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恋人》 第一章 穿着小花短裤的向近凌躺在凌乱的房间中,一双白皙长腿搁在快要顶到天花板的一叠参考书上,双手捧着一本绿色存折,笑咧的嘴显示她此刻愉悦的心情,眼中闪亮亮地,像是要滴出水来。 数字后面终于出现六个零了,终于!她终于达成人生的第一桶金了。 不枉她在正职之外兼了三份家教、两家美语补习班的跑班老师,假日有空时偶尔还会到表叔的电子厂打工,跟外劳们一起上晚班。 存了一年的薪水,加上从小到大的积蓄和谨慎的理财投资,她总算达到这个可爱的数字。向近凌抓了抓蓬松凌乱的黄褐色卷发,忍不出笑出声来。 她是个小学教师,家境小康,父亲向天茂是一家小工厂的老板,母亲温莲则在一间十人公司上班。 严格说来,向近凌从小到大就是个──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但至少衣食无缺的女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学毕业之后,她变得越来越爱钱,俨然成了一个以赚钱为终生志愿的新时代“好女人”。至少向近凌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母亲温莲从来就不希望女儿拼命工作,只要想到女儿那姣好的五官,身高一六四、秾纤合度的身材,笑起来如弯月般的晶亮双眼,还有不讲话时显现的淑女气质,她就能幻想出将来会出现一个事业有成的女婿。 不过,既然女儿想要先赚一笔钱来供养父母,她也不反对啦,只要女儿确定自己最后嫁得出去就好了。 向近凌翻了个身,在一堆国小教科书中翻找,打算找出她前天就打好的履历,心中盘算着等会再去求职网路上寻找征家教的个案。 在她四、五坪的房间里,除了一个大衣柜、一张书桌与一个粉色化妆台之外,就只有满满的书,全是九年国民义务教育的国语、自然、数学、社会课本,每一种版本跟讲义排满了她的书柜,甚至堆叠在厕所门前、床的四周、贵妃椅上,几几乎要看不到空着的地板了。 墙上则贴着一张四开的咖啡色软木记事历。上头写满了女主人的行程──星期一到五早上七点半到校,四点离开;星期一与星期四晚上在乐乐美语有两班儿童美语课;星期三六点整要到车站附近的文理补习班上课。其余的时间都排好了家教,分别是一个国三生,还有两个国中二年级女生伴读。晚上十点“正式”下班之后,就开始改作业、备课或出考卷。向近凌并不觉得自己忙碌,也不是那么在意自己有没有私人时间。 从大学毕业之后,向近凌就再也没有跟好友出去喝过下午茶、看电影或逛街了,当然也就不可能聊八卦。而且无论是小学中学高中大学的同学会,她也从来没出现过,此举自然惹来一些好友抱怨;不过,她向来不在意,总是用撒娇或装无辜来应付过去。 原因无它,她只是觉得该玩的都在学生时期玩过了。 现在的她只有一个目标要达成,就算这个目标消磨掉她的青春岁月,她也觉得值得;也唯有实现这个目标,她才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有时候人就是会这样──不在乎牺牲了什么,只为了争取自己想要的。这无关乎生活方式的正确与否,只是在努力实践自己心中所想。 因而,在朋友眼中向来活泼爽朗、爱玩好动的向近凌,变成了镇日埋首于工作,以赚钱为职志的职场女性。 ***bbs.***bbs.***bbs.*** “没什么不好啊。”乐可卉笑笑地喝了口咖啡,对眼前穿着深紫色制服、留着一头俏丽短发的好友说。 “明明就很不好!哪有一个女人每天除了睡觉都在工作啊。”卢宛提高了音调,气愤地搅拌着杯中的果汁,黑亮大眼里满是不悦。 “先前说好四个人一起去日本玩的,小近却爽约了。更可恶的是,每次联谊她都不参加,想去夜店疯也约不到人,打手机她从来不接,也没回拨过。什么姐妹聚会嘛!根本没看过她大小姐出现,连她现在是圆是扁、胖了瘦了都搞不清楚。” “小近真的很忙。”乐可卉拨了拨直亮的长发,细致脸庞充满了书卷味,她温柔地为好友辩护:“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梦想。” “意思是,等哪一天她钱赚够了,就会心甘情愿出现在我们面前了是不是?”卢宛不以为然的哼了声。 反正向近凌这个该死的好朋友已经很久没有在她需要时出现了,她早就死心了。 “没错。所以你就好心体谅她吧。”乐可卉轻笑回应。 她和向近凌、卢宛、安雅均是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四人不但是企管系的同班同学,更是同居了四年的室友,感情如胶似漆,从此成了形影不离的手帕交。 四人个性迥异,却正好彼此互补。 年龄最大的卢宛,拥有一头俏丽短发和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立体深邃的五官照说应该会有不少艳遇,不过她却热中于主动追求男人,因此到了如今二十四岁的年纪,恋爱经验还是零。大学毕业之后,她进入某汽车企业工作,成为朝九晚五的ol,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物色好男人。 至于谈吐最为得体的乐可卉,现下正在攻读企管硕士学位。身材非常娇小玲珑的她,有着一头黑色直亮的长发和极富中国韵味的丹凤眼,浑身充满典雅婉约的气质。 安雅均毕业后就到瑞士念书,准备进入钟爱的饭店业。她有着一张孩子气、笑起来极甜的娃娃脸,还有前凸后翘的玲珑好身材,个性则和外表一样天真烂漫,没有心机。 年纪最小的向近凌,反应灵敏,聪明外向;糟糕的是,脾气火爆、耐性不佳;而这样的她毕业之后居然会搬回家,在小学当起老师,刚开始时的确吓坏了一票亲朋好友。 因为当初大家以为她去加修教育学分是为了丰富大学生活。 严格说来,向近凌是漂亮迷人的,个性爽朗爱笑的她,走在路上被搭讪并不是新鲜事。不过,她自从和第一任男朋友钟念在大三分手之后,就开始着迷于“钱”事上,再也没有兴趣去谈恋爱。 乐可卉了解卢宛对向近凌的关心,不过她更相信向近凌有自己的打算。毕竟她们都当了快五年的好朋友了,自然不会因几天没见面或没说上话而感情转淡。 事实上她更相信,卢宛之所以急着要找向近凌,一定是因为她的猎爱计画受到了挫折,需要古灵精怪的向近凌帮她出主意。 她优雅的叉了一块香瓜放入口中,不掩好奇地问卢宛: “先前你不是说认识了一个非常酷帅的男人,打算发动攻势吗?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上次说的那个我早放弃了,想想还是不大适合。”卢宛打开折叠手机,搜寻到一张照片后递给乐可卉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乐可卉看过手机里的人像后,由于太过惊吓,以致手上的叉子掉落到地上。 她从来不知道卢宛欣赏的男人原来是这类型!这……眼光也未免太独特了吧? 就见手机萤幕上一个穿着嘻哈大球衣的黑人露出洁白牙齿笑着,硕壮的身材、立体的五官、超卷的短发,让他看起来非常的“阳刚”。他手臂上的“猴”字刺青,以及厚厚的嘴唇,可说是中西合并。 乐可卉对其它种族并没有任何偏见或歧视,当然,她也认识了一些外籍朋友,不过,在她印象中,能让卢宛心动的对象,都是带点大男人主义的中华男儿,因此一时无法适应她这样的转变,也很难想象有一天卢宛会挽着这样的男朋友来她面前说“嗨”。 “有什么不对吗?”卢宛拍了拍乐可卉白皙的脸颊。 “嗯,这个嘛……也不是不对……” 怎么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饶舌乐。难怪卢宛想找向近凌商量,这种事的确比较适合鬼主意多的小近来出主意。 “我后来觉得个性不大合,所以还没追到就放弃了。”卢宛无所谓的耸耸肩。 “不过……”她眼睛霎亮,兴奋地移开桌上的柳橙汁。“不久前我又发现了一个新好男人,是极品唷。” “咦!所以你又换对象了?”乐可卉心想,应该不会有比黑人更出人意表的男性类型了吧? “可是我完全摸不透他的心思。”卢宛丧气的低喃。 “没关系,你说说看,两人讨论商量总比你一个人苦恼好。”虽然她可能没办法提出什么好建议,不过倾听好友心事可是她的“专长”。 卢宛开心的点头。这可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恋爱机会呢,找不到向近凌那混蛋没关系,至少还有可卉这个贴心的好姐妹。 于是,她立刻起身移坐到乐可卉身边,比手画脚的对好友诉说起自己正面临的瓶颈和困境。可卉好歹是个高材生,说不定真能给她个好建议。 ***bbs.***bbs.***bbs.*** 一大早,向家就呈现一阵兵荒马乱。 先是神识不清、活到二十三岁还喜欢赖床的向近凌,一脚踢飞了床上铃铃作响的恼人闹钟,用棉被蒙住头,打算继续好眠,但不到一分钟,手机就接着奏起热闹的七彩霓虹灯音乐。 向近凌极不情愿的从棉被中露出惺忪双眼,正准备寻找手机,好阻止“转吧,转吧,七彩霓虹灯!”的歌声继续打扰她的美梦,床上突然传来一阵扑鼻臭味。 “妞妞!你放屁对不对”向近凌猛地捂住鼻子,跳起来大叫,双眼指责地看向睡在旁边的可爱小狗。“好臭!好臭!臭到我任督二脉全打通了啦!” 臭味的来源──向家的爱犬妞妞,对着刚起床的主人热烈地摇着尾巴。 只顾着和妞妞大眼瞪小眼的向近凌,就这样和它僵持了近五分钟,突然脑中闪过星期一要早会这件事。 她惊叫了一声,赶忙跳下床,完全忘了自己有五百度近视,在没戴眼镜的情况下就急着要跑进浴室刷牙洗脸,没想到视线模糊的她一脚便踩上了妞妞热腾腾的粪便,软绵的触感让向近凌暂停所有动作。 “呜,妞妞,又是你!我的碎花气质小拖鞋。”向近凌的小脸皱成一团,缓缓举起右脚,惊恐的看着鞋底那一大坨黄色物体,还来不及哀嚎,就听见她老妈的叫声越过薄薄的浴室门板传到她耳中。 “向近凌,已经七点整了,你还要拖拖拉拉多久” 该死的!向近凌在心底咒骂一声。都怪她昨天在网路上找家教工作找得太晚了。无奈的,她把沾上“黄金”的拖鞋先丢进浴缸,然后快速用水泼了泼脸,再用毛巾胡乱擦擦了事,然后以没沾上多少牙膏的牙刷胡乱地刷完牙,戴上隐形眼镜后便迅速跑出浴室,扯下身上的运动小可爱和短裤,从衣柜抽了一套白色裤装换上。 很快地在脸上涂了防晒乳,再随意将头发绑成马尾,一边穿上深绿色高跟鞋,一边抹上淡色口红,左手提起蓝色托特包,右手抱起妞妞,飞快地从三楼直奔一楼。 “七点十五分,还好,还来得及。”向近凌看着客厅的挂钟,边喘边把妞妞塞给爸爸向天茂。 “大小姐,要不要来片面包啊?”向天茂递给女儿涂满花生酱的土司片,用另一手接下那只玛尔济斯狗。 向近凌迅速捂住鼻子别过头。 “不了,我去学校买。”她至少一个月不吃跟土黄色有关的食物。 “恩尧人呢?该不会还在赖床吧?”向近凌咕噜咕噜地喝下一杯牛奶,转头找寻弟弟的身影。 “一大早就去学校了。” 向家除了大女儿向近凌外,还有一个正在就读升学名校的高中男生向恩尧。和姐姐的个性完全不同,向恩尧属沉静内向、脾气温和型,专长恰好是向近凌最不拿手的绘画。两姐弟的感情如胶似漆,大抵是因为向恩尧总是被姐姐使唤,克得死死的关系吧。 “你动作快点,时间差不多了。”向天茂边喂妞妞吃狗罐头边提醒女儿。自从向近凌长大之后,就再也不给她老爸抱抱,所以妞妞就成了他最疼爱的小宝贝。 “糟糕!那我出门喽。下班之后要去应征家教,然后直接到乐乐补习班教英语,不用等我吃晚餐,我会自行解决。再见,拜拜,goodbye!”向近凌连珠炮似地说完一串话,便跳上她的粉红小轿车,火速驶离了家门。 向近凌刚离开不到三十秒,温莲从厨房走了出来。 “我女儿咧?”顺顺及肩的卷发,拎起上班用的手提包,问着正在喂妞妞吃狗罐头的丈夫。 “走了。”向天茂漫不经心地答道,一边抽出纸巾擦拭妞妞沾满肉屑的嘴。 “走了”温莲的声音瞬间飙高了八度,就见那风韵犹存的脸庞拧出了几条纹。“昨天不是告诉过她,今天要顺便载她娘去上班的吗?你怎么没有留住她?” 搞什么啊!难道要她老妈走路去公司吗!温莲张大眼睛、手叉腰,火大的瞪着丈夫──真的是办事不力! 向天茂面对怒火冲天的太座,平时威严的气势立即消失无踪,赶忙放下小狗,柔情说道: “那我载你去上班好了,老婆大人。” 全世界他最怕的人就是外表婉约、像极三从四德的好媳妇,但发起火来却比核弹爆发还恐怖的老婆温莲。 “载我去?好啊。言下之意就是你不打算去王董公司赶八点半的会议了是不是?”温莲冷笑一声。 向天茂一惊!他居然忘了今天一早要和公司大客户开会! “呵呵,你别生气,我这就去把你女儿叫回来。” ***bbs.***bbs.***bbs.*** 每个学生都看得出来,向老师今天的脸色非常不好。 除了那两片红唇抿得死紧、脚上那双高跟鞋踩得踏踏作响外,那对锐利的双眼更是不停地到处检视。 从一年级那边的长廊开始,向老师已经抓到了五个可怜的学生,分别以看见老师没问好、在走廊奔跑、拿扫地用具玩耍、鞋带差点害老师跌跤、还有嘴角有果酱等理由,大大地斥责了一番。 走到二楼教室前的通道,六年孝班的同学们都机灵地察觉到他们班级任导师身边的异样高温,纷纷溜回教室,安静地坐着。向老师生起气来可是非常可怕的啊!那冷到眼底的眼神,光用想的就令人禁不住打一个寒颤。 “气死我了!”向近凌火大地踩着地板,忍不住握紧拳头骂着。 校长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要求她在放学之后留下来义务指导新进老师学校事宜!即使那个老师是她隔壁班的新班导,也用不着动用到她吧! 她每天下午五点半之后还有兼差耶! 虽然兼差是她个人私事,也不合现行法规,可是她一天里已经卖给学校整整八个小时了,而且教学认真,无可挑剔,班级秩序整洁样样第一,体育活动成绩优异;更重要的是,原本她盘算在四点下班之后到五点半去补习班之前,再插入一个家教工作的,现在完全行不通! 向近凌越想越不满,明明上头就还有教学组长,或是一星期只有六堂课的学务主任,为什么这份苦差事非要派给她就算是因为今天校务会议她迟到,可她也不是惯犯啊,更何况那是因为她老妈以再也不煮饭来威胁她,她逼不得已才折回家载老妈去上班的。 校长竟还在校务会议时对着全校老师说: “向老师千万不要推辞啊,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帮助新报到的这位老师快点上手。” 呵呵。向近凌在心里冷笑了下。 她怎么可能在那种场合下推辞!谁都知道她行程表排得满满,几乎没有多余时间留在学校,拒绝的话一旦说出,一定会落人口实,更何况这根本不能拿来当作借口。学校里有些看她不顺眼的老师,听见校长的话后,全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根本不打算伸出援手;她当然更“要”如众人所愿了。 现在可好,面对校长在这学期排出的一长列让人看了就头晕的活动计画表,她还要挪出时间去帮隔壁的新老师,以期让他对新班级以及体育组长的职务快点上手。 重点是,这些事情没有额外的薪水、奖金、鼓励、报酬,也就是──做白工! “做白工”可以名列向近凌最讨厌的事情中的前三名,比蟑螂还令她反胃。 想到学校里那些闲得快发芽的主任及老师早会时给她的掌声,向近凌只觉得肚子里的一把火越烧越狂。 其实她也知道不应该将时间排得太紧,只怪当初太过于自信,不听同事的劝告,如今大家似乎都在等着看她怎么应付。 “很好,这群幸灾乐祸的家伙,真没同情心!”向近凌低咒一声。 走进六年孝班教室,向近凌直接坐在后头的藤椅上,如雕像般一动也不动,眼睛直盯着桌上叠放整齐的桃红色国语作业本。 班上的三十二个学生全挺直了背脊,没有人敢回头偷瞧他们班导一眼。他们很清楚,老师不说话,就是风暴来临的前兆。 印象中,班导只在五年级时对他们班发过一次脾气。 那是他们刚升上五年级时,以为高年级就跟中年级时一样,会遇见一个温柔亲和的班导。 见到向近凌的第一眼,全班都惊呼了一声。老师好漂亮喔!接下来大家便大呼小叫地兴奋不已。 在他们这间乡下小学校,很少出现这种时髦美丽的年轻女老师。 通常女老师只有两类,第一类是差不多四十岁、已经结婚生子,具有妈妈味道的妇女群;第二类是年轻、但长相亲切的未婚群,几乎都穿着牛仔裤衬衫或飘逸洋装,脾气不是很温柔就是很恰。 像向近凌这种五官迷人、外表精明干练,走都会女性风格的女老师,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 五年级时开学那一天,站在讲台上的向近凌,一头滑顺的褐色卷发、黑色的领上衣、象牙白的西装短外套和同色系的膝上反褶短裙,略施脂粉的她更显娇美,就连老师第一次点名的声音也好听到让他们这群孩子兴奋不已。 开学第一天,五年孝班就在快乐跟雀跃中度过。 第二天早自修,班上有六个同学国语生字作业没写缺交。 前一天对他们露出美丽微笑的女神,脸色瞬间阴沉得像是从地狱爬上人间的女阎罗。向近凌没有开口骂人,没有拿出棍棒,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那六个学生。 大概过了五分钟,其中一个女学生忍受不了那气氛,哭了。不过,向近凌还是维持同一个姿势,站在讲台上用冷冽的双眼怒视他们。 不知道隔了多久── 一个高胖男学生低着头,用微弱畏惧的声音对向近凌说: “老……师,对不……不起……我知道……错了。我愿意罚写……” “你确定?”向近凌脸上表情不变,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只见眼前的一排学生点头如捣蒜。 向近凌转而将目光移向座位上准时缴交作业的学生,被那瞬间冻结的气氛吓坏的其它学生也立刻跟着点头。 于是,那个星期,全班三十二个人一起罚写作业。 没有限定次数,只要是向近凌的课,就开始罚写。每个人都写了好多本簿子,写到双手发疼红肿,因此,他们永远忘不了〈渔歌子〉这阕词。 因为他们不敢想象若是犯了其它错误,他们的女神老师会变成怎样狠酷可怖的恶魔,所以他们再也不曾在向近凌面前犯错,也完全不想再看到老师发怒的神情。 可是现在,很明显的,他们的老师已经身处烈火中心,呜……谁来救救他们这群可怜的无辜孩子啊。 挺到身躯都快僵直的一票学生开始不住地蠕动。升旗的钟响不但没有让他们得到救赎,反而更使他们紧张得直冒汗──没有老师的同意,他们哪敢离开座位一步啊! “向老师,向老师。”突然,一声低柔的叫唤打断了向近凌的思绪。 “升旗了,你们班还不快去排队啊?”六年忠班的导师江淑娟站在走廊的窗前提醒向近凌。 “啊,升旗。”向近凌立刻回神,对全班学生道: “快去排升旗队形,我给你们三十秒,最慢的等会过来找我报到。” 只见六年孝班的学生瞬间冲出教室,直奔操场。向近凌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桌上的遮阳帽准备往操场走去。 “怎么了?在想怎么安排工作吗?”一同走着的江淑娟关心地问。 “这种小事,游刃有余。我保证一星期内就让新老师习惯学校的作业。”向近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她很喜欢江老师和她的一对双胞胎子女。在她刚进这所学校时,江老师给了她很多意见和帮助,像个亲和的大姐姐,而她的子女也像天使一样讨人喜欢。 “不需要我帮忙吗?”江淑娟好心的伸出援手。 比起向近凌,她有较多的时间去帮新进老师适应学校生活;她的两个五岁子女都在学校幼稚园就读,非常方便。而且对于向近凌的率直个性,江淑娟抱持着欣赏的态度,也不忍看见她忙不过来的窘迫。 “不用啦!我会处理得很好的。”向近凌侧头想了想,笑着婉拒了江淑娟的好意。她决定拨给那个新来的老师一个星期;一星期之后,她就要按照原定计画去应征新的家教工作。 若是新来的老师资质驽钝,无法在一星期之内弄熟学校的一切,她也爱莫能助。想当初,她可是三天就上手了呢。何况校长既然把“任务”交给了她,她当然没有理由把自己的工作推给别人。 除了赚钱,向近凌也不喜欢对任何挑战示弱。反正她会“好好指导”那个新到任的老师,至于他听不听得懂,校长又没强求,所以也就不属于她负责的范围了。 向近凌奸诈地想着,真是佩服起自己的聪明脑袋啊!她的笑容逐渐扩大。 江淑娟讶异地看着向近凌脸上的变化,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不过,她始终相信向近凌说得到做得到──好好照顾新来的那位老师。 在这所学校里,向近凌因为有太多外务,因而招来保守派同事不少批评;加上她还算是教育界的菜鸟,理应承担下许多亲师活动企画、科展比赛,或一些行政杂务。 不过,之前校长因顾虑她要带领高年级,因而将这些事派给拥有较多余裕的科任老师,偏偏那些科任老师都是一些等着退休的前辈,时常会找借口要求向近凌代替他们处理。 向近凌也心知肚明,学校资历久的老师,有些自己私下开了补习班,专门加强自己班上的学生;这种兼差方式,远比她去各家补习班授课来得好赚,甚至有老师用化名接更多学生。 她却反其道而行,坚持只接国中生家教,还有较不相关的儿童美语;但这也让她需要付出更多时间来备课,几乎没有时间休息。也曾有家长来询问过她是否要开家补习班,专门加强他们的孩子,但都被向近凌拒绝了。 住在这里的学生,很多是家境清寒或父母离异的单亲家庭。她是很想赚钱没钱,但她不会因为想赚钱就给学生不公平的受教环境。 那是她唯一的坚持。因为她讨厌为了利益,就对学生留一手的方式,虽然她也时常嘲笑自己实在没有好到哪里去。 反正向近凌不会与跟她理念不合的老师起冲突,该是她份内的工作,她还是会做得尽善尽美;只是,她也不会因别人对她起反感而受到影响。至少这次校长交代的事她还是会好好去做,不会让其它人抓到把柄,又在私下对她冷言凉语一番。 向近凌走到班级队伍后面,拍了拍班上其中一个男孩的屁股。 “站直!”她喝道。 就少赚一个星期喽!向近凌抛掉了早上的不愉快,伸个懒腰,轻松地想着。 第二章 紧蹙着眉,向近凌极力压抑着内心的不耐。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件让她肝火快速上升的事了。看来她晚上得灌很多瓶青草茶才能降火气。 头靠在车窗上,修长的白嫩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着没有规律的节奏。 向近凌很怀疑自己额上冒出的青筋会不会就此冻结永远不会消失。 不是说那个叫卫欲远的新进老师下午三点就会到吗……她已经在火车站前恭候了三十九分又十八秒了! 她当然知道因为是新学期,他这种转校老师有很多手续要办,可是这些事项早该在报到的八月就办好。敢情这位男士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有很多时间吗?报到完了也不立刻搬进宿舍,明天第一天正式上课,现在还不见踪影!向近凌火大的将视线从车站出入口调回手表的时针上。 “非常好,我再给你五分钟。如果再不出现,你就等着自己走去学校吧!”向近凌恶狠狠的对着手表威胁。 本来她就对来车站迎接学校的“新娇客”这件事很了,何况她还为了这份差事而找了学校的实习老师替她代课,一节课损失二百六十元,加上车马费、跑腿费、等待期间的精神耗损费,向近凌立刻在心中的优缺栏对卫欲远打了二个大叉叉。 “你好。请问是向老师吗?”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止住了向近凌不悦的磨牙声,还有她烦躁的碎碎叨念。 她将目光望向弓身在她车窗旁的那张男性脸庞,硕长身材的背后衬着午后时分的灿烂阳光;她眯了眯眼,看不太清楚他的五官。 “我是。你是卫欲远?”就是那个让她苦等良久的讨厌鬼? “是的。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久。”卫欲远歉疚而有礼的微笑赔罪。 他没有忘记刚刚走近时听见车上传出的怒吼字句,似乎还骂了句天杀的该死的欠揍的不讨喜的卫欲远,正好凑齐他所听过最讨厌他的形容词。 向近凌按了钮,打开后车厢,将目光调向后头,尽量掩饰自己的不悦,努努嘴道: “很高兴我没有把你接丢。卫老师,你可以把行李放到车上了。” 卫欲远没有忽略向近凌话里那若有似无的酸意。他将行李袋放好后,便绕到驾驶座旁的座位,先向车中的那团火焰点头致意,然后上了车。 “火车误点了四十分钟,不知道有没有因为我而耽搁到向老师的时间?”卫欲远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自己迟到的原因。无论如何,让别人等总是不好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素昧平生的女生。 “还好。只是铁路局还真巧竟选在今天误点,不知道是电车撞到山猪还是星期一归乡人潮太多了。”向近凌踩下油门,轿车往前驶动,皮笑肉不笑的敷衍过去。 卫欲远察觉到了向近凌的不耐。想必向老师一定是个很守时的人吧,所以今天的事情可能给了她不好的印象。这可不太妙,他向来不与人结恶,从刚才见面到现在,向老师甚至没用正眼看过他。 “真的非常抱歉,向老师,第一天就这样麻烦你。”卫欲远诚恳的致歉。 “因为住的地方还不确定是否有停车位,所以我没有开车下来,因此让你苦等,真的很抱歉。” “不要紧,我都已经等了。”向近凌抚抚脸。时间都已经用去了,再多说也无益,现下她比较在意自己有没有因为脸皱太久而生出几条细纹。 “这没有向你自我介绍。我是卫欲远,从北部的普新国小调来。非常高兴认识你,请多多指教。”他正式地对只顾着开车的向近凌伸出手。 卫欲远耐心地等了约二分钟,向近凌才趁着红灯的时候转头伸出了右手回握住他的大掌。 “你好,我叫向近凌,在德永国小任教刚满一年。”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细看卫欲远的长相。斯文的五官,狭长的眼睛,温文俊逸的儒雅气质。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新时代中能归类为绝品老公的标准男性。 看来不久之后学校的单身女老师就会纷纷出招了。真是个可怜的家伙!来到狼吞虎咽的恋爱猎食区。等等!这样不是正好吗?向近凌的脑海突然蹦出一道灵光。 “卫老师,你的身高多少?”向近凌贼贼的看着他。 “我一百七十八公分。”身家调查吗?卫欲远虽有满腹疑惑,但还是诚恳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体重目测——没有超重。“血型呢?”向近凌掩不住兴奋,骨碌碌地转着晶亮的眼睛。 “嗯,我是o型。”卫欲远决定满足她的所有问题。“射手座。” 射手座o型!好还是不好?向近凌偏头想着。她跟血型星座不太熟,从没研究过。不管它,先记下来。 向近凌眼底闪着明亮的光彩继续问道:“年纪?” “二十八。” “那个……请问你……结婚没?”哎呀,险些忘记最重要的问题。向近凌拍拍额头,双眼直盯着卫欲远,等待他的回答。 “目前似乎没有。”卫欲远仔细看着向近凌盛满热切的小脸,他引起向近凌的兴趣了吗?卫欲远无奈的苦笑着。 “那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呢?” “没有。”卫欲远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开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没有,太好了!看来孙美思那一票老师有希望了。向近凌忍不住暗自握拳拉弓。 “那么,卫老师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呢?”向近凌笑呵呵的继续问道。 “嗯,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里的女老师都那么有冲劲吗?还是媒人都这么年轻?卫欲远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热情过度的模样。 非常好!非常好!没有喜欢的类型,那学校的单身女老师都可以把卫欲远接收过去。向近凌显得更愉快了。 从刚见面的愤怒,倏地又变成了怜悯,现在嘴角还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向近凌的表情多变到让卫欲远觉得有些古怪。 “向老师,有什么不对吗?”卫欲远皱着眉头,看着向近凌窃喜的表情纳闷不已。她该不会连他的祖宗八代家谱财产,都打算一一问清楚吧? “没什么,了解新同事是我的责任。”向近凌对着卫欲远甜甜一笑,所有的不快一扫而空。 她肯定未来自己的生活又能过得很悠闲了,因为看来不用她拜托,学校里就会自动出现很多善心人士愿意好好“教导”,“帮助”卫欲远。这样一来,就没她的事了,她也就能尽快去寻找新的家教工作。 人帅真好。向近凌真想好好拍拍卫欲远俊秀的脸,顺道感谢他的父母,这个儿子生得真是好。 “欢迎你来到本校。我保证你很快就能感受到我们学校同事的热情与互助,然后你就能顺利上手,习惯我们这里,从此过着幸福快乐、井水不犯河水的美好生活。”向近凌愉悦地对着卫欲远勾画生动美好的未来。 这是什么状况啊?卫欲远难掩疑惑的听着向近凌滔滔不绝的保证。 才几分钟的时间,向近凌就对他显露了喜怒哀乐各种不同的情绪。眼前这个刚认识的漂亮同事善变的速度,让他不禁怀疑起自己未来在这所新学校能否过着安稳的生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向近凌从来不会让人失望,当然这项“惯例”也包括了眼前的卫欲远。 什么安稳的生活!他人还没到学校就被突如其来的“碰撞”给吓傻了。 车祸事故现场,伫立着两个无奈的当事人。 向近凌看着粉色小轿车的惨状,欲哭无泪。她也太倒霉了吧,居然为了闪一辆从小路中窜出的狂枫脚踏车,就这样撞到路边的电线杆。眼前的粉色轿车碎了一个车灯,前面的车盖陷下一个大凹洞,送厂维修至少要花个几天,还有一笔钱。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今天究竟是招谁惹谁了?怎么从一大早到现在都没好事?”向近凌蹲在路边,捡起一块车灯的碎片,哀怨不满的扁着嘴。 “我们要不要先过去关心一下那个学生?”卫欲远哭笑不得的提醒蹲在路边的向近凌。 车祸发生那一瞬间,他在惊吓中赶忙翻身用手臂护住隔座的向近凌。 幸好向近凌车速不快,所以除了他的手有些撞击之后的疼痛外,两个人都没有外伤。 幸好那个害向近凌急忙转弯闪开的国中生并没有被撞到了可是他却在听到后面巨大的撞击声后,吓得连人带车掉进旁边的田里面。 “让他在田里清醒一下,骑脚踏车还学人飙车!”向近凌火大的眯着眼睛,完全没有要过去看看的打算。 “你确定?”卫欲远蹲到怒气腾腾的向近凌身边,轻声问着。 “错的又不是我,我明明很专心在开车的。”向近凌不悦地拔着路边的野草。 “你一直叽哩呱啦的在问我问题。”卫欲远抚着下巴,公正的说明当时的情况。“所以你才会来不及反应那辆突然窜出的脚踏车。” “你的意思是说,我要负大半的责任喽?”向近凌恶狠狠地瞪向卫欲远。 “你又生气了。”卫欲远无奈的叹了口气。刚刚在火车站,他已经见识过向近凌的不悦表情和亲切微笑,他当然比较希望能常常看到后者。 “我的意思是,两人都有责任。” 向近凌闻言,更加不悦地用手指戳了戳卫欲远。 “喂!你忘记我是为了接谁才离开安全的校园,冒险来到交通混乱的马路了吗?” “所以我才是这件事故的祸首喽?”卫欲远看着四周人烟稀少的田园,苦笑的下着结论。 刚才突如其来的撞击之后,他准备打开车门去察看车祸的情形,还处在惊愕状态的向近凌却紧紧抓住他原本挡在驾驶座前方的手,东捏西揉确定没事才松开。向近凌的举动让卫欲远感到心暖暖的,不过现在她似乎又开始忙着生他的气了。 “你向来都是这么容易发怒的吗?”卫欲远很小声很小声的问出心中的疑惑。 向近凌斜睨着他,咬牙切齿的回道: “你向来都是这么诚实提出疑问的吗?” 卫欲远没料到向近凌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所以你对于新同事,都会问那么多私人问题?”卫欲远拾起向近凌丢下的杂草,颇感兴趣的又问。 “那么你对于不熟的同事,向来有问必答?”向近凌一把抽回卫欲远手上的青草,往旁边的沙地丢去。 卫欲远笑着摇摇头,没有作声。他现在觉得向近凌是个很有趣的人。 她很容易暴躁、很容易发怒,但并不会无理取闹、令人厌恶。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感觉是这样。 一旁的向近凌认真地用枯枝在地上计算着今天的金钱损失,没有察觉卫欲远带着兴味的目光。 直到卫欲远轻拍她的肩膀,手指指向田里传出的窸窣声,向近凌才勉强忘掉脑中的一串数字与金钱符号,站起身与卫欲远一同走过去。 “你起得来吗?”卫欲远站在水泥路上弯身往田里看,关心地问着四脚朝天躺着不动的国中生。 “看起来没有大碍,明天还是一样可以活蹦乱跳继续飙车了。”向近凌双手交叉搁在胸前,冷冷的说着风凉话。 “我下去扶你。”卫欲远不敢奢望向近凌帮忙,她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趁机丢几块石头下去。 “耀照国中?你今天不会是跷课吧?怎么会这么早放学?”沾满泥泞的国中生一爬上来,向近凌双眼立即闪现危险的光芒,盯着他的制服问。 “不是不是!我是新生,早放学,不是跷课!”慌乱的学生立刻猛摇头。 “你以后骑脚踏车可不可以小心看路,不要拖累像我这样奉公守法的驾驶?” “每个人都知道你那辆是变速脚踏车,所以你可以放慢速度,不用证明自己可以骑很快。” “如果我没有闪开,现在就有两个家庭会伤心难过了,知不知道?” “你有受伤吗?没有?真的没有?那举起左手给我看。” 向近凌开始越来越起劲地教训起人。 卫欲远趁着向近凌忙着对骑车乱窜的男学生说话时,走到田埂旁拾起那辆脚踏车。确定学生没有受到什么外伤,脚踏车除了沾满泥泞外也一切良好之后,就让狼狈不堪的他赶紧骑车离开。 “卫欲远,现在几点了……”看着国中生缓慢骑走脚踏车的背影,向近凌突然着急地叫了一声。 糟糕!她只顾着哀怨今天的不顺利,竟把五点半还要去补习班上课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正准备放下裤管的卫欲远低头看了下手表,拍拍手上的泥上站起身。 “四点五十。怎么了吗?” “已经四点五十了……”向近凌的声音迅速拔高,跟着又微弱了下来,脸上是一副快要昏厥的表情,然后可怜兮兮的掏出手机,按下补习班的电话号码。 现在赶去肯定来不及了,得快些跟老板请两堂假,好找其它老师帮忙上课。损失惨重啊!向近凌怨妇般的脸更垮了。 卫欲远安静的站在旁边等向近凌讲完电话,一句话也不敢问。他确定那绝对不是好事,为了避免自讨苦吃,还是安静点好。 “车厂会派人来把我的车送修,所以我们搭计程车回学校。”刚和汽车公司讲完电话的向近凌,有气无力的走到卫欲远身旁,把车钥匙递给他。 “你先拿行李吧,计程车五分钟之后就会到了,我们先走去路口等。” “好。”他点点头,便走到后车厢拎起自己的两袋行李。 “向老师,可以的话,我愿意负担一半修车费。”和向近凌并肩走在路边的卫欲远,对着身旁闷闷不乐的向近凌说。 “没关系,不用了,我还负担得起。”向近凌低垂着头,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 “不行。毕竟你是为了接我,我也有责任。而且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卫欲远的声音中多了分自责与关怀。 他今天让向近凌等了半天,路上又出了意外,让他挺内疚的。 “你是有责任没错,我也挺想跟你索取一半修车费。”向近凌甩动着手提包,漫不经心的回答。 她可不是因为好心才拒绝让卫欲远支付一半修车费,虽然这费用没有多到造成她的困扰,不过她也不会平白无故便宜了他。既非不义之财,当然可以收下,只是她内心另有盘算。 “卫欲远,修车费我自己付就好了,不过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在学校提起有关车祸的事情?” “为什么?”卫欲远不解的看着向近凌,实在想不出不能说的理由。掉到田里浑身泥泞的又不是他们。 向近凌抬头瞄了瞄卫欲远,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字一字挤出口: “因为我不想让人家知道我用这种方式来欢迎你。” 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逮到机会对她大做文章。向近凌迎接新老师的第一天就撞车这种事,太不符合她精明干练的聪慧形象。天知道她在心中取舍了多久,最后,比起钱,她还是决定先选择留点面子好了。 “所以你是在收买我喽?”卫欲远轻轻笑着,提出疑问。 “不,我是顺便为你好。”向近凌眼神一敛,左手握成拳头状。 这卫欲远欠揍啊,什么收买!这么没有用字智慧。 “为我好?”卫欲远语带诧异,竖起双耳恭听她的理由。 “如果让大家知道我来接你的第一天就发生了那么多倒霉事,似乎对你的形象不太好。”向近凌佯装诚恳的胡蔼:“你也知道乡下地方比较迷信,这样家长会担心,你知道的嘛,就是会害学生也倒霉。哎哟,这样你以后带班就会比较困难喔,要是其它老师也不太接近你,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卫欲远看着说得口沫横飞的向近凌,她脸上的表情让他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可是如果让大家都知道今天的事,向老师热心助人的形象会更好呢。”他诚心诚意的建议道。 “谢谢,我的形象已经够好了,不需要再加强。”向近凌没好气地盯着眼前文质彬彬的男人。卫欲远是故意装傻戏弄她,还是真的憨厚老实到听不懂她的话啊!就不能痛快点答应吗!“总之,就这么决定了,车祸的事你一句都别提。” “如果向老师坚持的话。不过修车费我还是可以出一点的。”他不喜欢占人便宜,更何况对象还是女性。 “卫欲远,拜托你直接说句ok不就好了吗……”向近凌显出些微不耐的表情。 她可是难得这么认命的,结果卫欲远还一直东推西扯。 “你又生气了。”他语带无辜的指陈。 向近凌的情绪,除了笑容之外,八九不离十就是怒火中烧,他才和她相处一天就已经非常了解了。 “我没有。”她一口否认。 “是吗?”他非常非常怀疑。、 向近凌抬头对卫欲远露出一个阳光般的甜蜜大笑容。 “是的。” “所以你刚刚急切的语气是在拜托我喽?”卫欲远微笑道。他很乐见向近凌没有怒气、温柔亲和的另一面。 “呵呵。”向近凌咬着牙干咳了两声。“对,我拜托你。” “很勉强吗?” “一点也不。”很好!她确定卫欲远是在捉弄她。向近凌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我知道了。”卫欲远看着向近凌复杂的表情,难掩笑意的说着。 沉落的夕阳,把正在唇枪舌剑的两人背影拉得长长的。 这是个很淡的九月。 卫欲远看着向近凌气得红通通的脸,不由得愉快的想着。 今天虽然没有一个美好的开始,那么,他应该可以期待一个美好的结束才对。 他在德永小学的新生活,是不是可以就这么期待? 第三章 “近凌老师。” 一声甜腻的叫唤划破了校园宁静的早自习,从走廊伴着舒爽的微风传送到六年孝班的教室。 叫声寻找的主角,却对这道酥麻娇美的音波毫无反应,一副完全没有听见的表情,继续闷着头与她的早餐共度美好时光。 “早安,近凌老师。”不一会,声音的来源已经倚在向近凌办公桌旁的窗框上,笑吟吟的和她打招呼。 “早。美思,你今天这么早来啊。”向近凌礼貌回话之余,不忘优雅的夹一颗煎饺放入嘴中。 “对啊,第一堂有课。” “辛苦了!”孙美思是学校的美术科任老师;要教全校班级美术的这件事,对绘画、黏土、剪贴等一窍不通的向近凌来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习惯了啊。倒是近凌,昨天你不是去接新老师吗?结果呢?怎么样?”孙美思掩不住好奇与雀跃地凌问道。 向近凌喝了一口豆浆,慢条斯理的摇了摇头。 呃……摇头?孙美思一愣。“怎么了?没来报到?还是……条件不好啊?” 向近凌叹了口气,一脸惋惜。 美好早晨的要件;阳光、微风、豆浆、煎饺、愉悦的心情。 今天就差最后一项了。她嘴角有些抖动,佯装失望地捉弄可以带给她好心情的孙美思。吊人胃口是不道德的,不过小小的故弄玄虚应该无伤大雅吧。 “嗯……真那么糟?”孙美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向近凌不发一语,略带无奈的点点头。 “没关系嘛,大家还是可以当好同事啊。”孙美思诚实显露的失望和她乐观积极的用词完全不搭。 向近凌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她最欣赏孙美思的地方,就是美思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企图与想法,遵循女大当嫁的传统,努力的寻找好老公。 自己以后也会这样吗?向近凌实在很想知道。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努力的在身旁拣选可以倚靠终身的对象,和她求学时绝不早婚、要成为独立自主的女人的决心相违背,找老公的举动偶尔会被批评像老处女或是芳心寂寞,这样就真的走不出幸福的道路了吗? 啊!想远了。向近凌迅速回神,浅笑着抽了张面纸,对看起来还在失望的孙美思坦承: “好啦,不骗你了。他人不错、稳重健谈、热心助人。”虽然有点惹恼她,还带给她一堆倒霉事,向近凌在心中无声的附注。 “真的吗?那不是很不错吗?”孙美思的语气又高亢了起来。 “嗯……身体健壮,穿着也很得体。”卫欲远强壮到能轻松抬起脚踏车、不会穿西装配凉鞋,那……用这样的形容词形容他应该没错吧?“还彬彬有礼、应对如流。” 向近凌拼命想着能够赞美卫欲远的形容词。 “听起来很不错。你刚刚还想骗我。”孙美思兴奋的白了向近凌一眼。“那他的外貌是粗犷型还是书生型?其实普普通通也不错,比较适合当老公。” 正好相反。向近凌回想起卫欲远斯文迷人的五官,很难想象有人会认为他长得普通。 “卫老师他长得!”很俊。向近凌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孙美思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近凌,就是他对不对?校长旁边的人就是新来的老师吧?”孙美思兴奋的指着前方走廊的两个身影。 被捂住嘴巴的向近凌拼命扭动挣扎,边呜呜边点头。 “好帅!”孙美思目光紧盯住往教室方向移动的卫欲远,惊艳道;“总算出现了,我终于等到学校难得一见的帅哥了。” “孙老师,向老师,你们都在。”校长瞧见了在教室前搂成一团的两个女人,用宏亮的声音亲切地和她们打招呼。“这位就是刚来报到的卫老师,我正要和卫老师去分派给他的六年仁班。” “向老师,早安。昨天真是谢谢你了。”卫欲远对向近凌浅笑着点头致意,接着便回头朝呆立的孙美思伸出手自我介绍。 向近凌趁孙美田心与卫欲远攀谈时,赶忙推开她的手,和校长问声好后,就飞快的离开座位走向教室对面的讲台。 她不想和卫欲远有太多牵扯,总觉得那不会有好事;而且她还想要多点时间去赚钱。她的偏财运一向很差,买乐透连二百元都没中过。不过她的第六感有时却准得不得了。 当她在教室绕着座位检查学生的阅读图画时,教室外热烈的闲聊声不停传到她耳里。 这样似乎不错,向近凌心想,正好可以称她的意,把卫欲远推给孙美思关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有股奇异的感觉盘据在脑海里…… “哎哟!校长你吓了我一跳!”向近凌心不在焉的转身,眼前突然出现校长满布皱纹的脸庞,她惊呼一声跳退两步,惊恐地抚着胸口。“什么事,校长?” “向老师,我是要提醒你多关注六年仁班的情形。你是隔壁班导师,和仁班的学生五年级时就认识了,卫老师有什么问题就请你多帮忙了。还有,不久之后,县内陆续会举办一些体育竞赛,卫老师是新任的体育组长,也希望你能帮他分担一点。” “校长,我知道了。”向近凌对校长甜美的保证。 她知道卫欲远班上有几个较为特殊的学生,她也希望这几个孩子能早点适应新老师,而这也是她之所以没有拒绝校长派给她的差事的原因。虽然她想赚钱,可是还是有责任感的,不过她的保证与责任感有时间限制就是了。 但看来卫欲远应该不需要她了吧。向近凌看着外头笑得畅快的两人,无声的喃语起来。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早自修结束的钟声响后,向近凌坐在位子上签联络簿。隔壁班的学生一窝蜂涌到她身旁,对向近凌、也对孝班的同学七嘴八舌的说着刚刚与新级任导师卫欲远见面的情形。 “向老师,我告诉你,卫老师人好好,一点都不凶呢。” “而且他看起来好聪明喔,比之前的周老师聪明多了。” “他还说今天可以不出作业呢。”隔壁班的小女生们忍不住要炫耀。 “真的吗?好好喔。”向近凌班上的学生听见后,不禁羡幕的惊呼。 “所以我很凶,看起来很笨,作业很多喽?”向近凌语带酸味的回应。 还没有察觉老师言下深意的孩子,听完向近凌的话后,老实地开始比较起来—— “向老师不凶时很漂亮、人也很好啊。” “上课还会说好多故事跟笑话给我们听吔。” “上次还带我们去看棒球比赛呢。” 向近凌满意的微笑,果然没白疼这群孩子。 “可是向老师每次体育课打躲避球,不管下场还是吹哨当裁判都一直尖叫,超级胆小的。”一个学生突然插话。 其它学生也跟着热络地提出意见。“还会威胁我们不可以砸到她。” “对啊对啊,有时候找不到帽子还会用雨伞遮太阳。” “卫老师是男生,应该不会这么逊吧。” 向近凌的脸庞又垮了下来,一张小嘴翘得老高。 怕痛有错吗……怕晒黑有错吗……她又不是故意找不到帽子,也不过就发生了那么一次,居然记得那么清楚!平时考课文时怎么没有那么机灵……而且,她是撑“洋伞”,不是“雨伞”,她决定等会上课时要好好教大家伞的分类。 不过现下的重点是;她不想被卫欲远比下去。输人不输阵。向近凌站起身,捧起一叠考卷大声道: “好啦!下次躲避球课丢到老师的人就请一瓶饮料,行了吧?现在孝班快点带美术用具去美劳教室上课,仁班等会不是上英语课吗?也赶快去科任教室报到,不要迟到让赵老师等!” 围在向近凌身旁的学生立刻快乐地鸟兽散,等到最后一个学生走出教室后,她才往教师办公室缓缓走去。 “向老师,学生似乎很喜欢你。”卫欲远忽然出现在她身旁。 “他们喜欢能让他们信服的老师。”她除了凶起来的时候很有威严外,多半时候都能跟学生打成一片。向近凌从不讳言自己对很多孩子都下了一番工夫。 “那你呢?初次上课的感想如何?” 她暂时不打算承认学生们对他的好评价。既然不承认,自然也就不会告诉卫欲远刚刚那些让她兴起竞争意识的谈话内容。 “他们古灵精怪但不世故,和我以往教过的学生有很大的不同。”卫欲远对这群孩子的印象很不错。 “你以前是在都市任教,为什么会调到这种乡下地方?”向近凌面带疑惑。真奇怪,很少有老师会愿意从都市调到这种落后的地区的。 “因为……该怎么说呢……”卫欲远迟疑了一会。 “不用勉强,没关系。”向近凌从来不勉强人,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考虑,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与体谅。 “其实也不是多特别的理由,只是想教教看生长在不同环境的学生。” 他之前任教的学校在都会中心,也是他自幼就读的学区,学生程度很好,家长多半属中产阶级,学费高,当然,校内设施也完善。不过这也是让他决定远调的其中一个原因。因为他希望在他能力许可的范围,可以教育一些资源较少的孩子。 他还没想到让这个理由听起来不太矫情的说法,热血教师、善良心肠都不适合他,他只是单纯想尝试不同的路线。 仿佛感受到了卫欲远的为难之处,向近凌用手指敲敲他的肩膀。 “不要太失望,这里不是偏远地区,德永算是比较繁荣的乡村城镇了。当然,如果你的志愿是调到山区,那我绝对可以保证你一年之后能实现这愿望。山上很缺老师的。” 卫欲远苦笑点头。他很感谢向近凌的体谅,不过这听来有些误解他的安慰词是怎么听怎么不温暖。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任教呢?”他反问。她也不像是会安于小地方的人。 “因为我家就住这儿啊。我爷爷奶奶和我父亲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而我可是个还传优良传统,恋家、爱家的好姑娘呢。” “可你感觉不太像是在这里长大的小孩。” 卫欲远看着远方连绵的山峦,想起早上来学校的道路上那一片片水田,再把视线调至站在眼前、长相美丽时髦的佳人,觉得有些惊讶。 “卫欲远,不要拐个大弯告诉我,我感觉起来不够纯朴。”向近凌机灵的回嘴。 她知道自己看起来像是在都市丛林打混过的母狮子,行事风格犀利而快节奏,就连长相打扮都像是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可是事实上,她可是很依恋这个不太都会化、也不太落后偏僻的乡村小镇。 “我当然不敢。”卫欲远急忙否认,他还没忘记向近凌发火的功力。事实上是想忘也忘不了。 “你也要去办公室吗?”向近凌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卫欲远问道。 “不然你为什么跟着我啊?” “喔,对了,事实上我还没参观过校园,校长告诉我可以请向老师帮我介绍一下,顺便认识一些教室的位置。” “你可以找美思老师啊。”向近凌趁机提出建议。 她对走路没太大兴致。 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但解释个器材或位置,还是可以花个十分钟。 如果是美思的话,对陪卫欲远“逛”应该会乐意之至,虽然她也不讨厌就是。 “可是校长说,你在校务会议上非常热心的说要帮我适应学校生活呢。”卫欲远不解的说明,怎么好像跟校长叙述的不太一样? 好样的!校长居然先出手了。要说没这件事也不行,毕竟她确实答应在先;要说真有其事,她也不甘心。她哪有非常热心……向近凌吞下一串劈哩啪啦想申诉的话,勉为其难地伸手拉住卫欲远的衣袖转弯,走上楼梯。 “我们现在去哪?” “参观校园。” “那你不去办公室没关系吗?”他发现向近凌走路的速度还挺快的,他得加大步伐才能赶上她。 “不管它。”向近凌越走越急。 “向老师!”卫欲远抓住向近凌的手,让她停了下来。“我们是要参观校园还是飞快地跑一圈?” 她想快速摆脱的诡计被识破了吗?卫欲远还挺精的嘛!向近凌略带失望地把手中的一叠考卷交给卫欲远捧着。 “好吧,那我们就慢慢闲晃着逛好了,反正现在没课。” 卫欲远笑了笑,跟上前方的向近凌,她的提议听起来很不错。 “你今早怎么来学校的?”他想起向近凌撞凹的粉红小轿车正在诊疗当中。 “干嘛突然提起这个?” “身为同事的关心啊。”卫欲远答得理所当然。 向近凌狐疑的瞄了瞄他,没好气地说道: “托你的福,我搭计程车来。” 今天早上又睡迟了!本来盘算央求老爸载她一程的,结果等她准备好时,家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老爸老早就载着爱妻温莲出发了。 想到这她就心酸,果然血亲骨肉不比枕边人啊。 “那车子需要多久才能修好呢?”卫欲远轻手弹开飘落在向近凌肩上的小树叶。 “我不知道。” “你没问吗?”卫欲远不解的提出疑问。“还是你比较喜欢搭计程车啊?” “什么啦!我是不小心忘记问了。”向近凌气呼呼的抆腰辩解。“而且本人宁愿跑步来,也不可能一直花钱搭计程车。” 想到修车费她就一阵心痛,怎么可能再额外支出在计程车费上。 “听起来不错。跑步可以健身,你要持之以恒唷。”卫欲远笑得灿烂,双眼注视着向近凌脚下的高跟鞋。 “卫欲远,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惹人厌吔!”注意到他调侃的眼神,向近凌忍不住放大音量。 “我有吗?”他成年后听到的都是风度翩翩,温文儒雅这一类的形容词。 “当然有。还是你需要我提醒你谁是车祸的罪魁祸首?”向近凌脸上挂着小人般的危险笑容。 “好好好,我知道,就是在下。”卫欲远小声轻叹。“你们女孩子斗嘴都会使出这招吗?我以为只有学生才会这么孩子气呢。” 向近凌邪恶的浅笑反驳: “面对你,差不多这种程度就可以赢了,反正你们也常常不认输,还会说出好男不与女斗之类的场面话。辩斗嘛,不用太在意招数的。” 卫欲远耸耸肩。他很能接受自己的失败,而且他并不是一个好斗的人,所谓的胜负对他来说几近无关痛痒。 不过向近凌刚刚的话让他有些不同的解读; “你讲得像是对男人很有研究的样子,向老师的恋爱经验这么丰富啊?”他觉得心中有股微妙的异样感。 “不多。我算算——大概交往过十五个左右。”向近凌没有察觉卫欲远略沉的眼神,调皮地伸出一根根手指算着。 她算得真是认真啊!卫欲远的脸色不自觉的逐渐阴霾。他没想过原来向近凌是个情场好手,知道了这个事实后让他不太舒服。 “孩子也有两个了。”向近凌踩着轻松愉快的脚步补充道。 “两个……”卫欲远瞬间失去惯有的冷静儒雅,低声叫了出来。 向近凌居然是两个孩子的妈……她有超过二十五岁吗? 向近凌转身看着止步不前的卫欲远。 “怎么不走了?这是三楼图书室,你想进去看看吗?” “向老师已婚了?”他非常想知道答案。 向近凌摇头否认。“这没有。” “那你的……孩子是?”卫欲远浓黑的双眉紧蹙,开始估算起向近凌胡扯的可能,她的身材根本不像生过小孩,更何况还是两个。 “是真的。一男一女。”她往回走近卫欲远。“一个在波兰,一个在南非。” 卫欲远刹那间有股松了口气的感觉,但为求确定还是谨慎问道: “所以你有两个认养的孩子?” “难道我看起来真像生过两个了吗?”向近凌挑眉反问。 “不像。只是你刚才的话让我误会了。”卫欲远无奈的注视着向近凌。他必须承认,方才那种胃倏然收缩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向近凌没想到卫欲远这么容易就被她的玩笑话唬住,顺道解释:“其实我只交过两个男朋友。一个是我六岁时的邻居,另一个是在大学的时候。你该不会也相信了十五个的数量吧?” 她还没有多情到可以跟前男友们组成四张牌桌。 他是真的相信了,卫欲远在心中低喃苦笑。不过现在他的胃非常舒服,已不再打结,而且愉快到似乎早消化了刚刚的早点,开始感觉到饿。 “卫欲远,如果你还坚持站在这呆笑,那你就慢慢站成雕像好了,我可以自己代替你去逛完校园。” 向近凌对着直立不动的卫欲远说完后,便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去。 卫欲远今天好像怪怪的呢,一直问问题之外居然还时常呆愣,以致于耽搁了她的时间。知不知道她可是一秒钟值几十万吔! 卫欲远露出和煦的浅笑,赶紧跨步跟上。 他对变成形单影只的雕像没什么兴趣,如果可以选择,找个人陪他一起变成雕像,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头痛欲裂的感觉真是要命! 卫欲远揉了揉仿佛被万针穿刺的太阳穴,非常懊恼昨晚的来者不拒。 他并不是嗜酒之人,平常也没有以酒助兴的习惯。只是昨晚跟学校的 一群老师共进晚餐,他们又以“欢迎会”的名义续摊,大家不免小酌几杯。 主角既然是他,酒杯理所当然都往他这儿送。看大家在热络高张的气氛中聊得尽兴,不喝下肚似乎就显得矫情了。 好吧,事实上是他天真的以为,三瓶啤酒不可能会灌倒他。而他也确实没被灌倒,只是醉了,还醉到极度不舒服,只差没吐个几回来证实翻搅的脾胃。 卫欲远靠在椅背上,双手不停的按摩着额头,努力平抚脑中刺裂的痛楚。 幸好他醉倒的样子没有被向近凌瞧见,不然极有可能会遭受她的取笑。 昨晚的聚餐向近凌并没有参加。他听了其它女老师的说明,才知道向近凌下班之后还有兼课,晚上时间排得满满,极少参与学校老师的聚会。 难怪她上次发生车祸时,闷闷不乐的拨了好几通电话。而且开学后除了前两天外,这一个多星期来见到她几乎也没能说到什么话。向近凌不是忙着改作业让他不便打扰,就是跟他讨论完事情之后,便迅速离开,去做其它的事。 见面从不超过十分钟,向近凌总是飞快地说完要说的话、结束要做的事,他有时难免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节奏太慢、太没效率。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向近凌的行事风格会如此急性了。在时间排得毫无弹性之下,她每一件事情都得快速的完成。 当然,他也顺便听说了向近凌的好酒量。 暑假时校长邀约全校老师餐叙,她出乎意料的现身,少见却开朗的她理所当然成为话题的中心。不需要人灌酒,向近凌自己就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杯,脸不红气不喘,依然谈笑风生,自然造就了她好酒量的美名。 相形之下—— 他的情况就显得狼狈多了。 于是他趁着学生上科任课时在教室涂上绿油精休息,顺道翻阅昨天向近凌交给他的体育社团名单,还有县赛的秩序册以及会议日期。 从报到到今天算算也不过才一个多星期,他却觉得可以在德永小学待很久很久。 聚会上女老师都殷勤地跟他交谈,男老师们也豪爽的不停夹菜斟酒给他。 对一直在都会区长大、毕业后也都在高收入区的市内小学任教的卫欲远而言,德永这个有别于之前的乡村环境,让他感受到浓浓的人情味。 卫欲远手里握着小瓶绿油精,正准备起身拿到保健室还给亲切和蔼的驻校护士,一个身影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卫老师,宿醉头痛好些了吗?”穿了件飘逸洋装的孙美思缓慢地移到卫欲远身旁,拉了张椅子坐下。 “好多了,谢谢你。孙老师现在没课吗?”卫欲远有些惊讶孙美思突如其来的造访,但还是有礼的回应。 “正好有时间来关心卫老师昨晚是否喝多了。” 卫欲远是孙美思遇过的少数长相与内涵兼具的好男人。 她的过往经验里,大都碰到一些没多少实力、却自视甚高又爱开无聊玩笑的男性,所以她不打算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昨晚的餐会里,她发现了卫欲远的好脾气,还有迷人的优雅气度。 再加上她这几天问了向近凌很多卫欲远的资料。她是射手座,和同属射手座的卫欲远契合度是大吉。 这一切的一切可让孙美思心花怒放得不得了。 “卫老师对这里习惯了吗?” “很不错。谢谢孙老师的关心。”卫欲远发现这里的同事果然如他所想的非常热情。 “昨天送你回家的李棋智老师说,卫老师是自己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啊?” “对。拜托校长替我找的。” “我听近凌说,卫老师很喜欢这儿。那么有长住下来的打算吗?”她是德永镇人,又是家中独生女,家里有一幢透天别墅,娶了她不需要买房子喔。 卫欲远保持温和恬淡的笑容看着孙美思。 “是很喜欢这里,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规画那么多。” “那么关于结婚之类的事情,你也还没有想过喽?”孙美思切入重点,不忘拨弄头发、眨眨眼睛,顺带露出自认为冷艳迷人的娇笑。“因为我听近凌说你还没有交往的女友呢。” 近凌说?他拧起双眉,隐约有点不安。 “二十八岁也差不多是要嫁娶的年龄了吧,难道卫老师的父母亲都没催促你吗?” 他似乎……应该说他终于了解上次向近凌对他身家调查的用意了。 孙美思见卫欲远不语,便刻意地将椅子拉近了些。 “改天可以让我去拜访卫老师的公寓吗?” “……有时间的话当然好。不过最近有点忙,所以行李还没有整理,家具也不多,怕怠慢了孙老师。” 这是友情的邀约吗?卫欲远开始担心。 “我可以陪卫老师去添购家具,也可以帮忙你整理。这里我很熟,打理家务也是我的专长。”孙美思羞涩的低头提议。 这应该不是友情的邀约。他在心中苦叹。 面对孙美思越来越靠近的脸庞,卫欲远不着痕迹的后退。 他谈过几段恋爱,也有过几次女孩子对他表达倾慕之意的经验,不是看不出孙美思对他似乎有特别的好感,而是在他还没有心动的感觉之前,保持适当的距离是必要的。 那是他的温柔,也是坚持。 如果因为他的温柔而带给对方太大的想象空间或是信心,那种温柔可比刀刃还要锐利。爱情中,男人往往比女人更具有重新再来的优势与时间,因此也必须更果决更小心。 他很谨慎。因为他珍惜每一份源于爱的心意,珍惜而不伤害。 卫欲远还没来得及委婉拒绝,校长就从窗外探头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卫老师,可以麻烦你过来学务处一趟吗?” “好的。”卫欲远立即起身,先向孙美思点头致歉,便与校长一同离开教室。 孙美思很快地也跟着步出。 反正与卫欲远相处的机会多的是,并不急于一时。若是卫欲远值得,她花多少时间都愿意。 那是女人,也是她,对爱情最坚决的执着。 第四章 孙美思的殷勤似乎不容卫欲远拒绝。 无论他怎么表示,只要这一节卫欲远没课,而她也正巧空堂,她就必定会到六年仁班一趟。 拒绝不难,只是,要如何拒绝而不伤害,卫欲远还在斟酌适当的用词。 学生们都去上英语课了,他本想改些作业,但桌上却已摆满孙美思带来的手工饼干,各种口味、各种图案都有,可见她烘烤时的用心。孙美思迫切而热情地拿起其中一片递给卫欲远,他正准备放入口中!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喊叫打断了他品尝的动作。 卫欲远和孙美思同时惊愕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立刻跑到叫声来源的六年孝班教室,才踏进门口,就被一抹人影给抱住。 原来突如其来的贴身搂抱是这种感觉—— 卫欲远愣了一会后,低头注视着正闭着眼睛、双手紧抱住他的向近凌,表情疑惑而复杂,还有难以察觉的一丝欣喜。 “发生什么事了?”他担心地小声问着怀里的向近凌。 “卫老师,有老鼠啦!”一个男学生大声嚷着。 “刚刚老师打开储藏柜要找五年级的教具,结果跑出来一只老鼠。” “是很大只灰色的那一种哦,超恐怖的。” “老师就大声尖叫,害我也吓一跳。” 向近凌班上的学生你一语我一言的对卫欲远解释。大部分的孩子都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看来反应最惊慌的就是他们的老师了。 “可是老鼠跑去哪了?”一个女学生害怕地问。 “我看见老鼠跑到摆扫地用具的柜子里面了。” “什么……” 坐在扫地用具柜前的一整排学生立刻吓得把桌椅拼命往前移动。 “好了,镇定点!”卫欲远对又起骚动的学生们喝道。 他拍拍像无尾熊般抓住他不放的向近凌。 “没事了,我去帮你们赶走老鼠。”虽说当尤加利树的滋味还不错。 “卫……欲远……”向近凌勉强睁开眼睛,声音颤抖不已,她的盈黑大眼中盛满了恐惧,仿佛轻眨一下就会滴出泪来。 “别怕,好吗?”卫欲远轻巧的把她挪到他身后,让她可以躲靠或是牢固地抓住他双臂。 “卫老师,我不怕老鼠,我跟你一起去抓。”一个男学生举手说。 几个小男生也跟着站起来,准备跟卫欲远一起捕鼠去。 卫欲远先让班上的其它学生离开座位围聚到向近凌身旁,接着便和自告奋勇的学生走到教室后头的置物柜前。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橱柜,发出嘎嘎作响的柜门下,只有摆放整齐的扫地用具。卫欲远探头进去翻找了一阵,还是没有看见老鼠的踪迹。 “不见了。可能趁乱溜出教室了吧。”他回头对挤在一团的学生说道。 “好了,大家统统回座位去。”卫欲远指挥学生坐下,才往向近凌走去,见她还是一副惧怕恐慌的样子。 这是不是向近凌软弱的一面?和以往生气勃勃、自信满溢的她相比,现在的她简直脆弱得像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娃娃。 “老鼠跑掉了。应该离开教室了吧。”他微蹲,正视她的双眼。 从没想过向近凌的死穴是小动物,她看起来根本天不怕地不怕。 “真的不见了吗?”向近凌的声音因恐惧而有如蚊鸣。 卫欲远保证的点点头,只差没比出手指发誓。 “卫老师,上次教室飞进蜜蜂,老师也很害怕。” “对啊,还好最后我们把蜜蜂赶走了。” “结果趁老师写黑板时,我们开玩笑骗她说,又有小蜜蜂飞进来了,老师信以为真拼命尖叫,然后她就生气了……” “还连续好多天都出很多功课来处罚我们呢。” 你们这群爱揭老师疮疤的家伙,向近凌因惊恐而刷白的脸还没恢复血色,又差点被她天真的学生们气晕。 卫欲远微笑的听着小家伙们聊得愉快,也趁机把全身无力,面无血色的向近凌拉到隔壁教室。 “你先待在这里休息,我去替你把剩下的课上完。”他让向近凌坐在他的座位上,把来不及还给护士阿姨的绿油精放在她手上,叮嘱她不舒服就擦。 向近凌难得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嘴的任他摆布。 正准备离开时,卫欲远回头淡淡柔声道: “我确定我们教室没有老鼠,如果有的话,你大叫一声我会立刻赶过来。” 话说完后,他小心翼翼地关上电灯合上前门,让她安静的独自歇息。 向近凌无力的趴在桌上,在心中猛骂自己胆小与无用。 不到一分钟,就见孙美思气急败坏地从后门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向近凌身旁,大声指责:“向近凌,你很不够意思吔!这一招那么好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刚刚的情形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当然包含向近凌像抓住浮木般把卫欲远抱得死紧的画面。真是气坏她了! 除了向近凌抱住卫欲远的举动外,真正让她气煞的重点是:她,绝不允许别人强占她想要之物的孙美思,竟然忘记上前拦住向近凌!所以大意地错过了可以隔开他们拥抱的时机。早知道就不顾一切一起扑上去了。 当事人向近凌完全没有要理会孙美思的抱怨和气恼的意思,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埋头痛哭。她做梦也没想到一打开橱柜,会出现一只灰黑色的肥胖老鼠,在她眼前不到十五公分的地方吱吱叫!她几乎要跟老鼠脸对脸了,这么恶心又震撼的事为什么会残忍地发生在她这个淑女身上?! 她想起方才和老鼠面对面的瞬间就好想再次尖叫。卡通都是骗人的,老鼠明明就长得跟米奇米妮不一样,根本一点都不可爱,她再也不相信了。 孙美思拉了拉向近凌的衣袖,无视她作呕欲吐的表情问道: “怎么样?卫老师的怀抱是不是很温暖?好羡慕喔。” “……我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哪有时间体验这么多……” 呜!向近凌忍不住哽咽。 天啊,真的好恶心!她的鼻子差一点点就要碰到老鼠了!她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忘掉这只恶心生物的存在…… 孙美思语带不屑的盯着向近凌。 “不会吧!我看人家养的天竺鼠都很可爱吔,根本不吓人呀。”她怀疑刚刚的事不过是向近凌的伎俩之一,想不到她那么有心机! “我又不是碰到可爱的那一种……”向近凌将头埋入臂弯内,想要隔绝孙美思那高八度的声音。虽然她觉得就算碰到的是天竺鼠,她还是会怕得发抖。 她需要冷静。今天才上了二节课,她的一世英名绝不能继蜜蜂之后毁在一只老鼠身上;向近凌在脑中不断告诫自己。不过,看来她的形象已经破坏得差不多了。想到这,她就更想替自己的遭遇落下两滴眼泪。 孙美思终于察觉了向近凌低落的情绪,于是小心地收起不悦的口气,佯装关心地拍拍她的唇,柔声问:“向老师,那你告诉我,你该不会是看中卫欲远了吧?” 她有点担心。虽然觉得自己并不比向近凌差,不过多一个竞争者绝非好事。据她所知,三年忠班的级任李杏羽也对卫欲远有不错的印象。若再加入向近凌,只会让她的成功机率越来越小。 “美思,让我静一静好不好?”向近凌持续埋头的姿势,对孙美思的问题置之不应。 她不知道该回答孙美思什么。现在的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自己对卫欲远的感觉。对她来说,如何阻止自己把早餐吐出来比什么都重要。 发现向近凌并不打算回答她,孙美思不悦地开口: “好吧,等你好点了我们再聊。”随即转身走出教室,顺道带上了门。 基本上,她并不讨厌向近凌。向近凌跟她虽称不上是知己或是好姐妹,但也未曾交恶;在学校,她们俩还算是不错的同事,多半时间也可以闲聊或开开玩笑。只是,对她而言,考虑自己的事当然比考虑向近凌的情况要来得重要。 何况方才的事任谁都会误会,也让她十分在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确无法去顾虑向近凌的心情。 不过刚才她的确心急了些,孙美思自我反省着。 若是能让向近凌站在自己这边,对于追求卫欲远,无疑可以多一个强力后盾;而如果惹恼了向近凌,自己似乎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于是,孙美思在心中盘算着今后要如何对待向近凌,同时,她也发现向近凌今天发生的事给了她一些不错的主意。原来卫欲远喜欢示弱的女人,她了解了,准备好好计画计画以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孙美思转而愉快地离开六年仁班教室。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二十分钟后,第二节下课钟声响越。 卫欲远先带着向近凌班上的学生到操场集合,准备进行课间活动。体操音乐一放之后,他就火速赶回六年仁班教室。 “好些了吗?”卫欲远打开门,轻声问。 在导师办公桌后方坐着的向近凌,一手托腮,另一手捧着一本书,专注看着,并没有注意到他。 卫欲远就这样站在前门,不再出声。 向近凌不说话的时候、不带任何情绪时,细致的五官像极了陶瓷娃娃。原来那浓长睫毛下的大眼也有平和的时候,那张伶俐的嘴安静下来时更显迷人。卫欲远专注地凝视着。 生气勃勃的她美丽不可方物,静默沉思的她别有一种韵味。他突然兴起一种奇怪的念头,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凝看着她很久很久。她有很多种表情,而他想要好好收藏。 当一个男人看不腻一个女人的时候,那代表什么?卫欲远忖思。 咦!向近凌的脸蛋怎么越来越立体?她的五官怎么越来越清晰?黑漆的瞳孔直直透入他的双眸,他好像看到向近凌瞳孔中的自己,那个发呆样的自己。 发呆样……卫欲远突然回神,发现向近凌就站在他眼前,距离不到十五公分,正古怪的盯着他瞧。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息拂在自己脸上,嗯……她身上散发的淡淡甜香好闻极了。 “原来你也会神游太虚啊。”向近凌讶异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谓佩。 “进来了干嘛不叫人?” 卫欲远尴尬地笑了笑。 “看你那么认真,不想吵你。好多了吗?” 向近凌用力地点点头,脸蛋刷着红润,不再苍白虚弱。 “恢复得那么快?”卫欲远有点惊讶。 “发泄过就没事了。被老鼠弄得没法上课,传出去也挺丢人的。大概是因为突然被吓到,才会反应那么大,所以需要一点时间冷静。基本上,我很少像今天这样瞻小的。”向近凌强调。 “除了老鼠蜜蜂,还有什么动物可以让你害怕?”卫欲远非常好奇。 “多得很。”向近凌白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所以你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快?”卫欲远停了半晌,微笑问。 他以为向近凌会不安或崩溃个两三天。不过现在看来,她比他想象的要坚强许多。 向近凌又点点头。 她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失控,今天已经是极限了。而且她本来就不会沉溺在极度的悲伤或脆弱中过久,愤怒以及快乐对她来说是比较简单的情绪。所谓的难过、伤怀、害怕、脆弱,都太过于赤裸,她只有在面对家人或要好朋友时才会真实展露。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毫无防备的依赖着卫欲远,完全失去了思考与自制。害怕惊吓的当时,她想都没想就抓住他……向近凌的小脸突然红通成一片,她想起那个紧贴的拥抱了。 她向来不忌讳和人拥抱,对她而言那是个很能传达情谊的举动。可是她知道今天自己抱住卫欲远时,那种亲密已超越了朋友的界线。 天啊,她怎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 “呃……卫欲远……今天谢谢你了。对你做了逾越的举动,真的非常抱歉。”她结巴的扭着手,微微躬身向卫欲远致谢,接着便低着头绕过他,准备回自己的教室。 卫欲远连忙抓住她的手。“什么逾越的举动?”如果她指的是那个拥抱的话,那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是刚刚我像八爪章鱼一样抱紧你……而且还死不放手。”向近凌无奈地扁嘴解释,眼光移向卫欲远覆在她左手上的大掌。 奇怪了,她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别扭?难不成她在害羞?怎么可能……向近凌摇摇头,想甩开那异样的感觉。 卫欲远大笑了出来。 “我以为无尾熊是个比较好听的比喻。”八爪章鱼?哪个女人会这样形容自己?她的用词还真是不加修饰。 向近凌危险地眯起双眼。 “所以你觉得我像无尾熊?我有胖嘟嘟的吗?”相较之下,她觉得自己的比喻比较好听,至少体态比较纤瘦轻盈。 “你挺匀称的,身材不错。”卫欲远认真地上下打量她。 “卫欲远,再看,小心我挖出你双眼!”向近凌火大地将手上的书砸向卫欲远脸上。“还你!这是你们教室后面的书!” “这么不大方啊。”卫欲远露出无辜的笑容。 “要你管!还有,放开我的左手,卫——老——师。” 向近凌一等卫欲远放开,就以光速冲离六年仁班,那个有卫欲远的地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卫欲远微笑地往办公桌走去,一边听着向近凌高跟鞋“哒哒哒”激动的踩地声。这么容易生气,表示她真的没事了。他顺手翻起向近凌递给她的书,目瞪口呆了一会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如何成为动物达人——告诉你各种动物的习性。” 向近凌都用这种方式恢复心情的吗?还真是特别。卫欲远笑着把书放回小书柜中,觉得自己连最后一丁点宿醉的不适都消失了。 真是愉快的一天!他看向窗外耀眼的阳光,嘴角不禁上扬。 他想拥有向近凌……光是这样的念头,就让他有种浓浓的幸福感,觉得心神畅快而甘甜。 如果他想独占她——从今以后,现在开始,会不会是个太奢侈的计划? 第五章 十月初的天气仍拖着夏日的尾巴,热得让人直冒汗。迎面拂来的微风一点也没有秋天萧瑟的气息,窒闷的空气教人叹息。 没有枯黄的落叶,当然也就不会有秋诗篇篇的浪漫感觉了。 向近凌顶着个特大遮阳帽,脸庞三分之二都落在帽沿底下。她不想吟诗,只巴望着体育课快些结束,好进教室喝一大口冰水。 开学一个多月了。她原本盘算要新增的家教课,终究没有去应征。一来是时间紧迫分割不开,但追根究底—— 就是那个正在球场上跟两班学生打躲避球、玩得不亦乐乎的卫欲远。 体育组的事情多到超乎他们两人的想象。校庆运动会、躲避球大赛、教育局抽查体育课资料,还有田径、篮球等一长串的镇赛与县赛。 她没有狠心到让卫欲远一人去独担责任。 老师不是铁人。何况越来越多要求较高的家长,把学校转化成安亲班,课后辅导留到五六点是常有的事,让他一个人来处理好像……唉!反正她的补习班时薪调高了,没有因此而少赚就好了。 向近凌坐在球场旁,两手托腮。她也很怀疑自己怎会如此好心,明明可以把责任丢给孙美思或李棋智,但她就是没有这么做,不像当初刚开学时的盘算。 很多事情正往有些奇妙的方向走。 有时候她的视线会不自觉地跟着卫欲远转;两人在斗嘴时,是还不至于心跳加速啦,不过就是会想偷偷微笑。她偶尔会想,如果那时有一面镜子的话,她会不会想一拳揍飞镜内笑得诡异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她本人。 总之,事情有点异常,却又不是很复杂。因为常走在一起的关系,学生间开始把她和卫欲远配成一对。较调皮的学生还会直接戏称他向师丈!当然,没人敢在她面前叫她卫师母。 孙美田还是会来找她聊聊卫欲远,她们两人的关系也没什么改变,这是孙美思一直在强调的。不过她们本来是什么关系?她也不是很清楚。 向近凌的小班长跑到她身旁,朝气蓬勃地大叫: “老师!卫老师问你要不要上场一起打球?他说他诚挚邀请你。” 她用面纸拭掉脸颊旁的汗珠,摆摆手直接拒绝;“去告诉卫老师,说我好热,当然不要。”正是天真快乐没烦恼的年岁,在太阳下尽情挥洒,她虽羡慕,却不打算加入。 小男生咚咚咚地跑回到正跳起拦下球的卫欲远旁边,大声说:“老师说她好热,当然不要!” “去告诉你们老师,不运动会变胖又变老唷。”卫欲远浅笑地盯视着隔了一个球场的向近凌,她那顶遮阳帽让他只看得见她的下巴,还有那微微嘟囔着的樱唇。 “老……师,卫老师说……你这样会变胖又变老唷!”小男生跑起第二趟,开始有些喘。 “跟他说,要他管!他那样拼命打球才要小心一把老骨头散掉咧。” “老师,句子太长我记不起来!” “不管,就照着念。”向近凌重复了几遍,让小班长背起来之后,就让他再咚咚咚地跑去球场。 小男生好不容易又跑回卫欲远身边。身体弯下,手撑住膝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后才对他说: “老师……叫你才要小心一把老骨头散掉!” “你去告诉她,我正值年轻,一点也不老。” “喔。”他又咚咚咚地往向近凌跑去。 “老……师……卫老师说……他很年轻!”好累!快不行了!老师他们干嘛不直接面对面说话啊? 哼!年轻?他确定吗?向近凌讪笑了下。 “叫他不要明明快热昏了还硬撑。” “老师,你可不可以换人去?我好累喔。”小班长蹲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他跑好多趟了吔,他才快要热昏了! “我才不要动,叫卫老师自己走过来。”她拒绝离开这草丛旁仅有的微弱凉荫,晒黑了可是要花很多时间才能白得回来,虽然她从未黑过。 卫欲远看见向近凌开始替苦命的小班长扇凉,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过来找他了。于是,他跨步走向她,把手上的运动饮料递给认真传讯的小班长,跟着坐到向近凌身旁。 “怎么不一起打球?”他问。 “因为我想变成又老又胖。”向近凌瞧了卫欲远一眼,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他盯着她晒得嫣红的双颊笑道: “你还有一大段距离。”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这也是事实。”她坦然接受。 “明天的篮球赛我们要约几点?” 明后天有县内的小学男篮比赛,他们两个和训育组长都得到场。卫欲远和训育组长会各开一辆车载学生。他要负责接向近凌,因为向近凌对这里的路熟;不过她不敢开借来的箱型车到处走,所以由卫欲远担任驾驶。 她曾提议让她开自己复活的粉红轿车,卫欲远则开那辆他趁着假日回北部开下来的休旅车接送学生。不过这提议立即遭到卫欲远驳回,他说这样会耗用太多停车位。 向近凌说不过他,只好成为卫欲远专用的人脑地图。 “七点好了。比赛十点开始,八点到差不多。”她分析路途距离之后,给了经过详细计算后的答案。 为了明天的比赛,她特地把家教课挪到星期日晚上。哼,校队最好是打出好成绩。向近凌恶狠狠地想。 卫欲远注意着向近凌的表情,低声判断: “你现在该不会是在想,如果比赛成绩不好,你就马上走人吧?”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向近凌露出天真无害的笑容。 卫欲远不当一回事的浅笑。 他知道向近凌不是那种人,她可能会拿皮鞭激励威胁小球员,却不会做置之不顾的事。认识越久,才发现向近凌的态度严格归严格,对学生却疼爱有加;而她火爆的脾气也不会无缘无故对学生发作。她说小孩的判断力还不够成熟,她是会生气,但不会大吼大叫,有气势管得住才是重点。所以她也不可能做会伤学生自尊心的事。 “那好,我会传达下去。需要我去你家载你吗?”他乐意之至。大清早就能拜访佳人香闺是件愉快的事。 向近凌想了想后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可以开我的小粉红来学校集合。” 卫欲远没有多做坚持。 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跟她耗,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还没有把道路位置弄得很熟,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顺利接到向近凌。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向来是如此。 下课铃响后,他们并肩走回教室,一路上没有多说话。卫欲远享受着两人间难得的静谧,压抑住想要牵她手的欲望。 他发现随着时间的增长,他想要靠近她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还没走回教室,向近凌班上的小鬼头就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老师、老师”地大声喊着。 “谁准你们在走廊上奔跑的?”向近凌不悦地拧眉警告。 天气热,她的火气也很容易高张。交代过的事还需要她再三提醒,所以她直接省略了好言相劝这一步骤。学生们在她凶巴巴的注视下敏捷地改成慢步行走,但小嘴还是哇哇嚷叫着。 “老师,教室有一束好大的百合花喔!”小女生们惊艳地说。 “好香吔!是你男朋友送的吗?”男生们兴致高昂地问着。 “可是老师从来没说过她有男朋友啊。”女生们疑惑地眨着眼睛。 班长理所当然地对同学们闪了一记白眼。“废话!那是因为没人敢问。又不是不想活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他口中的“太岁”弯起手指敲了下他的头,眉头间像打了千个结般。 百合花?她生日早过了,情人节则还久得很,而且,她也没有情人啊,哪来的花?向近凌边猜想边走进教室,没有注意到身旁还有一个眉宇间也拧成一团的男人。 等到向近凌抽出花束中的卡片后,她眉间的结似乎已紧得打不开了。 很好。温子堡是谁啊?她认识这号人物吗?向近凌咬着唇瓣,用力地想从脑海中搜索出一点印象。 可惜的是,经过“用力”想、努力想之后仍是一丁点线索都没有。她索性放弃。 愉快地抱起花束嗅了嗅,淡雅的花香深入脾肺。轻轻晕开了她的笑容。收到花基本上是件令人愉悦的事,至少她不反感;而摘下的百合也只剩几天的时间可以维持美丽,所以不需要浪费,因此她坦率地欣赏赞叹。 何况她根本不认识送花的人,即使要退,也不知道从何着手,那就省省麻烦吧。 向近凌的微笑全入了卫欲远眼中。他闷不作声地离开孝班门口,僵硬地走回隔壁教室。 俊逸的脸沉了下来。卫欲远发现自己在意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认知。知道向近凌可能另有追求者的事实虽不意外却让他很不开心,他决定不再被动的和她慢慢耗:如果这个女人得要好一阵子才能爱上他,那他的动作最好越快越好。 放学后,卫欲远还来不及抓住向近凌,她人就不见踪影了。他走往教师办公室寻找,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忽然间,他瞧见了那束碍眼的百合。 卫欲远直直地改朝那束花,还有花后的人走去,发现那双手似乎正小心翼翼地捧抱着花束,这让他胃里涌上一股酸意。 “你这么喜欢这束百合啊?”卫欲远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充满了浓浓的酸味,活像是一瓶走动式的特大瓶醋罐。 “对啊,这花好漂亮。”花束后传来笑吟吟的声音。 向近凌会不会笑得太开心了点?他低冷地抿嘴。 向近凌?向近凌的声音怎么变老了?卫欲远怀疑地用手拨开几朵百合;看向后面那个被遮盖住的人儿—— “刘阿姨!”他惊讶地扬声叫道。 老天!怎么是学校的工友阿姨…… “卫老师,我正要走回家啦。”刘阿姨操着台湾国语亲切地说;“刚刚我请向老师拿一袋我孙子满月的油饭回家吃,她就送我一大束花喔,说可以拿回去给我媳妇啦。真的很漂亮对不对?” 卫欲远尴尬地点头猛笑。“恭喜你孙子满月喔,刘阿姨。” 。“谢谢、谢谢,那我走了喔,办公室还有油饭,卫老师你也快去吃。”刘阿姨说完后便开心地捧着花回家,留下满脸僵笑的卫欲远立在原地。 他今天的举动怎么笨拙成这样!卫欲远重拍一下额头。 不仅认错了人,还差点说出不得体的话,幸亏及时发现……一想到那些他本来要对向近凌说的话、做的事,若是误对刘阿姨—— 卫欲远不禁苦笑了下,很庆幸自己没有说出口,否则刘阿姨肯定会被他吓昏,而且恐怕刘阿姨的先生明天就会到学校把他活活宰了。 卫欲远旋身走回教室,决定在他找回自己以往的儒雅与自制之前,先记下今天的失误,而且还要好好料理让他险些名声全毁的向近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人声鼎沸的体育馆中,挤满了来自各校的小学男篮队,准备进行全县的篮球比赛,切磋实力、比划比划。在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中,有一对男女窝在体育馆一边的小角落,企图建立起一个宁静的休憩空间。 向近凌坐在地板上,伸直双腿倚靠在墙旁,百般无聊的东张西望。 她今天没有穿着平常上课时的套装或是短裙。棉质的削肩白色背心和深蓝短裤,脚下的布鞋随性的将鞋带塞往两侧,卷发扎成了两条辫子,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不住地张嘴打呵欠的那副爱困样。 实在是起床时间太早了。以往星期六日她都要睡到日头高照。因为星期五家教到十点才结束,今天这么早起床让她好不习惯。卫欲远怎么可以如此精神奕奕啊?她偷瞄了身旁正认真翻阅比赛秩序册的卫欲远,觉得非常佩服他。 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卫欲远拾起头,就见向近凌维持着右斜四十五度的姿势失神地注视着他,一动也不动。他轻拍了下她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头贴向她嫩滑的颈子吹气。 向近凌吓得惊呼一声。 仗着两人身旁有许多体育器材遮住了外面人群的视线,卫欲远用手环住向近凌,脸抵靠在她肩膀上。她身上那股糖果般的甜香马上窜入他鼻腔,很诱人的味道,这让他需要一点理智才能阻止自己去啃咬她。 他故意将脸庞凑得更近,清楚地瞧见向近凌嫩白皮肤上泛红的血管,还有微微显露的锁骨。不错的景致,他满足地笑开。 向近凌眨了好几下眼睛。卫欲远这家伙在干什么啊…… 他靠向她小巧的耳朵,低喃道:“你没吃早餐吗?怎么这么没精神?” 他在查看比赛场地和时间的同时,也没忘要注意身旁呵欠连连的她。 卫欲远低沉诱人的嗓音使得向近凌不由自主起了一阵酥麻,那热烫的口气让她的耳朵痒痒的,心怦怦的跳动,浑身不自在地说: “吃过早餐了。我不习惯假日那么早起。” “所以你还想睡喽?”卫欲远又贴近了些。 “挺想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脸也诚实地晕红成一片。 向近凌很快地就放弃了脑中一闪而过、一脚踢飞改走登徒子路线的他,或是一掌挥过去大喊色狼的这个念头;她很能见机行事,现下被卫欲远环抱住还挺舒服的,因她正巧困得很,想这样赖着他睡一觉。 发现向近凌没有挣扎,卫欲远非常愉快地拥得更紧。 “那你先睡一会好不好?”他小声地在她耳边吐息。 向近凌先用一只手推开卫欲远搁在她颈上的俊脸,才疲累地点点头。 “那你不要再把嘴巴凑到我耳边讲话,这样好痒。”她眼神迷蒙地强调。 卫欲远很快地又把脸重新轻靠回她肩上。不说话可以,不过他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好接近她。 心里是这么盘算没错,不过现实未必这么美好。正向面对着球场的向近凌,隐约之间似乎听见了学生的嬉闹声。 她立刻睁开昏昏欲睡的大眼,急忙拍叫搂住她的卫欲远。 卫欲远当然也听见了。算算时间,孩子们也差不多该热身结束了没错。可是,怎么办?他还不想放开怀中馨香柔软的佳人。 还没等卫欲远松手,向近凌就急忙从卫欲远怀抱中挣脱出来,跳坐到一旁指责地看向他。要是让学生看见老师在球场暧昧甜蜜的举动,她以后要怎么见人啊!隐约的害羞从泛红的脖子泛漫开来。 卫欲远绅士地笑了笑,一把抓过向近凌的小手,扣在身后。向近凌死命想拉回被钳制的手,却抵不过卫欲远的坚持。 僵持不下之际,学生们三三两两跑了回来。 “都热身好了吗?”卫欲远心情愉快地问。 “好了!”青春宏亮的声音一致回答。 在卫欲远背后,向近凌不住地痛捏他的左手。既然不放,那就痛死他好了! 现在她的精神全恢复了,忍不住回想起刚才两人间的暧昧。偎在他怀里有一股亲密舒适的感觉,她不但不反感,还舍不得离开。 若不是这举措不适合在学生面前公开,她很怀疑自己会不会跳开。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向近凌偏头一愣。也或许,有那么点微微的可能……她是不是在卫欲远身上还落了什么? 还落一根发丝还可以拾回,但,要命的,她是不是还落了自己的心? 卫欲远用力地牢握住向近凌的手,阻断她千回百转的思绪。“我们要去外头做投篮练习,你要不要一起去?” 向近凌在卫欲远放开她手的同时点了点头,跟着起身。 这个问题渐渐地变得明显而单一,似乎不需再多想就有了答案,所以她暂时不想去做任何解答。只是,那解答不一定是她要的,她想要的是属于她自己的方式。 外头的天气已不复昨日的酷热,微微的凉风缓慢吹拂,唧唧蝉鸣被窸窣枝叶摩擦声取代,平抚了她紊乱跳动的脉搏。 与其说她不相信有命定的那个人,不如说她从来没有为自己预设过遇见的可能,从钟念之后。 她以前是怎么喜欢上钟念的呢?好像是在他霸气的追求下,觉得有个人伴着自己也不错。她欣赏钟念的自信与能力,所以快速地为他沉陷着迷,跟着,就在他精心设计的告白下答应了和他交往,很符合她想象中浪漫的过程。 分手时,她也没落泪。两人成熟地沟通,各自背转过身。 那是爱吗?她不确定。但她肯定钟念在自己那段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 向近凌凝视着正传球给学生投篮的卫欲远,如果她真的恋上了他,那她一定会陷得很深很深。这样一个温煦迷人的男人啊。 她甜美的嘴角弧度勾引了卫欲远的目光。向近凌不发怒时的笑容,实在令人舒服悸动。卫欲远正心满意足地捕捉她的每一个表情,却发现到一个略微壮硕的男子很不识相地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向老师,好久不见。”男子用刻意压低的声音对向近凌说。 “请问你是……哪位啊?”向近凌一脸茫然。 她认识这个人吗? “向老师真是贵人多忘事呢。我是温子堡,你还记得我吗?” 温子堡?卡片上潦草的笔迹签名映入她脑中。 “我记得你的百合花。”向近凌干笑。 现下她全身的细胞都在思索!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名字与长相都有了,但她仍然想不起来。拒绝再谋杀自己的大脑细胞,向近凌转而有礼但生疏地对眼前的男子道:“先谢谢你的花,很漂亮。不过,那么一大束花应该花了你不少钱,我实在没有理由收下,所以方便的话请温先生告诉我金额,让我支付以慰我的良心。” “向老师不必这么客气,那是我送给你的一点心意。”温子堡帅气地拨拨刘海。 “温先生,很抱歉,我擅自将你的心意转送给学校同事了,对方非常愉快地收下呢。”向近凌状似惋惜地轻叹。“所以你还是告诉我金额好了。” 温子堡听见这席话后面色微变,但还是故作潇洒地说; “向老师想送谁我没意见,只要向老师想要,我随时都可以再送花给你。” 鲜花配美人,向近凌绝对够格。 “谢谢你的好意。”向近凌真诚地说:“不过温先生,我实在想不出理由收你的花,也请你以后别再送了。” 她是不喜欢把花践踏般地扔到垃圾桶中,可那并不代表她喜欢每天收到花。如果想要,她会自己去买。 “向老师怎么这么客气。”温子堡把向近凌的话解读成羞涩的欲迎还拒。果然如他所料,向近凌是个内外兼具的好女人。他自恋地挑眉一笑。 “这种小钱我负担得起的。” 向近凌无奈地耸耸肩。她要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不想再浪费口舌。 “您是哪位?”卫欲远走了过来,手轻揽住向近凌的腰,亲切有礼地问。 向近凌杏眼微瞪,抬头对上卫欲远带笑的目光,示意他放开他的手。这家伙越来越大胆了! “你好,我叫温子堡,在人寿保险公司任职。”温子堡没有察觉面前两人眼波流转中的火花,在皮夹里搜寻了一会后,对卫欲远递出名片。 “你好。敝姓卫,德永国小的教师。”卫欲远用另一只手接下名片。 温子堡这才注意到了卫欲远搭在佳人身上的手。他脸色一沉,极不悦地问:“请问卫老师和向老师是什么关系?” “同事!”向近凌快速答道。 她想起温子堡是何方神圣了。之前学校办旅行曾和他有业务上的往来,他也曾向她推荐过人寿保险,不过向近凌没有接受,所以并未留下他的名片。 “只是同事关系而已吗?”卫欲远故作暧昧地看着向近凌。 “不然呢?”向近凌板起脸,浑身散发出风雨欲来的危险。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应该更近一点呢。”他将她的腰揽得死紧。 “卫欲远!”她的唇不悦地抿成了一直线。 就算她真对他心折,也不代表那么快就昭告天下——她向近凌已心有所属。 “向老师,原来你早有了交往的对象。”被两人彻底忽视的温子堡可怜兮兮地控诉。 他迟了一步,佳人已经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对不起,温先生。”他俩同时回答。 向近凌又瞪向卫欲远。关他什么事啊,他道歉个什么劲! 温子堡无奈又心碎地垂下肩。亏他正准备好好追求向近凌,也预先打听了她假日的行程。唉。 “那……两位有没有考虑要办结婚综合保险?”情场受挫,生意还是要做。他重振精神地问。 “当然没有。” “有好消息时再麻烦你。” 向近凌和卫欲远又同时说出口。 什么叫有好消息时?向近凌瞪大气煞的双眼,觉得这下自己就算跳到尼罗河也洗不清了。 “那我先离开了。需要保险服务时请务必联络我。”温子堡挥挥手,心碎地离开了球场。 “一定一定!”卫欲远有礼地大声回应。 温子堡离开不到一分钟,一旁的向近凌就不顾形象地大吼: “卫欲远,你是故意让人误会的对不对……除了同事关系,我们还有什么关系……你要办结婚综合保险又关我什么事……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吔!传出去怎么有脸见人……” 卫欲远耸耸肩,无辜又委屈地回答: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想跟他有牵扯,这样说比较容易让他放弃。” “真的吗?”她语气顿时软化,但还是很怀疑他的动机。 卫欲远充满感情、真心地点点头。 向近凌看着卫欲远诚挚的表情,怒火立即熄灭。 她是不想让温子堡把时问浪费在她身上没错,所以严格说来,卫欲远那会令人误解的话对她来说也没造成什么困扰。  ” “那我要谢谢你喽。”她恢复冷静地说。 可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古怪。怎么她被吃豆腐了却还要跟卫欲远道谢呢? 卫欲远笑了开来。他很想用手轻抚她细致的脸蛋,还有那两片咕哝不停的红艳唇瓣。 “我们的比赛时间到了没?”向近凌提问。她觉得今天发生了好多事,而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却还没开始进行。 “差不多了。我们去把队员集合到三号球场吧。”卫欲远紧揽着她的腰迈步走去。 “温子堡已经离开了,你也可以放手了吧?”向近凌提醒他。 他演戏未免也演得太久了点!而且那只不安分的手光搁在她腰问,就会让她脸红心跳个好久,她不想一整天心神不宁、口干舌燥。 他笑了笑,不当一回事地继续走。 “卫欲远!”向近凌大声抗议。 卫欲远耸耸肩,装作没听见。 无论向近凌怎么挣脱,卫欲远就是不打算放开她的纤腰。向近凌就这样一路跟卫欲远对峙到比赛的球场。 她开始强烈怀疑,卫欲远绝对下像他外表一般温文无害。他根本就是个心思险恶的坏蛋!向近凌在心中火大地咒骂一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比赛一如预料的以第五名作结。 事实上颁奖只颁到第三名,而且决赛赛程明天才会举行。第五的名次是向近凌自己排算出来的。回程的路上,早上送完学生到体育馆就消失无踪的训育组长又出现了,帮忙把另一车的学生送回家。 当他们把最后一个学生载到他家中的豆浆店后,车上就只剩向近凌和卫欲远独处。过了寂静沉默的五分钟后,卫欲远缓慢地将车驶入学校车库。 向近凌很明显的累了,卫欲远则是神采飞扬。 比赛过程中向近凌很有元气的喊着加油口号,比赛打了三场,她也喊得差不多到达体力的极限。倒是真正的教练卫欲远一直很闲适地喝着饮料,无论出现怎么样的大比分落后,他都没有吼过一句,还是冷静地讲解着战术。 他知道学生们有把他训练时教给他们的东西打出来,这样就够了。 不过真正让他神情愉悦的是旁边那个正托着脸颊打瞌睡的女人。 “向近凌,起床了,已经到学校了唷。”卫欲远轻柔地拍着她安静的睡脸。 向近凌晃了晃头,半睁开眼睛,就看见卫欲远笑得极其灿烂的洁白牙齿。嗯,她好困。向近凌又闭起了双眸。 “你再不动的话,我可要把你抱下车了。”卫欲远愉快的建议。 向近凌没有任何迟疑地,立即睁大了黑亮的眼珠。她嘟了下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开车门,提起包包走了出来。 夕阳以光芒万丈的姿态洒了遍地,映照在每一处可见之地。她和卫欲远在炫目的景色中,并肩走往操场旁的体育室。卫欲远拖抱着三袋装满篮球的运动袋,向近凌则双手各拎了她和卫欲远的包包。 天空澄亮,没有一抹云丝。 向近凌放下东西高举双手,深深吸了二口清新的空气,又重重地吐出。沐浴在金霞之中的她,显得特别妩媚动人。 听见卫欲远拉开体育室铁门后,她旋身一同走入,帮忙把篮球一颗颗放回球架上摆好。 “今天辛苦了。”他温沉的嗓音里包含着许多柔情。 “你也是。” 虽然她觉得自己好像比较累。 “对比赛结果觉得怎么样?”他看向近凌每一场球不管输赢都尽兴在喊叫加油,好奇地询问她对投入之后的满意度。 “还不错。至少比去年进步。”她笑答。 “向近凌,我可以爱你吗?”卫欲远维持着平和的音调,微笑地问了个突兀的问题,儒雅的态度显示这不过是件如同道早安般再平常不过的事。 她惊愕的看着他,停住了手边的动作。 这句话算是在对她告白吗?还是如同公事般的请教?刚刚不是还在聊球赛,怎么一下子就转变成私人问题?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被这么有礼且直接地询问关子爱恋的事,不像以往的经验,多是主观的宣告,所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卫欲远满意地看着向近凌的反应,她微张樱唇的呆愕表情,非常引诱人。 “你不回答吗?”他放下手中的球走向她。 “呃……我……”向近凌结结巴巴地赶忙后退。 “需要我把问题重复一遍吗?”他再往前走一步。 “不用不用!”向近凌眼看他逼近,慌急地后退一步。 直到向近凌背部抵住了铁制的球架,已没有任何空间可退,他才停止前进;又趁她心慌意乱时,伸出双手一把环抱住她,牢牢地箍紧她的身子。 小小的室内顿时充斥着奇异的氛围,向近凌脸颊酡红地注视着卫欲远充满深情的浓黑眼眸。 “你是认真的吗?”她口齿不清地做最后的确认。 她想给他明确的答案,可是她必须先了解卫欲远真正的想法。 卫欲远低下头,很轻很轻地吻住了她粉红柔软的唇;他像蜻蜓点水般小心地柔吮,用灼热的唇瓣熨烫出他的心意。 向近凌一时忘了要闭上眼睛,就这样感受着他在她唇上的每一次烙印。 直到他的额头抵住了她同样发热的额头,他轻吁了口气道: “我想好好享受吻你的甜美,所以你可不可以浪漫点的闭上双眼……” 向近凌忍不住甜笑了出来。 她转而伸手搂住卫欲远的颈,先羞涩地用小巧的鼻子摩挲他挺直的鼻梁,接着就在他嘴上烙下浅浅一吻。 他用手扶抱住她,欣喜地迎接她的主动,释放所有情愫,深深吻遍了 她微卷的发丝、小巧的耳垂、纤长的睫毛以及泛红的脸颊。 她的回应、她的甘美、她的颤抖、她的娇羞,呼应着他的一举一动。 向近凌偎靠在卫欲远怀中,全身酥麻的感觉啃噬着她;在贴紧的两个人体内点燃了同样火热的鼓动电流。 铁门外,遍洒着如同室内炽烈的火般艳霞,绺缮的气息随着轻风四处拂吹,仅余的一缕缕光点撒落在互相依偎的两人身上。 卫欲远来回抚摸着向近凌的后颈,无声地满足微笑。 然后一遍又一遍的,落下他满溢爱恋的亲吻。 第六章 “向妞妞!”温莲推开女儿的房门,出声喊着小狗。 她很快地就看见床上妞妞可爱惹人宠的睡姿,还有旁边趴睡成大字形、毫无形象的向近凌。 “啧。”她叹了口气,心想,这副德行若是让别人瞧见,谁还敢要啊!还是向妞妞可爱,一叫就醒。 温莲抱起一看到她便讨喜地摇着尾巴的小狗,满意地说:“妞妞好乖。走,妈妈带你回奶奶家,不要理姐姐那只猪。” “汪!” “哎哟!我们家妞妞好聪明,都听得懂妈妈说的话呀。”温莲疼爱地抚摸着妞妞的毛,对聪明伶俐的小狗爱宠人心。 接着,她重拍了下向近凌的臀部。唷!还挺翘的嘛,不愧是我生的。 温莲得意地在心里赞叹,然后扬起嗓门高声道: “向近凌小姑娘,我跟你爸要带恩尧和妞妞回奶奶家吃午餐,你起床后自己去把冰箱内的食物加热,顺道把衣服给收了,听见没?” 床上的向近凌口齿不清地咕哝了声。 温莲也不管女儿是不是真听见了,就抱着妞妞走出房间,轻巧地合上门。 向近凌翻身继续熟睡,直到她终于忍受不了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这才气闷地滚下床,眯着眼在地板上搜找。 “喂!是谁……”向近凌接起手机,很不甘愿地说。 “小近,日正当中了你还在睡啊?”电话那端传来乐可卉温雅的淡笑声。 向近凌从地板爬回床上,四脚朝天地往后仰躺,闭上眼睛回答道:“没错,我还在睡。可卉,你找我什么事?” “我正巧到你家附近的大学去拜访一位教授,刚刚结束了。要不要出来见个面,顺便一起吃午餐?” 她已有很久没见到向近凌了呢,原本以为毕业后近凌会继续住在向伯伯在北部买下的公寓,谁知她决定搬回中部,周末时又推拒了所有北上的邀约。既然这次有机会来到她家附近,自然要把握机会见个面。 “好啊!那我们在车站前碰面好了。”开始打盹的向近凌声音含糊不清。 “嗯,就约三十分钟之后吧。小近,你不要等等挂完电话就睡回去了啊。” 依她对向近凌的认识,她是很有可能这么做的。 “好……我这就起床。”向近凌赶忙揉揉疲倦的双眼,挂掉电话坐了起来。 依她对自己的了解,她若在床上再躺个五分钟,绝对会回去和周公续摊,不用怀疑。 三十分钟后,向近凌精神奕奕地开着她的粉红小车,在车站前开心热情地对乐可卉挥手。一路上两个女生吱吱喳喳地闲聊,在向近凌的推荐下,选定了一间装潢雅致的意大利风餐馆吃午餐。 点完各自的餐点后,两人便开始谈起其它人的近况。 “所以你见过卢宛继老外之后的新目标了吗?”向近凌笑不可抑地问。 她的卢宛大姐实在太独特了。早知道她心仪外籍人士,那她可以介绍补习班的外籍老师给她啊,金发碧眼帅气得很。 “没见过。”乐可卉摇头。“不过我听卢宛说,那位男士未婚,但是带着一个七岁的女儿。” “那很好啊。这样一来,卢宛连生小孩的痛都省了。”向近凌眼睛”一亮,轻松地喝了口水。 “小近,你不认为也许卢宛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吗?”乐可卉略带担忧地问。她不像向近凌那么乐观,她认为那样的男人实在不适合从没有恋爱经验的卢宛。如果真打算投入生命中的第一次爱情,她希望卢宛能更谨慎些。 向近凌沉吟了一会,表情转为正经。 “我觉得她有权利、也有本钱勇敢一次。条件好的男人不见得适合她,条件不够优秀的男人也未必就不能成为她的依靠。不过真正的重点在于,我们说得再多,还是要卢宛自己感到幸福才行。我相信她的眼光。” 乐可卉点头表示同意。 “除了有小孩,其它条件怎么样?”向近凌漾着期盼的眸子继续问。 “家境好像不是很宽裕。”乐可卉叹了口气。 “哇!”向近凌讶异地挑起眉,低呼一声。 据她所知,卢宛的母亲一心希望她能嫁到有钱人家,男方这样的条件,卢妈妈会愿意接受吗?毕竟卢家的经济条件不差,卢妈妈又是自己独力抚养三个女儿长大。看来卢宛未来可能会面临不少挫折与压力啊。她开始能理解可卉为何会忧心忡忡了。 乐可卉无奈地摊摊手,她知道向近凌在想什么,因为她一开始也是这样。 “对方是从事什么工作呢?”向近凌又问。 “好像开了间修车厂,当技工兼老板。” “哇,真好!那以后卢宛的车坏了都有人免费替她维修吔。”向近凌用羡慕的口吻嚷着。 “小近,拜托你收起流下的口水。”乐可卉没好气地看着夸张的向近凌,刚刚她不是还在替卢宛忧虑吗?怎么现下又开心成这样? “可卉,需要建议或是帮忙时,卢宛不会吝于开口的。”向近凌赶紧安抚她。“所以我们现在不必担心太多,倒不如多想想那人的好处,多挖出一些优点,也许以后可以帮忙说服卢妈妈。” “我希望卢宛能够真的幸福。”乐可卉叹道。 “会的。终究还是自己的女儿,卢妈妈不会太残忍的。” “那你自己呢?最近过得怎么样?”她反过来问向近凌。 向近凌兴奋地拿起叉子,尝了一口服务生刚送上来的海鲜面后,才抬头看向乐可卉关心的目光,诚实地回答: “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什么……”乐可卉接下来的话全噎在喉咙口,她急忙深呼吸顺顺气。 “有这么难以置信吗?”向近凌带点戏薯地看着乐可卉的反应。 她以为她谈恋爱是件稀松平常的事,而且可卉又不是没见过她跟钟念交往。好歹她也是四人中唯一有过恋爱经验的人呢。 “不是难以置信,只是因为你从没提过,所以有些惊讶。” 乐可卉很快便恢复平静,好奇地又问: “是个怎么样的人?” “是学校新来的男同事。”向近凌用手指抚着唇,偏头想着卫欲远在她心中的印象。“大抵上是个受欢迎的男人,多数评价是温文冷静、儒雅有礼之类的,不过偶尔也会有气煞人的一面。” “听起来还不错。”乐可卉很为向近凌高兴。 “是还不错!”向近凌愉快地想念起卫欲远,想着想着,就忆起昨天傍晚的热吻,她的脸蛋猛地热红成一片。 “发生在学校中天雷勾动地火的浪漫爱情故事。小近,很不错吔。” 乐可卉看出向近凌羞红的表情,不禁笑着揶揄她。 “好像不是一见钟情的浪漫。”向近凌状似惋惜地说。 乐可卉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啊?” “有一种男人,一开始你对他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可是相处久了,每天都对他多了解一点点、多发现一点点、多心动一点点、多爱一点点,最后才发现自己早已经舍不得离开他。”向近凌支着下巴解释。“他就是这种男人。我是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卫欲远的。” “这样不好吗?”乐可卉问道。 “不是不好。”向近凌耸肩。“只是觉得这样会对卫欲远有太多相守一生的期待,毕竟是平凡的相遇,里头似乎该添加些长久的因子。” “小近,当你愿意告诉我们他的存在,就代表他对你来说已经有一定的重要性。不论是轰轰烈烈还是细水长流的方式,我相信你都会用心去维系你的爱情。”乐可卉说道。 向近凌在情路上跌过跤,她的上一段恋情恐怕还残留了些伤痕的血味,以致她会怀疑爱情的保存期限。 “我是那么忠贞的女人吗?”向近凌笑嘻嘻地追问。 她可以期待用她的忠贞换来长久的幸福吗? “就算你不是,不过我想你口中那个叫卫欲远的男人,绝不会让你轻易接近其它人的。”乐可卉扬起嘴角笑说。 小近很迷人,所以能让她动心的男人绝对也有两把刷子。对一个聪明的男人而言,好不容易可以拥有向近凌,怎么可能呆到放手呢。 向近凌吐了吐舌头,眉开眼笑。改天再去问问卫欲远,他的占有欲到底强不强。 其实她并不在意相恋的方式。爱情中有太多未定因子,她不想要求自己或卫欲远强加承诺。方才有那么一瞬问,她很怕失去卫欲远。和钟念不同,对卫欲远,她确实预设了要相伴很久很久的念头。 很久很久,然后呢? 若是她与卫欲远真能写下平凡长久的剧本,她一定会在成为年迈老婆婆时,每天都慎重的亲密的感谢的吻他。如果不行,那么她就先预设下一段恋情要改走轰烈逃家的路线好了。 “若是有机会,记得介绍给我们认识。”乐可卉微笑地眨眨眼。 她非常想见见卫欲远,那位让向近凌笑容满面的男子。其实她一度很担心和钟念分开的向近凌会再也不愿意为另一个男人挂心付出。卫欲远却做到了,他绝对是个值得认识的人物。 向近凌点头答应。 饭后,她送乐可卉去车站搭车,接着轻快地哼着歌开车返家,准备晚上国中家教要上的课程进度。 可卉说她今天连眼睛都在笑。有吗?向近凌调整了下后视镜,挤眉弄眼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就是她恋爱的模样吗?有点憨憨呆呆吔!不过还挺可爱的。向近凌自顾自地在车上哈哈大笑越来。 也许那不只是爱情的表情,还包括了名为幸福的东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大抵就是相差不远的惨状。 向近凌神色恍惚地坐在办公室后的一排电脑前,用手支着脸颊,远远地就看见卫欲远走过来。他的眼中尽是温煦柔和的暖意,可是却掩盖不住抿得僵直的嘴巴,隐约透露出来的怒气。 “怎么了?不太开心的样子。”向近凌收起思绪,抬起脸庞关切地问着难得不悦的卫欲远。 卫欲远在她旁边落座,一脸认真道: “太想念你,想念到胃疼。”。 向近凌横瞪他一眼,无声地警告他别耍嘴皮子,快正经点回答。 其实那也是事实。才一日没见,卫欲远就期待着星期一的今天。不过看见佳人即将恼怒,他赶紧老实陈述:“来学校途中,撞见有家早餐店的老板正在追打流浪狗,棍子石子都用出来了。有个高中生去阻止他,却反被他臭骂兼威胁一顿。” “然后呢?”她眼一凛。“你有没有立刻把他拖出来教训?” 她讨厌欺负动物的人。即便是流浪狗,还不都是人造成的! “我和他讲了好几分钟道理,但那老板完全听不进去。我只好告诉他,下次再让我发现他欺负流浪猫犬,就直接报警处理。结果他气得用棍子赶走我。” 卫欲远的口气中尽是无奈。这样毫无同情心的大人,教导出来的小孩又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复刻出更狠更毒的人?看在身为老师的他眼中,格外感到无力。 向近凌立即怒火高张的说: “对付那种不知耻的人,直接上网公布他的行径,让社会大众制裁他,从此让他早餐卖不出去,说不定以后就会好好对待动物,为自己积点阴德。或者是……” “近凌,冷静点。”发现向近凌比他还气忿,拼命动脑筋在想惩治那人的方法,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可是他揍了你!”向近凌小嘴翘得老高,满是不悦。 “谁说我被揍了?”卫欲远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发,他喜欢她为他嘟嘴抱不平的样子。“我学过二年拳击,你觉得真要打起来我会输吗?” 向近凌打量着眼前的斯文男人,很不给面子地点头道; “你会输。” 卫欲远勾起嘴角,霍地揽抱住她。“那你试着挣脱看看。” 向近凌被他大胆的举动吓了跳,接着手脚并用的猛力挣扎。“卫欲远你别闹啦!这是办公室吔!等会大家都会进来开早会,我还想做人啊!” 他趁向近凌分心大叫时,快速地用吻堵住她软绵的唇。偷香成功后,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向近凌不敢置信地抚着嘴。卫欲远真的在随时都可能有其它老师进来的办公室内吻她!虽然有排电脑挡住,可还是让她的心漏跳了好几拍。 “大色胚!”向近凌怒斥。 “小生本来就是。”卫欲远愉快地接收向近凌给的封号。 如果能拥有她、以及能时时亲吻那两片让他眷恋迷眩的唇,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向近凌斜睨了卫欲远一眼,为了防止他再做出什么大胆的举动,她站起来往办公室前头走。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摇晃了下。卫欲远连忙把向近凌拉回椅子上坐着。 “生病了吗?”他着急地问。早知道她不舒服就不逗她了。 卫欲远先用手探过她额头的温度,再揉揉她紧绷的太阳穴,认真检查她的表情与血色。 “没有生病。”向近凌虚弱地否认。 他担心地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 “走,我带你去保健室。”卫欲远说完后就准备一把抱起她。 “我真的没生病,只是昨晚没睡好。”向近凌急忙止住卫欲远的手。 “为什么没睡好?” “我不想回答。”她低下头,逃避卫欲远的问题。 “到底怎么了?”卫欲远开始紧张了,向近凌是不是有事隐瞒他…… 向近凌扁着嘴,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向近凌,二十三岁,昨夜肚子饿到咕噜咕噜响,却因害怕碰到会飞的蟑螂而不敢下楼煮消夜,就这样饿着彻夜未眠,因此才会一大早就出现在学校吃早餐;平时她几乎是最后一个到的。 吃饱了,满足了,却也开始想睡了。 卫欲远紧盯着向近凌千变万化的表情,沉思了一会儿,蓦地讶异地说; “该不会昨晚你房间出现老鼠了吧?你吓得落荒而逃所以没有睡?” 向近凌咬住下唇闷闷地说: “真不巧,我昨晚是怕蟑螂。” 原来她的形象就是怕这些小动物吗?呜! 卫欲远松了口气。这个好面子又倔强的女人!他毫不掩饰地大笑。 向近凌正想开口斥骂,却听见校长和孙美思聊天的声音由远及近。她狠狠瞪了笑得很没同情心的卫欲远一眼后,快速起身重踩了下他的脚,才得意的旋身走往她的座位,把哇哇喊痛的卫欲远彻底抛在身后。 早会开始后,坐在卫欲远对面的向近凌一直扶着额心神不宁。 刚刚不经意间,她瞧见孙美思对卫欲远那热切的目光了。那提醒了她,她需要给孙美思一个解释,关于她和卫欲远的——新关系。 三角关系本来就是爱情中最难解的。她陷了下去,无视孙美思的存在而有所退缩,所以她需要及早让孙美思知道。也许是一句抱歉,也许是一个理由。 虽然理智很清楚的告诉自己,孙美思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但她还是很努力地琢磨着有没有能够让伤害降到最低的说法。 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如果开口说出事实注定得要给别人一刀,那么她可不可以寻求用最轻微的方式…… 向近凌抬头注视着卫欲远,仿佛是感应到了般,卫欲远也放下笔看向她。 他对她眨了眨眼,用一个小小而甜蜜的举动,抚平了她胸臆问所有的不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向近凌的眼泪几乎要决堤而出。 最不愿见到的情况,终究还是摊在她眼前。事情来得太快,她几乎没来得及阻止,也没来得及做什么。 这几天她一直在找时间,打算和孙美思开诚布公的谈。可是两人的时间不停地错开,接踵而来的月考及校庆,让她忙得只好先搁下这件事。前天她和卫欲远趁补习班上课前,到市区内采买运动会的加油棒等道具。 牵手的两人,全落入了某家长的眼中。 小地方的传言飞快地散播,同时越来越扯地形容他们连续多日都被撞见。没几天时间,校内的老师大概都听说了,当然也包括孙美思。 向近凌把自己关在教室内,一语不发。回想起学生描述的情景,她就好内疚好内疚。对学生,也对孙美思。 今天下午第二堂,是卫欲远班上的美术课。大概是今天听到了传闻吧,孙美思脸色不佳地叫学生们赶紧画画。 “老师,你怎么了?脸好臭吔。”班上一个女孩举手问孙美思。 “没你们的事,这么多嘴!”孙美思心情不好地怒喝。 “喔,我知道了,孙老师失恋了。”另一个女孩没有察觉孙美思的愤怒,自顾自地开口。 “真的吗?”其它学生立刻兴致勃勃地问着。 大家都知道孙老师常常有事没事就去他们班教室,他们正私下八卦着搞不好孙老师喜欢他们斯文俊俏的班导,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对啊,我妈妈告诉我说,老师和向近凌老师手牵手逛街被看到。”女孩得意的回答。“所以孙老师就失恋了。” “哇!那我们不就真的要叫向老师‘师母’了!”一群学生雀跃地大叫。 孙美思听见学生你一语我:口的谈论,气得口气不佳地痛斥: “我叫你们闭嘴!听不懂吗……” 一个小男孩不满地低声回嘴: “老师,你那么凶干嘛,一定是因为追不到我们老师才这样。” 孙美思听见后再也无法按捺住脾气,怒声把男孩叫了起来,赶出教室。 男孩不服地坐着拒绝: “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向老师比较漂亮,老师也喜欢向老师的吧。” “我叫你出去,你到底定不走……”孙美思大吼。 男孩咬着牙摇头不语。 孙美思跟着怒火中烧地重打了他十下手心,然后把全班都赶回教室。被打的男孩不爽地在走出美术教室时,踹了讲台一脚。她立刻请校长过来处理,同时扬言自此拒上卫欲远班上的课。 卫欲远细问了全班美术课的情形后,就单独找来和孙美思起冲突的男学生沟通了许久。他还没开口询问,男孩的泪水就因沉凝的气氛而扑簌簌落了下来。 “你还记得老师教你们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吗?”卫欲远沉声问道。 男学生点点头,抽噎地说:“老师希望我们能够……成熟地判断每件事……” “那你今天做到了吗?” “没有。”男孩边哭边摇头。 “为什么顶撞孙老师呢?”卫欲远又问。 “因为她莫名其妙乱骂人……所以……我……”男孩哭得无法完整说完一句话。 “谢谢你的维护,小凯。同时老师也要告诉你,你对孙老师的挑衅让我非常的失望。”卫欲远严肃地继续说:“每个人都有情绪不稳的时候,能够做到体谅对方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就算做不到,也不应该再煽动对方的怒气。” 看男孩哭得伤心,他拍拍男孩的肩,递了一包面纸给他。 “孙老师有错,不代表你就是对的。老师知道你进步了很多,以往的你可能还会骂一串难听的脏话对吧?” 男孩抹了一把眼泪,点点头。 他以前是个粗野的孩子,脏话不离口,大家几乎都认定他可能会成为小流氓,可是卫老师才教他们一个多月,就花了很多时间在他身上,让他当小老师,让他参加篮球队。但他今天却做了让卫老师失望的事……他真的好懊恼…… “小凯,你讨厌孙老师吗?或是,以前跟她有深仇大恨?” “我没有讨厌她。” “所以你愿意为自己今天不当的言词向她道歉喽?” “嗯。”男孩吸了吸鼻子说。 “那你被打的手痛不痛?” “不痛!比起我爸爸打的根本不算什么。”男孩挺起胸膛勇敢地说。 “那么,你是真心觉得向老师比较漂亮吗?”卫欲远恢复点笑容问。 男孩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认真地点点头。 “老师,那孙老师以后真的不教我们班美术了吗?”他停止哭泣之后,倏地着急地问着卫欲远。 他并不讨厌孙美思老师,她以前对他们也很好。老师说得没错,他今天那样讲话真的很没礼貌,等一下他就去跟孙老师道歉。 卫欲远叹了口气答道: “这我不清楚,老师等会就去跟孙老师谈。虽然我已经跟全班讲过了,可是还是要再告诉你一次。小凯,老师替孙老师今天在课堂些微的失控向你道歉,我想起因是因为老师。” “老师,原来人长得帅烦恼也多吔。”小凯抹掉剩余的眼泪,不解地搔搔头,他还以为人长得帅都会发生好事呢。 “哈哈哈,谢谢你的赞美。”卫欲远笑道。 学生陆续放学之后,卫欲远便默默走到位在另一栋的美术教室。他不打算让向近凌知晓今天发生的事,如果她知道了,恐怕会非常难过吧。三个人的私事,居然被拱上台面处理,还连累了不相关的学生。 他不能理解,也不要向近凌去理解。 敲了敲开着的门,看见孙美思正在整理美术用具,卫欲远便轻声询问: “孙老师,有空吗?” 孙美思转身,复杂的眼神射向他。 卫欲远走进教室,先躬身向孙美思道歉: “今天的事情我很遗憾,我先为班上学生的无礼向你说声抱歉,希望你能继续把他们六年级的美术课教完。” “你们骗了我!”孙美思没有回答卫欲远的请求,直接指控卫欲远和向近凌相恋的事。 “这件事我也只能说句遗憾。孙老师,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他无法因为内疚而去爱人,即使明了孙美田心的心意,亦无法令自己的心转往她的方向。 孙美思涌上了些许恨意,她走到卫欲远面前大吼; “你胡说!你还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勾搭上向近凌那女人!” 勾搭?卫欲远森冷地揪起眉,敛起温和的表情。他被说成烂男人不打紧,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向近凌被形容成荡妇。 “孙老师,请注意你的言词。”他冷冽的声音直透孙美思的耳膜。 “现在讲这个虽然有点迟,可是当不成情侣,我们还是可以成为不错的同事。至少从我来到这间学校开始,我和你的相处并没有交恶过。” “所以你和向近凌的事是真的?”她的表情转为泫然欲泣。 “是真的。”卫欲远承认。“我希望能好好疼惜她。” 孙美思忍不住痛哭失声。“那你还过来干什么……” “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不要再把我们的私事牵扯发泄到学生身上。” 卫欲远的语气中除了无奈,还有浓浓的警告。“你今天的举措已经是我容忍的极限。孙老师,我尊重你,请你也对我的学生有同等的尊重。” 孙美思脸色微变,愕然抬头看着卫欲远,他眼眸中布满的不再是以往的温煦。他是认真地在“告知”她。 对于要用到捍卫的口吻,卫欲远内心其实很不愿。 可是他别无选择。若是孙美思依然愤恨着他以及他身旁的人,他就必须有所行动。如果他因为歉疚而无法保护自己所爱,他不会原谅自己。 “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改变你喜欢向近凌的决定?”孙美思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着卫欲远。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你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爱我,只是觉得我是个不错的对象,所以你不想失去我。如果现在出现了一个条件比我好的男人,孙老师,你心仪的恐怕就是他了。” 她颤抖不已。卫欲远说对了,但是她不服。 “你就相信向近凌是纯粹而真心地爱你?” “我相信她。”卫欲远笃定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卫欲远那坚定的神情、珍爱的口吻,像极了她多少个日子里描绘想象的男人、疼宠她的男人。 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这个她梦寐以求的表情。 但却不是为了她。 孙美思激动地闭上了双眼。在先前几段失败的恋爱之后,她原本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缱绻依恋的怀抱。她很努力去争取,可是这个男人以及他的怀抱终究没有意愿归属于她。 “我的话说完了。那么我先离开了,孙老师。”卫欲远对孙美思受伤的表情感到莫可奈何,只能歉疚地悄声步出教室。 合上了门,他靠着外头的墙壁长长吁了口气,直到教室里头的孙美思不再哭泣、情绪平复了之后,他才缓步走离。 回到高年级教室之后,六年孝班的门已经牢锁,里头空无一人。 向近凌已经回家了吗?卫欲远在心中喃喃自语。 他应该要害怕的,怕向近凌可能做出退让的举动,可能退出三人的圈圈。 可是他怎会如此无惧?即便向近凌真敢做出这样的决定,他也完全没有要放手的打算。 也许是因为,他相信向近凌绝对不会这么做。 现实生活中,她不是个柔弱的女人—— 在爱情里,他也绝不允许向近凌逃避。 绝不允许。 第七章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能见到向近凌了。 卫欲远逐渐失去了耐性。总不能老要他习惯性地走进隔壁班教室,才赫然发现手中握住的是个男人的手,而且还异常的雄壮厚实。 替向近凌代班导的年轻男老师。手、肩膀、刺猬般的三分头,都让他给摸遍了。该死的!向近凌再不出现,他就要转变性向了呀。 学务主任告诉他,她代表学校去参加三天的研习会议。真巧,排在最为尴尬的此时。同样没见到面的,还有请三天病假的孙美思。 校长虽然没有明显的介入,但那天之后,还是跟孙美思促膝长谈了许久。 她释怀了吗?卫欲远心想。他希望孙美思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但那终究不是他的管辖范围;而隶属于他管辖范围的那个女人,此刻还无踪无影。 他保证,若今天隔壁教室还是那位肌肉发达的男老师,他就立刻冲到向近凌家中把她揪出来! 他早已坦然面对自己修养变差的事实。 “发什么愣?一大早就站在我们教室门口握紧拳头,想要干什么呢?”银铃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向近凌踮起脚尖拍了拍卫欲远的肩膀。 他飞快地回头,眼中映入她缤纷甜美的笑靥。 “你总算出现了。” 他好想她。要不是学生陆陆续续地走来,他绝对会直接拥她入怀,然后激狂的吻她。 “别尽想些暧昧的事。”她敲了下卫欲远的头,含笑地说。 她看出他眼中的欲望了。光是这样和他拌嘴,她就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卫欲远趁机抓仅她的手,盯着她半晌,才开口问道:“这几天过得好吗?” “一开始不好,后来就……”向近凌莫测高深地淡笑。 “后来就怎么样?”卫欲远挑起一边的眉头质问。他隐约感受到向近凌有点不一样了,她居然没有挣扎地就让他握住,真是太奇怪了。 “就变得……很不错喽!”她用俏皮的口气掩饰自己愉悦的心情。 “发生了什么事?”他定定地细看她,满腹疑问。 “秘——密!”向近凌刻意卖弄玄虚,顽皮地逗他。 他把她手握得更紧,不甚满意地低叫: “向近凌,不准吊我胃口!” 向近凌浅笑不语,头一转,就看见走上左边楼梯的孙美思,直直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卫欲远顺着向近凌的眼光,也看见了孙美思。他连忙把向近凌拉到身后,用身体遮挡住孙美思的视线,同时防止孙美思做出什么激烈的动作。 “你怕我对她怎么样吗?”孙美思把卫欲远的举动看在眼里。向近凌真的很幸福呀,能够拥有如此疼惜她的卫欲远,所以她不放弃也不行了。 卫欲远面不改色的说: “我希望你不会那么傻。” “我当然不会。”孙美思苦笑了下,把手上的一袋食物交给向近凌。 “你的早餐,欠你的已经还清了。” “谢谢你喽!”向近凌从卫欲远身后探出了头,一只手接下了早餐。 卫欲远看傻了眼。送早餐?这是什么情况…… “他看起来非常疑惑。”孙美思眼神瞟向卫欲远,对向近凌说。 向近凌微微一笑。 “因为他是呆瓜,不够了解女人。” 孙美田心赞同地点点头。 “你好好跟他解释吧。”说完就转身离去。 她还没有完全释怀,对于过于甜蜜的场景还是避开点好,免得心伤。 向近凌还来不及旋身溜回教室享用美味的早餐,便被卫欲远一把攫住,拉到角落没人的实验教室。 两人面对面坐着,他用眼神示意她最好快点把事情一五一十吐实招供,不然他很难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出入意表的举动。 卫欲远发现,自从遇见向近凌后,他的修养与耐性似乎正一滴滴在消融磨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他,而他就这样没来由地沉陷了进去。 向近凌对他的目光毫无招架之力。她打开早餐,一边诚实地开口道: “这两天我把补习班的课跟家教全辞了,拜托一个高中同学帮我接手所有的课。因为教育局打了通电话给校长,说我被投诉了,关于在外兼课的事。” “什么……”他惊讶地看着她。 “本来我打算连学校的也一起辞,因为不想给校长惹麻烦,何况真的是我有错在先。可是校长告诉我,投诉的人并没有具名,而那个教育局官员是他的老友,所以他替我挡下了,同时要求我把所有外面的课停掉。” “兼课是你不对没错。”卫欲远沉吟了下,就事论事,没有因为对象是向近凌就有所偏颇。 “这位小哥,谢谢你的刚正不阿。”她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 “想想也好,从我毕业之后就没有好好地休息过。先前仗着德永是个小地方,师资缺乏,就拼命赚钱没管法规。其实最近也差不多盘算要停止兼职,现在这样,能够干脆的休息检讨也不错。”向近凌继续说道。 “也能够多点时间陪我。”他笑容满面地附注。 每次放学后就找不着向近凌。即使是在学校,他俩的相处时间也不多,又处处都有小鬼头在偷窥。以后她不兼差了,日子想象起来就非常迷人。 “不要脸。”向近凌对卫欲远扮了个鬼脸。 “那你跟孙老师是怎么回事?”卫欲远扯回正题,没忘了方才她和孙美田心的一搭一唱。 “昨天我去她家拜访。为了谈我跟你之间的事。总觉得不能因为美思已经知道了就不作声,毕竟她确实曾喜欢过你。”向近凌略微停顿了下,继续说下去—— “在我要走之前,她告诉我,就是她写匿名信到教育局告发我的。” 卫欲远瞪大双眼,僵着声音问道; “为了报复你?” “唔,是这样没错。”向近凌左手扶着下巴,靠在桌上点点头。 “你做了什么事情回整回去?”卫欲远开始担心地揣测。他认识的向近凌绝不是那种会苦苦挨打的女人。 “讲得我一副心机很深沉的样子。”向近凌不满地抗议。 卫欲远笑看着她嘟囔不停的小嘴。“我不相信你什么事都没做。” “对。我只是抡了她肚子两拳,顺道踹了她一脚,还对她砸了盒鸡蛋。”她斜睨了卫欲远一眼,火大地说。 “听起来像是场壮烈的战役。”卫欲远两手在胸前交叉,顺水推舟地继续调侃她。 “卫欲远!”她双手握拳,站起身大叫。 “这么生气,早餐会消化不良喔。”他嘻皮笑脸地把她拉回座位,回复认真地问:“知道是她设计你的,然后你怎么样?” “我一开始很生气。美思知道教育局已经打过电话给校长后,便开始感到内疚,然后就对我说,那就拿我跟你的事抵掉好了。” “所以,我就这样被交易给你了?”卫欲远非常诧异,孙老师之前当他是稀世珍宝的样子果然是女人的陷阱。 “没错!”向近凌漾开了甜笑,捏捏卫欲远的俊脸。“是桩很不错又划算的交易呢。” “谢谢你的赏识。”他带笑地覆上她停在他脸庞的手。 “不过……真那么简单,孙老师就不在意了?”他还是不相信事情会这么轻易就结束。虽然小凯告诉他,他找孙老师道歉时,孙老师也向他说了对不起。不过他还是要有所防备。 “当然不止啊。她还逼我做了很多保证……甚至签了契约。” “什么契约?”他顿时不安地问。 “要我保证下次出现新老师时绝对不抢,路上发现好男人要介绍给她,不准再靠近她中意的对象等等。”向近凌扳着手指一根根算。 卫欲远松了口气,忍不住笑道: “请问两位小姐贵庚了?还在做这样孩子气的事。” 向近凌耸耸肩,理所当然地回答; “没办法,经常跟小学生窝在一起,成熟度会自然降低。” 卫欲远眼底闪过奸诈的亮光,蓦地起身,一把将向近凌拉了起来。她重心不稳地往前跌,还来不及惊叫,就被卫欲远单手扶撑住;隔着一张小小的木制课桌,他逼近她绝美的脸庞。 “不可以。”向近凌经验老地道用腾出的手捣住自己的嘴,含糊不清地说:“你休想用同一招,这是教室,不准做妨碍风化的事。” 她知道卫欲远又要吻她了,她才不想一早就因卫欲远的深吻让心悸动不已。 “不能吻你,那这样总可以吧。”卫欲远转而亲昵地轻啄她的鼻尖。 “有差吗?卫欲远!”她忍不住大喊,因他的胆大而从耳根红到双颊。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把我让给孙老师吗?”他双手搂住向近凌,嘴安分地移到她的柔发,嗅着那淡淡透出的馨香,正经地问。 “没有。”向近凌在他怀中认真地摇头否认,温柔地倾吐: “我不会因为对美田心有亏欠就抹煞自己对你的感觉,更遑论做出退让的决定。因为就算我退出了,你也未必就能如我所愿的爱上她。我不知道什么才是让三个人都幸福的方式,可如果你选择站在我身旁,那我就会用很久很久的时间向美思道歉。我爱你,卫欲远,已经一步都离不开了。” 卫欲远动容地搂紧她,几近喘不过气,将头埋在她的颈项—— “谢谢你。” “我很自私对不对?”向近凌回应卫欲远的搂抱,忍不住轻问。 她没有给孙美思和卫欲远机会,而是优先决定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如果你爱我,就请你永远不要宽宏大量。终其一生,绝对不要放开我。” 而他,同样的允诺。 只给她——眼前这个属于他的女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宏正的家,我看看,在二百一十五号。” 向近凌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翻搜搁置在大腿上的学生资料。星期三的午后,她忙碌地做着例行的家庭访问。好吧,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忙碌,因为她准备拜访的家庭只有一家。 向近凌把视线从厚厚的资料上移向窗外,凝重的氛围倏地浸透她的全身。随着距离的接近,她的眼底有着些许的阴郁涌出。 宏正脚上那一条条瘀血的痕迹,实在是太惊人了。气温渐凉,他今天穿着长裤来学校,正好遮盖双脚满布的棍伤。好巧不巧,她在早晨突如其来地决定检查学生们的袜子;因着接连而来的冷锋,袜子可以保暖,也可以防脚臭,她不希望学生因赶着上学就忽略了生活的细节。 良好的服装仪容可以塑造美好的人生;这当然是她瞎掰的口号。但为了确定学生们是否有将她的叮嘱听进耳里,她还是细心的检查。 当时的冷静、刻意伪装的若无其事,不代表现下她的心情依然平静。 向近凌的脸上满是担忧与不安。直到她下了车,缓慢走到一栋房子前,她用力地拍拍脸,把过多的情绪摆脱隐藏,轻轻地按了下门铃。要来之前,她已经拨电话给宏正的母亲,告诉她她要做例行性的家庭访问。 没多久,宏正的妈妈便跑出来开门。她对向近凌热切地躬身! “老师你好,平常宏正麻烦你了。” “不麻烦,他是个乖孩子,还时常帮我跑腿呢。”向近凌微笑地想起宏正矮小的个头,经常飞快地来回办公室与教室之间,替丢三落四的她拿东西。 进屋之后,她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有礼地阻止吴太太切水果、端饼干的招呼动作,开启话题: “吴先生去上班了吗?” “对啊,他晚上六点才会回来。”吴太太替向近凌倒了杯茶后回答。 “工作很辛苦啊。”向近凌仔细地观察吴太太的表情,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 吴宏正的家境普通,爸爸在一家小工厂任职。景气不好,业务紧缩的压力也随之攀升,收入目前虽称稳定,没受到太多冲击,但为数不多,养起两个孩子也算是不小的负担。 宏正的妈妈略显无奈,吁了口气道: “要缴房贷呀,所以家里也没多的钱给他们两个补习。我现在晚上都开始去电子厂做临时工,照料他们的时间就更少了。所以老师,请你一定要好好教导我们家宏正,拜托你了。” “吴太太,”向近凌决定不再迂回,直接说明她的来意。“我想请教你知不知道宏正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宏正母亲的眼神忽然震惊不已,目光低垂逃避地回答: “有吗?我不清楚……可能是他玩的时候不注意摔伤的吧。” “吴太太,那是用木棍打的痕迹。”向近凌冷静地说明。吴太太的反应告诉她,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 “说不定是他跑去跟附近的孩子打架……这孩子野得很。”宏正妈妈局促不安地扭着手,结结巴巴的话透露出太多的慌张。 向近凌停顿了半晌,迟疑而无奈的情绪表露无疑。 “今天早上我问宏正那些伤怎么来的,他说的话和你现在告诉我的一模一样。吴太太,就连低头扭手的动作,宏正都跟你相似极了。” 即使察觉了事有蹊跷,可是愿不愿意说明真相仍在子宏正的妈妈。她没有打算介入别人的家务事,只想确保自己的学生有一个安稳无害的生活环境。 宏正的妈妈双手紧握,泛白的嘴唇欲言又止。对她来说,说与不说都是为难。双方就这样沉默了许久。 “老师,宏正的爸爸不久前开始有了酗酒的习惯,有时候醉了就会发狠打小孩。”她缓慢地开口吐实,不舍难过的表情一览无还。“我阻止不了他,想离婚,却没有经济能力,无法独自抚养宏正两兄弟。” 果然是她最不愿见到的结果。向近凌没有出现太多愕讶,任由一股心疼的酸楚涌上。所以,宏正在学校特别害怕会用棍子处罚的老师,责骂之后就会恐惧地落泪,最近每次放学都和弟弟逗留到很晚才回家,都是有原因的。 她为什么没有及早发现!向近凌越想越自责。 “吴太太,你知道吗?皮肉的伤口会结痂复原,心中的伤口却会一直存在。这已经是家暴了,我们应该要想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几乎要开始啜泣了,宏正的妈妈手不住地颤抖。 “我知道这是家暴,但毕竟他是我的丈夫啊!就算知道他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犯,可是要我亲手拆散这个家,我怎么能够做到……而且他以前完全不会这样的……” 向近凌静默不语,她的同情与自责跟着呼吸吐纳,她的全身细胞都因忿怒而颤动。 终究,她还是谈不出任何结果、帮不了任何的忙。 一小时后,她只能束手无策地离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向近凌摊坐在学校的秋千上,将全身的力量释放给两条细细的铁链和一片铁板。阳光从树叶缝中筛落,一群孩子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不断地传来,耳膜里振动不去的,还有宏正妈妈要她别插手的话语。 她还没有伟大到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但她也没有残忍愚蠢到明知道孩子在受苦,却可以视若无睹。 这是她做为老师最无力的一刻。 “你怎么了?”卫欲远走到向近凌面前,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看见她很久了,从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学校开始。原想让她好好静静,不过她却没有好转的迹象。练球一结束,他便赶紧将学生解散,连运动服都不及换下,就着急地过来询问她。 “卫欲远,我真是个没用的老师。”她无力地把头抵在他的胸膛,虽然很想赞美他与外表不符、益发结实的身材,但现下实在没那个心情。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向近凌的忧伤。就连孙美田心对他们不谅解的时候,向近凌都是一个人闷在教室,不让他接近。他很高兴向近凌对他的依赖,那是他努力了很久的结果。 “我以为你只有快乐、害怕与愤怒三种情绪。我的女超人被谁欺负了啊?”卫欲远轻轻揉按她僵硬的脖子,刻意逗她的话语中仍溢满关心。 “第一,谁是女超人?第二,你的按摩技术真好。第三,不是我被欺负了,是我的学生。”向近凌说完后还不忘长叹了口气。 “学生被欺负啊,能够顺利解决吗?” 她摇了摇头,不是很乐观。 “需要我帮忙吗?”卫欲远很有成为男超人的自觉。 向近凌怔忡不语。如果帮忙有用,她一定会拖着卫欲远飞天下海。可是——也要人家愿意接受才行。 她抬起头,些许忧郁地离开他的怀抱。站起身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小小的身躯正穿越草坪。 那不是宏正吗?向近凌飞快地跑了过去,当然也不忘抓着卫欲远同行。 “吴宏正,妈妈不是说你今天放学后会去阿嬷家吗?”向近凌看着宏正和他弟弟,低声问道。“怎么还背着书包在学校?” “老师,阿嬷风湿痛,今天不煮饭,叫我跟弟弟回家吃晚餐。” 向近凌蹙起了眉,她没有忘记宏正母亲晚上要上班的事。 “可是妈妈不是都要上晚班吗,那谁煮给你们吃?” “不知道。看爸爸回家了没。”兄弟俩互看了一眼,不确定地回答。 “爸爸要上班到六点对不对?现在这个时间,他也还没下班啊。”向近凌看了下卫欲远的手表,现在也不过才五点钟。 她直接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到宏正的家,嘟嘟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听。 “宏正,妈妈已经出门了,你们两个跟老师一起吃晚餐好不好?六点的时候我再载你们回家。”她微笑地对兄弟俩提出建议。 宏正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 “老师不用跟卫老师去约会唷?” 向近凌脸上忽地一阵绋红,倒是身旁的卫欲远笑得开怀。 “宏正,你年纪小小就这么识相懂事,长大一定很不得了!”他赞许地拍拍宏正的头。“看在你那么厉害的份上,今天就勉为其难让你当电灯泡好了。” 向近凌恶狠狠地捏了他一把,接着一手牵起宏正念小二的弟弟,往学校的车库走。 十五分钟后,四个人已坐在牛排餐馆的一角。卫欲远替兄弟俩点好餐,向近凌带他们到自助式吧台夹取色拉与小菜。用餐的过程中,她细心地替宏正的弟弟切好牛排,教他练习用刀叉,卫欲远则在一旁欣赏向近凌难得的母性。 “请不要拿我当配菜好吗?卫先生,笑得这般诡异。”向近凌没好气地瞅着他。他的视线太灼热,她扎扎实实地感受到了。 “这是你少见的温柔,我怕以后看不到,只好趁现在快点烙印入脑中。”卫欲远大方地承认。 向近凌没有如同往常般和卫欲远拌嘴,她眼光注视着正在挖冰淇淋的两兄弟,收起了笑容,怏怏不乐。 “怎么了?是不是跟你今天说的事有关?”他很快地联想到,向近凌点了点头,接着便将所有事情说出。 她需要参考意见。 原地不动,就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真让宏正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她绝对不会安心。无论是她,抑或是宏正的母亲,甚至于宏正的父亲,都需要一点勇气!能保护宏正的人,终究只有他的父母。 她不打算被这个问题给困住,同样不能被困住的,还有这个家庭。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晚餐之后,车子平顺地驶入街道。慢慢地,开入一条巷子。灯光逐渐少了,黯淡了,时间比向近凌预设的迟了些,因此途中她便不停的拨电话给宏正的爸爸,但始终没有人接听。 出乎意料的,宏正家中的灯竟亮着。卫欲远与向近凌跟着兄弟俩一同下车,按了门铃却没有回应,就直接让宏正打开了没有落锁的大门。 浓重刺鼻的酒味在开门后直扑而来。打扫整洁的客厅中,一个面目敦厚的男人醉醺醺的躺卧,迷茫的双眼缓缓看向门口站立的四个人影,他将眼光掠过兄弟俩后,停在向近凌身上。 “咦!这不是宏正的老师吗?”他摇晃起身,神志不清地对向近凌招手。“欢迎老师,来坐来坐。” 向近凌凝眉不语,眼底两簇火焰逐渐烧起。这副醉茫茫的样子,她不可能把兄弟俩和父亲一同留在家,谁能保证父亲会不会又痛打孩子一顿。 察觉了向近凌的情绪,卫欲远迎上前去,对宏正爸爸说明带宏正兄弟二人共进晚餐的事。他单薄的身躯、略显苍老的朴实脸庞,让卫欲远有些惊讶于也许残酷的事实。 笑笑地感谢了卫欲远与向近凌。他脚步不稳地走过去,叫兄弟俩进房间。对父亲的恐惧与瑟缩真实地袒露在宏正脸上,他反射性的倒退一步,让爸爸的手扑了个空。 “好样的,你那什么表情!”儿子的惧怕让做父亲的甚为难堪,毫不留情地一掌掴去。 “吴先生!”卫欲远敏捷地抓住他的手。“有话用说的就好,何必动手呢。” “他们欠揍!”他猛力一把推开卫欲远,酒醉之后反而像头失控的野兽,抓起身边的棍子便往兄弟俩咆哮挥去。不过,并没有如预期中揍到孩子,那狠重的几击全落在向近凌背上。 卫欲远冲过去的瞬间,清楚看见了向近凌疼痛的表情,他完全来不及阻止。总是和煦的眼中顿时布满少见的黑暗,他狠猛地抓起宏正父亲手中的粗棍,重重摔向地板,将眼前的醉汉直压到墙壁,难掩气愤地警告:“吴先生,请你自制。我完全不介意痛击伤害我女人的家伙。今晚我会把宏正他们送去阿嬷家,等你明天酒醒了,我们再来处理。” 卫欲远怒火中烧地放开了他,转身抱起向近凌,叫宏正牵起弟弟一同离开。用力地甩上门,他没有回头注意那个摊在地板上惊吓得酒早醒了一半的男人。 因为他知道,只要一眼,他都可能失去理智地狠揍他一顿。 向近凌小脸紧拧地坐在驾驶座旁。她知道卫欲远生气了,气的还是他自己。被打是很痛没错,她当时也很想闪躲,只是一边要推开宏正兄弟一边要迅捷地躲避攻击,她哪有那么好的运动神经啊。 看到后视镜中兄弟俩惊吓欲哭的表情,再看到身旁的驾驶郁愤的样子,车厢中尽是沉默,痛楚还没消失的向近凌就火大又想哭。 最惨的不是她吗? 将两兄弟送到阿嬷家后,向近凌靠在车窗边,努力微笑地对他们保证自己好得很,要他们快点去写功课,明天还要上学。兄弟俩便放心地一前一后跑进屋。 可旁边的卫欲远却还是罩在充斥怒气的乌云下。向近凌叹了口气,拉拉他的衣袖! “已经没有那么痛了,所以你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 “我气我自己的差劲,没有好好保护你。”卫欲远发动轿车驶回路上,抿紧的唇透出他的自责。 向近凌盯看了他许久,无论她怎么拉扯,卫欲远就是不搭理她,脸色仍然铁青。她生气时像头骇人的母狮,不悦的情绪隐藏不住,但不一会就好了;他生气时,却会让阴闷的情绪拖得很长很长。唉,易怒的她比少怒的他简单多了。 “哎呀,好痛!”心念一转,向近凌忽然两手抚着心窝,痛苦难耐地大叫。 “怎么了?那家伙还打伤了哪?”卫欲远立刻看向她,着急地问。 “打伤的不是你的心吗?”向近凌很快地恢复平静,扯了扯嘴角柔声道:“宏正他们没有受伤,我也没有重伤,还看见了你愤怒的一面,至少我不是一无所获。所以你别再责备自己了。” “看见我生气也算是一种获得吗?”他苦笑了下。 “看见你为我而生气,是一种珍贵的获得。”她轻轻笑开。 卫欲远的内疚依旧,但脸上已回复了以往的温和俊逸。他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向近凌在他眼前受到伤害。 车子缓缓地停下,向近凌看了看外面,疑惑地回头瞅向卫欲远。 “这不是我家啊。” 卫欲远拔出车钥匙,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是我家。” 他替向近凌打开车门,温柔而有力地将她牵下车,穿过警卫室走进电梯。 “我为什么要来你家?”向近凌被动的走进电梯,还搞不太清楚状况。 “疗伤。” 六楼一到,卫欲远掏出钥匙开了门,扶住向近凌的肩膀,将她揽入屋内。 向近凌一进到卫欲远的房里,便好奇地四处张望。摆着褐色长沙发的客厅布置舒雅,书柜旁边是狭长的厨房,外头有一张两入座餐桌;往内走一点,就是男主人的房间,灰黑的基调非但不显沉闷,反而更突显主人的品位。 “不错的公寓。”向近凌赞美道。 卫欲远笑了笑,从橱子内拿出医药箱,把向近凌拉到卧室。他瞥瞥床,示意向近凌趴下。向近凌乖巧地照做,趴卧在舒适的大床上,把头埋入枕头内。空气中都是卫欲远的味道,很舒服。 卫欲远掀开她的上衣,看着那洁白无瑕的背上多了几条刺目的红痕,泛着青紫的部分显现出宏正父亲方才用的力道有多大。卫欲远轻轻抚摸,眼中又闪过一丝火光。他到浴室拧了几条毛巾,敷在向近凌瘀血的部分。 向近凌头埋得更深,几乎不能呼吸。卫欲远解开了她的内衣背扣,现在她完完全全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剧烈,可卫欲远却正经得很,都没有想歪,显得脸红烫的她反而想太多。 “你不闷吗?”卫欲远狐疑地看着向近凌。枕头内有宝物吗?黏那么紧。 “不闷。”向近凌含糊不清地回答。 换了几次毛巾之后,向近凌终于逐渐探头。如果窒息跟害羞非选一个,那还是选后者好了,而且她已经渐渐习惯背部全空的感觉。 “我现在要用力把你的瘀青揉散开来,会有点痛,要忍住哦。”卫欲远沾了一些药膏,在她的青紫上搓揉。 向近凌咬住下唇,痛得龇牙咧嘴。 “卫欲远轻点!轻点!” 实在是受不了了,她翻过身阻止卫欲远继续。 他无奈地笑了笑,反正也揉得差不多了。倒是向近凌噙着眼泪的晶亮大眼、衣衫不整的姿态,让他忍不住倾身压住她。 他吻住她的耳垂,慢慢滑向柔嫩的颈项,一边认真地倾诉: “刚刚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会宰了我自己。麻烦你以后更小心点好吗?为了你,也为了我。” 向近凌为他语中化不开的柔情与疼爱悸动不已。她全心全意地承受他的细吮,将手环住他结实的背,把感动与爱恋尽情释放在摸索他身躯的指尖上,回应他一个深长而绵密的亲吻。 仅有的自制随着褪去的衣服跟着散落一地,火辣的氛围蔓延在交叠的身影中。 几颗星子乍现的夜晚,只有她的轻喘与接受。 以及,他的怜爱与承诺。 第八章 天色还未全亮,只有几束金光穿透窗帘,筛落在卫欲远身上。他振动了几下睫毛,睁开惺忪的双眼。肩窝上,熟睡的向近凌安静枕靠。他凑过去亲吻她的发丝,淘气地用下巴新生的胡渣磨蹭她滑嫩的脸颊。 向近凌低吟了声,转过身去避开那恼人的刺痒。 卫欲远环抱住她的腰,逐渐清醒的表情写着幸福的笑意。他轻柔的触碰着向近凌背后的瘀青,发现怀里的人儿实在睡得太沉,毫无反应,他略微起身,往她锁骨下方啃吻出一个鲜红印记。 向近凌敏感地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早安!”他低头对还在恍惚状态的她索取一个深长的吻。 “早安。现在几点了?”她慵懒地回应,睡意未消的想要拉回棉被。 “唔,差不多五点半。”他用手支在她的两侧,亲昵地贴着她。 她自在的处在属于他的空间,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好久之前就已命定要拥有这个女人:这个发现取悦了他。 “那为什么我们现在就要起床?”她闭上大眼,忽略了两人间暧昧的姿势,声音开始越来越模糊。 好问题。卫欲远脸上挂着微笑,专注地看着嗜睡的她。他当然不介意再跟她同枕共眠。能够每一刻都这般搂抱她,每天索取属于他的早安吻,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望。 不过眼前还有件比较急迫的事情要处理。 “因为你昨晚没有回家,要是你早上还是没出现,你说向妈妈会宰了你。” 向近凌一听见妈妈两个字,睡意马上全消,立即睁大漆黑的眼睛。她抓起棉被包裹着身,赶紧跳下床,在地板上东捡西捡属于她的衣物。 卫欲远斜躺在床上悠哉地看着她忙,忽地一件衬衫扔盖住他的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正想扯下,却被向近凌喝止。 “我要换衣服,你不要偷看唷。”她还没有豪放到可以在他面前一丝不挂。 卫欲远很君子的就这样被衣服遮着。反正以后多的是机会,他不急于眼前这刹那的春光。一会后,向近凌拍了拍他的肩,拿下衣服。卫欲远正想开口说话,却被她突如其来的吻给堵住。 很轻,却也很甜的一个吻。 她略微臊红了脸。 看见卫欲远赤裸的胸膛,提醒了她两人昨夜激情炽热的缠绵。当然也提醒了她,最好快点回去给妈妈一个关于彻夜未归的理由。 “我走了哦,再见。”说完话后,她连忙爬下床离开。 向近凌走后,便见卫欲远独自忖思良久。 宏正的事情还没有落幕。向近凌没有打算追究她的伤,可是她也说了,她要再去找宏正的妈妈沟通,因为她切身体会到了被棍子打的痛楚。在向近凌的描述中,似乎宏正的母亲觉得一旦揭露事情,家庭就会被拆散,丈夫也可能被控诉法办。 应该还有很多可以努力的空间,他是这么认为的。 卫欲远拿起电话,快速按了一组号码。等了许久,电话终于接通。 “是哪个浑球一大清早就打电话来烦人……”话筒内传来一句暴躁的吼骂。 “丁擎,是我,卫欲远。”他简洁有力地回答。 “你很久没被揍了吗……”话筒内的男声越吼越大。 “我有事要拜托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见个面?”他直接说明本意。 “没空!”卫欲远口中名叫丁擎的男子毫不犹豫地拒绝。 “丁擎,你应该很困吧?总不会要我花时间在电话中哀求你,浪费两人时间这种举动,不像你的风格。” “卫欲远,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明知道我会很困还敢打来!”丁擎的暴怒迫使卫欲远将话筒拿离耳朵好几吋。 “六点钟。我欠你一次,拜托你过来我学校一趟。”卫欲远采低姿态请求。 “臭小子,”丁擎骂完后就啪一声挂掉电话。 卫欲远微笑地看着断线的话筒。 “还是这么暴躁。” 他也挺久没见到丁擎了,趁此机会叙叙旧也不错。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他习惯早起。自从成为老师之后,早晨六点就很自制地不再贪睡。 神清气爽地来到学校,才发现今天是星期四,可以想见五点多就被挖起来的向近凌肯定不太好受。昨晚不该让她一夜未归。改天得找一个日子正式去拜访她的父母。 走过六年孝班,以为会看到精神不济的她。 却先注意到学生全去打扫而空无一人的教室,后门站着一个嘤嘤哭泣的妇人,向近凌正面色凝重地与她交谈。 识相有礼地点头走过,耳里飘进了几声“宏正”、“吴太太”的字眼。他眼底闪了一下,没多说话,仍直直走进自己的教室。直到早自修结束的下课时间,才询问向近凌关于宏正母亲的来意。 “吴太太早上结束晚班工作回到家,没看见孩子,打了电话知道兄弟俩睡在婆婆家之后便赶过去,宏正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统统对母亲描述了一遍。她刚才是过来探望我。” “那她怎么说呢?”卫欲远很好奇吴太太的想法。 向近凌既无奈又彷徨地回答道: “除了歉疚还是歉疚。她说吴先生清醒之后很后悔,今天没去上班,也不好意思一同过来。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她还没有办法做出离婚或是其它能保护孩子的决定。” 所谓的帮助,不代表可以将自己的主观想法强加在他人身上:即使那是个会让人窒息的泥沼,深陷在其中的,毕竟不是她。 所以向近凌没有直接打电话给任何机关求助,虽然她很想。 “今天下午,我们去见一个人。他应该能提供你不少帮助。” “谁?”她问; “我的一位律师朋友,叫做丁擎。” 向近凌点头答应,才想继续问,当当响起的钟声让她止住了口,和卫欲远分别走进教室上课。 经历了数学课的茶毒、社会科的炮击,再一次,她被学生的迟钝打败。喉咙干涩微哑,终于熬到了早上的最后一堂课。第四节的国语,学生们都闷头安静地写著作文,偷闲的向近凌便开始天马行空地乱想。 越接近中午时分,她对卫欲远口中的律师朋友就越感好奇。她从来没见过卫欲远的朋友或家人——虽说卫欲远也没见过她的。 认识他身旁的人,缓缓地走进他的生活圈,仿佛最终都要走到这一步,她期待不已。卫欲远儒雅的气质和修养,看得出家庭环境的优异与栽培。同样的,他的朋友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 一节课就在向近凌的恍神中过去。和学生们吃完中餐,午休时间过后,卫欲远才走了过来。下午的课,江老师会把六年级三个班都带去视听教室看电影;和学生们约法三章后,他们才匆忙离开。 “你们约在哪里?”向近凌坐在车上问道。 “车站前的咖啡厅。丁擎会自己开车来,看时间他差不多已经到了。” “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她还是掩不住好奇问了。 他低笑抚按了下她的肩。 “嗯,是你会很欣赏的那种人。” 向近凌挑挑眉,卫欲远对自己还真是有自信,完全不担心她会移情别恋。 “到了。”他将车停好,和向近凌一同下车。 进了明亮的咖啡馆,卫欲远牵着向近凌的手,朝一个正低头用餐的男子走去。黑衬衫加上黑西装裤,向近凌不禁笑了,好个不良装扮的律师。 “丁擎,我给你介绍,这是向近凌,电话中提过了。”他在男子正前方坐了下来,向近凌跟着坐在他身旁。 男子抬起头,劈哩啪啦就是一阵酸骂: “你是我认识的人中最没诚意的一个。让我千里迢迢开了两小时的车过来,连中餐都叫我自行打发,敢情教育界的礼义廉耻已经沦陷了吗?” 向近凌没在听丁擎说什么,她眼中盛满讶异。还以为会看见蓄着山羊胡造型、像侦探一般的人物。眼前这一张俊美且棱角分明的脸庞、修剪有型的极短发,与她想象中的未免差太多了。 “很失望吗?”卫欲远没有搭理丁擎,倒是好奇向近凌的评价。 让丁擎念个几句,他才能够切入正事。反正吵嘴这种事他怎么也斗不过身分是律师的丁擎,所以已经很习惯在丁擎的吼声中注意其它事。 “也称不上失望,只是有极大的落差。我原本以为会是个精明世故的中年男子。”向近凌一脸惋惜。 “对不起哦,我回头再去改造改造。”丁擎双手交叉,往后靠向椅背,自我解嘲。 “你很美型,应该不太适合我想象的山羊胡。”向近凌手撑着下巴,认真地在脑中想象丁擎留胡子的样子。 仿佛像是说好了一般,她跟卫欲远同时噗哧一笑。 “卫欲远,你就这样放任你女人作弄我?”丁擎眼中蓄满火苗,咬牙切齿。 好家伙!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 卫欲远不慌不忙地用手肘碰了下向近凌,笑笑地说: “你惹出来的,你负责解决。” 她事不关己地翻开饮料目录,甜甜的回应; “指名道姓在骂你,你自己负责。” “丁擎,很抱歉,教妻无方。”向近凌不帮他,他只好坦率地道歉。 “卫欲远,谁是你的妻啊!”她脸闪过一阵绋红,火大地举起饮料本。 “从哪里找来这么呛辣的女人啊?欲远。”丁擎乐得煽风点火。“对不起哦,我回头再去磨练磨练。”向近凌放下饮料目录,有样学样地回应调侃她的丁擎。 不错嘛!丁擎眼中有股淡淡的激赏,正摩拳擦掌准备再斗回去时,却被卫欲远提前阻止。 “我们该谈谈正事了,两位。” 他看出了丁擎对向近凌的欣赏,因为深知丁擎向来只和感兴趣的人辩斗。虽然颇想观赏有趣的战况,但如果让他们俩闹下去,恐怕会没完没了。 “丁擎,要请你帮忙的事情,早上我已经大致讲了一遍。你认为怎么做会比较适当?”卫欲远收起了笑意,温和但认真地发问。 丁擎刚毅的眉间微敛。卫欲远十点多又拨了一通电话给他,仔细地讲述了全部事情的过程,可见得这件事对他非常重要。不过他想,真正重要的是他身旁那个美丽的女人。 “方法有很多。”他慵懒地开口道:“干脆一点就是验伤,向有关单位提出家暴伤害告诉,离婚扶养权讲解官司我可以替你打。想要多点时间和机会观察加害者,同时保护受害的儿童的话,就向法院申请核发保护令,期限可以到一年。再不然,就是消极地离开受虐环境,祈祷有一天对方会良心发现。” “吴太太应该会选择最后一项方式。可是严格来说,这根本没用。”向近凌并不赞同。 “没错,她先生可以控告她不履行夫妻义务。所以我的建议是,让加害人去接受精神科的诊疗,同时为被害儿童进行心理辅导。”丁擎谨慎而敏锐地做出结论。“既然是最近才开始有酗酒施暴的行为,想必是生活中突然多了某些压力或转变,诊疗愈快进行效果会愈好。”卫欲远点点头。 “那么,我跟丁擎等会就直接去拜访吴太太,说服她和吴先生。近凌,你开我的车先回学校。” 早上向近凌说吴先生今天留在家,所以他不打算让她一道去。就算明知道真打起架来他绝不会输,但总要以防万一。 丁擎拍了拍卫欲远的肩,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请问我有答应你除了咨询之外的额外服务吗?兄弟。” 果然如他所料,只问相关法律问题电话中讲讲就可以了,却坚持要他过来,摆明着是要全套。 “我们说服不了的人,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他诚恳地回道。 “这种恶心巴拉的台词还是讲给你的女人听好了。”丁擎喝了口咖啡,粗鲁而直率。 “近凌,他平常不是这样子的,大概是今天太兴奋了。”卫欲远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向近凌解释。 向近凌紧张地抓住他的手,担心地问: “我生气时,该不会就是丁擎这副模样吧?” “完全不一样。你生气时像把烈火,不生气时很正常。丁擎他生气时阴鸷惊悚,平常却是慵慵懒懒,开心时就是怒吼,难过时就是不言不语。我跟他是自小到大的好哥儿们,讲话都很直来直往的。”他笑答。 “呼……那还好。”向近凌拍拍胸口,看来她正常多了。 “有必要这么仔细地剖析我吗?”丁擎轻哼了一声。“另外,我讲话不直,我只是诚实。” “丁擎,有人跟你讲话讲一讲,结果被吓哭的吗?”她很难想象这张又酸又利的嘴刀,到现在还没染过血。 “如果小姐想当第一个,我非常乐意。”丁擎勾起唇角轻笑。 她第一次看见丁擎的笑容,衬着轮廓明显的好看五官,显得异常邪气而惑人,慵懒而深沉。 “幸好我对长得比我好看的男人没兴趣。”她灿笑。 言下之意是,她不会有这么多机会让丁擎弄哭她。还好她爱上的是卫欲远,一定能够平安到老、长命百岁。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向近凌对丁擎诚挚地伸出了手。 “很高兴认识你,谢谢你今天特地抽空来帮我们处理这件事,以后如果有帮得上你的地方,请你尽管说。” 丁擎离开椅背,前倾回握。 “如果我要卫欲远呢?” “双手奉上。但请你要记得完完整整地还给我。”她微笑回应。 对卫欲远叮咛了几句之后,向近凌就先行离开咖啡馆。两个男人也跟着起身结账,步出玻璃大门。 “需要我的评价吗?”丁擎刻意开口询问卫欲远。 “请说。”卫欲远脸上布满柔情与得意。 “配你可惜了。”他戏谑地看向卫欲远,敏捷地挡下身旁飞来的拳头,在卫欲远出第二道拳时迅速补充;“代表你眼光不错。” 卫欲远能够幸福,他很替他高兴。也许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伴侣,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挣脱孑然一身的境况。 卫欲远春风得意的表情,轻轻地感染了他。 “不要有找我打离婚官司的一天。”这已经是他所能挤出最不酸毒的祝福了。 “去你的。”卫欲远一脚踹去。“这辈子都不可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向近凌没接手机。 十分之九她还在睡,另外的十分之一可能,他暂时想不出来。卫欲远看着手机萤幕显示的时问,早上十一点。 他是不是该好好教导她贤妻良母的真义?不过她可能终其一生都毕不了业。算了,他弃械投降。 改拨她家中的电话。卫欲远没有紧张。 向近凌昨天一再叮咛他,今天宏正父亲的主治医师一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宏正父亲的状况,就要立刻转述给她,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的学生,她很有骨气地说多早打电话都可以。 丁擎强悍又极具演技的手腕与说话技巧,成功地说服了宏正的父亲去就医。 宏正的父亲面对的经济压力过大,让妻子去电子厂上晚班赚钱的事又令他沮丧挫败,老板也时常丢一些无关的杂务给他,使他对自己的工作能力与一切逐渐失去自信。现在情况好很多了,透过丁擎介绍的心理医生诊治,逐渐回复成以前的好爸爸样子。 但为了确保孩子的安全,还是会请医生随时告知他们有没有异状。 “喂,你好,请问找哪位?” “您好,我是近凌的同事,请问她在家吗?” 听声音像是向近凌的母亲,卫欲远礼貌地请她帮他转接。 “请稍等一下。”温莲拿起无线电话往三楼走。 她正好要去把向近凌挖起床,这通电话来得正是时候。 “向近凌小姐,你的电话。”温莲开门后直接把电话往向近凌身旁放。然后皱起眉头,看见刚收的干净衣服又被向近凌踢得凌乱,便直接坐在床旁边重新折过。 向近凌略睁开眼,按了扩音键后把话筒随意放在床上某角。 “喂。”她睡意未消地说。 “早安,你睡好晚。刚刚林医生已经跟我联络过了,他说现在吴先生的状况很不错,钻牛角尖的时候也不多了。”卫欲远温柔的声音很清晰地传送到向近凌耳中。 “真的?那很好。”她笑了笑,愉快地抓起妈妈旁边的妞妞,让它趴在她胸前,对它一阵猛亲。 “所以我们可以不用再那么密切地追踪了。”他继续叙述医生的话。 “嗯,知道了。” “大致上就是这样。”他的声音充满笑意。“你现在清醒了没?” “唔呀……醒了。”她口齿不清地回答。 怎么声音那么模糊?卫欲远疑惑地问: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跟妞妞玩亲亲。”向近凌说完,又跟着赏了妞妞一个大吻。 卫欲远亲昵地回她: “像我昨天亲你那样吗?” 暧昧的话语霎时回荡在向近凌的房间。向近凌一字不漏地听见了,温莲自然也没少掉半个字。 她放下腿上的一叠衣服,转身睁大双眼盯着呆愣的女儿。 向近凌缩成一团,迟疑地拿起话筒,取消该死的扩音。怎么办?现在要说什么好?向近凌惶恐地看着妈妈。天啊,老妈在瞪她! 请——他过来!吃中餐。温莲无声地用口形告知女儿。 “可以不要吗?”向近凌扁嘴哀求老妈。 不——可——以。温莲一字一字说完后,就抱起妞妞走出女儿的房间。 “卫欲远,我妈请你过来吃午餐。”她用着凄惨的哭腔说。 “你妈?伯母?怎么这么突然?”他还以为向近凌那么久不说话是发生什么事了咧。 “刚刚你讲的每句话,我妈都听见了。”呜!羞死人了! “怎么会?”卫欲远完全摸不着头绪。他不是在跟向近凌通电话吗?怎么蜜语甜言全给向伯母听见了? “近凌,停止哀号,快点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向近凌用微弱的音调很快地解释来龙去脉。挂了电话之后,卫欲远放下话筒抚额轻叹。向近凌的粗线条还真会挑时间出事!他默默起身准备待会要去拜访向近凌父母的衣着。 向近凌也在房间东摸西摸,过了许久,眼见时间差不多了,才逼不得已下楼。果然一眼就见到端坐在沙发上的父母。她叹了口气,在他们的目光示意下乖乖坐下,开口回答父母对卫欲远的疑问。 十二点整,向家的门铃准时响起。 卫欲远站在门外,很难想象会在这样的场合下拜会向近凌的父母,至少被邀请来的缘故令他有些哭笑不得。片刻等待之后,大门被一位蓄着短发的中年男子打开。 向天茂满脸笑意。 “卫先生,请进请进。” 这就是他未来的女婿吗?近凌描述得实在太含蓄了,什么普普通通—— 斯文俊朗的外表、诚挚温和的眼神,他对卫欲远的第一印象好极了。 “伯父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卫欲远先微一倾身,跟着向天茂走入屋内。一进去就见到排成整列的其它向家人。笑容可掬的向恩尧、眼神锐利审视她的温莲、汪汪叫的向妞妞,还有躲在最角落将头发随意扎成个包的向近凌。 “伯母您好。”他与温莲眼对眼,毫不闪躲她评价的目光。 “欢迎,别尽是站着。”她招呼卫欲远往餐桌走去。 全都落座之后,向天茂笑吟吟地开口与卫欲远闲聊,向近凌埋头吃饭,温莲则是静静地聆听着。 “家父是中学校长,家母则是小学主任。我还有一个弟弟,目前是实习医生。”卫欲远对向天茂描述了家中的概况。 “这么说,卫先生是生于书香世家呀。”向天茂并不意外,卫欲远的温文谈吐确实可以感受出家教极好。 “不敢当。”他谦虚地应答。目光注意着餐桌上沉默许久的两位女性;向近凌很怕母亲,看见她紧张的模样,他不禁微笑。 “卫先生,小女脾气大,和她相处必定非常辛苦。”温莲首次开口,眼光依然闪着严厉。 “伯母,不辛苦,因为我制得住她。”他不疾不徐地应着,自信而有礼的迎向温莲的问题。 “她年纪轻,可能还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好妻子。卫先生已到了适婚年龄,愿意等小女几年吗?” “如果伯母不嫌实话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那么伯母,我愿意花一生等近凌成为好太太,因为除了她,我也没办法爱上其它人了。” 温莲的嘴角因卫欲远的话而上扬,紧绷的表情逐渐放柔。 她一直在观察卫欲远,眼前的男人注视女儿的目光,涵括了太多的疼惜与爱宠。对于与向近凌的关系,他也充满与温文外貌不符的自信与坚持。她知道把女儿交给这个男人可以得到幸福,而在她确定的这一刻,她欣慰的浅笑。 向近凌狐疑地看着两人的眼神交流。 “妈,你那叫做深情的凝望吗?”刚刚不是还严肃得很?向近凌不解。 “我在欣赏我的未来女婿,懂不懂啊。”温莲收回目光,悠闲地喝了口汤。 “所以我有姐夫了吗?”向恩尧愉快地问着父亲。 向天茂喜悦不已地点点头,赶紧热情地夹了块肉到卫欲远的碗里。 “来,多吃点。”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热络了起来,每个人都笑得灿烂。向近凌感受到桌下卫欲远紧紧扣住她的手;爸妈和恩尧都喜欢他,腿上的妞妞也猛摇尾巴示好。 一瞬间,她觉得好不习惯。 可是一会之后,她觉得自己好幸福。 闭起眼睛,向近凌阻止自己热泪盈眶。还下能适应亲近的家人把卫欲远纳入一分子的感觉,但如果非要有一个表情,她一定会态意地大笑。 大笑,为她的好运气和好眼光。 第九章 布置舒雅的饭店一厅,四处点缀着粉白玫瑰,使空间洋溢喜气。衣香鬓影中,向近凌穿着深紫色小礼服,手上拿着一杯香槟,笑得甜美。卫欲远满足地搂着她的纤腰,与准新郎官热络交谈。 卢宛与古锋的订婚宴请了数十位好友,独独遗漏了自己的母亲。没能得到母亲的祝福,是卢宛生命中的憾事。她不会在母亲的反对下结婚,但她也不会有机会让母亲认为她会和古锋分开。 所以她用订婚告诉母亲,给她和古锋一个机会。 自己作主的订婚宴,她已经十分满足。能够换得好友与姐姐们的祝福,感受到梦寐以求的甜蜜画面,她的心愿就是如此简单。一身浅白色高雅礼服的卢宛挽着古锋的手,笑得甜挚。 向近凌离开卫欲远的怀抱,走到一张圆桌旁,在乐可卉身旁坐下。 “卢宛好幸福呀!古锋对她呵护备至,她真的碰到一个很好的老公。”看见古锋那一副疼妻宠妻伯妻样,她就不由得想笑。 “既然这么羡慕,小近,那你的婚事也可以顺便办一办了呀。”乐可卉慧黠地将眼光瞥向卫欲远。这两人是今天除了准新人外最惹人注目的一对。 她倚着乐可卉,摇头轻道:“没那么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虽然看到卢宛幸福的模样让她有些心动,可是她不想那么早离开家门,她知道爸妈也舍不得妞妞一同当嫁妆。 “卫欲远也不急吗?”安雅均端了一盘蛋糕走了过来,听见她俩在讨论婚事,插入其中谈话。 “我没问过他。”向近凌叉超一块小蛋糕放入口中,眼睛一亮。“唔!真好吃!卢宛挑的糕点真不错。” “如果是我就嫁了。”安雅均也跟着吃了一块。 “在瑞士这么寂寞啊?”向近凌取笑状似孤独的安雅均。“你的艳遇呢?” “零。”安雅均双手比了个大叉叉叹气。 “总会遇到的。”乐可卉笑笑地安慰嘟嘴的安雅均。 “可惜,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带几个浪漫的欧洲男人回国参加婚宴。”向近凌一脸失望。 “几个!小近,你想太多了,小心等会我告诉卫欲远你在肖想瑞士男人。” “谁在肖想瑞士男人啊?”一个男声从背后传来,三个人很有默契地向后转,一名帅气高大的男子伫立,脸上尽是热切的笑容。安雅均惊讶地睁大眼睛,乐可卉则是沉下脸。 “钟念?”向近凌掩不住讶异。“你怎么会来?” “听说卢宛订婚,正巧有空,就过来祝福她。小近,好久不见,你过得好吗?” “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卢宛在那儿,你可以过去找她。”向近凌很快地恢复平静,微笑回应。 “不急。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钟念笑了笑,在向近凌身旁坐下。 钟念分别向安雅均及乐可卉寒喧过后,气氛沉闷了一会。乐可卉赶紧拉起安雅均,用去洗手间的借口离开。 “这样好吗?留小近一个人。”安雅均低声问。 “小近比我们所以为的还要坚强,她不会有事的。”乐可卉笃定地应道。 当初原以为和钟念分开后她会崩溃,可是向近凌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分手。只有一次,她放任自己在她们面前痛哭失声。向近凌不会那么脆弱, 她可以藉此机会好好面对钟念。如果向近凌真留下了伤痕,这也是个可以让伤口放血的好机会。乐可卉用眼角余光瞄了下两人,抓着担心的安雅均快步离开。 “听说你在当老师,工作顺利吗?”钟念打破沉默。 将近两年未见,向近凌多了分成熟的气息,出落得更加美丽迷人。 “很不错。你呢?” “还是老样子。目前有再进修的打算。” 分手之后,向近凌彻底地避开他,可是现在却能如此自在地与他闲聊。她对过去的事释怀了吗?一想起这样的可能,钟念就有些惊喜雀跃。 “小近,你看起来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玩心重的女孩,现在的你像是个聪明利落的女人。” “谢谢,人总要改变的。”她浅笑。 钟念的眼神中多了些许炽热。向近凌还是那么令人心动,他对当初的放手懊悔不已。“今天没有护花使者吗?”他直捣核心,不避讳自己依旧对她存有好感。 事实上,他今天来参加订婚宴的目的也是为了见到她。 向近凌看向卫欲远,倾心的表情就是答案。顺着她甜蜜温柔吋视线,钟念总算注意到人群中那个斯文俊逸的男子。感受到那射来的如炬眼光,卫欲远朝钟念一望,礼貌性地点头致意。 “看来我迟了一步?”钟念喝了口调酒,不改笑意地探询。 “你曾经站在终点线前。”向近凌收回视线凝视着他,这个曾经让她后悔不已的男人。 和钟念交往的时候,她刚升大二,钟念是她系上的助理教授。他成熟得体的应对、帅气俊俏的面孔、自信的神态与公关能力,本来就是系上同学瞩目的焦点。相处一阵子后,钟念开始毫不遮掩地追求她。 在每一个公开的场合,用每一个设计过的示爱桥段。向近凌还没有时间细究自己对于钟念的心意,就被凑成令人又羡又妒的一对。也许她是欣赏钟念的,欣赏这个能带给她许多快乐的男人,对当时的她来说,是不是爱,似乎不是那么的重要。 钟念已婚的事实,她到大三结束才知道。他有一个住在国外的妻子,独自在异地工作。钟念说他不爱他的妻,两人是从同学关系延伸成婚姻关系。他遇见向近凌之后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人是谁。 好八股的台词,好差劲的谎言。向近凌没有接受钟念的理由,她平静地要求分手。爱不能成为婚姻失败的原罪,他应该懂得负责;如果他有那么一刻,曾经复诵过自己在教堂许诺的誓言的话。 向近凌痛哭的那一天,是他们分手后一个月。她看了一部悲伤的电影,把自己的愧疚跟着流泻而出。同一天,她告诉乐可卉两人分手的真正原因,从此便绝口不提。 她为什么没有痛不欲生?不要求钟念离婚?向近凌后来想想,也许她对钟念的欣赏,终究没有转变成爱。其实,如果钟念没有婚姻,如果他们就这样继续下去,也许有一天她会深深地爱上他。但那种可能已经消失了。 因为不再提他,所以大家都认为她伤得很重,她也不多做解释。伤痕是一定有的。可是那来自子背叛与下信任,她并没有为此失去爱的能力。事实上,她也不认为自己跟钟念可以厮守到老,只是分开的原因让她连与钟念成为朋友的机会都没有。 两年,够久了。她对钟念只余祝福,其它的感觉,她早已淡忘。 “小近,你恨我吗?”钟念表情复杂地问。 “我当初不恨你,现在当然也不。”向近凌起身,对钟念漾出真挚的微笑。 “我希望你幸福,就如同现在的我一样。钟念,你是个好男人,只是还没有碰到让你愿意定下来的人。今天很高兴见到你,知道你过得很好,很替你开心。希望下回见面的时候,你也找到了真正属于你的伴侣。” 她轻轻举起酒杯,一口喝完,旋身走向已经退到角落、独自一人的卫欲远,把手臂滑向他结实的背部,紧紧抱住。 卫欲远回搂住她,在她的耳畔吐气:“亲爱的,怎么了?” 向近凌轻轻地痒笑起来。 “在想象我们结婚的样子。” “你在向我求婚吗?”卫欲远诧异地问。 “没。说不定我们可能分头结婚。”她逗趣地回答另一种可能。 “对不起,向小姐,”他将她抱得更紧密。“你逃不了。这一生,你只属于我——姓卫的一个家伙。”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宴客结束后,卢宛和古锋在众人的簇拥下幸福的上了车。熙来攘往的街道旁,卫欲远敲敲向近凌的头,约好了明天开车去接她的时间,才放心地让她与乐可卉和安雅均一同离去。她与乐可卉打算帮甫从瑞士回国的安雅均洗尘兼叙旧,同时彻夜聊天谈心。 不欢迎男士。卫欲远只好摸摸鼻子留给她们一个完全的空间。 四天的连续假期,卫欲远除了陪向近凌来参加卢宛的喜事之外,也顺道回家看看父母。昨天向近凌和父母亲的会面,已经完全取得两老的宠爱与认同,还一直要求他以后常带她回去陪他们聊天。 他并不讶异。早知道父母会喜欢向近凌,毕竟是儿子中意的女人。 待向近凌她们的车已完全没入车群中,卫欲远才转过身,对刚刚与向近凌谈话许久的男子礼貌地伸出手。他察觉很久了,身后一直有一道不善的视线盯着他和近凌,不想直接在她面前点破,不代表他不在意。 无惧眼前帅气男子所透出的敌意与估量,简单的自我介绍过后,卫欲远和钟念便站着相视许久。 “请问你与小近交往多久了?”钟念开口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从向近凌扑到这男人怀里的那一刻,他就燃起了一把无名火。那是向近凌和他交往时所不曾出现的举动。他要抢回她,所以他要先了解眼前竞争者的底细。 “我没有细算过去,不过关于未来,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大抵是一辈子。”卫欲远的音调温文,用词却具有浓厚的防备意味。 钟念努力按捺住不屑与愤怒的感觉。他打量了卫欲远许久,知道他的确是个容易让女人心动的对象,即使知道向近凌必定爱上了卫欲远某项特质,但他钟念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以前可以追到向近凌,现在还是可以。 钟念清清喉咙,似笑非笑地道: “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你那么了解小近吗?” “至少现在,我想我比你了解。”卫欲远几乎能笃定眼前这个名叫钟念的男人以前和向近凌必定关系匪浅。他的口气带着傲慢,仿佛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让向近凌跟着他走一般。 “也许现在是这样,不过卫先生,容我提醒你,小近和我认识的时间比你要来得久多了。” “听起来不错。不过我想那不是两个人相爱的重点。”卫欲远云淡风轻地接受钟念的言语挑战。 “相爱?”钟念嗤笑一声。“我和小近以前也曾经相爱过两年。” 卫欲远并没有如钟念所料的暴跳如雷。和他心中的猜测差不多,钟念果然就是向近凌过去唯一的男朋友。 他此刻才认真地看着钟念,敛起笑容道: “钟先生,开门见山的说好了。你今天出现的目的应该不只是叙旧那么简单吧?刻意用目光把我留下来,你的用意足什么呢?” “告诉你,我要把向近凌抢回来。”钟念眼神凛冽地回答。 “我接受挑战。”卫欲远缓缓笑道。 “你完全不担心?” “是的。我没办法阻止你的感情,可是我能够保护我的爱。”卫欲远维持一贯的温文口吻。 “你很快就会后悔你现在的自信。”钟念衷心地警告卫欲远。“我跟小近的关系不是你能想象的。” “那么,她根本就不会与你分开才是。你绕了这么一大圈才决定珍惜她,而在你绕圈的同时,她已经走向了我。”卫欲远注视着钟念,他有很好的外在条件,但是很可惜,他已经失去了拥有向近凌的机会。“我很遗憾,钟念。但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我要先离开了。” 钟念完完全全被卫欲远和缓的态度所激怒,他眼鹰闪过一丝暗光,开口道:“小近一定从来没对你提过,我和她交往的过去吧?” 卫欲远停下脚步,背对着钟念回应:“我有必要知道吗?” “那是因为她不敢提。小近曾经为了要求我留下,为我割腕。” 卫欲远猛地回头,温文儒雅的态度倏地消失,冷冷地对上钟念的眼道: “你再说一次。” 钟念得意地缓慢开口: “我说向近凌曾经以寻短要胁我爱她——” 狠重的一拳打中了他的下巴,止住了他还未吐出的话。钟念被那惊人的力道给打得摇晃不已,他还没站稳,又挨了一拳,唇角泌出血丝。卫欲远扯住他的领口,第三拳揍向他的肚子。 “第一拳是因为你居然敢让近凌发生这种事;第二拳是因为若割腕是你胡扯的谎,为你破坏她的名誉而揍;第三拳是因为,你不该拿这种事来中伤别人的感情。”卫欲远的声音冰冷,眼神透不出任何情感。 钟念步履不稳地起身,拭去唇边的血丝笑道: “你怕了?承受不了这种打击?知道自己的女人更爱别的男人,让你只能用暴力来发泄?” “我不怕!”卫欲远提起钟念的领口怒吼;“如果你以为你的小人招数就能让我离开向近凌,那我告诉你,办不到!” 钟念用尽全身的力量推开卫欲远,挟满愤怒地回击他! “你终究不是向近凌的最爱!” 卫欲远没有闪躲地承受脸上的重击,那纳入所有恨意的一拳。 他故意让自己被打。因为学过拳击,他几乎都会反射性地用手抵挡攻击,可是他没有。冷冷地看向使尽全力后蹲在地板上抚着疼痛肚子的钟念,卫欲远双手握拳,闭起眼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做任何辩驳地转身离开。 凉透的大街上,只听见钟念得意大笑的声音,不停回荡撕裂着他的理智…… 失神地开车回到家之后,他和父母点个头便走上楼。进房之后愣坐在床沿,久久不动。 寻短?他不相信向近凌会傻到这么做。可是如果向近凌真的曾经为了钟念而疯狂痴迷,他一半的心揪痛,另一半的心也随之崩裂。因为那代表,也许向近凌最后会放弃他而回到钟念身边。 他会挽留,可是他无法替向近凌做决定;那毕竟是他所没有经历过的,向近凌与钟念的过往。即使他知道,他没有办法承受失去她的痛楚。 痛楚不能留下她,卫欲远知道。 可是她是他的女人,他不会放开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是怎么一回事?”向近凌惊异地用手抚上卫欲逮红肿的左脸。“你昨晚从床上掉下来吗?还是上下楼梯跌了跤?” 刚刚卫欲远来接她共进中餐,在车上没注意到他俊帅的左脸那一片瘀红,只觉得卫欲远的心情似乎闷得很。现在下车看见了,一股心疼猛地袭来,她轻轻地触碰伤口,昨晚分开时还好好的呀。 “快点给我解释!你的脸怎么会半边肿成跟猪头一样?”她不悦地手抆腰怒吼。为什么这么不会保护自己?真是气坏她了。 “有猪头这么糟吗?”卫欲远淡淡地笑,眼中露出一闪即逝的阴暗。 向近凌没有注意到卫欲远微小的异样,点点头道; “英俊形象彻底消失,王子变成大青蛙……你该不会是碰到地痞流氓了吧?结果以一挡百,却英勇地只伤到脸。”向近凌愈说愈天马行空。 卫欲远笑笑地应和她: “没错,对方拿出十八项武器,我却只靠我这双拳头打遍敌阵。” 向近凌赞许地拍拍卫欲远,盛着大大的甜笑道: “想不到你那么棒,不枉费我对你如此倾心。” 他对倾心二字又是一愣。想起昨夜钟念的一字一句,他很想冲动地直接问向近凌,也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又怕因此而伤害到她。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发呆了,卫先生。”向近凌收起了淘气愉悦的笑容,面露担心。“说吧,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他今天买了外食,说要带她到山上郊游踏青,结果开着开着,车子却来到河边景点。她不动声色,可是卫欲远今天实在太不像平时的他。他沉默了半晌,身旁的向近凌随着他的沉默而同时寂静。 “近凌,你和钟念是什么关系?”他终于开口,一字一句往他内心沉甸甸的在意迫近。 “他是我的前男友。”向近凌小脸平静,没有漾出其它异样的情绪。 “奇怪了,我有向你提过他吗?” 她印象中自己从未对卫欲远提过钟念二字。 “昨天你离开之后,我碰巧跟他聊了一会。”卫欲远轻轻撩拨下她被风吹乱的发,决定不再回避。“我可以知道你跟钟念交往与分手的情形吗?如果对你来说很为难,你可以不要回答。” “为什么会为难呢?交往时很平常,可钟念隐瞒了他已婚的身分,知道后就提了分手,昨天是分开后第一次与他交谈。” 他在压抑。向近凌感受到卫欲远身体的冷滞,故作平静的面具下,知道他有很多想说的话还哽在喉头。 “这伤是钟念打的吗?”她猜。太突兀的红肿,太突兀的名姓,几乎肯定卫欲远的异样和钟念脱不了干系。 “离开他,让你很伤心很不舍吗?”卫欲远没有回应脸伤的问题,一句句想要掌握向近凌曾经做过傻事的可能。 “生气与懊恼比心痛来得多。”她叹息。“莫名其妙成了人家的第三者,我很自责。在钟念与她太太离婚之前先提分手,避而不见也是希望他能珍惜对方。” “你没有要他留下来,要求他不要到对方那去?”卫欲远的声音失去了方才的自制,近凌的版本跟钟念所说那份炽烈的爱完全不同。 “没有。我原谅他欺骗我,不代表我接受继续维持这样偏执不当的关系。基本上,我还挺想狠踹他几脚,可最后我把主因归咎于自己太笨,所以饶了他。” 他不善地眯起眼,一把抓起向近凌嫩白无瑕的手腕不停地翻转细看。 可恶!他确定钟念在扯谎,而他居然为此彻夜难眠,心伤一夜,还怀疑起向近凌对他的爱。该死的! “到底怎么了?”向近凌满是疑惑地任卫欲远检查。 “钟念说你为了留下他而割腕要胁。”卫欲远握紧她的柔荑。他可以预见向近凌听完后会忿怒地喷出一把熊熊烈火。 “割腕……割猪肉还差不多!”果不其然,她怒气冲冲地大吼。 “我爱惜生命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为了男人而伤害自己!再说我要是真敢动自杀的念头,不用动手,我老娘绝对会先把我给宰了。而且我超级怕痛,说谎也不打打草稿!” 卫欲远脸上挂上今天第一抹真心的微笑,他一把搂住嘟哝不休的她, 放柔了音量在她耳边呢喃: “对不起,我居然相信了钟念的胡诌。” “你说,你该不会就是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今天才一直心神不宁、郁郁寡欢吧?”她手指点点他的胸膛,横眉竖目地斥问。 “似乎是这样没错。”他坦白承认。 “不过我没有打算放开你。我说过,你是我的人。我只是想尊重如果你有那么一丝丝想要回到钟念身旁的念头,确定之后,我就会用尽所有方式让你留下来。” 听完向近凌的剖白,他确实松了一口气,苦闷的情绪得到豁然开朗的释放。他爱惨了向近凌,也愿意不惜任何代价留住她。知道向近凌并未如钟念所说,曾让自己困在痛苦的爱恋中无法自拔,他终于收起了满溢的心疼与苦涩。 向近凌捧住卫欲远的俊脸,用力捏着他的面颊说: “我完全没有打算回到他身边去。卫欲远,听清楚,我自己的心意我很清楚,我不会离开你。对钟念的感觉已经在两年前就随风而逝,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他感动地吻住她,手深揽入她翻飞的发丝,让她舒缓的窝在他怀中。湿润的交融之间,她轻微地啃咬着他的唇,无视三两路人的侧目,在这一刻,他们需要亲近彼此。 许久之后,卫欲远不舍地分开两人缠绵的唇,牵起向近凌,漫步在水光潋影的河畔。在一排木椅上坐下,准备和她分享午餐。 “所以你的伤,真是钟念揍的?”向近凌指着他的脸继续问道。钟念骗了卫欲远,如果还打了他,那她非去找他算账不可。 卫欲远一边拿出纸袋的食物,点头答道; “我是故意让他打的,因为我先揍了他。” “那他伤得比你惨呀?” “唔,大概会鼻青脸肿个好几天吧。”他的口气里有着些微的内疚和未消的怒意。对他来说,三拳实在便宜了钟念。 向近凌没多做评论。 钟念欠卫欲远的,是钟念活该被讨回。至于钟念欠她的,她可没打算就这样原谅他的抹黑。很可惜,她本来认为可以跟钟念成为平平淡淡的普通朋友,既然钟念本人不这么想,那她也就没什么好坚持了。 “你在想什么?”卫欲远递了一片三明治到向近凌嘴边,看她闪着狡狯的光芒,不由得有些担心。 “没什么。”向近凌甜甜一笑,咬了一口三明治。 对于自己要捍守的爱恋,即使对方以爱之名,她也绝对不会饶恕钟念那瞬间意欲破坏的卑鄙念头。 钟念应该要重挫一次,学会爱人与被爱。 第十章 灿烂的午后时分,少了用餐时间拥挤的人群。向近凌穿着金色短裙,刻意露出修长纤细的双腿,高跟鞋踩下的每一步都引起了些微目光。最后一天的假期,她使了个小伎俩支开卫欲远,在一处露天茶座与人碰面。 她约的人,已端坐在其中一张桌椅旁。钟念脸上的大墨镜,显然还是遮掩不了底下的瘀青。卫欲远下手果然不留情,不过想想,他跟钟念也确实毫无交情,哪来的情面可谈。 向近凌巧笑倩兮地走到钟念身旁,笑得妩媚动人。坐下之后点了杯红茶,交叠的长腿毫不掩饰过多的性感,她微张红唇,佯装担心地探问钟念的伤:“天啊!你的脸怎么青肿成这副德性?” “没什么,被一只狗咬伤的。”钟念不甚在意地笑笑回答。狗……居然说她家卫欲远是只狗!向近凌隐忍住一掌痛快挥去的念头,不太诚恳地干笑道:“呵呵,看来是只机灵聪明的好狗呢。” 钟念没有注意到她语气中的酸气与不太爽快的用词,一手覆盖住向近凌搁在腿上的白嫩细手,柔情地说: “小近,你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呢?” 他心里其实已经揣测许久,想必向近凌是从卢宛订婚宴之后,又对他重燃爱火、念念不忘,终于发现他钟念才是最能与她匹配的人,今日必是来提出与他复合的要求,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我……”向近凌欲言又止,脸上尽是娇羞。 “小近,我们两个没什么话不能说的呀。”钟念来回抚摸着向近凌光滑的手背,她柔嫩的肌肤触感很容易让他心猿意马。 唷!钟念进阶了,以前他从来不敢轻易逾越界线,更不用提如此放肆地触碰她。向近凌在心中想象自己一脚踹去的画面,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怒骂,低头小声地说: “我很想你,这几天不断地梦见你,所以,我避开了卫欲远来找你。” “小近,我知道。”钟念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得意与快感。 他老早就警告过卫欲远,当初他能够在众多敌手中追到向近凌,现在也能从他手中再把她勾回来。看吧!向近凌才跟他会面一次,现下就迫不及待想要和他再续前缘。 “钟念,你对我也依然有情吗?”向近凌捏痛另一侧的大腿,硬挤出眼角的一滴泪珠,可怜兮兮地问道。 “我的怀抱随时准备着让你回来。从你离开的那一刻,我每时每分都等待着期盼着今天。”钟念潇洒地搂抱住她软香的身躯。 “钟念,我真的可以重新得到你的爱吗?”向近凌在他怀中感动地惊呼。 “我爱你,小近。” 很好,有人上钩了。向近凌漾超美丽的唇角,继续问道:“可是,我知道你还没离婚,这……我的道德观不允许我这样做。” “小近!”钟念双手牢牢地抓着她的双臂,正视着她。“我愿意跟我太太离婚,我不在乎!” “可以吗?”向近凌泫然欲泣地再确定一次。 她是真的想哭。已经两年了,钟念居然一点成长都没有。她调查过了,钟念不但没有离婚,还和太太生了一个女儿,可是他一回到台湾却又继续偷腥。而她居然是这个男人在婚姻外所哄骗的第一条肥鱼。她真的很想为自己、为钟念,也为钟念的妻女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我爱的是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钟念的浪漫台词说得极为流畅自在。 向近凌轻轻地推开他,在两人之间隔出了一段距离。她从包包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收起甜蜜与泪水,恢复冷静的表情道; “那我等会就把这支录音笔快递到美国给你的发妻。” “小近,不要!”钟念很快地惊呼拒绝。“不,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让你自己跟她谈吗?”向近凌冷然打断他的话,看着钟念慌张点头的表情,她重重地挥了一巴掌。钟念的太阳眼镜随着力道掉落地面,向近凌直视他的眼眸,愤怒地挥下第二个巴掌。 “你根本不会离婚!你的太太家境极好,钟念,你舍不得离婚。”她把录音笔重重地摔下。“你敢玩是因为之前的女人多半都不知道你有婚姻,以为分手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天高皇帝远,你也觉得你妻子察觉不到。钟念,你狠狠地耍了我一次,而你不但没有收敛,还打算要我第二次!” 向近凌站起身,难掩愤怒地继续道:“据说你太太到现在还误信你是一个忠诚而热爱学术研究的丈夫。就算她知道你出轨的事实而原谅你,但你那操控经济大权的丈人却未必会饶恕你。钟念,再让我知道一次你不停游走于花丛之间,恣意伤害守候在那里真正爱你的家人,那么你的家就会因你而毁!” “小近!”钟念错愕得不知该做何反应,就见向近凌一步步离开。他抓紧桌上的录音笔,正打算踩毁时,却看见走远的向近凌匆地转身扬起另一支。  。 “钟念!”她大喊,把对他所有的同情和友谊喊尽。“忘了告诉你,我若是真的曾因你而寻短,那还真是堕落了!”她灿烂地绽出美丽的笑颜,旋身走过街道的弯角。 过了一个路口,向近凌看见一辆熟悉的休旅车。她捂住微愕的小嘴, 不敢置信地跑了过去。车窗缓缓降下,卫欲远还有着些微瘀青的脸庞温柔地对着她。 “都处理完了吗?亲爱的。”他浅浅地笑道。 了然于心的表情让向近凌没有再追问的打算。本来她就不以为自己能骗过卫欲远,想必他已把所有的经过都看入眼中了吧。 向近凌绕过车头,坐上了驾驶座旁。 “有没有觉得我很棒?”她打趣地问着身旁的驾驶。 “我觉得,你的裙子很辣。”他意有所指的看着她过于暴露的美腿。 向近凌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投入卫欲远大大的怀抱。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什么?这笔钱要让我跟你爸再结一次婚?”温莲不敢置信地大叫。 “对啊。妈,你羞不羞啊,讲小声点好不好。”向近凌左顾右盼地确定四下无人后才继续说道: “奶奶说你嫁给老爸时经济状况并不好,完全没有办婚宴,连婚纱都没拍过吔,所以这笔钱让你跟老爸去国外重温结婚的浪漫啊。” “那有必要花到一百万吗?” “我也只有那么多呀。”向近凌理所当然地应着。“而且我又没结过婚,怎么知道要花费多少呢。” “那你跟欲远的结婚基金呢?”温莲怀疑地说。她女儿该不会有孝心到完全没为自己盘算吧? “再存就有了呀。我别的户头还有钱,这一百万是专门存给你结婚用的。而且我也未必会那么早嫁,你何苦瞎操心。” “你唷。”温莲既感动又无奈地看着女儿。 “妈。”向近凌撒娇地勾住母亲的手臂,微笑地说:“怎么样?嫁不嫁?” “这个嘛……”温莲沉吟了一会。都半百的人了还去二次结婚,其实脸皮薄的她还颇为害羞呢。 “你可以带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道去,就顺便当成家族旅游好了。我会留在家里帮你照顾恩尧。” “我看是恩尧跟欲远照顾你吧。”她用手指爱怜地点了下女儿的头,为她的心意感到深深的暖意。 “没差别嘛。”向近凌笑笑地继续说服:“嫁不嫁?嫁嘛!好呗。” 等到温莲一点头,她就开心地打开房门。向天茂、向天茂的父母、向恩尧、卫欲远,还有向妞妞全挤在门外。温莲尴尬地轻轻咳了几声,大家很识相地赶紧各自闪人。 向恩尧搀扶着爷爷奶奶下楼看电视,向天茂把妞妞放下让它跑下楼,卫欲远则和向近凌轻巧愉快地溜到三楼房间。 “你之前疯狂地兼差,真的是为了赚让伯母伯父结婚的一百万?”卫欲远好奇地问。 “在老爸赚不到钱的时候,我妈在工厂当了很久的女工维持家计。她很早就嫁给了爸爸,两人一起打拚,所以年轻时没享到什么福。许多老一辈的夫妻可能都经历过这样的生活,可是我妈妈直到怀胎生了我之后,还持续辛苦了好久。”向近凌拾起地板上的书,边整理回书柜边说。 “我想谢谢妈妈当初没有拿掉我,所以这是我对她唯一能做到的感恩方式。其实这笔钱要老爸拿出来应该还是支付得起,可是老妈一定不愿意,花我的钱她会干脆一点点。” 卫欲远没有打断她,静静地听着。 “我很在意我的父母呀,所以不想因为长大了,就还忘孩童时期以父母为天的感觉。毕业之后听奶奶提起我几乎没有记忆的以前,就决定要快点赚到足够的金额,还给老妈身为女人的一个梦想。” 向近凌站起身继续摆书,背对着卫欲远打趣说道:“本人现在存款数字只有少少的二位数,所以我很有良知的提醒你,想早点结婚就要赶紧物色新对象唷。” 她还来不及转身,卫欲远就已从她身后轻轻环抱住她。他细细啃吻着她的耳朵,一边低喃:“我没有要换新对象。听说我有足够的存款可以应付你这位妻子。” 他完全不介意向近凌对父母的心意,反让他更加深对她的浓情蜜意。 “卫……等等,楼下有我爸妈吔!而且……该死的,我们没有锁门!”向近凌被他弄得全身酥麻而摊软,终于不再言语。 卫欲远的啃咬无法停止地滑到她的颈项,他手由后侧扶抱住向近凌的腰,她绋红的脸让他忍不住把亲吻移回苹果般的脸颊。 “汪汪!”不识相的狗声从门外传入,妞妞想要跟着向近凌进房,它拼命抓门,不停地吠叫。 卫欲远轻叹了口气,停住了细吻,伏在向近凌肩上苦笑。 “你家的妞妞真是训练有素。” 向近凌转身拍拍卫欲远,很不诚恳地安慰笑道: “它是我的伴娘兼嫁妆哦,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被卫欲远惊愕的反应弄得噗哧一笑,向近凌快乐地走去开门,抱起妞妞后跟着提议: “亲爱的,我们带妞妞去散步好不好?” 卫欲远幸福地从背后将向近凌与她手上的小狗一把纳入,缓缓地走下楼;打开大门时,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她淡淡地笑着,知道自己会永远被安稳地护卫在这个怀中。 大手牵小手,交扣的十只手指,流泻旖旎的温柔。 向近凌舒坦地让卫欲远带路,是个美好的下午。 卫欲远牢固地掌握向近凌的方向,在这个无可取代的—— 属于他和她的幸福的下午。 【全书完】 后记 下笔写稿的这段时间,印象最深的是两件事。现在想想,好像也只记得这两件。一好一坏,依照美好的定律,先说坏的好了,最坏的境遇就是作噩梦。有一整周,几乎每天睡眠时,都会在梦中浮现出文字中的情节。神志不清下的编排当然有些乱糟糟,结果我都会在半夜吓醒,想说这是什么夸张的情节啊!然后哀号一声又倒回去,失眠许久才又入睡。这一来就非得躺到隔日日头高升,才能满足地起床。 那么,好事又是什么呢? 因为常睡晚了,所以变得少出门,结果莫名其妙地就变白了,每天笑呵呵地在镜子前洒花转圈。“一白遮三丑”,我爱煞这句话了。 那么,我究竟有没有遮到丑呢?不停地询问家人,最后答案很残忍——没有。 因为少动,所以胖了。(洒什么花,全吃下去好了!啊呜!) 不过我还是以“变白”沾沾自喜,所以依然过着愉快的生活、依然想要构思下一个故事、依然白天藏匿在家,晚上四处溜晃。很乐观,是不? 回到这篇故事主题,采用老师当成男女主角的职业,纯粹只是因为我常常幻想老师们背后的生活。这是个门槛比较低、形象要求却高、也常常被鞭策的职业。幻想完之后,觉得经历了一回,就心满意足了。偶尔会想起日剧里热血、麻辣,或是恶魔般的老师形象,也挺不错的,不过还没有尝试的功力……担心会被我弄成惊悚小说之类的(从此转换跑道就尴尬了)。 不过也因为如此,所以没能有个撼人肺腑、痛哭流涕、爱意奔腾直到山沉地和的感性书名。一开始绞尽脑汁构思了许多,最后还是用了淡淡的名称。淡味有属于淡味的浪漫,是吧?(我后来挺喜欢的。) 现在经过小学校门,都会不禁微笑偷看一下里头,希望我的症状快点消失。这一来就很担心,若是之后碰触到警察的行业,每天都在警察局前面傻笑,能看吗?我的天! 第一本书,要请大家多多指教、不吝赐教。 在这里大喊口号说:我会再接再厉!无论刮风、下雨、跌跤、滑倒,都会努力继续往下走。好像有些害羞脸红,不过也是实话。 至少目前,希望自己能尽力在想要耕耘的地方好好播种,也希望以后只留下“美白”的优点,“恶梦”的状况就赶紧一脚踹飞吧。 祝大家每天都安好,下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