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爱不怀好意》 楔子 杜雨夜刚倒完一大桶垃圾,当手上的恶臭因为垃圾消失而稍稍减少时,她才注意到那细弱的喘息声。 才敲过午休钟,这时,整个中学里的学生大多在教室里午休,即使再好动不安分的学生,在训导主任的权威下也得乖乖趴在座位上装睡。能在校园里走动的除了值日生之外,就只有受老师之托做事的优秀学生,再不然就是趁午休团练的篮球校队。 因为垃圾车离大礼堂很近,篮球校队的练习声隐约传入耳中,但就在刚才,一个细微的声响引起雨夜的警戒。她立在原地侧耳倾听。 在班上,她一直是个几乎像是空气一般的学生,即使她请假,如果不是老师特别点名,也不会有人发现她没来。不过对于自己不受注目,雨夜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感到庆幸也乐在其中。 虽然戴着一副超大的黑框眼镜,但其实她的视力并没有表面看来的严重。约一百多度的近视,如果认真治疗是可以恢复的,但雨夜却宁可选择戴眼镜。这样她就可以躲在这层保护膜后面,稍微挡去婶婶冷嘲热讽的攻击。 要不是妈妈的劝告,再加上婶婶虽然严词苛待但好歹也算是收留了她们母女,否则雨夜真不知自己怎么忍得下这口气。纵使她外表看起来软弱没有脾气,个性温驯得犹如小绵羊,但就算是泥人也有土性的,更何况是正值青春期的她,在荷尔蒙和家庭变故的影响下变得更叛逆。 不过这些叛逆都成功地被她压制在心里的最底层。在妈妈的要求下,她努力做一个乖巧的隐形人,也学会漠视心中那些抗议挣扎的声音。 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妈妈。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就在她分神之际,那脆弱的声音又响起了。 听这呜咽声,该不会是小猫咪受伤或被遗弃,正奄奄一息地哀叫吧?一想到小动物受困无助可怜的模样,雨夜的心瞬间软成一摊泥。尽管婶婶绝不可能答应她收留任何小动物,但至少她可以找出那只可怜的小东西,然后交给兽医或流浪动物之家来处理啊。 总之,既然她已经听到这小动物的求救声,她是不可能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回教室去的。 循着那断断续续、忽隐忽现的声音,雨夜往学校仓库的后方走去。那里有一小块空地,和高高的围墙,若不走进狭小的通道是看不到空地和围墙。雨夜知道很多坏学生都在这个死角跷课或躲避抓学生迟到的纠察队,更有甚者,这里谣传是学校最富盛名的幽会场所。 从未曾踏入这里一步的雨夜,有瞬间感到迟疑,但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喘叫,让她抛开了顾忌。反正无论她做了什么,也不可能改变她是幽灵学生的事实,又何必在乎踏上是非之地的禁忌?此刻,那需要她救助的小可怜比她的名声更加重要。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并非受伤受困的可怜小动物,而是一对纠缠难分的小爱侣。 杜雨夜僵在狭窄的入口处,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无力地接收眼前这幕所释放的讯息。 好一刻,她根本分辨不出这对交缠的男女是谁。她被男子敞开裸露出的胸膛和女孩已褪去白色制服、粉色胸罩半解地挂在手臂上,露出半圆形的胸脯吓呆了。 女孩忘我地跨坐在男子修长的腿上,正激情地吻着男子精实的胸膛,还不停地扭动磨蹭男子的裤裆,喉咙里不时逸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雨夜恍然明白,她误以为是受伤动物的声音,其实是眼前女孩激情难耐的忘我嘤咛。 脑袋里有个声音叫她转身快跑,可是,她的双脚不听使唤。它们此刻没融成一摊泥已是最大极限,要叫它们做任何剧烈运动都是残忍的事。 更令雨夜害怕与不解的是,她的双眼竟然无法从这对欢爱的男女身上拔开。她直愣愣地瞪着他们,好奇且贪婪地吸收眼前这一幕。那男子散发的性感诱惑几乎清晰可闻,仿佛她抬手便可触及。 像是感觉到她的存在,男子抬起眼,锐利的目光直射入雨夜的心,顿时将她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她惊讶地在刹那间认出他——詹庆文,那个刚由明星学校转来的资优生。 他那仿佛透析一切的眼神,让雨夜不由自主地发抖,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胃里作怪。他默不做声地与她四目交接,既没有被人撞见的惊慌失措,也没有示意还在他胸前“努力不懈”的女孩有观众在看。 他犹如恶魔般地以目光探索她全身上下,并用凌厉的眼神震吓她。雨夜不知哪来的勇气,挺胸昂起下巴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并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又不是她做错事,她没必要感到畏缩,该不好意思的人是他才对。 尽管自知没有理亏,但在那犀利的眼光下,雨夜仍不禁感到害怕。 像是察觉她的回击,那目光随即变得有趣,完美的唇弯出邪恶的笑容。雨夜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那恶魔在下一刻开口了——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渴望加入的样子,喂,你介意来个3p吗?”他状似在和趴伏胸前的女孩打商量,实则话里的每句话都是针对雨夜而来。 原本浑然忘我、还伸手想拉开他皮带的女孩全身一颤,狼狈地从他的身上滚下来,急忙想扣好歪七扭八的胸罩,眼睛则四下搜寻她方才随手乱丢的上衣。 直到此时雨夜才认出那女孩。她的嘴张成可笑的o形,难以置信地叫:“巧芸” 女孩双手卡在背后,全身僵硬。她害怕地抬头,虚弱地向她的堂姐打招呼。“嗨,雨夜。” “原来你们认识啊!你们不会说好的吧?想一起设计我?” 雨夜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一股难堪和屈辱涌上脸,将薄薄的肌肤炸红。她实在太生气了,否则以她平时的个性,她是绝不可能做出那么残暴又可怕的事—— 她冲上前,狠狠地往他双腿微微撑开的中心踢去。 瞬间,闷闷的惨叫声响起。雨夜心里闪过一丝胜利快感。 没想到这一踢,却踢出两人始料未及的纠缠。 第一章 雨夜兴奋地又看了一次卡片。那是她最近成功中介一位单亲妈妈到某家上市公司工作,对方寄来的谢卡。她开心又骄傲地将卡片钉在桌旁的墙面上。软木塞板上已有四张卡片,再加上这一张就是五张了。当然,她收到的不只这些,但这五张对她来说最具意义。 因为他们都不是所谓的精英,也不是受企业之托想挖角的对象,而是一般的求职人士,且因为某些原因或其家庭背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像是这位单亲妈妈虽有大学文凭,可是因为年纪太轻没什么工作经验,又带着女儿不能配合加班,因此老是被拒于门外。 雨夜和那位妈妈商谈过后,立刻决定尽全力帮助她。雨夜不但指点她如何撰写出色、吸引人的履历,并为她特训如何与公司主管人员面试,更重要的是她帮助这位妈妈找回了自信。最后,雨夜替她找到了一家附有幼稚园的公司。 看到原本被拒于职场之外的人找到工作获得新生活,这样的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这是当初她决定应学姐高筱芙之邀,加入“artemis”的创业计划时不曾料想到的。 当时的她一边上课还兼了三份工作,当英文家教、替教授打字整理资料,还在便利商店值大夜班。除了因为她得负责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她还希望尽快存够钱,好让她和妈妈搬出叔叔的家,建立属于她们自己的家,脱离寄人篱下的生活。 所以当筱芙向她提起要和晨星、雪湖学姐创立“artemis”时,她看到希望与契机。虽然还有一年才毕业,但她立刻辞去便利店和家教两个最赚钱的工作,全力投入创业。 事实证明,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如今,他们将“artemis”经营得有声有色,成为许多企业信任的人力中介公司,争相委托他们最困难、最专业且获利最丰厚的人才猎聘工作。 外界传言没有“artemis”找不到、猎不到的人才。虽然高阶经理人才的猎聘部使他们迅速在人力中介业窜红,但除了接受委托进行挖角之外,“artemis”的服务对象也涵盖一般求职人才,而雨夜就是负责这一块。 她的职务和其它人略有不同,她接触求职者的机会比其它同事多。在过去几年,她为“artemis”建立了一个完整的求才资料库,这使得他们能比一般人力中介公司更快为企业及求职者找到合适的人才及工作。 她非常喜欢她的工作,以及随之而来的成就,尤其是它带来的丰厚报酬,让她得偿宿愿,在今年初买下汐止的一层公寓,和妈妈一同快乐自在地生活。 雨夜满足地叹气,环视她的办公室,难得地让自己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过去几年来,她努力工作,牺牲所有玩乐和享受,不允许自己有丝毫放松,才有今日的成就,只是小小为自己感到骄傲一下并不为过吧? 现在,什么事都不能破坏此刻的完美,她心想。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雨夜,有位杜巧芸小姐找你。”总机小梅轻声报告。“我知道她并没有预约,可是她非常笃定你会见她,她还说……” 小梅清了清喉咙。“你们是感情很好的堂姐妹,你非见她不可,因为她有重要的事要找你。” 黑框眼镜上的两道眉严重地纠结在一起。她何时和巧芸感情很好过?巧芸一向讨厌她,而她也清楚原因。自从考上大学搬离叔叔家后,她和巧芸就少有交谈,一年说不上十句话,即使说话,也都是毫无意义的寒暄。 她实在想不出巧芸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来找她,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基于两人是亲戚的分上,雨夜应允了小梅让巧芸进来。 她拨了拨头发,将眼镜往上推了推,拾起笔端详桌上一份履历。她可不想让巧芸以为她期待她的来访。 一声轻敲,在雨夜应答后,她看着小梅开门带领巧芸走进来。虽然两人好久不曾见面,但一眼看到巧芸,雨夜立刻察觉出堂妹和从前的不同之处。杜巧芸并不是令人惊艳的美女,但她一向注重外表,只要能让自己变得更美,她什么都愿意做。 如今,她爱美的程度随着年纪增加,投注的金钱和精神也跟着增加。精心的妆扮加上一身亮丽的名牌行头,让她看起来颇具姿色。可惜她爱美的努力没能延伸至内涵。并非她不够聪明,只是堂妹的聪明向来只用在取悦男人,以及如何和别人勾心斗角之上。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很好的学习对象。巧芸爱耍小手段和搬弄是非的本领完全得自其母真传。 看着巧芸昂首睥睨地走进办公室,雨夜不禁想起从前和她挤同一间房的景况。那是她最痛恨也是最不愿回想的一段时光。被宠坏的巧芸永远不懂得礼貌和体贴,那让和她同房的雨夜总觉得凄惨无比。尤其是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巧芸的颠倒是非更让她的日子雪上加霜,使得她们虽同居一室却形同路人——不,比路人还糟。雨夜心想。 所以,她实在不知道今天巧芸所为何来。 “嗨!堂姐,好久不见。”巧芸一把推开小梅,露出夸张的笑容向她走来。 被莫名其妙推了一把的小梅皱了皱眉。尽管心生不悦,她仍尽责地询问:“经理,需不需要我为你们倒杯咖啡或茶进来?” 虽然私底下公司的同事都直呼彼此名字,但是有客人在场,助理们仍有礼地以职衔相称。 听到小梅的询问,巧芸正想开口要求,被雨夜抢先一步回答:“不用了,我想杜小姐不会久留。再说若真有重要事情,杜小姐应该也没时间喝。” 小梅心领神会地微笑步出办公室。 门一关上,一阵尴尬的沉默让巧芸的笑容一度消失无踪,但她随即勾起嘴角,露出自以为最迷人的笑容。 “嗨,好久不见,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见我。我一直这么说,但你们公司的总机却把我挡在门外,硬要搞先通报这一招。”巧芸夸张地翻了翻白眼,很自动地在办公桌前的椅子坐下。 雨夜淡淡地瞥她一眼。“小梅是个很尽责的助理,她这么做并不是‘硬搞’,如果你不喜欢,为何不等我下班再来找我?” 杜巧芸或许没料到雨夜会这么说,她精明的眼神一闪,随即又堆起笑脸。 “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看来这几年在职场打滚让你变得强硬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安静,也不太敢反驳别人的话,每次我妈一叫你,你就浑身发抖——” 雨夜面无表情看着杜巧芸夸张地笑着,双手还不停挥舞,她的头开始发紧。她实在搞不懂,已经许久没见面的堂妹干么一大早就跑来和她“叙旧”?不对劲的感觉让她全身紧绷、小心戒备。 终于,她听不下去堂妹提起的往事,那段她得忍气吞声却被人误以为个性懦弱的“过往”。 “很抱歉,如果你打算继续缅怀往事,那么请你等下班再约时间。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没空陪你怀旧,我还有工作要忙。你不也是在上班?难道你的老板允许你在办公时间聊天?” 原本高谈阔论的杜巧芸没料到会被打断,甚至被暗示工作不认真,她张口结舌地看着雨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呃……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工作。” 雨夜挑高眉回望她。“你要我帮你找工作吗?我不知道你想换工作。上礼拜婶婶还特地打电话跟我妈说你钓上了你的老板,难道你们分手了,所以你被fire了?” 杜巧芸涨红了脸,急急辩解。“当然不是。我们没有吵架,更没有被fire。”她一副受到极大侮辱的表情。“更何况,我并没有引诱我的老板,是他主动追求我的,我……还在考虑。” 雨夜不发一语地盯着她瞧,心里其实正大翻白眼。她真不知道是自己变聪明了,还是堂妹变笨了,她有说她去引诱老板吗?还有她那竭力装出受辱的冰清玉洁模样,实在令雨夜不敢恭维。 雨夜好风度地点头,没有一语道破,耐心地问:“如果不是要我帮你找工作,那你来找我怎么说是‘为了工作’?” “我是来找你帮我们公司挖一个人。” 呵,重点终于来了!雨夜眼睛一亮,精神为之一振。杜巧芸一向对她的工作很不以为然,如今竟肯主动跑来委托工作,实在出人意料。但多年的工作经验使然,她仍不动声色,一副毫无兴趣的模样。 “是吗?”雨夜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公式化地道:“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 看着雨夜如此冷淡的样子,让杜巧芸一肚子火,要不是她的老板兼男友顾仁贤坚持要找“artemis”,她也不会为了炫耀争宠,自告奋勇接下这件差事。 公司里已有不少关于她是靠着让老板钻入裙下才能得到职位和加薪的流言,虽然那些传言大多属实,但为了争口气,她得做出些成绩,来杜绝别人的异样目光和揣测。 她要让那些人知道,她其实是有能力的,利用自身的美丽赢得好的职位和薪水并没什么不对,再说为此她也付出不少努力。那些人就是不懂。偏偏顾仁贤也是个有色无胆的家伙,有胆上她的床,却没种面对别人的批评压力,害她得跳出来撇清善后。 一开始,她相当乐意接下这份工作,甚至乐观地相信根本不需委托“artemis”。她本以为这是老天赐给她的绝佳机会,谁知使尽各种招数,不论开出多优厚的条件,对方始终无动于衷,甚至三番两次毫不留情地当面拒绝。 在公司的压力下,杜巧芸才不得不摸着鼻子来找雨夜帮忙。原以为好脾气的雨夜应该很好说话,可是照刚刚的情况看来,她低估了雨夜也高估了自己。错判情势导致的恶果让她进退失措,渐落下风。 她咬着唇,低声道:“我们公司希望委托你、呃……贵公司为我们网罗一位设计师。” 听到杜巧芸一改嚣张的口气,更加证实雨夜心底的怀疑。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杜巧芸的突然造访已经很突兀,更别提一向心高气傲、自视甚高的她,居然会低声下气地请她帮忙。 这事绝对大大地有蹊跷。 “只是一位设计师,竟能难倒号称是全台最大的‘雅致设计’?” 杜巧芸脸上一红,支支吾吾地解释:“这位不是普通的设计师,他从小就是资优生,国三毕业前夕随同母亲移民到美国,二十二岁就取得设计及企管双硕士学位。他在学时就已设计出不少令人惊艳的作品,是许多知名企业和设计公司争相邀求的人才,但跌破众人眼镜的是,这位设计师竟回绝许多世界一流的设计公司及企业集团的聘请,跑回台湾加入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设计公司。” 雨夜静静听完,心里有些质疑杜巧芸话中的真实性。瞧她说得口沫横飞的,好像在赞美自己一样兴奋。她是从哪儿得知这一切?说得那么神,感觉更是陷阱重重。 用不了一秒钟考虑,雨夜已下了决定。 “好厉害的人物,恐怕我们‘artemis’没这能力,接下这宗委托案,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杜巧芸瞠目结舌地僵在当场。她说了一大串,口又干、气又喘,还没恢复过来,雨夜不过三两句话就回绝了她,教她情何以堪? “呃……可、可是,你们是‘artemis’耶!传言不是说没有‘artemis’猎不到的人才?我连报酬都还没说,你会不会拒绝得太早了?” 雨夜娇小、白皙犹如娃娃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 “不会,早点拒绝才不会浪费彼此的时间。其实告诉你一个秘密……”雨夜忽然压低声音,引得杜巧芸不自觉地向前倾。“关于你刚刚说的那个传言,完全是假的,那只是我们当初想出来的宣传手法。” 杜巧芸愣愣地瞪着一脸认真的雨夜,不明白雨夜为何忽然向她坦白?这是哪种手段?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难得你这么看得起我们‘artemis’,很遗憾必须让你失望了。拜拜。” 不到一分钟,杜巧芸发现自己不但被推出“artemis”的大门,还搭上了电梯直达一楼。站在一楼的大厅前,寒风阵阵吹来,萧索的滋味令她又怒又呕。 不过,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打败的!大家走着瞧! ***bbs.***bbs.***bbs.*** “muse”是台湾近年来迅速窜红的设计公司,成立短短四年,已交出许多亮眼的成绩。先不说别的,“muse”在成立的第一年,就网罗到许多国际集团、甚至是一流设计公司竞相邀聘的设计界新锐——凌庆文,引来各界好奇的目光。究竟这家刚创立的公司有何优势,竟能吸引凌庆文放弃其它知名国际集团,加入“muse”。 而后,凌庆文发表的设计在威尼斯双年展脱颖而出,使得“muse”成立之初立刻成为业界的焦点。 “劲代”杂志的资深记者钟文绮视而不见地望着眼前飞略而逝的街景。此时她正前往“muse”位于东区的办公室,准备采访这群卓越不凡的设计师。经过深入了解,她才赫然发现,不单是凌庆文拥有令人惊羡的实力,“muse”的其它成员也各有自己的光环。 像是中日混血儿竹内优,自小在台湾成长,直到十岁因父亲调职回日本,举家迁居日本。毕业于多摩美术大学的他,才出校门,就被网罗至松下电器产品研发部门,三年前出人意料地转换跑道,这一转,竟转入台湾的“muse”。 至于设计师盛洵良,虽不像其它成员出国喝过洋墨水,但台湾的设计业界没有人不知道他。毕业于实践大学工业设计系的他,于毕业前就拥有深厚的实战经验,透过工作磨练出的敏锐和成熟,令他的设计深深掳获众多企业家的青睐。 而其创辨人——巩敬翔也是传奇人物。他原是广告媒体出身,曾在知名的广告公司推出许多教人惊艳的广告,听说他常因借来的对象不符合要求而当场加以改造,改着改着竟改出兴趣,一头栽入产品设计的领域,更跑到伦敦的皇家艺术学院进修,回国后创办“muse”。 令人不解的是,他如何吸引这么多优秀的设计师加入?又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结缘? 这是杂志未来一期要做的系列报导,除此之外,令钟文绮如此期待的关键,是传闻“muse”的成员个个都是超级型男帅哥。当初一听到学妹形容这群又帅又有才华,简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优质帅哥时,钟文绮的好色——呃,是好奇因子全被挑动出来。 经过一番明查暗访,确定学妹的情报无误后,她立刻主动出击,向主编要求开这个系列报导。 一想到就快要见到这群传说中的超级单身汉,钟文绮全身期待地发抖。她再三确认自己的妆容无误,务必在这群出众不凡的设计师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不久之后,她和摄影记者跨出电梯。从这栋呆板、平凡的大楼外观,实在想象不到“muse”的办公室却有另一番风景,别有洞天。 电梯门一开,玄关两旁的仿古罗马圆柱令人眼睛一亮,繁花字体的“muse”镂刻在玄关墙上,巧妙的灯光设计不是“muse”推出的设计作品。 突然,从办公室里传来一阵打球的声音,混着兴奋的欢呼声。一位长相清秀的男子走出来,一见到他们,立即露出笑容。 “你们好,你们一定是约好前来采访的‘劲代’杂志记者。我是总经理特助,周炎生。” 惊叹于男子美丽的外貌,钟文绮有好一会儿看呆了,就连一旁的摄影记者也愣住了,一回神,便直觉地按下相机快门。 被闪光灯唤醒的钟文绮脸红地和他握手。“你好,要麻烦你了。” 要死了,如果总经理特助就长得如此俊美,那么接下来的一定更有看头。钟文绮极力控制自己的激动,勉强压下她的兴奋。 “哪里。现在大伙正在斗牛,你们要不要进来参观一下?” 两人随即跟着周炎生穿过玄关,一步入办公室,立刻被完全开放的空间吓到,整个办公室几乎没有具体的隔间,巧妙地利用大面玻璃及设计时尚的柜子区隔约略的轮廓。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位于中央的小型球场,五个各具特色的男子正激烈地挥汗比赛。球场周围散置着一张迷你撞球台,墙面上挂着吋的电浆电视,画面上是最新的搏斗游戏;另一边则有个小吧台,里头有咖啡机、琳琅满目的杯子,全是他们设计的作品。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飞掠而过,简洁有力的灌篮紧紧牵引所有人的目光和心跳。他一落地,队员立刻发出胜利的欢呼,冲上前和他击掌。 这期间,周炎生似乎和钟文绮说了些什么,但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他说:“翔目前不在……这位就是凌庆文,不如你先从他开始吧!” 钟文绮看着又高又帅的凌庆文笑着向她走来,她的心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飙着。采访还没开始,她已完全被他的魅力征服了。 换过上衣的凌庆文,一身清爽地走入会议室,简单地寒暄过后,采访正式开始。 钟文绮先以几个轻松的问题暖身,一旁的摄影记者随意地捕捉他的影像。他落落大方的模样仿佛是天生的模特儿,有几次她暗自看呆了,庆幸自己之前有做功课,不然就出糗了。 暖身完后,她立即问起当初他为何放弃其它知名公司的邀聘,反而回台大胆地加入初成立的“muse”。 “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凌庆文如君王般地盘据着单人沙发,轻松地靠在舒适的椅背,双手搭在宽大的扶手,修长的腿优雅地在足踝处交叉。 他笑了笑。“其实理由很简单,我想家了,所以想回到台湾来。刚好翔修完rca的课程,决定返台创办‘muse’,问我要不要加入?”他挑了挑眉,眨了眨眼说:“所以我就在这儿了。” “就这么简单?” “当然没那么简单。” 钟文绮眼睛大睁,兴奋地前倾。她就知道一定有隐情。 “要从美国搬回台湾,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怎么会简单?” 凌庆文四两拨千斤的幽默让钟文绮傻眼之余也暗自佩服。她笑着要他别说笑了,接着又问:“你和创办人巩敬翔是怎样的机缘下认识的?” “我大四即将毕业那年,重新思考我未来要走的路,当时已有几家企业和我接触,但我却感到迷惘,因为我忽然发现我找不到我的根,我忘了当初推动我做这一切的是什么?我开始流浪、寻找。当我到伦敦时,正好遇上rca皇家艺术学院的毕业展,我和翔就是在毕业展上相识的,他的设计非常有震撼力。好笑的是,当时他在作品说明打上‘mit’,结果居然有人问:‘ismadeinthand?’我和翔当场毫不客气地纠正。不过,这也正突显台湾的设计还不如制造产业的名声响亮,而泰国因为政府政策的改进,正大幅提升设计实力和产能。这促使我和翔有深深的急迫感,觉得若真要走设计这条路,为何不能在台湾做?肥水不落外人田啊!” “听来你对台湾有很深厚的感情喽!是因为某人的关系吗?” 原本还侃侃而谈、相谈甚欢的凌庆文轻轻皱了皱眉。看来这杂志还是不忘八卦,左试右探就是想挖他的私人感情内幕。 “是啊!”他轻松地哂然一笑。“我刚不是说了吗?就是为了‘muse’的创办人巩敬翔啊!” 钟文绮的嘴角微微抽搐。这凌庆文真不是省油的灯,她这样迂回试探,他对公司、对设计都可以侃侃而谈,唯独牵涉私人问题,他就耍嘴皮子赖皮地闪掉。 “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想了解的是你对台湾的牵绊是否还有其它的原因,像是某个从前的初恋情人?我听说你不曾追过女人,都是女人倒追你,这是真的吗?” 凌庆文皮笑肉不笑地回望她一眼。“这问题不该问我,因为我不是女人。或许你可以提供一下答案?” 被回一枪的钟文绮脸色胀得通红,支吾半天答不出话来。就在这时,周炎生的出现解救了她。 “不好意思,请问结束了吗?翔已经回来了,但他只有十五分钟能和你谈。” “喔!没关系,我大致上没问题了。谢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 “不客气。”凌庆文看着如释重负的钟文绮匆忙收拾笔记离开,也不禁松了口气。 周炎生一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取笑他。“怎么了?招架不住了吗?通常是你让女生招架不住才对吧?” 凌庆文叹气道:“这些记者除了感情事之外,没别的好问了吗?” “呵,远远从外头看你那副‘塞面’,就知道他们准是点到你的死穴了。” “什么死穴,我只是不爽他们正经的不问,却老是想挖八卦。小生,下次拜托除了专业杂志的访谈外,其它的别找我。” 周炎生一脸无奈地笑着。“没办法啊!你是‘muse’的台柱,是活招牌兼公关,他们只对你这花花公子有兴趣,每次都指名点你,我有什么办法?” “那就回绝啊!”凌庆文忽然锐利地瞪他一眼。“还有你说谁是花花公子?我比得上阿优吗?而且‘muse’的台柱应该是翔吧!我可不想当根柱子。要说活招牌,小良良才当之无愧,而我们的公关不就是你吗?别以为乱扣高帽我就会屈服。” 周炎生笑嘻嘻地问他:“那你咧?” “我?我是米虫,没人要的米虫。”他耍赖地瘫在沙发上说。 “是吗?米虫会有人想挖角吗?”周炎生笑答。“咦?最近怎么不见那只孔雀公主来烦你?她放弃啦?” 一提到杜巧芸,凌庆文就意兴阑珊,爱理不理地耸耸肩。“谁晓得,大概吧!最好是放弃,省得一天到晚来烦我。” “可是,你上次不是开了个条件,只要她能完成你的心愿,你就会考虑吗?”周炎生记得最后一次会谈时,不堪其扰的凌庆文随口开了条件打发杜巧芸。 “般人听到这种模棱两可的条件,多半了解这是拒绝的暗示,但杜巧芸上次离去前那副似乎另有盘算的样子,让个性谨慎的周炎生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啊,不过我既没告诉她我的心愿是什么,她又怎么可能帮我完成?不管她做什么,到时我一概不认账,她能耐我何?再说我只答应会考虑,又没说一定会跳槽。安啦,我应付得来,我想这个杜巧芸是变不出什么花样的,小生弟弟就别担心了。” “喂!我说几百万遍了,你们叫我小生我还可以忍受,但不准再加个弟弟!”周炎生板起脸严厉斥喝。 这招向来无往不利,但唯独对凌庆文没用,因为他真的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只见他潇洒地挥挥手走人,还皮皮地答:“是是是,小生弟弟。” 第二章 “artemis”正聚在大会议室里展开固定周会。虽说是大会议室,其实只有十坪大,正中央一张足以躺下两个人的大桌子占去大部分空间,靠墙设有橱柜和简单的流理台,这里也算是员工休息的茶水间。 每个礼拜三,所有职员都会进来开会,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会报上周的重要事件,除了检讨进度、提出问题及确认是否需要支持,最主要的目的是连络大家的感情,并互相了解大家负责的工作和案子。 因为“artemis”并不大,所以如何有效运用情报及资源是很重要的,透过这样的会议,可以让每个人沟通无碍。总经理蓝晨星强调,不是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还要把手上的情报资源提供出来,协助别人完成工作,如此才能创造更大的效能。 接近会议尾声,雨夜把周一杜巧芸代表“雅致设计”委托的案子提出来。虽然她当场就拒绝了,可是,事情却有变卦。 “什么?她真的跑去找你妈哭诉?”筱芙惊讶道,一边抹去手上沾到的鲜奶油。 “然后你妈就强迫你接下这个案子?”夏桐也皱着眉放下咖啡怀。 “我妈没有强迫我,她只是很努力地劝我而已。”雨夜拧着眉为自己母亲辩护。“再说,我后来想想,或许是我的直觉出错,巧芸真的是需要我帮忙才会来找我。听说她的同事给她很大的压力,虽然我觉得那是因为她挑了老板当男友的缘故,但她压力很大是真的。” 大家彼此看了看,心知肚明雨夜对妈妈的百依百顺是出了名的。雨夜看似柔弱实则坚强,对于自己该坚持的事都能坚持到底。她虽没有晨星冷厉的铁腕作风,也不像筱芙赏罚分明,懂得软硬兼施,而雪湖精明地掌握人心,使别人听从自己的技巧对她而言犹如天书般难懂,但雨夜最大的特点就是有耐心,她会不厌其烦地提醒你、敦促你,直到任务完成。 她从不提高音量,但就是有办法让人对她产生愧疚,进而得到她想要的,而这样的特质不单在女生方面吃得开,对男人更是无往不利。 可是,外柔内刚的雨夜只有一个罩门,就是她妈妈。 长时间和母亲相依为命,让雨夜对妈妈有种难以破除的倚赖和服从。也因为那段坎坷的过去,养成了她非常体贴、处处为人着想的个性。天性善良乐观的她不但很少和人起冲突,甚至相信人性本善。 “所以你就答应了?”雪湖美丽的妆容即使在大啖一份草莓波士顿派后仍完美无瑕,她微微偏头看着雨夜。 “嗯。我无法拒绝我妈。”雨夜终于点出重点。“虽然我觉得当初住在我叔叔家并不好过,但我妈始终认为那是一份恩情。她说;“人家没有必要对我们这么好,既然受了恩,自当回报。更何况,替客户挖人才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也是你妈说的?”蓝辰星挑起眉毛问。 “不是,这是我婶婶说的。” “哇靠!讲得还真轻松、还真是慷慨啊!陆夏桐愤愤不平道。 “这太不对劲了。人力中介的公司那么多,你堂妹为何会找上你?”筱芙提出质疑。 “这都怪我们太有名了。”雨夜苦笑道。“听说是她的老板指定的。巧芸并不喜欢我,我想被逼到要来找我,请求我答应接下委托,是她最不想做的。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这我认同,‘artemis’在外界的名气越来越高,很多客户都是慕名而来呢!”晨星的秘书奕璇得意地说。 一听到此语,其它助理纷纷附和,一时间,兴奋的情绪让每个人笑逐颜开地谈论着最近接到的市场回应。 晨星让大家开心沉浸在工作有成的喜悦气氛中一会儿后,开口道:“越来越有名气是好事,代表我们的工作得到了赏识。但名气越高,我们工作就要越认真、越谨慎。别被一时的名气冲昏头,随时有别的公司等着赶上我们、取代我们。离年终还有两个月,大家好好加油!” “是!”大伙异口同声说。接着大家继续享用下午茶,有人已吃完点心起身收拾,准备回去工作。 “雨夜,既然决定接下委托,你有什么计划了吗?”晨星等助理们都出去后发问。 “嗯,我做了一些调查。这次的quarry是“muse”的设计师,年约二十七,十六岁时随母亲移民美国,在哥伦比亚大学取得商学硕士学位,之后在artcenter取得产品设计硕士。在校时就与不少厂商合作,设计才华令hp、nokia等竞相邀聘。” “哇,好惊人的学经历,真想见见是怎样的人。”雪湖眼睛闪亮地说。“如果是个帅哥的话就更好了。” “你最近不是迷上农家子弟吗?怎么一副猫看见肥鱼般露出馋相?”夏桐吐槽。 “什么迷上农家子弟?我才没有,那只是工作、工作。”雪湖急欲撇清的举动,反而更令人怀疑。但夏桐懒得理她,猜想她只是三分钟热度。以她的个性是不可能离开都市生活的。 雨夜笑了笑继续说:“四年前他应‘muse’创办人巩敬翔之邀,回台一同创立‘muse’,如今已成为台湾之光。他们的设计在国际上颇受好评,获得许多企业集团青睐。” 听完雨夜的简报,夏桐皱着眉说:“他为何要放弃像hp、nokia这么好的机会,反而跑回台湾来创办公司呢?” 雨夜耸肩。“不太清楚。我查的几份杂志提供的资料不多,倒是他们的花边新闻是层出不穷。从这看来,他们应该长得还不赖吧!” “是啊,只要有这样的光环,就算长得再猪头也会有女人抢着要。”筱芙打趣道。 “你的范哥也不差啊!咦?最近怎么都没听你说到他啦?一个人独吞幸福的秘密哟!”雪湖故意闹她。 但筱芙忽然失去笑容,大家立刻察觉不对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离她最近的雨夜问。 筱芙沉默了一会儿,才悠悠地说:“我们吵架了。” 一句话像震撼弹般令众人面面相觑。筱芙说出前天两人skype时,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以及不能来台湾和她共度圣诞节的决定。 “我很清楚他不能回台湾的原因,我也没有强求,只是心里难免有遗憾啊!这是我们两人的第一个圣诞节,我好希望能两人一起过,所以多说了两句。他却说:‘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别一直说了。’我一气就切断连线了,结果……我们到现在都没再联络过。” 听完他们的吵架内容,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爆出笑声。 “天啊!你们真是活宝,这样也能吵。”蓝晨星一边笑一边摇头。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严重的事。唉,果然恋爱中的人比较敏感,一点小事也能引爆大麻烦。”雪湖颇能了解筱芙的心情,但还是笑个不停。 雨夜本也想调侃两句,但看到筱芙的表情,立即敛去笑容。 “别担心啦!我想范哥可能是公务繁忙,所以抽不出时间和你联络。”雨夜安慰道。 夏桐也走过来。“对啊,而且我想也许他被你的反应吓到,此刻正忐忑难安不知怎么跟你说,才一直不敢联络的啊!” 雪湖惊讶道:“天啊,果然谈了恋爱就不一样,你快成专家了!” 夏桐白她一眼。“专家留着给你做。看筱芙这么难过,你还笑得出来。” 雪湖和晨星同时僵住,看了看筱芙落寞的神情,愧疚侵蚀他们的心。 “对不起啦!筱芙,你别在意。”雪湖说。 “对啊!抱歉!我太粗枝大叶了。你放心,范哥不敢变心的。要是他敢对不起你,不管天涯海角我都把他揪出来海扁他一顿。” 看到晨星认真的表情,筱芙噗哧一笑。“那我先谢谢你喽!” 见到筱芙终于露出笑容,大家都松了口气,又说说笑笑好一会儿后,也差不多该回去工作了。 这时,晨星忽然对雨夜说:“关于‘雅致’的委托案,你出乎了吗?” 刚刚大家被筱芙的事转移了注意力,都忘了他们还没讨论完。 “我打听到他的手机,也打过几次,可是都是他的同事接的。最后他同事说,如果我有要事,不如直接去他们公司找他。” “直接去他们公司?这样不好吧?”筱芙皱着眉说。毕竟他们是去谈挖角的事,怎能登堂入室地到人家公司去挖人墙角? “所以我现在还在想办法。”雨夜说。 “咦?听你说了那么多,这次的quarry到底叫什么名字啊?”雪湖问。 “啊?我都没说吗?”雨夜吃惊道。 大家笑了笑,对雨夜这样偶尔犯糊涂已习以为常。 “是啊,我们知道这人的学经历很惊人,知道他的男性魅力令女人神魂颠倒,可是就是不知道他的尊姓大名。”夏桐打趣道。 “呃……他叫凌庆文。”雨夜皱着眉,不情愿地吐出这个名字。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晨星问。 雨夜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这个名字……” “名字怎么了?”夏桐问。 “感觉很不好。” “啊?”众人错愕地看着她。 “怎么个不好?”雪湖问。 “让我想起我不愿再想起的人。” “你是说……那个国中时的大色魔?”和雨夜最熟的筱芙问。毕竟她是雨夜的直属学姐,当初也是在她的引介下,雨夜才会加入“artemis”。 雨夜还来不及回答,她的手机铃声就响起。“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她按下通话键。“喂,你好。” 话筒传来一阵沉默。雨夜皱眉看了看手机,确定还在通话中。“喂?喂?请问你是谁?” 终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是杜雨夜吗?” “啊?我是啊。请问——”雨夜想不起有谁会这样和她说话,尤其还是个男人。这应该不是什么诈骗集团的电话吧? “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muse’的凌庆文。” “啊,是凌先生,你好,谢谢你,终于回我电话了。”雨夜一知道对方是谁,立即放下心来。 “凌先生?”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 “呃……请问有什么不对吗?”会不会是她搞错人家的名字了?可是不对啊,他刚刚也自称叫凌庆文啊,应该没有搞错才对。 “没有,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件事我想当面和凌先生商讨一下,不知道你何时方便?”扑空那么多次,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教雨夜不由得兴奋不已。 “什么事?” 雨夜想了想。“是和你的生涯规划有关,至于细节我们见面再谈好吗?” “生涯规划?”对方的口吻轻佻调侃,一抹恐怖的熟悉感让雨夜头皮发麻。 她极力压下那股不妥的直觉,专心想办法说服对方与她见面。 “我的生涯规划和你有何关系?你这么关心?” “呃……”是她的错觉还是想太多?为何她觉得他讲话的语气好像两人很熟悉?“凌先生,我能和你约个时间碰面吗?” 对方一阵沉默,雨夜感觉自己的手心冒汗,心脏沉沉地跳动着。就在她觉得他要开口拒绝时,他突然说:“好啊!” 雨夜感到一阵欣喜,不禁露出微笑,点亮了那白皙细致的小脸。 “那我们约明天下午可以吗?我——” “不行。”他一口拒绝,浇熄了她的兴奋。 “啊?”他之前不是才说好的吗?怎么又说不行? “明天我没空,后天也没有。如果真的要碰面,就今天。”他霸道地说。 “今天?!”雨夜大惊失色地抬起右手看看手表。“现在已经四点半了耶!” “怎么?你赶下班啊?那就算了。” “等等!我又没说不去。”雨夜急急地说。“今天就今天,约在哪儿?几点?” “我在公司,你过来吧!等你到五点半,逾时不候。”说完,他随即挂掉电话。 “啊?喂?喂?”没料到他说完就挂电话,雨夜一阵错愕。“怎么这么没礼貌?都没听人家的答复就挂,难怪巧芸会来求援。” 雨夜合上电话,才抬头准备向好朋友报告最新消息,想征求陪她去赴约的人选,不料整间休息室里只剩蓝晨星和奕璇。 “大家呢?” “都有事去忙啦!”奕璇为她解答。“筱芙姐刚接到范哥的电话,整个人瞬间像活了过来般拿着包包出去了。雪湖本来就和客户有约,夏桐正和临时跑来的客户在小会议室里洽谈。” “啊?怎么这样?那我要找谁陪我去?”雨夜突然觉得恐慌。一直以来,每次只要和男性会谈,不论是客户或挖角对象,她一定会找人陪同。 因为她有超严重的惧男症。 不知是体质的关系还是天生八字不好,雨夜常会招惹一些奇怪男人的纠缠。本来大家也都不信,可是经过几次的恐怖经验之后,所有人都学乖了。只要雨夜见面的对象是男性,其它人就会尽量抽空作陪。 对于自己必须这样依赖好朋友,雨夜其实很不愿意,却无可奈何。不知为什么,每次和男人谈话,她明明都已小心不让别人误会,偏偏老是碰到怪咖。有一次,她遇到一个刚失恋的委托人,谈着谈着对方竟然趴在她肩上大哭特哭,最后居然说要她当女朋友。幸好当时是在咖啡厅里,雨夜得以脱身。事后对方的经理出面道歉,也换了另一位女性代表公司洽谈。 最严重的一次,是雨夜受委托前去猎聘一位高科技公司的经理。和对方见过两次面都没事,想不到第三次约在对方办公室时,他居然突然压住她,说:“我知道你暗恋我吧?不然不会一直跑来找我。你一副需要我疼爱的模样,看得我都快忍不住了。” 那次真的把雨夜吓坏了。要不是突然有人敲门,让雨夜得以逃过一劫,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逃不逃得掉。之后,晨星接下这件案子,巧妙地让委托人发现这人的品行有问题,也运用了些手段让他在原来的公司无法生存。之后有一阵子,他还不时打电话来骚扰雨夜,最后她不得不换掉手机号码,公司的所有来电也都经过严格的过滤。 “怎么了?” 雨夜将事情说了一遍。晨星沉思片刻,说:“没关系,我陪你去吧!” “咦?可是你不是在等日本‘北辰’藤井健三的回复电话?这案子能不能成就看这通电话了。”奕璇提醒道。 “没关系,你接到藤井先生的电话就转接到我的手机。我只是作陪,会有时间接电话的。”晨星拍了拍秘书的肩膀。“只是今晚要麻烦你加班了。” “哦,那不成问题,只要你答应让我订宫川日式料理当晚餐就行。”奕璇笑着说。 蓝晨星怀疑地瞥她一眼。“你确定人家可以外送到汐止来?” “只要你答应,能不能送来就看我的本领喽!” “好。你跟夏桐说一声。” “yessir!”敲到一顿美食的奕璇开心地跑出去。 “晨星,谢谢你。我真不希望这样麻烦你们。”雨夜感谢道。 “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公事。我说过不会再让你碰到那种麻烦了。我们走吧!” 经过四十分钟的车程,他们依地址找到“muse”的办公大楼。看着陈旧的大楼,晨星不自觉地皱眉,心想自己决定陪雨夜来是对的。 “你确定是这里?”晨星问。 “应该没错。”雨夜低头看着记事簿上的地址,再三抬头确认自己没弄错。 “好吧,我去停车,你先上去。” 雨夜皱着眉看看手表,已经五点二十八分了。反正晨星一会儿就上来,应该没有问题。 “好,待会儿见。”雨夜推开车门,走人大楼。 当电梯门滑开,壮观的玄关让雨夜呆了。她细细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要不要按门铃,可是左看右看却看不到任何像是门铃的东西。 最后雨夜不得不高声喊:“哈啰!有人在吗?” 回答她的是一室静悄悄。雨夜的警戒心升起,脑袋里全是如何逃离此地的备用计划,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由于他处在背光,她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你好,请问是凌先生吗?我是杜雨夜。” “我知道。进来吧!” “呃……我有个朋友还在停车,他待会儿就上来。”雨夜婉转地暗示对方,她并不是孤单一人赴约。 他轻笑一声。“放心吧,我想他不会迷路的。先进来等吧!” 雨夜想想也对。她随着他走进灯光明亮的办公室,一踏入内,中央那座篮球场让她瞠目结舌。有哪家公司会在办公室内设一座篮球场的?雨夜新奇又有趣地打量新颖、时尚又前卫的室内装潢。 是不是设计公司就得和一般公司不同?所有布置都与众不同,处处有令人眼睛一亮的巧思。 “好特别的装潢。”雨夜由衷地赞赏。 “谢谢。你喜欢吗?”他没有特别回头看她,直直地走到吧台前拉出两只马克杯,按下咖啡机。机器嘎嘎作响,开始磨豆子,煮起咖啡。 “你们的办公室可以用一句成语来形容。”雨夜想了想,决定不正面回答那个问题。 “什么?” “一览无遗。” 闻言,凌庆文爆出大笑,爽朗轻快的笑声感染了雨夜,让她放松不少。不过一抹熟悉感再度袭上心头。 “你的想法还是那么直接又与众不同。”凌庆文笑着说。 但雨夜却被这句话搞糊涂了。这时,咖啡机突然停止,浓郁的咖啡香弥漫一室,雨夜望着凌庆文端着两杯咖啡缓缓转过身来,那一瞬间,她认出了他,终于找到那股熟悉感的原因。 “詹庆文?!”雨夜失声大叫,藏在大眼镜后的眼睛睁得几乎快比眼镜大了。她不敢相信地瞪着他,心想这是不是一场恶作剧。 “终于认出我啦!我还在想你要后知后觉到什么地步?”他开心地露出笑容,但雨夜看得出他眼底的得意和邪恶。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故意装傻地说;“这儿是我的办公室,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你就是凌庆文?” “我想‘muse’应该没有第二个凌庆文了吧?”他痞痞地反问。 “可是……可是你不是姓詹吗?我记得你应该叫詹庆文。” “这就说来话长了。你确定你要听吗?你不是来帮我做生涯规划的吗?不如过来坐着好好谈吧。” 他端着两杯咖啡走到双人沙发椅旁的茶几。那沙发和一般的不同,座椅特别低,几乎是贴着地,茶几也低得可以,由四只金属雕的乌龟抬头顶着玻璃桌面,造型逗趣极了。如果不是放在这沙发旁,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一脚踩上去。 这样的沙发设计显然不是为了办公室这样正经的场合,雨夜心想,它更像是为了让人放松而设计,如果真要坐上去,一双腿不可能优雅有礼地屈起,势必得伸直,要不就是盘腿。若是穿长裤倒也无妨,偏偏她今天是ol的标准穿着;衬衫加窄裙。 “不用了。”她想也不想就拒绝。 凌庆文率先坐进沙发,手臂搭在圆拱形的扶手上,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邪气和揶揄,瞬间,消失已久的感觉又再度回笼。那是只有面对他时才会出现的感觉,雨夜无法分析,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露出邪恶的笑容,她的胃就就像晕船般难受,全身紧绷到像随时会碎裂。 “怎么?怕我吃了你?是你主动要见面的,现在见了面却又一副想夺门而出的模样。” “我没有。”她脸红地否认。 “没有就过来坐啊。”他端起咖啡浅啜一口,不再开口。 沉默带来无形的压力,雨夜感觉自己像走在钢索上,前进或后退都行,就是不能待在原地。她咬着下唇,如壮士断腕般走向他,尽可能优雅地坐下来。可惜这沙发不是设计来展现优雅坐姿的。 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始终无法正襟危坐地挺直背脊,而一双腿碍于窄裙的限制,也无法端庄地屈起。最后她只能放弃,像凌庆文那样坐到底,让背部顺其自然地靠着柔软的椅背,双脚则往前伸直。一阵舒服的放松让雨夜不自觉地叹息。 “来。”他把咖啡递给她。 “谢谢。”她低声道谢,眼睛却不敢和他相对。 这刻的平和让雨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记忆中,她也曾和他有过类似的画面和时刻。那是他们在经过无数的冲突、挑逗、对峙后,某次不经意的相遇,那时他没有一贯的使坏、嘲弄,她也卸下心防,安静地靠着彼此的背,感觉永恒般的宁静。 只可惜那一刻太短,短得她来不及回忆。 “说吧,你怎么找上我的?”凌庆文开门见山地说。“从你刚才的反应看来,你来之前并不晓得我是谁。” “呃……”还处在认出他的震惊,让雨夜的反应慢了好几拍。不擅说谎的她,实在不懂得如何圆滑地包装即将出口的话。“我是受人委托而来的。” “委托?”他挑起一道浓眉,犀利地望着她。 她低下头,尽量不和他四目交接。“嗯,我们是人力中介公司,专门接受委托,替各大企业邀聘人才。” “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你受托来挖角我?” 一下子就被他说中,教雨夜有些措手不及地脸红。“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凌庆文沉默半晌,眯眼洞悉事实地说:“委托你的该不会是‘雅致设计’的巧芸吧?” 第三章 雨夜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他不屑地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这一刻,他明白杜巧善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了。 上回他拒绝她时随口说的那句话,没想到杜巧芸竟然当真,且认真执行到这种地步。 当时,他实在被她烦到不堪其扰,尤其在她卖弄风情,却得不到预期效果后,气急败坏的杜巧芸问他,究竟要她怎么做,他才会答应? 凌庆文想也不想地说;“可惜你不是上帝也不是神灯,能达成我的心愿,不然我到会考虑看看。” 之后,杜巧芸就没再出现。没想到她竟会找杜雨夜代她出面,这招是他始料末及的。事实上,在杜雨夜尚未出现前,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他这么渴望见到她。 早上,他赶完一件设计案,正想松口气时,周炎生告诉他,在他忙得天昏地暗的这两天,有位小姐一直找他。他当时直觉以为又是杜巧芸,直到周炎生说出杜雨夜的名字,他愣在原地,随即打开语音信箱,听取她的留言。 她的声音没什么改变,轻柔犹如春风,渐渐唤起他尘封已久的记忆,往事历历浮现,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何一直没阻止杜巧芸的骚扰,因为在内心深处、在他不知的潜意识中,他悄悄希望杜巧芸能透露关于雨夜的蛛丝马迹。 虽然那希望他不曾说出口,甚至不曾冒出心头,但在他不知道的心底角落,他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没想到杜巧芸能猜中他自己都尚未明白的心意。 难道在不自觉中,他表露得那么明显?那份秘而未宣、从未对人说出口的感情,为何杜巧芸能猜得出? 尽管疑云重重,尽管直觉不对劲,但听着雨夜的婉转细语,兴奋和激动让他抛却所有理智,冲动地回电给她。 当她细致的嗓音传人耳中的刹那,时空仿佛静止了。好半晌,他几乎开不了口回应。她绝不知道当时的他多想开心地大叫,他压抑着、控制着所有奔腾的情绪,冷静地与她对话。 虽然已连续两天没有睡觉,但他却觉得精神百倍,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只是她陌生的口吻让他心生戒备,如今听到她提起的委托案,他立刻明白一切都是杜巧芸的安排,包括她刻意隐瞒他的身分和她之前所做的努力。这样将一无所知的雨夜推上场实在太卑鄙,可是,对他来说却是绝佳的机会。 望着她小巧的、被那副黑框眼镜几乎遮掉一半的脸庞,所有对她的回忆和感觉在瞬间回笼,他不了解这是什么感觉,又为何会如此,可是,一切又如此自然,好像他活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一股熟悉的冲动升起,他忍不住露出带着一丝邪气的笑容。 “之前她曾来找过我,不过我没理她。”他简单回答,脑里正不断飞旋各种思绪。 原来杜巧芸曾自己尝试过,但是失败了,所以才跑去找她。可是,她却只字未提。而且,如果杜巧芸曾和凌庆文接洽过,她不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但她却没透露半句,好让她有心理准备。 这简直就是故意设的局。但是,杜巧芸究竟为何这么做?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她跟你提过聘任的事了?”雨夜皱着眉问。 “是有说过。”他耸肩答。 “你没答应?”虽然明知道答案,雨夜还是得再次确认。 凌庆文望着她思索一会儿。“我没正式答复她,因为她的条件对我毫无吸引力。” “意思是,如果条件符合,你会答应?”她的眼睛为之一亮。 “或许会考虑。”凌庆文模棱两可地回答。“只是我不懂,‘雅致设计’凭什么以为可以挖得动我?” “凡事都有可能的,不是吗?”雨夜说。虽然自己也这么想,但她可不打算说出口。 “你和以前不同了。”凌庆文一脸思索地探测着她的侧脸。“你变得有自信,也敢于接受挑战了。” 雨夜忍住不抬头看他。尽力忽略他专注的视线带来的影响。她打开记事簿。翻到关于聘任凌庆文的细节注记,想藉此平抚受惊吓的情绪,并整理思绪想着该如何和他谈接受聘任的事。 雨夜清了清喉咙说:“在薪资方面,‘雅致’表示不论你在这儿的薪水多少,他们会加百分之二十五给你。另外,还有每月的奖金及年终分红。” “挺大方的嘛!”凌庆文讲是这么讲,可是表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雨夜忍住不悦,将及肩的头发勾到耳后,看着笔记又说:“至于你到‘雅致’之后,将由你主导所有设计方向与细节,并且不需负担业务招览,可以专心在设计方面。” “意思随便我乱搞都可以?”他挑起眉,一脸痞样。 雨夜瞪他一眼。“意思是你在‘雅致’将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这样啊!”凌庆文露出受教的表情,却没再表示什么。 雨夜望着他随兴地瘫在沙发上,只是对她露出若有似无的笑,等了又等,却仍没有下文。 “你觉得怎么样,好歹也出个声啊,你看着我干么?” 他露出受伤的表情,雨夜却不上当,依旧不给他好脸色看。 “那么久没见面了,我多看两眼不行吗?你很无情耶,我们好歹也算是同学,你一见面先是对我大吼大叫,像是活见鬼,接着就谈公事,公事公办的模样好像我们是陌生人——不,就连陌生人可能都比我好。我想你应该不是这样跟陌生人谈挖角的吧?” 雨夜闻言哑口无言,她的确不可能这样对待初次见面的猎聘对象。看了看她表情的凌庆文露出胜利的微笑,又说:“要让对方打开心房,你至少会和对方先聊几句,等熟悉了之后再慢慢切入吧?你这样一坐下来就贸然地谈条件,感觉好像……” “好像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好像拿钱办事的妓女,一见面就脱衣上床,一点情调都没有。” 雨夜的脸立刻胀得通红。“这跟妓女有什么关联?你别胡扯瞎扯!” “怎么会没关系?道理是相同的啊,哪有人才刚见面就谈公事的?应该先培养一下气氛,才不会太突兀啊!你这样急着交差了事,让我一点想跳槽的意思都没有。” 雨夜听得一肚子火。谈公事需要什么气氛?跳槽又需要什么feel?他分明是存心找碴。但她仍耐住性子,问:“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闻言,开心地抓了抓下巴,想了想,问:“这么久没见了,难得重逢,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吃顿饭、聊一聊,重新了解一下彼此?” “什么?!”她有没有听错?什么难得重逢?她巴不得永远和他不再见面,他居然大言不惭地想和她吃饭、聊天?他还真的以为他们是那种可以一起缅怀往事的老同学吗? “你不愿意吗?”凌庆文无所谓地耸肩。“不愿意就算了,你可以回去了。至于什么跳槽啊、挖角啊的事就别提了。” “等等!”雨夜连忙喊卡,想了想。“好,那我们就来聊吧!你想聊什么?” 凌庆文像耍赖得逞的小孩,露出开心的笑容。“你都知道我那么多事,我也想了解你多一点,从我们分别至今,你怎么过的?后来念了什么学校?又为何会进这家公司,做这个工作?” 雨夜冷冷地瞪着他。“要下要我干脆交一份个人报告给你?” 凌庆文认真地点点头。“这样也不错。你何时交?” “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别太过分哦!” 他扬起一抹赞赏的笑容。睽违多年,他终于再见到她露出倔强泼辣的这一面,令他怀念起那个当初赏他一脚、外表温柔内心火爆的女孩。 “只是老同学聊聊彼此的情况,哪里过分?是你自己说要交报告的,又不是我要求的。” 雨夜眯起眼,狠狠地瞪着他无赖的笑脸,感觉像回到从前,那种被气到无力却拿他没辙的挫败感又回来了。 这个世纪恶魔总是能把她逼到绝地,迫出她最恶劣的一面。一向乐观善良的她,很少想对谁暴力相向,即使是差劲的巧芸或婶婶,她也不曾动过暴力的念头,唯独对他。 不知多少次,她想扑到他身上对他拳打脚踢,甚至还真的付诸行动。想起很久以前踹他的那一脚,那是她第一次诉诸暴力。当时她被自己冲动的举动吓到了,虽然那一踹平衡了她内心的愤怒,但她事后告诫自己,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再对别人动手动脚。 她要自己默数到十,千万别被他激怒。她察觉到很久以前的那场战争,在熄火多年后,如今再度点燃。那是一场没有点明说破的战争,他和她的战争,激怒与被激怒的战争。 自从她那一脚坏了他的“好”事之后,他对其它女人失去兴趣,只针对她,使尽各种瞹昧、煽动的言词挑逗她、羞辱她,目的就是激她失去理智,要剥去她文明的外衣,回到原始人般情绪失控。 凌庆文看她从即将爆发到完美地控制自己,不禁为她的理性感到佩服。他也灵敏地感觉到了,那种属于两人、偃旗息鼓的战争又悄悄燃起,他感觉一股消失已久的兴奋和活力在血液里鼓噪。 从没有一个女人像杜雨夜这样完全激起他的热情。她引起的波澜是十个女人加起来也不及的程度,有一度,凌庆文很气她对他竟有如此大的影响力,但在没有预警的分别后,他却怅然若失,在异乡国度常常想念起与她的唇枪舌剑。 除了她,凌庆文对别的女人都没有这样恶作剧的冲动和念头。 他喜欢用各种暧昧的、煽情的言语挑逗她、欺负她,看她被他逗到满脸通红、气到不行却无可奈何,一股莫名的欢喜和满足感涨满他的肺和胃,促使他一遍遍重复同样的把戏,乐此不疲。 这种变态的行为和感觉也曾让他困惑不已,但只要一遇见她,那些道德良知和困惑都被抛到脑后。 “拜托,我们都长大成人,不再是小孩子了,让我们讲点道理好吗?”雨夜冷静下来,试图用理性的方式说服他。“我们先把公事谈妥,等这案子结束以后多的是时间聊天,到时你要聊什么、要知道什么,我都奉陪。” 凌庆文不发一语,眯着眼打量她,似乎在评估她的话是否值得采纳。最后他摇摇头,发出啧啧赞叹。“你果然成长不少,谈判技巧令我不得不佩服。只是,你把我当成小孩子哄吗?如果等我们谈完,你说话不算话拍拍屁股走人,我找谁讨赔偿?” 雨夜皱眉头看着他。“我会遵守诺言,绝不食言的。” 凌庆文抿着嘴摇头道:“抱歉,不是针对你,而是在商言商。我看太多尔虞我诈的惨痛例子,对人性已失去信心。” 她张口结舌望着他。他好意思说什么在商言商?他们谈的哪一点像“公事”? 而且枝像他这样卑鄙恶劣的恶室质疑自己的诚信,实在敦雨夜为之气结。 “不然,你想怎样?” “我们来做个交易,对我要像个老朋友而不只是谈公事的对象,我要求一顿联系感情的温馨聚餐,而不是公事公办、草草了事的会面。还有——” “还有?!”雨夜大叫。 他露出安抚的笑。“稍安勿躁。最后一项,不论我最后有没有跳槽到‘雅致’,你和我都不可以因此失去联络。你不能把我当成用过就丢的卫生纸,利用完之后就抛弃我。” “什么叫抛弃?你能不能别用那么奇怪的字眼?还用过就丢的卫生纸咧!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了?你别乱冤枉我。”雨夜双颊通红地辩解。 凌庆文无辜地睐她一眼。“国三上学期,你被一班的老大看上,要讨你当压寨夫人时,是谁替你挡去他的骚扰?” 她愣了一下,随即大叫:“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到处嚷嚷我的床上功夫多厉害,我会被那色狼老大看上?!你这大色魔还在众人面前对我上下其手,害我无地自容,一直到毕业后,路上还不时有人看着我交头接耳、对我指指点点的。大家都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荡妇,害我不能选择离家最近的高中,得跑到基隆去念高中,过着三年舟车劳顿的通勤生活!你这害人匪浅的大色魔!这样哪里利用你了?” 他皮皮地耸耸肩。“不论如何,我总是替你挡去麻烦了,不是吗?为了你,我可是和那老大干了一架。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就是利用了我强壮的体魄帮你脱离那老大的魔掌。” 那谁来帮她脱离他的魔掌?雨夜翻着白眼,觉得跟他是有理说不清,越是随他起舞,越容易被他要得团团转。 “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计较。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被你气个半死。” 他得意地笑着。“那交易成交喽!” 她紧张地跳起来,双眼圆睁地看他。“什么交易?你只提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条件,却没提到你用什么来交换,世上哪有这种一面倒的交易?” “我也得有所牺牲,这样交易才公平……好吧,那我答应你问我的过往,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说得好像牺牲很多的样子,实在令人作呕。 “你疯啦!谁要知道你的鬼事情?”她可是巴不得不要再和他有任何交集,又怎么可能问他过去几年做了什么?发生什么事? 她对他一点私人的兴趣都没有。 “你答应考虑‘雅致’开出的挖角条件还比较实际。”她说。 “好。就这么说定了。” 雨夜狐疑地望着他,觉得他答应得那么爽快一定有鬼,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这交易对她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到时她得接受他的骚扰,不但得陪吃饭、陪聊天,还得和他继续保持联络,而她得到什么?得到他会“考虑”的承诺? “等等——”雨夜大叫,却被他截断。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凌庆文高兴地咧嘴而笑。“既然要吃饭,不如现在就去吧!我知道一家餐厅的意大利面很好吃,你喜欢意大利面吗?” “我才不去,这种烂交易我才不答应——” 雨夜还要抗议时,一记警报长响打断了她。他们同时抬头,凌庆文熟悉地望向安装在天花板角落的萤幕,原本灰色的萤幕出现了玄关的影像。 一身合身西装的蓝晨星踏出电梯,停住脚步,打量着玄关的布置,似乎也被那壮阔华丽的装潢迷住了。 “他就是你的‘朋友’?你外出谈公事都找男朋友作陪吗?”凌庆文看着那颐、长的身影,忍不住嘲讽道。 “晨星才不是——”雨夜直觉想澄清,开了口,又觉得不需解释太多。 “不是什么?”他挑高眉问,高大的身躯向她逼近。 “不关你的事。”雨夜收起笔记本,起身想去带晨星进来。 凌庆文误会她此举的意思,直觉想阻止她离开。他一把抓住她,结果力道过重,使她撞进他怀里。 “你干么啦?”她双手撑在他坚硬宽大的胸前,他男性阳刚的气息令她呼吸急促,引起一连串不该有的生理反应。 “你打算就这样回去了吗?”他的气息重重地喷在她脸上,当然也感受到她突然靠在身上所引起的震颤。还有她的香味,那不是某种香水,他猜。 那是她独特的馨香混着洗发精和衣服柔软精的香味,应该不足以构成诱惑,却足够迷惑他。他强自压下晕眩感,专注地盯着她的红唇,仿佛他不曾见过般。 雨夜咬着牙昂首面对他,虽然他再度误解她的意图,但一股突如其来的叛逆使她懒得解释。“你的提议很迷人,既然你老是不可理喻的耍赖,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这时,玄关传来晨星的叫唤声,雨夜这才惊醒,发现自己正被困在他怀里,也才意识到,如果被晨星见到,一定会招来误会。依晨星的个性,一定会先把凌庆文打趴在地再来听她解释,再说,她也不想对晨星解释她为何会被困在猎聘对象的怀里。 她着急地想挣脱他的怀抱,但他却收紧臂弯,将她更紧密地贴在胸前。 “谁说的?我不是说只要你答应我们的交易,我就会考虑。你到底答不答应?” 随着晨星的叫唤声越来越接近,雨夜就越紧张。现在,晨星可能是不好意思贸然闯进别人的办公室,所以还在玄关徘徊。她生气地瞪着凌庆文霸道的下颚,不高兴地察觉他高大强壮的身躯和娇小的她形成强烈的对比。 “你先放开我啦!”她气急败坏、小声地叫着,怕太大声会引得晨星不顾合不合宜而立刻冲进来。 “你干么这么紧张?怕你男朋友进来误会你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冷又硬。 她考虑该不该破坏她谨守多年不使用暴力的原则,再度对凌庆文施展无影脚。 不行,以他们现在几乎紧贴在一起的姿势,太难瞄准,而且引起的声音一定会让晨星起疑,以为凌庆文是另一个意图不轨的变态而揍他一顿。 天啊!她在想什么?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关心他的安危胜于自己?她咬着牙安慰自己,那并没有什么意义,完全是她不喜欢见到暴力的关系,并非只对他特别。 她叹气。“晨星不是我男朋友,不过如果你再不放开我,我怕晨星误会你是想非礼我的坏蛋。” 他皱起眉头看着她。“你以前碰过这类坏蛋?”一想到她曾遭遇丑恶的危险,激起他未曾有过的愤怒及保护欲。 “对。快放开我。”她已经听到晨星接近的脚步声,只要再几步路,一踏入办公室,晨星势必会撞见这令人困窘的一幕。 “关于我们的交易,不准你反悔。”他邪恶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湛黑的眸子闪着坚定的光彩,雨夜读出若她不答应,他将不放手,即使会被晨星撞见、误会也无所谓。 “好啦!好啦!” 她才刚获得释放,随即听到晨星走进来并叫着她的名字。她踉跄地从沙发跳起,紧张地往前两步,看着晨星踏着利落的步伐走进来。 “雨夜?”晨星停在原地,同样被这座篮球场震慑住了。 “嗨,晨星,你来啦?”雨夜连耳根都红了,她极力装出镇定的模样,却怎么样都不对劲。她根本不敢回头看凌庆文,怕两人的视线一对上,就破功了。 “不好意思,我在停车场遇到一个不可理喻的家伙,还坏了我的好事。”晨星难得地在外面表露情绪,两道眉全缠在一起。 “怎么了?”雨夜关切地问。 “刚刚藤井先生回我电话了,可是却被某个白痴搞砸了。”晨星咬牙切齿低声道。“你的拜访结束了吗?情况如何?” “呃……”雨夜愣住,不知如何启齿,她刚刚被迫承诺了几乎是丧权辱国的交易。“还不错。你也知道这种事不可能一次就搞定,不过我不会轻言放弃的。” 晨星点了点头,像是察觉到那如刀刃般犀利的视线,慵懒地抬眸,对上从一进来就如芒刺在背的目光。 两人像擂台上对峙的拳击手,彼此互不相让地瞪视,似乎正以视线进行沉默的角力。雨夜紧张地看着两人,希望晨星的注意力能被刚才遇到的家伙分散一些,别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之处。 “雨夜,你真的没事吗?这家伙没对你怎样吧?”晨星低声问。 但凌庆文听到了。他邪恶的嘴角坏坏地勾着,不甘示弱道:“小夜,怎么不介绍你朋友给我认识?” 小夜?!可恶!他非得用这种亲密的称呼来宣告两人认识的关系吗?他是故意的。雨夜咬着牙,提醒自己镇定、镇定,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小夜?”晨星挑着眉问。“原来你们认识?你之前怎么没提?” “呃……因为我……”不知所措的雨夜努力想解释,凌庆文帮了她一把。 “因为她事先也不知道。我们认识时,我不姓凌,而是姓詹。”他的眼神隔着一段距离和她紧紧纠缠,仿佛他说话的对象是她而非晨星。“不过,后来我父母亲离婚,于是我改从母姓,随我妈妈移民到美国去。” 原来,这就是他改姓的原因。雨夜忽然领悟另一个事实,这该不会就是他突然不告而别的原因吧?她颤抖的移开视线,不让他们发现她此刻悸动的心情。 晨星点点头,似乎接受他的解释,不过似乎对凌庆文还有些戒心。雨夜警觉到突来的静默,连忙开口:“晨星,这位就是这次的委托案想邀聘的对象,凌庆文先生。” 她抬头对上凌庆文灼人的眼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才好。“詹——呃,凌庆文,这位是我们公司‘artemis’的总经理,蓝晨星。” 至此,一直罩在他眸底的那层薄雾终于散去,他的眼睛又散发恶魔般自负的光采,坏坏地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晨星上前和凌庆文握手致意。“很高兴认识你。” “彼此、彼此。”凌庆文点头回敬道。 “呃……凌、凌庆文,我们今天就先谈到这儿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雨夜决定快点打道回府,免得横生枝节。 万一凌庆文又发神经乱说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跟晨星解释。 “好啊,蓝经理,不送了。”他笑着对蓝晨星说,然后转身望着回到沙发旁拿包包的雨夜,在她即将擦身而过时,抓住她的右臂。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我等你的电话哦!拜拜!” 第四章 一离开“muse”,晨星送她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杜巧芸。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他就是詹庆文?” 电话那头的杜巧芸先是一愣,然后开心地笑出声。“你见到他啦?” 雨夜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惹火。“你为何故意隐瞒?” “我只是觉得反正你迟早会知道,就不想破坏惊喜啊!怎么样,见到他时有没有很意外?我当初看到他时,整个人傻眼,还一直傻笑哩!”杜巧芸一想起自己当时的蠢样,又是一阵大笑。 什么惊喜,简直就是惊吓!她怀疑自己的三魂七魄大概被吓跑了一半,至今整个人像浸在海水里似地不真实。 “是很意外,意外到我当场找某人算账。你不能叫我帮你又故意隐瞒真相,你这样让我很难做事。”雨夜拉直声线,希望能让杜巧芸体认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她的用心是白费了,又或许杜巧芸原本就清楚,只是她不在乎。她格格娇笑,刺耳得令雨夜真想把电话摔掉。 “堂姐,只是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没必要说得那么严重吧?怎样,突然见到久违的旧情人,有没有让你心情激动?” 雨夜闭了闭眼睛,咬着牙说:“他不是我的旧情人!这事实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不是吗?” 巧善没理会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他变帅了,你不觉得吗?长得好高哦!至少有一百八吧!如果他当模特儿一定也很出色。我以前就觉得他的鼻子很挺,眉毛很浓,眼睛又深邃,好像混血儿,没想到成人之后,他变得更酷更英俊。听说他在国外有一票忠实的粉丝,每年设计展时都会去捧他的场,真的好——” “杜巧芸!我不想听你发花痴,你到底懂不懂我的话?如果你还想要我帮你的话,绝不能再隐瞒任何事。” 话筒传来一阵沉默。“不好意思喔,我向来只懂得怎么发花痴,帮不上什么忙。你可不可以别再这么假兮兮?明明就很高兴见到他。与他重逢,却虚伪的不敢承认。” 巧善的指责让她既错愕又震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压根儿就没想要再见到他。拜你之赐,十年前害我惹上那只大恶魔,十年之后,又把我送到那只恶魔的面前。你、你真是……”很想狠狠地破口大骂,可是却又骂年出口。 “真是怎样?可恶?混蛋?犯贱?”巧芸嘲弄地说。“堂姐,你的假正经和伪善真是教我作呕,连骂个脏话都不会,我想或许你该去进修如何骂脏话。” “杜巧芸!我就知道每次遇到你就没好事,早知道我就——” “就不干了?我就晓得,你怕凌庆文,因为他那坏坏的气质能摧毁你的假正经面具,把你拉进丑恶的凡间,再也做不成仙女,对吗?”巧芸没好气地说。 她在说什么啊?什么丑恶的凡间?什么仙女?她当自己在演“戏说台湾”啊? 雨夜全身无力地想。她一手抚额,虚软地跌坐在床边。 “杜巧芸,激将法对我没效。我以为在同居那么多年后,你应该明了这招根本没用。” “所以,你打算退缩了?就只因为对象是你最怕的凌庆文?”巧芸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依然故我地刺激她。 雨夜咬着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又有说服力。 “堂妹,你听清楚,我没有说我退缩了,也不怕凌庆文。我会做下去,但不保证一定能成功,我想你和你的老板应该很清楚他是个很难挖角的对象,所以如果事情最后没成功,你不能怪到我头上来,听清楚了吗?” “没问题,我想你只要持续在凌庆文的面前出现,呃……或许再撒个娇、抛几下媚眼,应该就没问题了。” 雨夜拉开话筒瞪着它两秒,又放回耳旁。“杜巧芸,我是接受你的委托,但不代表我得出卖色相。” 她生气地挂掉电话,气呼呼地把电话摔到床上。什么撒个娇、抛几下媚眼就没问题了?她以为她是酒家女啊!再说,她未免太高估她的魅力了吧?要是她真的对凌庆文卖弄魅力,他只会吐血撞墙而不是被她迷得团团转。 巧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竟异想天开到这么荒唐的地步。 想到凌庆文,她又一阵头疼呻吟。怎么办?她无声问着。想不到会在睽违十年后再见到他,雨夜感觉她原本平静、满意的生活将天崩地裂。 体内的灵魂还因见到凌庆文的冲击而颤抖,她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避免让他再像十年前那样搅乱她的人生?她还以为经过十年,已经成长不少,她不再是从前那只容易受惊、自卑、不敢反抗的小老鼠。 岂料,才一认出凌庆文,她训练多年的冷静自制全都烟消云散,变回从前那个胆小、害羞的国中女孩。 真是太没天理了,他不过是无赖地笑一笑,她就惊慌失措得像遇到天敌的小白兔。一想到他英俊得像魔鬼的脸,雨夜的胃又开始不安地翻搅起来。一如从前,凌庆文不管姓什么,都一样对她有致命的影响,而这只有在她安全的独处时,她才敢对自己承认。 从她踹下那一脚后,他就像恶魔般纠缠着她,没让她过一天安宁的日子。可恨的是,命运的捉弄让他被安排坐在她后面,而且直到毕业前,他都像魔鬼般坐在她附近。于是,她的噩梦从没有停止过。 上课时,他巧妙地向老师暗示她会做那些高难度的数学题,因为他们曾一起讨论过功课。 可是,那是个天大的谎言。上天明鉴,她从没和他讨论过什么功课。她知道那是他故意要的烂把戏。偏偏所有人都相信,于是老师对她另眼相看,老是不断叫她上黑板解题。 望着那些歪七扭八的数学符号,别说解题了,光是看懂都很困难。最后她只得接受凌庆文的暗中协助,拿着他给的小抄上台。 除了老师,其它同学也开始有了巧妙的改变。有人开始亲近她,为的是想多接近凌庆文;有的则开始排挤她,常常莫名其妙地被叫到女厕去围堵、呛声。 孤立无援的雨夜好几次想放弃上学,但怕妈妈担心烦恼的她,还是咬着牙每天到学校忍受其它人的指指点点和凌庆文的欺负。 到最后,他更变本加厉,开始在她的课本上涂鸦,美其名是帮她复习功课,可是,他根本是拿她的课本当素描本。课本上大部分是她的画像,只是都不太正常。 在他的笔下,她要不是鼻子朝天,就是变成大暴牙,有时还把她的眼镜换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模样。 除此之外,关于两人的瞹昧传言悄悄在学校蔓延,但雨夜一向对八卦后知后觉,等她知道时,流言已甚嚣尘上,而且离谱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传言她和凌庆文早已是一对情侣,而且已经发生关系,他们假借讨论功课的名义,其实每次都在干那事。更有甚者,传言他在学校的各个角落都做爱过,礼堂的舞台后方、体育器材室、自然实验室,还有学校仓库后方的禁忌之地。 在以讹传讹中,她成了最放荡、狂野的女孩。许多男同学看她的目光变得不太一样,那隐含着讥诮、猥亵的讪笑,还有无礼的言语刺探。虽然雨夜一概以冷漠回应,但仍阻止不了男同学低级的玩笑话。 当然,他们在凌庆文面前不敢造次,只敢在私底下、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对她展现那下流、低级、充满性暗示的幽默。直到那个老大出现,他像透过扩音器似地对众人宣传他对她的“性趣”。 他完全把雨夜吓呆了。他不像其它男同学只敢远远地说些无聊的荤笑话逗闹她,而是直接抓住她,企图来场法式热吻——传言中她最厉害的吻技。 要不是凌庆文及时出现,她大概已惨遭毒“吻”。 之后,凌庆文减少那些暧昧的话语捉弄,也不在别人面前开她玩笑。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他甚至跟着她回家,即使他不曾上前跟她说话,也没有表明目的。 雨夜知道,他是怕她发生意外,怕他赏的那顿拳头大餐喂不饱一班的老大,会埋伏突袭雨夜。其实他是多虑了。事实上,自从凌庆文发狂地痛打对方一顿后,不单那老大不敢再来找她麻烦,就连其它同学也震慑于他的凶狠,不敢再对她说半句不尊敬的话。 只是,窃窃私语难免,而且在他连毕业典礼都没参加就离开台湾赴美之后,关于她被抛弃的流言伴随了她整个夏季,直到她考上基隆女中,尽可能远离从前的生活圈,那些传言偶尔还是会跑出来啃蚀她的生活。 为什么在好不容易获得平静生活后,在她对自己的人生开始满意后,他又突然出现呢? 长长地叹气,她沮丧地埋进被窝里,决定好好睡一觉,关于凌庆文这头痛的麻烦,明天再来烦恼。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低头看着窗外的街景在脚下流窜,凌庆文任由思绪奔腾。从雨夜踏出“muse”的办公室后,他的思绪就一直萦绕在她的身上。 他默默地在思绪中模拟她的脸、她的模样,不时和从前的回忆做对照。她的变化不多,虽然长高了一些,但仍属娇小,纤细的腰枝和柔弱的肩膀让她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细致的脸蛋配上水汪汪的大眼,使她看起来太过年轻,如果她穿上制服,搞不好还会有人相信她是国中生。 尽管她用那副丑陋的大眼镜遮去了一半的脸,但仍瞒不过他犀利的观察。在她赏他的那一脚后,她赢得了他所有的注意,他的目光开始不由自主追随她,研究她、观察她直到逗弄她、在老师面前推荐她再解救她,都带给他无比的快乐。 一开始,他将这无伤大雅的兴趣归咎子报复。并非气她坏了他和杜巧芸的好事,而是她的那一脚,着实伤了一个正要进化为男人的男孩的自尊心。 可是,越是欺负她,他发现自己越是无法自拔。她知不知道,每次当他想出新招数逗惹她时,她露出那楚楚可怜却又倔强地佯装坚强的模样有多可爱? 第一次看到她那无辜、柔弱又坚决不受影响的表情时,他的心大受震撼。他感觉心里有一角崩落了,于是,他又会努力替她做一件事企图弥补她,不管她知不知道,他总是在惹她生气、伤心之后,在背后默默地替她解决那群讪笑她的混蛋。 虽然明知他才是她最痛恨、也最该被解决的混蛋,但他上了瘾。只要一见到她,他整个人就充满活力,而且脑筋瞬间灵活起来,激发出一个又一个充满创意的点子。 他想他大概真的病了。在别人都不知道的另一面,他其实是个无可救药的大变态,竟然喜欢看她哭、看她笑,看她为他烦恼、皱眉。 直到长大成人的后来,在他因为大人的安排,无奈地与她不告而别之后,他才慢慢发现,他得的那个病有个通俗的名字叫“喜欢”。只是他发现得太晚,他没能来得及向她告解,没能来得及挽救他在她心中恶劣的形象。 随着时空转移,对她的那份感觉始终独一无二地隐藏在他内心深处。这些年来,他交过几任女友,但为期不长,不是他太快就对她们生厌,就是她们急着逼他许下承诺而逼走了他。 而她的存在始终是特别的。 尽管他们的回忆都是他进攻、她闪躲,但在少数平和的时刻里,他们之间交流着一种无以名状的宁静和安祥。那些时候,在后来的人生转折点,在他感到烦躁混乱时,都会冒出心头,教他沉溺怀念。 其实他之所以在依从母亲的意愿进入商学院取得学位后,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地转入设计领域,或许要归功于她。 那时他一时兴起,抓过她的课本涂鸦,原本只是想作弄她,喜欢看她明明想抓回课本,却又硬ㄍーㄙ着愤怒地瞪着他,咬着唇不发一语。那火般的注视,令他青涩阳刚的身体窜过强烈的颤抖。 如果是现在,他就清楚地知道,她唤起的莫名悸动就叫欲望。但当时的他还不清楚,只知道她的目光带来狂喜,于是一遍又一遍地沉溺于她略带怒意又懊恼的眼神里。 直到后来,他为她的眼镜设计出一连串奇形怪状的造型,她突然盯着其中几款图样,久久不语。察觉不到她的怒意,他感到一股失落,忍不住开口挑衅。“怎么了?你喜欢吗?” 她抬头,冷冷地拱起淡眉,指着那几个图案。“这几款很特别,可惜你的创造力老是用在错误的地方,我想如果善加利用你那个还算聪明的脑袋,你搞不好能设计出一些名堂来。” 她的话重重打击了他。 长久以来,大家对他聪明的脑袋赞誉有加,他也很清楚自己还挺聪明的。也因为他的脑袋灵光,念起书来轻而易举,所有人对他的期望不外乎念更高的学位、更好的学校。有时那些期望几乎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但骄傲如他却不肯承认,只觉得大家老是说“因为他聪明,所以得进好学校”很烦。 不料,她竟然对他聪明的脑袋不屑一顾,搞得他火大,才会向老师撒谎说她会解那些数学题目,然后在她手足无措时,递上小抄解围。他想向她证明,他的脑袋不是虚有其名而已。 但那次,她是真心主动地赞赏他的能力。那一刻,她的特别在他的心中烙下无法抹灭的地位。 多年之后,取得商学院硕士学位后莫名蹦出来的空虚,让他不知如何往前走,她的话突然跳出来,在他心里再次引起越来越大、越深的涟漪。 想起她的话的第二天,他去了解设计的相关课程,没多久,他投入设计的领域,发现自己如鱼得水般开心、骄傲又志得意满。 直至那刻,他知道自己的生命终于扶上正轨。 他全力投入设计,开创出自己的一片天,但就在他学成,即将正式进入设计的战场,那消失已久的空虚再度跳出来,咬住他不放。后来,巩敬翔出现,带来回台湾的契机。 他没认出隐藏在心里的那份渴望,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想回家,想将所学贡献在他喜爱的土地上而已。 直到她出现。 知道她在找他,引起他内心一阵狂喜。他开始揣想她为何找他?又是如何找到他的?后来,想起这一年来,他接受不少的采访,心想这也许就是她认出他的原因。 但她为何主动跟他联络?如果他的记忆没错,他们从前的相处称不上愉快! 至少对她而一言——她从不隐藏对他的厌恶,照理说她不可能会主动联络他。 难道,当时对她那份感情不是他一厢情愿?她对他也有那么一点感觉?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教他高兴得想立刻见到她。 没想到,她根本不是想念他,或对他有任何感情才来找他的。 她甚至不认得他。 她来,全是为了愚蠢的挖角。 这一回,她把他当成猎物了?哼!如果她以为他会乖乖地让她为所欲为之后就拍拍屁股离开,那就大错特错了。小白兔也想捕猎大野狼?好,他就奉陪到底,到时,再来看看是谁猎谁?谁是谁的猎物还不知道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连续逃避了两天之后,雨夜发现她竟然软弱地为自己找了许多借口,好不去面对凌庆文这个案子。她一向痛恨软弱,以为经过这些年的成长训练,她已变得坚强。 可是,凌庆文什么都没做,他光是出现,就摧毁了她努力多年的成果。 望着凌庆文的档案夹,雨夜头痛地思索着要如何和他谈,此时,电话响起。 “‘artemis’您好。”雨夜接起电话。 “学姐,是我。”一个开朗的男声占满话筒。雨夜闻言,不禁露出笑容。 “阿志,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找我们?是不是新工作让你忙不过来?”她笑道。 刘学志是她的学弟,活泼又耍宝,自从知道雨夜是他的小天使学姐后,常主动来找她。 久而久之,雨夜也挺喜欢这个开朗的大男孩,将他当自己弟弟一样看待。只是阿志有个小问题,就是每个工作都为时不长,自他毕业当完兵回来,他已换了五个老板。上个月,透过她的帮忙,他在新竹科学园区找的一份新的工作,雨夜希望这次他能真正发挥他的才能。 “唉,别提了,我昨天离职了。” “啊?离职?” “对啊!你就不知道我们的主管有多机车,什么都不会,只会偷我们这些下属的功劳,总是颐指气使、推诿过责。本来我是不想计较,但他实在逼人太甚。昨天我在会议上和他轧起来,最后气不过,当场就拍桌子不干了。”阿志说得洋洋得意,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帅气而骄傲。 雨夜皱起眉头,想开口责骂他太幼稚,又怕伤害到他的自尊而咬着唇不发一语,想了想,才说:“阿志,这实在不是辞职的好理由,在职场上像这样的主管比比皆是,你应该学着理性应对,而不是——” “唉哟!学姐,你就别说教了,你又没遇过这么机车的老板,当然说得这么轻松,不是所有职场都像‘artemis’这么好。其实我很想也进你们公司做看看,学姐,为什么我不行呢?” 雨夜闻言不禁头痛起来。她很清楚为什么,阿志的工作态度实在不令人欣赏,眼高手低又好逸恶劳,只懂得抱怨环境不好却不知反省。晨星已经警告她别再帮他找工作了,可是雨夜就是不忍心看他失业沮丧的模样。 “嗯……因为我们目前没有职缺,而晨星希望你能再多磨练——” “对,而且我不是女的。”刘学志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他早已认清事实:蓝晨星讨厌他,而他也不屑被蓝晨星喜欢。“我觉得‘artemis’好像蓝晨星的后宫一样。” 雨夜失笑道:“你太扯了。晨星是个很棒的老板,看人很准的,对人事管理也很有办法。我记得你曾经很崇拜晨星。” 刘学志大叫:“哪有?!学姐你少胡说了。不跟你扯了,我打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的。” 雨夜轻轻叹气,虽然早已明白他要请她帮什么忙,但她就是不忍拒绝。“好啊,什么事?” “你能不能再帮我留意有什么工作机会?我最近看了郭台铭的电视专访,或许我应该进那样的大公司,才有更好的升迁机会。”刘学志兴奋地说。 她咬着唇,头痛地揉了揉额头。“呃……可是,我们没有和他们合作过耶……”她试着说谎,可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公司,‘artemis’怎么能没接触过呢?”刘学志压根儿不相信。 雨夜叹气。“好吧,我帮你留意,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职缺。”刘学志在电话那头开心地道谢。“但是,我不保证你能通过面试获得录取喔!” “没问题,有你的推荐,我相信我绝对可以录取的。”他信心满满地说。 雨夜却没有那么乐观。 她淡淡地和刘学志道再见,挂上电话,心烦意乱地拨着桌上的小盆栽。为什么最近麻烦的事那么多?她心里明白,真正令她心烦的不是别人,而是凌庆文。 看着摊在桌上的档案,雨夜决定不再逃避,勇敢面对、速战速决,越快将这个案子结束,她就能越快摆脱凌庆文这个噩梦。 不容自己退缩,她按下凌庆文的电话。在逐渐攀升的紧张中,传来接通的声音,雨夜吓得差点摔掉电话。 “喂?”凌庆文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不悦,害雨夜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还是干脆挂电话算了,反正她还没出声,他一定不知道是她打来的。但凌庆文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在喂了几声之后,突然说:“是雨夜吗?” “呃……对,是我。”被猜中的窘迫让她下意识地坦承。 “干么不出声?在考虑要不要挂我电话吗?”他声音里的怒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戏谑。 “没、没有啦!” 明知道她口是心非,但这回凌庆文没有点破,只是轻声一笑。 “终于来找我啦?我还以为你忘了你的承诺呢!怎么样?想好要去哪吃饭了吗?” “唉……这个嘛……”她只想到要鼓起勇气面对他,却没想过打电话之后要怎么做。 “没想到?这样就由我决定喽!就我上次提的意大利餐厅吧,我还有几张图要画,所以只能约晚上了。大约七点——不,我六点去接你吧!” 凌庆文旋风般地做好决定,雨夜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她不希望他来接她,那样太亲密,她需要一道防线阻止他入侵她的生活,让他来接她绝不是好主意。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公司的地址,不用担心我。六点见喽,拜拜。” 喀地一声,他挂掉电话了。雨夜双眼圆瞠地看着话筒。不会吧?他真的要来接她? 她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这个人霸道和专断的程度越来越恐怖了。 怎么办?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想摆脱这只大恶魔,好像已不如她想象得那么简单了。 第五章 五点五十五分,雨夜急忙地冲出办公大楼。 已进入冬天,白日逐渐变短,五点一过,天色便已迅速变暗。这两天的气温下降许多,尤其他们的办公大楼坐落在省道与高速公路中间,四周没有其它建筑阻挡,气温更低。 站在驻车弯前,雨夜努力透过苍白的街灯辨认哪一辆是凌庆文的车。忽然,一辆白色wish停在她面前,黑色车窗摇下,凌庆文帅气的脸出现在车窗后。他迅速地替她打开靠近她那侧的门,大叫:“上来。” 雨夜马上坐进去,温暖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他皱着眉看着她毫无血色的唇。“你在那儿等多久了?” “没有很久。一下子而已。” 一下子会冻白嘴唇?他不信地挑眉,伸手触摸她的手,冰冷的程度令他的眉头纠结更深。 “你的手好像刚从冷冻库出来的棒冰。下次不要先下来等,我到了再打电话给你。不然我上去找你也行——” “不用了。”一听到他要上去,雨夜吓得连忙阻止。“呃……我知道了,我下次会等你到了再下来。你……不用那么麻烦跑上来。” 凌庆文不发一语地盯着她看,似乎是看穿她的顾忌。 “你好像很怕我去你的公司。”他平静直叙。 “没有,呃……我是怕这儿一到下班时间就塞车,你不能把车停太久,所以不想你太麻烦,不是怕你去公司。”雨夜急忙解释。 凌庆文但笑不语,没再说什么。这时她才发觉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他又大又厚的手使她被握在他掌心里的手显得纤弱小巧,他源源不绝的温暖透过掌心,暖暖地煨入她的身体,原本还觉得冷的她忽然感到全身一热。 她连忙抽出,才发现自己的举动显得有些突兀,她羞赧地瞥他一眼,只见他笑得一脸邪恶。缓缓向她靠来。 雨夜瞪大眼睛,紧张地大叫:“你干什么?!” 他没说话,宽大的胸膛稍稍压住她的肩膀。雨夜闭起眼,感觉他的体温如热浪般袭来,纯然的男性气味瞬间充满她的鼻间,教她一阵晕眩。 而后她感觉某种束缚感横过胸前,她睁眼一看,原来他只是替她系上安全带。 还没反应过来的雨夜,愣愣地看了看胸前的安全带,然后抬头对上那双满是嘲弄、戏谑的黑眸。 发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一下子,她脸红到不行。 “你好奇怪喔,系安全带为什么要闭眼睛啊?”他笑着问。 雨夜感觉原本稍有热意的脸突然炸开,火辣的羞赧传遍全身。看他洋洋得意又坏坏地笑着,她感觉怒火缠着羞窘在体内燃烧。这种感觉只要凌庆文在她身边超过一分钟,就绝不陌生。 “我只是觉得眼睛有点干涩罢了。”她漫不经心地搪塞。 但别说她觉得没说服力,他更是一脸不信。还好他没继续追问下去,否则她就要窘死了。 这时,维护秩序的警卫向他们走来。凌庆文放下手煞车,打了方向灯,不一会儿,他们就顺着车潮驶上高速公路,避开省道的壅塞,往台北市区出发。 半个小时后,他们停在民生东路三段某巷弄里的餐厅停车场。她随着凌庆文走进装潢时尚简约的餐厅,悠扬的乐音轻柔地流泄一室,餐厅里高朋满座,但除了餐具偶尔的轻脆敲击声,客人们交谈的声量并不大。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他们走下楼梯,来到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