忙一点,别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可好几次镜头却像着了魔似的往她身上移去,食指不受控制的按下快门。 确定了今天落脚处,他们搭起帐篷,养尊处优的高婕妤对这些玩意意外的还挺有一套,一点都不像时下的娇娇女,就算不是挺完美的,但是搭帐篷时该拉什么、该绑什么……她可是一点也不含糊。 粉红色的小帐篷看在沈仲达眼里,有点滑稽,胸口忍不住略略震动了起来。 “笑什么?”她睐去一眼。 “没、没有。”他强忍笑意答道。 “没有就去拍你的相片、做你的工作。”她信才怪,分明是睁眼说瞎话。 “你呢?” “玩。”朝他丢去一抹挑衅的神情,她安安静静的闪到一旁去,抓着自己的数位相机迳自拍了起来。 山顶上的天空湛蓝蓝的,放眼所及全是蓊郁的原始山林,层峦叠嶂,高婕妤心想,世上还有什么比得上眼前这壮阔的美景? 沈仲达寡言的毛病在工作的时候尤其变本加厉。高婕妤又想,这山上的野鸟飞禽怕是都比他能言善道呢!不过没有关系,能这样看着他全心投入工作的专注神情,她比谁都还开心。 安静也好,安静的时候才能更仔细的聆听他们之间的无言对话。 替他煮杯半生不熟的茶,为他泡碗生硬微温的泡面,说穿了,生活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啊——”半夜三更的山顶上,高婕妤凄厉的叫声听起来份外清楚,直直传向对面山顶又打了回来,硬是用一种措手不及的方式把已经入睡的沈仲达彻底惊醒。 抄起手边的手电筒,他飞也似的冲出帐篷,“发生什么事了?” 当他把光束落在高婕妤帐篷的位置,只见已然倒塌的粉红帐篷下,有个身影正在剧烈挣扎着,显得相当狼狈不堪。 “救我,快救我,我不知道帐篷为什么突然塌了!我出不去。”是高婕妤哭丧的声音。 沈仲达摇头叹息之余,只得上前打开帐篷拉链,把这作茧自缚的可怜虫赶紧解救出来,“没受伤吧?” 她探出一颗头,“惊吓算不算?”旋即苦着脸问:“现在怎么办?” 摸黑搭帐篷,有点难度呢! 他皱眉盯着她,“能怎么办,带着你的睡袋过来睡吧!现在只能等明天再看看是什么问题了。”他往自己帐篷走去。 睡他的帐篷!咦,这算是因祸得福吗?高婕妤在心里暗自窃喜。 她小心翼翼的爬进他的帐篷,心卜通卜通的跳着,羞怯、兴奋两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拉锯着。 “不要打呼。”沈仲达警告。 “我才不会呢!说不定是你打呼。” “我不打呼的。” “唷,最好有人睡着了还可以知道自己会不会打呼。” 躲入睡袋,山上入夜的冷意被阻绝了,身旁还有着叫人心安的呼吸,这一晚,除了一开始太过雀跃之外,高婕妤睡得极好。 就是苦了某人,不断的被一股窜入鼻息的淡淡馨香扰得辗转难眠,直到天色微亮,沈仲达才昏沉入睡。 睡梦里,还有个叫人心折的嗓音不住的追问,“你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 这一夜,看似甜蜜却又伤神。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沈仲达愕然惊醒,当下本能的看向一旁,帐篷里除了他,已经没有扰了他一夜的馨香。 “高婕妤——”他翻出睡袋,心急的叫唤着。 “什么事?”外头的空地上,高婕妤正蹲着整理她的粉红小帐篷。 她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看得他一阵尴尬,不由抹抹脸,以为这样可以抹去脸上作祟的燥热。 “嗯,没事,我去梳洗。”他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躲开她。 简单吃过早餐,他们各自收拾着东西,准备往下个定点去。 高婕妤突然一脸神秘,“你知道我早上看见了什么吗?” “什么?” 她面露喜色,“云海。” “漂亮吧!” “嗯,好美,像是蓬软软的棉花糖,叫人好想扑上去。”她一脸向往的表情。 “千万不要,我不想看见摔成肉饼的你。” “我当然不会真的扑上去,那只是种比喻。” 沈仲达没吭声,只是用带着宠溺的笑容看了看她。 可惜有人太兴奋忙着问东问西没发现。“我们接下来要往哪里走?又会看到什么美景?” “今天会过大禹岭到合欢北峰的入口,那里的向阳坡面会有珍贵的台湾二叶松,我会在那边拍些相片再上去。” “嗯,走吧,出发喽!”高婕妤精神抖擞的说。 沈仲达走在前头领着她,偶尔传来的悦耳鸟鸣,提醒了她停下脚步好好聆听。 “好清丽的嗓音!”她欣喜的赞叹。 看着她开心的笑容,沈仲达忍不住也露出笑容仰望天际,眉心顿时舒坦开来。 回过视线,高婕妤整个人愣住了,将眷恋的目光锁在那俊逸的脸庞,瞬间,她激动得湿润了双眸。 仲达哥在笑,眼前带着笑容的他就像记忆中初次见面的他一样,那么的温暖开朗,为了再见这抹笑,她足足等了十多年…… 蓦然,激动的泪水就这样跌出眼眶,她梗住呜咽迈开步伐奔进他的怀抱,紧紧的抱住他。 “婕妤……”沈仲达错愕的低头望着怀里的身影。 “不管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你都要这样尽情的笑,都要这样笑着。”她很坚持。 说不出心里的悸动,他只能把手搭上她的肩膀,会意的拍了拍。 他明白她的希望跟回顺,梦想,有时候意味着一条艰辛的路,只要能微笑,这梦想就还是甜的,尤其又有人这么支持他。 “走吧!” 抹抹眼泪,她用力的点头,“嗯。” 沈仲达把这些鼓舞化作力量,这一路每按下一次快门都意味着一个惊喜的捕捉,是他上次独自前来未有过的情绪。 “看,是峦大杉——”他回头对着她喊。 “什么杉?”她张着好奇的眸子快步上前。 “峦大杉,是台湾原生植物中树身最高的。”他拉过她的手,急忙指着下远处的杉木,用着极度惊喜的口吻与她分享。 “原生植物……这是它上生上长的地方,瞧,它好高喔!” “根据纪录,最高甚至有七十公尺。中横沿线最巨大的碧绿神木就是峦大杉,专家推估它的树龄约莫是三干两百年。” “我要跟这棵大树照相,快帮我!”她把数位相机塞到他怀里,慌慌张张的赶紧拉整衣服站定位,对镜头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咔嚓!高婕妤相信这绝对会是她最喜欢的一张相片。 听着他的说话,她觉得大自然的堂奥唯有亲自定一遭才能够明白。 越往上走,感觉气温明显的下降,云雾翻腾,沈仲达不经意碰触到她的手,是冰凉的。 “冷吗?快把手套戴上。”语气透着掩不住的关心。 她笑着摇摇头,“没关系,这样行动方便些。” 皱眉,他命令着,“山上不比平地,快戴上。” 她一点都不想戴着手套,这样就不能和他的掌心无距离的紧握着,但见他坚持,她也只好乖乖的拿出手套戴上。 她察觉了这一路的景色变化,为了顺应气候,宽阔的圆叶已经渐渐变小、变厚、反卷。 沈仲达忙着拍这些景致,她也在后头用她的方式记录这一路的变化。 地表植被顺应气候呈现裸露的岩层和崩解的岩屑,兴许是过度沉迷子眼前的山林,她没注意脚下的崎岖,整个人踩空猛的摔倒。 “啊!仲达——” 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脚真的好痛,希望不是摔伤了脚踝。 沈仲达听闻呼喊,赶紧跑回来,“婕妤!”一把扶起她。 她冷汗直冒,显然这一跤摔得不轻。 “摔伤哪里?”沈仲达紧张的问。 “右脚踝关节很痛。”她咬牙说。 二话不说,他赶紧脱下她的鞋袜查看伤势。 须臾,“该死,现在根本找不到冰块冰敷,得马上往回走了,必须回到昨天登山口的地方才有住户。” “不、不行,路程已经进行一半了,绝对不能往回走,我休息一下就好,没关系的。”她不想连累他。 “先喝点水,我想想该怎么办。”他把水递给她,开始思索着可行的应变措施。 高婕妤真的好气自己。明明说不拖累他的,为什么又让自己发生这种意外! 休息的时候,沈仲达几度查看山上的形势,又观察这山林间的气候。 “不像昨天那样晴朗了。”他突然说。 “什么?”高婕妤不懂。 他回头看她一眼,“天气。” “应该没问题的,出发前我查过气象预报,接连几天都是好天气。” “气象预报只能参考用,并不是百分之百准确,昨天这个时间,山上的天气还是明亮晴朗的,但今天不是,我怕我们就算勉强赶到大禹岭,气候只会更糟。” “可是你今天一定要上大禹岭拍完那些二叶松的。” “不去了,就算上去了,还是得在今天赶下来。” 高捷妤认为他是考虑她的脚伤才这样说。 “说什么傻话,你快上去,我在这里等你,把身上不必要的东西全留下来,你一个人上去速度会快很多的。”她十分坚持。 沈仲达犹豫。 “不要考虑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你不是预计三天之内要完成所有的拍摄作业吗?虽然只是兼差,好歹也是份工作,绝对不可以爽约,你放心,我哪儿都下去,就在这里等你。”她催促他。 沈仲达挣扎半晌,捧着她的脸叮咛,“绝对不能离开这里。” “我知道,绝对不离开。” “乖,我很快就回来了,回来我们马上下山。”他在她唇上落下蜻蜒点水的一吻,抓起相机火速朝既定方向跑去。 高婕妤愣住了,被他突如其来的吻给震慑了。虽然只是浅浅的碰触,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很大很大的满足。 就在她陷入粉红色的甜蜜梦幻之际,远去的脚步声突然又折返。 “仲达哥……”她不解的望着他。 “不行,上山最忌落单,要上去一起上去,要下去一起下去。”他还是不放心留她一人。 “可是——” “别可是了,上来,我背你,能走多远是多远,暂时把这些东西都扔下吧!” 他将相机挂上脖子,接着把她整个人拉上背,不管她如何劝说,他都下放下这个聒噪的累赘。 “你如果不想把我累死,就安安静静的让我保持体力。” 她咬住下唇,既歉疚又心疼的把脸埋进他的背,“对不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大禹岭的二叶松还是没有拍摄到。天色变得太快,才过中午,云层就瞬间聚拢。沈仲达当下决定马上折返。 一路上,高婕妤自责的暗自饮泣,恨不得自己可以瞬间消失。 “睡着了吗?”沈仲达问。 “没有。”她哽咽的回应。 “那干么不吭声?”他知道她一定会责怪自己,于是故作轻松的与她攀谈。 “……” “唱首歌来听听吧!” “我不会……” 他挑眉,“不会?大小姐,你音乐课都在睡觉吗?” “我不想唱歌。”她哪还唱得出来,她现在只想大哭。 “要不你说话,你不是挺爱说话的?” “呜……”她用手捂住嘴,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眼泪。 但灼热的泪水滴在他脖子上,他怎么可能不发现。 沈仲达发现自己真是个失败的安慰者。 才折返到半途,山上突然风雨大作。沈仲达没料到雨势来得这么快,一路小心护着相机,还得拼命加快步伐。 大雨一下,整个山区雾茫茫的一片,勉强赶到搁放装备的地方,可雨势实在太大了,他决定就地扎营。 用雨衣套住高婕妤,把珍贵的相机底片给她,沈仲达一个人在雨中辛苦的搭着摇晃的帐篷,经过一番折腾,两个人总算可以勉强爬进摇晃的帐篷里避雨。 狼狈的换下湿透的衣服,沈仲达赶紧检查底片相机是否受潮。 等手边的事情忙完了,他发现高婕妤似乎安静得太久,外头雨势哗啦啦的,逼得两人只能扯开嗓门对话。 “今天晚餐没有泡面吃了,幸好干粮还有。”沈仲达拿出包包里的干粮,递给她,“喏,快吃。” 她摇摇头,了无食欲。 “干么不吃?吃不完还要带下山,很麻烦的,快吃。” 她还是呆坐不语。 “是不是脚很疼?”他想要拉过她的脚查看伤势。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沮丧的说:“我真是个笨蛋,每次都只会拖累你。” 他淡淡的笑,“你再万能,也不能阻止老天爷不下雨。” “可是——” “可是什么?你闷闷不乐,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亏你还一脸聪明样,笨起来也挺有得瞧的。”开解着她。 “我才不笨!” “既然不笨,干么把大自然的变化揽在身上?工作进度只能概抓,天气好当然一切顺利,天气不好又能怎样,只好摸摸鼻子下山,难不成要抗天?”他倒是很释怀的吃着干粮,“我不是伟人,从不跟老天爷作对的,尤其是这种无法掌控的气候。”半晌,睐了她一眼,“不吃?那我要全部吃光了!” “欸,你要把我饿死啊?” “是你不想吃啊!” “我只是想要慢慢吃。” “好好好,慢慢吃,我不抢,总行吧?” 他挪近她身边,用手电筒看看她的脚,试探的伸出手指,“痛不痛?” “嘶——”她狠狠的倒抽一口气,“很痛欸!” 他面露担忧。 “也、也没那么痛啦!你不碰就不痛了。”她见状咬牙忍耐。 “明天一定要下山,你的脚伤得不轻。” “可是雨这么大……” “总之明天醒来再说,现在只能先祈祷这个帐篷可以捱过今晚。” 夜里,躺在睡袋里,雨势暂歇了,可是气温降了不少。 昨夜还觉得舒适,现在却冷得叫人受不了。加上肿胀的脚隐隐作痛,高婕妤翻来覆去的无法成眠。 “怎么了?”沈仲达问。 “吵到你了?抱歉。” “睡不着吗?” “嗯,还好……” 他打开子电筒,“觉得冷?” “……有一点。” 他起身抓来外套往她身上盖,还把睡袋往她身边挪,“靠着比较不冷。” “谢谢。”她心中一阵感动。 山里的雨夜很漫长,可是有他在,浮动的心不禁觉得踏实、笃定。 “妈妈说得没错。”她突然开口说。 “她说了什么?” “妈妈说,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一定要找个机会跟他来爬山,在这看似简单实则极需耐力的路途里,你会发现这个人的真正性情沉稳与否,认清对方是不是一个值得爱的人,你是,你是那个值得的人。” 沈仲达细细品味着她母亲的话,哑然苦笑,“傻瓜,我不值得,你要认清楚啊!要不,将来你会怨的。” “你怨吗?对于自己选择的路。” “不怨。” “那我也不怨,对于自己选择喜欢的人。” “傻瓜……”沈仲达的心中既感动却也无奈。 “仲达哥,” “嗯?”他应着身侧的她。 “我想,我不会忘记的,一辈子都不会。” 不管他会不会爱上她,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心里永远都会有他的存在。高婕妤挪移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头挨靠在他肩上。 就这样靠着也好,他心里的位置若是让不出来,让她这样靠着也好。 沈仲达不知道该说什么,发出叹息之余,也把头挨向她。 不会忘记的,他也不会忘记的,在雨夜的山上,他曾经和她这样紧紧的挨靠着彼此。 第七章 和室里,高婕妤的母亲正专心的插着花,手上的每枝花要落在哪里,她都慎重再三。 一阵细碎的步伐走来,“夫人,老爷来了。” 托花的手顿时停下,高母纳闷的想了想,“我马上过去。”搁下手边事情,起身往客厅去。 “今天怎么有空来?不用上班吗?”她对着客厅里的男人说。 “哈哈哈,有个好消息迫不及待要来跟你说。” “什么好消息让你这么高兴?”高母温顺的坐在一旁。 “老沉的儿子对我们婕妤既爱慕又倾心,尽管工作得台美两地忙碌,还是三天两头就要他父亲来跟我说亲,老沉到底也是个谨慎的人,怕这样唐突的说亲我会犹豫,忍了好些天,实在拗不过儿子的央求,昨天晚上诚意十足的上门来跟我说这事,就怕晚了,我们家的宝贝会让别人追走。” “呵呵,是吗!”高母浅浅笑了。 “你不会舍不得吧?老沉和我知交多年,对于他们家我是信得过的,而且看得出来沈夫人也很喜欢婕妤,倘若婕妤嫁过去,肯定是不会吃苦的。” “女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总不能舍不得就把她绑在身边。”高母看得释怀又淡然,“只是,她还在念书,这婚事……” “嗯,我也是这样想,可老沉想说先给孩子们订婚,让双方心里也踏实点,等婕妤毕业就结婚,小俩口也可以一起在美国快快乐乐的生活。” “要先订婚呀,这就有点急了。”高母显得犹豫。 “对了,她有没有跟你说她对沈家那孩子印象如何?” “很好,喜欢得很,一说起对方就眉开眼笑的,喏,这些天两人还一块去中部爬山。” “爬山?”高父满肚子狐疑。 “是啊,她说有个工作必须要到山上摄影.前天就出发了。”心思细密的高母端详着他的脸,“怎么了?” 高父霍然起身,脸上表情凝重,“马上打电话给她,快点!” 高母不明所以,可看他表情不对劲,只得赶紧抓过话筒打给女儿。 “怎么样?”高父急躁的问。 “怎么办,没有回应……” “该死!”高父愀然变色。 高母发现事情似乎变得棘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仲方明天才从美国回来,他邀我们一家子明晚吃饭,你说,他有可能带着婕妤去爬山摄影吗?” “可她千真万确是说跟沈家的孩子一起去,婕妤不会骗我的。” “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 “得先让我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听着,沈家那边暂时不能走漏了消息。” “现在怎么办?”高母的心开始忐忑起来。 “继续打,打到那孩子接电话为止——”方才喜孜孜上门来的高父当下阴恻恻的扭头离开。 高母呆坐在客厅沙发许久,全然想不透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从不干涉女儿的生活方式,所以婕妤也从不对她撒谎的,跟谁出去、喜欢谁……那孩子的心思在她面前从不遮遮掩掩,女儿不可能跟别人出去却又撒谎说是跟沈家的孩子出门,不可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们被困住了,山上的风雨强大又猛烈,即便穿上雨衣,还是有办法把人打得浑身湿透,美丽的山景放眼过去一片苍茫,偏偏高婕妤的脚又肿得跟馒头似的无法行走,沈仲达实在没把握可以安然把她送下山。 “婕妤,你还好吧?”他知道她脚很痛,只能利用手边的东西以最简单方法暂时舒缓她的痛楚。 “嗯。”她勉强扯开笑容。 他将汲来的凉冷雨水装在塑胶袋里,贴着她的脚踝勉强敷着,虽然不能像冰敷的效果那么明显,但不无小补。 “雨势好大。” “是呀,本以为今天雨势就会停了,可一早又不成这样,得先等等看了,过午天气如果好转,我们就下山。再忍忍!”他温和的对她笑。 “没关系的,我捱得住,没那么痛了。”她坚强的说。 不能再给他添麻烦,要不是因为她,相信这趟工作会顺利许多,就算是遇上大雨,他一个人也可以轻松来去,都是因为她,整个行动才会被耽搁了。 “我自己弄就好。”她抢过他手里的水袋,不让他这样卑微的呵护她,因为那只会让她更觉得愧疚。 沈仲达边收拾东西,边逐一清点他们仅剩的物资,表情有些严肃,脑袋更是没有一刻停歇,他甚至把最好跟最坏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他是无所谓,这些年为了电影工作山里来水里去,他是习惯了,可她不一样,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孩子,他真怕她会病了,尤其是山里的雨份外的冷,一个不小心就会生场大病。 很冷,尽管他们躲在帐篷里;尽管她穿着外套,可却还是抵挡下了那湿凉凉的感觉,高婕妤忍不住摩擦起双手,希望能暖热点。 沈仲达注意到她的举动,“是不是觉得冷?” “一点点。”她羞的笑着。 沈仲达走向她,扬手碰触着她的脸庞跟双手,冰凉凉的温度窜上他的掌心,他狠狠的皱眉,“过来,到我怀里来。” 他解开外套伸手拥过她,紧紧的把她包围在自己的怀里,温厚的手掌不住的搓着她的小手,希望带给她温度。 不管身体有多冷,高婕妤感觉自己的心是暖的,能被这样包围在他的气息里,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几乎要死去。 “仲达哥,” “什么事?” “如果下一秒就要死去,那也是极度幸福的事。”她由衷的说。 “你胡说什么——”他愤怒的大吼,“不许你说这种话,我们只是被雨势困住而已,不是遇到什么天灾人祸,我们当然要活着!绝对不许你再跟我说什么死下死的蠢话。” 最好他会眼睁睁的看她死去,这女人不是打不死的蟑螂吗?可以为了要当他的新娘,十多年来都傻呼呼的守着玩笑般的承诺,她不是很坚强、很执着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让人生气的话?! 不可能,也绝对不会—— 原来这么近距离的听盛怒中的他说话,活像是在听打雷,她低低的笑了。 “你笑什么?”他皱眉。 “笑你生气的时候跟打雷没两样。” “听到那样的话,任谁都会生气的。”他没好气的说。 “仲达哥,你不相信吗?” “什么?” “不相信有人可以为了一个诺言忠诚一辈子?” “那太缥缈了。” “我可以的,对你,我可以的,这辈子我已经决定只爱仲达哥一个人。”她朗声宣示决心。 沈仲达的心又被狠狠的撞击了,许久,他叹了口气,“傻瓜,你真该学得聪明一点。” “我就是够聪明才能够这么明确的选择。” “我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家伙。” “我只希望你拥抱我,又或者能心悦诚服的接受我的照顾。” “我也不是一个会说甜言蜜语的人。” “要听甜言蜜语,我可以训练我家的九宫鸟。” “我甚至连要让一家子过得丰衣足食都有困难。” “我只要你把自己养好,只要你活着。” 他抗议的问:“那你到底选择我这个男人做什么?” “爱你,我就只是要爱你。” “你会后悔的。” “这辈子截至目前为止我还没干过后悔的事情。”她固执的表示。 “你真是……” 他发现自己真的是败给她的执着,而且该死的,他竟然想捧着自己的心,祈求她的收留,尽管他是个很糟糕的男人。 “笨绝了。为了爱情笨绝了的家伙!”他忍不住骂她。 她侧身回头仰望他,伸出冰凉的手缓缓碰触他的脸。她想要霸道的细数这些纹路,了解关子他一切的人生,不让别人这样贴近他,他是她的,她爱的人。 她想要吻他,可他却犹豫的别开头,她攀着他的颈子,用迷蒙的目光引诱他低下头来…… 一抹轻轻浅浅的碰触,像是燎原的火苗,轰的顿时烧尽所有的抵抗。 压抑过后的灵魂,澎湃得叫人颤栗,他深深的吻着这生涩的粉嫩,控制着想要占有她的念头,却又爱不释手的碰触着她的美丽。 情激不可挡,情深不可测,这样的抚触把两人都给震慑了。 凌乱的衣着,紊乱的呼吸。 “冷吗?”他关心的问她。 “不冷,有你在就不冷……”她挨着他。 望着她泛着霞红瑰丽的脸庞,沈仲达知道,从今尔后,他的肩上将会多个甜蜜的负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啊?又是你——” 转过椅子看向眼前狼狈的病患,急诊室医师忍不住抚额惊叹。 这世界就有那么多该死的巧合,不管他怎么安排、怎么轮班,就是会遇到这对神奇的男女,瞧,他们这回根本活像打了场世界大战似的狼狈。 尴尬的互看一眼,高婕妤只得露出惨到不行的苦笑,因为脚真的很痛。 “说吧,继上回从楼梯摔下,你又发生什么意外了?” “扭伤脚踝,爬山的时候造成的。”沈仲达说明。 “啧啧,很肿喔,看来伤得不轻。”医师用指腹碰了碰。 “嘶——住手!住手!痛痛痛……”高婕妤差点飙泪。 医师察觉有杀气朝他投射而来,顿时了然的叹了口气,“检查、检查,护士,先送进去照x光,看看骨头有没有问题。” 又是一连串的医疗程序,他们步出急诊室时,高婕妤的脚硬是被捆得比粽子还要扎实,手边还多了根拐杖。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她苦笑问。 “忍耐点,是有些不方便,可也是必须的。”沈仲达安慰。 “可是我比较喜欢你背我。”她撒娇。 二话不说接过她的拐杖,他蹲下身,“上来吧!” 她开心的扑了上去,紧紧的趴在他背后,“我真的爱你,很爱、很爱……” “傻子,还不抓好,掉下去不管喔。”他恐吓。 这一路回台北,她已经说了太多太多的爱,甜得叫沈仲达昏沉沉的不真实,真怕只是场梦,那么他宁可永远不醒。 “待会先送你回家,你妈妈怕是担心得要报警了。” 因为天候不佳,延迟了一天回来,偏偏山上的收讯又烂到极点,根本无法跟外界联络,希望没酿成太大的惊慌才好。 高婕妤冲着恢复功用的手机傻笑,“喏,你瞧,满格欸,我先打电话给妈妈好了。” 她才正要按下通话键,一旁沈仲达的手机已经抢先响起。 “喂,什么事?” 唐修杰的声音从彼端传来,“你父亲来过工作室了。” “我父亲?为什么?”对于他最后辜负期望选择了电影工作,父亲始终是不谅解的,他连见到他都不愿意,怎么可能上工作室找他? “总之大事下妙,你父亲一整个盛怒,他要你马上回家去。” 迟疑半晌,“……我知道了。”他沉重的挂上电话。 高婕妤关心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你脸色很不好。” 他镇定的思索片刻,回答,“我父亲找我。” “伯父?”她满是诧异,“有说为什么吗?” “我也不清楚,总之我先送你回家,待会我绕回去一趟就会知道原因了。”他故作轻松的口吻,其实内心比谁都还要忐忑。 高婕妤的手机也响了。 “捷妤,你现在人在哪里?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呢?”高母隐忍多时的焦虑终于找到宣泄。 “妈妈,对不起,因为山上天气突然变了,而且收讯很不好,我们被困在山上没有办法打电话跟你联络,对不起,你别担心,我现在要回家了.就在路上。” “仲方人呢?” 高婕妤不禁纳闷,“仲方?我不知道,我们很久没联络了。” “那是谁送你回来?你不是跟仲方出去?天啊,你不是跟他出去,那你究竟是跟谁出去了?”高母的情绪极度不稳。 “妈,是沈仲达,我跟仲达哥在一起。” “仲达……为什么是沈仲达?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回来,快回来——” 高婕妤狐疑的盯着手机。怪了,什么时候她的名字是得跟沈仲方连在一起的?她为什么不知道呢?她和沈仲达互看一眼,除丫困惑还是困惑。 回到母女俩的住处,沈仲达打开车门,正要绕过车头来到另一端背起行动下匣的高婕妤,沈仲方阴鸷的脸庞就这样不期然的出现在面前。 “果然又是你。”他瞪着兄长,口气怒愠的说。 沈仲达正纳闷着他的出现和说话的语气,才问口,“仲方?你……”然而还来不及说完,对方的拳头已经雷霆万钧的朝他挥来。 沈仲达闪避不及,硬是吃下这凌厉的一拳。 “仲方,住手,把话说清楚!”沈仲达完全是状况外。 “废话少说!” 沈仲达不愿意把拳头挥向弟弟,只好努力的闪躲他的攻击,“仲方,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仲方双瞳盈满愤怒的瞪着他,“我怎么了?我也想要知道我怎么了?为什么又是你,又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究竟要从我手边夺走多少东西你才甘愿——”盛怒的沈仲方揪住兄长的衣领,毫不犹豫的就把所有怒火往他身上发泄。 坐在前座的高婕妤目睹了一切,当场激动的下车,高喊,“住手,沈仲方你快住手!他是你大哥,你怎么可以不由分说就打他——”她拄着不甚熟稔的拐杖,一拐一拐的努力接近,试图要分开眼前扭打的两人。 “滚开——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恩怨,你给我滚开!”沈仲方吼住她的脚步。 “婕妤,回车上去,听话。”沈仲达不想将她卷入危险。 “不,他不能这样对你,不能!”她拿着拐杖就要往沈仲方打去,“放开他,快放开他!” “沈仲达,你们两个真是可恶至极,非要在我面前演出这赚人热泪的一幕吗?”沈仲方整个人像是失控了似的大吼。 “仲方,你到底是怎么了?” 沈仲达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弟弟为何如此愤怒,而且这些愤怒还是针对他的。他被弟弟的拳头和怒火搞得一团混乱。 “我真恨你,如果这世界不要有你这个家伙存在就好了,既然有了你,为什么还要有我!沈仲达,我恨你,我真的很恨你。” 他像野兽般嘶吼着怒气,报复的拳头依旧不停歇的往兄长身上挥去,而沈仲达选择不回击的态度更是大大激怒他。 “打啊,你打啊,你为什么不还手?” 高婕妤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给震慑了,不愿意看沈仲达处于劣势挨打,她哭着上前哀求,“别这样,沈仲方,你快放开他——”最后索性把手里的拐杖朝沈仲方扔去,她不顾一切的扑上前挡在沈仲达身前。 彻底被激怒的沈仲方抓住拐杖就要反击。 沈仲达见状大喊,“仲方,不要——”赶紧翻身护住高婕妤,沈仲方手中的拐杖下一秒重重的落在沈仲达身上。 匆匆赶到的沈父气急败坏的看着眼前这对兄弟的荒唐行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住手,通通给我住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客厅里,壁垒分明的坐着。不管是谁的脸上都同样写满了担忧。 高母望着狼狈的女儿,有着说不出的心疼。一旁的高父脸色紧绷,似乎也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棘手状况。 明明双方家长安排相亲的人是弟弟,偏偏女方喜欢的却是哥哥,这事情要怎么收尾? “婕妤,伯母问你,你当着大家的面前说实话,你到底喜欢的是谁?”沈伯母沉重的问。 微红的眼看了所有人一眼,最后高婕妤把目光锁在伤痕累累的沈仲达身上,提了一口气,她口吻十分笃定的回答,“仲达哥,自始至终我喜欢的人都是仲达哥。” “你跟仲达是怎么认识的?难道就只因为那天你送我们回家时那匆匆一瞥?”沈母诧异的问。 “不,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 “住口,那天双方家长介绍的对象分明是你跟我,我们一直都有着不错的互动,你该喜欢的人是我,不是沈仲达。”沈仲方受伤的说. “对不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仲达哥一人,那天的餐聚对我来说就只是个聚会,跟你有不错互动是因为我不讨厌你,但是那并不代表我爱你,我们只能是朋友,不可能有更多的感情牵扯。” “胡说,你胡说——”沈仲方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的践踏。 他以为自己总算可以摆脱这个优秀大哥从小带给他的阴影,他以为自己可以拥有一个大哥所没有的好伴侣,他以为一切的美好都即将开始,为什么该是跟他手挽着手的女孩却偏偏喜欢沈仲达,难道他这一辈子就注定不如他,一辈子都只能捡他不要的东西,亲情、事业、爱情…… 他不是备胎,不是! “你这个孽子,就不肯给我一点平静吗?”沈父不谅解的看着大儿子。 “爸,我……”沈仲达有口难言。 他不知道双方父母属意把婕妤嫁给仲方,也不知道仲方如此喜欢婕妤,如果他早知道,他不会这样接受婕妤的感情,他不会…… “我真的很抱歉。”他满足歉意的说。 “抱歉?呵呵,抱歉?你说的抱歉听在我耳里还真是讽刺。”沈仲方苦笑。 “仲方,我真的不知道……”他无奈不已。 “是,你不知道、不清楚,你没有在乎过的东西,偏偏老天爷就是会把它赐给你,你很无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可有可无的东西却是有人穷尽一切也不可得的?”沈仲方愤怒的说。 “别说了,仲方。”沈母制止他。 “别说了?为什么?你老是要我别说了,你老是要我傻傻的等着他不要的东西,我想问你们,为什么我不能说?” “仲方,不要忤逆你妈妈。”沈父威严的制止。 “我没有忤逆她,我根本没有忤逆你们任何人的权利,因为我只是个备胎,我是沈仲达的影子,他不要的,我得接收,他想要的,我得放弃,我永远只能扮演这样的角色而已。”他转而瞪着高婕妤和沈仲达,“我不会祝福你们,死都不会,相反的,我还要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永远成就不了你们渴望的幸福!” 撂下这些话,沈仲方像阵旋风似的离开。 “仲方,你冷静点,听妈说,你冷静下来——” “沈仲达,你这个混账家伙,我真恨当初没把你掐死。”沈父跟着离开。 沈母怨怼的看着沈仲达,摇摇头,失落的追着伤心的儿子去。 客厅里漂浮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悲哀。 我不会祝福你们,死都不会,相反的,我还要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永远成就不了你们渴望的幸福! 沈仲方的话清晰的在耳边回荡。 高父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女儿自己的选择,我没办法批评什么,但是,以一个父亲的立场,我也不想应允你们的交往,没有一个父亲会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吃苦,同样的我也是。” 说完,高父也走了,高母含着泪水跟着起身离开,客厅里更寂静了。 高婕妤哀伤的望着孤单的沈仲达,伸手捧住他的脸喃道:“就算是自私,我也还是要爱你,就算全世界都没有人支持你和我,我还是要爱你。” 沈仲达闭上眼睛,心情沉重得超乎他的想象。 他又伤了父母、弟弟的心,他真害怕自己也会伤了这个女孩的心。 他紧闭的嘴巴里,有股化不开的苦,浓烈的浸渍着他的舌。 第八章 就算他们的相爱要被全世界所背弃,高婕妤还是至死不渝。 她扮演着支持、无怨无悔的角色,只为了爱他。 2001年的秋天,沈仲达因为“燎原”这部独立制片电影再度获得肯定,进而受到美国片商的赏识,等不及这个冬天过去,他便只身前往美国。 c.k.s机场大厅里,“要加油,要坚持下去!”高婕妤忍住分离的泪水,用所有深情祝福着他的起程,尽管孤单的苦她没把握吞下,她还是鼓励他往世界那端飞去。 “好好保重自己,我会回来的,等我。”沈仲达紧紧的抱着身前的女人。 出关的时候,他连回头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只有咬紧牙关往前。 凝望他远去的身影,高睫妤在机场痛哭失声。 “他会回来的,他会的。”唐修杰安慰她。 “嗯,我知道。”他当然会回来,因为她会一辈子痴心等候。 赴美的第一年冬天,沈仲达在异乡过得惨淡又孤独。 为了梦想跟心爱的女人分开,那种茫然和惶恐超乎想象。 第二年的冬天,沈仲达挟着片商的资金奥援跟一流的团队,被困在澳洲参与他前进好莱坞的第一部商业娱乐片。 沈仲达不是导演,只是工作团队的一份子,这一年来他没有执导过任何一部电影,可他并没有因此气馁,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正式迈入好莱坞前的一个试炼。 整整一年的分离,高婕妤实在捺不住思念,农历年节期间,她不辞千里搭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去见沈仲达。 他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在思考、学习老外那种大制作的电影拍片方式,根本无暇陪伴远道而来的娇客。 住在饭店四天,她只跟他说了短短几句话。 “你瘦了。”她摸着他的脸庞下舍的表示。 “没有关系,如果只是瘦了,我都捱得住,至少眼前我还是充满希望的。” “可是我会心疼。” “傻瓜,不要心疼我,你要心疼你自己,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他吻了她,那是一整年时间换来的宝贵之吻。四天结束,高婕妤独自返台。 第三年冬天,沈仲达依然没有机会执导演筒,他忍住这种没有期限的低潮,期许自己像个海绵,要好好学习这大团队的工作模式。 为了给他加油打气,前往英国进修的高婕妤特地挪出时间飞到美国来探视这个流浪异乡的男人。 他们两个人在公园进行了数小时的长谈,仿佛是要把这些分离日子里的思念给一次道尽似的,手中的咖啡根本来不及喝,慢慢在言谈中泛冷。 眼前的女孩多了抹都会女子的成熟妩媚,“之前工作还顺利吗?唐修杰这个老板没有太苛刻吧?”沈仲达问。 她摇摇头,“他对我很好,除了偶尔严格些。毕业就很幸运的进入唐大哥的sjt工作室担任艺术设计工作,我从他身上学了很多东西,感觉自己变得充实。你看,他还答应我留职停薪到我从英国设计学院毕竟,他是很照顾我的。” “为什么不到美国来?我们可以互相照顾的。” “不,我们没有分心的权利,现在的你我都要全力以赴,我不想我们之中有谁分了心。”她很坚强的说。 “嗯,我懂。”他对她的体贴深深感动,手指抚过她的樱唇,“看到你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也是。仲达哥,要知道,我们这样的分离不是因为仲方的诅咒,而是对于梦想的追逐所付出的代价。” “当然,我当然明白。” “你不要沮丧,总有一天会轮到你坐在导演椅上。” “放心,我没有沮丧,相反的这里的电影工业让我好好的上了一课,跟你一样,我觉得自己变得更充实,感觉自己是在蓄积能量。” “我明天就要搭飞机回英国去了。” “这么快!”沈仲达没想到时间对他们这么严苛。 “仲达哥,可不可以送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笔,我想要你撰写剧本时常用的那支笔。” 他不假思索的从胸口口袋掏笔出来递给她,“你确定你要吗?它常常断水。” “要,我要,只要能够贴近你一点,尽管只是一点点的距离,我都不放弃。” “傻瓜!”他揉揉她的发,把眼前这个不辞千里而来的女孩搂在怀里,“看到你真的很棒,真的!” 她懂他心里的感受,反手抱住他,“仲达哥,就算一年只见你一次,我都可以忍耐,因为爱你的心始终很强烈。”她主动吻了他。 第四年的冬天,沈仲达终于顺利完成他在美国的第一部电影,还算亮丽的票房成绩让片商对他的实力更加肯定,不惜花费巨资宣传,打响他的名号。 英国的首映会上,即将学成归国的高婕妤看见沈仲达被簇拥的神采,他隔着距离对她笑着,用无声的唇语对她说想念。 坐在电影院里看完他执导的电影,明明是部轻松小品,她却感动得激动大哭,彻底的。 这次沈仲达的行程十分仓卒,他们只来得及在英国囫囵吞枣的吃了顿不怎么样的饭,旋即分道扬镳。 望着他走出餐馆的身影,高婕妤不禁骄傲起自己对于爱情的执着。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会像我一样疯狂,但是,我知道绝对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用给对方自由的方式去爱一个男人,仲达,我想念你,疯狂的想念你,这样看着你远去的背影,我激动得想要落泪,可是我还不急着把你囚绑在身边,因为你还有梦要去追逐,我会在台湾等你……高婕妤在心中细语。 武侠片是专属男人的浪漫,如同文艺爱情片之子女人一般,2005年的夏天,沈仲达揉合东方的文化角度和传统的精致武学,开始筹备“月光杯”这部电影,有了上一次的成绩,这回片商赋予他更多的发挥空间,沈仲达终于尝到苦尽甘来的味道,尽管繁忙依旧。 若不是远在天涯,他真想把这味道跟高婕妤一同分享。 年底围炉的餐桌上,高父的妻妾儿女难得相聚在大屋,气氛在融洽中多了抹暗暗的涌动。 “婕妤,今年没出国?”还算温柔的二妈问。 “没有,爸说希望今年全家都能团圆。”她浅笑回答。 “婕妤,交男朋友没?对方是做什么的?你是你爸唯一的女儿,你的婚姻大事可比你这些哥哥重要呢!如果没有,三妈帮你介绍个青年才俊,保证让你一辈子锦衣玉食。”啜着茶的三妈酸溜溜的说。 “我有男朋友了,他是拍电影的,现在在美国。” “天啊,电影?那能当饭吃吗?”三妈惊讶的说。 “当然,那也是一门专业,有专业自然是不会饿死人的。”她不卑不亢的回答。 “你爸之前不是帮你留意了一门亲事?怎么会跑出个拍电影的?” “唉,好端端的一门亲事,就是有人不珍惜,我们用心良苦,人家不领情,结果还不是白搭。”绷着脸的大妈语带无奈的说。 “书念多了也没比较聪明,放着少奶奶不当,难不成是想吃垮咱们家?”高容译在一旁煽风点火。 高母难过的望着女儿,高捷妤握了握她的手,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怀抱希望的人是不会把这些奚落放在心里的,她也是。 饭吃得不尽兴,名为团圆,实际上大家都是各怀鬼胎。 今天的她没有心情跟大家唇枪舌剑.于是独自站在屋外望着那丛木槿花,想的还是远在他方的沈仲达,“你今天好不好?筹备工作顺利吗?” 偶尔能从他口中听到消息,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从媒体得知他的工作状况,有时她不免茫然,可是等待的心始终坚定不移。 从筹备到拍摄,再到后制,这看似明快的工作节奏里,其实都是时间沙漏的堆积,月光杯这出电影真正完成上映,已经是2006年的事情了。 美国的影评一致认为这是出可以在外语片中杀出条血路的好电影,沈仲达开心的只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她。 “睡了吗?”他压抑激动的情绪,打了电话给她。 “还没,怎么样,工作还忙吗?”躺在被窝里的高婕妤撒谎道。 “婕妤,下个月初你有没有空?” “月初!我不确定欸,怎么,有事?”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月初我会到日本东京出席首映,你可以来吗?我很想念你。” “几号?”她惊喜的追问。 “八号,我会先请工作人员订好饭店,你不用担心其它的事情。” “嗯,我去,我去——”她激动的说。 想到即将可以见他,她开心得跳下床旋转、旋转……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沈仲达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搭机前看见沈仲方,有一瞬间,他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自从那次争执过后,他们足足有五年的时间没有联系,家,对他面百宛若一座山中的高塔,遥不可及。 沈仲达用了许久的时间才平复心里的激动。“仲方,好久不见。”他主动打招呼。 沈仲方严肃的脸庞一时间看不出喜怒,只是跟他同样诧异的盯着彼此,直到一个幼童步伐歪歪斜斜的扑向他的大腿,脸上才绽放难得一见的温柔。 “巴比抱抱,巴比……” 沈仲方弯身抱起小孩,转而迎视沈仲达,“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吧!” “嗯。” 明明是兄弟,但是不发一语隔着桌面对坐着的两人,简直跟陌生人没两样。 许久,“我看到你的电影,拍得很成功。今天又要去哪里宣传?”沈仲方问。 “东京。”明明才五年,为什么觉得恍如隔世?“这几年好吗?爸和妈他们两个老人家……” 沈仲方用力点头,“好,都很好,瞧,我连孩子都生了。” 望着一旁乖乖吃着蛋糕的脸庞,沈仲达由衷的说:“恭喜你。” “你呢,你和高婕妤现在处得如何?” “老样子,各忙各的。” “没有打算要结婚吗?” 结婚?他曾经想过的,只是不敢相信自己也会有那样的好运,再者,他也没把握能好好的去守护一个家庭。尤其,这些年下来,他已经不知道结婚是不是一件很必要的事。 “不会是因为我当初那番愚蠢的话,你们就懦弱得不敢结婚吧?”他问。 沈仲达挥手哑然笑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们分开太久,能见上一面都是难得,一直没机会谈结婚这话题。” 沈仲方沉吟许久,“哥,我很抱歉,为了我当初的不成熟,把大家都逼得没有退路。这些道理是我遇上这孩子的母亲才彻底明白的,过去的我太自私、太愚蠢,总以为是你先抢走我的东西再施舍给我,对于这些我很抱歉。” “都过去了,重要的是你现在过得好。”沈仲达衷心的说。 “爸他……其实很想念你的,他只是没办法接受你的突然转变,那些激烈的举动都只是为了逼你回来。” “我知道,我没有怪过他。孩子的母亲呢?” 沈仲方自嘲的笑了,“跟我吵了一架回日本去了,我真不是一个好男人,总是独裁的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去对待身边的人,直到把她气走我才顿悟到很多事情,年纪一把了还这么愚蠢,说来真是可笑。” “没有人天生会谈感情,没有人天生懂得对人好,这都是需要经验的。” “嗯,没错。”沈仲方笑了。 “巴比,我们还要多久才会见到妈咪,我想她……”孩子期待的问。 “快了,就快了,巴比要把妈咪接回来,以后都不分开。”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吃光了蛋糕转而把注意力放在沈仲达身上,“我们要去日本,你呢,你也要去接你的妈咪吗?” 沈仲达笑了,“过来,让伯伯抱抱你。” 小孩毫不怕生的张开手臂迎上来。 双手高捧着这个小东西,咯咯的笑声充满童稚的天真,沈仲达突然也很想要一个同时流着他和高婕妤血液的孩子,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大哥,说真的,这点你就比我逊很多,明明比我先遇到人,可是接下来的进度却严重落后,我孩子都生了,你和高婕妤八字还没一撇,看来这回我是真的赢了。”沈仲方调侃道。 搂着孩子,沈仲达捶了弟弟的肩膀一记,“好小子,光会消遣我,你现在才一个娃儿,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不会生得比你多?” “那就来比啊!我虽然只生了一个娃儿,可我还有另一个娃儿在他妈肚子里,我保证遥遥领先。”沈仲方流露出有子万事足的表情。 “伯伯,要吃糖糖,我要吃糖糖,给我嘛!给我嘛!” “好,去买糖,伯伯买糖给你吃。” 都释怀了,那些争执、那些痛苦……都释怀了,现在沈仲达恨不得能立刻见到高婕妤,好把心里的喜悦第一时间传递给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高婕妤一抵达日本机场马上搭计程车前往饭店。 每一次见他,心情都是这样佯装着从容,实际上却是忐忑中夹杂着迫不及待。这次的计画仓卒成行,直到上飞机前一刻,她还在焦头烂额的赶着设计稿,sjt工作室里的每个人听到她要到日本,莫不愤怒的想要一把掐死她这个高傲又任性的女人,可是她想见他,很想、很想…… 她对全世界的人都高傲任性,唯独对沈仲达卑微眷恋。 五年了,好快,记得那时候才刚刚送他起程前往美国,没想到转眼间已经五年了,比起许多人,仲达哥算是幸运的,五年就能够有这样的成绩。 感谢上天,高婕妤不只一次感谢上天对沈仲达的眷顾。 还没踏入饭店大厅,她就明显感到一股狂热气氛,这些热情的樱花妹为了目睹月光杯的主角和导演,竟然把饭店包围得水泄不通,她是勉强穿越人群才得以定进来的。 走向柜台的时候,正巧遇上即将出发到首映会现场的一干人,墨镜下的眸子透过眼角余光追逐着熟悉的身影,似是有默契一般,他也朝她撇来一抹注视,错身交会的瞬间,那是一种只有彼此才懂的心情。 高婕妤从容的靠在柜台前说出自己的名字,饭店柜台恭敬的把门卡交给她。 “谢谢。”她始终维持着往前走去的姿态。 敏感如她,觉察那抹如影随形的眸子,是他,跟她一样想念着彼此。 趁着沈仲达在记者会上被镁光灯茶毒的时候,高婕妤决定洗个澡小睡片刻,好让这紧绷的情绪得以舒缓。为了见他,她可是熬了好些天没能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问…… “来,婕妤乖,听仲达哥哥说,”沈仲达一把抱起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婕妤要勇敢,不管容译怎么欺负你,你都一定要勇敢,因为老天爷会赐给勇敢的小孩好多愿望。” 她眸子一亮,“愿望?是带我回家吗?” “嗯,只要婕妤勇敢,老天爷就会实现你的愿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口香糖,“喏,这个送给婕妤。” “仲达哥哥,真的只要勇敢就可以见到妈咪?”她认真的问。 “嗯,真的。” “仲达哥哥,那如果我变勇敢了,你就会喜欢我吗?” “嗯,当然。” “如果你喜欢我,那我长大就要嫁给仲达哥哥。” 沈仲达愣了须臾,哑然失笑,“好、好,以后婕妤就当仲达哥哥的新娘。” 梦里,童年的回忆又历历在目的出现眼前,高婕妤笑着,笑着那时候的她跟他,直到门铃声打扰了这一切。 乍然醒来的高婕妤拢了拢头发,下床去将门打开,高大的身影旋即走了进来。 “怎么没有确认是谁就这样贸然开门?”沈仲达责怪的说。 她不以为意的笑,“除了你还会是谁?” “不管是谁,都要小心确认。” “是。”她回头对他露出笑容,继续往里头走去。 “很累是不是?”他关心地问。 “嗯,这几天赶着把手边的工作出清,要不然李修伦那个疯狂的女人是绝对不可能放我走的。” 沈仲达笑了。他听过婕妤提起这个同事,一个叫人头疼却又好笑的同事。 “首映会活动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已经坐在椅子上傻笑了好几个小时,千篇一律的问题我从美国回答到英国,再从法国回答到日本,难不成还要这样没完没了的下去?”他不敢恭维的苦笑着。 “已经几个小时过去了?天啊,我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饿了吗?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还不饿,突然觉得精神都放松了。”她弯下身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你会在日本停留多久?”蓦然,欣长的身子从身后热烈的拥抱住她,很紧、很紧…… “仲达哥?”她诧异着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五年了,没想到已经五年了……”沈仲达有感而发。 “是呀,五年了,可是认真想,才五年你就有这样的好成绩,我很高兴。” 他扳过她的身子,让他们彼此面对面。 端详着他的脸庞,高婕妤发现了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显露的脆弱、孤单。 他嗓音低哑的抵着她的额头说:“没有你,我连一年都捱不下去,第一年的冬天,我一到美国就想回去了。” “呵呵,你这样说会让我虚荣起来的,感觉好像是我造就了一个大导演。”她低笑,掌心捧着他的脸庞。 “那就虚荣吧,我希望我的每一份成就都可以满足你心里的虚荣。” 他很少这样对她说话的,总觉得今天的他带着一股很强烈的热切情绪。突然大掌将她的臀往上一托,高婕妤整个人坐在桌子上,还来不及说什么,沈仲达已经把身体挤进她腿间,低头封吻她所有的疑问。 他深深的吻着她,发了狂似,箍着她腰际的双手紧得几乎要把两人揉在一块。 怎么了?这个男人怎么了? 轻轻一个温暖的拥抱、浅浅一个想念亲吻,那是他习惯给予的,然而今天的他想给的似乎不仅是这样。 火热的掌心贴上她的腿,毫不停留的往上抚去,高婕妤赶紧握住他的手阻止这过于慌乱的一切,“仲达……” 他的眸子清清楚楚写着欲望,他没有说话,只是一迳的用凛凛的目光低瞅着身前的她,等待着她的反应。 不,别这样看她,被这双眸子这样瞅着,她的心好像要崩溃融化了…… 他没有让她回避,如影随形的追逐着她的目光,瞅得高婕妤不知所措的羞红了脸蛋,“别这样不说话……”她急忙喊。 这种旖旎的氛围,她是陌生的,再这样下去,她知道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她没有排斥,只是突如其来的发展让她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里的不安。 “说什么?想要我说什么?”他低低的挨着她耳畔说。 “我不知道,你快说点话,别这样净瞅着我看!”她突然气恼的扬手捶了他胸膛一记,愤怒着他的捉弄。 沈仲达的胸膛隐隐震动着,他在笑,狂肆的笑着,尽管没有大笑出声,可那迅速反复贲起的胸膛却泄漏了他的情绪。 “可恶!你真可恶!”她气不过的打着他。 他学坏了,这个男人在好莱坞学坏了,竟然会这样…… 他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攻击。 “做什么!放开——”她咬唇命令。 “不做什么,就做我想对你做的。”媚惑的口吻。 隐隐约约,他勾动着她的敏感,用一种缓慢的速度撩拨着她。 颦起双眉,她压抑着逐渐躁动的反应,“仲达,别这样……” “不。”他拒绝了她的请求。 扯开她系在腰上的裙结,膜拜着美丽的身体,沈仲达把对她的渴望在每一次碰触中全然的表露。 高婕妤攀着他,像株依附大树的菟丝花,涌动的情绪顿时堆叠得好高好高,她喘息着,却不知道怎么宣泄她的骚动。 他搂住她往舒适的被褥上躺下,“别慌,交给我……”看出她的紧绷忐忑,他哄着。 “嗯。”她迷离的低低轻应。 才一瞬间,她感觉被带入另一种激情,全然不可抵挡的情况下,她近乎无意识的吟喃,他哄着她,可她的思绪却缥缈得难以捕捉,她听不见他对她说了什么,耳边不时响起的是木槿花丛旁的对话…… “仲达哥哥,如果我变的勇敢了,你就会喜欢我吗?” “嗯,当然。” “如果你喜欢我,那我长大就要嫁给仲达哥哥。” 沈仲达愣了须臾,哑然失笑,“好、好,以后婕妤就当仲达哥哥的新娘。” 新娘?她是他的新娘吗?是吗? 她爱他,爱着眼前这个叫沈仲达的男人,她可以爱也可以等,这是她想要给他的一种体贴。 “仲达……”她唤着他的名字,整夜都这样轻唤着。 第九章 她贪心了吗?她变得贪心了吗? 从日本回来后,高婕妤变得患得患失,刚开始的喜悦消失了,接下来连着一两个月她整个人都提不起劲。 她突然想要时时刻刻都听见仲达哥的声音,甚至想要把他彻底关在家里,不叫其它人有机会接近他半步,尤其是女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近来,她最常在电话里问他的就是这句话,她不想给他压力,可是每当睡前透过电话听见他的声音,她就会这样不受控制的追问。 一次、两次、三次……尽管沈仲达极度有耐心的安抚着她的情绪,可她却开始讨厌起这样咄咄逼人的自己,她讨厌自己,想要根除这个可恶的自己,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她甚至会荒谬的想,是因为得到她全部的爱,所以他变得不珍惜了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高婕妤!你不要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 自由呢?她当初慷慨给的自由和体贴呢?为什么现在会吝啬的给不起? 是因为拥有了太多,所以变得吝啬? 反反复覆的情绪每日每夜折腾着她。 “你什么时候回台湾?” “上礼拜不是回去过了?”电话那端沈仲达沉稳的笑说。 一个礼拜前为了台湾的首映会,沈仲达以着旋风似的姿态迅度扫过港台两地,然后马不停蹄的赶回美国,两人匆匆见了一面,时间紧凑得叫人连吃饭时都无法放松。 “不是这种仓卒的回来,我说的是长时间的,可以好好吃顿饭、说说话,几个小时都不受行程牵绊的那种!”她有些激动的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美国这边的工作还得过阵子才能告一段落。”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又问了。 他轻叹口气,“婕妤,你最近怎么了?你在害怕吗?为什么?” “我没有!”她倔强的回话。 她怕吗?如果是,那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十多年都等了,再相遇后的五年也等了,这世界上他最亲密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她到底在怕什么? “婕妤,不要慌,我会回去的,你不要慌,乖乖等着我,好吗?” 不要慌?真的可以不慌吗?高婕妤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处于紧绷、不受控制的状态。 她是在嫉妒,嫉妒着每一个能接近仲达哥的人,好莱坞有太多太多的美女,远在台湾渺小如她凭什么得到他的眷恋? 她像个无知妒妇这样强烈的妒忌着。 因为深深的厌恶这样的自己,她开始变得自暴自弃,她不想每天醒来就活在担忧着仲达哥是不是会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人的恐惧里,所以,她开始拒接沈仲达的电话。 不接!不接…… 她以为这样就会好转,然而紊乱的情绪还是没有获得解决。 某个周末的早晨,她突然没来由的食欲不振,随之而来的呕吐在她平静的生活投下一颗炸弹。 她怀孕了,怀了仲达哥的孩子,在这样人各一方的情况下。 没有婚姻,只有爱情,她不知道应该接纳这个孩子还是……放弃他? 跌坐在浴室里,她看着手中的验孕棒,代表着生命的反应刺痛她的眼睛。 她情绪失控的掩面大哭…… 新生命的降临不是应该喜悦的吗?可是她却伤心的哭了,因为她想念的人还在遥远的美国,他会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吗? “你会喜欢吗,仲达哥?”她喃喃自问。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2006年,月光杯的亮眼成绩让国际影坛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东方风,老外们都在热烈讨论着明年即将以月光杯角逐外语片大奖的年轻导演——沈仲达。 如此盛事,让远在海洋彼端,沉闷许久的小岛顿时也热闹起来,沈仲达三个字一夕之间成了街头巷尾最响当当的名字。 sjt工作室里,趁着老板不在正混水摸鱼的李修伦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双手紧抓着报纸下放,绽放光彩的眸子看得全是有关子大导演沈仲达的报导。 “天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男人生得如此俊朗温文,瞧,温和的面貌下隐藏着一颗无比细腻的心,不管是女人的娇媚、男人的精神,他都有办法用精湛的手法表达出两者之间的精髓,像一股暖流滑过心间。小赵,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嗯……关于这个问题,我可能需要去掷茭问神,我家附近的关圣帝君应该会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小赵煞有其事的说。 李修伦猛的回头又问:“雅利安,你说,沈仲达是不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 “当然,他是台湾之光。”雅利安给予支持。 李修伦绽放笑容,“我爱他,我真是爱死他了。啾!”噘嘴往报纸上吻去。 就在她陶醉异常的时候,从门外利落走进来的高婕妤忍不住嘲讽的说;“啧啧,我也很纳闷,为什么有人可以摸鱼摸得如此高调,一点都没有所谓的自觉,这种失败的人格形塑,一直是我想要探讨的问题。” 李修伦搁下报纸,没好气的睐去一眼,“我说浑身名牌的高品牌小姐啊,你可不可以一天不针对我?” “谁?谁针对你了?往自己脸上贴金并不是件好事。”高婕妤戏谑的说。 若说面对客户极度挑剔的工作挑战换来的是种成就感,那么在唇枪舌战里激怒这个冥顽不灵的李修伦就是种消遣了,高婕妤素来热爱这个消遣。 “吻仔鱼,你是吃到客户的口水喔,还是被唐修杰那个家伙传染病毒,为什么讲话总是这么机车呢?” “嗯,好像有某人对我不是很满意。”遭到点名的唐修杰以着潇洒的姿态杵在门口问。 “她。”高婕妤毫不犹豫就把手指指向李修伦。 ”高婕妤,你真是小人,竟然出卖同袍!”李修伦赏她一记大白眼。 “同袍?不、不、不,我不承认自己有这种劣质的同袍。”高婕妤撇得一干二净。 她总是孤高的,在同事们的眼中。 “高婕妤,你——”李修伦差点气得窒息。 唐修杰缓缓踱步上前,一把抽走她手中的报纸,恶狠狠的瞪着她,“李修伦啊李修伦,你欠我的企划案到底生出来了没有?你是想要把手上的客户全都做死就对了?信不信,只要再死一个客户,我就会把你捏死,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他杀气腾腾的恐吓。 她瑟缩着脑袋,嗫嚅道:“哪、哪有,人家可是很尽心尽力的想了新点子呢!呕心沥血得差点连命都没了。” “新点子?说来听听,我来判断一不是不是真的会让人连命都没有的好点子。”唐修杰用脚勾来椅子,潇洒入座,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脑子一片空白的李修伦忍不住在心里责怪自己干么逞强胡说八道。这不好了,去哪里生点子来填这家伙的耳朵? “就是啊……那个呀……”李修伦吞吞吐吐的。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目光突然扫到沈仲达三个字,遂而开始天马行空。 “喏,这就是我的新点子?”她抓过报纸推到他面前。 “报纸?这算哪门子的新点子?”唐修杰十分不屑。 “谁在跟你说报纸,我是说沈仲达啦!”她大嚷。 咚——座位上,高婕妤手中的万宝龙仕女笔突然落在桌面,发出一记声响。 唐修杰淡淡的扫去一眼,高婕妤赶紧故作从容的端起roylbert骨瓷杯,“我、我要去倒水。”她神情态若的起身往茶水间走去。 短短的几步路,只有高婕妤自己知道她走得有多艰难,她短暂离开办公室,慌慌张张的收拾着情绪,可是耳朵却不受控制的竖起,接收着李修伦的话。 “欸,唐修杰你到底有没有在注意听我说话啦!”李修伦抗议。 “我耳朵没聋,快说。” “现在沈仲达是全台湾最、最、最……有名气的人,如果我们可以把他跟客户的诉求结合在一起,那样咱们不就是搭了沈导的顺风车,平步青云喽!” “李大小姐,如果我没记错,我们这次推广的商品是女性卫生用品,你不会是要叫沈仲达拿着卫生棉在镜头前推荐给大家使用吧?即便他不一掌劈了你的脑袋,我也先一脚踹歪你的屁股。” “欸,唐修杰,你真是我见过最没卫生、最没礼貌的老板了,我话都还没说完,你抢啥白。史帝芬史匹伯都可以帮车商拍广告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请沈仲达来拍广告?保证是噱头十足。而且他拍女人拍得这么细腻,这种商品难不倒他啦!” “唷,乍听之下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回事。”唐修杰点点头。 “不好——”明明已经闪到茶水问的高婕妤突然冷不防的冒出来否决,强力的反对。 “高婕妤,这哪里不好?有大导演的加持,整个广告效果马上攀向高峰饮。你不是最懂品牌行销了,这种策略你该比谁都清楚啊!” “你以为请到沈仲达就万无一失了吗?他是电影导演,不是广告导演,我们没那么多秒数让他磨,还有,这案子有多少预算?你认为可以负担聘请他的成本吗?你是想让客户背债卖卫生棉啊?他才刚在好莱坞站稳脚步,你不需要拿这种商业小广告拉低他的层次吧?” “笨,你真的很笨效,公益、公益,这是名人都爱的噱头,我们只要说服客户搞个温馨又完美的公益活动,你说,善良如沈仲达会厚颜无耻的跟我们索取天价的拍摄费用吗?更何况,他又不是你的谁,你也不是他的经纪人,干么怕我拉低他的层次。” 眉一拧,“总之,这是一个很烂的提案,我觉得很糟糕、很没水准。”高婕妤强烈否决。 “嗯……其实,也算是个不错的创意。至少修伦开始懂得利用媒体宠儿烘托商品,我想,这效果说不定比金城武卖鸡精还炫。”唐修杰认真考虑起来。 抬起下颚,李修伦面露得意,“哈哈哈,总监挺我,我赢了,拍板定案。” 姣好的面容顿时气急败坏,高婕妤抗议,“总监,你绝对不可以让她这样恶搞!这是生意,又不是游戏。而且我不认为沈仲达有这种号召魅力,他终归只是个导演而已,我们干么花大钱找一个对广告效益没帮助的人?” 李修伦不服气的戳着她的肩膀,“奇怪,你干么那么不爽沈仲达,人家安分守己拍他的电影,又没有得罪你,你干么就是对他有意见呢?算了算了,反正现在全世界多得是喜欢他的人,少你一个也无所谓。” 少她一个也无所谓?对!少她一个也无所谓,反正仲达哥已经有了全世界的爱,少她高婕妤一个也无所谓…… 被踩中痛处,高婕妤嘴一瘪、脸色一僵,“对,我就是讨厌他,恨不得把这个该死的男人抓过来千刀万剐——”她失控的尖声嚷嚷,泫然欲泣的脸庞除了苍白还是苍白。 ……sjt工作室顿时陷入空前绝后的死寂…… 始终远在战火外的小赵跟雅利安偷偷瞥了眼失控的高婕妤,不敢相信办公室里的女圣人竟然也有抓狂的时候。 李修伦端详了半晌,小心翼翼的问:“欸……你那个来喔?” 还会来吗?不会,这个月不会,下个月也不会,下下个月也不会…… “关你屁事!”她怒气腾腾的瞪着李修伦跟唐修杰一眼,回到她的位子去。 死握着拳头,满是怨气的瞪着前方。 可恶的沈仲达,该死的沈仲达,这辈子把她宝贵的青春这样一再的蹉跎了,当她为了肚子里那块肉忐忑不安的时候,他却在美国活得好好的。 就算是她高婕妤瞎了眼爱错人,他也不该这样没血没泪的满脑子都是电影,每每只能在仓卒中施舍她一个拥抱。 她是个人,不是他养的宠物,更何况现在她的肚子里…… 想着、想着,高婕妤越想越不安,忍不住悲从中来,趴在桌上就大哭起来,顿时把李修伦吓出一身冷汗。 不会吧?他们sjt首席冷面笑匠哭了?她曾经还一度怀疑过高婕妤是个没泪腺的女人,她怎么会这样哭了? 瞠目结舌,李修伦讨好的说:“欸,不要哭啦,我哪知道你那么讨厌他,我想说他那么帅,没有女人不爱他的啊,不要抓狂啦,高婕妤,笑一个啦……” 高婕妤含泪瞪视着她,“滚开,你要找他就找他,最好他对你漫天开价,让你顺理成章的做死这个案子,届时sjt声名狼藉关门大吉,本小姐省得写辞职信还可以拿还散费,何乐而不为!” 抓起包包,向来对工作一板一眼的高婕妤当着老板的面跷班早退。 走了,真的走了,李修伦当场傻在原地。 下一秒,她不住的踢着不动如山的唐修杰,“喂,你是死人啊,咱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不干了欸,你怎么还无动于衷?唐修杰,快去命令她回来,万一她被其它公司挖走了,你就亏本了你。” “你还有时间关心她?我劝你早点把企划书写好,这个礼拜前说服客户并且把公益活动流程给我弄出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通通给我搞定,我只要赚钱!”拍板定案,唐修杰决定回办公室里小睡片刻。 “反了、反了,这伦常都反了,现在他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怎么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万“高品牌小姐真的罢工,你就等着去喝西北风吧!” 李修伦愤恨的坐在椅子上喘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没有告知任何人;没有让此行的消息有一丝丝走漏的风险,向美国的工作团队告了假,沈仲达轻衣便鞋悄悄的只身返台,不同于上一次电影公司号召媒体影迷的大阵仗,这回他来得极为低调。 历经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沈仲达活像个天涯浪迹者般通关,现在的他不是扬名国际的大导演,只是个为了心上人担忧挂心的平凡男人。 若问他此刻最想要做什么,他唯一的答案就是见到那个叫他一辈子放不下心的女人——打从几个礼拜前开始拒接他电话的高婕妤。 抵达台湾见到她后,他一定要狠狠的打她一顿屁股,好好的问她怎么可以无视于他的心情,对他这样残忍的驱离。 可是下一秒,他又笑了,揣测着她见到他突然出现时会是怎样的表情,惊喜、感动、大哭…… “台湾呀台湾,究竟这片土地帮我孕育的是个怎样的女人?叫我每日每夜疯狂的想念。”沈仲达自嘲低喃。 这厢,高婕妤哭着跑出工作室,这是她第一次在同事面前如此失控。 “丢脸,你真丢脸!高婕妤,你怎么会这么丢脸?”她责怪着自己。 那个面对唇枪舌战总是游刃有余的高婕妤到哪里去了?那个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往前飞的高婕妤到哪里去了?那个在看尽父亲周旋在四个女人之间,却仍然愿意对爱情孤注一掷的高婕妤到哪里去? 不见了,消失了…… 沮丧彻底占据了她的心。 高婕妤漫无目的走在繁忙的街道上,豆大的眼泪落个没完,把来往的人部吓得不知所措。 “看什么?不能哭吗?”尽管哽咽,她还是勇气十足的冲着一旁打量她的男人嚷。 男人把她当作疯子,睐了一抹轻蔑随即离开。 她又沉溺在自己世界里。 仰头看了看四周,忽然看见妇科诊所的招牌,她咬牙走了进去。 沈仲达再不回来,她便一个人面对怀孕的事实,想到父亲那群妻子的嘲讽嘴脸,以及到时可能被沈仲达闪躲的情绪所伤,那她还不如一个人偷偷处理好这下该来的生命。 很残忍却也是逼不得已。 她想要预约手术,可是浑身却冒出一股空前的冷意。 看着诊所里张贴的婴儿海报,圆呼呼的眼睛、天真的笑容让她懦弱的哭着逃了出来,她没有办法做这样残忍的事,没有办法…… 走着、走着,她竟然来到当初那个让她跟沈仲达接二连三错过彼此的骑楼下,属于两人爱情的回忆如潮水般袭来。 她沿着骑楼弯入巷道来到当时勉强称之为工作室的地方。 还记得寒伧窝在老旧公寓里的他有多辛苦、多真实,感冒时擤着鼻涕还在埋头撰写剧本,工作时昏天暗地是家常便饭,常常忙得连她在身边他都忘了,呵,多真实,她曾经陪伴过那么真实的仲达哥。 可现在却不是如此,真实远去,随着那班乘载他飞向美国的班机远去了,熬了五个年头,他在异乡闯出名气,她却开始觉得他好遥远,见不到人的恐慌每个深夜都会啃噬着她的心。 曾经在公寓穿梭往来的人现在都各自有了一片天。 公寓有了新工人,高婕妤进下去,只能呆坐在楼梯间傻傻的掉泪。 手机响了,无暇掩饰情绪的高婕妤按下通话钮应答,“喂。”浓浓的鼻音。 “婕妤,你在哪里?你哭了是不是?”沈仲达焦急的声音从彼端传了过来。 她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沉默以对。 “婕妤,你说话,快说话——”他焦急的追问着。 这种时候听到他的声音,高婕妤的感伤只有更深,“不要打来,你不要再打来了……”她哭着赌气挂上电话。 可是沈仲达怎么可能就此罢休,手机不断的响着,高婕妤挂断一次他就再打一次,两人之间的角力持续了十多次。 最后,高婕妤忍无可忍的接起手机,冲着那端嘶喊,“沈仲达,叫你不要再打了,你是听不懂国语啊——” 通话呈现短暂寂静,须臾,有个人清了清喉咙,“婕妤,是我,不是沈仲达。” “唐大哥……”她呐呐的喊。 “你在哪里?晚上吃个饭吧,就我跟你。” “唐大哥,我没事,我只是……” “没事就来吃饭,打扮得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来吃饭。”唐修杰不让人拒绝的交代着。 “我知道了。”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拒绝,他都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第十章 牡丹厅的包厢内,白天失控的高婕妤已经收拾好情绪,平静又自然的坐在位子上,一样完美的穿著打扮,同样精致的花容月貌。 辞退服务人员,唐修杰主动为她斟了杯茶,“你还好吧?” “我没事,谢谢。”她接过杯子,啜了口热茶,“白天在公司失态了,对不起。” 他淡淡的一笑,“仲达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台湾来?”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去,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翻腾起来,“总还是有很多免不了的应酬得去露面,毕竟现在是国际大导演,身分不同于以往了。” “但他终归是沈仲达。” “或许吧!”她觉得气馁。 每天都在盼望着他的归来,可他却连一点要回来的迹象也没有,难道真的是被那些浮华的掌声给攻陷了?高婕妤哀伤的揣想。 “上回去日本碰面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跟他吵架啦?” “没有,”她委屈的哽咽,“能吵架也就算了,偏偏跟那个家伙什么也吵不起来,他只会瞪着一双眼睛无奈的看着我,只会用安抚的口吻叫我等,叫人闷都闷死了。” “他性子本来就温和低调,尤其这些年磨下来,那可是更加内敛,每天睁开眼睛都得面对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这也是不得已。” 眉头一紧,她难过的说;“难道我也是别人吗?” “你是他的女人,比谁都要亲密的恋人。” “既然是恋人,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像是彼此生命中的短暂过客?” 唐修杰不以为然的笑了,“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男人不会对心里的那个女人说太多话,因为他只想要宠她,不想让她承担那些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她歪头看他一眼,“你也都不跟你心里的那个女人说的吗?” 聪慧如她,从一些蛛丝马迹知道了他和李修伦之间的关系。 唐修杰毫不避讳的自嘲一笑,“她啊,神经比海底电缆还粗,说太多她很难理解,不如多做点贴心的事,她可能还会有那么丁点的感动。” “噗哧——”高婕妤笑了,“改天我一定要把这话跟她说,看她怎么修理你。” “饶了我吧,她最近满脑子都在觊觎你的男人,千万不要去打断她的天马行空,这样我还会有好日子过。” “你不嫉妒?”她诧异的问。 “嫉妒?我嫉妒谁?嫉妒仲达?拜托,我还要感激他呢!给我们生活带来点娱乐,要不然成天我爱你、你爱我,我跟她不早腻了?” “可是我嫉妒。”高婕妤很强烈的表示。 “嫉妒什么?” “都嫉妒,对谁都会!以前他小有名气,但不至于大放异彩,那时我觉得他是全然属于我一个人的,我只要默默的支持着他,偶尔想念到不行就飞去他在的地方看他一眼、拥抱他几分钟,那样就觉得满足快乐,可是现在他即将角逐国际影坛最高荣誉,知名度相对的水涨船高,我该替他高兴的,可我却感到不安,因为我得开始跟全世界的人分享我心爱的男人,在我想念他、需要他的时候,他却离我好遥远。” “怕他变心?” 她摇摇头,“是对自己没信心。” “我没听错吧,一向最自信的高婕妤也会对自己没信心?当初不也就是因为有自信,你才支持他到美国发展的。” “可我终究只是个人,普通又愚蠢的女人,遇到爱情什么都想不透的笨蛋,现在我甚至怀疑当初我怎么会答应他离开。” “我倒不这样想,我认为女人很多时候比男人聪明有定性多了,喜欢就是一古脑的喜欢,不喜欢就是斩钉截铁的拒绝,男人有时候还拖泥带水的,何况你不是笨蛋,你比谁都聪明。” “你这么看得起我,今年的年终奖金有加码吗?”她没好气的睐了他一眼。 “没有,无形的东西胜过实质的给予。” “我喜欢实质的给予。” “比如说什么?” “可以看到摸到的,太缥缈的东西很不真实。” 唐修杰笑而不语,心想,给、给、给,实质的东西嘛,今晚一定给。 “你真的要接受修伦的提案?我看她是认真的。”高婕妤话锋一转。 “我也是认真的啊,我看起来像是在拿自己的公司开玩笑吗?而且这样不是很好吗?如果这桩合作定案了,仲达就会回来,你不也想见他?” “才不!”她断然否认,“我才不想见他。” “你不想见他?”音调猛的拉高,“那今天我干么还大费周章的?”唐修杰扼腕说道。 没等她会意,他扬手朝门口挥着,“滚、滚、滚,人家说不想见你,滚回你的好莱坞去吧!” 闻言,高婕妤连忙往门口看去,那个叫她心碎断肠又爱又恨的男人就站在门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推开椅子,她起身惊诧的瞪着门口的男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美国?前些天报纸才说他又去了哪里宣传,接下来还有很多活动得参加,他不是忙得昏天黑地,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台湾的土地上? 沈仲达扯着淡淡的笑容,望着这叫人不舍的女孩,“打从几个礼拜前开始你就不接我电话,你说,我还有心思去管那些琐事吗?” “站那么远,你以为你在吊嗓子喊话啊?”唐修杰贼笑,“喏,人我是给你带到了,剩下的你们小俩口自己去解决。”他起身离开。 “唐大哥——”高婕妤开始不安起来。 “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不打扰两位甜言蜜语了,今晚这顿大餐请慢慢享用。” 他从从容容的离开位子,错身之际还不忘捶沈仲达一拳,把这空间留给两人。 看着沈仲达缓缓走来,高婕妤不由一阵心慌,捏紧手帕,霍然起身,“我要回去了。” “婕妤。”他挡在她面前。 她伸手想要推开他,“让开,我要回去了——” 他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为什么突然躲着我?为什么不再接我电话了?” 她咬着下唇,拗起脾气,不吭一声。 半晌,沈仲达叹了口气,“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是你让我爱上你的,你怎么可以在我不能没有你的时候,用这样的方式惩罚我?” “我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明知道一天没听到你的声音,我会有多难受。” “你胡说!你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对你来说根本已经没什么差了。” “傻瓜,成天跟着不相干的人应酬,你以为我睡前最想念的是谁?是你,是你这个一路定来始终默默支持我的人,只有面对你,我可以不用多费唇舌,而你就是懂我。” 她脸颊微微发烫,低垂着头,有些局促的说:“别拿这些话哄我,我要回去了……” “婕妤,为了赶回来见你,我好些天没睡好,茶饭不思的,看在我终于可以暂时脱离那些片商、媒体的份上,你就不能坐下来好好陪我吃一顿饭,一顿只有我和你的晚餐?” “飞机上空姐应该会很殷勤的给你餐点。”发酸的口吻。 “但她们不是你。” “可她们崇拜你。”醋味满天飞。 “但只有你会爱我,从我还是个臭小子的时候就爱我。” 拉拉扯扯,半哄半骗,他总算把她留下了。 “你哭了?白天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为什么在哭?”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看他温柔的眸子,她倔强的回答。 他端详着她哭肿的眼睛,“不要哭,我会心疼。” 她闪避他的注视,“别看,我饿了——”不想自己的脆弱泄漏在他眼前,她只得用吃来搪塞。 沈仲达把她这些孩子气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心里低笑。她真是个糟糕的演员,想要伪装却又漏洞百出,可想到这些情绪是因自己而起,他不免又觉得骄傲起来。 他何其有幸,可以让一个女孩对他这样牵牵念念。 面前的菜肴端了过来,一箸一箸的放在她的碟子里。 “不是饿了,快吃!”他难得用这样悠闲的口吻哄着她。 过去每次见面,他总是仓卒来去,若不是她这么坚持的熬着,只怕今日的他日七个空有掌声而子然一身的孤独者。 这晚,满桌的美味佳肴,沈仲达几乎都夹给了高婕妤,自己倒是吃得不多。 高婕妤张大嘴巴卖力的吃着,因为害怕回答他的问题,索性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可是这样囫囵吞枣的进食,着实叫胃不舒服。 “你光叫我吃,为什么你都不吃?” 他笑,“因为我喜欢看你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那会让我觉得开心。” “怪人!”嘴上责难,别开的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娇嗔羞赧。 “为什么别开脸?不喜欢见到我?那时不知道是谁天天在电话里问我几时回台湾?” “问了有什么用,你不回来我能奈你何?就算人回来了,心没回来,那还不是一样。好莱坞多得是大美女,期望在你电影里担纲一角的女星很多很多,我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平凡人。” “你吃醋了?怕我被别人抢走?”他一针见血的问。 她脸一红,激动的反驳,“我没有!” 嘴巴说着没有,脸上却明明写着生气,她呀她,罢了,也就是这样倔强的高婕妤把他迷得团团转。 他拧了她的脸一把,“没有人可以从你手中抢走我,因为这世界上只会有一个高婕妤,只有她会那样爱我。好莱坞的美女再多,就是没有一个能够像你。” 回来台湾的感觉很自在,有很多熟悉的人、事、物,每一样都觉得亲切万分,尤其是眼前的女人,让他想起很多珍贵的往事。 被他这么凝望着,高婕妤觉得羞臊,可心里却又感到万般委屈。她多怕这男人就要被其它女人给抢定了,多怕他见多了美丽大方的女明星,就会忘了台湾有个傻呼呼的女人在等他,她好怕、好怕…… 忽地,她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怎么了?”他低问。 她一迳的摇头,只是把身前的男人拥得更紧、更紧,湿润的眸子是她忐忑的心情。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方踏进饭店房间,宽厚的手就自身后窜上她的腰际,独属于他的气息强烈得包围着她。 高婕妤紧张的轻颤了下。 “怎么了?”沙哑的嗓音贴在她耳边低语。 她带抹紧张神色的摇摇头。 掌心顺着她身体的线条蜿蜒抚摸,她的背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随着他的力道,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紊乱。 刷的一声,洋装拉链被整个拉下,下一秒,他的手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窜进衣里。 “仲达!”她惊呼。 “嗯?”他的吻绵绵密密不断落下。 “等等,别这样,听我说,先停下来……”她推却着他的拥抱,仓皇的躲到房间里,“先别过来!拜托!”她微喘着恳求。 “婕妤,怎么了?”发现她竟然抗拒他的亲近,渴望的脸庞上写着受伤。 他想要靠近她问清楚,可是她却明显的退后一大步,出言制止,“别过来!” 他们各据一方对峙着,高婕妤拢着凌乱的衣服,远远的不允许他的靠近。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为什么突然不让他靠近? 难道她不喜欢他这样碰触她?不喜欢他对她做的一切…… “为什么要突然对我做这么亲密的事情?上次,我就想这样问你了。”她的脸上有着不安的苍白。 “因为我爱你,我以为你也会喜欢的。”沈仲达回答。 “可你也该知道这样亲密的举动可能带来其它关系的产生。”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我只是用游戏人间的态度在对待你吗?” “我不知道,你什么都没有说……”她慌乱的摇着头。 “我以为你懂的。” “不,我不懂,我一点都不懂,就像我也开始不懂我自己一样!” “婕妤,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看起来如此担心害怕?” “怕?”她喃喃的想着,“太多了,太多了,因为太贪心,所以我变得害怕……害怕会失去。” “难道连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你都感觉不到安心吗?” “仲达哥,我不知道这阵子自己是怎么了,我总是情绪不稳的想要对远在美国的你发泄这些焦躁,我知道你很忙,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得去处理,可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每每冷静下来后,我又对这样的自己深恶痛绝,怕你讨厌这样的我。” “婕妤,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慌、不要怕,既然答应你会回来,我就一定会做到。” “但是我还是很怕,怕你会不喜欢他——” “他?谁?你说的他是谁?”他敏感的追问。 曲着身子的高婕妤把脸埋进手心里,忐忑了半晌,幽幽开口,“我……怀孕了。” 沈仲达活像是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 “两个多月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已经两个月了!强烈的欣喜叫沈仲达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想过别告诉你自己处理的,可是……我真的下不了决定,他也许来得不是时候,可是……总是一条生命。”高婕妤一古脑的说着她的心情,全然没有发觉身前的男人有多震慑。 意识到她话里的含意,他顿时紧张的奔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迎视她的目光,激动的说:“你在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你怎么可以有那样的念头?” “我、我不确定你是不是……” “是,当然是!那是你和我一起孕育的生命,他是你和我共同拥有的!傻瓜,你这个傻瓜,竟然什么都没有跟我说!”他紧紧的捧着她的脸。 她不敢相信的问:“你喜欢?你真的喜欢?” “当然,我当然喜欢,要不一开始我就会做好防护措施,我是真心喜欢的!”他开心的宣示。 终于尘埃落定,她忐忑许久的心终于可以不再担忧。 “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把自己弄得焦虑不安?怕我不喜欢这个孩子,所以鸵鸟的不愿意接我电话?”沈仲达简直不敢相信,“傻瓜,你真的是大傻瓜,你以为除了你,这世界上还有人愿意这样傻呼呼的爱着我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哽咽。 “笨蛋,我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笨蛋?”他既无奈又雀跃的说:“如何?健康吗?他长得好不好?你有没有为了他好好照顾你自己?” 高婕妤说不出话来,因为情绪不稳定,她根本没有心思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小生命。 “天啊,我早该想到的,当我白问了,你真是个糊涂的妈妈!” “我也是会怕啊!” “怕什么?你不是最勇敢的女神吗?” “我以为我是,可是这阵子见不到你,我真的慌得没办法思考。” “好、好、好,接下来我不会让你这样胡来的,直到你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之前,你都休想离开我半步!”沈仲达宣示。 她一阵愕然,“我不去美国——” “谁说要带你去美国了?我的孩子要在台湾出生,我要他在自己的土地上出生,就像那峦大杉一样,土生土长。” “可是你在美国的工作怎么办?” “缓下,通通都给我缓下,你以为我会放任你一个人挺着肚子在台湾生活吗?那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当然是我和你一起迎接他的出生。听着,高婕妤,从现在起你不准给我胡思乱想,不许给我胡乱担心,我不会被其它女人抢走,更不会爱上其它异性,除非,她是我和你的女儿。” “仲达哥……”她热泪盈眶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傻瓜!” 充满喜悦的夜晚,她总算能安稳睡在这温暖的怀抱里。 沈仲达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她还平坦的肚子,“婕妤,我告诉你了吗?” “什么?” “出发去东京出席首映会的那一天,我在机场遇到仲方,他也正好要出发到日本去。” “是吗?他好不好?还是……恨着我们吗?”高婕妤没有忘掉那愤怒离去的诅咒和眼神。 “不,他很好,也有了很棒的婚姻,粉嫩嫩的小娃儿冲着我喊伯伯,跟我索糖吃,看着仲方对孩子的那份呵护,刹那间,我突然不想输给他,我也想要拥有那么可爱的孩子,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出发到东京的一路上,我都居心叵测的计画着。” 她面露惊讶,“原来你……” 他哑然失笑,“是,我是故意的。仲方跟我炫耀,我才惊觉这些年忙着追逐梦想,似乎忘了人生里真正重要的东西,忽略了你才是最重要的。” “你真讨厌,怎么可以这样算计我!” “不能说算计,我只是迫不及待的把顺序掉换了。” “强词夺理,都是你,害我平白掉了那些眼泪、操了那些心。”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总之这回我就是不甘心输给仲方!” “沈仲达,你真是幼稚——”她无力的骂。 他嘻皮笑脸的望向她,“本来嘛,男人就是幼稚的。” 天啊,不会吧,孩子都还没出生,眼前的男人已经像个大孩子了。 高婕妤忍不住摇头叹息。 尾声 sjt工作室 电视萤幕上由沈仲达操刀的最新广告正被强力播送中,李修伦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手中最近几波市调与市场销售结果,心里的得意不在话下。 “哈哈,果然有国际大导演跨刀护盘就是不一样,广告根本是未播先轰动,喏,才一推出,深刻打动人心的细腻手法马上让不少女性同胞掏出荷包大肆采购,我看这波热潮铁定会延续到明年,商品年度销售数字想必很可观。”李修伦学着白鸟丽子的可怕笑声,肆无忌惮的笑不歇止,“呵呵呵呵……呜呼呼呼呼……” “你笑够了没?”顶着大肚子,高婕妤不满的戳戳她的肩膀。 “不够,当然还不够!喏,先别吵,这个饼干送给干儿子吃,我得来想想下一支广告要怎么制造更大的噱头,最好连明年度的促销广告都可以一次搞定。”拿了包乖乖塞到高婕妤手里打发她。 “李修伦,我警告你不准再打仲达哥的主意!他是我孩子的爸。” “哎呀,你小气什么?反正他这阵子在台湾陪你这个大肚婆闲着也是闲着,我是怕他忘了导演怎么当,更何况我那干儿子出生是不用奶粉钱喔,你们这对准爸妈要努力赚钱才是,我把白花花的银子捧上门,你要感激我。” “省省吧你,仲达哥就算要赚钱,也不会是这样被你要着玩。”光想到沈仲达要被李修伦继续奴役荼毒,高婕妤就一整个不高兴。 “我哪有要着你家那口子玩?叹,高品牌小姐,你说话要凭良心喔,不要以为你肚子很大颗我就不敢呛你喔!”李修伦不知死活的狡辩。 “这说没有,我那天听小赵说,你跟总监提议下一波的广告要叫我老公走到幕前,让他一个大男人对着全国观众卖女性用品!怎么,你还想狡辩?” 哇,原来是罪证确凿!机伶的李修伦赶紧陪苦笑脸,“呵呵,都要当妈了火气还这么大,息怒、息怒,注意胎教!胎教!” 穷追猛打,“别想转移话题,快回答我,有没有?” 李修伦这下也毛了,回以颜色咆哮,“你真是嚣张跋扈钦,我只是想让你老公多赚点钱,老是拿导演筒也会腻啊,出来代言广告有什么不好?到时候你老公就变成家喻户晓的广告明星了。” “不需要——他不用卖卫生棉就已经家喻户晓了,李修伦,我郑重警告你,你若是敢联合总监一起设计他,我、我、我……就杀了你们!”她龇牙咧嘴撂话。 李修伦别过头,扬手掩嘴窃窃低语,“北七,不联合设计你老公来帮忙抢钱,我和唐修杰还算是夫妻吗?” 蓦然,高婕妤的肚子传来痛楚。“唔,好疼!”她皱着眉整个靠在桌沿不住的喘气。 发现情况不对,惊恐的李修伦抱着包包远远的闪到一旁,“高婕妤,你不会是要生了吧?”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还不快点帮我叫救护车……”高婕妤大汗小汗一起落。 “我……我就说我怕孕妇,为什么大家还要我负责照顾你?”心惊胆战。 “李修伦,快点过来,我肚子痛死了啦!如果我跟孩子有什么差错,你别想再叫我老公帮你拍广告,因为他会第一个杀了你。”高婕妤不惜恐吓。 李修伦陷入天人交战,“好、好啦……你忍着点喔,我们马上去,我们去医院。”为了工作,她豁出去了。 心惊胆战的,李修伦扶着大腹便便的高婕妤缓缓走出sjt工作室,尽管她害怕得双脚不住颤抖,可为了新台币还是只得咬牙苦撑。 然而强撑的勇气实在敌不过发自内心的恐惧,忽地脚一软,李修伦竟然不争气的当场昏厥。 高婕妤更是当场傻眼。 “李修伦,我还没昏倒你怎么可以先倒下,我才是孕妇欸——” 【全书完】 *欲知唐修杰和李修伦这对欢喜冤家爱情追赶跑跳碰的逗趣过程,请看单可薇花园系列770《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