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卦》 第一章 寻镇是个普通的小镇。普通的小街,普通的房屋,普通的住民,还有普通的卦摊。 卦摊摆在镇上的破庙傍,庙的生意并不好做,镇上来来回回就那么多人,知根知底的,不需求什么,不需算什么。自然香烟不旺,不旺的连个和尚都没有。 庙的生意不好,自然连带着它旁边的卦摊也是如此,人要吃饭,自然摆卦摊的也要吃饭,算卦,看病还兼卖一点香柱,到后来,干脆算卦师傅就住在庙里看庙。镇上的人到没有什么意见,多个打扫庙的,逢年过节的,拜拜神上上香也方便。 八九今天早上一起来,打扫了院子,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到镇北头的老油条买了三根油条,走了半时辰的路到镇西头的迎香店,打了二两二锅头,坐在那里吃,吃了半个时辰,算了帐,想到今天天气好就又买了半斤猪耳朵当中午下酒的。这才慢慢的踱回去。 八九本不叫八九,因他说话总爱说八九不离十,渐渐镇民都叫他八九。 八九是摆卦摊的,没有人说得出他算得准不准,但所有人都说得出他能喝酒。没有人知道他一天喝多少的酒——除了迎香店的老板。迎香店的老板是这里的名人,镇民可能不知道县官,但没有人不知道迎香店的老板,莫大娘。镇民可以不尊敬官员,但个个说起莫大娘都竖起大指拇。 莫大娘并不很大,二八加十的年龄,风韵十足。她也不姓莫,只因她死去的丈夫姓莫。 莫大娘爱穿绿衣,莫大娘为人豪爽,莫大娘说一不二。莫大娘可以为救他人人命,千金全散。莫大娘可以为了一个小孩,一人独闯山寨。莫大娘的故事说三天都说不完。而知道莫大娘所有故事的就只有一个聋哑人——小六。 小六不是天生的聋哑,只因为小时的一场病,耳朵听不出声了。 小六据说是莫大娘在十二前捡来的,从捡到起就一直跟着莫大娘,莫大娘开店,他就打杂,经常被使去做些跑腿的活。 小六也并不小,十七岁的年龄,但是看起来像是十三四岁的男孩,瘦瘦弱弱。胆子小,是镇上人对他的唯一感觉。 八九走回庙子已经是中午了,虽说卦摊生意不好,但说不定会有人来算上一卦的。于是,八九把卦摊摆起了,虽是卦摊摆去了,生意要做,但饭更要吃。拿出了刚买的猪耳朵,拿出了陈年的老酒,便坐在卦摊前吃喝起来了。 今天果然是一个好天,许久没有开张的卦摊,今天终于开张了。 来人是个男人,三十出头,瘦精的身材。端端的他直走到摊前坐下。 来者没有开口,八九更没有发话,他的口正忙着对付他买的耳朵。知道八九的都知道八九吃饭喝酒的时候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都不会理的。 镇民这时候都已经回家吃饭了,庙前只剩下坐着的男子,和吃着耳朵的八九。 一个时辰过去了,八九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打了个嗝,挑了挑牙。终于开口了:「什么事?」 「算卦。」 「算什么。」 「算命。」 「生辰八字。」 恭恭敬敬的来人递上了纸条,看了看来者,八九拿过了纸条。 「嗯,不错不错,八九不离十。」拿着指头,八九眯着眼算着。一会睁起了眼在纸条上批了一行字,递回来了。 看来这命算得不错,来者带着满意的表情,拿出了卦金。 「先生,这是一半的卦金,另一半等卦言实现了再付。」 收下钱,闭着眼,八九开始养神了。 八九的摆摊算命,算求卦者的生死富贵,准不准大家说不清。 八九的摆摊算命,让求卦者算他人的命,却是卦卦准,而知道八九卦摊的这个准的全天下不超过十人。 那纸条上只有三行字 白飞霖 今四月初十 五十 不到一刻钟,纸条的内容已经到了莫大娘那里。 *** 四月初十,天下发生一件大事,江南摩华山庄的庄主白飞霖,在宴请各路江湖英雄,祝贺他喜接第五房时,在洞房被刺杀,死后第二天才被发现。 死人却不可怕。 死在洞房不可怕。 但,这次死的人是白飞霖,死的洞房是白飞霖的洞房。 白飞霖何许人,江南摩华山庄庄主,虽才三十岁,但是他的一身武艺尽得他的师师傅金银二仙的真传。有人也许可能不知道白飞霖,但是金银二仙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金掌银剑厉害无比,单是说他们曾十年前二人血洗恶鹰派里,就让听者丧胆,看者无命。白飞霖更是二老收的关门徒弟,他的绝学就是百步听花。百步之外,花落地也能听到。 白飞霖的洞房何种地方,四周八大高手监视,室内更暗藏机关,不知者进得去出不来。 现在他死了,死在自己的洞房中,死在自己的新娘边。死时表情平静,全身上下只有脖子处有一点带血刺痕。 虽只是一点,但一点却要了他的命。 虽只是一点,但所有人知道了,杀死白飞霖的是鬼刺。 金仙的剑,银仙的掌, 医魔的毒,鬼刺的器。 ——江湖四大死器。 没有人能说出金仙的剑,银仙的掌,医魔的毒,鬼刺的器是如何的。因为见了的都已经是死人了,死人是说不出来的。 更没有人知道鬼刺是如何的人,也许他根本就不是人。 只知道,鬼刺的武器从没有失败过,成功的没有人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武器。 只知道,鬼刺的价格很高,高得可以让寻常人家十辈子也用不完。 只知道,如果你是鬼刺的目标,他让你一刻死,你不可以死过一刻。他让你一年不死,你一年内别说是死,连块皮也伤不了。 只知道,鬼刺是夜杀门的刺客之一,至于夜杀门总坛在哪里,有多少个刺客,头是谁,没有一个人知道。 *** 四月十一日一早,八九在院子里捡到了二十五万黄金的银票。 八九今天非常不高兴,虽然前二天在院子里捡了二十五万黄金,虽然他刚才打扫院子时还非常高兴。 而不高兴的原因,就站在他的面前,庙的门头。 镇民都知道这个时候,八九一般都在去镇北买油条的路上,而不是现在站在门头与一个老头对视。 老头很老,满脸的皱与老树皮一样。 老头很脏,穿着的百家衣散发着臭味。 弓着背,长满裂口的手,哆嗦,颤抖着,递过一张纸条。 八九接过了,不是敬老,不是生意。他只想尽快的打发起走老头。因为他要错过了老油条卖油条的时间了。 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八九的脸色变了。 认识八九的人都知道,八九已经十多年没有变过脸色了,最后一次变脸色,是在他的爹死的时候。 看了老头一眼,八九说句:「等二天。」便匆匆离开了庙。 看样子非常难解决,难得使八九决定不买油条直接去打酒。 纸条上只有二行字 易悱文 一年 *** 易悱文,江湖人称「医魔」。 一年后,天下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鬼刺在风竹园刺杀医魔失败后,反被杀。 这场刺杀,使得那些没有观看到的人起了无限的暇想,江湖人后悔得为什么当时不得什么疑难杂症,能有机会进入风竹园。除了一人——严爷,每当想起这件事,严爷都回味无穷,但却半点不透露当时的情景。 严爷自己不说,天下是没有人能让他说的。严爷名符其实是爷,他在江湖上纵横五十年,声名远播,让人景仰的不是他的武术,而是他的武德,人人见了都高尊他一声「严爷」——只除了二人,一人是少林寺的主持,他都叫严爷为「严施主」,另一个便是易悱文,他叫严爷为「严大哥」。 易悱文「医魔」让人害怕的用毒,和让人敬佩的用药。他的住地风竹园,可以使活着的人死着出来,使快死的人活着出来。 没有人知道易悱文的武功,他的药和他的毒,还有视他为恩人的江湖人的剑,已经让想知道的人永远都无法知道。 易悱文的仇敌很多,易悱文的朋友也很多。 现在,他正舒舒服服的坐在「地上楼」的那张据说是天下第一的玉椅上,与地上楼的楼主,他的朋友,楼远扬下着用夜明珠做的棋。 地上楼,楼名怪,楼内的东西更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得不到的。天下之物,只要你说,地上楼都能找得到。 而楼主楼远扬更是为得宝物用尽心思。 「琼瑶玉琼杯」此杯能使注入清水变成最香的酒,为得到它楼远扬花了三十万两黄金,还翻了三千个跟头,只因卖者提出要求他在京城最热闹的街市上翻三千跟头,而楼远扬花了半刻钟送去了三十万两黄金,用了二天不吃不喝在京城最热闹的街市翻了三千个跟头。 现在他们正在下棋,旁边是一个少年在伺候着。 少年瘦而高佻,站在易悱文的旁边整整六个时辰,一句话没说。 少年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他整整十四年没有开口说过话。 少年一年前叫小六,现在叫竹君。 寻镇今年也发生了大事。突然一夜之间,庙里住的八九不见了,连莫大娘也突然消失了。镇民都传说着跟一年前消失了小六有关。一年前的某一天,小六像是疯了一样从寻镇跑了出去。 小六虽是聋哑,但小六没有断手断脚,但是小六跑的那天,镇民都看见小六的右手被砍断了三个指头,血顺着路流下,发疯的小六跑出寻镇以后,就在也没有人见过他了。 竹君每当想起当年的事都心有余悸。 八九明的是摆卦的,暗的却是夜杀门接生意的,莫大娘明的是迎香店老板,暗的就是夜杀门的绿坛主,即然他们都有明暗两个身份,小六也不例外,小六明的是店里打杂的,暗的却是夜杀门的绿坛传递消息了,每次借跑腿,将消息传到夜杀门的秘密接口点,没有人会怀疑一个聋哑人跑到药铺看病的。 一年前的一天就像往常一样,小六接过了莫大娘像平常一样交待要的东西,去了县城。但不同的是这次莫大娘交待要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很平常,但对于只听到一次的小六都不平常了。因为,小六只在四年前听到莫大娘这样对他说过,而当年住在被称为固若金汤的寒堡的堡主,当年的武林盟主就死在他的房间内。 好奇之心人人有之,小六也不例外。小六是不允许看那些条子的,那天鬼使神差他打开了,条子的内容非常的简单,不过就是一些日用品,外人捡着了只当是废纸一张丢了,但天下有四个人知道内容的含意,其中一个就是小六。 纸条翻译过来就是易悱文,一年,1000,18 小六不知道易悱文是谁,但知道他非平常人。一年的时间,一千万两的黄金,18号杀手。小六不知道18号杀手是谁,但莫大娘知道,他就是江湖上人称鬼刺。 小六买了应该买的,顺便像平常一样去看看自己的病,就回寻镇了。 莫大娘等着小六回来关门。 像平常一样关了门,小六要回房了。莫大娘叫住了小六,小六听不到话,但小六看得来唇言。 竹君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的情景。 莫大娘用口形问了一句:「你看了没看条子。」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小六知道自己糟了,莫大娘的刀已经砍过来了。 小六有武功,小六的武功也非常的高,但高不过莫大娘。 一刀下来,小六的命是保住了,但小六的手指没有保住。 小六非常的聪明,他跑出了店。莫大娘不敢跑出来,因为她拿着刀,刀上有血,她身上也有血。 小六非常的幸运,他跑出了寻镇,遇到了严爷,那里严爷正去赶去风竹园的路上。每年,严爷都要去风竹园冶他的脚伤。 易悱文知道了鬼刺的下一个目标了。 风竹园是个风景美丽的地方,知道风竹园名字的人很多,但知道它在什么位置的就不多了。 风竹园内奇花怪果,风竹园内机关迷布。 风竹园是个好地方,严爷喜欢它,小六更喜欢。因为他找到了保命的地方。 小六留在了风竹园,易悱文将他改名为竹君。 竹君叫小六时,是给莫大娘打杂,叫竹君时,是给易悱文打杂。 一年前易悱文救了小六的命,一年后,竹君救了易悱文的命。 风竹园现在有四个人住着,易悱文,松伯,兰子,还有一年前来的竹君。 兰子是八年前易悱文的朋友临终前托付给他的。 松伯是十二年前易悱文的师傅临死前将易悱文托付的人。 兰子专门负责人的饮食,松伯专门负责花草的浇灌。 而竹君在竹园一年,易悱文教他识别药材,自然他就专门整理药草。 风竹园不好进,除非你是得了奇病,而那天易悱文心情又好,再加上你不惹兰子讨厌,那你有可能进得去。 但有些人,没有重病,也不必在乎易悱文心情,即使招兰子讨厌他也能进去风竹园。 荆美人就是一个,荆美人顾名思义,姓荆的美人。 荆美人不姓荆,只因为她像荆棘一样多刺,碰一下便是血。但面对易悱文时,她的刺都成了丝,唯恐不把易悱文缠的死死的。 荆美人非常美丽,看起来像一朵花,笑起来更像一朵花,特别是面对易悱文时那笑真是美媚风情万种于一身妖娆娇艳,只等着对面的人被笑醉了。 荆美人是易悱文的朋友。但易悱文对于荆美人就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荆美人一直等着有一天,她能进风竹园,更能进易悱文的卧室,特别是晚上。 兰子讨厌荆美人来之后,缠着易悱文,而竹君也讨厌荆美人来了之后,霸占易悱文的手。 易悱文,看到他的人都无法相信,他就是江湖上神秘莫测的医毒。他太年轻,也太出色了。没有使毒者的阴险狠毒之色。女子看了莫不说他冷俊体贴,是个学者;男人说他气概非凡,是个剑士;老者均赞他博学多才却胸怀若谷,是个隐者。而仇敌无一不说他心狠手辣。是个奸杰。 没有人知道,易悱文是怎样的人,松伯不清楚,兰子不清楚,竹君更不清楚了。 竹君只知道的是易悱文的手很大很热,特别是他手把手教竹君整理药草的时候,手牢牢抓住自己,把自己抱围在身体内时。每次接触到易悱文的手都让竹君的心跳加快,快的好比慢鼓变快鼓,快的让竹君像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次教导下来,竹君的脸可以比上喝一两白酒的,红得像火。竹君不会喝酒,第一次是在竹风园内,被荆美人逼着喝了一杯,那一杯后的结果,使得荆美人从此以后,看见竹君喝水都避之。 易悱文喜欢教竹君,一是因为竹君很聪明,二是因为竹君很安静。 竹君很安静,他带来的麻烦也很安静。 以往来风竹园的不是要药,就是要毒,而现在是要命的,原来来的多是病客,现在来的多是刺客。 刺客要命并不是易悱文的命,易悱文的命太值钱,不是人人都要得了的。 竹君的命就不一样了,竹君的命不值钱,值钱的就只有竹君知道的夜杀门秘密,其实竹君知道的也不多,但并不影响夜杀门杀竹君的决心。 但是风竹园不好进,易悱文不好杀,竹君也不好杀。 风竹园不好进是因为里面机关重重,更有八卦阵变化包含其中,若走不好进了毒花毒虫放的地方,或误踩机关,只有一死。 易悱文不好杀,那是因为没有人近得了身除了风竹园的三位,以及他最好的朋友。 竹君也不好杀,虽然他听不到,说不出,但是他却能感觉。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气,特别是杀手,当他杀人时更有一股杀气。竹君能感觉到靠近他的人的气,更能感觉到靠近他的杀手的气,杀手若被被杀目标发现,那他的任务就已经失败。所以一年来,刺客都是安静的来,也安静的去。 竹君的感觉不仅救了自己,更在那一天救了易悱文。 那天是什么日子,那天是竹君来着满一年的日子,那天是严爷一年来一次的日子,也是鬼刺刺杀易悱文失败的日子。 那天易悱文很高兴,因为严爷的到来,他们是忘年之交。 那天严爷很高兴,因为一年只尝得了一次易悱文的手艺。 那天兰子很高兴,因为荆美人看到严爷来,就溜了。荆美人很怕严爷,因为是她的爷。 那天松伯很高兴,因为他照顾了很久的一盆夜芒花花开了。 那天竹君也很高兴,他和严爷的高兴是一样的。 易悱文一年只下厨一次,他做的菜全是用药做成的,做一顿这样的菜光准备就要用上一年,所以一年就一次。这顿菜,天下人没有几个不想吃的,但天下能吃到的却寥寥可数。严爷从不愿错过,楼远扬也不愿错过,但比起千年雪莲开花,他情愿再等一年,毕竟他活不了千年。 那天的情景还清清楚楚的记在严爷心里的。 菜吃得非常的舒服,吃完以后全身舒畅,耳清目明。 松伯抱来了夜芒花,夜芒花故名夜里发出光芒的花,此花只在开花瞬间发出光芒。 花要开了,兰子把灯都灭了,大家都全身心的注视着花。 但大家都并不知道夜芒花又叫夜盲花,当花开的瞬间,花的光芒将使人眼在一瞬间看不见。 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了,花果然开了,那耀眼的光芒使人在一瞬间看不清,而鬼刺在这一瞬间出现在房间,刺出了他的剑。 而易悱文到现在还记得那一瞬间发生的事。 就在花要开的瞬间,易悱文突然感觉旁边的竹君身体紧张,那种紧张与他手扶竹君教他整理药草时的紧张不一样。 下一瞬间,易悱文向后转过了身体,而鬼刺正刺出了他的一剑。 而当竹君发出:「唔。」的警告声时,大家眼睛恢复视力,鬼刺已经死在了地上。 没有人知道,易悱文是如何出的招。 没有人知道,鬼刺是什么时候变成松伯的。 第二章 松伯一个与易悱文共同住了十七年,从易悱文七岁学艺开始就一直陪傍的人。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易悱文都了如指掌。 兰子一个与松伯生活了八年的人,从她还是八岁时,就是松伯带着她,松伯的声声笑语,慈言善语都刻在兰子的心里。 严爷与松伯认识了六年的人,虽相交不久,却相识已深,共同对于花的爱好,使得每次到风竹园都要聊上半天。 竹君一个与松伯认识最短的人,不管他来到的时候,是否松伯已经是鬼刺所装,但整整一年,竹君也没有发现松伯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只除了那一晚,鬼刺发出的一瞬间的杀气。 松伯不知所踪,代替他的是一个杀手,一个根本不了解他们的杀手。 没有人知道,鬼刺是什么时候变成松伯的,更没有人知道,夜杀门的消息是如何的广通而神灵。 只有人知道,自从鬼刺刺杀失败以后,夜杀门一夜之间消失了。 江湖盛传,夜杀门的消失是于杀易悱文付的那一半的定金有关,还有就是夜杀门刺杀白飞霖,把金银二仙得罪了。 鬼刺,夜杀门消失了。 江湖人高兴。 竹君高兴,因为没有人再来刺杀他,也没有人来刺杀易悱文了。 易悱文高兴,因为竹君再也不是愁眉不展了。 他俩的关系的变化发生在一个夜晚。 一个那天过去的晚上,一个月亮很亮的晚上,一个让竹君回想起了他的感动和恐惧的晚上。 竹君到现在也记得第一次见易悱文时的那一瞬间的感动,像是寻找了几世的亲人,像是上辈子见过面的人,竹君哭了,哭出泪了。竹君很久没有哭过了,当他还是小六的时候最后一次哭是十二岁那年他的师傅死时。 竹君到现在也记得鬼刺刺杀易悱文的那一瞬间自己的恐惧,从来没有这样过,即使记忆深处,父母被火烧死在自己的面前也没有那样恐惧。像是全身结了冰一样。 竹君到现在也记得想到易悱文有可能会死在鬼刺剑下的一瞬间的痛苦,比他的手指被砍断还要痛,像是心脏被死死的压住,呼吸不过来的痛。 回想起感动,恐惧和痛,自然想到了带着他感动,恐惧和痛的人。 于是,竹君跑去了易悱文的卧室。 易悱文的卧室很好找,即使闭上眼睛竹君也能找到。现在竹君也不需要闭上眼睛,加上月亮很亮,路更好找了,不到片刻,竹君到了易悱文的房间。 跑到了门头,抬起了手,竹君这时犹豫了。 没等他犹豫很久,门开了,穿着单衣的易悱文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易悱文惊讶了,听到了脚步时向自己房间内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是谁了,但一开门时,他还是惊讶了。 像是月宫下凡的仙,不带一点世俗的污秽,竹君就站在自己面前,背后是一轮明月,映着竹君是梦如诗。 像是天间的仙音,当竹君发出「丫」的声音,易悱文的心竟然开始醉了。 还没有等易悱文从这情景中醒来,竹君已经牢牢的抱住易悱文的脖子。 如果鬼刺是这个晚上来刺杀易悱文,那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那是竹君第一次冲动,他从来就没有冲动过,无声的世界早已经将他变成了一个波澜不惊的人,他的性格就像他的世界一样,静静没有声音,淡淡没有色彩,一潭死水。而易悱文是闯入他的世界的,他像一只蝴蝶,像一阵狂风,色彩艳丽变化莫测,竹君被迷惑了,被感染了。他想捉住蝴蝶,他想冲向狂风。 现在他就躺在他的蝴蝶狂风的身下。 易悱文脱过不算很少人的衣服,虽然大多数是他们自己脱。他也在床边脱过女人的衣服也脱过男人的衣服。但从来没有在夜里,去脱一个不需要他冶病的男人的衣服。 竹君长的虽然瘦,但是却不虚。一年内在风竹园的生活让他长的更高也长结实了。匀称的胸膛,浅浅的锁骨,在月亮映照下泛着淡淡玉牙般的光,不是纯白色的,而是带着淡淡黄的玉牙的光。被脱光了衣服坐在床上的竹,是如此的无邪也是如此的诱人,看着竹君的平静眼睛内是依赖是痴迷,易悱文知道,今夜,他被一个叫竹君的生物迷住了。 竹君从来没有和人不穿衣服的躺在一起,更没有人会用嘴轻轻的吻遍全身,特别是有伤的地方。君竹是学武的,只凡是学武的不管武艺的高低,身上都有许多的伤,更别说是一个听不见声音的人。易悱文慢慢的,温柔的吻着伤,好像多吻几次伤口就好了,当然易悱文对别人是用药疗不是用舌疗,舌疗也只是今天第一次用在竹君身上。 用舌头不停地舔弄乳尖,有些痒还带着点痛。虽然竹君从来没有经历过但知道他做什么,从乳头开始一股温暖的感觉从身体的深处溢出来,迅速变热,很快就化为烈焰在燃烧;全身的血液里流动的都是一种叫情欲的东西。身体的血液越流越快,终于热量从身内奔发出了。竹君无力的倒在了床上。 竹君从来没有这样过,他感到害怕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挣扎着,发出「啊,哑……」的声音,竹君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易悱文却听得到,在易悱文的耳朵,竹君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销魂,他从没在那个女人身上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诱人,易悱文从来没有如此紧切的想和一个人溶为一体。 现在就是有十个不穿衣服的美女站在易悱文的前面,易悱文都不会看一眼。 悱文将无力的竹君双脚轻轻的扳开,小小的洞口就自己眼前,紧紧的闭着。这样子让竹君感到十分难看,挣扎着,他拼命的想闭上脚。 练武的韧性都特别好,竹君也是练武的,他的韧性不但很好,他的腰也很软。 所以,他的双脚被扳开,膝盖高高压在他的胸前,下死劲撑开,让他整个的后面毫无遮掩的暴露在易悱文的视线下。在易悱文的眼中那里是圣域,是从来没有被人看见,更别像他这样看的。慢慢的他…… 毫无预警的状况下,刹那间被贯穿身体的激痛撕裂了竹君一样,忍受不了这几乎将身体分成两半的深沉的苦楚,他禁不住发出痛苦的悲鸣。 竹君并不知道他发出的声音有多可怕,易悱文听到了,虽然他已经无法忍受,竹君的身内非常的紧,舒服得令人想尽情在里面肆意驰骋。但看到竹君痛苦的表情,感觉到竹君的下体已经被撕裂,慢慢的易悱文想退出了竹的身体。 竹君很痛,想起了剑穿过身体的痛。剑穿过身体带走生命力的痛,而不是像这样的穿过身体带来生命力的痛,更带着易悱文的体温,紧紧的,竹君抱住了正退出体内的易悱文。几乎是瞬间,刚才流出的血滋润了原本干燥的后面,一鼓作气的易悱文的分身已经达到了直肠的端口。 终于,两人被深深的连在一起。 连续几下深到不可思议的地方的抽 插,竹逐渐放松,因为疼痛而变的僵硬的身体在适应进入的情况后,不可思议的柔软起来,发现竹身体的改变,悱文兴奋了,他缓缓的向外抽出分身,在到达穴口的瞬间在一鼓作气地插入。 竹从来没有如此兴奋也没有如此激动,他紧紧的抓住悱文的手,即使右手只有二个指头,他也想紧紧的接触着悱文。感觉到从悱文身体里流出的热。感觉痛着快乐的感情。感觉到自己的眼前一片红艳,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听到了生命的跳动。 竹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是他想叫,他感觉着自己喉咙的震动,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大声叫着的声音,他看着悱文的脸,热情而奔放的脸,冷俊而深情的眼睛,这一刻,竹感觉自己幸福极了。 竹的腰很软,腰软得悱文以为没有骨头。 竹的颈很细,颈细得悱文以为已被折断。 悱文从没有听过如此热情的叫声,也没看过如此风情的脸。 安静的竹,羞涩的竹,清冷的竹,聪明的竹。 热情的竹,狂热的竹,风情的竹,迷魅的竹。 所有竹都只在悱文的眼中看到。 而竹已经无法看到此时的悱文了,他已经晕过去了。 *** 风竹园今年发生了四件大事。 一件是松伯不知生死,唯一知道真象的人已经死了。 二件是鬼刺刺杀失败死去,使得松伯的行踪成为迷。 三件是竹君与易悱文关系的改变。 四件是兰子某天发现了第三件事,而气走了。 兰子很美丽,兰子很可爱,兰子很顽皮,兰子很多情。 一个很美丽很可爱很顽皮又多情的女子发现在自己很喜欢的二位男子突然间将自己隔在了他们的世界外。那很美丽很可爱很顽皮又多情的女子多半会变成很生气很顽固很无情的小孩。 兰子气走了。 竹和悱文不是没有劝过,但当面对一个已经气晕头脑的人,就是你有一万的真理,一亿个原因,但在她眼中都是一万个谬论,一亿个错误。 兰子跑了。 跑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回来。 易悱文找人不用出门,自然有人会帮他找。 地上楼能找物也能找人,这次也不例外,不到二天的时间,但有人传话给了易悱文,兰子现在「恶虎阁」。 恶虎阁,一个专养老虎的地方。养的不是真老虎,而是比真老虎还厉害十倍的人老虎,人老虎有个专门的名字叫死士。 收到消息的下一分钟,易悱文就放出了一个鸽子。 鸽子飞去的地方是一个叫林谷的地方,那里有一对兄弟,刀哥和刀弟。刀哥不是哥哥是弟弟,刀弟不是弟弟是哥哥。 刀哥和刀弟江湖上非常有名,不是因为他们叫刀哥刀弟却从来不用刀,连菜刀都没有用过。也不是因为刀哥不是哥,刀弟不是弟。他们出名的是他们的看门技术,曾有一家人外去十年,找来刀哥刀弟看门,整整十年过去了,屋里别说是一个人没有进去过,连老鼠都没有出现过。出名的人出场费当然很高,所以没有钱没有名的人是请不动的兄弟的。除了一个地方——「风竹园」,他们七年前就想来守了,刀哥刀弟情愿自己倒贴钱也想守风竹园。不过那时有松伯还有兰子。这次他们如愿了。 易悱文和竹君正赶往去接兰子的路上。兰子在恶虎阁易悱文并不担心,虽然恶虎阁做是卖命的事,但卖的是自己的命,不是别人的命。易悱文奇怪的是兰子为什么在恶虎阁。 仔细的易悱文把兰子这一个月的行踪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 地上楼的情报很详细,不只写了兰子的现在行踪,更是将兰子一个月来的所有行动都写上了,细的连兰子每天吃的什么菜色都报告的一清二楚,而如此详细的原因,谁叫她是楼远扬的干妹妹。 兰子去了严爷的府,也去了地上楼,后来又去了鬼寺拜香,看了六月梅开奇事,到了江南,去了她父母的墓,后来就出现在恶虎阁了 沿途的景色非常的美。景美人也美,易悱文非常的出色,易悱文非常的醒目。玉树临风却又一身豪气,带着三分的深不可测。众人看易悱文,免不了看上一眼他旁边的人,一个很淡的人。 一个很淡的人,竹君给人的印象就是淡,挺的直直的身体,淡淡的眉目,淡淡的表情,连性格都给人淡淡的感觉,一个给人很淡存在感的人。他的鼻很直,唇很薄,他的眉很淡,他的眼是唯一带点亮的地方,带着淡淡雾气的亮。但如果你仔细看上几眼,就会感觉竹君很诱人,不是长的诱人,而是他气质的诱人,味道的诱人,像是一杯淡茶,一口喝是白开水一般,细细的品就会发现其中的滋味,轻而香,淡而纯,茶已凉,而韵还在。 现在易悱文有点不高兴了,易悱文是对这杯茶喝上瘾的人,但并不代表他希望其他人对这杯茶感兴趣了。 竹君感觉到易悱文不高兴,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他的眼睛只看易悱文看风景。而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风景,一道足足盯了一刻钟的风景。 竹君轻轻的靠了靠易悱文的手,竹君很喜欢易悱文的手,不是因为易悱文的手长的很漂亮很大,而是因为他手的温度很热。而竹君的手也很漂亮也很大,但却是很冷,即使是夏天也是冰冷的。竹君不好意思去握悱文的手,只有每次悱文教他的时候,他才能偷偷的感受来自悱文的热,现在他们的关系变了,竹君依然是不好意思,每次只偷偷的靠近一下就马上收回了。 易悱文却不一样,他会一直握住竹君的手,轻轻却很牢的握住,握到竹君没有血色的脸变得绯红。竹君的脸一直都是很苍白没有血色,只有三种情况下会变得很红,一是喝酒,二是悱文握着他的手,三就是在床上,当然不是一个人在床上的时候,而是与易悱文在一个床上,易悱文把他抱在怀里的时候。 对于竹君脸红,易悱文虽然不说,但是内心却十分高兴,毕竟其中二个原因与他有关。 终于,看着竹君的视线已经移开了。但易悱文更不高兴了,因为视线虽然从竹君身上移开了,但视线的主人却向这边移过来了。 现在,易悱文和竹君正坐在临湖酒楼中,而旁边座上的人正向这里走来。 来的人二十七八,一袭的淡青色的衣,身材颀长,满脸温和的笑容,容貌俊挺,温文尔雅。分明一个书生相,却背着大刀。现在书生正在站在易悱文桌子前,面带着笑容,言语不卑不亢:「在下虞江书。今到此一游,看两位气度不凡,特上前结交,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虞江书,江湖风云人物,人称「慈笑书生」。 天下有四死器,自然有四活器。 书生的刀,玉女的针 医魔的药,万爷的财 没有人从金仙的剑下活着,也没有人从书生的刀下死去。书生的刀是一把没有开锋的刀。书生不要人命,但如果惹毛了书生,他会笑着让你生不如死。 伸手不打笑脸人,书生笑着,笑着慈心善目。这种搭腔的语,别人说着就显得冒失,书生说着就显诚心真意,诚心真意得你若不理就是你的无礼了。 易悱文站了起来,双手一抱,爽朗的说:「原来是慈笑书生,你的大名久知,在下易悱文。」 书生的笑意更浓了:「原来阁下便是易悱文兄,久仰大名,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传奇人物。」 「见笑了,多是虚传。既是有缘,不如大家坐下,聚一聚萍水之缘。」易悱文笑着,很爽快的邀请书生坐下。 书生很大方,既然邀请了,不坐显得小气。便端端的坐在竹君的对面。 「不知这位小弟是何人。」笑意浓浓的看着竹君。 「他不能语。他是我的表亲,因身体不适不曾出门过,自然也无名江湖。」易悱文不想书生知道竹君的名。 「哦,原是如此,我是感到如此人,竟不曾在江湖上见过。」 「那二位到此可是游玩,如不嫌弃小可能否与二位同行。」话对着易悱文说,目光却看着竹君。 「哈哈,虞江书兄言重了,愿与我两人一同前行本是快事一件,但身有急事,不便耽搁,如他日有缘,再一圆今日之憾。」带着笑,易悱文用语婉转,语气强烈的拒绝。 「那小可只有等着下次,希望还有缘相见。」书生是个明白人。 竹君一直坐着,表情冷淡,只觉眼前二位,脸在笑,而眼无笑,看语看态,本是和睦气氛,但却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竹君不知道,竹君不明白。若笑容会拔衣,竹君的衣服就是穿了二十件都已经被拔下了。若笑容会杀人,书生是二十条命的也早已经死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易悱文借口有事,向书生告辞了。 易悱文对这事不高兴,但其中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直到最后书生也不知道竹君的名字。他如果知道从头到尾,竹君连正眼都没有瞧一眼书生,他会更欣慰的。 途中有不高兴的事也有高兴的事。易悱文最喜欢这次外出的地方,就是他可以只叫一间房,即使房间内有二张床,他也可以抱着竹君到天明。在风竹园,易悱文也可以抱着竹君,但不到天明,竹君就会执意离开回房或是叫易悱文回房,竹君不愿兰子知道,虽然最后还是被兰子知道。 竹君是天生的寒体,不仅手是冷的,连身体也是冰的,即使是在这样的七月。易悱文喜欢这样的竹,明明全身都羞得起红了,但身体还是冰的,不是冷冰的冰,是温冰的冰,明明身体是温热的,但却带着淡淡的清凉。 竹君的腰软但身体并不软,竹君的颈细但全身骨头不细,君竹有一副好的男儿身。虽然抱着没有女人那么软那么香,但是易悱文发现,他越来越喜欢抱着竹君,一个清冷而倔傲的身体。 现在他们到了恶虎阁的门前了。 门是开着的,门外没有一个人。 竹君有些紧张,轻轻的易悱文拍了拍他的手,小声对着他说:「我进去,你在外面。」 如果,竹君会听易悱文这句话,竹君就是不竹君了。 恶虎阁虽有恶字在,但里面却是另一风景,鸟语花香,景色怡人。随着大路走,路上未遇任何人,但二人都知道无数的眼睛从他们站在门外就一直盯着。不一会便到一楼阁「耵水阁」。楼阁边自做的戏泉随着假山的间隙,流下水滴,击出的水声与鸟声到是浑成一体。 恶虎阁很美,恶虎阁很雅,只除了一个败笔,从恶虎阁边的一个侧门传出的声音。 传出的声音很大,很粗。如果熟悉恶虎阁的人会知道,那声音是大老虎发出的。恶虎阁养人老虎,大老虎开恶虎阁。大老虎有个妹叫做母老虎,大老虎和母老虎是这里的主人。 「去他的巴子,老子这次一定要你们死。」 「是谁死,还不知道。」前面的声音,易悱文也许不知道是谁发出的,但后面的声音一听便知,是兰子的。 「还嘴硬,临到死还不知道。」 几乎不用多想,易悱文推开了阁楼侧门。 门里的人很多,门里的人很少,门里的人数恰到好处。 里面只有四个人,二个易悱文认识,二个易悱文不认识。 易悱文认识其中的一男一女,易悱文不认识其中的一男一女。 认识的女的叫兰子,认识的男的叫松伯。 不认识的男的长的武大三粗,满脸胡子,名符其实的大老虎。不认识的女子长得纤细娇弱,好是一朵花,楚楚动人,名不符实的母老虎。 四个人正眼瞪眼,鼻对鼻的激战着,对着一张桌子激战着。桌子上不用数也猜得到有一百四十个木块。那些木块有个总的名字叫麻将。 屋子不是很大,现在却挤了四个人还包括才进来的二个人,人太多了。 恶虎阁的老大老二在这个屋,恶虎阁却没有其他人伺候着,人太少了。 麻将是「国粹」,不会打的人也知道麻将要四个人,四个人少了一个多了一个都打不成,四个正合适。六个人打不成麻将,所以易悱文和竹君只能在旁边看。 易竹二人看他们,但他们并不一定要看易竹二人。正眼也没有瞧一下进来的二个人,四人专心专意的看着牌。仿佛少看一眼,自己胡的牌就跑别人那去了。 兰子盯着牌盯的神轻气爽轻松无比,母老虎盯着牌盯得脸色发白嘴角咬紧,大老虎盯着牌盯的吹胡瞪眼大汗淋漓,松伯盯着牌盯得面无表情颈子僵硬。 麻将属赌,有赌必有赌金。平常赌金是钱,是黄金是白银是珠宝,再高点就是人命了。大老虎,母老虎,兰子,松伯他们一没赌钱,二没赌命,只在赌手上的纸片。 纸片不是白纸,纸片上有字。只有二行字,一行是名字,一行是人身某部分。人名就是现在四个人的名字,人身某部分就是人身上的十个少或多都不影响性命的部分。 兰子里的纸片很丰富多彩,十六张纸片,兰子自己的一张都没少,还加上了母老虎的鼻子,大老虎的右耳加左脚,松伯的舌头,左眼加右眼。 母老虎里的纸片也很多,比兰子还要多一张,但母老虎不高兴,因为她的鼻子在兰子那里,女人爱美,再美的女人,少了鼻子都不美。 大老虎里的纸片很少,只有五张,他的快被刮分完了,保留下来是就只有自己的右手,左手,右脚加舌头,另外一个就是松伯的左耳了。 松伯里的纸片最少,只有二张,最重要的是这仅有的二张都是别人的,别人不是别人就是大老虎的,他的的左耳加左眼。 其实最希望悱文出现的人,不是兰子,而是大老虎。 现在大老虎充分体会到请神容易,送神难。 第三章 人之所以请神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大老虎也不例外。 松伯不是神,是一个平白出现的人,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失踪的,又不知怎么突然出现的人。松伯的消失出乎意料,松伯的出现也无比的神秘,松伯只记得自己是在三月的某一天在风竹园被迷倒,却在六月的某一天在百里之外的恶虎阁门外被叫醒。松伯没有被鬼刺杀死本是正常,毕竟没人付杀松伯的钱。 兰子不是神,兰子也是人,只不过她有个叫赌神的爹。虽然兰子的爹死了,并不代表兰子从她父亲那里学的赌术没有了。 他将兰子请来了。只用一个肉饼就把兰子请进来了,一个松伯做的肉饼,兰子只在九岁时吃过一次,但那味道直到现在兰子也记得了,由于太难吃而记住。而现在他的请神的目的达到了,但这神却不走了,用了二十一个死士,加上他的右耳加左脚,也没请走。 大老虎用松伯引来了兰子,再用兰子引来了易悱文。大老虎真正要请的是易悱文。其实大老虎不用那么麻烦,他只需要直接将松伯在恶虎阁的消息传到风竹园,易悱文自然会出现。但大老虎手痒,难得遇到赌神传人这种机会大老虎怎么会错过。 大老虎好赌,大老虎爱赌,大老虎善赌。但别人却不敢与他赌,因为大老虎喜欢用人命做赌金,大老虎手下的死士足够他赌,大老虎的赌运也特别的好。别人就没有那么多人命和运气和他赌。 易悱文静静的看着,竹君更是静静的看着,竹君没有打过麻将,竹君很好奇,四个人围着一个桌子,对着自己手里的十三张牌看来看去,对于摸在手里的牌是小心翼翼,打出去牌是深思熟虑,对于他人打出的牌更是咬牙切齿。 「这张牌你也敢打,不怕老子胡你的。」眼闪金花,指着兰子打出的四万,大老虎大叫。 「胡呀,我怕你胡。」兰子轻声说。 「老子不胡,我……」 「自摸。」很深沉的,松伯发出一声。 松伯不是接大老虎的话,而是松伯胡牌了。 这一局下来,兰子十五张,母老虎十六张,大老虎四张,而松伯五张。 接着又开始了一局,大老虎其实已经不想打了,但是不打,以后他的的四肢就只有手了,他也只能骂人,因为五官也只剩下舌头了。 看来,易竹二人的到来,带来了松伯的运气,不一会,松伯又一次胡牌了。 终于母老虎忍不住了。毕竟现在她只有鼻子少了。手一推,娇声的说:「不玩了,坐了那么久,太累了。」的确很久,这桌麻将他们已经打了整整一天半了。 既然妹妹都说不打了,做哥哥的当然要敬老爱幼,再加上他真正请的神已经达了,自然要先办正事。 这边把麻将一推,那边便满脸笑容的对着易悱文,如果说慈笑书生的笑是自然亲切,那大老虎的笑就是做作可怕。但大老虎不在乎,因为不是他看。 「哈哈,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医魔,易悱文。好好,果然是英雄少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请请那边大厅上坐。」说着便在前面带路了。 「耵水阁」正门进去是一个大厅,四四方方,与寻常大户没有什么差别。这边各位坐下,那边便有人上茶。 大老虎很直爽,一坐下便开门见山:「易大侠,今天我们就不绕圈子了。其实这次有事相求,所以用这种方法以求相见。请见谅。」 「大当家是求医。」像是司空见惯,易悱文很平静的说道。易悱文很清楚,要毒无需自己亲自上门,求医也无需自己上门服务,除非病人已经不能移动。 「好直爽。我只请易大侠能救一人。」大老虎脸上的笑意已经没有了。 「那大当家知道我医病的规矩。」端起了放在边上的茶,易悱文浅浅的喝上一口。 「知道,非疑症不医,非重病不医,非上门不医。」 「那大当家认为所有的规矩都符合了。」淡淡的笑了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茶。 「当然没有,这非上门不救,可不是说要让悱文哥上门。」兰子站在易悱文的边上插上了一言。 大老虎脸色微变了。大老虎变脸,兰子可不怕,笑咪咪的说道:「大老虎,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利用我引来悱文哥我还没有找你算帐。现在我们先将这几天的赌帐清清,前几天我赢的人,我先放在你这里,现在就算算你要割给我的其他东西。」 「哎,兰子妹,大家都是赌着玩的,那当真。再说我们那能割松伯的,你说是不是?」娇滴滴的,母老虎终于发话了,边说着那脸边开成了花。 「兰子不许胡闹。」易悱文知道,大老虎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粗犷,母老虎也不是像表面上那样娇弱,不然他们也不叫老虎了,什么叫老虎,吃人不吐骨头。松伯在这里,兰子没有事,那都是因为他们有事相求。否则,那此躲在暗处的人早已经将他们变成肉浆了。 「兰子年岁还小,不懂事,还望见谅。现在易悱文有个不请之请还望二位当家的答应。」嘴角边带着淡淡的轻笑,冷静而锐利的眼神轻轻的扫了面前的二位。易悱文这边笑看两人,那边母老虎的脸已经是红晕上来了,双眼如丝看着易悱文。 竹君没有看见过老虎,更没有看见过老虎害羞,但今天他不仅看到了比老虎还厉害的人,更看到了不输老虎厉害的母老虎害羞。 轻声娇笑着,看着易悱文,母老虎很温柔的说:「不知易大侠所求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易悱文自知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是一诺九鼎之人,对于赌约之事自然更是一言九鼎,但现在易悱文就肯请两位当家收回赌约。」 「这是为何?」故做为难,大老虎大声的说着。 「本大当家和二当家胜待兰子和松伯,悱文已经万分感谢,又那能让大当家二当家再破费。今天,易悱文只想带走兰子和松伯,不想再增加或减少什么了,不知两位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就做罢。」 易悱文的意思很明白了,一是他要带走兰子和松伯,带走的是两个完整的人。二是他不想带走其它的人,不管是不是完整或不完整的人。在一阵推违中,最后大老虎勉强的同意了易悱文的要求。 事情本要结束,但是大老虎依然想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 这次换大老虎请求易悱文了。 「我知道,这样做不合易大侠的规矩,但事出无奈,所以才会想到借用松伯和兰小姐的名义,请来易大侠,还望易大侠看在我的薄面上,看上一看病人。」 「哦,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看一看病人,这事就算了了。」波澜不惊的易悱文很平静的注视着大老虎。 「只要易兄看了病人,如你不愿意治,我绝不勉强。」刚才还诚惶诚恐的表情,突然却变得几乎带着得意而自信的表情,那脸只说明一句话,易悱文看了人一定会救人的。 凡人都有好奇,易悱文不好奇,竹君也不好奇,就连站在竹君旁边的松伯也不好奇,只除了一个人,兰子。兰子很好奇是什么人让大老虎如此毫无理由的自信,是什么人让大老虎如此费尽心机。 而眼前的人值得大老虎无理由的自信,也值得大老虎如此费尽心机。 *** 竹君惊呆了,美人,竹君不是没有看过的,荆美人的媚,兰子的俏,莫大娘的艳,甚至是曾经遇到没有细看的书生的俊,那都是属于世上男女不同体态的美,也包括站在他旁边,见到面前的人有一丝分神的易悱文的魅。而眼前的人却美得无骨。 人正躺在一个小园亭的凉床上,美丽无暇的脸孔,乌黑弯弯的眉,一双眼眸幽深婉柔,静静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闪亮的头发柔顺的散落在床上,苍白肌肤在灿烂的阳光下几近透明。 惟怜是个美女不但很美而且很柔,不只是她的气质柔,长相柔,还有她的身体也是柔的,她得的病叫柔骨症。惟怜活了二十年,有七年都在床上渡过。 惟怜虽然美,但还有至于美的让人说不出话,但易悱文说不出话来,因为她长的太像过去的一个人,一个易悱文记忆深处的人,易悱文的妻子,一个让他感受到十天的家庭幸福,却让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来痛苦的思念,一年时间来怀念。 *** 易悱文出风竹园时有无数的朋友,现在回去是却是无数个朋友再加二个,一个大老虎,一个母老虎。 易悱文出风竹园时是二个人,现在回去却是五个人,易悱文,竹君,惟怜,兰子,还有就是松伯。 日子还是一样的过着,易悱文像平日一样的看病冶病,兰子像平日一样打理饮食,松伯也像平日一样料理着花草,只有竹君感觉到已经不在像平日了。 渐渐的易悱文的怀中不再出现竹君,易悱文手中握住的也不再是竹君,易悱文静静注视的也不是竹君,一切都被另一个名字所代替。面对这一切,竹君无助了,从来就无欲无求的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向别人说出自己的愿望,如何去争取自已想要得到的东西。更别说对于事情的发展感到高兴的兰子和松伯会帮助他。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人,一个从内到外,一言一行都让人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女人味,美丽而不嚣张,温柔而不软弱,多病而不自怜,多才而不高傲。自然兰子和松伯对于惟怜非常的喜欢,特别是兰子,从惟怜那里她感受到早已经失去的母爱。 竹君被刺痛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笑得如此开心的易悱文,也没见过如此温柔的易悱文。看着被易悱文细心的抱在怀中的惟怜,看着被易悱文轻轻的握着手的惟怜,看着被易悱文轻轻扶着能走动的惟怜,虽然竹君知道易悱文对惟怜如此温柔关心是因为她长的像一个人,而抱和握着惟怜更是因为惟怜的病。但他依然感到了一股从心里慢慢升起的恐慌,一切都在悄悄的变化中。 竹的目光在追逐着不再注意自己的易悱文,竹的微笑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易悱文,竹知道自己在等待,等待着易悱文发现自己的恐慌,等待着易悱文重新握住自己的手,或等待着自己的心全部死去,等待着自己的最后希臆的绝望,等待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快乐彻底消失。竹只敢去等待,竹没有去破坏现在的勇气,他怕,怕即使用尽一切都无法得到自己的希望。 竹很坚强,即使耳不能听,他就用眼睛去听着人语鸟叫,嘴不能言,他就用自己的手叙述着自己的故事。右手残了,竹咬着牙,用了一天时间学会用左手进食,用了一年时间学会用左手写出整齐的字,竹本想用一辈子的时间,静静的站在易悱文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学着易悱文教他的功夫,因为他知道自己与易悱文永远无法握着手相拥出现在阳光中。但现在竹发现,一辈子已经变成永远的梦,因为他根本无法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一种陌生的叫嫉妒的感情摧毁了他的平静。无法忍受的像无数的针刺在全身痛得全身像被撕裂成碎片一般,他从來沒有像此刻被煎熬。 竹很自卑,竹君在叫小六,在莫大娘身边十年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叫自卑,小六叫竹君,在易悱文身边一年的时候,竹君知道了这个词的含义。他曾经从来不在乎的他的嘴,他的耳,他的手,甚至他的性别都成了他自卑的地方,因为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实现的愿望,一个他感觉是高不可攀的愿望。而面对这个愿望的另一边却是美丽,温柔,动人,聪明的惟怜。因为他知道惟怜看易悱文的眼神和自己的一样。 八月的气候很好,幽静而清凉的风竹园,让人睡意绵绵,但竹无法入睡,因为冷。 竹从也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冷,不是天气的冷,而是体温的冷,当他偶然间触摸到惟怜的手时,惟怜的手很软,惟怜的手很热,一种熟悉的热,一种与易悱文相同而不同的热。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好像是一块冰,一块已经块要碎去的冰。而易悱文看自己的眼神,更让竹知道了,他终于在了解并眷恋着人体的温暧同时也可能失去了那份温暧的。 静静的竹君躺在床里边,那是竹在三个月前养成的习惯,因为床的外面,易悱文会躺着。竹看着那本应躺着另一个人的另一边床,感觉仿佛一切都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个荒诞滑稽的美梦,那个爱护着自己,拥抱着自己的人是竹自己寂寞而荒凉的心制造出来的。 「不,不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梦,我不要让这一切变成梦,我要它依然是现在。我不要等待了,我不想失去那个梦。」 竹君的心在体内跳去着,竹君的足在石路上跑着。 今天的月亮很亮,月光很柔,轻柔而朦胧的照在树间花丛,像是一首伤感的诗在虫叫鸟鸣中传唱着。 迷乱的心,急促的步子,深深的喘气中,竹的全部意识都在轻轻的祈祷着。 他会等着我的,像那天一样开着门看着我,他会握住我的手告诉我那一切都出自于我的多心,自忧。 我为什么要自卑,我第一次遇见他是也是现在的样子,他抱着的时候也是现在的样子,一切都没有变。悱文请你等着我,等着我告诉你,我一直没有对你说的话,我要说出我的害怕,害怕我太重视你,害怕你太重视别人,害怕自己太在乎你,害怕你不够在乎我。请你一定要等着我,不要让我感觉一切都迟了。我不需要世人的认同,只需要你的确定。 竹从没有想到自己的感情原来如此的激烈,原来自己已经陷了下去,一开始就陷下去,也许早在几世前已经陷下去了。 第一次感觉自己原来是活着的,他的心也能跳如此的快,他的血也能流如此的急,原来从失去亲人那一刻起,他一直就寻找着一个人,一个带给他做人所有感情的人,快乐,迷茫,嫉妒,恐慌,还有幸福。原来自已也拥有这样激烈的感情。原来自己的心里还能容下另一个人。 门就在竹的面前,竹站在那里,看着这扇门,颤抖着却虔诚的推开了门。 站在开着的门前,竹第一次希望自己的眼睛是瞎的。 月亮还是那天的月亮,竹君还是那天的竹君,易悱文还是那天的易悱文,房间还是那天的房间,只是房间中多了一个人,一个正被易悱文抱在怀中轻轻吻着的人。 不可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竹君的血液凝固了,那是易悱文从来不曾对自己做过的事。那也是竹君从来不敢奢望的事,被易悱轻轻的抱着,进行只有情人才会做的亲吻。 那是自己一辈子都无法进入的世界,慢慢的竹的脚向后退去。为什么我的呼吸那么重,我的心跳那么快,我的脚那么僵,为什么别人会得到我从来不敢奢望的吻。发生的事就象梦境一样虚幻而不真切,只是场噩梦吧,我所看到的只是自己幻想的最不希望看到的而已。悱文不在这里,这里什么人都没有,为什么我要跑到这里,我还是等明天早上来好了。 但易悱文抬头的眼神,告诉了竹一切都是真实的。竹崩溃了,他从没有想过易悱文会用如此的眼神看自己,没有不快,没有不悦,甚至没有惊诧,有的只是一片漠然,好像竹君只是走错门的人。一个旁人,无关紧要的旁人。 竹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自己听不到声音,他无法忍受着从易悱文嘴里说出的:「出去。」那么简单的二个字的冰冷,那二个字不仅仅是从房间里出去,也许更是叫自己从他的心中出去。一种会将自己的肉体与灵魂割裂的痛苦。 门关上了,竹静静的站在易悱文的门口。 世界最残酷的事并不是从来没有得到过,而是得到并失去。 今天的月亮很大,呆呆的竹看着倒影在水中的月亮。月亮边上的人是谁,那么丑,那么苍白,今天很冷,为什么他穿那么少。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带着悲哀的嘲笑,嘲笑我的自不量力,你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嘲笑我的无能吗? 请不要嘲笑我,我累了……我不停的找一个人,我找到了那个人,不要他全部属于我,我只想我能属于他,在我无助的时候能静静的拥抱我,在他痛苦的时候,我能静静的站在他身边,我很高兴我找到了他,但……我没有想到,他并不需要……我属于他……请不要嘲笑我……我无法抗拒十多年来从来没有的被重视的幸福。那种空空的心被填满的幸福……也许那只是我单方的……幸福。请不要嘲笑,我如何能赢得了一个在人心内住了六年的鬼魂化成的人形…… 你为什么笑,那笑看起来像哭,为什么不哭,大声的哭,大声的说出你的怨,让天下的人知道你为什么哭。不要像我,我已经忘记了如何哭了,难道你也像我一样,永远都哭不出来,叫不出来。 「唔,唔。」竹笑了,压抑的,死死的咬着唇笑,竹不敢笑出来,怕笑过以后他什么也没有剩下了,连同泪水都没有了。 看着人越离越远,我却无能为力,我到底那里出错了。难道过去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 是我的自作多情。还是那只是老天的一个玩笑,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玩笑笑的最后就是,那世界根本就不属于我。 如果我能说话,你是不是会停下你的步子,倾听我的心声。如果我能听见,你是不是会加重的脚步,让我听音寻踪,如果,我有一双健康的手,我能不能紧紧的抓住你,不让你离开。如果,我是女人,你是否会拉着我的手并肩走。 拼命的竹摇着头,不是,一切都不是!如果永远只是如果,你从来不会为了什么停住步伐,但为什么你要在我毫无防备,措手不及时,结束一切。为什么你给予以后,又无情的剥去。 水中的人,你为什么哀伤,你的脸在述说着寂寞,痛苦还是惊恐。你现在一定和我一样孤单,如果你无法上岸,那你允许我下水吗?也许说不定我们都不会感到寂寞。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我怕拒绝,太怕了。 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寂寞,这里那么冷,和我的体温一样冷……这里好静,没有风吹过的发飘,雨下的地动,只有天上挂的月亮……月亮好远,我升着手都无法触摸…… 是什么流进了我的口里,那么的凉冰,为什么我看不清月亮了。呵呵,我现在躲在这里,不知道悱文会不会找到我。 我有点累了,我想睡一下,如果悱文找到我,记得要叫醒我…… 第四章 风竹园依然还是与一年前一样,依然还是四个长住的,不同的就是竹君走了惟怜留下了。竹君是带着病走的,竹君要走谁也拦不住,在一个夜里跌落水中感染起寒气,在一个早上不告而辞离开了。 那天早上很早,竹君醒了,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熟悉的脸,那张他看见就会给他带来快乐幸福和痛苦的脸,现在这张脸却自己带着快乐和痛苦。 静静的竹看着他,他深深的看着竹。终于像是山火爆发一样,竹看着眼前的人带的怒气,紧绷的俊美脸庞上带着痛苦的寒气,深邃的双眸像一堆要熊熊燃烧的烈火,全身散发出的一股危险而无奈之气,那种气氛让君感到一丝丝的害怕,这样的悱文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的混杂的气,如此激烈的感情,悱文一直都是平静而温和。 「我应该拿你什么办,昨晚我看见你跳进水,你知道那是如何的感觉吗?你是有意的吗?还好我跟着你,不然……」 死死的悱文抓住躺在床上竹的肩,像要抓住一个快要消失的物品一样。竹君不会消失,但竹君是会死的。如果不是易悱文救起了水中的竹君,那现在竹君不会躺舒服在床上,而是躺在那冷冷的水中。 「你不知道现在我有多恨你。」几乎是用力的易悱文紧紧的抱着竹君。 很久没有感受到的身温,很久没有得到的拥抱,竹几乎有一种依然在做梦的感觉。但颈边的深呼吸,身体感受到来自另一个身体的心跳让竹知道一切都不是梦。 放开了抱着竹的手,看着躺在床上脸色依然很苍白的竹,易悱文心被揪住一样的痛,几乎是不由分说的,易悱文狂烈地吻上了那两片他垂涎已久那发白的唇瓣。 竹脑海里刹那时一片空白,那用力含吮着他的唇,让他无措。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探入他口中挑逗他温软的舌尖,不留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那种让身体迅速的发热的吻,让竹君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与空白,那混乱和空白让竹无法思考,无法行动,连呼吸都不会了。 「唔……」在他竹君快要窒息的时候,易悱文终于离开了竹的唇。现在竹的脸不在是苍白的,竹的唇也不再是白色的,第一易悱文发现竹竟然是如此的美艳,一种与性别无关的美艳。散着的黑发衬着微微发红的脸,明媚带着水气会说话的的双眼,被吻的红肿的唇,微微露出锁骨。一切都在说着一种风情一种情感,那种风情叫撩人,那种情感叫爱恋。 易悱文看着竹几乎一字一句的说着:「你马上离开风竹园。」 易悱文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他总能很妥善的处理与他人的关系,但竹君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几乎是无法预料的,易悱文没有想到君竹对于他的情绪和感情会有如此大的影响。而让他明白过来的是惟怜。 易悱文很喜欢惟怜,不仅仅是因为她酷似亡妻的长相,更是因为那是他逃避自己强烈感情的借口。 一直以来竹君都静静的待在他的身边,静静的看着他,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静静的迷恋着他,静静让易悱文没有感觉出来竹君对他产生的影响。直到惟怜的出现,易悱文才猛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亡妻的影子渐渐的在他的心里淡了,细细一想居然无法回忆起她的样子。而现在填满他心里的是一个淡淡的人,一个叫竹君的人。 易悱文感到了恐惧,他第一次害怕感情,怕那美丽的十天和痛苦的五年再出现在他的人生,虽然妻子是在他十八岁那年死去的,但那种人生无情,生命无常的痛却到现在他还记着。他不敢再去经历那种痛苦,因为一想起竹君在自己的面前无助的死去,易悱文的心脏几乎是绞起的痛,那种要掏空思想,摧毁意志的痛,他知道了竹君有足够毁掉他的力量。 而在那个夜里他也知道了,他也有足够毁掉竹君的力量。 于是,他要逃避两人的自毁,他要避免那还没有达到无可挽回的可能,用了最笨的方式,用了他认为只是短痛的方式,用了他认为最能自欺欺人的方式,将竹君粗暴的驱除他的生命,也将自己赶出竹君的世界。 而这一切,只因为鬼刺还活着。 鬼刺没有死那是一个很可笑的事,但是易悱文知道,很强烈的危险感向他袭来,第一次他有了无法把握的事,他不知道鬼刺将会是谁,不知道鬼刺什么时候会刺出他的武器,但他知道,竹君的存在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也不像以前那此冷静。同时他死了,相信竹君也不会独活的。他想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那怕他会被刺中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愿去冒险。 有时恨比爱更能让一个人活下去。 天很热,风很暖,人很多,声很杂。 竹君不知他是如何走出竹风园的,没有目的的他独自游荡在路中。 三人三剑向着竹君刺出。 五人死去,三剑断去。 有时死士的名字也可叫做替人去死的勇士。 风竹园很平静,即使是一只鸽子飞进都不影响风竹园的平静。 鸽子很白,鸽子很肥。 鸽子不是用来玩,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看的,用来看它脚上绑的纸条的,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很少,但足够让看者放心了。 竹遇虞 *** 竹君不知是如何遇见虞江书的,虞江书「慈笑书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幸运的遇见了竹君。 从第一次见面,书生就对竹君有了深刻的印象,不是对于竹君有一身不错的武功有印象,也不是竹君的特殊情况有印象,而是书生从来有没见过这样的人,如此淡然的人,仿佛人世间的名,利,权都不曾出现于他的眼中,干净得不曾经历过世俗的磨练。 从第一次见面,竹君就对书生没有什么印象,第一次见面时竹君的所有视线都幸福的落在易悱文身上,而第二次见面,竹君的所有心灵都沉浸痛苦中。 至到与书生待上二天后,竹君才有反应了。 书生很惊讶也很生气,如果说曾经竹君的淡是漠然的淡,是对物质无视的淡。那现在竹君的淡是死灰的淡,是对生命无视的淡。前者的淡是对死的淡,后者的淡是对生的淡。那双唯一带着亮点的眼睛,现在是一片木然,苍白而微带黄的皮肤,瘦瘦的身体,让书生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死人,一个濒临心灵死亡的人。 竹君能忍受这样的毁灭,书生不能忍受竹君的自毁,易悱文也不能忍受这样自毁的竹君。这时他明白竹君要比鬼刺重要多了,他将鬼刺的威胁看的过重,将竹君的影响看的太轻。 这里是枫花山庄,不是风竹园。这里是虞江书为竹君安排的房间,不是易悱文为竹君准备的房间。 虽然不是风竹园也不是竹君曾住过的一年多的房间,但出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二个憔悴的人凝视着。 竹君静静的站了起来,看着走向他的易悱文,看着易悱文伸出的手,看着易悱文脸上淡淡的微笑,看着易悱文轻声的说到:「一起回家吧。」 家,竹君失去了十三年的一个词,为了这个词,他等了十三年。现在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竹的生命了。为了这个词,竹原谅了悱文曾经给他的伤害,因为他知道那是自己自愿接受的爱带来的伤。 家,易悱文已经六年没有说出口的词,现在终于说出了,带着绝不回头的气势,带着对过去的痛苦现在的不安和未来的希望。他知道他会将快乐和痛苦与竹君一起分享,因为人生不应将未来全部押在未知上。 紧紧的二只手深深的握住了。紧紧的两颗受伤的心靠在了一起。 「慢。」一人走了进来。 竹君原谅了易悱文并不代表虞江书谅解易悱文。 从一开始,虞江书就很喜欢竹君,从一开始,虞江书就很关心竹君。 从一开始,虞江书就对易悱文很不满,从一开始虞江书就对易悱文很嫉妒。 从一开始,虞江书就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感情,喜与怒,从一开始虞江书就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武器,一把刀。 刀用来做什么的。 刀锋用来切,刀背用来剁,刀尖用来挑,刀把用来敲。 现在虞江书正拿着他的刀,面对着易悱文,至于他要用刀那一部分只有他自己知道。 英雄喜欢吹风,英雄喜欢站在屋顶上吹风。 虞江书和易悱文是江湖上公认英雄,他们喜不喜欢吹风,江湖中的人不知道也不敢问,但至少现在他们站在屋顶上吹风。 竹君不知道为什么易悱文接受虞江书的挑战。 易悱文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接受虞江书的挑战。 虞江书只说了一句话:「得失不由人,生死不由天。」 易悱文懂虞江书这句话的意义,虞江书也明白易悱文的心境。 竹君站在屋下,看着屋顶的人,他不明白这场比试的意义,因为他不是江湖人。江湖人知道英雄惜英雄,更别说两人都是江湖中的英雄,高处不胜寒,难得有机会相互切磋武艺。江湖人更知道要看他们的比试较量的不可能性,四大生器四大死器从来没有比试的,特别是易悱文。现在他们有机会看见,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机会,除了竹君。 九月的月亮很亮,照着屋上银白色的刀身如出水之龙,莹光剔透。 九月的风不大,微微吹对着屋上一青一蓝之衣角微飘。 「点到这止。」 易悱文腰间有一把剑,一把从没有离身的剑,一把放在剑鞘中的剑,一把除了易悱文没有人看过剑。 屋上人身闪跃,书生凌波一步,转到悱文左后方,右手一带刀挥即出。悱文轻转后退,「锵,」一声清鸣,剑脱鞘,恰接住快速而来的刀,剑气飞腾,刀光闪烁。 刀飞,剑舞。刀只是轻飞,剑只有一舞。 「铮铮!」刀剑合鸣,人影飘摇。 一声轻啸,人影相分。 高手过招千招不见胜败,高手过招一招定输赢。 书生的刀还在手中,易悱文的剑已经入鞘,只是一瞬间书生看清的那把剑,一把只有一半剑身的剑,一把通体发红,在月的映照向闪烁着诡秘之光的剑。 就如同除了竹君无人知道这次比试一样,也无人知道这次比试的输赢,只除了比试的二个人。 *** 竹君被易悱文接回风竹园的第四天,惟怜被大老虎从风竹园里接走了。 竹君是幸福的被接回来,惟怜是失落的被接走,惟怜喜欢易悱文,易悱文也喜欢惟怜,但却不是惟怜想要的喜欢,她想要的喜欢已经属于竹君了。 惟怜不认命,但现在也不得不认命了,毕竟即使她献上了吻,也敌不过竹君的一滴泪,一滴竹君没有留下的,易悱文却看在眼中的泪。 惟怜很大度,惟怜知道她想要的不是她的,惟怜拿的起放的下。在她能站起来的第二天走了,只留下一把琴。 赠琴,珍情,要他们好好珍惜这段情。 琴很好,弹出的音也很美,易悱文很喜欢,竹君更是很珍惜。因为他发现自己虽然发不出声音却可以制造出声音,一种非常美丽的声音,即使他听不到,但易悱文能听见,他也能创造属于自己的声音。 竹君天天练,悱文天天教。两人形影不离,情切意浓,第一次,没旁人来打搅他们的世界了。 终于竹君学会了最简单的一首曲,但在易悱文耳边却是最无人能比的曲。 十月的竹依然很美,十月的琴依然很动听,十月弹琴的君竹很专心。 高堂流月明,万籁不到耳。一听清心魂,飞絮春纷起。(席上听琴) 风竹园内竹君弹琴,风竹园内悱文舞剑。 竹君弹得很痴,悱文舞得很迷。 寒竹映银剑,飞雪吹仙音,清池水泛波,翠竹拂涟漪,人在剑中行,琴在雪中游。一切都如此和谐而诗意,除了一根弦,一根冲入剑影中的弦。 一根应在琴上的弦,应在竹君手中弹挑的弦,应与其它弦共同织成美丽音符的弦。 但,现在那根弦不在琴上,那根弦也不在被竹君弹挑,那根弦也没有发出美丽的音符,只因为它现在正插在易悱文的胸上。 世人知道琴上用来演奏乐曲用的叫弦,它离开琴的以后还是叫弦,即使插在人身体上它也叫弦,但他们却不知道,它的另一个名字,当被鬼刺握住,灌入内力将弦变成一根长针时,它叫死弦,一根可以杀死人的弦。 「你还是刺出来了。即使我有预备,我还是没有躲不过你的一刺。」易悱文捂着胸口伤,笑着面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 伤口留着血,伤口刺的深,一个快接近完美的伤口,只除了一点,它偏了,即使只偏了一点,它也成为了不能死人的伤口。 「如果没有事先知道的话,我一定躲不开这一刺的。我现在应该叫你什么,竹君,小六,还是应该叫鬼刺。」 静静的易悱文看着眼前的人,一个本应在琴前坐着的竹,现在正握着弦的竹,冰冷双眼的竹,脸色苍白的竹,一个不是竹的竹,一个不像杀手的杀手,一个没有杀气的杀手。 躲过的一刺死,躲不开的一刺伤,都是那一刺。 易悱文的胸前流着血,鬼刺的胸也流着血。 易悱文的胸前插着一根弦,一根琴上的弦,鬼刺的胸刺着一把剑,一把只有半个剑身的剑。 才飞舞在手的剑,插地剑轻鸣;才细细弹奏的琴,人走韵音在。 轻雪飞飘,寒竹微摇,景还是当时的景,人还是当时的人,只是点点的血痕破坏了这景这人,破坏了这一季的幽幽恋冬情。 第五章 天世镇,镇不太大,名字却大,天下世界都在此镇。 天世镇的人比大城的人少,比小镇的人多。 天世镇的人很平常,平常人说平常话,除了阿保。 天世镇的人可以不知道别人家里的鸡下了几个蛋,哪家的狗咬伤了哪个人,却不会不知道阿保说了哪些话,知道人说了什么话是一会事,承认那人说的话又是另一会事,更何况是出自于阿保。 阿保,小坐茶站的跑堂,跑堂的嘴都会说,跑堂的话都会编,阿保也不例外,而且更强,因为他的皮很厚,常自称自己为天世镇第一跑堂的,是师出名门,说自己曾被京城某一茶楼高价聘请,但自己嫌京城冬天太冷夏天太热,拒绝了。所以天世镇的人都爱叫他臭屁保。天世镇第一臭屁王。 叫臭屁王的人很多,叫第一臭屁王的却不很多,阿保当自无愧。阿保很臭屁,阿保的屁也是真的臭,臭得那天夜里与他同住的那个实在忍不住了,只好离开房间。 与阿保同住的叫小力,小力的气力大,小力的嗓口大。天世镇都爱叫他吹牛王。什么牛都能吹,即使牛皮已经吹破了,他还是无所谓。臭屁王吹牛王名符其实的二个活宝。 小力憋着气冲出了房间,外面的空气很好,外面的天气很冷。 寒风吹着,衬着天上的星星也分外的清冷,清冷的就像一双双眼睛在夜黑中窥视着人。小力冲出房间身上只披了件外套,哆嗦着小力决定去厨房,厨房里很暖和厨房里很明亮,更重要厨房里有很多吃的。 小力到现在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进厨房,当时就算要被屁臭死,被气憋死,他也应该决不出房间,即使出了房间,他也宁愿被冷死,被冰死,被饿死,他也应该决不进厨房。 每当他讲起当时的事时,他都心有余悸。 厨房里为他提供的不是夜宵,而是一剑。 一个男人在厨房里很平常,一个全身是血,满脸苍白,眼光锐利而冰冷的男人出现在厨房也很正常,但手中拿着一把正滴着血的细剑的陌生男人出现在夜里厨房中就不平常了。 男人当看到小力冲进厨房时脸未变,气未改,仿佛闯进来的只是一只鸡一只狗,男人的眼神也让小力感觉自己只是一只鸡,一只正在被屠宰的鸡。感觉得到自己仿佛被那眼睛穿了个洞,那感觉真实的让小力低下头检查,发现在自己的胸前真的有一个小洞,一个慢慢流着血的洞。小力这才知道,男人手中剑滴下的是自己的血。 看着男人平静的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倒下了地。最后的意识只听到门外传来的幽幽风声中夹杂着:「18,门主请你回令。」 天世镇还是那样的天世镇,天世镇的人还是那样的人,臭屁王的屁依然很臭,吹牛王的话依然也没有人信。 「嘿,我妈都说过我出生的时候做梦梦见了猫,你知道猫是什么,猫有九条命,要不然这次我次怎么没有死到?」 「真的吗?假的?有人杀你?多半是你半夜梦游到那家姑娘家,被别人当成采花贼……」 「对,对。什么18,想钱想疯了,要发。」 这次小力没有吹牛,但却没有人相信他没有吹牛。 小力并不在乎没有相信自己的人,毕竟经过此事以后,他再也不感到屁是臭的了。 *** 风竹园内第一次让兰子感觉到寂寞和无聊,惟怜走了,竹君消失了,易悱文出门了,只留下了松伯,松伯很疼兰子,松伯也很疼他养的花花草草,特别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天。 终于难以忍受的寂寞和无聊让兰子做了一个决定,她要将风竹园的房间好好的打扫一下。 兰子打扫房间很细心,连边缘死角都不放过。 兰子打扫房间很彻底,连上了锁的柜子都全部打开打扫。 兰子打扫房间很全面,将那些废物丢掉,废纸烧掉。 在那些烧掉的废纸中有一张来自于易悱文的房间内一个上锁的柜子里的纸。 那张纸很皱,但却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的三行字。 易悱文 一年半 2000 *** 18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再回到这间房间,静静的他坐在房间的床上,轻轻的擦着他手中的剑,已经有一年半没有碰的剑。他擦的很用心,轻轻的细细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擦着,因为他的剑上粘了不应粘的血,一个突然出现者的血。 18很不想自己的剑上粘上那样的血,但他知道如果不是他的剑上粘,就是30的剑上粘。 30是个刺客,一个仅次于18的刺客,就是这仅次于,让30很恨18。 终于,18将剑擦干净了,一把很细很薄很软的剑,可以绕在腰间的剑,一把从他十二岁从师傅那里得到的就再也没有离开他的身边,只除了有一年半的时间,被埋在了风竹园园外的土里。 18从来不记得他叫什么名什么,只知道从小开始,他就在夜杀门,他只有一个名字叫18。等到他十二岁完成了他第一个任务后,他出了夜杀门,他有了四个名字,夜杀门叫他18,寻镇人叫他小六,而江湖人叫他鬼刺,还有一个便是易悱文叫他竹君。四个名字,四个伪装,四种人生,他从来不知道那一个是真实的自己,只知道当他的剑刺入人身的一瞬间的感觉,从剑上传过出的人身的温度,还有突然肌肉的紧张感,一种让他感觉自己是活的是真实的感觉,一种让他上瘾的感觉,而让他迷上这种感觉的便是他的第一次的任务。 18的第一次任务是张纸条,那也是他从此以后的无数张纸条的第一张。 18的第一次任务是在他十二岁那年,当他从莫娘手中拿到那张纸条时,他就知道,这张纸条即是他杀手生涯的开始也有可能是他杀手生涯的结束,因为夜杀门不会需要一个从第一次开始就失手的人。 18虽然才十二岁,但他已经在夜杀门待了八年了。早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从他四岁起开始他已经在地狱磨练中了,令人恐惧的训练,让人疲惫的练功,看着身边和他一起训练的人一个一个倒下了,而18没有任何的感觉,无情的训练已经让他对于感情与生命没有了任何的感觉,那些人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编码。没有人在意这种死亡,毕竟夜杀门要的是那仅有的能从中生存下来的人,而18就是一个,一个残缺的完美杀人者,他身体上的弱势本来对于常人是一种遗憾的事,但对于18来说,这反而是他能成杀手的优势,因为他的全部意识都放在了杀的能力和技巧上,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制造出自己安宁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反复的模拟着杀技,对于他来说世上的人与世上的物没有任何的不同,生命对于他无任何的意义,他们无法影响自己,也无法阻碍自己,18几乎忘记了他是一个人。 夜杀门培养杀手,当人没有成为杀手以前,他们不允许杀人,连动物也不能杀。因为对于夜杀门而言,它培养的是杀手不是屠夫,它要的是拥有强大意志的杀手,不要拥有强大杀气的杀手,他需要有果断判断力的杀手,不需要靠不断杀生锻炼出的技术,因为,那会使人形成习惯思维。 在18成为杀手以前,他没有杀过人,等18成为杀手以后杀人无数,那每条命都是用钱买的。 18永远记着他第一次拿到纸条的情景。永远记得那条纸条的内容。 03 1 03代表是夜杀门的03编号的杀手,18的师傅,专门教18剑术的师傅,一个夜杀门排第三的杀手。 1代表的是期限,一天。 看着眼前男人,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过去一直的平静而冷肃的脸,现在却是瞪大的双眼,一双不可质疑的双眼,他的表情还来不及的变成惊愕就已经停止了呼吸。也许男人临死前也不相信,他教出的徒弟,一个不及他快,不及他高,不及他有经验的人,不及他耳聪目明的人,居然杀死了他。只因为他的对手比他舍得死,舍得让人先在自己身上插上一把剑,几乎要穿透身体的一剑。 置之死地而后死,18知道在杀人方面他不如自己的师傅,师傅比他快,师傅比他准,师傅就连手都比他长,而要让这一切的优势失去的时候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当师傅的剑刺入自已的身体,那时师傅会停下,那时师傅与自己的距离将是最近的一次。而他只有在得到这个机会前努力使自己不被师傅刺中要害。 18成功了,很幸运的成功了,只因为他的心脏比平人长的微偏了一点,只因他被师傅刺中的时候,很细微的摇晃了自己的身体,就是那一点他活下了,他的师傅死了。 在感觉到剑穿过身体来不及的由神经传达以大脑的痛时,18的剑已经刺出。在感觉到身体的巨痛同时,18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剑刺入他人身体所带来的不可思议的热度,他仿佛听到剑从身体穿过发出的声音,与刺入其他的物体不同。还是那晶莹的双眼,那发出幽幽柔光的眼瞳突然一瞬间定格了,眼前的人瞳孔放大,放的很大,,大的18看得见自己在别人瞳孔中的像,苍白的脸和一闪而过嗜血的眼神,突然18感觉到血腥的美丽,自己像是最黑暗的地域中露出双眼窥探外面光采世界的生物,而他手中拿的武器是他与那世界唯一的接触,而那个像将是人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自己,也许那个像能永远保存在他的眼中。 这个念头让小小的18突然感到很兴奋,原来有生命与无生命的物体刺入的感觉不同,原来自己也能在这个世界下留下什么,无法在活人心中留下影子的人,却能让死人的眼中永远凝固住自己的样子。原来人也可以如此存在于世界,原来生与活居然是如此的简单,自己能活在某些人的心中是如此的简单,18爱上了这种简单,爱上了那种疯狂的美丽。 18兴奋了,18哭了。18明白自己为什么兴奋,但却不明白突然从眼框中流出的泪。 18静静的流着泪,将师傅身上的纸条找出拿去大堂中复命。 师傅身上也有一张纸条上面也有二行字。 18 1 18平静的坐在他住了八年的房间,身上的血已经止住,上了药。静静的擦着粘着自己血的剑,其实那把剑上的血并不很多,但他依然擦得很细心,擦得很轻软。擦了很久,18才停止了下来。这时18才感觉那把剑终于恢复了它原来的洁净和光亮,将剑握在手中,剑光反射在脸上的亮,让他仿佛感觉剑身上传来的无数人命留下的血的热度,那血迹没有了,但那血迹曾经留在剑上魂还依然是剑身上游走,也包括自己的血,剑光静静舔着他的脸,冷冷的,亮亮的,此时他的脸是一片的惨白之色。 将已经擦干净的剑绕在腰间,走出了房间,房间内已经没有人了,那个与他生活了八年的师傅已经离开这里,而他唯一留下的只有那把已经佩在18腰上的剑。 18的起点是一间房间,18的终点是另一间房间,一个有人等他的房间,那个人叫莫大娘。 他第一次的杀人教给他的就是,无论你杀的是任何人,首先要知道他的心脏在什么地方。他能否在你刺他时有机会逃脱那致命的一刺。 18正式成为了杀手,一个12岁的杀手。 离开这房间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擦剑,回来事做的第一次事也是擦剑,擦完了他的剑,这时他才站了起来环视房间,房间里摆投很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二个椅子,与离开时一样的丝毫不变,只是房间内已经尘灰密布。 看着自己残缺的手,18想起了一个词「失败」,有生以来最彻底的第一次失败,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失败。暗自想着,18这才感觉自己的胸隐隐做痛,伤口并不是致命的,但却依然是非常深,那刚被刺伤时汩汩流血的地方,早已经凝固了。血的腥味和身体移动牵动的伤口,不停的提醒18,他策划了一年半的计划居然失败了,失败的如此的彻底,失败得让18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刺杀会失败,因为他的策划是完美的。 如此完美的去装扮一个人,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完美的几乎让18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虚造的人,就是那个多情,专情,热情而幸运的竹君,如果不是30的提醒,他几乎已经完全沉醉在他自己创造的竹君的世界。一个有笑有泪有痛有甜的竹君,一个欺骗住自己的计划居然没有欺骗住易悱文。 但现在他来不及一点一点的回忆经过和分析原因。因为马上面对他的是夜杀门门主的惩罚,也许再过一刻,18这个名字将彻底消失在夜杀门。 夜杀门之所以神秘,不仅是它的组织结构的神秘,它的位置的神秘,最重要的是他的杀手的神秘,因为见过夜杀门的杀手的命运只有二个,一个是你死,一个是杀手死。 杀手是黑暗的生物,一种只要粘上一点阳光就会形毁神灭的生物。 *** 大河山村,前靠云山,后连雨河,大河山村的村民祖祖辈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出而做,日落而息,但他们却不知在着云山上的别有洞天。 云山很美,云山上开的梅花也非常的美。特别是寒冬梅开时,点点的梅香醉人心。 随着山路而上,沿路景色别韵,但再美的景也有结束的时候,路的尽头便是景的结束,一片高耸的岩壁。 岩壁高耸入云,岩壁坚硬陡峭。 云山的别有洞天就在这美丽的云山中,不是在岩壁的上面,而是它的旁边。村民从来不知道在岩壁的旁边有一条小径,一个根本不会有人发现的小径。 随着那条小径进入,只需要半个时辰,一片黑暗过后,但是一片豁然,一个遍植梅花,百丈宽的平地,四周被着高耸岩石包围着的山谷。穿过这片梅花林,便是一个高地,那高地连着山腰,建筑着数十间的房屋,而被房屋包围着的正中间高屋便是夜杀门的总坛。 18从自己的房间走出直接的向着总坛走去。总坛是只一个很平常的二层高的楼,黄色的方砖砌成。 非常的静,静的连人的呼吸都听不到。18跟着前面的带路者走在总坛的地下走廊中,暗自猜想着自己会被带进哪间房间。 这里有三个房间用来专门处罚像18那样任务失败的或是违反了门规的人。 第一间房间是大厅,门主就坐在那屏风的后面,从18只有四岁的时候,门主就坐在屏风后面, 18只进去过一次,就是自己十二岁第一次杀人以后,去过,而后就不曾去过。 但18却不可思议的牢牢记住了那间房间。 第二间房间是牢房,据说里面幽暗的石室宽敞空旷,四周墙上的火花燃烧着,照的石室内恍若白昼。自石室顶上落下数条铁链挂钩,四面的墙壁上,皮鞭、绳索、棍棒等各种惩罚的利器,令人触目惊心。进了那里的人如活着出来都已经少了半条命。 而第三件房间便是一个全封闭的地窖了,进去的人不是在里面活活的饿死,就是在里面活活的憋死,还有就是忍受不了里面的气氛自杀而亡,那里是一个只见人进不见人出的地方。没有人知道里面还有多少人活着,也没有人知道里面有多少骸骨,那里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痛,那鞭在自己身上的刺条像是要将自己的肉一点一点的刮下一样,血一点点的滴下。打鞭子的人极有技巧,不伤害到被罚者的筋骨,但却最大程度的让人感觉到来自身体上的痛疼。 18被罚鞭刑八十鞭。 *** 江湖上又传出鬼刺未死重出江湖。 18很明白自己未死是因为自己对于夜杀门依然有利用的价值,还有这次的失败并非全在于18,因为直到现在夜杀门也没有找出买易悱文命的人。 而要证实他的价值依然存在,这失手后的第一次刺杀必须成功,他现在要做的第一次件就是忘记他曾经是竹君,不再去想为什么当时会失败? 那条纸条就放在自己的手中,18只看了一眼就牢牢记住了。 吴自然 半个月 第六章 吴自然一个江湖中大多数人闻之唾弃者,他的武德为大多数江湖人不耻,他的武器更是为很多人所厌恶。 吴自然人称蛇头君,他的长脸猥琐,细眼凸腮,手长脚长,分明一副蛇像。但得此名讳却是因为他的那把铁蛇棍的原因,此棍长三尺,形如蛇,吴自然运用起来招势诡异,凌历无比,而更阴险的是在于棍身中空,装有喂过剧毒的须针,针细如发,而机簧就在握把处。吴自然只要遇强不敌时,就会将毒针射出,中者如无其独门解药,八个时辰内,身脚渐无力,毒气渐攻心而死。 雨村楼今天的生意奇好,二层的楼就来宾坐得满满的。每人脸上带笑,喜气洋洋,原因只为一个,今天是姬大商人宴请青镇的人共庆他六十之喜。 姬大商人在青镇算得上为良一方的大善人,为人爽朗大度,他请客自然全镇人都买他的面子。所以不一会,包下的雨村楼便人潮涌动。 姬大商人拄着拐杖穿索人群,与来者们相互交谈,举杯同饮,气氛胜是喜庆和谐。但突然姬大商人表情一变看着门口不语。 雨村楼的门口站着一个男人,只一会便突然消失的男子,随着他消失的是姬大商人。 胜叶是最后一个看见姬大商人的,他只知道那天宴请各路佳宾时,他专门负责站在门外迎接前来庆贺的。当男人出现在夕阳西下时胜叶就感觉他奇怪。 他的步伐很奇怪,明明是踏在地上却让人感觉是在地上滑,他的脸更奇怪,明明是人眼人鼻人嘴的,但这些凑在一起却让人想起了蛇,一只看似毫无防备却让人无机可乘的蛇。 男人毫无声息的站在胜叶的傍边,胜叶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这时胜叶已经完全忘记了他的工作,偷偷斜着眼睛看了站在他旁边的男人,男人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楼中正欢颜笑语的姬大商人,那眼神就像蛇看到猎物时的表情。 来人只在门口站立片刻便突然转身离去了,随后胜叶看到姬大商人匆匆从门口离开。从此以后那男人和姬大商人再没有出现过了。 *** 太阳已经是半入地平线,橙红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毫无暧意。 男人背着手站在树下,曾经是葱葱绿叶的树现在早已经是一片枯枝之境。 「你是谁?」与男人三步之遥的姬大商人声音颤动的说着。「蛇头君与你是什么关系?」 男人没有回答,只用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眼盯着姬大商人,一双盯着猎物的阴冷双眼。 气氛一触而发。 姬大商人瞪着男人厉声询问:「是谁派你……」语未完,他已将拐杖化万点杖影,直点男人面门。 男人身体微转,避招还攻,疾逾电闪般冲入杖林。 生死只是一瞬间。 姬大商人死了,瞪大着眼,他的死只在一瞬间,一瞬间的寒光耀目,一瞬间的冷气森森砭人肌骨。 男人站在尸体边,青衫飘飘,他的手依然背在身后,他的脸上依然毫无表情。斜看了尸体一眼,男人转身一走,却突然目光一变,眼睛神光灼灼直盯着不远外的树林。 有人从树林中走出,走出的是一个男人,身着蓝衫,气度从容自若,如玉树临风,但又威仪逼人,只见他站在一丈之外,轻声一笑:「很久没有见了。」 如果你认识医魔,你也一定认识他,他就是易悱文。 一青一蓝在这寒风吹起的傍晚对视着。青衫人带着防备的神色看着易悱文。 易悱文淡淡一笑,但笑意却没有达到眼中:「怎么了,为了见你我可是花了很大功夫。」 青衫人身影一晃,身体和神经绷紧紧了。 「那蛇头君也死有余辜,不过居然最后死在与自己一样脸的人的剑下,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杀的?这也算是死不瞑目。」 蛇头君死了?但躺在地上的是姬大商人。易悱文的此话何解。 只有一种解释,死的是姬大商人也是蛇头君,而站着的不是蛇头君而是鬼刺,编号18的刺客。 二年前,蛇头君将别人财产席卷一空后制造了一起灭门惨案便消失于江湖,不见其影。江湖没有人知道,蛇头君易容后隐于村庄,摇身一变成了大善人姬大商人。那知今日18易容成蛇头君,让一直心思细密又狡猾的蛇头君阵脚大乱,一时冲动跟随而出,这一出便再无回路了。 18自知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转身要跑。那知易悱文一声冷哼,身影迅速移到18的处,双掌倏伸,左电闪雷击般的向18腰肋,右手手指微曲,扣拿18的腕脉。18没有想到易悱文的迅速会突然如此迅速,左足倒踩,身躯微移,闪左腰,避右指,左手腕突翻,反戮易悱文的右腕。 这一来一回写是有数笔,其实只是电光火石一瞬闪。 易悱文看着18的招势,轻轻的一跃而过,笑着说:「没想到你中了蛇头君的毒,能力还依然不减,果然不亏为鬼刺。那我也不客气了。」话语一落,易悱文右臂一挥,衫袖疾扬,一掌便向18胸口打去。18也出手向掌迎去。 只听双掌两撞一声「轰」响,18倒退数步,只觉自己挨了一记千斤重锤,胸口一阵剧疼,血气翻涌而上,忍不住「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也支持不住,摇晃欲倒。 易悱文看着18身影欲坠,掠身跃前,一手抱住了已经全身无力的18。 易悱文轻轻的扯下了带在18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清淡坚强的脸,此时的脸上已无任何的光采。带血的嘴角,发青的脸色,还有额头的痕迹,一丝心疼一丝苦涩突然涌上了易悱文的心头。面对着18,让易悱文又想起了那只在世界上存在了一年半的竹君。 *** 风竹园内,风平浪静。 而已经出门在外二个月的易悱文突然回来,怀中还抱着一个人,兰子惊讶的发现易悱文怀中抱的人,是消失很久的竹君,不,现在应该叫鬼刺。 看着18昏迷的躺在床上,易悱文说不清什么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床上男子满身的伤痕述说着他的经历,腹部银针刺中留下的细小伤口,表明了他曾经经历了的凶险。 他曾经是什么样子的。易悱文踱到了窗前椅上坐着回想。他的脸很干净,不带半点色彩一般的透明,害羞时泛起的红像是冬天中点点的红梅,清冷而让人爱恋。利落的眉,从来不曾看他皱起过,长长而稀疏的睫毛下那双眼睛总是深情而温柔的凝视着自己,那紧紧抿着的嘴,总是冰冷而柔软。永远直直挺着的背,没有掩饰的坚定双眼。他是坚强的,他是热情的,他是温柔的,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竹君,他是从来不曾存在的竹君,他已经被眼前躺着的叫鬼刺的男子彻底毁灭了,不留下一点迹一点痕。 易悱文一瞬间心像被针刺过一样。 男人醒了,慢慢的睁开了眼。漠然而冰冷的眼神,像是二把刃,连眼神都不再属于竹君,易悱文的心又刺痛了一下。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坐在窗前的竹椅上,感受着冬日暧阳懒懒的斜射进房间,晒在身上,没有一点温度。 「你最好不要起来,你身内的毒才清完。」看着床上冷漠盯着自己的18,想要挣扎着坐起来,易悱文站了起来,走到了床边,两人直视着。 「呵,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会出现在青镇,连我都感觉自己很奇怪,为什么要如此费心的去引你出来?」很随意的易悱文坐在了床边,懒懒的说。 无力的18躺在床上,平静的看着易悱文,眼神说着: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为什么,是为什么我要找到你,还是为什么你现在无力动弹。前一个问题的答案很长,而后一个很简单,因为我给你下了散身药。」 18,没有表情的瞪着易悱文,但嘴却已经死死的咬着了。 「怎么,不服气。」淡淡的笑了,但眼中却毫无笑意,有的只有一丝的冰冷和寒意。 「我也一直问自己,我不是想你死,为什么当你要死的时候,我却救了你。也许是我想让你死在我的手下。」看着自己无意识伸去抚摸18脸的手,被18用厌恶的表情看着,易悱文笑了。 「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等了六年了,我一直等着这个机会。」低下了头,看着被自己的手牢牢控制住的18的脸,易悱文带着一丝残酷的笑说:「六年来,我一直想着如何杀死你,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我想着如何在你以后的生命里如何折磨你。」 18冷冷的看着易悱文,对于易悱文所说的话没有一点的反应。 看着依然毫无波动的18,易悱文毫不在意的站了起来,走出了门口面着着18很慢的说:「我知道你不会关心你自己,不过我还是要说,除了散身药外,你还吃了别的药。」 热,好热,身体像是在火炉里一般,心像要从胸腔中跳出,肺里要是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呼出的气都是发烫的,汗不停的渗出。感觉到额头上的汗随着眉头,滑过了耳边。 冷,好冷,身体像是在冰窖里一般,身体如此的僵硬,就像别人轻轻一敲就碎了破了烂了。 18痛苦的在床上瘫着,眼睛只能直直的看着天花板,从来没有如此的感觉,肌肉,血管,骨头仿佛已在极度的热和极度的冷中化成了灰尘,随风而散,无力挣扎,无力摆脱。忍受着冷热的折磨,18试着调息运气,却惊恐的发现内力已经尽失了。 18是杀手,讲就的是速度是技巧,但也必须要深厚的内力才能让自己的杀技发挥最高,同时内力的修练也是一种对于个人精神上的修练,以达到心清心寡,压制人本能的欲望,和杀气。 18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练了十三年的内力,尽一瞬间消失,这时他感觉到丝丝的害怕了,他知道对于一个顶尖杀手而言,失去了内力意谓着什么。有一种叫差之毫米,失之千里的说法。 仿佛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久得18认为自己已经死去了,留下的只是一具还能呼吸的尸体,门开了。 易悱文拿着一碗药进来了,站在床前:「看样子,药力已经开始起效了。」放下了碗,将盖在18身上的被子拉开。「要给你换一件衣服了,不然就会生病。」冷冷的关怀,可怕的温柔。 18想挣扎着避开那双手,但却无能为力。不一会身上衣服便被拔得干干净净。 18凶狠而憎恶的瞪着眼前正为自己穿着衣服换着被单的人,看着这样的表情易悱文笑了:「反应不需要那么强,反正你的全身我已经看完过了。不仅看完过,我还摸遍,吻遍了。」 易悱文不怀好意的俯下了身子,紧紧抓住了18的下颌,用力扳开了他的口,热的唇强势地吸吮着18冷冷的唇,舌头长驱直入的闯入了18口腔,用力的无情的挑弄着18的舌头和那柔软的内壁。感觉到身下人的无力的拒绝和无为的反抗,易悱文将手上的劲加大了,18的口已经大大的张开无法闭着,舌头肆意地进入,属于唾液缓缓地流入无助的躺卧在床上人的咽喉,慢慢的易悱文抬起了身子。看着已经被吻得完全无力的18,涨红的脸,嘴边留着唾液的脸,还有从来未在18脸上出现的愤怒,羞辱和悲愤的表情,让易悱文的心情变得格外的高兴。 为什么,那双眼睛无声的询问着,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易悱文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18,那表情是嘲笑,那表情是自讽,还有最深处的悲伤。 「为什么,我还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你是那个让我动心的竹君,为什么你是那个杀死我妻子的鬼刺。」 *** 室外风平浪静,室内炉火燃燃。 男人无力的躺在床上,被子下是那不着衣物的结实身体,满身让人感到寒意的伤痕,也泛着一层不正常的红色及触目惊心的斑点,从脖子,锁骨,胸膛,无处不在。 我为什么在这里?18瞪着天花板,我杀了他的妻子。十三年前,我是什么样的。他的妻子又是什么想的,努力的回想,18才发现从他正式成为杀手后,他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对于他来说只记得的是一张张没有任何特点的纸条,也许他的妻子就是其中的一张。竹君又是什么样的?我为什么记不起来了。是真正记不起来了,还是不愿想起,那时的竹君是如何爱着易悱文的,那时的易悱文又是如何爱着竹君的。 我为什么躺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好像从那一天起只除了易悱文帮助清理自己的身体,喂饭时半坐起,我就是一直躺在这里,外面什么样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好像易悱文说过我的内力已经没有了。那为什么不让我死,他不是一直等着我死吗?我的头这样的沉,不想去思考,不想去回忆。身体隐隐的痛着,这痛是什么时开始的?想到这里18的心刺痛了。那一天,这段时间他唯一记得的日子。 那一天18又一次从昏睡中醒来,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醒来,又多少次昏睡,时间对他已经无任何的意义。 易悱文就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18,他的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的锁着,深邃黑眸中是浓浓的阴冷,那曾经的冷静和洒脱已经全然不在了,现在18面前的他挣扎着痛苦着,憔悴而悲怒。 18的眼光落在了易悱文手中拿的碗,18知道那碗里盛的是什么,禁止不住的18心害怕的颤抖了,每次他醒来以后,易悱文都要亲自喂他一碗这样的药,那是让他再一次昏睡过去的药,那是让他的头脑越来越模糊的药,曾经18无力的反抗过拒绝过,但却都无计于事,渐渐的18放弃了,麻木了,顺从了。但18还是害怕那碗药,18不怕死,但却怕那无意识的昏睡,那种不知身边任何事的睡,那种渐渐头脑变得迟缓的睡,那种将自己的命毫无防备的放在别人手里,那种无法预测的不安,这种心理的惶恐可以从清醒到昏迷一直伴随着自己。 今天18突然不想再喝那药了,他不想再这样活,感觉着易悱文轻轻将自己的上身扶起,碗放到了自己的嘴边,18拼命的挣扎,虽然只是头脑的晃动,但已经用尽了全力:「唔,不…。。。」他宁愿做一具无生命的死尸,也不愿做一个无自由的活尸。 让我死,第一次18的眼中闪烁着这样的信息,杀死我吧。 「铛!」碗被甩到了地上。 易悱文的瞳孔放大了,手死死卡住18的脖子:「死,真是一个好的字,一死白了。我也一直在想,这什么不让你死,你的命已经落在我的手中,我只…要…这…样…轻轻的一用力,你……就再也不会让我痛苦了。或是将药的份量再重一点,你也…再也醒不来了,永…远…的沉醒。」一滴晶莹的泪落下,18心紧紧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泪,无助而悲愤的泪。 「我恨你,你杀死了我所爱的二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你杀死了他们,让他们在这个世界彻底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轻声的易悱文笑了,阴沉的笑了。「我为什么要让你痛痛快快的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一辈子这样。」紧紧的易悱文放松了自己的手,俯下了抱住18的身体,贴着18的耳朵说着18根本听不到的话:「我曾经以为我已经脱离了地狱的恶梦,回到了人间。但我却发现我依然在地狱中煎熬,我要你和我一样,在这心灵的炼狱中慢慢的腐烂。」 *** 18瘫躺在床上,无力的双腿大张撑开到不能再开的地步,双脚挂在面前冷酷的男人两侧,易悱文看着这样的18冷冷的笑了,腰杆向前猛地一冲,蛮横强硬地插入那未经前奏的狭窄密穴中。 「唔,啊……啊……」突然而来的刺痛让18无法控制自己的叫声,好痛,为什么会如此的痛,当时竹君也是这样痛的吗?我为什么想不起,那时是什么样的?那时的他是不是也是如此的屈辱。冷汗慢慢的渗出了身体,那里好像已经被残忍的撑开到极限了,18痛得全身抽筋的颤动,神智渐渐远离,那深钻入体内的灼热物体肆意猛烈戳刺,像是快把他所有的内脏从嘴里顶出,随着剧烈的撞击,内壁像是被剑刺入般磨擦着。 我是不是要死了,为什么如此的痛,痛得心都揉成了一团,痛得无法呼吸,「啊!」沙哑的叫着,身体随着易悱文加大的摇晃的幅度和强度而晃动,那用力地直捣进入已经无力抵抗的甬道深处,再猛的抽去,再进入。18感自己像是狂风海中一叶小舟,随着巨浪颠簸着翻滚着,无所依靠,也无法停止,他已经无法掌握自己了。 为什么那物体如此的灼热,我能感觉到他的它脉搏的悸动,他在我的身体内点着一把火,很热很痛的火。但我的心却是如此的冷,冷得让我打冷颤,我的胃很痛,痛得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在翻腾着。 既然我无法死,那我至少要强制自己活。 易悱文知道自己要疯狂了,不知是身体还有心理,而18那求死的眼神更是让自己那拼命压抑的疯狂彻底的暴发了。 易悱文知道自己为什么疯狂,六年前他为妻子的死而疯狂,六年间他为寻找鬼刺而疯狂,现在他为找到的鬼刺而疯狂。 18记不住六年前的事,但他牢牢记得那六年前所发生的事,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六年半前的事。那年他刚刚与妻子新婚返回风竹园的途中。 易悱文还记得那时妻子的音容笑貌,还记得那时的他多么快乐,多么幸福,单纯而绚丽的二人世界,一切的改变只是一瞬间,而改变这一切的也许就是那一串糖葫芦,也许真是就是,如果当时没有那糖葫芦,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想吃糖葫芦。可爱的妻子突然自语道。易悱文很高兴,妻子总是很温柔,总是很少提出要求,其实易悱文希望妻子要求即使是任性,因为满足妻子要求的过程总是甜蜜而温馨的。 「你待在茶店中,我马上给你买回来。」易悱文记得刚才经过的地方有卖糖葫芦的。 「易哥,不要。我只是随口说说。」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如果当时听了妻子的话,不去买,结果又是如何? 易悱文愉快的拿着糖葫芦回来时,面对他的却不再是妻子那甜蜜而羞涩的笑,他看到的只是妻子那一袭紫衣上点点的红斑,好奇怪,那血色居然在紫色的衬托下如此的刺眼,如此的鲜艳。那冰冷而无情的剑穿着妻子柔弱的身体抽了出来。 易悱文的血液凝固了,那双总深情款款望着自己的明眸,现在只剩下死不瞑目的痛苦。那双一闪而过的冰冷无情的双眼,带着如剑般肃杀的寒意。 以后的无数日子,易悱文总是在梦中被那两双眼睛所惊醒,彻夜未眠。不停的寻找,不停的打听,终于易悱文知道了那双眼睛的主人,鬼刺,一个专门进行人命交易的人,易悱文找到了妻子之死的唯一一条线索。 易悱言兴奋了,为找到那双眼睛而兴奋,他终于可以为妻子报仇了,为那双美丽而温情的双眼报仇了。于是,易悱文第一次做了买命的人,花二千万两银子买自己的命。 易悱文赌对了,夜杀门果然派出鬼刺来要命,但当来者刺出那一剑时,易悱文失望了,他不是真正的鬼刺,鬼刺不会做任何无保证的刺杀。鬼刺的剑是活的,心是死的,眼睛是冰雪,动作是闪电。 那时的竹君是如何走进自己的心里的?易悱文皱着眉头想着。好像是在自己心中从天而降般,无法抗拒那样的竹君,连他的性别也没有成为很大的阻碍,几乎是没有挣扎没有迟疑,顺理成章的,易悱文爱上了竹君,竹君也爱上了易悱文,与一切无关,只是二个人渴望爱的人相爱。 如果没有那个夜里,也许自己会无知的死在他的手下,那个有着悲伤月亮的夜里,竹君落水的夜里,那时的易悱文很慌乱,竹君很慌乱,也许连鬼刺也是,不然易悱文不会发现在竹君体内居然有一股内力,竹君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会内功,那是夜杀门专门用于杀手练的内功,而不是竹君那样的跑腿角色能修练的,易悱文这才彻底明白了,为什么竹君的身体总是如此的冷,并不是体质而是他长年练习的内功原因,竹君是一个能将自己内功深深隐藏不被人知晓的高手。 易悱文并不知道在那个夜里,鬼刺也醒悟的意识到自己不是竹君。 易悱文心寒了,慌乱了。痛苦的他,想逃避这样的实事,但最后他还是强迫自己去接受。 后来鬼刺失败了,逃跑了。易悱文又设下陷阱,鬼刺又出来了,终于易悱文彻底控制了一切。 易悱文知道鬼刺只是一个杀人的机器,杀妻的真正仇人是操作机器的人,但易悱文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对鬼刺的恨,只因为他爱上了那个人,那个鬼刺假扮的竹君。 易悱文冷冷的看着身下痛得脸色发青,身体不停微抖的18,悲惨的大大张开的嘴却发不出声音,无情的将凶器推进他的狭窄的体内,易悱文感觉到18被压着动弹不得想要抗拒却毫无力气。故意用尽全身力气,将粗大坚硬的分身硬是推到18身体的最深处。 「啊!」尖叫着想要挣扎的人被牢牢的锁在身下。撕开,我想将你的全身撕成一片片的,咽在我的肚里,溶在我的血里,易悱文感觉自己的血在沸腾着,燃烧着,那温热身体的内部了,紧紧贴着他的内壁,炽热紧密。易悱文疯狂,不顾一切在18的内部激烈地贯穿戳刺。你不是竹君,你是鬼刺,我无需温柔,无需怜惜。 「不,啊!」撕心的叫着,男人沙哑的模糊的咬词。易悱文残酷的看着那痛苦抽泣、扭曲苍白的脸,因为痛苦而僵硬地不断颤抖的身体,我不会放过你的,为什么明明声音是竹君的,身体是竹君的,连那体内的温热也是竹君的,但你却不是他,我无法放过你。残酷的易悱文继续施虐着,渐渐灼热的体内润滑了,柔软的内壁一张一合的吸着他的膨涨的分身,易悱文加大了幅度和冲力。疯狂的易悱文只知道在18的体中疯狂撞击扭动。 他很痛苦,我的痛在肉体,他的痛在心灵。18躺在床上,看着激情过后的易悱文跌坐在椅子上。为了那个竹君,和我长得一样的竹君,一个我差点就认为是自己的竹君,竹君只是一个梦,一个用最美丽的虚伪编织成的梦,一朵无根而迅速枯萎的花,而我是那一层层美丽花包裹下的一根毒草。 现在18醒了,但易悱文却陷入了梦中。 第七章 易悱文很痛苦,他恨过去的鬼刺,更恨现在的18,那个对待他的折磨无动于衷的18。易悱文越来越感觉到他折磨的不是18,而是他自己。特别是当易悱文侵犯18时,18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痛苦和挣扎,他平静,他自若,如一摊死水波澜不起,那双看着自己的冷冷眼睛,仿佛已经脱离这混浊的世界的望观者的眼神,在嘲笑自己的无助,嘲笑自己的挣扎。让他恨不得亲手杀死那眼神,但却无法真正的下手。 易悱文很无助,他无法从妻子的被杀中走出来,也无法从对竹君的爱中走出来,他在不停的折磨着18复仇的同时,却不知觉的寻找着竹君,在那个18身上寻找着竹君。却发现早已无影无踪了,那种对方对自己的爱与恨毫无反应的感觉让易悱文感觉到无名的窒息。 易悱文挣扎着,在爱与恨中挣扎,那本来很简单的复仇,却在人的感情下变得复杂了。杀与不杀,死与不死,放与不放,每当他紧抱着18的温暖身体时,每当他倾听着18平缓的心跳时,每当他深深的注视着18时,这些选择都折磨着他。 看着消沉而憔悴的易悱文,像一根快要崩断的弦一般,兰子非常清楚18与易悱文之间的恩怨纠纷,所以兰子很不安,一股强烈的风雨欲满楼的感觉从心而生。而那关着18的房间就是那风波的中心。 兰子努力着想要摆脱现在的局面。但易悱文苦涩的说:「你不要管。」松伯平静的说:「你管不了。」 撅着嘴,叉着手,跺着脚,兰子搬来了救兵楼远扬,易悱文最好的朋友之一。楼远扬一个奇怪的人,看似粗人却心思细腻,常年穿黑衣,佩着剑,明明家中万贯却看似落魄江湖人,最令人奇怪的却是他常年背上都背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包裹,一个从来不曾让人看见过里面内容的包裹。 楼远扬,他的重友贪宝人人知道,他的能言巧辩人人明白。但此时,楼远扬却无法起作用。 「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宁愿当时不帮你。也许,现在你也不会如此的颓废消沉。」楼远扬痛心面对着呆坐在亭中的易悱文说。 瞄了一眼突然来访的楼远扬,易悱文毫无表情的转过的头。没有在意易悱文的反应,楼远扬随意的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易悱文。 「矛盾,你自做自受,现在旁人说什么也起不了作用。不过,我只想提醒你,你真正的仇人不是鬼刺,任由你如此,多半这仇你也用不着报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你也就彻底被自灭了。现在的你,只是以复仇的名义,来为自己对鬼刺的所做所为找个借口。」 「练一下。」终于在一阵沉默中,易悱文说话了,语一落疾射而出,楼远场一楞后跟随而去。 竹林深处,那个抚琴舞剑之地。 易悱文围看着周围之景,景依在,而人已非。 楼远扬随后便赶到,长笑一声:「真是好久没有比试,这里正好放手一练。很久没来上一着,手痒了。」剑一出便向前一拂,叫道:「这次看能不能让我撑到一百招。」 「铮。」一声剑鸣,易悱文剑已出鞘并接住来剑,人借势侧飘丈外。 「好。」长笑一声,楼远扬解下包裹放至一旁,举剑走进,举剑虽显松驰无力,但剑随手动却浑如一体。 剑影漫天澈地,人影进退盘旋,剑声如玉珠,风声如轻笛。 一剑拂出随势急进,一剑挑开反手攻之,楼远扬声势雄大,每一剑比志在必得,易悱文反应迅捷,进退如电锐不可当。你来我住,险象横生。最后三声铿锵的剑鸣,剑虹与人影迅速分开,拉开了两丈空间。 易悱文斜向飘退,马步一沉,迅疾转身面向楼远扬。楼远扬正面后退二步,左手抹了抹额边的汗水,大咧咧的说:「真见鬼了,又输了,这已经是第二十二次了。本想这次说不定能借机赢,结果还是一样。」 那一夜,易悱文与楼远扬喝得酩酊大醉,倒床不醒。夜里的风竹园总是平静的,易悱文的房间里也是平静的,只是突然出现的人影将安静的夜染上了一丝的神秘。人影只在易悱文的房中稍留片刻便离去。 18依然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今天很奇怪,易悱文除了很久前进来以后,便再也不出现了,没有喝药,18醒了,只能呆呆的看着那头顶的天花板,我还能像这样过多久,18一直渴望着清醒,清醒了,18反而感觉到沉睡的快乐,不必去想,不必去猜,一切都在死亡般的睡中慢慢过去。现在清醒了,18却必须去忍受着时间的煎熬。 也许易悱文已经放弃折磨,或说易悱文已经在折磨中崩溃了。那好几次仿佛要将自己掐死的手却突然的离开了,他的眼神是带着刺人的寒光看着自己,让我感觉到仿佛是一根根的针在身上刺,那种深深蔓延着的疼,像是传染般的,经常让我的心像绞起般。18躺在床上胡想着,头脑太清醒了,清醒的让18感觉到压抑。 我不是对生不报任何的希望,对活不抱任何的幻想,为什么现在我却不想死,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了?面对着已经快要崩溃的他,为什么我的内心却有点点的窃喜,一种早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感觉,压抑着的快乐。当他低着头看我时,那眼里的激烈恨意,让我无法呼吸,仿佛一吸气肺都要裂开一般,一种刺心的痛苦,太可怕了。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像是自己一般,太多的感觉和变幻让我感觉到惶恐。这是不是他折磨我的一种方式。我的心已经无法平静而悠然了。 「吱。」门开了,一个人手拿烛火,轻轻的走了进来,来到了18的床前。 18从来没有想过兰子居然会进来。看着兰子手里拿着的碗,18心颤了,终于他不在会出现到这间房间了。兰子轻轻的扶起了18,将碗送到了他的嘴前,悠悠的说:「这也许是你的最后一碗药了。」 身体像不听使唤一般颤抖着,18拼命的压抑着那快要上来的反胃感觉,平静的喝下了那碗药。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喝药了。这样也好,反正我对于自己的生命没有任何的感觉了,交给别人也许自己会轻松一点。 「我还真想这是你的最后一碗,我真的很想杀了你。」看着18将碗里的药喝得干干净净,兰子讥笑着,对着18平静的说着:「但杀了你又有如何,已经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现在我最关心的只是易大哥,反正你已经不像是一个人了。」 18瞪着眼,无法反应过来。 「看来你的身体不仅被毁了,连你的脑子也差不多了。不过你放心,这药不是毒药,是解药,专解散身药的。再过半个时辰,你就可以行动了,请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有人再死在风竹园了。」兰子看着18,很冷的说着。 18没有惊喜若狂的感觉,只是一阵的麻木,我能离开了,我能走了。好像一场闹剧一般,恍然若梦。18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阵的手脚麻木过后,力量渐渐的恢复。披上衣服,试着行走,除了动作有些僵硬外,18已经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18无法置信的看着面前的铜镜,那里面的人是谁,烛火照耀下,那呆滞的目光,瘦弱不堪的身体,那脸在火光中竟然分外的诡秘,僵硬而枯黄,那镜子里的人是谁,瞪着镜子,18下意识得看了一下手,骨瘦如柴的手,像是僵尸一般的手,不!镜子里面的是谁,为什么他和我会有一样的动作。 困难的转过身,18困惑的看着旁边的兰子。兰子微皱着眉,似笑若哭得说:「你看着我做什么,你认为你还是竹君或是鬼刺吗?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了。」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了,反复得反复的18的头里响着这句话。看着镜中人,镜中人也看着他,无神的眼睛,颤抖的双手,这个人是的确不是鬼刺,也不是竹君,那他是谁,我又是谁?这也是易悱文不再出现的原因吗?因为他不认识我。 我是谁,我是谁。谁又是我,我不是竹君,不是鬼刺,我是18,不对,18是谁,18他不是一个人,他是一件武器,一件杀人的武器,当那杀人的武器不能杀人的时候,他是什么?他只是一堆废物,无用的废物,我是废物吗? 18意识已经混乱了,被镜中的自己所混乱了。他无意识将兰子递过的剑绕在腰间,跟着兰子走去了门。站在门口,18迟疑了,他仿佛感觉得出来这一出便是永远的离开似的感觉,对于这里他说不出的感觉,是留恋,是憎恶,还是遗忘,他遗忘这里,这里也遗忘他。 「你已经不在属于这里,这里也无法容纳你。」站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兰子看着18轻轻的说着,18有些眩晕了,现在兰子的眼睛仿佛已经将自己看透一般。 18像是云中游荡一般,意识恍惚,只机械性的随着兰子的脚子走在风竹园中。现在夜空下园景根本无法吸引18的目光,他的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我是谁,我是谁。我不是易悱文爱的竹君,也不是易悱文恨的鬼刺,更不是那个杀手18,我已经成了谁了。 没有注意兰子的脚步停下来了,没有注意已经出了风竹园了,18带这样的疑问独自越走越远了。 对不起,易大哥。看着远去那背景如此的苍凉而绝望,兰子慢慢的流下了泪:我无法看到你与竹君的毁灭,那个有着竹君外貌的鬼刺已经被你用另一种手段杀死了,从身体到意识都被毁了,你的仇已经报了。如果我不放走他,那下一个被毁的人就是你了。 黑影又一次出现在易悱文的房间,停留了片刻便又离去了。 易悱文睁开了眼,没有酒醉的混浊,只有清醒的痛苦,手死死的握着床沿,强迫着自己不飞奔出去追上那个离开风竹园的人。心像是已经千窗百孔,一吸气就像在心里冷冷的吹着风,身体颤抖着像是痉挛一般,痛苦的力用闭上了眼睛,易悱文轻声的自语着:「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我对你的恨和爱,我的妻子,我用我后半生的心给你做了陪葬。」 「你故意让兰子放了鬼刺的吧。」 「你知道吗?那天比试时,我给自己下了个赌,如果你输了,我就放了他。赢了,我就杀了他。」 「那不是我差一点赚到了,他的命是交到我手上的。」楼远场意味深长的说着,他知道即使是一个赌,但赌的结果只可能是一个,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剑上赢过易悱文。 *** 晨曦迷蒙,朝阳未露,男人走出风竹园后,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向什么地方去,只神色恍惚的,深一脚浅一步的走着,不敢停下步子,怕一停下来,自己就无法再走了。也许身体动着,脑子就不会想了。 四周是一片迷朦,静悄悄的,如云端死寂似已离尘寰,不知身在何处。暗处突然人影闪出,剑芒破空而飞,笔直的射向男子的胸口,快逾电闪。 男人来不及反应,若是以前,那突然的袭击对于他是毫无威胁力的,但现在的他却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冷静与敏锐,混乱的情绪,丧失的内力,没有完全恢复的身手,这一切对于男人来说,此时的那一剑对于他来说是绝对夺命的一剑。 如果没有后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也许男人真的已经不存在于世上。 只是眨眼间,他已经在生死之门间徘徊了一次。看着面前已经倒下的不速之客,男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 就在那一剑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快要刺进男人的胸口时,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只有瞪着眼睛看着剑滑入自已的衣物,仿佛感觉到那剑光逼人的寒气,第一次他如此近距离的接近死亡。 「锵!」生死之间,另一个神秘人影从男人的斜左前方冲出,神秘人袖手一抖,飞出一把八寸长的小剑,划出一道若有若无的诡异弧钱,只见电光火石间,那胸口的剑被弹开了,在男人身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便坠落地上,随着剑落地的还有那剑的主人,在他的胸口深深的插着一把小刀。 神秘人一身洗得泛白的灰色劲装,脸上蒙着面,但却从他修长的身材,和炯炯的眼神看得出来他年轻并不是很大。没有看男人,径直的走到尸体的面前,从容不迫地取下插在胸口的小刀,擦试干净后,又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另一把小刀,不等男人反应过来询问,转身便飞驰入林中。 诧异的看着神秘人消失的地方片刻,男人这才低下头看了面前已经死去的人,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已经苍白而僵硬的脸上,眼睛大大的瞪着,看上去他的年轻不是很大,胸口伤口流下的血还没有凝固,一刀毙命,那位神秘人是一个用刀的高手,又快又准又狠。即使只是很短暂的时间,男人也看得出来神秘人的身手与过去的自己相差无几,他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 他是杀手,男人半蹲在地上,看着从死者身上搜出的唯一一件物品,一个暗红色的令牌,一个太熟悉的令牌,与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的令牌。滑稽,真得很滑稽,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人人得而诛之,不仅易悱文想要杀自己,连夜杀门,他曾经效忠的地方,也想要我彻底消灭在这个世界。我到底做过什么,我到底错在哪里,为什么天下竟容不下一个人,一个没有名字的人。是的,我没有名字,鬼刺,18,竹君都不是我的名字,他们不属于我。 没有退路可回,也没有去路可走,风竹园,夜杀门再无立足之地。天下名之多,无一是我名。天下地之大,无一是我容身地。突然脑中闪过了易悱文的脸,如果当时我死了,他会是拍手称快,还是会为我的死而流下一滴泪。我……我真是傻了,被竹君感染了,为什么这样想,现在的我和他已经是陌生人,无爱无恨的陌生人,我们之间已无任何的关系了。 男人慢慢的站了起来,轻轻的握了一下腰间的剑,抬着看了看远方橙红的天空。艳阳已半露出火红的妖靥,柔和的金光布满大地,花香,草香,随着黎明后阵阵轻微的煦风,扩散,弥漫,飘荡在空中,这是一个春天万物复苏的早晨。第一次男人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懒洋洋的恬适舒畅之感。心情在这不见污秽的阳光下,悄悄的舒展了一点。 即使什么都没有了,至少这剑还是属于我的。 *** 脱离了冬季的寒冷,现在的天,幸福得让人感觉想睡,太阳晒在身上暧洋洋的,官道上奔忙的行人,一个个精神抖擞,现在正是赶路的好时光。 路上的忙碌,更衬托着路边小食店的冷清清,不是打尖的时刻,往来的行人除了一停下来喝口水之外,别无所求。懒散的擦着酒罐上的灰尘,店里的两位伙计显得无精打采,突然小伙计的精神来了,高叫着:「嗨!那位爷,歇歇。喝碗酒,提提精,上路保证有精神些。」不远处,一个男人走着,一身的藏青色的衣服已经扑满了尘土,戴着的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脸,男人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步移动一般,一种明显的疲惫感从行走中透出来。 「嗨,这位爷。等等,看你那么疲惫的,休息一下吧。」小伙计的手微微搭了一下男人的肩,男人顿时肌肉紧绷,伙计感觉到一阵寒意,从男人的身体中冒出,慢慢的男人转过身看着伙计,那冷冷如尖刀的眼神,让伙计的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大……大爷,休休息一下,那那边,边有上好的酒和菜,保……」咽了一下口水,男人的眼神让伙计说不下去了。伙计僵硬的笑着,心里暗自骂着:我还真是不会看人,怎么叫了个怪人。 没有说话,男人慢慢的走进了店中,坐下了。一位伙计含着笑,忙张罗着,擦着桌子,另一位送上茶水和汗巾:「客官,你是要什么,我们……」霹雳啪啦报出了一长串的酒名菜名。 没有点菜,男人取下了帽子,很苍白也很清爽的脸,将左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饭」「豆干」三个字。 「好罗,马上就来。」不一会便都端了上来。男人从身上拿出了一双筷子,泰然自若的进着餐。 还没有到打尖的时候,这店里竟然断断续续的来了四五个人,或一个,或二个的,要吃要喝。 伙计忙碌着,脸都要笑烂了。但伙计的笑脸也只维持片刻。 到现在,那位伙计都不明白,怎么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死的死跑的跑,本来碗筷交织的场景变成了刀光剑影,充满杀机的战场。 伙计只明白,当他从厨房中端菜出来时,只见金虹暴闪,一片冷气森森的剑幕,笼罩着店内,脚一软,伙计靠着墙打着颤。 随着冷光闪处,传出一声惨叫,那鲜红的血,化成了一股腥雨,飞射而去。伙计看清楚了,唯一留下的第一位客人,正被二个人围攻着。 好痛,二天前的剑伤,又一次裂开了,感觉到未愈合的伤口又流出了血,长时间的神经绷紧和体力的消耗,已经让他感觉到强烈的疲惫感,强打住精神,男人皱着眉,目光锐利的看着对手的行动。20与15对视了一眼,身形突闪,剑齐齐的向男人刺去,男人迅速转身,人影一闪,宛若鬼魂幻形,从剑影中消失,到了15的身侧,刺出了剑,剑穿过15的身体,抽出,15慢慢的倒下了。一招走空,同伴被刺中,20神色一紧,大旋身将剑尖指向男人。 「没想到你受了重伤,都能坚持到这里。不过今天是你的死期了。」二人僵持着对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20握剑的手都冒出了汗,在夜杀门他一直都知道男人是最强的杀手,但是他没想到竟然如此的强,即使男人的内力都已经全失,并在二天前的围堵中受了伤。但此时此刻,一种强烈的镇慑人的气息从男人身上散发着,20终于明白门主为什么会派两个人一起行动。即使隔着一丈的距离,20都仿佛能感觉到男人锋利剑刃刺到咽喉时的奇冷澈骨,令他毛骨悚然。 平静而令人窒息的气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目光审视着,20沉不住气了,手一挥剑的刺出了,随机左手一拂,三枚暗器以奇速,向男人集中射去。而已经被刺中倒地的15突然从地上挺剑飞扑而上。 到现在伙计说起当时那情景都是津津有味的,特别说到这里总是停下来,看着那些已经如痴如醉的听客们,绕关子的似的问一声:「你们知道后来又如何了。」 「不要故意留一手,快说快说。我想那男人多半是死翘了。」 「不见得,说不定他化险为夷了。」像通常一样,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这个问题总能引起争议。 「安静,安静。听我道来也,只见说时迟那时快。」 男人没有想到自己会躲过致命危险,当暗器与剑几乎同时到达身体时,他左移,旋身,出剑,中了,反应之快,但见银光一闪,血光崩现。男人躲过了其中一个暗器,而15这次真正的倒下了。但同时男人也无法完全躲另外二把暗器和20的剑,就像他经过的多次危险总有人暗中相助一般,店外突然射进三把小刀。 「锵,锵,锵。」二把暗器在贴身时被打落了。而20的剑已经被震斜,虽剑没有刺中,但也在男人的左胁上开了一条尺长大缝,一时肉开骨露,血如泉涌。 冷汗从额着上冒出了,手已经握不住剑一般,摇摇欲坠。难道我真的今天无法活着了吗?男人眯眼看着眼前已经有些晃动的人影。 20的剑又一次刺出了,男人艰难的移动身体。窗外突然人影跃进,如鬼魂一般飞驰而入,冲向20,20神色大变,剑向一转。「噗」一声响,来人左掌劈在20的右耳上。 「嗯。」20闷叫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地。 男人这才发现原来是那位神秘人,像第一次一样,拿起地上的小刀,没有理睬转身离开。 不行,我要追上去,问问他是谁,为什么救我。男人挣扎着,跟随而出。 官道上,一男人艰难不稳的行走着,剑被拖着划过地面,顺着他的剑尖,血一滴滴的流下,在太阳下闪烁着诡秘的光。终于,男人扶着路边的树半跪在地上。 好冷了,地为什么那么的冷,像要将身体冻僵一般,太阳为什么那么晃着眼睛,让我看不清前面。五脏六腑像是已经全部伤裂一般,感觉内腑血气翻涌,喉头发甜,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 我应该拿你什么办,昨晚我看见你跳进水,你知道那是如何的感觉吗? 你不知道现在我有多恨你。 一起回家吧。 易悱文,我仿佛能听见了你对竹君说的话了吗?终于我想起了竹君也想起了你。 太阳好热,热得我想要睡,我要继续走,我很想再见你一面。 你会希望见到我吗? 谁都没有理睬路边发生的事。拼命想要站起的人,树干上沾着的血,不停从口中流出的血,紧紧握住剑的手,还有死死瞪着远方的眼睛。 在一阵强烈的绞心痛后,男人双眼一黑,手松开了树,倒在了那黄沙绿荫红日的路上。 中午,阳光,行走的人,依然匆匆而过。 第八章 进门穿过一片茵草地,踏上九级石阶,跨进精功细雕的木门,门内是一个大厅,五丈深四丈宽,雕花屏风后是华丽的木制雕花五彩池,三阶上面是乌木长案,下面铺了织金毡毛,案后是竹床式的坐椅,但此时坐椅上却无人。人都在雕花屏风后。 「没想到,今天你会到我这地来。」楼远扬不无奇怪的看着突然来访的易悱文。 易悱文一身墨绿儒衣,脸色已经没有前段时的苍白憔悴,但深邃的眼神中依然无法掩饰淡淡的忧伤。 淡淡一笑,易悱文踏入了五彩池中,池虽是木刻的,但用特殊的料填平了刻纹,故花朵虽然栩栩如生,但表面却平滑如镜。 「你从哪里找的这个作为歌舞用的舞池。」岔开了话题,易悱文问道。 说起了这些,楼远扬的劲来了:「呵,还是你有眼力,一眼看出来了。这可是我费了不少心血找来的,不要小看这木刻……」 看着楼远扬滔滔不绝,神采飞扬的说着,易悱文试着不起想着,二年前的今天,竹君第一次来到竹园的日子。 「对了,好久没有下棋,走走。今天你来,把我的瘾给引出来了。我们今天大战三百回合。」 安静而雅致的房间中,只听得见棋落盘上清脆的声音。 半晌,楼远扬突然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给严爷说了吗?」 棋落玉盘,「说了。」很平静的易悱文回答。几年来,第一次,易悱文没有等着严爷一年一度的来访。 一阵沉默后楼远扬长叹一口气,问道:「你知道那个人的消息吗?」 棋走了数步后,易悱文低沉的说道:「他与我无关。」心却突然刺疼了,即使不再提起他的名字,他的故事,但那疼也许会过了很久也没有办法治愈,因为伤口长在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我知道他的消息,不过既然与你无关,那是生是死也就没有什么关系。」懒散的说着。 「什么意思。」易悱文的头猛抬起来,眼中精光一闪,脸色变青,马上又恢复了平常。 「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前几天刚得到一个消息而已。」 「是吗?」 「嘿嘿,终于这次让我在棋上赢了你。」楼远扬看着棋盘上已经是他的大半天下,得意的笑了。 易悱文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处于劣势的棋局,笑了笑说:「不到最后关头,不知是谁成败。」 「哦,对呀,我高兴那么早干什么。」 楼远扬点了点头,像是无意的说:「你知道吗?那个人一直被夜杀门追杀,据说已经派了几名杀手。」 易悱文死死的将棋卡在手指间,卡得手指已经变得扭曲而苍白,却迟迟不将棋放入棋盘中。几乎是从咽喉中逼出来的般,声音微颤着,几乎听不清:「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他离开风竹园就开始了。喂,轮到你下了。」 「现在他如何了。」脸已经变得惨白,易悱文紧张的问着。 收起了刚才漫不经心的表情,楼远扬变得严肃而认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道:「据最后看见他的人说,那时他已经全身是伤,流血不止的被人追杀,必死无疑。」 「最后是多久?」心惊胆颤,咽喉干涩。 「二天前,三和树村边。」 「铛。」棋坠落棋盘。 看着对面,如疾风般冲出去的人,楼远扬目光深沉,过了一会,从桌边的柜里拿出了一本书,记下了:「xx年,四月十五,易悱文半场弃子,楼远扬胜。易悱文欠消息一条。」想了一下,楼远扬又再下面再写一行:「易赢十八场,楼赢三场,和六场。」 *** 夜,黑沉沉的没有月亮,但却还点缀着几颗不太明亮的星星,显得分外的静寂而空旷。 蓦地,一阵急促的马啼声,划破了这宁谧的夜空,一匹马沿着小道由北向南急驰而过。马背上,男子身着墨绿色儒衫,俊逸不群,但却满脸尘灰,神色焦急。 这样的夜空下急驰而过,引得走夜路的人回头观望。 易悱文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与他已经无关的人,以为已经在他心中死去的人,突然又鲜活了,带着血淋淋的心绞在他的意识中全面的复苏,原来自己并未忘情。所以当他听说那人出事后,情绪会如此激动,无法控制,无法平静,几乎是不由分想的,他连夜赶往三和树村,但等他到了三和树村时,已经是他知道消息的第三天了,也是那人消失的第五天。 呆呆的看着村中的小童给他指的位置:「那里,叔叔。我那天买盐时,就看到有个满身是血的人躺在那里,好可怕了。血流得到处都是。」 头有些晕了,阳光下树干上的血依然如些的鲜艳,地上依然还有些没有消失的血迹。好多,已经过了五天,这里的血迹依然那么多,那么红。易悱文的心像几千几万根针蛰着,他一定流了很多的血,当然他是如何从那店内一步步走到这里的? 「小孩子,那你知道……」有些说不下后面的话了,易悱文咬了咬牙:「你知道,后来这个人如何了?」 摇了摇头:「妈妈不许我看,说是那人死得太惨了,不许我看。不过第二天经过时,这里已经没有人了。」 「哦,人已经不在了。」易悱文的心又喜又忧。 也许他已经被人救走了,也许他又站起来继续走了,易悱文不敢想另一个也许,也许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埋葬了他。易悱文一想起那个人,那个孤傲而清冷的人,被冷清清的埋在黑黑的不见天日的土地下,心一痛,扶着树干,半天才回过神:「谢谢你了,来这个给你卖糖吃。」 小孩子跑走了,易悱文站在这树下,轻轻的抚摸着那人最后所触摸的地方,手抖着轻轻的点着树干上血的痕迹,慢慢的坐在了地上,靠着树,轻轻的问:「你知道,他最后想的是什么吗?」 *** 三和树村五里外的一间旧屋,掩映在枯树杂草中,布满灰尘和杂物的台阶,被雨浸湿只剩下点点污红的门联,看得出已经被荒废很久。 没有人走过这里,自然也没有知道房里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二个男人,一个经常受伤,一个喜欢蒙面。 在一阵痛楚中,男人醒了,睁开眼看着油黑布满蜘蛛网的屋顶好像在晃动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醒了,命大,流了那么多血,加上伤口发炎,都没有要你的命,看来是老天不让你死。我说什么,都忘记了你听不见声音。」 男人躺在床上,回忆了很久才记起发生了什么,我还活着,我居然没有死。痛苦的转过头,视线有些模糊,半天才清楚的看到在他的面前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灰色劲装,蒙着面的人,那个救了他几次命的神秘人。 「你已经昏迷四天了,我又忘记了我蒙着面你听不见。」自嘲的笑了,神秘人拉开了自己的面纱:「反正都这样,我也不怕你知道什么。」 男人的眼瞪大了,面前的人太熟悉了,神秘人居然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微黑的脸,细长的眼闪烁着智睿的光,薄薄的嘴有一点泛青。 如果男人能说话,他一定会叫出来:「八九。」 的确,眼前去下面纱的人居然是那个已经消失很久的八九。 八九,夜杀手最不起眼的人之一,一个只是跑路却知道很多夜杀门秘密的人。 八九一年前出现并不奇怪,但是在传出他死讯的一年后出现,这多多少少让男人很奇怪。虽然当年,寻镇上只是说八九和莫大娘消失,但是男人知道,其实是夜杀门下的杀手令,让八九和莫大娘的命消失了。至于原因,男人并不知道。 男人当然不知道,对于他来说,那时他只知道,夜杀门要他杀的人是谁,期限是多少,其余的他不知道, 也不想去知道。但八九却不一样。 八九知道很多关于夜杀门的事情,与莫大娘知道的方式不一样,莫大娘是由于她在夜杀门待了很久,是门主的心腹,而知道很多别人所不知道的事,而八九是因为报着特殊的目的而刻意寻找夜杀门不为人知的事,但他们会被杀的原因都一样,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八九记得那个夜晚,那天他正从莫大娘口中套出他寻找已久的线索时,几个黑衣人出现了,八九只觉一阵银光过后,就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自己被丢弃在深山野林中,旁边莫大娘早已死去很久了,看了看胸口的伤,八九暗自的庆幸,从一开始自己就穿着金软宝衣,这衣已经是第二次救自己的命了。握了握藏在袖中无法出手的小刀,八九笑了笑,离开了。 于是八九活了过来,就有了今天救男人命的八九。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样子见面,18。」将盛满药的碗端到男人的面前,八九继续说:「现在你最好把药喝了,然后我们离开,这里非久居之地。」 *** 男人很奇怪的看着面前,打扮成老农,一身寒酸的衣裤,青直缀,灯笼裤,大麻脸,还留个灰色山羊胡的八九。 「好了,这样出去,好掩人耳目,至于你。」左右打量躺在床上,身体虚弱的男人,八九不怀好意的笑了。 男人躺在马车,八九的车架得很好,平稳不颠簸,像是婴儿时在摇篮的感觉一样,想到这里男人的心一颤,好久了,第一次自己想知道我原来是什么样的,我小时在母亲的怀中是什么样的。 官道上,老农赶着马车回家了,马车上放着赶早买的蔬菜种子,还有大豆,面粉,草药,以及生病的妻子。 马车与马临面而过,一个正远离着三和树村,一个正接近着三和树村。 *** 夜杀门总坛。 「什么,人找不到了。」从屏风中传出了低沉而音调奇怪的声音。 大厅中,身着黑衣的人跪在地上,身体微颤着:「是的,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打乱了我的计划,本来我要成功的。」 「那为什么,15死了,而你没有死。」很阴冷的声音。 「因为,当时我被蒙面人的掌力震昏了,等我醒来时,人已经不见了,而且我的右耳已经失聪了。」跪着的人正是当时的20。 屏风后面没有声音了,20身体抖得更厉害,「虽然说没有成功杀死,不过他已经受了重伤,而且……」 「那蒙面人是什么来路,看清了吗?」 「我只知道,他用的是小刀。」 「什么,小刀。你看清楚了吗?」屏风内响起了一丝惊慌的声音。 「我看清楚了,那人出手小刀八寸长,速度急快,而且他的身手相当好。」 不可能,不可能。坐在屏风后面的人几乎无法相信,我知道只有一个人,他惯用八寸的小刀,但他已经在七年前被杀死了。 *** 易悱文从来没有如此疲惫过,虽然知道他的行踪一直被人跟踪着,但他依然无法抑制寻找那个人的冲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易悱文不相信他会死去。 但变故发生在一天早上,他歇脚的客房的梁柱上钉着一把突然飞进的刀,刀尖上带着一张纸条,看了看纸条,易悱文的脸色一变,立即动身去找了「地下楼」楼远扬。 楼远扬对于易悱文的突然到访并不感觉意外,但当易悱文从袖中拿出那张纸条后,楼远扬的眉头皱着了。 张条上的字很简单,只有五个字。 她为何而死 「这是我前天早上在我的客栈房间中看到的。」易悱文坐在椅子上,心有些乱跳,隔了那么久,突然有人发出这样的信号,是谁也无法心绪安定。 「当时我看到这张纸条时,可以说是一种震惊,因为能问这个问题的人,一定是与七年前的事有关的人。」 看了看纸条,楼远扬深思了一下,然后说道:「我记得当年,我们查过这个问题的。」 「对,当时,我们曾经仔细的调查,却没有任何妻子的仇人以及可能被杀的原因。」平静的说着,像是做总结一般,但易悱文内心的伤口却随着每一句话,被揭起来了,想起了妻子的死,自然易悱文又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在他心和脑中阴魂不散的人,想到阴魂二字,易悱文心突然抖了一下。 「应该不是没有,而是找不到。」楼远扬也坐了下来,拿起了水杯。 「的确。不然,我也不会将仇放到……」那个名字,易悱文始终不愿说。 楼远扬长叹一声:「你还记得当时的事吗?」 「记得,我还记得我与妻子沁菱的第一次见面,在满天的飘雪下。」像是回忆,易悱文想起了那段美丽的过去。 「然后,在五月的某一天,你像是吓我一样,不声不响的带个人,告诉我,这是你的弟媳,当时是可是让我目瞪口呆。」 「哈哈,对对。那时我与沁菱才认识四个月,新婚第三天。她是如此的温柔,可人。」 「同时,她也没有亲人。」楼远扬突然低沉的说了。 易悱文脸色凝重了,他记得当时他与妻子的见面,也记得妻子那可怜的身世,让他又爱又怜,妻子是个孤儿从小没有亲人,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但家乡流行的瘟疫让她离乡背井。易悱文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全身发烧,命在旦夕。 就像一个美丽故事一样,易悱文救了她,也爱上了她,她被易悱文救,也爱上了易悱文。 「所以,我们根本无法根据她遇见你前的过去,寻找线索,因为认识她的人已经在那场瘟疫下死亡了。」楼远扬重复着他们曾经得出的答案。 「是的,没有答案。」易悱文沮丧的说着。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应该说我不知道,此事与你妻子的死有没有关系,毕竟人已经死了。」 「什么事?」易悱文神色一震看着欲言又止的楼远扬。 「在你们离开的当天早上,我发现我的一样东西不见了。」楼远扬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了。 「什么东西?」易悱文很好奇,一向遇事不惊的楼远扬,居然出现那样的表情。 「你记得你们来时,我曾经给你看的一瓶水吗?」 易悱文点了点头,对于其他的东西,他可以记不住,但对于那一瓶水,易悱文一直记忆犹新,因为那不是一瓶一般的水,而是楼远扬偶尔得到的,一瓶无色无味的毒水,一种饮用微量振奋精神,少量产生幻觉精神恍惚,多量精神错乱的药,若一次喝下必全身痉挛而死。 「你是说那瓶水不见了。」 点了点头,楼远扬说:「因为,那东西非一般物品,我特别将它放入书房的柜子里并上了锁,平时基本不会拿出来。那天你们离开后,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将此物交与你比较好,便回房取出,这才发现那东西已经不见了。而当时知道此物的只有四人,我,管家和你们夫妇。」 「你的意思是说?」 「我没有怀疑你们的,若是怀疑当时我必询问你们的。但今日看来,此事有疑?」 「看来,我只有回去问一问妻子了。「易悱文苦笑一声。 「又是一年过去了。」楼远扬平静的说着。 「是的,又是一年过去了,再过四天就是七年了。」四天后,那个特殊的日子,五月十日,妻子的忌日。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 易悱文带着忌品和来到了风竹园边的山顶妻子的墓。 有些惊奇看着墓前明显有人打扫和祭奠的痕迹,以及一根糖葫芦。 「这是谁放的,谁来祭过妻子?」那根糖葫芦,让易悱文顿生疑惑。 「我来了,对不起。这一年让你如此寂寞的渡过,我带来了你最喜欢的桃花瓣……」 易悱文将忌品放在了墓前。突然远处隐隐传来的刀剑之声,让易悱文心一惊,飞疾而去。 打斗声是从山顶的另一边传过来的,易悱文走近大惊,只见二个人正围攻着一人,双方招招是杀意,掌掌带杀气,被围攻之人虽身手相当好,但自己赤手空拳,对方却用剑使招,臂已受伤,落败之势已经成必然。 看着面前混战,易悱文突然发现那二人如此的熟悉,不是长相,而是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一股强烈的危险之气,仿佛鬼刺身上曾经散发一般。 是夜杀门的杀手。头脑中一闪而过,易悱文剑已经出鞘,剑交接声如虎啸龙吟。 看着易悱文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二个一跃而出,对视一眼后,纵身后退,迅速逃命。易悱文想纵身追去,后面有声音阻碍了他。 「不用追。」是那个人说。 易悱文这才转过身仔细的打量一番,一身农夫的装扮,很普通的长相。 「你什么都不需问,我们终有再见面时。」还没等易悱文开口,那人说出这一句后,转身离去了。 站在山顶,天间云层厚,似风雨欲来。 第九章 男人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个简陋的屋室里,木制的房间内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半晌,男人才记起了,他和八九已经离开了三和树村。 「喂,你不要坐起来。」走进屋的八九,连用手将挣扎着起来的男人按倒在床上。 「我可没有兴趣,照顾病人。」八九很不耐烦的说了。「不过你的命还真硬,后面如此颠簸的山路,你居然没事的睡着了。」 男人听不见声音,但却充分感觉到八九对自己的一种讨厌,甚至带着点憎恶的感情,那种八九拼命想掩饰,却偶尔从看他的目光中透出的感情。男人知道从一开始,八九就一直跟踪着自己。男人不明白是八九为什么讨厌自己却又要救自己。感觉自己现在面对的八九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变了一个人,却又带着点原来八九的影子。 「好了,这个地方不错,很隐蔽。短时间不会有人发现。我已经在这里放了些食物和药,过二天我就下山办事了,其余就看你的了。在伤口没有好之前,你最好不要乱走。」 走到了门口,八九转过了身:「我会过几天回来的,然后我会将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一眨眼,一个月过去了。 男人靠着屋前的木阶坐着,时正五月中旬,月圆高挂,碧空如洗,飘散着一丝淡淡的云絮,皎洁的月光,照着四周的山脉,如同披上了一层银衣,让周围的境色若隐若现。那样的月光让男人想起了曾经的一夜,那个美丽而梦幻的夜晚,第一次拥抱的日子,记忆在这一刻特别的清晰,那曾经在竹君心中的情,突然在男人心中涌动着,那种又酸又甜的味道。 月光好像太刺眼了,男人轻轻的用手蒙住了眼睛。 过了很久,放下了手。男人想起了八九,一丝忧虑浮上心头,虽然自己的外伤已经大部分好了,内伤依然在调理中,但从八九离开这里,已经是一个月了,却不知他的情况如何。 突见远处树木晃动,男人握紧手中的剑,看着人影走进,心一下松驰下来。 来人是八九,在月光的映照下,脸色苍白,看了没有看男人一眼,就径直的走进了房间,在烛光下,脱下披风,男人这才看见右胳膊上正渗着鲜血。 一声不响的包扎完伤口后,八九说话:「真没想到夜杀门真是无处不在,18……」没有说下去,八九看到男人坐下,拿出了笔和纸,写着。 [我不叫18。你就叫我世尘吧。]世尘,人世间的一粒尘土。 「世尘,奇怪的名字,我临走前曾经说过,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现在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想了想世尘写下了这三个问题后,平静的递给了八九。 看了看纸上写的,八九笑了:「这前二个问题还真是高难,要回答起来就长了,至于最后一个问题很好回答,也许你会觉得并不陌生。在这座上的对面山头下有一个村叫大河山村。」 世尘身体一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已所看见的。大河山村,世尘并不陌生,毕竟他在大河山村旁的山中曾经住了八年。 「你要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夜杀门的人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人居然离他们如此的近。」 [你是疯子。]皱着眉,世尘写下了。 「哈哈,疯子,我很久以前就已经是疯子了。你想听一个关于疯子的故事吗?」大笑得几乎有点喘过不气来,半天八九平静下来了,脸也变得很凝重了。 没有看世尘,八九自言自语起来了:「曾经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只住着夫妇二个,那男子婚前也算得上江湖上一个小有名气之人,年龄轻轻就身怀一身武艺,意气风发,豪气干云,但当他一次在路经村间偶遇一女子时,他的一生改变了。」 想着深深的怀念,八九陷入了沉思中,世尘没有打岔,只静静的看着八九,烛光下八九的表情无法看清。 「男子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女子的一瞬间,淡扫峨眉,未施粉黛,一头青丝随风轻飞,眉目如画,清新不俗,风华流露,男人心醉了。后来,男人知道那女子叫思荷,男人娶了女子,在女子的村里安了家,那时很幸福,真得很幸福,男耕女织。就这样过了一年,突然一天女子神秘的对着男人说,她要出门二天,回来要给男人个惊喜,便离开了,但从此以后,女子再也没有回来过了。而男人在女子离开二天后,被人暗杀,并将尸体与他们的家一起烧毁了。」 半晌,房间中一片平静,只听得见风吹着烛火发出的声音。 [是你。]非常肯定的世尘写下了这二个字。 「是的。」 [那你找到你的妻子了吗?] 「找到了。」 [她在哪里?] 没有回答,八九半天才说:「这也是我要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为什么救你?」 有些奇怪,世尘看着八九。 八九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窗外景色静谧,一片和谐。世尘突然感觉到一丝丝的寒意从窗口透出。 「行恶之人在杀人烧屋以后就离开了,所以并不知道男人没有死,他身上穿的护心宝衣救了他,从火场中逃出来后,一直藏身于家边的乱石丛中,等待着外出的妻子回来,但是一天过去了,二天过去了,一直过了一个月,男人像幽灵一样活着,却始终没看到妻子回来。终于男人等不住了,便乔装到处寻找妻子和行凶之人。」 说到这里,八九手重重的打在窗梁上。 「男人在焦急中怀疑着消失的妻子,毕竟她的离开太恰巧了。但男子更加担心妻子,怕她出意外。当时他并不知道妻子出门去了那里,只有四处乔装寻找线索,终于有一天,男人得到了一个消息,曾在某个大路的茶店中,一位年轻的女子被人刺杀了,被杀那天刚好是妻子离开的第二天,被杀的女人长得很美,还有就是那一身紫色衣服,男人的妻子离开时,身上就穿得是紫色的裙衣。」 世尘看着八九的眼神突然变了,打了个冷颤,八九依然是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中却是深深的仇恨,和浓浓的憎恶,那眼神太熟悉了,世尘曾经在易悱文的眼中也找到见相同的目光,无法动弹身体,只看见八九走进了自己,一股强烈的悲愤之气笼罩着八九,八九低下了头,看着世尘,突然笑了。 「你不曾……怀疑过夜杀门吗?」一字一句的说着,八九坐在了世尘的对面,烛光下他的脸是如此的古怪。 咦,有些不明白八九的话,世尘困惑的看着八九。 「看来夜杀门的训练太成功了,不仅将人变成了机器,还将人脑变成了豆腐脑。」很尖酸的一句话,但世尘听不懂,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八九。 [为什么这样说,还有你刚才说你妻子的下落,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是吗?曾经我也认为那只是一个巧合,穿的相似的人,长得相似的人世界上不是不存在的。毕竟那被杀的女子是另一个人的妻子,但是随着我一天一天的寻找,妻子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我恐怖,我害怕,没有人能从这个世界突然无影无踪,只有一种人,死……人。于是过了一年了,我又回到了那个茶店,我拿出了画像,店小二肯定了那是死去女人的像。我仔细的询问了店小二所知道的关于那女子的事。」八九停下来了,像是回忆一般,闭上了眼睛。 [你问出什么了?]世尘隐约感觉到一丝的不安。 八九睁开眼,看了一下纸条,冷笑着,用阴沉的目光盯着世尘:「你想我问出什么了?那店小二只告诉我,当时他只听到一句话,我想吃糖葫芦。」 像是突然暴发一般,八九一跃而起,手死死的抓住世尘的衣领,他的脸扭曲着,他的眼睛闪着悲愤的火焰,他的鼻子出着粗气,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叫着:「你知道吧,如果没听到这句以前,我只是失望。听到这句以后,我几乎绝望了。太像了,不,几乎根本就是。思荷,她最爱吃的就是糖葫芦。我在怀疑,我在挣扎,那个死去的女人到底是谁?你杀的到底是谁?」 世尘几乎没有看清八九的口形,他的一切都被眼前的人震住了,八九的脸与记忆中易悱文的脸重合着,飞舞着,叫嚣着。世尘的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捏住,窒息,痛楚,焦燥,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感情和感觉突然向世尘涌来。 「啊!」无法预料一般,世尘尖叫着,抱住了头,不,为什么人人都在痛恨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好痛苦,那难受,易悱文,你的眼睛像一把刀,刺瞎了我的眼,刺伤了我的心,也刺破了我的胆,好黑好痛也好苦。易悱文,你曾经的感觉也和我现在一样吗?你也曾如此询问上天,为什么会如此吗?终于,在我刚理解到一点点的爱和相思时,我完全懂得了恨,我恨你,为什么那么恨我却不杀了我,就如同你恨你爱上竹君一般。 「平静,平静下来。」看到有些陷入疯狂的世尘,八九狂暴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紧张的抓住世尘的肩用的力固定住。 世尘渐渐的平静下来,终于恢复了理智。 [我发生了什么事。]世尘几乎是颤抖着写的。 八九带着怜惜的眼神,看着世尘说:「你做机器做得太久了,害怕,恐惧,憎恨,喜欢,这些人应该拥有的感情和思想,突然向你涌来,让你不知所措,就像人溺水的感觉一样。」 世尘不可置信的看着八九,是吗?真的是吗? 「我也曾经丧失过它们,像一部机器不择手段的寻找着任何的蛛丝马迹,一部复仇的机器。」看着世尘已经平静下来,八九坐回了原位。 八九一直记不得那几年是如何过的,只知道带着对那女子身位的八分肯定,像一台机器,寻找寻找再寻找事件的线索。终于,他知道了那个杀手的身份,同时也知道当时暗杀他的杀手居然也是夜杀门的,八九直觉告诉他,不管妻子是生或死,都与夜杀门有密切的关系。 他隐姓埋名,很幸运的成为夜杀门的一员,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但的确创造了很多的条件,特别当知道当年有可能是杀死妻子的杀手是谁,血沸腾了,像是急不可待的,即使他明白真正的原凶不是鬼刺,但也无法抑制那样的心情,八九等着复仇的一瞬间。 但易悱文抢先了。鬼刺死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传出。 终于有一天,他看到了鬼刺从风竹园中走出,摸着手中的刀,八九兴奋了,他知道机会来了,但就在一瞬间,八九犹豫了,为什么易悱文要放了鬼刺?难道还有其他?我现在的行为又像是一个什么?一个为妻复仇的丈夫?妻子真是是那个死去的人吗?我会不会错了? 「那一瞬间以后,我也不知为什么由杀你,变成救你。也许冥冥中,有人帮助我一般,特别是后来夜杀门对你的追杀和对我的堵截,我越来越感觉到原凶正隐藏在黑暗的角落注视着一切。回想过去,你只是一个被他操纵的可怜棋子,也许我和易悱文也是一颗棋子而已。」 世尘脑子混乱了,从来没有去想过如此复杂的问题,经历过竹君的绚丽后的世界,突然在他的眼前扩开了,不再是黑白的,不再是静默的,现在世尘面前的世界跳动着人影,黑的,白的,蓝的,红的,他的耳边充满了声音,善意的,恶意的,像是窃窃细言,又像是大声吼叫。有一点明白,世界原本相同,只因人的感情而丰富了。 [那你知道谁是原凶。]世尘想知道那个曾经操纵他命运的人了。 「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谁。] 「夜杀门的门主。」 *** 「你不觉得奇怪。」楼远扬酒足饭饱,懒散的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的看着才从别人手中购来的夜光杯。 「的确奇怪,墓,糖葫芦,夜杀门,奇怪的男人。这个组合的确很奇怪。」靠着背阳的窗户,易悱文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风竹园的特殊香气。 「呀!我忘记了一件事,兰子帮我去拿一下放在房间里的另一个杯子。」楼远扬笑眯了,看着坐在易悱文旁边,正瞪大眼睛,津津有味的听着的兰子。 嘟了一下嘴,兰子还是乖乖的站了起来:「我知道,你们一定有什么话,不想让我听。我走就是了,不过,嘿嘿,楼大哥,你可欠我一个宝贝别忘了。」蹦跳着兰子跳出门了。 「比起这个,我感觉另一件事更奇怪。」沉默了半天,易悱文突然开口了。 「哦,什么事,不会是和我想的一样吧。」 「我奇怪夜杀门为什么突然变得很笨了,特别是在鬼刺这个方面。」易悱文睁开了眼,眼中光一闪而过。终于,他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 「是,像你设计的陷阱,也许第一次很周密,他们没有觉察。但蛇头君那次都没有发现,就很奇怪了,奇怪到头了。什么时候夜杀门变成了只收钱,不看客的规矩。我记得他们可是不仅被买命的人要查,连买命的人也要查。」楼远扬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夜杀门应该知道当年他们派了杀手杀了我的妻子,现在居然又派同样的杀手杀我。他们在鬼刺那件事给我的感觉,像是自投落网,迫不急待一般。」 「就像是故意让我们成功一样,难道他们真正想要除去的是鬼刺?」楼远扬抽了一口气。 「我们没有杀他,于是他们自己动手了。」易悱文低沉的说着,什么时候,我面对他的事变得如此的冷静,像是一个陌生人,难道我已经真的释怀了,无恨……也……无爱了。但一想起他的生死,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深深的绝望心情,你到底在哪里?连梦里也不曾找到你。 「喂,悱文,你在想什么?」看着有些走神的易悱文,楼远扬拍了拍易悱文的肩。 「不」。回过了神,易悱文苦笑:「我只是在想这个可能性。如果夜杀门只是以杀手的能力来决定接受的任务,那派同样的杀手做这件事那就正常,如果夜杀门只是因为疏忽而没有觉查到我们设的陷阱,那这件事也就正常了。如果说对失败了二次的杀手进行铲除,这也很正常。」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正常的,没有什么奇怪。」 楼远扬歪了歪嘴。「但那么多正常加到一起,再联系到那张纸条,我就觉得不正常了。为什么当年有人会想杀沁菱,原因何在?那瓶丢失的水与沁菱有没有关系?为什么我们找到了杀手,却找不到原凶?」 皱着眉,易悱文不解。 「也许杀手和原凶是有关系。」易悱文无意识的说了一句让二人都惊呆的话。 脑中电光一闪,对视着一眼。 「夜杀门。」 「夜杀门。」 *** 船随水而下,目的的是庆阳镇,沿途起货搭客,因此行程慢得不能再慢,但坐在船上的人随着船动摇着毫不在乎。 世尘非常奇怪,八九为什么要乘船绕路而行,明明半天路程,现在凭添了二天半的行程。一天到庆阳镇,然后再驾马到大河山村,八九是这样给世尘说的。 一个不苟言笑土头土脑的中年汉子,整天抱着盛物的包裹,这就是乔装后的世尘的样子,躺在前舱一侧,他后面有一个小窗,透入微光,不时可看到船板上人的走动。而八九现在正如一个半死不活的中年人,靠着包裹做枕,目光茫然直看着,像个经历千万年风霜行将碎化的石人。他们已经是二个毫不引人注意的人。 不一会,船停下。船伙计站在舱门口,拉着嗓子高叫:「泊舟,到岸,站稳下船。」 站在岸上,八九伸了伸腰,对着世尘叫着:「总算到岸了,兄弟,可把我们两个憋死了,走走,找个店,喝二盅,吃饱喝足再赶路。」 看着眼前的八九,世尘有说不出的奇怪,跟着八九进了镇。 镇上有个醉仙楼,而现在世尘二人正靠着醉仙楼二楼临窗的位置,等着点的菜上。 世尘有些按耐不住了,点着桌子,提醒着八九。 八九笑了笑:「不用慌,我们正等着人。」 有人要来?世尘暗想着,是谁? 像是知道世尘心里想得,八九拿起了筷子,敲着桌边说道:「等一个不知道我们在等他的人,也许是二个。瞧,那边不是来了吗?」 随着八九望向窗外的视线,世尘转过了头。 「咚咚。」心跳得好快,视线却无法从街上正驾着马的人脸上移看,那是易悱文,多久了,多久没有见到了,今日再相见,恍如隔世。贪婪的目光,像饥饿很久般,牢牢的锁在那人的身上,直到他好像是发觉到世尘目光,向世尘方向看过来,世尘才像是受惊般迅速收回了视线,那股属于竹君的美好时光记忆像泉水一般涌向了世尘的脑中心中。心像要跳出来一般,又像要破碎成千万片一样。捂着嘴,世尘有一种像要呕吐的感觉。半晌恢复过来,抬着了头,这才发现对面的八九用着奇怪和度测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他看出来了,世尘暗想着。 [你和易悱文是什么关系?]用口型,八九问着。 什么关系。是问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是问那个曾经叫鬼刺的我,还是问那个叫竹君的我,太难回答了,也不可能回答,因为,我也没有答案。 如同此时世尘脸上没有化妆,八九一定能发现世尘的脸已经变得惨白,至少八九发现世尘的眼神盯着他背后的楼梯,嘴微微颤着。八九像是无意识的转过了头。 二人上二楼了,一个八九认识,叫易悱文,另一个八九知道,他一定叫楼远扬。 二人随便坐下了,楼远扬高叫着:「小二,把醉仙酒来二壶,给我上上来。今天,我们可是特地来喝的。」 不敢再看,只怕自己眼睛离不开,不能再看,只怕对方发现自己,世尘低下了头,机械的夹着菜,却始终不见放进口中。他的精神好多了,人也变得比那时清爽多了,世尘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易悱文,那个让竹君深深迷醉的易悱文。我怎么又开始想起了那段属于竹君的时光,还有属于鬼刺的时光。 抵挡不住内心强烈的诱惑,世尘还是抬着了头,目光偷偷的瞟着那一桌。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易悱文所坐的位置边上已经站着一个女人。 杏眼桃腮,琼鼻樱唇,那双水汪汪令人想做梦的凤目,万般柔情注视着易悱文。一个美女,正如大家叫她荆美女一样。 世尘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也无法仔细的看着他们的口型,只觉易悱文对着荆美人说话的声音一定十分温柔,看着荆美人的表情更是柔和。世尘转过了头,他怕再去看易悱文用着曾经看着竹君的表情和目光看着另一个人,他怕荆美人的柔情似水,彻底的将竹君在易悱文的世界中掩没了,也许已经被淹没了。那个可怜的竹君,一个拼命挣扎的人最后只存在与我的脑中,留下淡淡的记忆。 好想吐,手脚微微的颤抖,仿佛眼泪也要不受控制了,身体痛得像整个人仿佛快要撕裂开,用尽全身的意志,世尘死死的夹着那片菜叶,他没发现,那双筷子已经被裂成二段了。 而对面,八九正带着颇有兴趣的表情,看着从坐位上离开的三人。 过了很久,世尘反应过来,看着八九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掩饰般的问道 [等谁] 没有回答,八九喊着:「小二算帐。」 [我等的人已经到了。]八九站了起来,用口型表示着。 二楼并没有任何的客人上来,世尘像是反应过来,吸了口气,瞪着八九。 [你也知道我等的是谁吧,就是刚才离开的易悱文。我有东西要送给他。] *** 庆阳镇的严家大院今天门府大开,迎接贵客到门。外人不知道来的那二个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今天严大爷特别的高兴,而严小姐——荆美人也特别的快乐。 易悱文靠在严大爷给他特别准备的房间窗户旁,看着放在窗台的一把八寸小刀和一张纸,一本薄薄的小本子,三件来得太突然也太诡秘的东西。 易悱文在房间中踱着步,思索了一会,便拿着窗台上的三件东西走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便见严府中仆人陆陆续续毫不声张的驾马离开。 *** 世尘站在暗处,看着八九消失在严府的高墙上,那高墙中有一个人,我站在墙外想着他,他是否站在墙内记得我。 世尘不知道八九为什么要偷偷潜进严府,只知道八九在临进去前,要自已画了一张图,一张进入夜杀门总坛的地图。不一会便见八九从高墙中跃出。压住满腔的疑惑,世尘跟着八九驾马离开了镇子,这时已经是黑幕笼罩大地。 黑幕下,星光闪闪,马蹄声声。 世尘看着前面悠闲骑着马的八九,一肚子的问题憋不住了,驱马上前,与八九并行,还未等世尘准备好,八九已经转过了头,说道:「看来今天晚上是找不到住宿了,前面有个破庙,今晚就暂住那里,反正我们有二天的休息时间。」还没有等世尘看懂他说的话,八九已经快马加鞭,驰向远处。 果然,这里有个庙子,世尘将马栓在庙边的树上,走进了庙。 庙已经荒废了很久了,蜘蛛网,杂碎,灰尘密布。随便打理了一下,二人便架进了火堆。 [你到底要做什么?]两人才停下手,世尘已经急不可待的将纸条递了过去。 拿过纸条,八九消遣般的说道:「我打算到处玩玩……好了,看你一脸严肃,告诉你吧,我去严府,其实等于是找帮手,我可以肯定三天后,严家一定会组织起一个队伍,讨伐夜杀门门主。我们的成败就在三天后了,三天后夜杀门见分晓。这二天就让我们好好轻松一下,三天后,还不知我们是生是死,不应该说是你是生是死,我的命……」 [你的命怎么,还有为什么非要三天后?] 「因为,我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八九惆怅的说着,想起了与某人的那个约定。 「我可以帮助你成为夜杀门中的一员,可以满足你提出除了与你妻子有关的一切要求,我唯一的条件就是六年后不论成败与否,你的命都属于我。」 「我答应。」 就如约定一般,那人帮助他成为了夜杀门的一员,最重要的是,八九得到了一个本子,一个记录着夜杀门门主很早前做过的骇人听闻的武林惨案,现在那本子,八九已经转赠给了易悱文。 世尘有些担心,拍了拍八九的肩,八九没有理睬世尘,盯着火堆,慢慢的说:「三天后,我们各得其所。」 第十章 看着眼前陌生的山路,世尘怀疑的眼神看着八九。这地方分明就不是大河山村,更不是到夜杀门的那条唯一山路。 没有表示什么,八九径直的向深处走去,带着半信半疑,世尘跟着而上。 山路很陡,而且走到一半就已经无路可走,完全都是树根盘踞的山坡。像是轻车熟驾,八九在林中穿梭,不一会便到一山崖处停住,四处摸索着。 「吱。」 世尘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打开的只有半个人高的石门,转过头看着边上带着笑的八九。 「不错,这里果然是有一道门,不要看我,这山我是上了很多次,不过这石门却是第一次打开。」话语一落,八九就拱下了背,钻进了洞中,世尘近跟着进去了。 一进洞,八九将带着的火把点亮了,火光照耀下,这洞分明是人工雕凿而成的通道。像是解惑一般,八九转过头对着世尘说:「如果无误的话,这个通道应该直达夜杀门的总坛。知道这个通道存在的人,恐怕天下不超过四个人。」 哦,难怪这条路我从来不曾知道。慢,为什么八九给易悱文不是这条路,难道是……世尘心中一惊。 「知道我不将这种路线给易悱文的原因吗?」 火光下,人影如鬼魅般在石壁上晃动。世尘看着八九的脸,眼睛丝毫不眨。 「我们总得找一些吸引对方注意的人,将夜杀门的力量全部集中在前面。」 洞中一片静默。 果真如八九所说,洞的尽头,如入口一般有一个机关,机关一按,一个斜梯出现直达顶部,顶上一个出口渐渐开启,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出现在世尘面前的是一道屏风,一道是曾相识的屏风,待绕过屏风,世尘吸了口气。原来这密道竟然是建在大厅中,那间世尘只在十二岁来过一次的大厅。 「好了,现在我们要找到夜杀门主,密道我已经将它封死,只能从下面打开,上面无法打开。而易悱文他们现在一定在前面厮杀中。现在夜杀门门主不可能从这样逃走了。只可能在这里的某个地方。」现在世尘眼中的八九,分明就是一个谋士一般。 与八九所料一般,总坛中静静的,无一人,人可能全部都集体在山路那里了。 突然,世尘停住了步子,左手一翻,软剑一出,如灵蛇出洞,剑尖已经点着躲藏在暗处的人咽喉。 剑很亮,房间很亮,暗处的人眼睛也亮,又亮又冷,一双与18一样的眼睛,还有一双跟18差不多快的剑,只是永远没有快不过18,现在也没有快过世尘。 30一脸的苍白,面无表情,被指着咽喉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是谁?」八九警惕的看着30。 「30。」30自已回答了。 「门主在那里?老实说,不然你的命不保。」八九的声音出奇的冷酷。 「我不会……啊,我说说。」有时人的骨头再硬也比不过嘴松的程度。剑已经刺入了30的右肩井。 「带路。」 七拐八弯,过了一会,30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门主就在这里面,因为没有想到你们居然能突出重围闯到这里,所以门主现在依然还在他自己的房间里。」带着丝丝的颤音,30说着。 「你去开门,不要玩花招。不然我可要看是我们的刀剑快,还是你的动作快。」 门推开了,房间内没有任何的反应,八九走进一看,背对着门,房间中的确坐着一个人。 八九谨慎的走进那人,将椅子转过来。 椅子上的确坐着一个人,一个身穿华贵衣服的死人。 这边八九走前看人,那边30却突然拔出了剑,剑不是刺向世尘,而是被30投向墙壁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石头所连接的是机关。 30脸上的笑意还未曾露出,却变成惊恐之色,面前一把小刀化出银弧,阻碍了他的行动。 「铛,铛。」半空中剑与刀一起落了下来。 「唉,我说过不要和我比谁快。」 世尘的剑依然纹丝不动的架在30的脖子上。 「你认为你的演技骗过了谁?他叫30吧。」走进了30,八九仔细的看着他的脸,很白净的一张脸。 世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你不应该穿着一双如此干净的鞋,外面正在激战而你却丝毫没有离开过总坛。除非他是门主,或是门主的心腹专门保护门主的,既然是心腹又如何可能将真正的门主所在告诉我们。」 「那人的确是门主。」30突然冷静下来,冷冷的说道。「我并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离开时,门主还是好好的。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搜搜他的身,令主牌可以证明。」 「哦,令主牌,这能证明什么。」八九嘲笑般的说道。 「见令如见人,谁有这个令牌谁就是夜杀门的门主,所以终生夜杀门的门主令牌从来不离身,令无人死。」 30陈述着,面无表情。 八九看了看世尘,世尘轻轻的点了点头。 八九仔细看了一下死者,四十岁左右,虽脸很瘦但看起来却是个英俊男子,表情平静,一把剑正插在胸口的正中,而握着剑柄的是男人自已的手,像是自杀而死。从死者的怀中,八九找到了那个门主令牌,令牌暗红色,上面的花纹与八九曾经听莫大娘说过的一样。令牌上还有着人的体温,看来才死不久。 八九相信了面前死的人的确是夜杀门的门主。一股深深的悲哀向着内心涌来,难道我永远无法知道真象了吗? 看着面前的30,八九突然问道:「你知道七年前的事吗?」 「什么事?」 「易悱文妻子死的事。」八九一字一句的说着。 「易悱文妻子?」陌生的日期,陌生的名字,30摇了摇头:「不知道。」 力气仿佛一下用尽一般,靠着墙,八九不语了。是呀,这事哪是一个杀手能知道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化上六年的时间寻找。 世尘看着面前的30,面前的人的确是货真价实的30,但总有一种感觉让世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等他找到那种奇怪感觉是什么的时候,世尘已经全身无力,靠着墙,剑轻轻的落地。 那个奇怪的感觉原来是从30身上飘出的淡淡香味。 「你做什么?」八九同样也发现对劲了,靠着墙,喘着气。 「哈哈。」没有说什么,30走到了机关处轻轻的按了一下,看着30如此做着,二人却无力阻碍,身体只能顺着墙壁慢慢的滑下,瘫坐在地上。 「没想到他如此支持不了,我还想让你们三人见个面,没想到他就先去了。不过没有什么,一会你们也会跟着去,不必担心没有法问他问题。虽然那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了。」依然是面无表情,30走到了门口,看着房间里正挣扎着的二人,双目杀机突现。 「你到……底给我……们……下了什么?」八九的说着,感觉呼吸困难。 「咦,你们没有感觉这个房间内水蒙蒙的。不过也是,那水气只是让吸入的人精神兴奋,陷入幻觉。不过配上我身上的香,那可就成上好的软身药了。虽然只是片刻时间的效果,但却已经足够了。」 30带着得意的口气,笑着说。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八九问的问题,也是世尘想要问的。 30很平静,连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也非常的平静:「即已如此,你们不得不死。反正是一个晚了七年,一个晚了一年。」 「什么!」八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世尘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你不是想问你的妻子的下落,而18你不是想问为什么你会遭遇这些吗?不过,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30很惬意的说着。机关开始转动了,二边的墙壁向着里面移动着,30站在门口,享受般的看着无处逃生的二人。 世尘感觉到身体无法移动,被迫因为墙的移动,将自己向着房间正中间里推动着,对面的墙也慢慢的向中间靠进,缝隙越来越小,看着30眼中闪着的兴奋眼光,世尘强烈的悲愤突然涌上了心头。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里? 我这一生到底是如何过的,我在别人的生命中是一个过客,别人在我的生命中也是过客,其实我只想留住一个人,一个从我生命中匆匆而过的人。易悱文你会笑我吗?总是在将死之前,我会特别的想念你,想念的心发酸发烫。我是……不是……已经快要死了,为什么……我看到了你的……面孔,看见你那双眼睛,还有就是那把……血红的剑。 一把血红的剑正架在30的脖子上。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30的耳边传出。 「你最好什么都说。」 30无法相信突生的变故。 那个早已经只能在梦中出现的人,真实的站在门外,一双冷静的眼睛,一双坚定的手,还有那把血红的断剑。我原来没有做梦。世尘痴痴的看着易悱文,毫无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人拉出了那快要闭合的房间。 易悱文几乎是强忍住自己不放下剑,跑向世尘将他牢牢的抱在怀中,他瘦了,一定吃了很多苦,他的眼睛如此美丽,像当年的竹君,纯真而痴情,却带着淡淡鬼刺的凛冽而晶莹,我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过这双眼睛,感谢上天还让他活着,也感谢上天让我也活着。 看着已经被围在走廊的中间,四个人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30大声的笑了起来,笑得几乎痉挛般的蜷起了身体。 「看来上天是要我命绝。」笑过以后,30脸上变,环视四周,一个一个的扫过,最后在易悱文的脸上停了一会后,轻轻的说道:「易哥,我想吃糖葫芦。」声音低沉却又说不出的磁性和温柔。 众人脸色大变。 一句很简单的语,七年前从一个死去的女子中说出。七年后从一个活着的男人嘴中吐出。 一句很复杂的话,说者说得轻风淡云,听者听得脸色大变。只因为男人的嘴中说出的话,居然像是一个女子发出的。 易悱文表情一紧,几乎是厉声询问:「你到底是谁?」 「嘻,嘻。」轻脆如少女般的笑声从30嘴里发出,此时此景胜似诡秘。30边笑着边走到易悱文面前,轻轻的说着:「怎么连你妻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声音又甜又柔,恰是少女对着她的情人撒娇。 众人脸色又一次剧变。 「对了。」30转过了身看了八九一眼:「你也应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 「你到底是谁?」八九问了一个和易悱文相同的问题。看着眼前的30,迷惑,为什么他知道自己不曾真面示人,六年了从来没有人识破过。八九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将瓶内的水倒入手帕,用手帕擦抹脸,只见一个脸色虽显惨白,却相貌俊秀的男子出现于众人眼前。 「嘿,嘿。小飞刀客,要不是你的小刀暴露了你的身份,我简直不能相信,那个七年前死去的人居然死而复生,站在我面前。」摇了摇头,30靠着墙,挨着个的看着神色紧张的四人。 「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是谁,还是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30在脸上一抹,一层薄薄的面具下,一张清秀出尘,明眸秋水,风韵十足,看似二十来岁女子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惟怜。」易悱文剑眉陡挑,目中寒光一闪。 「思荷?」八九直眉瞪眼,无法相信30,居然是自己的妻子。 「嗯。」楼远扬看了看面前的女子,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谁,记忆中易悱文的妻子就是如此的。 只有世尘无动于衷,在他是鬼刺的时候,他就曾经见过一次30这个样子。 看着大家的反应,30神秘的笑了,走到了世尘的面前,将脸仰着伸到世尘的眼前,格格一声轻笑:「18,你真得记不住这张脸了吗?这张与你曾经杀死的人一样的脸。时间果然能让人遗忘一切。」 世尘的眼瞳收缩着,看着面前娇艳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 众人看着面前言语古怪,行动鬼魅的30,说不出的怪异,说不出的心悸神颤,寒气森森,她到底是谁? 「你不是思荷?」八九几乎是带着肯定的语气说着。 「哎,站着说话好累了,我们能不能到大厅去坐着,这事说来可是很长,你们不会怕我一个弱女子吧,放心我跑不了的了。」带着淡淡的娇笑,30已经摇曳着身子向着大厅走去。 只是眨眼功夫,一行人便已经到了大厅。各自找地方坐下,看似轻松随意,但眼睛却上丝不眨的看着30。 一个神秘美丽的女人微微轻笑。 四个英挺的男人皱眉冷看。 「八九,不应该是小飞刀客李青,你瓶中的药多半还有一些吧。」坐在椅子上,30像是述家常般说着。 李青皱了皱眉,压抑着满腔的怒气和疑惑,从怀中拿出了瓶子,抛向了30。 拿到瓶子的30,就像李青刚才所为,用粘水的布擦着脸。 「我当然不是你的妻子,因为我是易悱文的妻子。」只是脸上轻微的擦试,一张与刚才无差别却有区别的脸出现的众人眼中。 「沁菱。」易悱文大叫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九分的相同,一分的异样。 就是这一分,一个恰似茉莉清香怡人,一个好像梅花清雅不俗。只是一点的差,比刚才多了一点的娇媚,少了一点的清纯。多了一分的活泼,少了一分的文静。 粉脸低垂,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眨了那长长的睫毛,一双澄澈似水却带着满目的怨和恨。 「你们想要知道一切吗?」是疑问更是肯定,没等众人答复,30便自顾自的说起来:「曾经有一个小山村,有一家人过着贫苦而幸福的生活,他们有二个孪生女儿,二个女孩乖巧可爱,深得大家的喜欢。直到她们快乐的长到六岁时,家中发生了一场……大变故。」像是记不住一般,她停了下来,轻轻皱着眉思考着,脸上却已经是一片哀怨之色。旁边的四个人都没有发出声,他们知道,事件的真相也许就在故事中。 「她们的家来了一个大债主,强迫着夫妇还钱,并扬言说只有……三条路选,一……是还钱,二是他带走母亲,三……是带走二个女儿其中一个,不然就烧屋,毁房。因为房子和地都是属于那个债主。夫妇二人抱着痛哭一夜后,困难的做出了决定,将大女儿抵了债,就这样天真而无知的大女儿就这样被卖给那大债主……大女儿带着对父母亲和妹妹的强烈思念,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和对待一天天长大了。终于,在她十岁的时候,无法忍耐的思念之情,和对债主的憎恨之情,大女儿偷偷的跑回了家。没有想到的是面对她的居然是一座人走楼空的房子,那对夫妇早已在大女儿离开的第二年便搬走了。傻傻的女孩这时才意识到……」 30的声音变得尖锐了:「她早在五年前离开这里时,就被她所爱的父母和妹妹所抛弃了,留给她的只是从来不会有人等待她回……来……的……的房子。」 声音有些硬咽了,30停了下来,伸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平板的语调。「不愿回到债主家,大女儿像乞丐一样,沿街乞讨,但她的心里却期待着奇迹的出现,她的家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轻轻……握着她的手,带她回温暧的家。但这样的奇迹并没有出现,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另一个奇迹出现了。」 带着淡淡的暧意,30的脸上有着一丝微笑:「一个英俊的男人,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回了自己温暧的家。后来她才知道,男人是夜杀门的门主,而女孩成了夜杀门的一名杀手,叫30。女孩长大了,在对男人死心塌地效忠的同时,爱上了那个男人。但那男人在她的面前却从来不曾笑过,对于男人,那女孩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赚钱的工具。」 「女孩没有退缩,也没有气馁。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得到男人的心。但是,在她十七岁的时候,突然她发现……」又一次停顿下来,30的脸扭曲着,一股阴冷之气笼罩着她。 「男人居然看着另一个女人而笑,即使那女子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即使那女人与自己长成一模一样。女孩发现她在找到亲人的同时,失去了恋人。女孩恨不得杀死那个突然出现的妹妹。」 「终于有一天,男人决定完全得到那个女人。」 「你胡说,思荷不是这样的人!」李青愤怒了,30的经历故然让他同情,但,他也决不允许如此说他的妻子的言语。 「哼,是吗?你真的了解你的妻子吗?不过人死了,一切也都不清不楚了。」30冷笑了一声,斜斜的看了李青一眼后,低下头轻轻摆弄着自己的手。 「你们也知道了,那个故事说的是我。其实后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我恨思荷,她得到了我所想要的一切。于是,我自动的申请完成任务,那个任务很简单,接近一个大夫,以得到他的一个药方,那就是你易悱文。后来的,我嫁给了你,也偷偷的得到了任务所要的药方」 「但在任务完成我寻找机会消失的时候,我偷到了一件好东西,那就是楼远扬收藏的药水,得到时我并没有想到我会很快用上它。」 此时,30的脸上已经是一片冷漠之色。 「在我计划离开易悱文的前三天晚上,我得到了一张卦,一张门主交给莫大娘,然后莫大娘直接交给05的卦,但莫大娘却交给了我,上面只有二行字,沁菱,3。」 「嘻,嘻。」30笑,笑得如雨打梨花,娇艳动人却也让人怜惜。「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居然有这一天,被别人算命。」 「拿着那张纸条时,我无助,我害怕。然后,我想到了思荷,想到了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我有了计划。后面的你们可以猜想到了吧。我给思荷一封信,告诉她,我是她失散已久的姐姐,想要姐姐团聚,邀她独自前往约定之地,不要告诉他人。而如我所愿,思荷来到了目的的,但与她见面的是莫大娘,强迫她喝下我得到的药水后,不一会,她就神志不清。而我这边如同我原来的计划一样,在茶店外面,你一离开后,我便乔装回思荷的家。而莫大娘同时也将思荷带到了茶店,于是思荷死了,而我活下来了。」 平静,死寂般的平静。易悱文看着眼前曾在他心中驻扎了七年日子的幽灵,一个带给他无数痛苦和折磨的女人,现在就这样平静的坐在他的面前,平静的讲着过去的往事,易悱文的心说不出是苦是甜,还是啼笑皆非。 「那为什么你要前往思荷家?」唯一一个算是半个旁观者的楼远扬,提出了疑问。 「因为,我要成为思荷。」30冷酷无情的说着。「更巧的是在刺杀30的时候,门主已经下令刺杀李青了。」 「既然30已经死去,那为什么你还用30这个名字?」继续问着。 「因为,门主并不知道我就是真正的30。他本来计划偷龙转凤,却不知我早已经先下手了,所以用真的30代替了已经死去的30。哈哈,真得很好笑。他从来没有想到他的心腹,居然会是我的心腹,夜杀门除了门主和莫大娘知道那张卦的内容,就没有人知道也包括当时的鬼刺。所以,我只需要……在门主……的面前扮演思…荷,其他人面前我……依然……是30。」 说到这里,30的脸突然惨白,眼睛一瞪,嘴角边血慢慢流出。望着对她的变故而失色的众人,30笑了笑:「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我时间不多了,我不想……让他在…下…面等得太…久…了。」 「原来杀手是05,为什么变成了18。」易悱文突然开口了。 「因为,05认识…30。其实…早在…三年…前,我…已经…代替…门主…控…制……」 血越涌越多,几乎是竭尽全力的,30吐出了这句话。 尘世的肩微动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他没有太多当年发生的印象,心中虽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要派人追杀,却无法去问,他已经被30满脸的痛苦和心酸震住了。 「告诉我,你的名字。」易悱文看着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如此心狠,却又如此让他感觉到怜惜,她的存在是一种矛盾,爱与恨的交织。 30听着易悱文那急促的声音,那依然充满温柔和刚强的双眼,这个就是曾经爱过我的男人,此世此生唯一真心对我的人,也是我唯一不曾真心对待的人。我欠他一份情一颗心,还有一个名字:「思……菱。」这个整整十三年没有说出口的名字,这个从来不曾从口中叫出的名字,现在叫出来了,终于世上有人会记住这个名字。 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易悱文的后面,脸上带着淡淡的几乎是幸福的微笑:「我……」后面所要说的已经永远的留在思菱的口中。 一丝轻魂远去。 她是害人者,也是被害者。从成为杀手,到被杀手杀,她都是为着一个原因,一个人,归与一个字「爱」。 从始至终她导演了一场戏,一场没有观众的戏,所有人都是她戏中的角色。她是主角也是配角,她让所有人在那场戏中疯狂,痴迷,爱恋,憎恨,迷惑。只因她早已经陷入其中。 她的死太匆匆,所有的疑惑还未得到解释,许多许多无法明了的细节还未一一道来,但都随着那唯一的知情人死去而埋入了深深的过去中。 「啊!为什么,思荷,我寻找了七年你的去向,而现在却留给我永远的疑惑,我到底在寻找什么,你的仇人到底是谁,是30,是你自己,还是别人?你是否早已经背叛我了。」李青痛不欲生,跪在地上,手拼命的敲打着地面。 世尘还没有从思菱的话中反应过来, 看到李青如此强烈的举动,世尘正想走向前拉住李青,却徒见眼前白影闪过,微风飒然,一人身穿白衣站在大厅之中,而李青已经被点了穴,昏倒在他的怀中。 看着眼前三人警觉之色,来人笑了笑:「告辞。」抱着李青身形微晃,已疾若箭矢划空般纵起,飞驰而出,消失在大厅中。而这一切,只是瞬间发生的。 「喂,这边看看。」外面突然是一派喧哗之声。 世尘感觉到地面的震动,皱起了眉,投给了易悱文一瞥。只见易悱文用口型比着:「看样子,严爷他们已经攻进来了。」 咦!世尘更加迷惑了,睁着眼看着易悱文走向自已温柔蒙上自已眼睛时,世尘看到易悱文轻轻的说道:「难道只许你乔装不理我,就不许我偷偷跟踪你吗?」 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世尘的唇。 一双手紧紧的抱着悱文的肩。 一群江湖人目瞪口呆看着的。 我要让你出现在阳光中,我知道我们是违世之为,但我不在乎,我唯一在乎的是我终于在所有人的面前告诉你,我爱你,那个既是竹君也是鬼刺的,在来这之前,我已经原谅那个爱上你的易悱文。如果生存淹没在恨与爱中成为苦海,那与你同在一个海中那也是幸福。 至少,我的此生无悔。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竹君对我意谓着什么,鬼刺对我意谓着什么。竹君是那被我自已强制压抑的人的心,而鬼刺是被我自己强制展示的人的意志,当心与意志分离时,当心被意志强烈压制时,我便不是我。 现在我终于是我自己了。 我曾梦想过得到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亲情与爱情。第一样在我的十一岁时失去,第二样在我的十七岁中失去。我曾幸福世界存在另一个自己,其实那却是最大的悲哀,因为那个我得到了所有我想得到而永远得不到的。我曾将别人的命玩与一纸,曾经别人将我的命玩与一纸。命运喜欢给我开玩笑,就如同我给自己的命运开了个玩笑。在我七年前借别人的手毁去了我的亲情,三年前用自己的手一步步毁掉我的爱情,这辈子我爱过恨过苦过甜过,临死我许下愿望。 望来生我不再贪情。 而我如大梦初醒,写了一个离奇的故事,命卦命卦,谁算谁的命,谁卜谁的卦。一段江湖恩怨,二个男人的仇爱纠缠,还是一个女人的痴情梦。谁是真正的受害者,是那个渴望爱的思菱,是存在李青记忆中的思荷,是存在于思菱记忆中的门主,是伪装成八九的李青,是被仇与爱折磨的易悱文,是自己困惑自己的世尘,还是那被颠倒人生吞噬人性的欲望所控制的人心。 那欲望就叫爱饥,人对爱永远的饥渴。 芸芸众生,谁也无法逃脱的欲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