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弄青梅》 楔子 “哇哈哈哈哈——” 一声几近猖狂的大笑声从田宅楼上传到楼下,正在打扫的佣人们全停下手边的动作,一致望向笑声的来源处——楼上,小姐的房间。 仆佣们小声地谈论起来。 “今天是不是大学指考放榜的日子?” “嘿啊,是不是考太好了?” “应该不是吧!小姐一向不太重视成绩,只要能留在南部就好。” “那、那是为什么?” 而他们口中那位“小姐”的房间里,有个笑得嘴巴几乎要裂开的女孩正在床铺上翻来滚去,兴奋地大呼小叫。 “耶——真是上苍有眼啊!上主,我赞美祢!” 今天,是大学指考放榜日,但对田佑雯而言,也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让她高兴到想把整栋房子炸掉! 喔不,请别误会,她可不是考取了某国立顶尖大学才兴奋成这样,她对自己的学业一向没有太大的野心,一切顺其自然。 但她还是开心的不得了,只因为—— 她终于跟“他”分开了! 没错!就是他——陈允瑞,那个跟她犯冲犯了整整十三年的家伙! 他们俩从幼稚园大班到国小、国中、高中,不只同校,还同班!而他三不五时像个阴魂般出现在她四周,到哪儿去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其实,她对他本来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正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一直很疑惑为何两人老是同班。 但一切的转变得追溯到小学四年级——一个懵懂爱情小苗开始萌芽的年纪,在陈允瑞不给颜面地连续拒绝好几个向他告白的女孩,而这些女孩又刚好都是她的朋友,自此之后,田佑雯便越看他越不顺眼。 跩什么跩啊?平常没事脸也臭得跟什么一样?真讨厌——这是她接下来八年对陈允瑞的想法,而厌恶也逐年加深。 国中看到又和他同班,她差点没吐血;高中发现又跟他同班,她差点没切腹。 而他坐在她附近的频率也莫名其妙越来越高,在课堂上,她的右手常常忍不住想拿美工刀捅他,她还必须用她的左手努力去压制她的右手,她也因此几乎练成了在江湖上失传已久、为人们津津乐道的“左右互搏术”。 这样的日子辛苦了八年(史称八年抗战),再加上之前的五年,一共十三年,脾气不好如她,每天有个看不顺眼的家伙像鬼魂一样随时出没在自己左右,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但总算他们俩没有在同一间学校,她也不用天天看到他了! 田佑雯内心不断欢呼,她终于出运了,以后他们俩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陈允瑞,咱们说掰掰吧! 第一章 多年前 鹰集团本部 一群面相骇人、但行为举止却战战兢兢的男人们,带著一个模样娇俏的小女娃儿,一齐走到坐在主位上的年迈男子面前。 当著小娃儿的面,那名年迈的男子突然发怒地跟旁人嚷嚷道:“有没有搞错?为什么要把这么一个没路用、只会哭会闹的奶娃儿丢给我?没看见我很忙吗?我没过劳死你们不甘愿是不是?真他狗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众人无不垂下眼,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场一片静默。 这个世上,自古以来,一物克一物——鹰集团的成员从四十几年前开始,便是一直这样彼此安慰,且衷心企盼著。 盼有人真有本事,能克住鹰集团主事的“老番癫”……喔不,是他们一心尽忠、誓死效命,也就是现在正坐在主位上的老爷子——田渠。 四十多年来,田渠从一个脾气古怪的少年仔,成功演化成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虽说在他英明的带领之下,鹰集团从一个默默无名、打架闹事的小团体,演变成人人敬畏的大规模黑道组织,底下为他卖命的人也十分心甘情愿,不过,面对这么一个脾性难以捉摸的老爷子,底下人还是有吐不完的苦水。 因此,三十年前,当老爷子的独生子出生时,所有人对小少爷无不抱以厚望,双手交握祈祷著——希望这小少爷能够青出于蓝,成为一个比他老子优秀、又可以跟他老子抗衡的青年才俊! 二十年过去了,小少爷虽是个睿智且勇猛的优秀领导人物,有著和父亲相同的气魄,但面对他的父亲时,这田少爷跟大伙一样战战兢兢,不敢说一个“不”字,完全不敢反抗。 而田老爷子对这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并不特别喜爱,好似没这个儿子存在一样,他根本不在乎。 大伙认清了事实——这少爷是彻彻底底没用了。于是,他们开始将算盘打到刚新婚的少奶奶身上。 或许……等田老爷子年纪大了,性情会有所改变,会多宠爱他的孙子些。 盼望与期待于是又再度开始,大家天天祈祷少奶奶的肚皮争气一点。 果真,不多久,少奶奶怀孕了!但…… “什么?你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的?呿,真够没用的,竟然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以后怎么出去跟人家混啊?咱们田家的脸都被丢光了!” 当田老爷子听到自己即将有个孙女儿的时候,充满不屑且鄙视的做出回应,自此之后,更是对他们一家不闻不问。 因此,大伙又再度失望了。 只是,更惨的悲剧却在不久后发生——少爷和少奶奶在一场黑道火拼中不幸丧生。 “哇……少爷和少奶奶混黑道混到连命都没了,真可说是混黑道的第一流人物,奇葩啊!” “现在连生出孙少爷的机会也没了,难道我们注定要痛苦一辈子了吗?” “那孙小姐要怎么办?她才五岁啊!”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交给田老爷子抚养啊!” “啥咪?那不如死了算了。” “嗯,根据我个人多年来的经验,我猜,老爷子也不会想要收养这个娃儿的。” 果然,田老爷子现在的反应,就跟众人一开始料想的一样…… 经过一阵静默后,某位成员终于缓缓发了声,小心翼翼地向主位上一脸不悦的田老爷子出主意。“呃……这……老爷子啊,您如果不愿意,其、其实也是可以,把孙小姐交由她母亲那边的亲戚抚养,这……这也是可行的办法之一。” 在田老爷子闻言怒得想再度开口、大骂众人一顿之际—— “猪的!你以为我稀罕啊?” 此时,一道极为不悦的稚嫩嗓音,从众人下方传来。 众人噤声,不约而同地循著音源低下头,注视著发语者。 声音,来自那个理应可怜无助、哭著要爸爸妈妈的田小娃儿。 大伙顿时傻眼,愣愣地看著这个目露凶光的孙小姐。 田小女娃儿站了个三七步,环著手,抬高小下巴跟田渠抗衡,斜瞪著他,毫无畏惧,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布满了不屑和傲气。 她翻了翻白眼,不驯地哼了一声,呛声道:“你以为我靠自己混不出什么名堂吗?呿!” 这一呿可不得了,原本已经被孙女勾去注意力的田渠,这下子更是瞪大了牛眼睛,蹲下来跟她齐高,仔细打量这个霸气十足的小娃儿。 田小娃儿被老人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退了一步,但嘴巴还是不饶人。“看、看什么看啊?死老头。” 闻言,一旁众人早已吓傻了。 妈呀!田老爷子会不会被气疯啊—— 当众人一脸畏惧地将目光望向田渠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原本怒气腾腾的田渠像发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态度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向严肃固执的脸上竟浮出欣喜的表情,还开心地抓著田小娃儿跟众人炫耀道:“喂喂喂,你们瞧瞧啊!这娃儿说话的口吻态度、眉宇之间的英气,跟我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谁、谁跟你像了?你那么丑!”田小娃死命地想要挣脱。 “来,我带你回家啊。”田渠完全不在意她的反驳,好声好气地说道。 他随即站起身,轻轻牵起田小娃的小手,便往鹰集团主屋方向走去,后头跟著一堆用手捧著下巴的下属。 “对了,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啊?” 始终努力想要把自己柔嫩小手抽离他掌控的田小娃儿继续骂著。“你这失败的老头子,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还混啥啊?” 田渠一点也不以为忤,仍是乐呵呵地直笑。 后头的下属上前跟田渠低声报告道:“老爷子,孙小姐叫做田佑雯。” “唉呀,这名字一听就知道跟我一样杰出。好啦,佑雯,以后呢,你就跟著爷爷,过著荣华又富贵的生活,吃香兼喝辣、样样少不了你的份啊!” “啊?!”小佑雯看起来十分惊恐,面孔几近扭曲。“有没有搞错?一定得这样吗?” “当然,你爷爷说的话还有谁敢有意见?” 她一脸认真的抗议。“我还有其他亲戚啊!有阿姨、舅舅、外公、外婆,为什么就得跟你一个人走?” “乖孩子,你爷爷要养你,谁敢跟我抢?不想活了是呗?” 小佑雯瘪了瘪嘴,面露哀戚,摇摇头。“我真是有够歹命。” 之后,歹命的小佑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田渠拖进了鹰集团,像手机一样随时拎在身边,给予绝对的关注以及宠爱。 对于个性豪气、直话直说的田佑雯,田渠是疼得不得了,同她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低声下气的,为了能讨她欢心,她说什么田渠全都没问题,这样的疼宠让底下人全傻了眼,然而……也乐翻了! 至此以后,大伙有什么不平、有什么不满,全都找孙小姐哭诉去,绝对能够平反,还得记得加油添醋一番,以报之前被田老爷子压榨的仇。 终于,老天爷听见了他们虔诚的祈求,他们期待以久的克星出现了! ***bbs.***bbs.***bbs.*** 多年后 时光匆匆,十六七年又这么给他“咻”的一声过去了。 鹰集团的孙小姐跟随前人的脚步,从一个霸气十足的小娃儿,成功演化成一个霸气十足的女子,压制田老爷子的能力也日益精进,年年蝉联鹰集团最受欢迎人物。 这一天,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夏日的金黄阳光映照在窗台上,衬著欣欣向荣的花朵,伴著煦煦和风,黄历上说了,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喔! 一阵兴奋的脚步声来到了房门口,一个有著斑白头发的头壳探进了房内。“小佑啊……” “干嘛?”坐在电脑桌前的房间女主人叼著根牙签,不耐烦地回应道,然后瞪著萤幕上的字句,咬牙切齿地骂了声。“猪的,又打错了!” 呃……她的言行与她的外貌可说是大相迳庭啊! 若在她不骂脏话的时候瞧她,就会发现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闪著动人的光芒;在她没有揍人的时候瞧她,便会发现她举手头足间那抹自信与落落大方是多么令人赞赏。 总归一句,除去那些粗鲁的习性之后,她几乎可称得上是一位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大美人。 “小佑,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再猪来猪去的了。” 田佑雯不屑的瞥了田渠一眼。“呿!” 唔……粗鲁吗?可她从不觉得自己的“猪语”是粗鲁的。 她不过骂出了大家心里所想的话,这叫做坦白、实在、表里如一、不矫揉造作、可谓“真性情”也,懂不懂呀?呿! 以上的条目可是她从小就依循的做人基本原则,奉为圭臬,每天早晚请示,三炷香膜拜,从没有违背过的,多么虔诚啊! 而且她可没有那么没水准,开口闭口就问候人家阿母阿爸。父母亲是很伟大的,从小失怙失恃的她一直是这么认为。 所以她都以“猪”代替——白猪、黑猪、变种猪、突变猪、得口蹄疫的猪……还有好多种猪,这样多有创意。 “小佑啊,今天是你二十二岁的生日耶!” “是啊,真可悲,都已经二十二岁了,还摆脱不了你的纠缠。”田佑雯按著键盘上的消除键,没好气地应著。 “唉,宝贝孙女啊,我知道你只是嘴硬啦,不然你就不会待在家里跟爷爷作伴啦!” “那是不得已,谁教我衰,没有考到外县市的学校,而且家里的网路太赞,下载东西超快,所以我才待在这里的。”表示这一切纯属无奈,请田老头子勿自作多情。 “哼!不承认就算了,现在年轻人都不太老实。”田渠碎碎念著。 田佑雯有些不可置信地回望爷爷一眼,摇摇头,继续打字。 这老不死的,没有肝硬化却得了脸皮硬化,脸皮比海象皮还要厚,真让人受不了。 而她也真是不幸,早知道五岁的时候就不要跟他对呛,也不至于落到被他相中拖回家的下场,真是说有多悲惨就有多悲惨,这怎是一个“衰”字了得? “今年你的生日,爷爷我打算不要太铺张,请个一百人就好,不然外头还以为我在替孙女儿选婿咧……”田渠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嗯。” “还有啊,菜单都拟好了,不多,只有三十样菜,我待会叫人拿来给你看,有什么问题直接跟管家说……” “嗯。” “至于礼物方面……” 田佑雯的手快速地在键盘上移动敲打著,耳朵听著老头子说著要怎么给她庆祝生日,还自欺欺人地自称“简朴”、“节俭”。 她嘴里一律以“嗯”回应,也懒的给予纠正了。再怎么说,田老头今年也七十了,她就可怜可怜他,听他胡扯瞎扯一通吧!这一点点敬老尊贤的伟大情操她还是有的。 田佑雯的思绪迳自绕到最近心里头关心的事。 她前阵子受表弟——单远之托,当然,也基于她自己本身的兴趣,正式接下了单远所组的剧团——“lune”编剧一职。 也因为这样,之后她的生活重心要由大学移到搞剧团了,还得搬到中部去,忙的咧,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分给老头儿。 她很喜欢热闹的,能够参与剧团的演出也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在她读大学的时候,老头子就提出两个方案,逼著她选其中一项——一是继承鹰集团,另一个则是当个快快乐乐的米虫。 反正老子我有的是钱,你不花谁来花啊?我的棺材又不需要那么多钱!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听起来也挺有道理的,于是她很爽快地选择当米虫,想要做什么都没有人干涉。 “然后,你也说了嘛,等到毕业以后,就要自己搬到外头去住,也就是下个月的事……” “嗯。” 哇咧!这老头子还在讲啊,真是够了他…… “这件事情我也同意了,虽然很舍不得,但也觉得应该让你出去闯闯。所以我今晚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啊?”田佑雯停住了手边的工作,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席卷心头,倏地转头望向站在她门边的田渠。“宣布什么事?” “重要的事情。”田渠重复道。 “那是怎样的事呢?”她转身面向他,质问道。 “呃……我只能说,是足以左右你一生的事。”他据实以报。 她一听,知道这般不清不楚的回答,必定有诈。 田佑雯霍地站起身,一脚踢上打开著的抽屉,大步走到田渠面前,踮起小小的个头,咬牙切齿道:“死老头,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没有啊!”田渠摊手,一脸“冤枉啊”的无辜模样。“我只是安排一下你的住所事宜罢了。” 田佑雯一脸不信地眯了下眼睛。 “真的啦!我不过是尽我这个爷爷照顾宝贝孙女的义务而已。”说著还抹了抹眼睛。“唉,小佑要搬出去了,想到就让人很难过,好凄凉喔——” “少来这套,呿!” 她一把将故作凄凉状的老头子往外推,“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正当她要走回电脑桌时,突然听到门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交谈声。 咦?是谁在门外讲话啊? 田佑雯一脸疑惑地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想听个仔细。 “老爷子,这样好吗?我觉得孙小姐不会答应让人家随时跟在她左右的。” 这声音……是管家?管家在说什么啊?谁会跟在她左右? “混帐,我说的话还有转圜的余地吗?我告诉你这笨蛋,现在外头治安有多糟你知道吗?”黑道头头论起治安来,竟是这般振振有词、铿锵有力。 “可是……孙小姐她自由惯了,不会喜欢让人跟著的。” 田渠的声音再度传来。“拜托,我很开明的呐!北部有个组织的头头,安排了十九个保镳跟在他女儿身边,我只不过安排了一个,差得远了!” “这……” “好啦好啦,别啰唆了,去做自己的事情,我决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干涉了,啊?小心我炒你鱿鱼喔!” 田佑雯早已惊骇地整个人贴在门板上,听到管家的叹气声,她眉头皱了下。 老头要在她身边安排一个保镳?他是吃饱撑著了是不是? 算了,他要玩就去玩吧!反正她一定有办法制住那个碍事的保镳,把他甩得远远的。 “哼!就放马过来吧!” 田佑雯亢奋的在房内兀自碎碎念著,却漏掉了老爷子的最后一句话—— “换作你是她爷爷,难道你不会紧张吗?‘那些人’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对佑雯造成伤害的……” ***bbs.***bbs.***bbs.*** 田老大宝贝孙女的生日宴会,各界大老收到邀请函后,当天全都急巴巴地携家带眷赶来报到,深怕扫了田老爷子的兴,自己的房地产要是成了鹰氏飞弹试爆的落脚处,那可就不妙了。 于是,一份份厚礼也跟著献上来,都快要叠成一座小山了。 田佑雯站在通往一楼的阶梯上,望著大厅内黑压压的一片头壳,无奈地叹了一声。“算了,反正也跟老头子说好,这是最后一次给我办生日了。” 她自我安慰道,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步入大厅,跟那些大多是因为恐惧而前来的宾客们点头致意,接受大家的谄媚……不,接受大家的祝福。 唉……老头子一向喜欢搞排场,可是她一点也不喜欢啊! 再加上下午睡午觉的时候,她竟然梦到一个她压根不愿忆起的人——那个跟她结了冤仇、同班十三年的家伙,陈允瑞!害她现在心情又变差了…… 算了,不谈他,否则铁定会胃痛。 “佑雯。” 一道男子的声音万般亲切地从田佑雯背后传来,好像跟她很熟似的,让田佑雯险些下意识将手中的鸡尾酒杯砸过去。 猪的……这该死的败家子怎么也来了? 田佑雯翻了翻白眼,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转头面对那张对她微笑的面孔。看到那笑,让她又泛起一阵想杀人的强烈欲望。 言尉常是个暴发户的儿子,还是个成天无所事事的纨裤子弟,身高一八五,便自认是个当模特儿的料。自从两年前在某个类似今天场合的宴会遇上后,就一直对她纠缠不清。没想到这讨厌的家伙,今天竟然又出现了! 呿,好个言尉常,名字倒过来念还比较好听。 “生日快乐。”言尉常自认潇洒帅气地对她举了下酒杯。 “谢谢。”田佑雯皮笑肉不笑的,在心里迳自把她自创的“猪字经”从头到尾默背了一次。 “待会宴会结束后咱们出去兜兜风吧!我最近买了一辆跑车,全台湾只进口两台呢。”言尉常得意地拨了下头发。 猪仔的,他花的还不是他老子的钱,有什么好得意的!他以为她会像那些笨蛋女人一样闪著欣羡的眼光,抱住他的大腿赞扬他的伟大吗?想得美! 田佑雯克制住所有想要把他痛扁、痛殴、痛踹的不理智想法。今天这么多宾客在场,她就算不在乎自己,也得帮老头子的老脸留些颜面。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跟人有约了。”她微笑著,端出好人家女孩有气质的模样婉拒。 言尉常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错愕地问道:“什么!谁都知道我言大少正在追求你田大小姐,竟然还有人敢约你?怎么还有这种不识相、敢来阻挠的人啊?真是不知羞耻。” 不知羞耻的是你吧……田佑雯在心里嘀咕兼鄙视著。 自认很帅的人总是有这种毛病,认为全天下没有女人会拒绝他,若拒绝了,也只会自以为是女孩子在装害羞。 “孙小姐,老爷请你到议事厅一趟,有要事商谈。”管家在这时走到她身旁,小声说道。 田佑雯从来没像此刻这般感谢老头子过,假意跟言大少说声失陪,将手中的鸡尾酒杯放上侍者的托盘,便往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呿!不过就是安排个保镳,干嘛搞得这般神秘兮兮的。” 她一边走,一边碎碎念道,打开了议事厅的门。 才将门打开,田佑雯就被里头惊人的排场给吓退了一大步! 吓!所有重量级的大老都在啊!一字排开、杀气腾腾地站在老头子身后,这若换作是普通人见到这般阵仗,恐怕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佑雯。”坐在大皮椅上的田渠开口了,非常严肃慎重地。“下个月你毕业以后,就要离开家,从此就是个独立自主的大人了。虽然百般不愿,但这也是你人生必经的路程……” “您就别拐弯抹角了,有话直说吧。”田佑雯维持著脸上甜甜的假笑,轻声提醒道。 这要换作是平常祖孙俩私底下碰头的场合,她一定直接吐槽——死老头,废话不要那么多,讲重点啦! “咳、咳——”田渠早就明白孙女那一脸假笑是什么意思,清了清喉咙。“总之,孩子,我虽然并没有强迫你继承鹰集团,但毕竟你是我田渠的孙女儿,是那些没长眼睛、想要跟鹰集团作对的人下手的主要目标……” 田佑雯忍住了哈欠,微微站了个三七步,不耐烦地低下头,啧了啧嘴。 他到底还要啰唆多久啊? 田渠大义凛然地继续演讲著,没有发现孙女儿不耐烦的表情。“为了不让你受到任何一丝伤害,打从五岁那年你住进这个家开始,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便同这些叔叔伯伯,物色了一个跟你年龄相仿、随侍身旁、稳重成熟、可以赋予重任、有著强健体魄、过人才智的人选,他,知晓你的一切喜好及生活习惯……” 哈嗯……什、什么?! 田佑雯合起打哈欠的嘴巴,将原本已经开始飘离的神志猛地拉回,水亮的眼睛瞪著田渠瞧。 年龄相仿、随侍身旁?老头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在她身边安插个“间谍”?她怎么从来就不知道这件事?! 她越听,越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注射了肉毒杆菌一样,渐渐僵硬紧绷。 “他是个孤儿,由一对年纪轻轻从鹰集团退休的夫妇扶养长大,看似与普通人没太大差别,但学习了所有身为一个保镳应具备的能力,他的表现也一直十分优秀杰出,没让我们失望,完全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人选……” 这、这是什么状况?她怎么觉得在她记忆深处,有个应该被长久遗忘的家伙,在此时像煮熟的草菇一般,浮起来了呢…… 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他确确实实符合田老头的描述啊!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那个该死地从幼稚园大班转进她的“小熊班”上,从此一路顺遂……不,一路见鬼地跟她同班了十三年的那个家伙……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自己怎么可能衰成这样?她每天出门前都很虔诚地拜过关二哥的,关二哥怎么可能没有保佑她?! 喔!不!她不要承认这事实,老头一定在同她说笑! 她掌心冒的汗都可以养一缸金鱼了,此刻完全是凭著一股田家人的韧性,才没露出惊恐的模样,继续故作镇定地听著田渠琅琅唱读她的死亡宣言。 “他现在人在北部,没办法赶回来,不过没关系,我手边有他的照片,可以让你观赏观赏,这小子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你应该对他也有点印象吧!” 田渠接过旁边奉上的照片,放在大理石桌上,朝她推了过来。 田佑雯颤抖著手接过,然后茫然呆愣地望著照片里的人物,顿时觉得脑中像被灌了番茄汁一般,脑昏视茫茫啊…… 照片里那没有情绪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微微下垂的唇角、冰冷得不能再冰冷的表情、那个会让她瞬间恼怒的表情…… 果、果然是他!那个该死的煞星——陈允瑞!猪神啊!她以为今生跟他的孽缘已了,再也没有牵扯,没想到,现在才真正开始。 量身打造……打造个鬼啦!我真是死了算了…… 田佑雯又瞪了照片里那张扑克脸一眼,怒火上冲、视线一黑、两眼一翻,“咚”地一声,在众人一阵惊呼中,直直地向后倒去。 第二章 十六年前 一名严肃的老人坐在长桌的主位,高高在上的霸气毫无保留地发散著,足以让所有人震慑。 此刻,老人审慎地盯著那名端坐在他对面、为了商讨公事而前来的…… 六岁的小男孩。 “虽然你年纪尚小,能做的事情有限,但你的心智年龄经过集团一番测试和交叉比对之后,确实比同年龄的孩子还要成熟,我们也观察你甚久,认为你是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所以我认为,我可以以大人的方式跟你商量以下的事情。”田渠交握著双手,一脸正色道。 陈允瑞一张极为俊秀的小小脸蛋,却有著严肃和早熟,他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同意田渠的说法。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鹰集团,我会帮你找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家、让你接受良好的教育,你大学毕业以后,薪水从十万元起跳。要知道,以上是任何一个想要成功的男人都巴不得拥有的基石,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只要你愿意答应我开出的条件,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陈允瑞想了两秒,面无表情地开口。“条件是什么?” 田渠拿出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这是我五岁的孙女,刚升上大班,反正你还没上小学,就晚读一年跟她一同念幼稚园大班吧!学校的生活比较单纯,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不过因为大学毕业后,你便是她的贴身随扈,你得利用这几年的时间,摸清她的个性、喜好、脾气、习惯等等琐事。” 陈允瑞直直盯著照片里的小女娃。 那小女娃大大的眼睛没有望向镜头,迳自做著自己的事情。这只是张侧面的照片,不过还是可以大致看出她的长相。 他又看了眼,将视线勉强抽离,问道:“要当多久?” 怎么觉得眼睛……好像离不开那小娃儿啊? “到她结婚。她结婚以后,你便可以选择继续留在鹰集团或是离开,总而言之,你就自由了。这样的条件应该算是很优渥的,你能接受吗?” 他又垂眼看向那张照片,思索了下。 起薪十万、任职到她结婚前——怎么盘算,都是挺划算的,何况是要他照料一个长得还挺可爱的小娃儿,他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扯了下嘴角,小大人般的向田渠伸出手。“合作愉快,田先生。” 于是,第二天,陈允瑞踏入了充满小小孩的幼稚园,走进田孙小姐的班上。 不若身旁一个个毛躁奔跑的小孩们,他静静的伫立原地,观察四周,寻找那个小女娃的身影。 应该是个花朵般娇贵的小姑娘吧!在还没见到她之前,他是这样猜想的。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一个被抢了娃娃、正坐在地上哭的小娃儿,嗯——不像。 “公主王子”游戏中扮演公主的那个,嗯——也不像。 门边那个摸著耳边小辫子的,嗯——还是不像。 “飞天猪的!去死!” 突地,一道稚嫩宏亮的女声从陈允瑞身后爆出。 他循声转头看去——一个削著短发、穿著裤装的小女生正一脚踹向一个小男生,动作十分俐落。 小女生将小男孩踹倒后,凶狠地夺过小男生手里的娃娃,交给刚刚坐在地上哭个不停的小娃儿,然后又多踹了他几脚。 角色对调,现在换被踹的小男生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陈允瑞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是她?! 照片里,那看起来很有气质、很有教养的田小小姐,那个他未来要拼死保护的人……不、不是吧? 他不太想承认这件事,但接下来的声音让他想逃也难—— “老师!田佑雯她打人啦!呜……” 果然是她…… 娇贵的花儿?食人花还差不多。 他摇摇头,发现自己的预估错误、判断错误再加上决策错误。这样的野姑娘,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如果嫁不出去的话……他恐怕永无脱身之日啰! ***bbs.***bbs.***bbs.*** 田佑雯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是一片颤动迷茫的昏黄。 “嗯……”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她现在的所在位置。 太好了,这里是她的房间,不是地狱…… 她记得刚刚去了趟地狱般的户外教学之旅,里头到处都是陈允瑞的照片,吓得她完全动弹不得。 好险只是个梦啊!好险好险…… “小佑……” “啊——”一张满脸皱纹的老人脸突地凑到她眼前,吓得她大叫出声。“见鬼啦!” “喂,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咒我啊!”田渠嚷嚷著抗议道。 以前的田渠对于被叫成“鬼王”可是得意的很,但上了年纪后,对于被当成鬼变得很忌讳,虽然五十几年来他跟鬼实在也没差多少…… 田佑雯捂著因惊吓过度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坐了起来,一面骂道:“死老头,你想吓死人啊!你待在我房间干嘛?” “你昏倒了,我当然要待在你旁边啊!我可是个慈爱的爷爷呢。”田渠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道。 “昏倒?”田佑雯摸了摸额头,皱起眉细细回想著。 咦?好、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啊…… “是啊,你昏倒两个小时了,你再晚半分钟醒来,我就要叫人把汪大夫拖出去喂獒犬了!” 那、那么为什么会昏倒啊? 田渠拍了拍孙女的手,叹了口气。“唉,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身为我田渠的孙女,什么血腥暴力的东西没见过,怎么会连看到这种东西也会昏倒呢?它又不会咬人。”田渠说著掏了掏口袋,拿出那张照片放到她膝上。 吓——出现了! 田佑雯的脸瞬间扭曲成不规则型,嘴角抽搐地望著它。 对!就是这个可怕的东西!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吧!这小子日后都要跟在你身旁,当你的贴身护卫了。”田渠火上加油地再度提醒道,完全没有注意田佑雯恐惧的表情。 田佑雯鄙夷地弓起两指,火大地把膝上的照片像虫渣一样弹掉,抬头坚定地对著田老头嚷嚷。“我不要!” 田渠一脸不解地瞪起牛眼,不敢相信孙女儿这般唾弃他精心培养的人才,失落地大声质问:“他有啥不好?” “我就看他不顺眼啊!” 说真的,从小到大,她没跟陈允瑞说上几句话,甚至不敢说她对他这个人有什么了解,不过光看到他成天端著一张死脸在她眼前出现,她就不由自主一阵火大,只想逃开有他的地方。 这样令她火大的家伙,现在竟然得时时刻刻跟著她,还要她跟他打交道? 喔,不——她做不到! “唉呀,反正他以后只会跟在你后面,又看不到他的脸,不顺眼又不会怎样,是呗?” 田佑雯手抵著额,在田老爷子这种歪理的摧残下,觉得头又昏沉了起来。“我不想见到他……难道我没有其他选择吗?” “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田渠伸出两支手指,十分坚持。“一,就是继承鹰集团,然后天天有两打的随扈跟在你身边。我年轻时对这种排场也很讨厌,但这样的生活还是过了五十几年,相信我,一下子就习惯了;第二种嘛,就是自由自在地生活,然后让陈允瑞跟在你身后保护你,顺便做牛做马……” 原本一脸哀戚的田佑雯,在听到老头子最后一句话时,表情瞬间顿住,眼睛一亮!“啥?做牛做马?!” “废话,身为鹰集团的一员,就是注定是要做牛做马、过劳而死啊!这可是帮规咧!何况我对他有恩,我为他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开启了一扇光明的窗,给他最好的教育、一个健全的家、吃的用的都很好,一个月的薪水十万元起跳,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当你的保镳而已,开什么狗玩笑,这么好的差事,一堆人抢著要啊!” 对厚……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田佑雯边听著,真觉得老头子说得太有道理了! 是啊,保护她的这个差事这么好康,她实在不能让他领闲钱,反正只要在“不死人”范围内的事,都可以叫他做,不是吗? “怎么样?接不接受啊?”田渠问道。 “行!我接受。”她调皮地笑了笑,头一次欣然接受老头子的安排。 哼,谁教他衰,让她看不顺眼! 有了这样的认知以后,田佑雯开始觉得让陈允瑞当她的保镳,好像不是那么恼人的事,她甚至还有点期待呢…… ***bbs.***bbs.***bbs.*** “吓!” 一声惊呼,从田宅大门口一名正在扫台阶的女佣口中喊出,她瞬间僵硬地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管家闻声而至,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也在大门口顿住脚步,发出一声充满惊恐的呼声。“吓!” 烈日下,一名身形颀长、体格精壮,戴著黑墨镜、穿著黑夹克、黑裤、黑鞋的男人缓缓步上台阶,走进屋里。 随著他的步入,他所经过的每个人都像前面两个案例一样“吓”的一声,愣在原地。 黑黑的墨镜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只见他板著一张冷峻的脸,浑身散发一股慑人的杀气,震退所有闻声而至的仆佣。 男子持续往屋内走,完全无视于旁人呆若木鸡的反应。事实上,旁人的观感对他来说,从来就不重要,他的使命,这么多年来,就只有一个…… 他一直走到了楼梯口,才缓缓转头,对著站在门边瞠目结舌的管家说道:“不带路?” 发现男子是在对他说话,管家这时才回神,却不太敢上前,只待在原地怯怯地问道:“您要不要穿拖鞋?” 男子扬眉,一脸写著很不满意管家多此一举的问题。 管家察觉男子压根不想回答这问题,赶忙机警地改口问:“您……找哪位?” “你们孙小姐。” 啊?找孙小姐?!管家声音更微弱了,本不希望再多问的,但不问也不行。“呃、呃……请问您是?” 男子默默地拿下墨镜,冷著一张脸,没有温度地报上姓名。 “陈允瑞。” ***bbs.***bbs.***bbs.*** 叩、叩—— 书房的门被谨慎且小心地敲了两下。 “进来。”田渠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低声应道。 坐在一旁的田佑雯一脸戒备的望向渐渐开启的木门。 管家缓缓步入书房,恭敬地报告道:“老爷子,陈先生来了。” 田佑雯闻言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啥咪?他不是明天才要来吗?怎么今天就出现了?! 田渠点了下头。“嗯,叫他进来。” “是。” 管家将门再打开些,让出大大的位给跟在他后方的陈允瑞,缓缓退出书房,然后,立刻转身拔腿落跑! 田佑雯无法自制,胸口“砰、砰、砰”地震起来,她偷偷做了几下深呼吸,掩饰紧张不已的情绪。 真是的!她没事紧张个什么劲儿啊?他来就来,还怕他不成! 虽然这么想,但紧张感仍是有增无减,她戒备地瞪向门口,等著他的出现。 一个高大的黑影随著沉重的脚步声,映在门外的白色壁纸上。 接著,陈允瑞那张跟她记忆重叠的扑克脸出现了,只见他冰冰冷冷地朝田渠点了个头,目光一偏,落到她身上,跟她四目相接。 乍见她的瞬间,陈允瑞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他很快将这异样的情绪压下,没让任何人发现。 田佑雯一愣,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底漾开…… 在过去那十几年的悲惨岁月中,即使他常出没在她左右,迷昏她身旁那些无知的女同学们,即使他是她几乎天天见到的人,但她最常看到的,还是他面无表情的侧脸,要不然就是他冷漠的背影。 像这样超过好几秒的对望,可从来没有过。 她一直以为他的颜面神经是失调败坏了,所以没有办法做出任何表情,但现下对上了,才赫然发现他的眼睛除了冰冷外,还有吓人的霸气,像是一把足以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火。 但她的震慑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微微垂下眼,安分地站好,一副尽职的保镳模样。 但她却因此移不开目光了,压根没注意到爷爷已经开始向陈允瑞精神训话。 她细细地打量他,从那刚硬的脸部轮廓、充满英气的眉,看到他一身俐落帅气的黑色系简单打扮,原来他还挺好看的嘛…… 喂!等等,她花痴啊?这般夸他做啥?呿!真是的! “好啦,我的宝贝孙女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当心点啊!”田渠一脸凶狠地训完话后,拍拍屁股,准备到厨房偷吃点心去也! 嘿嘿,佑雯要离开家了,虽然很令人难过,不过往好处想想,以后不会有人再限制他每天吃甜食的份量、拿糖尿病的种种可怕来威胁他,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吃一堆点心了! 田渠关上房门离去之后,书房只剩下田佑雯和陈允瑞两个人,瞬间的寂静有些恐怖。 几秒后,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对望了眼。 这让田佑雯心头又是一震,一种奇怪的感觉浮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缓缓别开了视线,很自然的走到书桌旁,假意整理老头子散乱的期刊杂志。 藉由眼角余光,她可以感受到陈允瑞的目光一直牢牢跟在她身上,让她浑身泛起一阵不自在。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著他那副没什么特别情绪的表情,有些无奈,决定先打破沉默开口。“那……你接下来要住哪?” 他既然要跟著她从南部搬到中部去,总应该找好住所了吧? 她又低下头,继续在书桌上摸东摸西,等著他的答案。 怎么还不回答啊?感觉……还真有点别扭,但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相处”,总该以“开口对谈”做为起步吧? 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书房里仍是寂静无声。 田佑雯终于疑惑地扬起眉,抬头瞧他,赫然发现他那张冷脸仍是没有情绪的望著她,像是不确定她在跟他说话、或是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似的,只是冷冷地、无言地、眼睛眨也没眨地盯著她瞧。 她不悦地皱起眉,下眼皮微微抽搐著,为他的莫名其妙感到恼怒。 正当她一把火烧起来、就要破口大骂的时候,他开口了。 “你隔壁。” 这什么态度啊?“这么简单的答案,你想那么久做啥?”她嘴型扭曲,凶巴巴唠叨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又不说话了,继续凝视著她好半晌。 不是挑衅,只是单纯地望著她,陈允瑞就这样望著她的脸由青变白,再由白变红,十五秒钟后,金口再开,发出十分精简的一声—— “喔。” 砰!轰嘎—— 田佑雯瞬间抓狂大叫。“你‘喔’什么‘喔’啊!你雷龙喔?反应那么慢,智商到底多少啊?!” “一百三十五。”陈允瑞根据之前在集团内部测验的结果,十分诚实的回答,语气中有著察觉不出的笑意,觉得这样的对话非常有趣。 “我没叫你回答!”田佑雯生气地绕过他,走出书房,往楼上走去,边走还边念。“你最惹人厌的就是这点,老是摆著一副死人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别人跟你示好也不给人家面子,真是闷死了!” “要开窗户吗?”后头那个始终沉默、任骂任损的人类请示道。 “我是说你闷!”她气炸了,转头大声骂他,却险些撞进他怀里。 “小心——”陈允瑞立刻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她瞬开甩开他的手,将他推开。“不要靠我这么近!猪尾巴的!我真是衰到家了,同班十三年还不够,现在还得随时黏在一起!” 陈允瑞微微扬起眉,但不是不悦,他眼中稍稍透漏出一丝兴味。 敢这样大声数落他的人,这世上可能只有她了。 田佑雯一边走著,一边碎碎念,在心中哀号。 她后悔了!才五分钟不到她就后悔了!都怪当时自己头昏脑胀,判断力太差,竟然就这么答应了老头! 她走进房间,在床上颓败地坐了下来,抬头望著站在她前方五步远的他,忍不住又问问题了。“你不会排斥吗?我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温柔可人、家教良好的千金小姐,我是流氓的孙女耶!粗鲁又没教养,全身上下缺点一大堆,很难伺候的!” 她恐吓他,希望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这次进步了,想了两秒钟后,盯著她,像是要强调什么似的,用那低沉充满磁性的嗓声回答。“我不这样觉得。” “哼。”她才不相信,但是他的回答却又让她的心头小小悸动了一下。 可恶,她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总是这么容易受他影响呢? “孙小姐。” 管家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有些畏惧地望著田佑雯那张宛如掉进猪圈的脸,不晓得自己成功地破坏了两人间持续累积的火药味。 “干啥?”田佑雯语气甚差地应道。 “小姐您……明天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好跟司机说一声。” “明天早上九点。”非常直接的答案,也很有赶人的意味。 一向把主子的脾性摸得八九不离十的管家先生,马上知道孙小姐现在心情正烂中,马上一步步往后退,“咻”地一声迅速离去。 场面再度陷入一片尴尬。 田佑雯看了眼仍是没有表情、只懂得盯著她瞧的陈允瑞,无言地揉了揉额际,更加觉得自己掉入老头子的陷阱之中。 她一听到可以任意使唤陈允瑞就乐过头,压根儿没想到——她还没有享受到奴役他的乐趣之前,可能就已经被他气死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跟著我,我到台中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家或到剧团去。你把我送到目的地之后,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理我。” 如果他待在剧团里,一定会有很多好奇的团员问东问西的,而且他一张死脸站在那儿,也很奇怪吧! 唉,想必像他这种死脑筋超难沟通的人,一定会回她“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之类的蠢话。 “不行,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恕难从命。” 看吧!果然跟她想的不谋而合。田佑雯深深叹息。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你不用担心我会没事做,跟著你其实挺有意思,我满喜欢的。” 闻言,田佑雯眯起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跟著自己挺有意思?他、他这个冰山男怎么有办法把这么恶心的话,说得如此顺口? 她冻结在原地,像是被从天而降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砸中一般,惊愕地说不出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太能适应这种出乎她意料的感觉。 她只能看著他,望著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越觉得心慌——为自己的反应,也为他的不可测。 她别过脸,高傲地道:“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吧!” 他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转身出房,关上房门。 当田佑雯听著房门“喀”地一声关上的声音,转头呆呆望向合起的门板。 他们久别重逢才十分钟不到,怎么感觉如此诡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想起高一开学的那一天,她踮著脚尖想要越过前方的人墙,看看布告栏上的分班告示。 好不容易用她擅长的暴力,硬是挤到最前头,才抬头,就看见“陈允瑞”这三个字被稳稳地安置在她名字上方——他们又被分在一班了。 当时她没做二想,脏话直接飙了出来。 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直接,讨厌他讨厌得多么爽快啊!可现在呢?她应该要好讨厌好讨厌他的,不是吗? 她从来没有给不喜欢的人好脸色看过,但为什么在她决定要跟他打交道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田佑雯不解的呆望著门板,愣在原地好半晌,久久无法回神…… ***bbs.***bbs.***bbs.*** 还得再小心一点。 关上房门的陈允瑞,嘴角微微上扬,这样叮嘱著自己。 田佑雯粗鲁归粗鲁,却十分敏感,若他一不小心让自己心底的想法曝露出来,她一定会马上察觉。他等这一刻等很久了,可不能功败垂成。 他承认自己是个挺无趣的人物,不笑、不会讨人欢心,他也不是不知道女人们总是对他投以爱慕的眼光,但他却从来不想理会。 他唯一注意的,一直只有她——田佑雯。 看她,从一开始的“不得不”,一直演变到后来的“不自禁”。 年幼的她对他而言,是个令人傻眼的人物。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粗鲁的生物竟然可以称为女孩子,甚至是个千金小姐。 上课用橡皮筋射人、骂人骂得特大声、下课和男生冲出教室打躲避球、有人被高年级欺负时,她领著大伙去找他们打架…… 国中的她,头发很短,配上她的个性,简直就像颗永远静不下来的火爆毛球,拥有过人的精力,随时都在跳动。 他不讨厌她,有时也觉得她这般暴躁易怒还挺逗的,或许这就是长得可爱的女孩的特权吧!不管做什么都很难令人反感。但他也常觉得疑惑:这样一个勇猛的毛球女超人怎么会需要他的保护?又怎么会接受他的保护?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总是如此冷淡的态度,甚至讨厌他的存在;他有时还有些担心,万一哪天她得知他是为了保护她而来,可能会直接把他从学校顶楼丢下去。 但基于敬业的精神,他很认真地观察著她,也始终观察著她,从国小一直看到国中,再看到高中。 总之,看她,成为一种无法克制的下意识动作——听见她的声音,耳朵便特别灵敏;眼睛随时跟著她,捕捉著别人看不到的一面。而这一切,他认为是他身为一个保镳理所当然要具备的。 然而,参与一个女孩的成长过程是很奇妙的经历。 随著她的头发渐渐留长,时间不知不觉到了高中。 一天午后,天气有些热,坐在他斜前方的她烦躁地将簪著长发的原子笔抽掉,想要重新簪过,那黑亮的长发落下,衬出那陶瓷娃娃般白皙的侧脸,漂亮极了。 他顿时愣住了。原来,静不下来的火爆小毛球蜕变了啊? 他脑中轰隆隆地直响,从那时开始,他注意她,不再出于什么职业道德,只因为他想看她。 其实打从国小开始,他便发现班上总会有一堆男生暗地里谈论她、偷偷暗恋她。要不是大部分的爱慕者怕被她从学校顶楼扔下去,成为草皮的肥料,跟她告白的人可能多到得电话预约。 但还是有不少变态秉持著「揍是情,踹是爱,鼻青脸肿好痛快”的伟大理念接近她,希望得到她的拳头……不,她的青睐。 接近? 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儿科,他可是她的保镳,不缺接近她的机会。但他要的更多——他想要她,希望她完全属于他。 他太清楚自己的胜算了——田佑雯是只脾气暴躁的猫,挥舞著尖锐的爪子示威著,但却没有比他这个看似无害、却心机深沉的老虎行。 终于,他一直期待的贴身保镳生涯开始了。 等著吧,他一定能让她成为他的囊中物—— 第三章 “欢迎再度光临——” 田佑雯提著两只鼓鼓的购物袋,举步离开超级市场,自动门敞开的那瞬间,一股凉风扑面而来,挺舒服的。 她应该要瞪一眼刚刚帮她结帐的花痴女店员,以表示自己对她的鄙视!竟然对陈允瑞这种货色抛媚眼,有没有搞错啊?呿! 早知道就叫他把墨镜戴著,比较像杀人凶手,还没迷到人先吓死人。 她将新家的一切都稍稍安顿好了以后,便前往超市买些生活必需品。 当然了,陈允瑞跟著她一起来,他自己也买了些蔬果肉类。 她看著薄薄的皮夹,微微叹了口气。 两千元“咻”地一声便这样没了……真吓人。 离开家后,田佑雯坚持过著经济独立的生活,就连在台中的房子也是她用大学时拼命兼家教所赚的钱,加上田老爷子原先帮她存进户头里的存款买的。 她认为这样已经是接受田老爷的赞助了,所以坚决不再拿他半毛钱,即使这让田老爷十分生气。 一大早临行前,老爷子又重提此事—— “小佑你这不孝的孙女!人家很多不孝的人只要长辈的钱,结果你连我的钱都不要!” “疯老头!你钱太多拿去倒给慈善机构,不要拿这种事来烦我!”她挥挥手想把他打发走,她最讨厌人家来给她送行了,会让她突然有掉泪的可耻冲动。 “你到底要怎样才愿意拿我的钱嘛?” “我绝不拿你的钱。” “那我赞助你们剧团总行吧?” 田佑雯想了想,剧团的确需要有力的财团资助,否则他们这种不怎么出名的新剧团,绝对会垮掉。 因此,田老爷子终于如愿以偿让孙女收下他的钱,即使不是直接用在她的日常开销上,他还是很得意。 又因为剧团每次公演所回收的钱实在不多,所以她除了将生活重心摆在玩剧团上,也摆在努力打工上。 她在之前便找好了两份打工——每天晚上到重考补习班当夜间导师、一三五的下午去一家精品店当店员。 她转头看看身后的陈允瑞,轻叹了口气——月薪十万元起跳的那位保镳先生,经济情况实在比她优渥太多了。 她意识到这点,有些无奈又厌恶地瞥了眼陈允瑞。 从一大早出门以后,他们便没有任何一方开口说话,而到达台中、下了车后,便是这般一前一后地走著,完全没有任何接触,就连刚刚去超市买东西也是一样。 她又叹了口气,心里暗忖著,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和这家伙相处呢?还有,她又该如何跟剧团的团员们,解释他的存在呢? 苦恼啊…… “绿灯了,怎么不走?” 就在田佑雯兀自烦恼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问句,而她还来不及反应,陈允瑞的一只大掌已经霸道的搭在她肩上、接过她手上的提袋,带她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至对街,他们公寓的所在地。 “你你你——干什么啊?!” 正当她伸手要拍掉陈允瑞搁在她肩上的炽热手掌时,他早一步离开了。 陈允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他知道她没有注意到——当他手搭上她的肩时,很顺势地将一个企图靠近她的男人给隔开。 她的身边可到处都是觊觎她美色的狼啊! 陈允瑞将装著一堆东西的购物袋,往肩上挪了挪。 让小不点一个的她,提著这么一个大大的购物袋,看起来实在很不人道。况且这里头又都是罐头之类的重物,本来就应该让男人来提的。 即使知道她会因此不高兴,但,惹火她也是他往后的日常乐趣之一。 田佑雯果然生气了,眯著眼睛,为他自作主张、自以为男子气概地提走她的东西而感到不悦。 她最讨厌人家把她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哼?要耍男子气概是不是?好啊! 她停下脚步,心里计画著——等著他走到她的身旁时,她要高傲地将手中的另一只购物袋递出去,顺便附带一句“给我拿著”! 但她失算了。 她什么都还没有做成、什么都还没说出,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走了袋子,也不往后退了,并肩站在她身旁等她继续前进,害她只能气得干瞪眼。 “你——”她一手插腰,恶狠狠地举起手指著他。 他漠然地偏头,不明就理的望著她,佯装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生气,心里却扬起一抹得意又快意的笑容。 惹她生气实在是件既容易又有趣的事情啊…… 叭、叭、叭—— 突地,一台机车横冲直撞地朝他们骑过来。 田佑雯正想著该用哪一种猪来骂陈允瑞,完全没有意识到后方的来车,在千钧一发之际,陈允瑞眼明手快地搂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等她愣愣的回过神,人已经稳稳地安置在他怀里,他的手牢牢环住她的腰,她的脸贴著他的胸口,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 她倒抽了一口气,顿时傻住,不敢乱动。只觉得自己的脑袋瓜一阵轰隆隆,脸颊热呼呼的。 这般被人紧紧拥著的感觉,是她从没体会过的,她不太能形容此刻的感受,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陈允瑞轻轻吁了口气,他表面看似镇定,但心里一阵惊喜——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可以尝到拥抱她的滋味。他不禁庆幸自己的反应够迅速,才能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 他忍不住想将手臂再箍紧一些,让两人完全贴合…… “喔,少年仔,感情不错喔,大白天就这么火热!” 一名经过的路人这般说道,敲醒了两个兀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两人。 陈允瑞清楚地感觉到怀里的可人儿,正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增温中,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 “放开!”田佑雯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非常差。 陈允瑞马上松了手,没有半点迟疑。 “抱歉。”他冷声道,然后面无表情地继续跟在她后头。 这下子,反而害田佑雯感到内疚了。 再怎么说,他不过是因为自己有危险,才做了这样的逾距举动,她却连声谢谢都没说,还这般凶,是她不对啊…… 不行,她不能示弱!他本来就是来给她做牛做马、以过劳死为最崇高目标的,她怎么可以轻易地就心软呢? 对!她一定要奴役他!他为她做的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不可以这般随意示弱! 待会去剧团的时候,一定要让人家看看她身边这个好用的男佣!哼! 有了这样的认知后,田佑雯觉得理直气壮多了,昂著首,骄傲地继续往前走。 ***bbs.***bbs.***bbs.*** “拿著。” 田佑雯直直地递出装著笔记型电脑的袋子,这是每天早上,她对靠在工作室门边墙上的陈允瑞说的第一句话。 “我要咖啡,半包糖,两个奶油球,杯子要先温过。” 到了剧团以后,她便这么吩咐著,当然了,不一定都是咖啡,她是个求变化的人,反正茶水间各种饮料都有。 “我今天不要吃对街的便当,要吃面,不要上次那家,那家的卤蛋跟水煮蛋差不多。饮料要抹茶奶绿,去冰、少糖……” 中午时间,她再度使唤他去帮她买午餐,她不是挺挑食,他帮她买来的午餐其实也都挺好,但她却还是找麻烦地啰理啰唆要求一大堆,活像个难缠又刁蛮的千金大小姐。 还有其他琐碎的事情一大堆,她都动口不动手,全叫他去做。 不过,一个月下来,她得承认,陈允瑞的确是个十分守本分的角色,不但不多嘴,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面对她的唤也十分认命,她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没有第二句话,连不悦的情绪都没有——当然了,那恐怕是因为他的表情永远都是那副棺材脸。 说句实在的,他实在是个挺称职且精明的保镳。要不是他活该惹了她十几年,她现在也不会这般跟他计较。 她很庆幸他并不是个令人头疼的白目男人,否则以自己这种暴躁的脾气,一定会活活被他气死。 可他最大的缺点就是脸太臭了,这点不但让她不悦了十几年,也连带把剧团里的善良百姓都吓坏了。 不过只要让她像这般随时处于一切顺遂的状态,她的坏脾气也就不会发作了。 田佑雯此刻坐在自己专属的小工作室里面,盯著电脑萤幕,努力改著剧本。旁边则坐著闲闲没事的陈允瑞。 剧团所在的这栋大楼,属于一个叫做“泰尔斯”的集团。因为有这个集团赞助场地,即使他们是个刚成立不久的小剧团,在各项花费上都还不至于十分吃紧,就连里头比较重要的干部都有自己所属的小工作室。 “佑雯,休息一下,喝杯饮料吧。”一个脸孔看上去同样冰冷,却带了点邪魅之气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是田佑雯的表弟——单远,也是这个剧团的团长兼导演。 他放了杯红茶和吸管在她桌上,顺道睐了一旁的陈允瑞一眼。 这情景……真像只熊在守著自己心爱的女娃娃啊! 单远暗笑著,发现陈允瑞正用含著敌意的冰冷视线望著自己。他有趣地眯了下眼睛,还故意将手顺势亲热地搭到田佑雯肩上。 他只比佑雯晚出生两个礼拜,表姊弟俩从小就是这样勾肩搭背、哥俩好似的,一点也不奇怪。 不过这样亲匿的举动,看在这位不知情的陈先生眼里,恐怕觉得很不顺眼吧? 陈允瑞表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的火焰却是越烧越旺。这男人到底是谁?他刚才那一瞥带有很浓的挑衅意味,难不成他是田佑雯的追求者? “单远,大家都准备好了。”一个演员跑进工作室说道。 “好,我马上过去。”单远说著,临走之前还跟她交代了声。“我觉得你现在这部剧本挪到明年的公演再发表好了,演员的功力还要磨一磨,不太适合悲剧的题材。我想喜剧应该是比较好表现的。” 单远一向是个挺谨慎的人,遇到公事时尤其是。 虽说现在剧团里的团员,大多是从他大学组小规模剧团时就在一起了,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田佑雯皱起眉头。“好吧,我再想想看。” 她也帮单远写过好几次剧本了,大多是将古代小说、戏曲改为搞笑版,本来这次她想拿外国的悲剧童话加以编写,看来是暂且不行了。 “那可能要请你赶一下了。” “喔。” 单远走出田佑雯的工作室,若有所悟的笑了起来。 在田佑雯带著陈允瑞进剧团的头一天,单远便注意到这位先生看向表姊的眼神有些不太寻常,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单远还特别跟田佑雯私下单独谈谈。 果然,当田佑雯要陈允瑞离开一下时,陈允瑞脸上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变成了万年冰山,寒气十足地瞥了他一眼才离去。 “喂,他是谁啊?”陈允瑞走了后,单远马上问道。 她哀怨地叹气。“我的保镳,老头子安排的,而且就是我以前曾经跟你提过像冤鬼一样缠著我、跟我同班了十三年的那个家伙。” “哦?”单远扯了下嘴角,马上了悟了整件事。“原来他跟你同班那么多年,是田老头子的主意啊?”果然很有他的作风。 “死老头……”田佑雯瘪了瘪嘴,嘀咕道。 “有个人跟在身边帮忙也不错啊!何况是个长得挺帅的家伙,应该有很多女人巴不得他是她们的保镳吧?”单远安抚道,顺道瞥了眼远处的陈允瑞,后者朝这个方向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杀气,想必是针对他而来的。 “哼,能有多帅?眼睛没有长到额头上去、鼻孔跟一般人一样是两个、有长牙齿,可谓正常人是也。谁想要就送给她好了。”田佑雯不耐地说著。“我巴不得把他赶走呢!要不是老头子跟我说可以任意差遣他,我才不愿意让他跟在我身边,看了就烦。” 单远听到她这么说,心中暗自笑著。 表姊应该没有发现陈允瑞看她的眼神不太一样吧?虽然她平常也挺机警的,但也是有迟钝的时候。 不晓得当她发现陈允瑞对她别有用心时,会以怎样的态度回应? 不过,单远也发现陈允瑞是个挺霸气的男人,他的不悦只是因为自己对佑雯动手动脚的,他的眼神里有著势在必得的决心,摆明了他一定不会把佑雯让给任何人。 挺带种! 冰山男跟母夜叉啊…… 单远期待著这件事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bbs.***bbs.***bbs.*** 待单远走出工作室后,田佑雯瞥了眼一旁由坐姿改成站姿的陈允瑞,觉得好像从他身上闻到一丝火药味,才正要开口激他几句时,服装负责人就来敲门了。 “佑雯,外头有人找你喔。” “谁?”她皱起眉,马上想到老头子。 不会吧!老头子现在应该很悠闲的在家里挑剔早餐,怎么会七早八早地跑来这里找她麻烦呢? 服装负责人露出有点鄙夷轻视的眼神。“不知道耶,可是那人态度挺……不好的,应该不可能是你男朋友吧?” 态度挺不好?男朋友?! 田佑雯在脑子里拼凑推敲了下,浮现一张令人厌恶的脸孔。 九成九是言尉常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田佑雯磨了磨牙,扯出一抹假笑。“那种废人,绝对不可能是我男朋友。” “那……你要见他吗?”服装负责人迟疑了一下,却又因为那名男子态度很强势,不好得罪而不知如何推拒。 田佑雯轻叹了声。“不见他,以后还是会来的,叫他等一下,我马上出去。” 可恶……这恶心的家伙,消息还真灵通,竟然一下子就找到这边来了,果真是只不长眼的猪。 她不耐烦地在原地打转,盘算著该怎么办。“算了!赶走那种白痴还需要动什么大脑!” 田佑雯说完直接开门走出去,而陈允瑞则是理所当然的跟上。 来到大厅,果然看到一身名牌、古龙水喷得方圆百里都闻得到的言尉常,于是田佑雯冷冷地迎上前去打招呼。 “唉呀呀,言少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言尉常先是警戒地瞧了瞧田佑雯身后、比自己还高出一些的陈允瑞一眼,然后才带著亲切的笑容面对她。“我来台中出差,顺道来看看你。” 出差?是来见识台中的“特种文化”吧! 田佑雯在心里嘲笑著,脸上挂著鄙视的笑容。“我哪有什么好看的。” “胡说,追求你的男人排队排到天边去了,不过——”言尉常不悦地向上瞥了陈允瑞一眼。“我不知道真有人这么不识相,敢觊觎我想要的女人。” 田佑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陈允瑞闻言则是面无表情地将手环住她的腰,不屑地冷哼一声。 田佑雯突地一愣。 他……他又搂她做啥啊?! 本来感到一阵嫌恶的田佑雯,在对上言尉常发青的脸色时,才意识到——难道……难道陈允瑞是要帮她赶走言尉常? 她这样猜想著,却没有办法将注意力从他掌中传来的热度移开,那股热不停地往上窜,在她的脸颊驻留,她有些担心自己的脸是不是红了…… “这男的到底是谁啊?”言尉常盯著那只搂住田佑雯纤腰的大掌,眼睛冒火。 “他是——” 陈允瑞抢先一步回道:“你眼睛是长歪了吗?这样……应该看得出我们的关系吧?” 言尉常闻言,眼睛瞪得大大的,态度甚差地质问陈允瑞。“阁下贵姓啊?”接著又尖酸苛薄的问道。“你月薪多少?” 田佑雯才要开口,就又被陈允瑞抢先了,慢条斯理地回答。“这不重要吧?”他将田佑雯搂得更紧了些,轻易地压过言大少的气势。“重要的是她看我顺眼,跟我在一起很快乐,而且——她爱的人是我。” 田佑雯又愣了愣,虽然她知道陈允瑞是在帮她赶走言大少,可是他这一番即兴说词语气之认真,再加上搂紧自己腰间的坚定力道,让她又是一阵心儿狂跳,有一股震撼划过心头。 可恶!她竟然在紧张?! “佑雯,这是开玩笑的吧?”言尉常瞪了陈允瑞一眼,看向田佑雯求证道。 田佑雯反应快速地依著陈允瑞的剧本演下去。“不好意思,这都是真的,让言大少您这样自贬身价来找我,真让我受宠若惊了。” “应该不用跟他多说了吧?” 说完,陈允瑞搂著她转身,不打算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个没大脑的人类身上。 但此时陈允瑞原本嘲弄的眼,却因为突然联想起什么而危险地略微一眯,原本冰冷的脸,如今铺上一抹警戒的神色。 “佑雯,你想清楚啊!能够给你好日子过的男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呢?”言尉常仍在后头不死心的嚷嚷著。 但两人仍是头也不回的渐渐远去。 “嗤!”随即回到工作室的田佑雯冷笑了声,然后注意到仍然挂在她腰上的大掌。“好了啦!闹剧结束,可以放开了。” 好嘛,她承认,要不是有陈允瑞的帮忙,凭她自己可能也赶不走言尉常那死缠烂打的家伙。他还算挺有大脑的嘛! 不过,要她说出“谢谢”两个字是不可能的!想都别想!哼! 陈允瑞看了她一眼,将手收回时,有意无意地抚过她的腰间,她敏感地一震,立刻闪躲。 原来……她怕痒。 他不可察地扬起笑容,突然觉得言尉常这个家伙也不是多讨厌嘛!至少他让自己今天能够光明正大地吃她豆腐。 那小小的身躯搂在胸怀间,感觉还真是不错…… 叩、叩—— 敲门声突然响起,田佑雯和陈允瑞两人一同转向门口,只见单远手中拿著一大叠文件,脸上有著淡淡的关心。 “佑雯,没事吧?”单远一脸认真的问道。 “没事啦,你不是要看他们练习吗?”田佑雯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忙去。 “我听说有奇怪的人来找你,不太放心……”单远说著,有意无意地睐向陈允瑞,看著他不悦的瞪视,发现自己真是玩上瘾了。 陈允瑞这人太过深沉,不逼他一下,恐怕不会有什么太激烈的作为。 单远心想,若自己不“鞭策”陈允瑞一下,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他们俩有所进展呢! 满肚子坏水的单远,又暗自在心里盘算著…… 第四章 十分钟了,陈允瑞的眼神始终有毅力的、直直的射向田佑雯桌上那杯咖啡,像是两道寒冰般冷冽。 在他为田佑雯送上红茶的时候,那杯咖啡早已安置在她桌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礼拜至少发生了四次! 他持续瞪著那杯咖啡,恨不得用灼热的视线将它焚尽。 咖啡到底是谁送的?该不会是…… 田佑雯手边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伸了伸懒腰,无意间瞥到这几天来一直不太对劲的陈允瑞,虽然从他脸臭的程度看不出跟平常的他有啥特别的不同,不过她感觉到他似乎十分不悦。 不知是不是老是跟在她身边,让他闷坏了? “佑雯。”路过工作室的单远从门边探出头,指了指她桌上的咖啡。“快点喝掉,冷了就不好喝了。” 果然是他! 陈允瑞肚里的火正熊熊燃著、爆出一堆火花,脸上的寒冰又多了几层。 “好,谢了。”田佑雯点头应道。 “我要去看他们排练上次的练习剧,你要不要一起来看?说不定能够激出一点灵感。” 她摇头拒绝。“不了,我得查些资料。” “好吧,别盯著电脑太久,工作到个段落一定要休息一下。” “好啦,你是老太婆喔?这么啰唆。” 单远一脸笑笑的离开之后,田佑雯将视线缓缓调到身旁那个始终散发著杀气的男人。 她望了眼跷著腿、环著手的陈允瑞,随意问了声。“喂,你要不要去看他们排戏,一直待在这里没事做,难道不闷嘛?” 话才说完,她便有些后悔了。 唉呀,干嘛叫他?他待在这里任她使唤是理所当然的,她还怕他无聊咧!这么为他著想做啥? 自从上次他帮了大忙以后,她发现自己对他渐渐不再那么挑剔了。 是因为已经习惯他的臭脸和莫名其妙的怪脾气吗?若真如此,习惯还真是个可怕的东西,竟让她对他稍微和颜悦色起来。 唉,糟糕了,最近是怎么一回事,她怎么对他愈来愈没有原则了? 陈允瑞没回她的话,只是默默地扬起一边浓眉做为回应,明白表示他的不悦。 “不要就算了嘛!你这什么态度?呿!”她不满地瞪他。 本以为又会是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但意外地,陈允瑞竟然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清楚的发声—— “我待在这里很好。” 田佑雯一脸怪异的看向他。 今天的他果然很不对劲!她没想到他竟然愿意开尊口和她抬杠,而且还是用一种很不以为然的口气。 她微微皱了下眉,觉得这人真是有够难沟通。“算了,你高兴就好。你这种奇怪的性格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我怪?”像听到什么人间奇闻般,陈允瑞一脸诧异又不解的应著。 他很奇怪吗? 她瞪起明亮的眼睛,像看到怪物一般瞧他。“你、你难道不觉得你怪吗?老是臭著一张脸……” “我笑又不好看。” “又老是不说话。”被打断了没关系,他错的地方可多了,田佑雯抬高声调,继续数落他的罪状。 “要我说什么?”他再度环起手,提问。 唷?卯上了,要吵架是不是? 田佑雯一脸气怒的转向他。“你可以跟人家打声招呼啊!我没叫你到处去套交情,可你不知道简单的问候也是很重要的吗?你现在是在一个团体里耶!” “除了你,我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这次他说话的速度加快了,但却一字不露地跑进她耳朵里。 田佑雯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他……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提防的看著他,却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又把视线移了开。 他又用那种眼神看她了,那种像是要把她烧成中秋节烤肉的眼神…… “你、你这不是怪是什么?”田佑雯有些结巴地回他。 但他没再回应,她也不想理他了,轻咳了一声,继续看著乖巧不会跟她抬杠的电脑萤幕。 但,今天的他的确不大对劲,不若往常安分。 突然间,陈允瑞直起原本半靠著墙的身子,笔直地朝她走过来,一手搁在椅背上、一手放在桌上,将她圈在他所围出的小圈圈内,半倾著身,居高临下地看她,脸上有抹不可察的微笑。 “你——你干嘛?” 田佑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他刚硬的俊脸离她好近好近,带给她强烈的压迫感,瞬时她全身僵硬,唯一能够正常运作的是她的嘴,凶巴巴、色厉内荏地怒骂他。“离我远一点,你很臭!” 听到她对他的污蠛,陈允瑞不以为意,反而扬起兴味的笑,继续瞧她。 “笑、笑什么笑啦?你你你——你看什么看?你以为你在观赏动物园的无尾熊喔?”他把她逼得快要窒息了,偏偏此刻她的手脚一阵虚软、不听使唤,没办法送他一顿拳打脚踢尝尝。 他抬手,在她不敢置信的怒瞪下,肆无忌惮地拨开她前额微卷的头发,细细地从她的额头看向她的唇,终于说话了。 “你长得是挺像无尾熊的。” 她杏眼圆睁,一脸不可思议地瞪著,巴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丰润的唇不服气地翘得老高。“你说啥?!” “无尾熊很可爱。”他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补充道。 “从你嘴里吐出来就一点也不可爱!那是一种污辱!”她仍是凶狠地骂他。 “那我不拐弯抹角了——你很可爱,这样行吗?” 他又靠近了些,几乎要贴上她的脸,满意地看著她一脸酡红。 田佑雯顿时又羞又怒,简直厘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充斥在胸怀中。 “陈允瑞,你有病!”她终于恼羞成怒地嚷道。 “是吗?”他微眯了下眼睛,完全不以为意。 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回荡,引起她阵阵颤栗,竟让她产生一种意乱情迷的错觉…… 呸呸呸!什么意乱情迷,她才不会轻易示弱咧! 田佑雯硬是挺直上身、壮大气势道:“当然,你该去看医生了,鹰集团为了避免哪天老头子‘番癫’得太严重,有聘请精神科医师,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帮你安排,不收你挂号费!” “哦?夸你也有病?”他轻托起她精巧的下巴,以一种巡礼的方式认真审视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吻你呢?” 田佑雯怔愣了下,不敢置信的望著他深遂难测的瞳眸。 什么?他刚刚是说……吻她?! “你敢?!”她尖声嚷著,声音微微颤抖,险些变调。 但她的身子却无法控制的轻颤著,心里有些异样的情绪在翻涌,田佑雯完全无法解释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明明就想抗拒他,却只能眼睁睁看著他的脸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但意外的是,他放开她了。 陈允瑞直起身,在看见她一脸五味杂陈的表情后,他最后还是决定放开她。 他有些粗糙的手指滑过她细嫩的脸颊,声音仍是如此低沉蛊惑,他郑重的宣示道:“我敢,而且会是唯一敢吻你的人。” 闻言,田佑雯心中那股不知是释然还是可惜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整理,就立刻恼羞咸怒的开口大骂。“你——你不甘心屈就当个跑腿的保镳,尽管找老头子算帐去,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她生气了,决定把他这些怪异的行为举止全归咎到他的“有志不能伸”上去。 陈允瑞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发怒了,但自己心里又是多平静? 他真的不明白——她明明不是个迟钝的人,像单远那样献殷勤献得如此明显,她怎么会一点都没意识到?难道……她真想让单远追? 想到这,一股火气直往陈允瑞身上窜。 “错了!我始终不排斥这项工作,而且我发觉,我越来越喜欢这份工作了。”他强压下火气,缓缓地说著,靠她很近很近,怕气愤中的她会漏听他的话。 相较于强压下火气的陈允瑞,田佑雯则是忍无可忍、像只喷火龙般霍地从椅子上起身大喊。“你给我出去——” 这声怒吼将陈允瑞逼退了好一大步,然后推推推加踹踹踹,田佑雯毫不留情地把他赶出工作室。 无视于外头一堆张大嘴巴、露出惊讶表情的团员们,她迳自甩上门,将一切纷扰都甩出门外。 陈允瑞也只是一脸默然的往工作室外走去,看也不看围观的团员一眼。 门外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看著渐行渐远的陈允瑞,大家觉得同情,也觉得可惜。 同情的是陈允瑞的遭遇,却又可惜只看到陈允瑞被踢出来、没再看到什么精采的画面,他们都没来得及把零食饮料拿出来佐著看好戏呢! 虽然当事人什么都没表示,不过打从陈允瑞第一天跟著田佑雯走进剧团大门的那一刻起,大家便兴致勃勃的讨论他们之间的关系。 “唉呀!他们俩当然是男女朋友啰!除了这种关系,还有哪种可能?”推测的人如此理所当然的说著。 不过,话虽这么说,经过大家这几天的细细观察后,发现这两人虽然随时都存一起,却没有情人般的感觉哪! 倒是挺常看到田佑雯在使唤陈允瑞,然后陈允瑞乖乖听话!有男女朋友是这样的吗?好怪喔。 “导演,你的消息一向最灵通了,他们俩到底是不是男女朋友啊?”一个比较有求知欲的团员,马上跟站在一旁、八卦消息总是最灵通的单远打听。 单远果然不负众望地告诉一伙聚在一起八卦的人,还自作主张地加油添醋道:“你们这群呆头全都猜错了,他们并没有在交往,是陈允瑞单方面在追田祖奶奶,他们同班了十三年,他也追了她十三年。” 众人一听皆大惊! “什么?!” “十三年?!” “追……追田大姊头?还一追追了十三年?哇塞!真猛、真勇敢、真不怕死!真、真是太厉害啦!” “这么专情的男人在这种流行劈腿的时代,已经不太流行了耶。” “是啊!这真是太神奇啦!真看不出来,脸臭臭的他居然这么专情。” 在一群旁观者叽叽喳喳讨论著的同时,只有单远一脸了然地笑看著这一切。 ***bbs.***bbs.***bbs.*** 田佑雯后来发现,把陈允瑞赶出工作室其实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行为,因为她还是得在他的护送下,到补习班去打工,也得在他的护送下回到家。 这让她超不甘心的,心情像放了一个月的香蕉一样烂! 就连现在,她买了她最爱的蚵仔煎当消夜,她的心情也是坏到了极点。 虽然很火大,但她却没办法确切描述心中的感受——是满肚子火没错,可是还有好多其他复杂的情绪,有些心慌、有些不知所措,一堆情绪相互交错著,螫得她好难受…… 都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啦!他不是一向以“冷漠”两个字贯彻始终的吗?为何今天会像突然吃错药似的招惹她? 两人一起走在一片寂静的回家路上,田佑雯忍不住,还是问了。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要他给她一个合理且可接受的理由。 但陈允瑞仍是默默不语。 “你说话啊!”见他不说话,她更生气的嚷著。“你早上不是还伶牙俐齿的,很行嘛!” 此刻,他终于将视线移到她身上,看著她,眼神淡淡的,没有了先前的恶意挑拨,却莫名泛出一抹她从没看过、似有若无的奇异笑容。 因为我等了好久,有些不耐烦了。 因为不想看到任何男人在我的面前对你动手动脚,那让我非常不高兴。 因为我是这么喜欢你啊……喜欢到自己也觉得好莫名其妙。 他在心里这般回答著,却没有开口回话。 田佑雯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摇摇头,知道他又恢复正常了,变回那个不随便开口的圣母院外的怪兽石雕像。 真悲哀,她竟然得让这怪兽雕像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不懂得道歉、不懂得回答,只会惹人生气。 更可恶的是,他竟然不需要说什么,只是这样看著她,她就觉得不那么生气了?! 喔!哪有这样的!不管,她偏要生气,她就是要生气、不要给他好脸色看! ***bbs.***bbs.***bbs.*** 单远兀自暗笑著,将目光瞥向仍在田佑雯工作室外站岗的陈允瑞。 还是不准进去啊? 没办法,谁教陈先生要选择这一条情路走?不过,爱情这种事是不容外人置喙的,他们局外人觉得他很可怜,但说不定人家是甘之如饴呢!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接下来的几天,大伙因为兴奋过度,总是肆无忌惮地讨论此事,完全没有测测风向,或是检查隔墙有没有耳朵,不少人因此得到报应。 就像此时,团员甲正在跟团员乙咬耳朵—— “我跟你说啊,根据我一整夜没睡、利用天体运行加上历史考证以及数学统计所归纳出来的结论,我们的母夜叉或许也落入爱情学中,所谓‘日久生情’的圈圈里了……哎唷喂喔——” 团员甲哀号了一声,头顶突然遭正巧经过身旁的田佑雯送上一记铁沙掌。 “小丁啊,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青梅竹马的故事,总是让人觉得温馨感人、一演再演都不会老套吗?”吃饱饭的团员丙一边剔牙,一边跟团员丁说道。 “我不知。” “告诉你,那是因为人们对于‘日久生情’这种戏段子一直很向往啊,哇哈哈哈哈……” “嗯,说的有理啊!在日久生情的催化之下,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也会在一起,就像我们的母夜叉……噢——” “叩、叩”两声,团员丙和团员丁的头也在瞬间遭了人谴,来源当然是他们谈论的生物——母夜叉。 这几天下来,十九个男性成员当中有十八个头顶挂彩,还有十二个幸运儿重复中奖。而他们也只能哭丧著脸、委屈地摸著肿肿的后脑勺,望著田佑雯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无辜地跑去跟单远告状——就像现在。 “我们说的明明就是事实嘛!” 单远一脸不在意地冷笑。“你们活该,她已经够火大了,还惹她?你们忘了她是什么出身吗?” “对喔!她祖父是响当当的黑道大哥耶,妈呀,她会不会把我们给宰了?” “是啊是啊,导演,你去看看她那边有没有待杀名单,找到的话记得把我的名字涂掉。” “你们自己保重一点。” 丢下一句话,单远不再理会一旁吵闹的团员,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向田佑雯的工作室。 单远看到陈允瑞那锐利的眼睛在盯著他瞧,但那眼神中并没有戒备的意味,反而透露出一道讯息!这男人根本就不担心他单远会成为他的情敌。 这么自傲强势的男人,田佑雯怎会是他的对手? 单远完全不在乎陈允瑞正冷冷瞪视著他,迳自敲了工作室的门。“佑雯,我进去方便吗?” t干嘛?”她不太合作的回应。 “别这样,让我进去一下又不会怎样,好歹我也是你表弟嘛!”单远好声好气地劝著,很高兴感觉到身旁那位站卫兵的先生全身僵硬、不可思议地朝他看过来。 表弟? 陈允瑞毫不掩饰地直接瞪向单远,他知道他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跟佑雯很要好的样子,好激他做出一些缺乏理智的事。 “嗯.”门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鼻音。 单远推门进去,顺手关上了门,将陈允瑞的视线以门板挡住。 “怎么啦?”单远看著满脸杀气的佑雯,好笑地明知故问道。 “你少来这套。”她才不给他好脸色看咧!“谁不知道你这家伙一向最唯恐天下不乱?你在团员面前到底都乱讲些什么?为什么我最近常常听到‘日久生情’这个名词啊?” “我没有啊——”他无辜地摊摊手。“团员们一直在问你们之间的关系,‘同学’这样的关系应该是最无害且不具欺骗意义的吧?” “哼!你这个大嘴巴!” “冤枉啊,大小姐!”他喊冤。“你们之间的关系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任谁都会往那方面猜的,这是人之常情嘛!” “去他的人之常情!”她像刺猬一般猛扎人。“再三分钟,我就要让大家知道没有‘日久生情’这种事情!” 单远扬眉,有些意外这个易怒的表姊除了生气外,还会有其他的招数。“哦?你要怎么做?” 该不会是要把陈允瑞分尸吧?那—— 这样他们铁定上社会版头条,到时剧团就出名了,不错。 “你听好了!”她的表情有些狰狞又有些愉悦。“咱们今年年底的公演,就决定演‘梁祝’吧!” 闻言,单远皱了下眉。“不是早谈过,今年要演喜剧吗?”敢情她一火大,就得了老年痴呆? “谁说‘梁祝’就一定是悲剧?”她不太耐烦地把单远推出去,一边推还一边补充道:“你先出去啦,我待会就把剧本大纲和第一幕的内容给你,现在不要待在这里影响我的进度.” 待单远被一把推出门外、回到原位的时候,几乎所有团员马上围上前来探听内情。 “怎样、怎样?进去有发生什么事吗?” “不知道,她什么也没说,只说今年的公演打算要演‘梁祝’,剧本好像快完成了,现在在整理的阶段。”单远冷冷地回答。 “什么?悲剧?!” 众人惊讶地叫道。 他们演出的剧本到目前为止,多以喜剧为主,怎么突然要演悲剧了呢? 更何况“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剧码很多著名的剧团都演过,配合现场演奏和演唱,不是他们这种小规模剧团能够应付的,要吸引观众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而且—— “她已经把我们扁得这么惨了,现在还要搞个悲剧给我们演?!” “是啊是啊,谁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啊?光想就让人冷汗直冒啊!” 闻言,几个早已中过多重奖项的团员们,个个抱著头哭天抢地起来。 “不能演悲剧啦!我们剧团这么阳光,演那种忧郁的戏会生病啦!” 众人再次齐声嚷嚷,强力抵制道。 “你们跟我喊有什么用?”单远环起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马梁祝’也能有多元变化的。” “悲剧能有什么变化?不是演员哭哭啼啼的,就是观众哭哭啼啼的,活像告别式一样。” 众人再度唉声叹气一番。 “改成喜剧就好啦!”突地,后头传来了一道干脆的女声。 众人一齐转头,一看,吓!田祖奶奶什么时候来的?惊死人喔! 而且她、她唇边还挂著微笑耶!好可怕喔…… 所有人不约而同咽了口口水,泛起一片鸡皮疙瘩。 第五章 “所、所以您的意思是,要让男女主角终成眷属啰?” 沉默没维持多久,人群中有人小心翼翼地举手请示田佑雯。 “不,这样演多无趣啊!我决定把它改成:梁山伯不爱祝英台,祝英台也不爱梁山伯,只是迫于父母指腹为婚,不得不在一起。” 田佑雯将故事大纲放到单远面前,耐心地跟其他人解释著。 “那祝英台还是很想上学、得乔装成男人吗?” “要删掉学堂的戏段吗?” 大伙纷纷举手提出疑问。 “不用删。”她晃了晃手指头。“但祝英台是被父母逼著女扮男装,为的是可以跟梁山伯一起上学培养感情,她很无辜的啊!而且我打算安排她和梁山伯成为死对头,其实她喜欢的是马文才,她从小便深深为他著迷。” “喔……”众人点头。 “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内容挺有趣的吗?”田佑雯笑开了嘴,又接著道:“谁说同窗就得在一起呢?” 田佑雯的最后一句话,让众人陷入一片沉默。 大家顿时明白是什么原因让田大小姐灵感如泉涌了,她这故事大纲,不就是在讲她自己和陈允瑞嘛…… 大伙怯怯地将目光放远,投到跟在她后头的陈允瑞身上,不过后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跟往常一样冷淡。 “然后呢?” 虽然觉得陈允瑞很可怜,但没看到故事大纲的成员们还是继续好奇地问著,想要彻底明白田佑雯会怎么报复陈允瑞。 而田佑雯也很乐意为大家继续解说。“马文才和祝英台本就两情相悦,这让一直都很喜欢马文才的梁山伯十分愤怒——” “什么!梁山伯是同性恋?!” 众人的下巴都差点砸到脚趾头,他们一边傻眼地听著,一边不约而同地将同情的目光投射到陈允瑞身上。 “你们别吵!待我继续说下去。”田佑雯兴致勃勃的讲著。“梁山伯因此更加厌恶祝英台,因此他决定假意追求单纯的祝英台,并在长辈面前大力赞成这场婚事,对祝英台说尽甜言蜜语,让两人顺利完婚,就是要祝英台没办法跟马文才在一起。真是个心机重的角色啊!”她摊了摊手,感叹地补上最后那一句。 众人仍是边听边冒冷汗地将目光瞥向陈允瑞,但他始终不为所动,这不禁让大家怀疑,到底是他太迟钝,还是根本不在意呢? 田佑雯因为太兴奋而越说越快。“然而,祝英台虽然一时被梁山伯的甜言蜜语所迷惑,以为他真会爱她一辈子,但终究还是发现了他的诡计,和马文才合力逃脱梁山伯的魔掌,最后,祝英台和马文才终成眷属,完毕。” 死寂的气氛在众人间回荡著。 这样改编的剧本是还满特别的,但—— 这真是太凄惨、太不人道了! 这是出喜剧,可是对陈允瑞面言,可是天大的悲剧啊! 陈允瑞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天下女人这么多他不去爱,偏偏爱上这个恐怖的女魔头呢? “我觉得不错。”在众人低声的叹息中,单远说话了。 “你喜欢啊?那真是太好了。”田佑雯高兴地回道。 “嗯,这个题材挺新颖,故事简单明了不复杂,很有戏剧张力。”单远微微点头,似乎是很满意,随即抬头问道:“但剧名还要叫‘梁祝’吗?” “当然不是啰。”田佑雯早就把一切都想好了,得意指数持续攀升中,笑容更是灿烂得吓死人。“剧名就叫‘梁山伯不爱祝英台’,我觉得这样的名字挺吸引人的,不是嘛?” “嗯。”单远点头应和道,似乎是大力赞同了。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田佑雯望向四周,用她金光闪闪的笑容照耀全世界。“所有出场的角色和需要的道具我都列出来了,演员由单远去分配,我继续去写剧本啦!” 就在田佑雯得意洋洋地离去之际,跟在她后头的陈允瑞——嘴角竟然上扬了?! 想眼我玩?呵,我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啊! “导演,真的要演这出戏吗?” 众人无言地望著两人远去后,小心翼翼地转头问单远。 虽然他们跟陈允瑞不熟,但也不希望牺牲这位勇士来成就公演啊——当然了,这是比较有良心的人才会有的想法,有不少人反而比较担心单远只是在随口敷衍过度兴奋的田佑雯,事实上并不打算将这出戏上演,这样大家不就没好戏看了? “当然是真的。”单远再认真不过地回答,随手拿来一张纸便开始写起演员分配表和排戏进度。 当然要照这样演啦,佑雯的这个点子很不错呢!单远心里暗暗的想,嘴角露出一抹奸笑。 ***bbs.***bbs.***bbs.*** “你觉得——”回到工作室后,田佑雯转头回眸一笑,甜甜地问:“这剧本怎样?” 经过几天禁止陈允瑞踏人工作室后,田佑雯主动将他领进来,关上门对他嫣然一笑。 “我觉得挺好的。”他慢条斯理地说著,黑眸中有著笑意,牢牢锁住她。 听到他若无其事地说著,田佑雯有些不甘心地眯了下眼睛。“你也是这样觉得吧?‘日久生情’这种事根本就不可信嘛!” 可恶,为什么这家伙永远都是这副冷静样,完全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撼动他脸上厚重的水泥块? “不。我一向十分相信日久生情。”他颇难得的回答出这近日来超过十个字的句子。 他语气淡淡的,黯黑的双眸深不可测,却散发出危险的讯息。 “有这样想法的人,真是太天真了。”她冷嗤一声,讥讽道。 “既然距离拉远可以淡化两人的感情,那为何朝夕相处下不能增加两人对彼此的喜好程度呢?”他倚桌而立,环著手,轻声问道,嘴角微微上扬,颇有兴趣跟她进一步探讨这个话题。 “那是因为他们不来电啊!”这答案多简单啊!唉,这个没尝过爱情滋味的家伙是不会懂的啦!“就算男主角喜欢女主角好了,人家女生也不见得就要爱他呀!管他长得帅不帅、是不是家财万贯。” “是吗?”他又笑了,像毒蝎般危险的笑著,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缓缓朝她走过来,距离,越来越近。“我个人倒是有不同的见解。” “算了吧!你的见解都没啥建设性。”她强装镇定,硬撑住身子不往后退去。 对,她不能退!她凭什么退?怕他不成? “听听又何妨?你是编剧,应该采纳多方的意见才是。”他持续向前迈步,在她的面前停下,两人靠得很近很近。 田佑雯狠狠瞪著他,一脸警戒,但胸口的撞击力越来越大,她完全克制不了,只能勉强在表面上同他抗衡。 “我觉得——”他伸手挑起一根落在她肩上的长发,漫不经心地端详著,然后视线锐利地对上她的。“应该是男主角,不够积极的缘故。” 砰砰、砰砰、砰砰…… 田佑雯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像是在警告她快点离开,可是奇怪,怎么每次他靠她这么近的时候,她全身就像当机一样,根本不受控制、动弹不得啊! 只能像现在这般吓坏了似的盯著他瞧,紧握双拳,安慰自己——如果……如果他胆敢乱来,她、她就一拳给他揍过去! 陈允瑞看著眼前俨然进入戒备状态的田佑雯,圆睁的眼、微翘的唇,实在是可爱有趣极了。 他突然伸出大掌,在她的粉颊上轻磨著,微微倾身,锐利的眼睛未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 当她因为他的动作而不自禁地一阵颤栗时,他微微笑了,另一手环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搂进怀里。 他……他竟然抱她?! 田佑雯你快动啊!快反抗他啊!可、可是,他的动作好轻柔,还有股热热的暖流,不断从他身上传过来…… 就在田佑雯内心交战之际,陈允瑞可以确切地感受到她的身子已经完全僵硬到无法反抗了。 一股得逞的快意充斥他的胸怀,但他硬是压下想吻她的冲动,仅是单手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在她光洁的额上珍宠地烙下一吻后,便松手放开她。 离开他怀抱的田佑雯一脸怔愕不解,呆愣在原地奸半晌,久久无法回神。 他……他吻她?他不但抱她,他还吻她额头?! 神智迅速回笼,她脸颊涨红,头顶冒出象征愤怒的白烟,抡起一记铁拳就往他那得意的脸上飞去—— 陈允瑞保镳可不是当假的,他一个闪身,抬手飞快地包住她挥过来的粉拳,还顺势把她的小手凑到唇边吻了下。 “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没吻你,觉得失望吗?”他火上加油地问著。 “陈允瑞你这只猪!” 被他轻薄的举动逼出一波波鸡皮疙瘩的田佑雯怒吼了声,举脚踹向他。 可、可恶!她刚刚还真以为他要吻她咧!她才没有觉得失望可惜——没错!什么失望嘛?这怎么可能?! 陈允瑞泰然自若地闪过愤怒的美腿,手中握有她抽不回的小粉拳,掌握了她整个人的行动。 他时而将她带进自己怀里、时而像跳华尔兹一般将她转了个圈圈,整个工作室就是他挥洒的空间,玩得不亦乐乎。 他表面上已经恢复了以往镇定、没有情绪的死脸,但心底却在狂放地大笑著,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开心过。 “啊——你这该死的陈允瑞!快放手啊你——”一只手被钳制住的田佑雯无法祭出她的必杀绝技,反而像布娃娃一样被他拖著走、拉著玩、绕著整个工作室打转,原本已经极为火大的她现下更为抓狂,怒吼声不断。 终于,陈允瑞觉得玩够了,将田佑雯一推,压在墙上,机警地抓住她趁机挥过来的另一只手,用单手连同原本的那一只一起反剪到她身后,顺道以腿制住她不安分的脚,整个人几乎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躯上。 田佑雯的脸因为刚才的“国标舞”而涨红,微喘著的她正以愤怒及受辱的表情抬头瞪著他。 她语气不稳地嚷著。“陈、陈允瑞——你——”你不要太过分喔! 无奈她此刻又进入当机状态,欲喊无声、欲拒无力,一句话硬是梗在喉头,不出来就是不出来。 陈允瑞的视线则是移往更下方的景致——她宽松的罩衫因为方才的拉扯而滑下她的肩膀,露出黑色肩带,衬著她白皙的肌肤,显得格外诱人。 田佑雯发现他异常深沉的眼神不太对劲,顺著他看的方向望下自己的左肩,恼羞成怒地嚷著。“你——你看什么啦?!” 她想要将衣服拉好,却腾不出手,只能气急败坏地挣扎。 有一手空闲的陈允瑞于是代劳,大手缓缓探向她的肩,却不是君子的帮她理好狼狈,反而用手指勾住她的肩带,褪下肩头。 他不应该这么快便招惹她的,这有违他按兵不动的政策,但他不能忍受任何人对她有任何的不怀好意,即使他已经知道她和单远是表姊弟,但之前单远和她的那些互动,早已让他几乎抓狂。 他不应该这么快跟她有这般接触的,但他没有办法再克制自己,眼下的她,太过蛊惑,她的身子好软,让他失去自制力…… 田佑雯迅速上升的体温差点让她晕过去,她已经想不出该怎么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现下的她,全身是颤抖的,心是惊慌的。 他低首,温柔的吻著她雪白的肩。 她没料到他会有如此大胆的行径,简直吓坏了,眼睛更是瞪得老大,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那一阵阵的酥麻刺激被受器接收,顺著感觉神经,传到她的大脑中,把她的意识搅得一团乱。 他的吻很慢很轻,顺著她的颈、狂乱的滑上来到她的唇际,就著她的唇停了下来,发觉了她眼神中的惊慌。 他望著她有些迷蒙惶恐的眼睛,轻声温存地道,低沉的声音直震她的心—— “嘘……没事的,我只是要吻你。” 他深深吻住她,撷取她所有的不安惶恐,将迷眩的激情留给她…… ***bbs.***bbs.***bbs.*** 田佑雯呆愣地坐在补习班教室后的导师位子上,现在是晚自习时间,她没有其他的事要忙,正好发呆。 从下午到现在,她的脑子一直像打了结,任何事都慢了半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剧团来到补习班,等到她回过神,已经是八点半的事了。 陈允瑞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可以对她做这种事!他怎么敢?算起来他可是老头子的手下,怎么可以这么放肆呢! 他——难道他是贪图什么?难道他想用她来威胁老头子,夺取鹰集团的主位? 不是吧?他明明看起来一副无欲无求、可以去深山隐居的模样,竞有这么大的野心?! 难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真是如此,那老头子是引狼入室啰!而且还从小狼一路培育为成狼,还浑然不觉、沾沾自喜? 她抬手轻触著微启的唇,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个吻,她确实感受到他的强势、他的不容拒绝,还有——那隐藏在专宠后的温柔…… 他用大男人主义在宠她!她一向最排斥且鄙视的沙文主义! 不过仔细想想,他一直都这样专制没错——天气凉了,主动帮她加件薄外套;在一次他们等公车等到快要抓狂以后,他去买了台机车载她——他从未开口问过她需要什么、她想要什么,便主动帮她决定了所有事…… 这种行为在他人眼中或许体贴,但现在她才赫然发现,那是出自于他的专制! 只是因为他太清楚她的一切,所有事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因此他的“体贴”几乎没给她带来任何不便,甚至已经太习惯他在她身边的方便,却没有发现他以惊人的扩张力,急速成为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是因为太粗心大意,使得一向不太让人家随意靠近的她,对他失去了戒心? 但就算她一直很谨慎小心的防范他,自己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他轻易就制住她所有的反抗,她对他而言根本不堪一击,光是一个紧 窒的拥抱,她的心就被牢牢箍住了、为他而跳动,他的手臂是那么粗壮有力、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不不不,她不要想了! 田佑雯烦躁地搔了搔头,好想放声大叫。 此时,晚自习教室里渐渐响起此起彼落的收书、收笔声音,田佑雯看了墙上的钟一眼,眉一皱,使出饱足的丹田之力开口骂道:“都还没下课,你们急著收东西做什么?不读书就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今天晚十分钟下课!” 骂人的感觉好舒爽,这个工作真是找对了…… “喔!”哀号抗议的声音从教室四周传来。 “猪的!谁再吵,全班就再晚十分钟下课!”她大声吼道,轻易地将那些声音掩盖过去。 对嘛,这才像她,“母夜叉”三个字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啊……好愉快的感觉…… ***bbs.***bbs.***bbs.*** “夜导今天火气特别大。” 十二分钟后,下课了,田佑雯走在学生们的身后,听到前方有人不知死活的这般讨论她,还白目的以为自己说得很小声。 “对啊!八成是跟男朋友ㄘㄟˋ。” 果真是物以类枣,白目的朋友也挺白目,把她设为目标,叽哩呱啦地搞起全民开讲。 “什么?她有男朋友唷?谁那么不要命啊?” “拜托,人家夜导长得也挺漂亮的,男人是感官动物,只要胆子大一点的,或是想要追求刺激的,就会追她啦。” “真的唷,我上次还看到有个男人来接她,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搭公车。” “是不是那个看起来很凶的男人?我也有看到喔,他大多站在隔一条街转角的那家松饼店前面等夜导。说实在的,那男人挺帅的。” 田佑雯缓缓眯起眼睛。 可恶,这些学生还真厉害,一点点事情就被他们传得这样沸沸扬扬的,她跟陈允瑞根本就没什么……呃,是、是他自己强贴上来的,并不是出于她的自愿,所以还是“没什么”! “款?不就是他吗?”突然有人指向大门口的方向,低声跟旁边的人说道:“夜导的男朋友!” 田佑雯一惊,忙望向门口。 他竟然站在门口等她?!不是叫他离补习班远一点的嘛?她可不想变成学生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啊! 她假装没看到他,低著头,出了大门便往右转。 “佑雯!” 她身后传来陈允瑞低沉的声音,以及机车引擎发动的声音。 粉红猪的!他竟然还叫她!可恶,他害她丢脸丢得还不够吗? 她气愤地抿著唇,加快脚步。这里学生多,绝对不可以在这里跟他吵架,要不然她就红了! 她持续往前走,眼看骑楼的尽头就在前面,一呕气,她停下脚步,不走了。 陈允瑞看到她停了下来,便也跟著停下持续以龟速跟在她身旁的机车,朝她走过来。 他站在她的左前方,眼神迅速瞥了四周一圈,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看向她。 他的目光深沉且牢固地钉在她身上,十分有压迫感,但她不看他,避开他的注视,双手环胸,看向已经打烊的精品店橱窗中,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两人这般沉默地对峙著。 可对于沉默这种事,她一向不是能人,他却是个中翘楚,但即使知道自己的胜算不大,她也不可以轻易认输! 除了这样站著,她现下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乖乖跟他上车,二是逃跑。 前者嘛,太窝囊了,打死也不做!她想试试后者,不过却不敢有所动作——她太清楚了,只要她一转身,他的动作会比她更快,马上将她拦下来。 谁又知道为了避免她再度逃跑,他会不会再做出什么举动? 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田佑雯咬了咬下唇,觉得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怕什么,试试看嘛,逃多远算多远,至少垩让他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屈服! 甫动了这个念头,她脚都还没离地,他的手便探过来了! 她机警地往旁边一闪,不过他的目标似乎不是她的人,只见他的手在她脑后一晃,便收回了。 她正疑惑著,突然觉得马尾有些松,伸手一探,才发现他把她的发饰抽掉了! “做什么啊你?”她口气甚差地问他。 他拿著她的发饰在指间把玩了老半天,才理直气壮的回答。“你头发放下来比较好看。” “好不好看关你什么事?还我啦!”她伸长了手要拿,他却把它举高,让她构不著,她恼怒地踹了他一脚。“风很大,头发会乱掉啦!” 他扬了扬眉,似乎可以接受这个理由,点头。 “你点头点个什么劲儿啊?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到?” 他没回话,将她旋过身,撩起她柔软微长的头发,轻易快速地盘起,用手中的小金属夹夹好。 然后再转回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托起她的脸蛋欣赏整体的美感,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你……你是怎么用的?”田佑雯错愕地摸著盘得相当好的头发。 普通男人连帮女孩子绑个马尾都有困难了,何况是盘头发?难、难道他有什么特殊癖好,比如收集芭比娃娃之类的?! 他趁著她惊慌分神的时候,将双臂环在她身后,好整以暇地望著怀里的她,这般环住她,更加发觉她的娇小。 他笑看著她惊恐的表情,发觉要转移她的注意力实在好简单。 “我高中看你盘过。”他淡淡地说著。 因为田老爷子有跟导师交代,所以他的座位大多坐在离她不远的后方,天天看她俐落地将头发盘起,一直觉得挺有趣,今儿个总算找到机会试了试。 事实证明,他满行的嘛! “你——你偷看我?”她推了他一把,这才发现自己被他锁在臂圈中,刚散去的愤怒又聚集了起来。 “我不看你,要看谁?”他低首瞧她,请示道。 田佑雯见他脸又要凑过来了,吓得抬手推拒他,跟他那恐怕要再度行凶的唇保持安全距离。“你又想干什么了?!” 他知道她在躲什么,更刻意的收紧双臂,将她搂得更紧,面露疑惑地问道:“怎么?不喜欢我吻你?” “谁、谁喜欢啊!又不是有病!”她瞪著眼睛、语气不稳地骂道。 “哦?”他没在意那足以将耳膜震破的叫骂,兴味十足地望著她变化繁多的脸部表情。“技巧不好吗?” 她瞬间涨红了脸。“我、我怎么知道啊!” 这男人真是可怕!他怎么有办法面无表情地谈这种事,虽然知道他一定是在捉弄她,可是那表情看起来又好认真,让她双颊发烫。 “啧,也是。”他深表同意。“才吻一次而已实在分辨不出来。” 他说完就要俯首证明自己的行动力,却被她眼明手快地用手掌挡住。 “你别想乱来啊!” 见她推拒的小手胡乱飞舞著,他寒著一张脸,谆谆教诲道:“这种事情,只要习惯了就好了。” “到……到底是谁借你的胆?”她结结巴巴的轻声问道。 他没回答,只是霸道地交代道:“骑楼很暗,我不放心,以后在补习班门口等我。” 然后,二话不说伸手拨开她的阻挡,捧著她的脸深深吻下。 又完了…… 这是田佑雯的脑袋瓜变成一片空白之前,最后浮现的三个字。 第六章 五年前 “您找我有事?” 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来自站在田渠办公桌前,一名穿著高中生制服、一脸冷酷帅气的男孩。 “嗯。”田渠点了下头,摘下老花眼镜,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才示意他坐下。 “我很久没有找你了,想问看看你最近的状况。” “您想要知道什么?”陈允瑞淡淡地问道。 “佑雯始终不知道你会是她以后的保镳吗?”老爷子交握著手,开始问道。 “她不知道。” “你们同班这么久了,还合得来吗?” 这问题会不会问得太晚了些?陈允瑞没有温度地笑了下。“我们没有说过几次话,不知道合不合得来,不过……我感觉得出来她对我这十三年来一直跟她同班有些厌烦。” 田渠微眯了下眼睛,喃喃地道:“是吗……这样啊……”随即抬头看他。“你如果后悔接了这差事,现在拒绝都还来得及——” “我没有后悔过,只是……”陈允瑞迟疑了一下。“我无意冒犯,不过我想以田小姐的个性,不会想要结婚吧?” “若是如此,那你就得一直跟在她身边,这是理所当然的吧?”田渠似乎早就想过这种可能性,很快地回道。 陈允瑞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静静地同田渠对望著。 “不然这样好了,等她上大学的时候,我送你去日本深造,顺便加强训练,这段时间你先不用贴身保护她,免得让她对你的反感愈来愈强烈。”等他的小孙女出社会后,还得跟他相处一阵子呢! 看著陈允瑞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田渠毕竟是老江湖了,微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先回去吧。” 陈允瑞点头起身,离开之际,身后传来田渠的声音! “如果你有本事把佑雯追到手,就请便,我不会阻挠。” ***bbs.***bbs.***bbs.*** “你还好吗?气色有点差。”单远拖了张椅子,在表姊面前坐下,面露担忧之色地问道。 中午时间,陈允瑞出去帮田佑雯买午餐,她好不容易有个喘息的时间。 田佑雯的脸有些苍白,或许是因为随时随地都处于警戒防范陈允瑞的状态,让她看起来有点疲惫。 “你少来猫哭耗子了。”她咬著牙骂道,但早已失去了往常那种拍桌叫嚣的母夜叉气势。 “其实……你可以编些理由,叫老爷子把他换掉啊!”单远一副谋臣的模样,中肯地跟她建议道。 田佑雯睁著冒血丝的眼睛望向表弟。“叫……叫老头子换掉他?” “是啊。”他鼓励道:“既然他让你这么困扰,是不是应该叫老爷子把他换掉呢?” 她怔愣了好半晌,才缓缓回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耶……” 是啊!为什么她要这么窝囊的让他欺侮?没有还手能力,至少可以讨救兵啊!只要她随便捏造个什么罪名,陈允瑞一定会被换下来的。 “还是!你舍不得?”单远意味深长的笑著问。 田佑雯再度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猪话!我舍不得他?可笑,我这就叫老头把他换掉给你看!”说完她激动的翻袋子找手机。 而在她找到手机的瞬间,铃声悠扬地响起,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唷,正好是家里来电!” 她迅速地接起,却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马上沉下脸。 “喂?是孙小姐吗?” 管家?那家伙打电话来一定没好事,八成老头子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所以只好打来她这里讨救兵。 “喂?”管家发现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十分卑微地试探道:“孙小姐?” “干嘛?”她口气甚差地回应。 “您……您方便回南部一趟吗?”管家像是鼓足毕生的勇气,低声下气、轻声细语地询问道。 “没空。”田佑雯的答案始终很简洁。 果然,一定是老头子又在“番”了,旁边的人劝不动,只好请她回去“灭火”。 她知道他们的心态——与其好声好气地劝田老爷子,还不如好声好气地来求她,后者顶多被凶个一两句,前者则是项上人头极有可能被老头子用他的日本刀一把挥下,相比起来,轻微太多了。 所以,如预期中的,管家的声音更卑微了,开始诉说难处乞怜。“孙小姐,您也好些日子没回来了,老爷子很想你哪,想到连饭都吃不下……” “那就别吃啊!正好减肥。”她很爽快地说道。 “可是这样有碍健康啊!而且他正餐不吃,甜食可是照样吃……他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近来老是吃不下睡不著、又吃一堆甜的……” 管家开始放慢说话速度,语气充满悲凉,絮絮叨叨地说著老爷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有多可怜、多悲惨、多凄凉…… 而田佑雯一律以鼻孔喷气回应。 “您……您就不要为难我们吧……”管家似乎再也想不出任何耍可怜的招数,只好做个总结。 喷气……喷气…… “拜托您了……” 田佑雯又大声地吐了一口气。“好啦!我知道了,晚点回去。”然后不悦地切断通话。 “怎么啦?”单远望著她喷著气的模样,好奇地问道。 “死老头在发疯,得回去一赵。我早去早回,说不定晚上就回来了。”她开始收拾凌乱的桌子。“我可以请个假吧?” “行。”单远爽快地答应。 田佑雯抽起椅背上的外套,抓起桌上的随身侧背包,便大步往门口走去,然后,撞上一堵肉墙。 “噢!”她揉著撞疼的额头。 陈允瑞手上勾著装鸭面线的袋子、切丁的米血、猪血汤,一堆大包小包的,不过还是反应迅捷地及时腾出一手扶住她,皱了下眉。“去哪?” 什么!他现在已经连她要去哪都要管了? 跟著她不就是他的职责吗?问那么多做啥? 田佑雯瞪著他,表情狰狞。 “哼!”她克制住想踹他的冲动,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下场一定会更惨,绕过他,食指勾著外套,将它甩到肩上,迳自往前走。 你再神气也没多久了,等我把老头子修理完,就来修理你! ***bbs.***bbs.***bbs.*** 田佑雯怀著非常不悦的心情返家,在国光号上把一切老头子有可能搞的破坏,做了最坏的打算。 然后一路上一直用“敬老尊贤”四个字,来镇压自己心头不停往上窜升的火大情绪。 即使吃了市府路附近好吃的鸭面线,还是觉得很火大!没事干嘛惹事?给她找麻烦! 但也因为她心情过度不好,所以没多理会陈允瑞,甚至忘了他的存在。 一直到下车,她才赫然发现自己身边跟著他。 因为是星期六,高速公路塞车,到鹰集团主屋时,已经是七点多的事了。 她望了身后的陈允瑞一眼,硬吞下那句“你会不会饿”的关心话语,掏出钥匙打开门。 怪的是,以往她人才到玄关,所有人便马上冲出来排成三排,鞠躬哈腰迎接,只差没有放礼炮迎宾。但今天却没看到任何人,整个一楼空荡荡的,连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人都上哪去了。 她站在玄关疑惑地想著,才刚要脱鞋,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如火山爆发似的从二楼传来。 “狗的!你们煮这种猪食,还敢叫我吃?不要命了是吧?” 田佑雯饿得肚子叽哩咕噜叫,早就埋怨著要不是这死老头闹情绪,她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东西吃,现在又亲耳听到他耍老爷脾气,就越觉得火大。 “都撤掉!”田老爷子的低吼声再度从楼上轰隆隆地传来。 田佑雯扶住一旁差点被震垮的柱子,明亮的美目瞪向楼上,肚子内的熊熊的怒火燃起。 她没有迟疑,马上火速冲上楼,便“刷”地一声拉开爷爷住的和室纸门。 但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田佑雯顿时傻眼,无言地呆愣著。 一旁的陈允瑞也一脸疑惑的看著和室里的奇异画面。 田佑雯望著榻榻米上有如自助餐任君吃到饱的阵仗,准备骂人的嘴扭曲地半张著,更加突显了她的错愕。 这死老头,竟敢挑嘴挑到这种地步…… 田渠一看到宝贝孙女回来,马上从火爆恐怖的牛魔王变成眉毛弯弯、和蔼可亲的肯德基爷爷。 “唷,小佑,怎么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快点过来,让爷爷瞧瞧,爷爷很想你呐——” 田佑雯不理他,迳自看向脚边如国宴般的餐点,从寿司、烧卖、虾饺看到墨西哥卷、德国香肠、煎牛小排。 她抑制住快从头顶爆发的怒火,再看向立在一旁、站得直挺挺的仆人们,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报告孙小姐,老爷子他挑食!”管家向前站出一步,声音宏亮地代表发言,而众人指控的手指也一致指向田渠,无一例外。 大家可清楚得很!在他们殷殷期盼几十年后,终于等到孙小姐出生了!在这个家里,孙小姐最大,她说的才算数,现在孙小姐回来,他们可就不怕老爷子啰! 这老爷子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已经非常古怪的脾气,如今更是越来越难伺候。 以前他再怎么样都不会跟自己的正餐过不去,也不会为难到厨师头上,但最近不管什么食物呈上去他都有意见,搞得厨师完全束手无策,干脆拿出年轻时开自助餐厅的本事,煮出各国料理任他选择。 管家还让所有的仆人在旁边服侍著,深怕有一丝丝不周,大伙就要面临田老爷子发怒的场面。 想不到对于这样的安排,他还是不领情,不吃就是不吃,一群人忍住肚中燃烧的火,硬装著笑脸讨好他。 “你们这些混帐!不要胡乱告状,明明就是煮得太难吃了!”田渠再度怒吼,威力之强大,吓得不少人的手指“咻”地一声缩了回去。 不过大家可不甘愿这样被冤枉,仗著孙小姐在场,老爷子砍不了他们,个个开始愤慨地嘀咕起来,和室内顿时怨声载道。 “是吗!”佑雯冷冷地应了声,坐了下来,拿过田渠面前的碗筷,环顾了下四周,开始吃了起来。 吵闹的和室顿时安静下来了。 仆佣们控诉的目光一个个从老爷子身上跳开,转而聚焦在田佑雯那双没有停止动作的筷子,和她没有停止嚼动的嘴。 好像、好像很好吃啊…… 他们早就知道张大厨的手艺甚佳,但看到孙小姐吃饭的模样,更加觉得美味,连原本被骂饱的仆人也跟著饿了起来,心里又开始碎碎念。 这个田老头也真够没良心,让他们这群人在这里挨骂兼挨饿…… 田渠那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望著孙女一盘接一盘、没有间断的吃著,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不禁偷偷咽起口水,但基于面子问题,仍是摆著张臭脸,哼了一声,不悦地转过头去。 好不容易,田佑雯终于吞下最后一个小笼汤包,放下筷子,拍了拍肚子,表示吃饱了。 一旁的仆人赶忙递上玄米茶,殷勤地问著:“孙小姐,您要不要来点奶酪?抹茶口味的。” 她没有回答,缓缓瞥了田渠一眼,迳自喝了口玄米茶,半分钟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话。“您是对的。” “嗯?”田渠转头瞧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真难吃。” “啊?!”一旁的仆佣们惊叫出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听到这样的回答,陈允瑞也微抬起一边眉,不知田佑雯想玩什么把戏。 仆佣们暗暗地想,这怎么可能?孙小姐明明就吃得很快乐呀,怎么会站在老爷子那边呢? 而田老爷子则是乐得站起身,拍手大笑。“哈!我就说吧,你们这些没长味蕾的家伙真是找死了!” 田渠趾高气扬地插著腰大声嚷嚷著,然后再转向田佑雯,又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佑呀,你看看,这些人总是趁你不在,就欺负我一个老头子……” 众人瞪著眼睛看田老爷子睁眼说瞎话,却也敢怒不敢言。 这有如救星的孙小姐什么时候放弃当救世主了?竞选择去田老爷子的番邦。真是没有天理啊! “就是啊!这厨子真不应该。”田佑雯放下了茶杯,扫了众人一眼。“我看这样吧!张大厨,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再掌厨了。” 张大厨本来怀抱著希望,以为孙小姐这趟回来,会为自己主持公道,但听到的却是自己要失业了,他脸色苍白,震惊地倒退了一步,险些没跌坐在地上。 众人则是为张大厨抱不平,尤其看到老爷子那副得意的模样,更加令人火大,喧闹声又传了出来。 这张大厨温和敦厚,煮的东西又超好吃,如果真开除他,要他们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厨子啊? “孙小姐,您……真要开除张先生?”终于,一向代表众人发言的管家上前了,结巴地问道。 众人于是都住了嘴,静静地看向慢条斯理又拿起杯子喝茶的孙小姐,很紧张地等著她的答案…… 第七章 终于,田佑雯再度放下茶杯,看向管家,神情充满疑惑。“啊?我有说我要开除他吗?” “啊?”众人摸不著头绪,头顶三吋处皆冒出个大问号。 田佑雯微微一笑。“张大厨不拿锅铲,可也要帮忙切菜洗菜啊!” “那……那厨房由谁掌厨呢?”管家又疑惑的提问。 “我啊!”田佑雯爽快地说道。“这几天我就不回去了,留在家里煮饭,如何啊?爷爷?”她抬头向田渠请示,笑得好甜。 大伙儿一听,马上面露微笑,得意的睑全转向一旁脸色铁青的田渠。 他们知道孙小姐在打什么主意了! 孙小姐性子急,煮出来的东西大多半生不熟,厨艺可是出了名的烂呢! 同样的食材酱料,人家张大厨煮出来的成品可是让人食指大动,吃完还想再吃;而她煮出来的嘛,却是难吃得吓死人,菜肴上一公尺似乎还散发著妖气,连动筷子去夹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而孙小姐也深知自己这方面的不足,更深深认为泡面这种东西的发明就是为了她这种懒得煮饭又不会煮饭的人,所以根本不会动煮饭的念头。 如今她却主动提出要掌厨,当然是为了逼老爷子在她和张大厨之间做出抉择。 所有人都抱著看好戏的心态看著田渠一脸绿,痛快极了。 “怎么,爷爷,你不喜欢吃我煮的东西啊?”田佑雯眨著无辜漂亮的大眼睛,望向田渠。 “是、是啊,老爷子,您看看孙小姐多孝顺,您实在不应该拒绝她的好意。” 所有人都在一旁鼓吹著。 连一向憨厚的管家也憋著笑,在一旁帮腔,火上加油。“咱们生鱼片都在吃了,半生不熟的饭又算得了什么呢?” 田渠的脸在旁人轮流怂恿下,慢慢扭曲变形、越来越臭,沉默几秒钟后,终于说话了。“不行!开什么玩笑,我绝不能让我的孙女做粗活!” “可是爷爷,您也不喜欢张大厨煮的菜呀!这该如何是好呢?”田佑雯无奈地问道,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谁、谁说我不喜欢吃的?我只是最近天气比较热,胃口不好!”田渠理直气壮地说著。“好了,就这么决定,老张你给我继续煮饭,要是敢让我的宝贝孙女碰一下锅铲你试试看,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是,我明白了。”张大厨低著头领旨,不敢让老爷子看见他嘴角快要藏不住的笑容。 “好了,去去去,都回去做自己的事,咱们祖孙俩要聊天!”田渠一声令下,把人都赶走,省得待在这里看自己笑话。 大伙憋著笑,鱼贯而出。 陈允瑞则是又看了田佑雯一眼,才守分地走到和室外,拉上纸门。 “你分明是让我下不了台!” 人都闪了以后,田渠对田佑雯抱怨道。 田佑雯收起笑容,板起跟田渠一模一样的臭脸,瞪了他一眼。“死老头,日子过腻了是吧?我可先告诉你,你挂了以后,每年忌日你的贡品只有孔雀饼干一包,到时候你就不要托梦来怨我!” “我好凄凉啊……” “好啦,再多加一个苹果吧!不要讨价还价了。我忙得要死,还要特地跑回来处理你这种小不拉基的事情,你几岁人了,吃饭还要人家哄?”田佑雯不悦地碎碎念。 “好啦好啦,不要一回来就说教,这样会变成老太婆喔!”田渠似乎对其他话题比较感兴趣,拉著孙女用有些期待又兴奋的声音问道:“那个……你在台中有没有遇到什么不错的男人啊?” “没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直截了当地回答,口气不甚佳,脸颊却瞬间热烫起来。 可恶,为什么她脑中竟然马上浮现陈允瑞那头猪?他哪是什么好男人? “说得好!”田渠大表认同的声音却在下一秒转弱。“款……但是如果哪天你觉得哪个男人不错,记得跟我说。我无聊得要命,正好可以查查那人祖宗十八代,看看有没有贩毒啦、走私啦、诱拐小妹妹什么的,咱们虽是黑道世家,可是我对这些事情可是非常不认同的!” 田佑雯无言地沉默了半分钟,才道:“死老头,你尽管做你的白日梦吧!老娘我是不可能嫁人的。” “嫁人?”有如雷鸣的理直气壮的声音从田老爷子口中爆出,带著不可思议的声调叫道:“谁要你嫁人了?谁敢要你嫁我第一个剁了他!” “啊?”田佑雯疑惑地看向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让管家帮老头安排一下集团里的精神科门诊,先开点药吃吃。 田渠理直气壮的声音持续著。“我田渠的宝贝孙女怎么可以委屈嫁人?当然是男方入赘啊!” 田佑雯险些没将口中的玄米茶喷出,火爆地怒吼。“省省吧你!” “唉,你这孙女怎么这么不乖巧啊?”田渠吸了吸鼻子。“对了,既然男人的话题提起了……款,你的保镳怎么样啊?” 田佑雯扬眉,非常厌恶这个话题,没好气地回答。“烂毙了,给我找一堆麻烦。把他换掉。” 田渠的脸上充满好奇,还隐约有著看好戏的心态。“哦?是嘛?那小子做了什么?” “他……”田佑雯脸色难看地指著门外,却难以启齿。 “唉,想必是你刁难人家吧!”田渠叹了一口气,搬出长辈的架式。 “我哪有?!” “小佑啊,我们身为人家的雇主,要拥有识人的眼光、能忍的大度,千万不可以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对人家不好、处处为难啊!” 什、什么鸡毛蒜皮?田佑雯一股气闷在肚里却无从诉说,只能鄙夷地瞪了田渠一眼。“死老头,你给下头的人带来那么多麻烦,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我这是跟他们玩嘛!不能跟你这恰北北的姑娘家相提并论的!”他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田佑雯冷嗤了一声,端杯啜了口茶。“你最好现在把我看清楚一点,免得不久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田渠瞪大眼睛,故作吃惊样。“没那么夸张吧?” “当然有可能,在我把陈允瑞杀掉以后,我会去自首,以表示我是个有担当的人。”她的语气很强硬。 “这样啊……”田渠一脸为难地皱眉。“好吧,如果你这么坚持,那我也只好把他换掉了。虽然我对他比较放心,毕竟他也跟了你这么久了……” “我很坚持!快换掉!” “你可要想清楚喔!”田渠继续说著:“接替的人恐怕没有这种养眼的身材、帅气的面孔!” “我又不是在找牛郎!” 田渠又提醒道:“而且新人绝对不可能此他更了解你的习惯脾气,也说不定不会这般任劳任怨,你确定要换吗?” 田佑雯迟疑,不说话了。 看著孙女那副有气说不出的模样,田渠暗暗的笑了。“再考虑看看吧?毕竟这种事挺重要的。”田渠给她找台阶下。“好啦,你这几天应该都会待在这里吧?” “我明天一早就走!”她的语气表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啥?我的生日快到了,七十大寿耶!你给我待下来!”田老爷子不满地大声嚷嚷著。 “那也是下星期的事,到时候我再回来就好了。”她找借口回道,其实压根儿就把老头子的生日给忘了,现在突然听他提起,才有点心虚的想到。 “你少来,你下星期说不定就忘了!” 田佑雯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啦!你生曰过完我再回去。看在这恐怕是你最后一次过生日的份上。” “你尽量嘴硬没有关系。”老爷子笑得乐呵呵的。 奸不容易把孙女留住了,他这几天可要奸好留神她和陈允瑞那小子的互动啊! 虽然这不是他逼佑雯回来的最主要目的,但也是附加价值啊! 陈允瑞真不愧是他亲自挑选的,果然了不得,竟然把佑雯整得有气也说不出。 他好期待能看到些有趣的画面,一定比那些芭乐连续剧好看多了! ***bbs.***bbs.***bbs.*** 夜深入静,两个身影在田佑雯的房间门口碰头了。 “知道为什么我硬是要把佑雯抓回来吧?”田渠冷硬的声音问道。 “我明白。”陈允瑞回答道,护卫她的心态让他的脸更加深沉了。“我听说最近有不少人想找鹰集团麻烦。前几个礼拜还伤了几个鹰集团的重要干部。” 当陈允瑞知道这件事之后,便提高警觉,更谨慎小心,尤其是鹰集团一时之间还查不出是哪些人所为,只将范围锁定在与鹰集团交情匪浅的人,否则对方不会如此熟知近日来几场鹰集团私下举办的特别集会。 “那些王八羔子要惹事,总是会找特定的日子或集会,虽然他们现在的目标并不是放在佑雯身上,我也对你的能力很放心,不过还是让她回来的好。毕竟,这里人手多,她在我的视线所及之处,我也比较放心。” “您……有锁定特定的人物嘛?” “那些人行事十分谨慎,刻意避开我们的耳目,又似乎有其他头衔加以掩盖,短时间内实在查不出什么。”田渠有些恼怒。“你呢?有注意到什么吗?” f我其实有些怀疑言家……” “言家?你是说言苏基和他儿子言尉常?”田渠冷嗤一声。“不可能,凭他们两个胆小怕事的,是不可能有什么作为的。他们只是因为钱多,比较嚣张一些罢了。” “不过我发现言家的人脉很广,言尉常一下子就掌握到小姐来到中部的行踪。再说,就算主子无心惹事,可不代表‘底下’某些握有权力、仗著言家资源的人,不会做些胆大包天的事情,何况他们的手下有不少人,都来自上次被您一举歼灭的某个地方组织。” “是吗……”田渠审慎地想著这件事。“嗯……这倒是挺有道理的,我会找人盯著他们。” 陈允瑞的视线则是瞥向田佑雯紧闭的门板,神色忧心,眼神却充满了坚定。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机会! ***bbs.***bbs.***bbs.*** “来喔、来喔!吃得肥肥好过年喔——” 下午四点钟,主屋后院的鱼池旁,伫立著一个正在洒鱼饲料的纤丽身影,她一直洒,鱼一直吃,完全不知道这般吃下去,它们小小的肚皮是很容易胀破的。 田佑雯拍了拍沾满碎层的手,插腰看著池子里不怎么聪明的生物,兀自想著心事。 没有办法如预期般整治陈允瑞,让她一直觉得十分沮丧,可她偏偏就是没有那种陷害人的心机,唯一能够帮她的田老爷子又只想看戏,害她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为了表示她的不满,她还特意放出风声,表示她有跟老头子提过要把陈允瑞换掉,希望能藉此让陈允瑞那家伙行事小心一点,告诉他,她田佑雯可不是好惹的! 不过他完全没有一点点危机意识,反而觉得她的提议很有意思,看向她的眼神还充满了兴味! 真是可恶极了!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很大方的把陈允瑞扔给老头子当打杂,省得他老跟在自己身旁碍眼!不过…… 田佑雯看了看四周,突然觉得没有人跟在身边的日子实在有些无聊。没人帮她料理好一切、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任她唠叨、没有人几乎随时护著她…… 怎么回事?是因为太习惯于有他在身边了吗?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就很排斥他的呀! 而她习惯的,是随扈这个角色?还是陈允瑞这个人呢? 唉呀——不想了,怪天气吧!都是这种忽冷忽热的天气让她产生了这些奇怪的想法。 她望了望气派却寂寥的庭园四周,老头子懂得享受,整个后院采唐朝风格的庭园建筑,搞得气派又不失格调,但身在其中的她,反而觉得有些过度梦幻,茫茫然的。 这样美的景致,应该搭配那种长发飘飘、气质出众的古典忧郁美人,实在不适合她这个穿著随性、邋遢粗鲁的流氓妹…… “小佑!” 不远处传来田老爷子兴奋的声音,她转头,看著田老爷子健步如飞地往她这边走来,身后理所当然跟了一票跟班。 “孙小姐日安!”二十几名黑衣随扈整齐划一地向她致意。 田佑雯点头做为回应,目光不自觉放远,落在队伍最后头的陈允瑞身上,他一身简便的衬衫长裤,俊逸飒爽的装扮和容貌,突显他的与众不同。 他淡然的目光此刻也朝她直直看过来,准确对上她的视线,震得她有些愣住7.o “款,小佑,我这次生日,想来点不一样的。”田渠拉著她的袖子,急于分享他的计画。 “怎么?”她将注意力放回兴奋莫名的老头子身上,斜睨了陈允瑞一眼,打趣地问道:“你想看人妖秀吗?我可以叫陈允瑞扮给你看。” 田佑雯感受到陈允瑞不满的视线,觉得痛快极了,总算让她占了一次上风。 “不不不,我指的不是这种低俗的东西。我是想啊,生日那天,我们就别大肆铺张了,那些大鱼大肉的实在挺碍消化。” “你想怎样,就直说吧!”她最受不了老头子每次说话都要加以铺陈,啰哩啰唆扯一大堆。 “我生日那天下午想去喝个下午茶、吃个蛋糕就好了,而且不要一堆不怎么熟的人跟来。就我跟你,还有甩不掉的随扈。”田渠得意地报告他的想法。 田佑雯不解的扬眉。“老头,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这老头最喜欢的就是热闹,最爱的就是搞排场,怎么突然想走温情简单路线?必定有诈! “唉唉,你这孩子,怎么老是把人心想得这么险恶呢?这样是很要不得的。”田渠无奈地摊摊手。“我不过是想要和最亲的家人聚在一起,这是我老头子的小小心愿啊!” “好吧,姑且相信你,反正一开始我也说了,你想怎么样我都尽量配合,寿星最大嘛!”她缓缓降下警戒的眉。“对了,你想要什么东西当生日礼物?我下午要出去,顺便去挑。” “你一辈子留在高雄别走了!”田渠闪亮著眼睛期待著。 “你少跟我来这套,我还是去百货公司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轻度智障老人玩的玩具好了。” “没良心的孙女……”田老爷子惯用的装可怜表情又出现了,哭丧著脸继续往前走。 一大票随扈从她面前走过,田佑雯故意看向老头渐渐走远的身影,不去理会那个始终盯著她瞧的男人。 但即使不看他,身后那股压迫感却没有因此减少一分一毫。 而当陈允瑞终于走过她身旁时,田佑雯不禁浑身一震——他的手指轻刮过她柔嫩的掌心,引起一股莫名的酥麻。 做什么啊你—— 她应该要大声骂他的,但话到了嘴边,却自动消音。 她握起拳头,一种复杂的感觉浮上心头。 她到底是怎么了,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纵容他这般肆无忌惮地对她动手动脚? 难道……不不不,她怎么可能喜欢上他?不可能的! 田佑雯有些愣愣地坐了下来,任凭西风吹过面颊,却吹不散心头早已深植的归属感。 第八章 事实证明,回到家跟在剧团里的生活其实是差不多的,毕竟讨论八卦、探究别人隐私是人的普遍恶习。 在剧团里有单远暗地顺水推舟,回到家,变成老头子在暗中搞鬼。 不过早谙此道的田佑雯也有对策,干脆关在房间里不出来,避开外头越传越离谱的八卦。而就算陈允瑞进来了,那也是他们俩之间的事,犯不著演戏给大伙看。 田佑雯呈大字型躺在房间地板上,气闷地吐了好大一口气。 回家度假五天了,天天过著猪公一般的日子,好无聊啊! 同样是米虫的生活,在台中还比较有正事做。 叩。 一道简洁有力的敲门声响起。 田佑雯翻了翻白眼,很清楚只有谁才会敲门还故意这样要帅,无奈地说了声。“进来啦!” 今天一整天都没看到他的人,这会他自个儿来找她,实在不错,省得她一个人在这里干无聊。 甫有这种想法,她马上蹙起眉头。 可恶……她有病啊?暗自兴奋个什么劲儿?心还跳得这么急…… 陈允瑞打开门,看见躺在地上、完全不顾形象的人儿,无奈地笑了下,将刚刚从厨房送来的焦糖布丁放到她旁边。 她睁著圆亮的眼睛仰望他的俊容和强健的体魄,又暗自叹了口气。 难怪她最近觉得外头男人都变丑了,想必是因为她身边随时随地跟了一个会让至少十分之八的女性同胞扑上去的俊男啊! “什么东西?”她终于半撑起身子看他送来的东西,再度倒地哀号。“不要再拿好吃的东西引诱我了啦!会胖耶!” “你瘦,胖个五六公斤有什么关系。”陈允瑞轻声说道,随后大大方方在她的床铺坐下,吃著自己那份布丁。 老爷子对他还不错,言语里总是透露著「是个男人的话,就快点把我孙女把到手”。既然他老人家这么期待,他实在不太好意思让人家失望。 而主屋里的人好像都感受到老爷子的暗示,把自己当作“姑爷”来看,连孙小姐的点心时间,也准备他那一份。 田佑雯对陈允瑞过度随性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反弹。因为这些日子他谨守君子的本分,没再对她动手动脚的,再加上待在熟悉的地方,让她心情放松不少,也或许是心境上有了改变,没那么拒他于千里之外。 一切都是这么顺利又顺势,或许田佑雯也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渐渐变得自然。 她对他的论调极度不以为然。“什么!六公斤?你知道六公斤是多少吗?十斤猪肉耶!”她不悦地打量他忍俊不住的模样。“还有!是谁准你坐在我床上的?”她凶他,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自从发现自己心中对他的异样感受之后,每次见著他,总会不自主地手足无措起来,这是她没有办法忍受的温吞举止啊! 他暗笑著,滑下身坐到她旁边,伸手把又躺回地板的田佑雯拖啊拖,拖到自己身上,让她枕著自己的腿。 她抬眼瞪他。“不要逼我跟你一样恶心好吗?” 但说归说,这样躺著其实还挺舒服的。 怪了,自己是怎么回事?变得这么顺著他。 好啦,她承认,当初好险老头子要她再三考虑将他换掉的事,那实在是出自于她的一时冲动,万一老头子真帮她找了一个新保镳,说不定她会被对方的不识时务给气死。 好歹陈允瑞也跟她同班了这么多年,他对她了解的程度,远胜过她的预期。 他知道她对虾子过敏、知道她恨透了亮橘色和粉红色、知道她在雨天心情特别好……简直比老头子都还要了解她。 只不过——他们俩……真的适合在一起吗?他对她是认真的吗? 她心中有许多许多的矛盾和疑惑,但不至于让她感到困扰,或许是因为此刻的她在他怀里。 “你……”她仰首望他,发现他难得没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迳自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觉得抓不住他的失落。 “嗯?”他听见她在唤他,便将视线拉回,顺手拨掉她头发上的棉絮。 “你好像对我的事都很了解……” 他静静的没回话,等著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不过……我对你似乎一点也不了解。”她有些不自在的笑著。“你别看老头子那副老番癫的模样,他对他身边的人个性可都抓得很清楚,所以我才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仍没说话,不过田佑雯知道他笑了,因为他的眼睛微眯了下,嘴角轻轻的往上扬。 “你想了解我?”半晌后,他用低沉好听的声音问道。 她一听他的重点归纳,急于澄清。“什、什么想要了解,我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喂!你的手在干嘛?”她缩了缩脖子,用力拍掉那只在她颈间来回搔弄的手。 “我知道你怕痒。”他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丝兴味。 “谁、谁怕痒了?”她拒绝承认,因为太清楚以他那种恶劣的个性,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先嘴硬再说。 他质疑地扬起眉毛,二话不说探向她腰际,才轻触了下,她便像虾子一样跳了起来。 “干嘛啦!”她吼道,用手肘撞他。 陈允瑞紧抿著唇,克制自己狂笑的冲动,环住她的腰,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她最讨厌人家搔她痒了。 “哦?”他有些讶异的回问:“你想要更多是吧?直说就好了,这般拐弯抹角实在不像你的个性。” 田佑雯警戒地盯著他。 她认得这个眼神!他在动歪念头的时候,就是这种要笑不笑的模样!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她挣扎著要离开他的钳制,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说呢?”他语气甚轻地回问她,抱著她躺下,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扣著她的后脑,仰首吻住她,极尽挑逗之能事。 “晤!”她的反应不够快,被他堵个正著。“你、你这个无、无赖……” “是谁压在谁身上,嗯?”他把责任丢给她,暧昧地吻著她的唇,想看她恼羞成怒的娇俏模样。“不过,既然你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他搂著她翻身,交换位置,前臂支在她脸颊两侧,压住她的双腿不让她起身。 “你放开我啦!”他害她愈来愈紧张了。“我、我要生气啰!” 他笑了下,坐起身,没再压著她。 田佑雯拉著领口坐起来,整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哼了好大一声。 她的脸颊有红晕占据著,眼神有些迷蒙和恼怒。 “哪有人开这种玩笑的!”她开始谴责他。 “是不是玩笑,取决于你。”他淡淡地说著,将落在脚边那个她找不著的发夹递给她。 田佑雯的脸蓦地一红。“别说笑了,你不是那么幽默的人,不适合说笑话。” 他看向她,再度换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但她知道他不太高兴了,不想跟他这样对看著,别过脸去。 “你始终觉得我是闹著玩的?”他有些不悦地问道。 “难道不是?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我喜欢你’四个字啊!”她嘴硬著说著,刚稳下来的心跳如今又狂跳起来。 “你喜欢那种世俗的告白方式?”他的语气又冷硬了些,她可以想见他有多么不悦。 “至、至少那是文明的方法啊!不需要肉体接触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她暗喻他的野蛮。 “总归一句,你希望我用说的是吧?”他轻声问著。 “是啊!”她就算不够了解他,也知道那四个字是不可能从他那种冰山男的嘴里吐出来的,更何况,他不会稀罕那种承诺。 她只是想激他、为难他罢了。 “说不出来吧?” 她本来得意的轻笑著,突地眼前一黑,心头跟著一惊! 他、他捂住她的眼睛做什么? 即使有满腹的疑惑,她也没有说话,任他用暖热的大掌隔去所有光线。 少了视觉,其他的感觉瞬间灵敏起来。她感觉到他在她身边,靠得很近很近,粗重的气息就喷拂在她颈间。 “佑雯……”他低嗄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喃著。 她倒抽了一口气,全身泛起一阵战栗。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温柔的唤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好轻、好柔,像是请求、又像需索,告诉她他想要她,温存地轻抚过她身子的每一处。 她心头乱了,四周奸像什么都不存在,只有他,只有这般喜欢她的他…… 叩、叩!! 敲门声突然不识相地响起。 “孙小姐?” 田佑雯吓得跳起来,慌乱地整理衣服,故作镇定的前去开门。 “孙小姐,您的电话。”待田佑雯一打开门,管家恭敬地递上电话,偷偷瞄了一眼孙小姐房里的陈允瑞。 后者的脸色依然是那么难看,不悦地瞪著田佑雯手中的电话。 该不会是……自己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吧? 基于个人人身安全,管家确定孙小姐拿稳无线电话后,就快速闪人,去传递自己推敲出来的八卦新发展。 “喂?”田佑雯轻了轻喉咙,接起电话,顺道关上门,坐回原来的位子。 “是佑雯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惹人厌到极点的声音。 言尉常这只得瘟疫的猪! 她极度不悦地暗骂了声,不层让电话碰触到她耳朵,没好气地将电话直接往后扔到坐在她后头的陈允瑞身上,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陈允瑞拿起电话,望了田佑雯愤怒的脸蛋一眼,知道她是不喜欢对方却又不好挂电话,大致猜出是哪个家伙。 他按下免持听筒键,将它放到一旁,好整以暇地拉过田佑雯、搂进怀里,以弥补方才被打断的遗憾。 另一方的言尉常压根儿没发现自己是如此惹人厌,迳自说得高兴。“佑雯,看不出来像你这么大方的女孩,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冷冷地回道。 “别装了,我调查过了,那个号称是你男友的家伙,明明就是你的保镳嘛!你以为这一点小伎俩就能骗倒我吗?你欲拒还迎得太明显啰!” “欲拒还迎?你说谁啊?”听不下去的陈允瑞凉凉地代为回应。 言大少似乎吓了一大跳,恼怒地问:“你、你是谁?我在跟佑雯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亲爱的,我可以开口吗?”陈允瑞问田佑雯。 田佑雯憋著笑。“当然可以,我不和粗鄙、口出恶言的家伙说话的。” “言大少,现在我获得允许可以跟您对谈了,至于您刚刚问到本人的身分问题,我就是您提到的那个保镳。” 言尉常冷哼了声。“哦,就是那个骗子啊?” “跟贴身保镳谈恋爱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还让您特地打电话来关心实在太不好意思了。如果您这么质疑我和佑雯的关系,可以去请示田老爷子,他老人家早在好几年前就知道我要追佑雯,也应允了。” 田佑雯不知道陈允瑞说的都是真的,还暗自夸赞他的应变能力实在不错,用来应付这种仗势欺人、贪生怕死之徒实在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如果、万一他说的是真的…… 她非宰了那死老头不可! 电话那头的言大少似乎被陈允瑞一席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沉默好一会才道:“我言尉常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你想跟我作对最好有心理准备……” “姓言的!”田佑雯听他越说越离谱,很不悦地打断他的话。“你这句话是挑衅还是威胁?我劝你收回你的胡言乱语,否则就等于是跟鹰集团杠上了!我不相信你有这种能耐。”说完便气愤的切断通话。 “真是够了。”田佑雯不高兴地将电话踢得远远的。 “为这种人生气做什么?”他将装著布丁的盘子放到她手中,半敛的眸中有一丝火光。 “哼!” “不过,幸好他威胁的是我,如果他对你下挑战书的话,就算田老爷子不插手,也会有一堆人将他宰了以除后患。” “说得这么恐怖。”她笑笑的。“他只是嘴贱而已,没本事做出什么的。” “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你。”他轻柔且坚定地将她揽进怀中,在她耳边这般低喃承诺道。 她心头暖暖的,心情特好,不自觉对他微微一笑,头一次,轻易接受了他大男人式的保护。 ***bbs.***bbs.***bbs.*** 田老爷子的“生日茶会”在一家小规模的欧式咖啡馆举办,果真是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甚至谢绝了所有贺礼,完全有违他以往偏爱热闹的喜好。 田佑雯知道老头子想藉由这样的“牺牲”,让她允许他大啖这家咖啡馆名闻遐迩的起司蛋糕。 她太清楚他这种幼稚的个性了,不过看在他是寿星的份上,也没多说什么。 反正,今天吃的甜食份量就从他往后的点心里扣。 田佑雯瞥了眼又跑去拿蛋糕的老头子,暗自盘算著晚上时可以告知张大厨,未来整整一个月不需要准备老头子的饭后点心了。 “你要不要也点个蛋糕吃?”她转头问站在她身后的陈允瑞。“这里的黑森林蛋糕也很好吃。” 老头子的随扈们自动分成四桌,分坐在附近,享受得来不易的清闲和点心,反正整家店今儿个下午都被老头子包下来,不会有人进来的。 只有陈允瑞始终站在她的身后,而她也习惯了,知道以他这么牛的个性,也不会愿意离开的。 陈允瑞望了她盘中的蛋糕一眼,迅速地伸长手,用她的叉子切了一块,送进口中。 田佑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打他的后脑勺,“啪”地好大一声:“猪的!你你你……你干什么啦你!我不敢吃了啦!” “吻都吻过了……” “嘘——你还说!”她低嚷著,又再打他。 “说错了吗?” “猪!你再讲我就跟你翻脸!”二度打他,却打不出他的任何一点羞耻心,反倒是自己的脸红了。 可恶,为什么每次他都可以把这种事讲得这么理所当然? 世上被她打了还会笑的,恐怕也只有他了,脸皮真厚! “你们在玩什么?”端了满满一盘子蛋糕的田渠回来了。 “没有。”她又给了他一拳,这才稍稍算是泄愤完毕。 田渠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允瑞一眼,对田佑雯说道:“孩子啊!这小子给了你,就是任凭你处置的,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你没看到我刚才扁他?”她没好气地回答。 “我说的不只是这种普通的事情。除了打他骂他以外,你兴致来了,想要对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唷。”田渠说著,表情越来越暧昧。 察觉到他口气不太对劲的田佑雯皱了眉。“死老头,你又在讲什么疯话?” 田渠含下一整匙的提拉米苏。“我说的是事实啊,还是你对他强健的体魄没有兴趣?他应该是挺‘行’的。” 田佑雯涨红了脸。“你再说一次,我就跟你断绝祖孙关系!” “好嘛好嘛,我不说。”他移近她,在她耳边问道:“款,你老实说,这样条件的男人优不优?” “死老头,你真是够了!” 被惹怒的田佑雯嚷嚷著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陈允瑞也跟了上去。 “款?小佑,你上哪去?”田渠在后面唤道,笑意十足。正在兴头上的他,没有注意到外头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回家!”她火大地拉开咖啡馆的玻璃门。 此时,一台黑色的车从门前缓缓开过。 田佑雯顾著生气没多加注意,但跟在她身后的陈允瑞却看清了一切——驾驶座的车窗半开著,一截黑色的枪管伸了出来…… 第九章 砰、砰、砰—— 枪弹毫不留情地扫射过来,耳边尽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田佑雯只觉得陈允瑞快速压下她,然后几乎是同一刻,她的手臂有一道灼热感划过。 四周突然轰隆隆地躁动起来! “快追!” 闻声而至的田渠沉声命令道,原本不正经的表情早已不复存在,他快速跑到孙女身边,蹲了下来。“小佑!你怎么样了?” 田佑雯挣扎著想要站起来,全身却无力地半瘫在陈允瑞身上。 不,她不应该感到害怕的!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就在她五岁那年搬去和田老爷子住在一起不久,就曾经被人挟持过,对方举枪抵著她的头,但从头到尾她没叫过一声,也完全没有恐惧的表情,镇定得像是不知道只要对方扣下扳机,她的小命就会不见似的。 她也见过火拼的场面,一颗射向她胸口的子弹差点要了她的命。那时的她即使痛得几乎晕厥,却仍是咬著牙忍住,不让身旁的老爷子因为她而分神。 她明白事情的轻重,明白就是因为外界认为毁了她就能重挫田渠,所以她更不能有任何恐慌的神色、不能随意屈服! 但为何此刻的她却这般懦弱地趴伏在陈允瑞身上?这一点伤根本不算什么!这一点惊吓更打击不了她! 为什么这样依赖他?出事的那一瞬间,她脑中第一个呼叫的竟然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这么重要了? 她一向不信任男人的,她一向主张女人当自强的! 她一咬牙,硬是强逼自己站起来,捂著左臂,就如同每次受伤时一样说道:“我没事,伤得不深。” “我先送她回去。”陈允瑞一睑忧心的对田渠说道。 即使知道子弹只是擦过她的皮肉,陈允瑞还是赶紧扶搂住田佑雯的身子,更痛恨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辜负了对她的承诺。 他清楚地感觉到她正微微颤抖著,手劲不由得又收紧了些,却马上感受到她反射性地抗拒。 “先回家再说。”他冷冷地对她说道,硬是克制住自己语气中流露出的温柔,不让她觉得自己是个需要人家照顾的伤患。 她这田家人的性格跟田渠可真是一样固执,自尊心强得不得了,拒绝跟“弱者”两个字扯上关系。 但当他瞥见微微从她伤口处渗出的血丝时,怒火和懊恼开始缓缓在心头累积。 陈允瑞扶著田佑雯进车以后,就没再碰她,满脸阴沉地迳自看向窗外,这让原本心绪有些不定的田佑雯有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甚至已经有心思猜想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到了主屋,他伸手就要抱她下车。 “款,放开我啦,我自己走就好!”田佑雯挣扎著,却仍是被他抱著走,完全无法挣脱。 她突然意识到——若是要使蛮力,她怎会是他的对手? 陈允瑞无视于主屋内许多惊讶地停住手边动作的人们,抱著她进入陈允瑞自己的房间,将她放上角落的椅子让她坐下,自个儿开始在房内走来走去找东西。 田佑雯这辈子从没这么淑女过,安静地端坐在椅子上,一双大眼无辜又疑惑地随著陈允瑞快速移动的身形转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甚至不敢开口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她心中深感不平!田渠那人人惧怕的死老头她都敢当面顶撞了,凭什么陈允瑞竟然有本事一句话都不说,便让她乖乖坐好不说话? 那个忙碌的身影在她仍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时,已经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猛一抬头,差点同他撞上,只能很窝囊地再度低头。 陈允瑞没有多大的反应,仍是沉著一张脸,拿起湿毛巾,伸手想拉开田佑雯捂住左臂的手。“我看看。” 她反射性地闪躲,慌乱地嘴硬道:“我没事啦!” “啧,让我看看。”陈允瑞脸色阴沉地拉下她遮掩的手,没有太多的耐性跟她拉扯。 但田佑雯叽哩呱啦地嚷著,忙著躲开他,没有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唉唷,你不要多事啦!我自己用就好了……” “手拿开!” 他终于耐性告罄地大声吼她,果然成功镇住她所有动作,她乖乖听话,自动将手挪开让他审视灾情。 陈允瑞看到她的伤口,拿起湿毛巾擦掉伤口边已经干涸的血迹。 “你凶什么凶……”田佑雯摸了摸仍嗡嗡叫的耳朵,咕哝了句。 陈允瑞望了她一眼,深深吐了口气稳住情绪,半晌后才轻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个性。” 田佑雯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就是嘛!他就是这种人!什么都不明讲,嘴巴不知道是长来做什么的,只会死著一张脸,就算关心人也只会用这种死方式…… “谁、谁知道你在想什么!”田佑雯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为陈允瑞的行为做分析,忙打住思绪嘴硬地回道。 陈允瑞的视线仍落在那道不深却怵目惊心的血痕上,浓眉因恼怒而拧得死紧。 她轻轻叹了一声,抬手至他紧蹙的眉间,难得的柔声道:“我没事的,你把我保护得很好,真的。” 他避开她的视线,半抿著唇,没有说话,小心翼翼帮她上药,手有些不稳的轻颤著。 “款,你是在怕什么?”她半揶揄著,但知道他是因为自责,也心疼她、怕再伤到她。“我从小到大就是这般坑坑疤疤的,不怕痛的。” 他仍是没有说话,擦完药后,这才望向她。 不顾她的错愕,他突兀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搂著。 田佑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突然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但就这样被搂著,她觉得始终忐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她知道自己不是没有恐惧的。事情发生时,她的坚强都是表像,因为她拒绝在外人面前示弱。但她心底深处是依赖且信任眼前这个男人的。 陈允瑞还是没有说话,约一分钟后,放开她,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bbs.***bbs.***bbs.*** 鹰集团上上下下因为这起枪击事件,完全进入戒备状态,动员所有人力追查凶手。 而对于嫌犯的掌握,也有了眉目——根据眼尖的陈允瑞提供嫌犯大致的长相,以及他们所开的车和使用的枪型,已经查出几桩符合的交易,只消再花一些时间,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大家本以为孙小姐会极为火大,急著想知道是谁这么不要命了,但孙小姐完全没有震怒,好像中弹的不是她似的,反而像是做错了事情般总盯著阎王脸的陈允瑞猛瞧,而后者则是死著一张冰霜脸,什么也不说。 在锁定几个犯罪嫌疑人后,原本大怒的田渠也不气了,心疼孙女受伤的罪恶感也几乎一扫而空,还光明正大吃了一大堆甜食,反正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陈允瑞身上,不会管他,呵呵! 而田佑雯简直变成了乖宝宝,每天晚上九点半准时去陈允瑞房间报到,让他帮她擦药。 此刻,陈允瑞站在田佑雯的房门外,不知在犹豫什么,迟迟不敲门进去。 “怎么不进去?” 身后突然响起田渠的声音,陈允瑞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礼貌地微微躬身。 田渠站在陈允瑞面前,听到房里田佑雯在讲电话的声音,微微一笑。 陈允瑞没回老爷子的话,瞥了门板一眼。自从那次枪击事件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田佑雯。 “其实,我跟你有一样的恐惧。”田渠继续说道:“我本以为自己是不可能有这种情绪的,直到我看到有人举枪抵著她的头,我完全不敢想像失去她的我会变得怎么样。当人拥有喜爱的人事物,也同时产生了失去的恐惧,这是很正常的。” “她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陈允瑞微微咬牙。 知道她身边存在著危险是一回事,见到她涉险又是另一回事。 田渠微叹,眼眶有些泛红。“算是我这个老人的自私和矛盾吧!我希望她留在我身边,却又担心她会有危险。所以我安排你在她身边,尤其放心把她交给喜欢她的你,也知道若不是像你这般强势的人,她是不肯屈服的。她跟我很像,但我不希望她走跟我一样的路。这一点就由你来改变了。” 陈允瑞看著自己的手,上头有些擦伤,是那天抱著她扑倒在地时弄伤的。 “唉,年纪大了,竟然这样感性起来,真可耻。”田渠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一手搭上陈允瑞的肩,露出大家比较习惯的为老不尊面孔。 “少年仔,里头的姑娘是我田渠的宝贝孙女,我知道你哈她很久了,你们八成除了测试床铺柔软度以外的事情也都做过了,今天咧,我就私下把她许给你。是个男人的话,就把她留到明天早上。” 陈允瑞瞥了眼活像个皮条客一样的田老爷子,冷声道:“我不入赘。” 田渠不耐烦地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啦好啦,算我吃亏,只要你有本事,我就把她送给你,你可不要进去跟她盖棉被纯聊天啊!真是的,也不知道对你这么好要干嘛,你最好给我当心点,敢让她受一点委屈我就直接毙了你!”他踱步远去后,还边走边念道:“真是门赔本生意。” 陈允瑞微微扬起浅笑,转动门把进房,看向背对著他坐在窗前、仍在讲电话的田佑雯。 “对啦,我还要留一阵子……什么干嘛?养伤啦……老娘我美美的脸受伤见不得人行不行?……什么度蜜月?死单远你欠打喔……你再笑!等我回去就跟你算总帐!” 陈允瑞缓缓走到她身边,拉下她肩上的衣袖,俯身吻她。 田佑雯被不知何时闯进来的他吓得跳起来,慌乱地握紧险些滑落的电话,半转身惊愕地望向他,忙捂住电话说道:“我、我在讲电话!” 天,希望单远不要意识到她在电话这端的“忙碌”,否则不知那小子又会向团员们传出怎样的惊世奇闻来。 他丝毫不理会,抽掉她手中的电话,结束通话,捧著她的脸蛋,继续吻著。 “你……你这是做什么?”她意识到他的不寻常。 他稍稍离开她的唇,仅轻抵著,呢喃著。“我好久没有吻你了……” “才三天而已,哪门子的久?”她微红著脸,不以为然的反驳著。 “你还数?”他的问句中有著笑意。 “我、我只是阐述事实!” 他笑了,轻吻著她的颈,宽厚的大掌一吋吋抚上她敏感的腰际。 “唔……” 田佑雯反应不及,本想反抗,却马上被挑逗得糊里糊涂、手足无措,只能在他怀里磨赠。 她觉得浑身一阵酥软,知道要快些把他推开,但推拒的小手只轻压住他的大掌后就无法再做什么。 陈允瑞低叹了声,火热的大掌熨上她的身子,抚上她冰凉柔嫩的肌肤。 “你、你不要乱摸……很痒……”她轻轻喘息,扭动著身子,断断续续地抗议道。本来是要骂人的,但话一出口,却不知道为什么全糊成一团,引来他的轻笑。 他的吻并不急促,却令人难以抗拒,将她融了、化了,脑筋里想的都是他、只有他…… “可以吗?”他粗嗄著声音问著。 “什么?”她一时没有会意过来他的意思。 他勉强停下来正进行的一切,额抵著她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田佑雯的脑筋这时比较清醒一点了,微红著脸道:“这、这种事情还要请示,你的人品还真高尚啊。” 他的唇触著她的,轻柔地挑逗著。“我不是圣人,但我不会做出强迫你的自私行为。” “强迫?”觉得自己被看轻了的田佑雯哼地一声笑出来,语气满是不层。“我谅你也没有这个胆。” 这里可是她鹰集团的地盘耶!他不敢乱来的,看他这几天来君子般的举止就知道了。 陈允瑞的嘴角微微上扬,有些不甘被挑衅,好意提醒她。“有些话,还是别说为妙。” “是吗?”她嘴角扬得高高的,露出脸颊上的小酒窝,一手开始解著陈允瑞的衬衫扣子,证明自己不是怕事的那一方。 但她料错了,也或许是她这几天安逸惯了,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并不是个可以小觑的对象! 陈允瑞牢牢抓住她的手,另一手往她脚窝一勾,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站起身,对她勾出一抹笑。 “你放开我啦!”田佑雯吓得挥舞四肢。 “你自找的,爱玩火就得负责灭火。”陈允瑞将她压倒在床上,俊脸凑到她面前,难得笑得如此奸诈。“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有种你把我吃了!”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认输的田佑雯连想都没想,就丢出了挑战书。 “很好。”他在她耳边低语。“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她她……她刚刚说了什么啊? 当她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再度袭来时,不禁惊恐的后侮了…… ***bbs.***bbs.***bbs.*** 翌日早晨 “几点了……” 田佑雯揉著眼睛,伸长了手在床头柜摸索,好不容易让她构到闹钟,拿到面前恍惚地瞧著。“六点半……老天,竟然已经早上了……” 她持续呆愣著,突然觉得床好像小了许多. 她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望去,顿时清醒了一大半。 对喔,差点忘了有别人在床上。 真是的……陈允瑞这家伙也不睡过去一点…… 她转向他,死盯著他的脸瞧,因为自己头下多了一个枕头垫著,她可以稍稍由上往下瞧他。 闭著眼睛的他,看起来比平时更为冷硬,少了那双偶尔会对她释放温柔的眼睛,他看起来更凶了。 竟然败在他手下,真是始料末及的事。如果自己被他吃干抹净的事情传到江湖上,教她怎么立足啊? 老天,她还得先承受鹰集团上上下下的议论…… 虽说是她挑衅在先,可是他也不需要证明自己的实践力有多高啊!根本就是饿虎扑羊,让她连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秋冬之际的早晨,寒意十足,她不禁拉高了被子,但赤裸的身子仍觉得冷,她微微张望了四周,找不著自己的衣服,却看见他的t恤。 算了,将就著穿吧! 她套上他的衣服,再度缩回被窝里。 脚指冰冷的感觉不太好受,她干脆缠住他的双脚,借点他的体温来用用。 “你的脚一直很不安分喔。”“正在睡觉”的陈允瑞突然开口了,半撑起身子懒洋洋地瞧她。 她不太甘心地在被窝里将脚挪高,往他的大腿踢去,却踹了个空,反而被他夹住。 “你装睡?”攻击失败的田佑雯质问他。 他噗哧笑了声.“什么装睡,你磨牙的声音那么大,我怎么睡得著?只能闭目养神!”.  “谁磨牙了……唉,你不要压著我的脚啦……我要起来了。” 他放开她,让她下了床,看著包裹在他宽大衣服中、亦显娇小的她,不禁失笑。“你穿我的衣服?” “我找不到我的……”她站在他面前。 “也好,难得看到这种有趣的画面。”他伸手抚上她。“别动啊,我找找看你的腰在哪。” “住手啦你,昨晚还玩不够啊?”她闪躲著。“真是疯子,连续三天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就突然……” “对不起。”他环住她,轻声地道。 她一愣,知道他说得是那天的事情。“那又不是你的错……” “那种害怕的感觉,我这辈子不想再受一次。” 她抚著他的背。“没事了,我不是说了吗?” “凶手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已经知道是谁了吗?” 田佑雯这时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重要的问题。 “嗯。”陈允瑞一脸正色的说著:“是言苏基的手下,不过这件事不是他们父子俩指使的。那些人是之前被鹰集团歼灭的组织中的成员。” 田佑雯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狡诈。“言尉常知道此事吗?” “还不知道,但在我们确切拿到完整的证据、抓到人之前,会先行告知。” 田佑雯狡诈的笑加深,还多了一抹笑容。“什么告知?虽然不是言家父子的错,不过我们可以兴师问罪啊!那些毕竟是他们的底下人。” “嗯?”陈允瑞一愣。 田佑雯慢条斯理地说了:“谁都知道言家父子胆小怕事,拿这点来吓唬他们,不是挺好玩的吗?看那个言大少还敢不敢来烦我。” 陈允瑞微微一笑,对这个提议挺赞同。 “啊,不过证据确凿之前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吧?剧团的事情怎么办?”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有要事要办。 “你不是同单远说要多待几天麻?而且其实你的工作是编剧,不是打杂,不要紧的,你剧本早就完成了,公演那天再回去就好。” “这样不好吧……”有些被说动的田佑雯迟疑著。 “陪陪老爷子也好,他这几天也很担心你。” “胡说,他明明吃甜食吃得很高兴,我都有看到!”她反驳著,但再度偎进他怀里的举动却说明了她愿意留下来。 陈允瑞的嘴角滑出了一道不寻常的弧度。 他心中想的是那个他不甚满意的剧本——那个践踏他的剧本,实在应该趁她不在时,好好改一改结局了…… 尾声 田佑雯度过一段轻松快乐的假期。 言家父子觊觎鹰集团庞大资产,雇用杀手,射伤鹰集团田小姐——陈允瑞在逮到凶手后,造了这样的谣言,并大肆宣传。 如预料中的,言尉常和他爹言苏基吓得立刻前来请罪,只差没跪在鹰集团大门前喊冤,原本飞扬跋扈的态度如今荡然无存。 田渠那张冷脸更加深了他们的恐惧,贪生怕死的父子俩差点晕死在大伙面前。 “佑、佑雯,你知道我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害你的事的,你帮我说说情啊!那些只是我们的手下!我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做出这种事!” “‘雯’这两个字是你叫的嘛?”言苏基自动自发地教训儿子。 “我知道你的目标不是我,应该是陈允瑞吧?你之前威胁过他的。”田佑雯坐在高脚椅上磨指甲,懒洋洋地应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是我不识抬举,嫉妒陈先生和田小姐是如此相配,才口出恶言,但我绝对没有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啊!”言尉常冷汗直冒,忙转向一旁的陈允瑞。“陈先生,您不会跟我这种人计较的,对吧?” “好吧,谅你们这种孬人也不会有这种胆。”田渠见孙女玩得差不多了,才冷声说道。 “是啊是啊,田老爷子英明啊!”父子俩齐声嚷道。 “好了好了,快滚吧!” 田佑雯在见到言家父子跌跌撞撞离去后,再也克制不住地笑了。 “开心吗?”陈允瑞轻搂著她。 她乐呵呵地笑著,在他怀里点头。 “好啦,你们两个要肉麻进房间去,别在我面前这样恶心。”田渠在一旁发牢骚。 田佑雯不理会爷爷的冷嘲热讽,迳自将身后一个纸袋递给他。“给你的,老头子.” “什么东西?”田渠扬起眉。 “补给你的生日礼物。活到七十岁了,难得今年低调过生日,却被扫了兴,实在应该补偿补偿。里头是一条领带,保证好看,因为是我亲自挑的。” 田渠愣愣地望著袋中的礼物,嘴硬地道:“你这孩子三八什么,已经没多少钱了还摆阔……” “唉,感动就承认啦!” 田渠瞪向她。“你以为我会稀罕这东西吗?扫个兴算什么,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明不明白啊……” “好啦好啦,要哭趁现在,待会被其他人看到,就丢脸了。” “你管我!” 陈允瑞有些无奈地看著两个同样嘴硬的祖孙俩斗嘴,迳自算著日子。 唷,下下礼拜就是公演啦! 好戏要上场了—— ***bbs.***bbs.***bbs.*** 两个星期后 “咳、咳。” 田佑雯听见咳嗽声,问那个冷著一张脸的咳嗽男。“感冒啦?” “嗯。” 田佑雯没说什么,继续热牛奶准备泡个热可可暖暖胃,两分钟后,端一杯出来给陈允瑞。 陈允瑞盯著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疑惑兼有些恶心的表情看向佑雯。 早耳闻田家小姐的厨艺惊死人的烂,可没想到竟然能把热可可煮成这副德性! “牛奶加川贝枇杷膏啦,枇把膏放在冰箱太冷了,所以加热牛奶。” 陈允瑞更是瞪大眼睛,十分坚决地将它搁到一旁,拒喝。 “快点喝下去,待会你如果一直咳嗽会影响观众!快快快,再两个小时就要开演了,我们得去帮忙。” “这么恶心的组合,鬼才敢喝。”他沙哑著声音说道。 “啧!啊你是没有听过牛奶加蜂蜜喔?川贝枇杷膏里头也有蜂蜜啊!”她理直气壮地说著。 陈允瑞完全不苟同这种歪理,但田佑雯虎视眈眈地看著他,没办法,只好憋著气把它灌下去。 “好啦好啦,走人!”她围上围巾,拖著他出门。 陈允瑞抹著嘴,完全不愿承认自己喝下那杯恶心液体的事实。 算了,不跟她计较,等待会戏开演了,就知道谁占上风了。 三个小时后 “自始至终,你那些让我心醉的言语皆是虚假的,教我如何相信你?”一个凄楚的声音说著。 “但爱情是不由自主的,你的慧黠、你的聪慧让我看见你美丽面孔下独一无二的灵魂,我的确欺骗了你,但我庆幸我欺骗了你,因为我因此发现真爱的形貌。”另一个声音有些哽咽地说著。 “不,别再欺骗我了,我曾是这样的爱你,但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后,我不要再爱了,我的心就这么一个,曾经无怨无悔地奉献给你,但是它碎了,我已一无所有,而你的诡计达成了,放我走吧!” “不,你的心并没有碎,它还在我胸口,它只是胆怯了……从今以后我会加倍疼惜你,英台,吾妻,成就你的心,也让我补偿你……” lune剧团的台柱——连韵涵,根本就是个天才型的演员,那副悲恸的模样,哀伤的腔调,加上弦乐器的搭配,台下的观众一致吸著鼻子,跟左右邻居借面纸。 田佑雯站在角落,瞪著跟大多数人一样含著泪水的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台上的演出。 怎么回事?这根本跟她所写的内容完全不一样啊!这种悲伤的剧情,不是她有办法写得出来的……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单远哪有这个胆子敢改她的剧本? “让两个相爱的人分离,你舍得吗?”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靠在她耳边说著,顺手搂住她。 她吓了一跳,吸著鼻子,回瞪身旁的陈允瑞一眼。“难不成是你改的?” “我的主意,单远写的对白。” 他知道她的一切,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小事——她看似粗线条,却很容易被悲伤的剧情惹哭。 “难怪你一直把我绑在南部,不让我回家。”她低声骂道:“就知道是你们两个改的,对话这么洒狗血,烂死了。” “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你舍得让两颗相恋的心硬生生被拆散吗?”陈允瑞的手环著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下巴轻抵在她的肩上,悄声在她耳边说著跟台上梁山伯相同的台词。 “你想入赘田家啊?”她有些动容了,但仍是没好气地问。 “老爷子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了。” 她不可置信地回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在你房里过夜的那天。不过,在我高中的时候,他就默许我追你了。” 田佑雯得用十足的力量克制自己没有吼出声。“啊?那次你跟言尉常说的话是真的?该死的,我一定要宰了那死老头,竟敢这样设计我!” “呵。” “你笑什么?我可告诉你,老头子左右不了我什么,要不要跟你在一起是我的自由,我可是随时都可以把你踢走的。” 陈允瑞才要回话,台上的梁山伯终于感动了祝英台,两人相拥,在悠扬的乐曲下落幕,四周传来如雷的掌声。 “快点,我得上台去谢幕。”她绕进后台,排在工作人员的后方。 “佑雯……”他紧跟著她,反抓住她的手,轻声唤道。 她迅速地回望他一下。“干嘛啦?有事情等会再说……”话还没说完,便突然被他拖进怀里,二话不说扣著她的下巴便深深吻下。 “咿唔咿唔唔……”她挣扎著,却被他抓得更紧。 好不容易,他离开她的唇,但还是离她很近很近,邪恶地看著她涨红的双颊。 “你!”她指控的手指又举起了。 “随时会把我踢走是吧?” “你以为我不敢?” “不,我挺相信你的能耐……不过,我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什、什么能力……” 他轻轻搂住她。“我那么喜欢你,一直以来都是,如今你在我的手中,我怎会甘心放你走?你尽管踢我踹我、拿剧本砸我、使出你的十八般武艺,但别忘了,我一定有能耐把你跟我绑在一起.” 她呆愣地听著,过了三秒后,沉下脸。“什么绑?真龌龊。” 他也愣住。这女人,他跟她讲正经事、剖开真心跟她告白,这种一生不会碰到几次的可贵机会,她竟然给他断章取义?“会觉得龌龊的才是龌龊的人,还是你想试试被绑的滋味?我们可以马上回家。” 她吓得忙往后退。“你不要过来喔……你感冒了,会传染给我。” “你的加味牛奶很有效,我已经好了大半。还是说……你怕了?”他阴险地笑著,十分了解自己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猪的,谁怕你了!”果然,她受不了激将法的挑衅,再度败在他手里。 “那好,咱们不用谢幕,也不用参加庆功宴了,这就回家去吧。”他拉著她的手便往外走。“这几个礼拜你以不要惊动主屋里的人为由,不让我碰你,多少都会有些生疏,我得好好重新跟你培养感情,彼此认识认识。” 田佑雯呆愣地让他拖著,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怎么就这么好骗?一下被他甩个小饵就上勾了。 她田佑雯叱吒江湖这么多年,竟还是栽在他的脚下?她这辈子恐怕是脱离不了他的魔掌了…… 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喔…… 她任他暖热的大掌在这冷冽的天中握著她的,心底漾起丝丝幸福的感觉,仍有些微红的脸蛋浮上甜蜜的笑容。 谁又猜想得到呢?她竟和他成为专属于对方的那个人。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佟月最新力作! 怪痞的歪理 佟小月 没有生书宝宝的这五个月,几乎所有的悲惨事都给佟小月遇上了。 让咱挑些重大的来提。 首先是七八月……但那太悲惨了,也会正中很多人的痛楚,跳过。 九月,佟小月毕生的第一次车祸那天给老哥用机车载,不知道是啥原因,当佟小月坐上后座,机车无法控制,我们两个连车一起摔倒,超痛……佟小月手臂上那个像是烤焦鱼皮一般丑丑的疤,到现在都还看得到咧! 再来,十月,有个剁万刀的家伙,竟然盗用佟小月在yahoo的帐号,把个人资料都改了,害佟小月没有办法登入。 太可恨了! 信箱没有办法进去是小事,但最心疼的莫过于佟小月经营三个多月的部落格,因为无法登入而等于报废了。 我的心血结晶啊! 里头有好多好多的东西,怎么这样啊?! 但……抱头狂叫的佟小月突然发现一件事情!这种完全毁灭、得重新来过的感觉实在给他很熟悉耶! 佟小月于是暂停哀伤,坐在电脑前面皱眉,在脑子里挖呀挖,想要找出这种熟悉感的印象。 然后,想到了! 这种像是被原子弹击中,满目疮痍、令人欲哭无泪兼傻眼、巴不得一头撞死的情况,不就跟每次电脑当机或凸槌时,几十页的内容完全不见的悲剧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难道说……佟小月一辈子都和这种事情脱不了关系?! 真悲惨…… 但也好在这样的毁灭状况佟小月已经遇多了,可以马上从悲伤爬出,著手整治灾难,不过也还是花了我四、五个小时才把所有的内容搬到天空部落格去。 然后在清晨望著完工的新部落格,安慰自己说,不错啦……还挺漂亮的,而且不需要加入会员也可以留言和回应。 唉,最近实在很不顺心啊! 早在截稿日期前约三个星期,佟小月就已经把这部稿子完成寄出,唯一的感觉不是如释重负的轻松,而是更多的压力与不安,因为佟小月自己深知这部稿子的缺陷啊! 所以当编编很婉转地跟我提出它数不清的缺点时,让我有了毅然决然全打掉重写的勇气。 而经过检讨以后,思路被堵住的主要原因在于佟小月八、九月时,心情甚差,无法掰出搞笑的内容。 心情真的是会影响一切啊…… 因为还不习惯这种起伏甚大的生活,好事与坏事几乎以一个星期为单位,像回转寿司般来回替换著,让佟小月一度觉得自己快被毁灭了。 msn上的朋友一天到晚听佟小月狂叫——我的搞笑能力变差了! 真可怜大家了。 于是佟小月采取了“心灵放任政策”来应付这样的状况—— 心情好的时候,就写搞笑的内容;心情差的时候,就写悲情走向的故事。 根据物极必反原理,当内在与外界的悲惨情况一并冲击,反而会衍生出亢奋的欢喜情绪(是是是……佟小月本来就不太正常)! 换言之,本人将两部截然不同类型的小说一并写、齐头并进,在忽喜忽悲间完成稿件(离佟小月远一点,她是变态)。 而在赶稿的三个星期中,终于归纳出几个激发搞笑能力的来源—— 乱掰、扭曲原意以及言语替换,而佟小月为了培养这些能力,将目标放在msn上天天上线、又每每过了养肝时间(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才会睡觉的阿桑(性别:女)身上。 阿桑的脸看起来就像是本书的陈允瑞一样,冷冷的、酷酷的,而佟小月自高一开学看到阿桑同学,就把“让阿桑笑”视为终身大事,而每每看到msn上阿桑被佟小月惹出掉下巴式笑容(xdddddd)就很有成就感。 换言之,阿桑是佟小月完成这部稿件的大功臣喔! 也谢谢大家支持佟小月的作品,咱们下次见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