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错》 楔子 “衣家庄”世代男丁单薄,甚难拥有众多子孙开枝散叶,可“衣家庄”在江湖上却仍赫赫有名,只消有人提起“衣家”二字,众人便会立即想到大名顶顶的“衣家庄”,不做其他联想。 “衣家庄”之所以名气响亮,并非家学渊源,拥有绝世武功,也非衣家男丁特别出众、鹤立鸡群、世代在朝为官。衣家之所以有名,在于他们的女人。 衣家的男人个个长得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貌似潘安,可是一旦和衣家的女人相较,就好比是杂草与名花了。衣家女子个个国色天香、姿态婀娜、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王侯将相、英雄好汉的心魂。 衣家女人的美令男人赞叹,令女人羡妒。当她们出现时,世间所有绚丽的光采都及不上她们的万分之一;当她们开口说话时,连出谷黄莺的欢唱声都为之逊色。 有人说,衣家的女人是上天赐予世间男子最美好的梦幻,光是远远地看她们一眼,便会觉得这世间是美好、纯净、无瑕的。 有人说,光是能见上她们一眼,已是祖上三代积来的福分;若是能和她们说上一句话,更得修上八辈子;若是能一亲芳泽呢?那可能得修上几百世了! 正因为“衣家庄”女人出众的美丽,久而久之,世人又称“衣家庄”为“美人庄” 妄想一亲芳泽的人多如牛毛,可真正能娶衣家女人为妻的不是王公贵族便是英雄豪杰,也唯有出众的英雄人物方配得上貌美如花的衣家女人。 遐想归遐想,想要得到衣家女人总得先掂掂自个儿的斤两,免得自取其辱、贻笑大方。 那么衣家的女人呢?集世人目光于一身的她们,又会有怎样的想法呢?真是庆幸拥有过人的美貌,受天下英雄人物爱慕吗?抑或者,她们宁可当个平凡的女人,出生在乎凡的家庭,与心所相属的心爱男子相守一生呢? 第一章 “我不嫁!我不嫁!”衣幻曦尖叫着把桌上的菊糕、千层饼、蜜玫瑰、蜜八宝和碧萝春全数扫落在地,砸了个稀巴烂,美丽的脸庞写满怒意。 “我的宝贝儿!别恼、别气,你听爹爹说。”衣桦耀小心翼翼地哄着发火的女儿。 “我不听!不听!”衣幻曦火气正旺,哪听得下父亲说的话。 “你不听也不成呀,你晓得的,这门亲事是在你小时候就订下的,现下冀连城拿着信物上门来了,你却说不嫁,这……这叫爹爹如何向他交代?”衣桦耀一脸为难地看着女儿。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爹,这门亲事是你当年订下的,现下我不想嫁他,随便你要编造什么理由,回绝了他便是!”衣幻曦打定了主意,不嫁就是不嫁,任谁来说项都没用! “还怎成?咱们江湖中人最是讲信用了,所谓一诺千金,这门亲事既已订下,岂可反悔?”衣桦耀一脸苦口婆心的表情,劝女儿回心转意。 “是啊!倘若冀家没遭到灭门,我自然很乐意嫁给冀连城为妻,可现下的冀家什么都没有了!爹,我听底下的丫鬟说,那冀连城一身落魄地上门,连个奴仆伴在身边都没有,这样的人我衣幻曦焉能下嫁?”光想到冀连城的寒酸样,她就头皮发麻。 “嘘!你小声点儿,当心教旁人听去。”衣桦耀忙要女儿放低音量,免得被冀连城听见,那衣家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 “我衣幻曦敢说就不怕人听!难道我有说错吗?冀连城的确是落魄寒酸,他竟还有脸踏进咱们衣家的大门?今日的冀家可不是当年名满天下的冀家了,他凭什么认为我就该履行你们当年的约定,不嫁予他!”一谈起冀连城,她便不屑地嗤之以鼻,仿佛是在谈论路上惹人厌的乞儿般。 “宝贝儿,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冀连城吗?当年他上门来,你们在一起不是玩得很开心吗?”若不履行两家的婚约,事情传了出去,衣家将千夫所指。衣家百年来建立起的声誉,可不能毁在这事儿上。 “我小时候的订亲对像冀连城,是人人会竖起大拇指称颂的英俊少侠,那时他可还是‘冀家庄’的少庄主,嫁给他不会委屈了我,我自然开心。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依凭我的容貌,嫁进宫里为妃都绰绰有余了。爹,你不会以为我肯跟着他餐风露宿地过着贫困的日子吧?”衣幻曦受不了贫穷,她未曾过过苦日子,也不想去过。从小到大,她认定了自己的丈夫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是人中之龙,她则是人人欣羡的贵夫人,从来都没料想过冀家会在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而当冀家毁去之时,她自认与冀连城的婚约亦宣告结束。 “我当然不忍心见你受苦啊!倘若你们成了亲,依然可以住在庄里。”衣桦耀想着变通的办法。 “我不要!总而言之,我的夫婿若不是王侯将相、英雄豪杰或是富甲天下的大商贾,休想我肯点头下嫁!”衣幻曦对自己的容貌非常有自信,放眼天下还有谁比她更美?既然如此,她何必委屈自己? “你这不是教爹难为吗?” “爹,人往高处爬,这道理难道你不明白?你再想想,咱们衣家的女人有哪个是下嫁给名不见经传的落魄江湖人?没有!一个都没有!我不想成为衣家的笑柄。反正你回绝他便是,等我嫁了王侯将相、英雄豪杰或大商贾后,看有哪个人敢在背后说我小话!”衣幻曦反过来说服父亲听从她的话。她会使衣家的名声更为响亮,会成为世间所有女人最为欣羡的对象,绝不会辱没了衣家。 “这……”衣桦耀迟疑了。 “爹啊,错的不是我们,冀连城真要怪就怪他自己时运不济,怨得了谁?”衣幻曦漾着笑脸,摇着父亲的胳臂撒娇。 “可是……” “你别再可是了,如果真觉得对不起他,那就随便找个庄里的丫头嫁给他,也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如果冀连城非得从衣家娶个女人为妻不可,那么找个丫头嫁给他也无不可。 “这怎么成?”衣、冀两家熟得很,况且冀连城对幻曦的容貌也很清楚,随便找个丫头嫁给冀连城,岂不是大大地污辱了他吗? “谁说不成?就将离蝶嫁给冀连城好了!这算是便宜他了。”衣幻曦指定贴身丫头白离蝶嫁给冀连城。 站在旁边等候差遣的白离蝶闷声不吭,仿佛没听见衣幻曦的提议,仍旧站得直挺挺的。 “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要和冀连城解除婚约的事,咱们得好好琢磨、琢磨。”衣桦耀不许女儿胡来。 “既然你不许离蝶这丫头嫁给冀连城,那不如拿笔钱打发他好了!我瞧这些年来冀连城应当过得挺苦的,给他一笔钱比将我嫁给他要好得多。我相信他是个聪明人,不会不了解这个道理。”没办法随便给个人,不如就给笔钱将冀连城打发掉算?。 “女儿,话不能这么说……”衣桦耀犹觉不妥。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你若真要我嫁给冀连城,我不如跳进湖里一死百了!”衣幻曦语带威胁,宁死不屈。 “好好好!别气,宝贝女儿,容爹爹再想想、再想想……”衣桦耀吓坏了,忙拉着女儿,要她别冲动,有事好好商量。 衣家父女不知,两人在“轻烟亭”的对话已原原本本让冀连城听见了。 “他奶奶的!这就是你们‘衣家庄’的待客之道?!”胡老六火冒三丈,就要冲进“轻烟亭”,揪起衣桦耀给他一顿好打,顺道让衣幻曦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知道,能嫁给他胡老六的结拜大哥,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她居然还敢挑三拣四的,真以为自己美得让人无可挑剔吗? “老六。” 冀连城轻轻一唤,胡老六马上止住急冲的步伐,没敢上前去教训衣家父女。 “对不起,冀大哥,我姊姊她……她……”衣幻羽难堪地红了眼眶。本想为姊姊解释的,可是姊姊话都说得那么明了,任她想圆场也圆不了。 这回冀连城来到“衣家庄”,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她了。小时候,与姊姊订亲后的他,常常会到“衣家庄”来作客,当时她老爱跟在他身后跑,在她眼中,大上她八岁的他是无所不能、英挺伟岸的少年侠士。 他功夫好,待人更是谦和有礼,许多人都预测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必定能成为扶危救困的少年英雄,同时也证赏衣桦耀有先见之明,为长女订了这门好亲事。谁能料想得到,好景不常,冀家突遭灭门之祸,一夕之间,冀家一百多口人死的死、逃的逃,而冀连城则从此下落不明。 多年来,他像是在这世间消失般,是生是死无人知晓。每次想到他在灭门的当晚可能会遭遇到的事情,她便夜不成眠,为他忧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当然,这件事她只敢搁放在心里,连贴身丫头彩莲都不晓得。 她没敢说出对他的忧虑与关怀,毕竟他将是她的姊夫,非她能过度关心的对象。 所幸上天垂怜,他平安无事地归来了,而且出现在“衣家庄”。她心里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也有许多疑问,可是在见到他已不似往年那个爱笑、风度翩翮的少年侠上时,所有话又让她吞回了肚里去。 这些年来他究竟遭遇到什么事,为何会变得不再爱笑呢?他变得更加内敛,却也更加成熟了。现在的他有点陌生,教她想亲近却又不敢亲近。 原先是想待和他相处多日后,疏离感自会消失无踪,他会再次变回那个爱笑、温柔待她的大哥哥,哪料想得到,等待他的竟是姊姊的悔婚。 不该自告奋勇带他来花园找姊姊的,姊姊那些尖苛的言词不断在心里回荡,她既不安亦为他感到忿忿不平。 姊姊怎么能如此待他?怎么能?! “你姊姊她说的没错,我冀连城如今孑然一身,既无钱亦无名,凭什么带给她幸福?”冀连城的语气再平静不过,宛如正说着别人的事。 “冀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不管你今天变成怎样,在我心中,你依然是冀大哥,永远远都不会变的!”衣幻羽不想他因此失意,而她所说亦是出自肺腑。 冀连城没有回应,仅仅是冷冷一笑,似正自嘲。 看他这么一笑,她的心都凉了。果然,他不相信她的话,她该怎么办? “你少在那边假惺惺!老混蛋生的都是小混蛋,你姊姊就是最好的例子,你少在这里作戏了,我们不会上你的当!”胡老六不客气地指着她的鼻子叫骂。既然没办法找她姊姊和她父亲出气,找她也可以。 “不是的,这件事和我爹爹无关,是我姊姊想悔婚。你可以骂我、骂我姊姊,但就是不能骂我爹爹。”衣幻羽无法接受父亲遭受莫名其妙的谨骂,因此为父亲挺身而出。 “为何不能骂?你爹和你姊姊是一丘之貉!你们一家子存的全是相同的心,看我大哥现在落魄了,就没一个瞧得起他,认为他配不上你姊姊,难道我有说错吗?”胡老六跟她杠上了。人是不是受欢迎,看主人家的态度即知,打从几日前他和冀连城踏进“衣家庄”以来,上至主人,下至仆人,没一个将冀连城当成未来的姑爷看待,对待他们的态度随随便便,好像他们是特别上门吃白食的食客似的,教他看了就一肚子火! 这把火愈烧愈旺,每回向衣桦耀提起安排冀连城和衣幻曦见上一面,衣桦耀总是推三阻四,他再蠢也看得出来衣桦耀根本就无意将女儿嫁给冀连城!连他都看出来了,不信冀连城会看不出来,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何冀连城还肯留下? 今天更教他生气的是遇上衣幻羽,请衣幻羽带他们见上衣幻曦一面,衣幻羽一口就答应了,本以为事情会进行得很顺利,谁料想得到竟会听见衣幻曦说出这一串不堪入耳的话来羞辱冀连城!胡老六不得不怀疑,这是衣家一家子老小所安排的戏码,他们早就想好要怎么打发冀连城和他了! “不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瞧不起冀大哥,真的,冀大哥你要相信我,我爹和我定也是抱持相同的想法。”衣幻羽不愿冀连城误会,忙着解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姊姊为何要说那么多可怕的话?能嫁给冀连城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姊姊为何不愿意?可知、可知她……她…… 对于她的解释,冀连城回以莫测高深的一抹冷笑,他的眼神带着冰寒,像是在看一出闹剧般,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衣家的反应早在他意料之中,他并不觉得难过。当年他身负重伤获救时,曾想过要来投靠衣家,可是救命恩人——“幽冥山庄”的冥庄主却提醒了他,需得留意衣家人的态度。冥庄主并未坚决反对他来投靠衣家庄,不过是要他留心,但冥庄主的提点已让他心中有了底,也想到江湖上有关衣家的传闻——非富即贵之人,想踏进“衣家庄”的大门难如登天。加上他据侧面消息得知衣桦耀明知他没死,却未积极派人寻找,这在在说明了当“冀家庄”毁了之际,衣桦耀便不将这门亲事放在心上了。因此,倘若他出现了,衣桦耀肯定会想尽方法、借口来解除婚约,根本不会将衣幻曦嫁给他的。 目前他最想做的就是报了杀父、杀母、杀妹的灭门之仇,对于终身大事早已不挂怀。再次来到“衣家庄”,为的是让衣桦耀主动开口解除婚约,今日正巧听见衣幻曦没有嫁他的意愿,倒是顺了他的心意。 想与衣幻曦解除婚约一事他没对胡老六提及过,是不想胡老六不小心泄了口风,让衣家人知晓,那么在双方谈及解除婚约一事便会成了他亏欠衣家。现下情况相反,倒成了衣家负他,不致使冀家背负背信弃义的污名,也算是不辱没了父母的名声。 冀连城的不回答让衣幻羽好生难受,可是错在己方,就算对方是她的亲姊姊,她也无法昧着良心为姊姊辩驳,只是她和爹爹一同遭到误解,真的让她很难过。 一直以来,她都很尊敬、崇拜冀连城,倘若是旁人误会她,不会教她这样难受,偏偏误会她的人是冀连城,所以教她难过得整个人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似的,一颗心慌乱得很。 “喂!你这个大老粗,别胡说八道!也不想想你站在谁家的土地上,讲话居然敢这么放肆!”衣幻羽的贴身丫头彩莲看不过去,出声教训起胡老六。 “好哇!连你这个小小丫头也端起主人的架子来了!”胡老六的火气更大了。 “彩莲,你别胡说八道,还不向冀公子和胡爷赔罪。”彩莲这一搅和,无疑是加深双方的误会。 “小姐,明明是他先辱骂老爷和你在先,我不觉得哪里错了!”对于老爷和大小姐的对话,她可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明白眼前这两人很快就会被轰出“衣家庄”,既是不重要的人物,就无须对他们太客气了。 “彩莲,你好大的胆子!连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衣幻羽难得动气,怒喝大胆丫头。 “彩莲不敢。冀公子、胡爷,先前是彩莲不对,说错了话得罪你二人,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彩莲这一次。”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睑上的表情却是心不甘、情不愿,任谁都看得出她没有半点诚意。 “彩莲姑娘客气了,是我俩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姑娘你,真要说抱歉的是我们哥儿俩。”冀连城冷冷嘲讽。 “冀大哥,你为何要这么说?明明错的人不是你呀……”衣幻羽抖颤着唇说,全身发凉。她已听出冀连城语意中的不快,明明是彩莲得罪了他,他偏要说是他开罪了彩莲,这不正是在嘲讽衣家连个丫头都可以当着主人的面颐指气使、教训起客人来吗? “我大哥没说错,错的人是我们。咱们哥儿俩不该不知好歹地踏进你们这声名远播的‘衣家庄’,还让你们这般费事地羞辱我们,怎会不是我们的错呢?”胡老六冷笑两声。 “不,是我不会教导丫头,错的人是我!”冀连城不出声否认,想来是和胡老六抱持相同的看法,这令衣幻羽泫然欲泣。 “小姐……”彩莲这下子终于知道自己闯了祸。她不明白为何小姐这么重视冀连城和胡老六,明明老爷、少爷和大小姐都没将他们搁在心上啊!二小姐何必费事招待他们呢? “哎!好大的庄子、好大的架子!”胡老六继续对她冷嘲热讽。 “胡爷,请你千万别这么说!”衣幻羽又窘、又气、又急,偏偏胡老六说的是她无法否认的事实。 “老六,咱们走吧。”衣幻羽受窘焦急的表情看在冀连城眼里,全是令人作呕的惺惺作态。 “是,大哥!”胡老六不屑地白了衣幻羽一眼。在他心里,“衣家庄”上下没一个好人,全是些唯利势图的小人。 “冀大哥,你要离开了?”衣幻羽赶忙出声唤住他。 “没,我和老六还会在贵庄多吃几餐白食,请衣二小姐海涵。”冀连城没回头看她,语气冷冽似寒霜。当正式解除了两家的婚约后,他会自动走人,绝不会再留下来看人脸色。 冀连城这几句话似利刀般,森冷决绝地刺进她的心窝,教她当场痛得说不出话来,双腿宛如失了力气般浑噩颠簸,若不是彩莲机伶地扶着,她早跌坐在地了。 对她,冀连城丝毫没有理会。 胡老六啧啧出声,大摇大摆地跟在冀连城身后离开。什么“美人庄”嘛,依他说,应当是“狗眼看人低庄”才对! “小姐,你没事吧?”待他们走远了,彩莲这才敢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冀连城和他们家人的情感莫非就此破裂了?回想当年两家人的感情之好,为何现在会变成这样? “小姐,你别伤心,不然……不然我再去向冀公子和胡爷赔罪好了。”彩莲见她睑色惨白,吓坏了。 “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想要收回谈何容易?”衣幻羽凄然道。 彩莲低下头沉默不语,终于了解自己真的错了。换作她是冀连城,也不喜欢这样被人糟蹋。 衣幻羽玉容惨淡,一颗心惶惶然,想着是否有补救的办法。 衣幻曦喜不自胜地揽镜自照,不论她看多少次,都觉得自己的美是只应天上有的。尘俗间有谁及得上她?正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信心十足,却只被封为江湖第一美人,令她非常不满意。 “依我这等品貌,你说这世间还有谁及得过我?”衣幻曦高傲地问着身后的贴身丫头白离蝶。 “小姐的容貌无人可及,奴婢再也没见过比小姐更美的人了。”从小就服侍衣幻曦的白离蝶早摸清她的脾气,知道什么话是衣幻曦想听的。 “哼!你是真心这么想的吗?”衣幻曦由铜镜中看着映在上头的白离蝶,冷哼一声。 “是,奴婢自然是真心直意是这么想的。”白离蝶回答得毕恭毕敬。 “能真心真意这么想是好事,就怕有人不知好歹,误以为自己长得比我美。”衣幻曦冷冷地嘲讽白离蝶。她讨厌白离蝶的容貌,讨厌到甚至兴起过毁了的念头,但因为不想落人口实,所以才没真正付诸行动。 “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别忘了你不过是个丫头。”衣幻曦睨了镜中的白离蝶一眼。 “奴婢从来不敢忘。”不论衣幻曦如何讥讽责骂,白离蝶的态度始终不卑不亢。 “哼!”衣幻曦自觉无趣,不再对白离蝶冷嘲热讽。 叩叩! “姊姊,我是幻羽,我能不能跟你谈谈?”衣幻羽敲着衣幻曦的门请求。 “进来吧。”面对衣幻羽,衣幻曦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们姊妹从小感情就不怎么样,她也从不觉得有必要和妹妹好好培养感情。她唯我独尊惯了且自视甚高,众人向来将她捧在掌心上呵疼,哪有她呵疼旁人的道理? 衣幻羽走进来,白离蝶为衣幻羽倒了杯茶后,欠身退下。 “你想跟我谈什么?”衣幻曦微蹙着眉看着妹妹,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妹妹不像是“衣家庄”的人。“衣家庄”最有名的即是美人,可是幻羽却连美人二字都扯不上边。“衣家庄”世代可不曾出过姿容中等的女子,幻羽的存在无疑是“衣家庄”一大污点,正因为如此,她更不喜欢和幻羽在一起,要是让人晓得她的妹妹长这副模样,岂不是丢了她的脸面? “姊姊,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冀大哥解除婚约?”衣幻羽大胆地要求,希冀姊姊能改变初衷,如此一来,两家的关系必能修复。 “解除婚约?我不晓得你从哪儿听来的,但我为何要答应你?”衣幻曦觉得她提出来的要求可笑得紧。 “冀大哥是个很好的对象,也是很好的人。姊姊,难道你忘了从前大家都说你们两个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吗?”冀连城拥有俊俏的外表,当他和姊姊站在一块儿时,就像是一对璧人,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你这是在讽刺我吗?现在的冀连城落魄得像个乞丐似的,你却说我和他郎才女貌,你是在指我像个乞丐婆吗?!”衣幻曦气得从红木雕花椅上跳起,指着妹妹的鼻子大骂。 “不!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况且冀大哥只是衣着朴素了点,并非乞丐。”衣幻羽不想弄巧成拙,忙着解释。 “什么朴素?他的衣着不够光鲜就是像乞丐!白天我也同爹爹说了,与其要我嫁给一个乞丐,我不如死了算!”在衣幻曦眼中,衣着不够华美就与乞丐无异! “姊姊,你千万别这么说,冀大哥不过是一时失意,这并不会长久的。难道你忘了,从前人们都称证冀大哥是少年英豪吗?他一定可以再重建‘冀家庄’的!”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何况从前人们会赞他不就是看他是‘冀家庄’的少庄主,若他是个寻常的江湖中人,你以为谁会多事称赞他?总之,想要我和他过苦日子是门儿都没有!”衣幻曦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光是想到要和冀连城过着餐风露宿的生活,她就浑身不舒服。 “不是的,我是真的认为冀大哥有能力。姊姊,你就给冀大哥一点时间,他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况且你不是还没见过现在的冀大哥吗?不如你去见见他,自然就会了解我说的没错了。”衣幻羽深信只要姊姊见了冀连城就会改观,毕竟从前姊姊是喜欢冀连城的。 “我不想见他!半点也不想见!”衣幻曦决绝地回绝了妹妹的提议。有关冀连城的事,她都是由别的丫头口中听闻的,光是听就无法忍受了,更何况是见他本人?她可不想沾染到他身上的秽气! “姊姊……” “别叫我!你若真觉得可惜,不如自己嫁给冀连城岂不是更好?就我所知,你偷偷喜欢他很久了不是吗?现下我与他解除婚约,不正顺了你的心?你该感谢我才是!”衣幻曦话锋一转,转到妹妹身上,以施舍的眼神看着她。 “不是的,我……我对冀大哥并不是那样……”心事被姊姊一语道出,她口拙地想澄清。 没错,她是偷偷喜欢着冀连城,可却从来不敢奢望和他会有结果,甚至不敢让阻知晓。只要他出现,只要有他的消息,就可以让她开心好久。好久,她只想将这山心思悄悄搁放在心中,没想到竟早就让姊姊看穿了,顿时间教她难堪得无地自容。 “紧张什么?从前只要是我的东西,你都想占为己有,现在有了这么好的机会,你又怎能不把握?”她恶意做不实的指控。 “姊姊,我没有,真的没有,”衣幻羽不愿姊姊误解,连忙解释。 “别再解释了,我一点都不想听。若是从前的冀连城,你当然配不上他,可现在的冀连城嘛……你配他绰绰有余,有啥好不敢承认的?”衣幻曦恶毒一笑,嘲笑妹妹和冀连城正好可以当一对乞丐公婆。 “姊姊,你为何要这么讨厌冀大哥?”不论她说破了嘴,姊姊也不相信,她觉好气馁,也深深为冀连城感到不值。 “他贫困又落魄,我当然讨厌他!别忘了,神算子算出我的命是富中带贵呢!你说现下的冀连城,有哪一点配得上我?”说起神算子的卜算,衣幻曦便沾沾自喜、深信不疑。 “姊姊,你不可以这样。”衣幻羽大胆指责姊姊的不是。 “你好大的胆子,敢教训起我来!”衣幻曦拍桌怒喝。要知道,在衣家最受宠的人就是她丫,连身为独生子的大哥都得让她三分,从来没人敢说一句她的不是,敢情今天衣幻羽是跟老天爷借了瞻,才敢这么对她! “不是的,只是我不认同姊姊的做法。” “我警告你,往后不许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告诉你,我不想嫁给冀连城,也不屑嫁给他!明白了吗?那个乞丐你爱就捡去吧!从今往后,别在我面前再提起他的名字,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为了一个落魄的江湖人竟让她发这么大的火,哼! “……我明白了,我不会再提出要姊姊别和冀大哥解除婚约的请求了。”衣幻羽了解无法说服姊姊,因此不再坚持。 “既然明白,还不出去?”衣幻曦下逐客令,不想见妹妹碍眼地杵在眼前。 衣幻羽抿着唇,带着失望与受挫的心情离开。 这些都不是冀大哥该承受的,为何上苍要待冀大哥这般残忍、无情呢? 第二章 衣桦耀特地命人摆设酒席宴请冀连城与胡老六。 胡老六怏怏不快地出现,他凡事听从冀连城的吩咐,所以才会隐忍至今,倘若由他自个儿作主,老早翻桌大闹一番了,哪容得了衣桦耀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冀连城的表情一派莫测高深,对于衣家的侮辱,他似乎不放在心上,甚至是装作没有察觉般,仿佛衣家上下对他一直宛若贵客,从无改变。 “呵呵!贤侄,咱们好久没见了。在你杳无音讯的这些年间,我每每想到就忍不住潸然泪下,所幸老天有眼,让你安然无恙地归来啊!”衣桦耀说得老泪纵横,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 “是啊!我爹常常提起冀大哥你来,总说在有生之年非得找到你不可,否则将来百年之后将无颜面对冀世伯呢!”衣幻文于一旁帮腔。关于妹妹幻曦的意思,他已经从父亲的口中得知了。在他看来,冀连城的确已经配不上幻曦,这桩婚约当然是愈早解除愈好,幻曦的青春和幸福可不能被冀连城给拖延了。 冀连城淡然一笑,对于衣家父子俩所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衣家人抱持着怎样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若是从前的他,绝对会信以为真,误以为衣家人对他有情有义,可在历经灭门之祸后,他非常明了有的人只会做些漂亮的表面功夫,实际上内心却一点都不诚恳,衣家父子正是最好的例子。 “这些年你上哪儿去了?肯定是过得很清苦吧?”衣桦耀满脸关怀地询问。 “还些年小侄居无定所,天南地北四处为家,日子还算过得去。” “是吗?既然居无定所、四处为家,怎么直到现在才出现呢?”其实衣幻文真正想问的是——既然你?些年都没半点下落,不如就不要出现算了,为何还要再上“衣家庄”来呢? “是啊!你早点出现,我也可以好生照料你,不至于让你流浪江湖啊!唉,全都是我的错,派出的人竟然没人能找得到你。”衣桦耀不断自责着。 “那衣叔父别自责,小侄之所以没来找叔父,实因小侄当年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受到太大的冲击,以至于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直到最近精神较好,才想起小侄的杳无音讯会使叔父记挂,这才上门叨扰。”冀连城随便说着这些年来的遭遇。 “唉,你说的不错,任谁遇到相同的事,也无法马上振作起来的。话说回来,你可已经晓得对头是谁了吗?”一谈起这事,衣桦耀便不由得发毛。当年冀家满门死状凄惨,除了冀连城外,没个活口留下。不晓得这事是谁做的,又目的为何?以冀、衣两家的交情,他真有点怕被冀家那不知名的对头给找上呢! 幻曦说的不错,现在的冀连城已经配她不上了,再则他也要为衣家上下百余人的性命着想,多留冀连城一日,衣家就多上一日的危险。虽然他的妹妹是“兰王府”的王妃,可天高皇帝远,衣家真要出事,远水是救不了近火的。 衣幻文若有所思地看了父亲一眼,心中担心的与父亲无异。 “尚且不知。对方当年的手法干净俐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教人无从查起。”冀连城沉痛地摇了摇首。 “那他们的目的为何?江湖上众说纷云,不知究竟是真是假?”衣幻文非常好奇。 “应是为了那莫须有的钱财而起。外传敝庄财富颇丰,实则不然,冀家并无足以敌国的财富,亦非大富之家,不过是寻常的江湖中人罢了,想来对方是误信谣言,起了贪婪之心,才会布下诡计杀我满门。”谈起旧日仇恨,冀连城的双眸瞬间?射寒光,额际青筋浮跳,是他极力控制才没教衣家父子看出他情绪激愤。 “冀家真的没有如山高的财富吗?”衣幻文不信,追问。 “真的没有。”冀连城否认。 “原来真是如此。”衣幻文觉得好失望,可仔细想想,倘若冀家真有如山高的钱财,也早已被对头取了去。总而言之,现在的冀连城是一穷二白。 唉,并非他特别爱挑剔,分明从前看冀连城,不管怎么看都觉得顺眼得很,可现在再看冀连城,不管看哪个地方都觉得非常不顺眼,莫怪幻曦不中意了,连他都讨厌得很哪! 胡老六闷闷不乐地听着衣家父子一搭一唱,兀自喝着闷酒、吃着大块卤牛肉,连用眼角瞄向衣家父子二人都觉得是抬举他们。 “想到贤侄有过如此教人伤心的回忆,老夫感同身受啊!一直以来,老夫就是把你当儿子般看待,无奈造化弄人……唉!”衣桦耀垂着老泪,一声长叹。 “爹,不光是您,我也是将冀大哥当成自己的亲大哥看待啊!”衣幻文陪着父亲作戏,跟着掉两滴泪以表心有同感。 胡老六听了差点把口中的牛肉吐出来。太恶心了!亏得衣家父子脸皮够厚,能说得面不改色。 “衣叔父待小侄的好,小侄铭感五内。”听着衣家父子令人作呕的言词,冀连城的表情依旧维持不变。 “连城,你千万别跟我客气,你的人品、武学都是上上之选,我心下对你喜欢得很,尤其在你和幻曦订亲之后,更是让我喜上眉梢啊!”衣桦耀一再表示对冀连城的喜爱。 衣幻文举杯喝酒,透过杯沿偷?父亲,等待父亲进入正题。 “衣叔父过奖了。”衣桦耀的夸证听在冀连城耳里,像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 “不,我说的全是事实!从前的你是少年英豪,现在的你则更甚从前。能得此良婿,实是衣家无上的光荣啊!”衣桦耀继续大力吹捧冀连城,他当然没傻得让冀连城看穿他的心思。 衣幻文迟迟不见父亲说到重点,心下急得很,真怕父亲会一时昏了头,接纳冀连城为婿。现在的冀连城对衣家一点助益都没有,可说是一文不值,这样的人留在衣家有何用? 纵然衣桦耀的言词令人作呕,冀连城仍耐着性子听他叨絮。 “可恨的是我养女不教啊……唉,真不知该如何对你启口……”衣桦耀无比痛心,悠悠地长叹了口气。 “衣叔父请尽管开口。”终于切入正题了。 “小女不肖,辜负了贤侄。”衣桦耀摇着头,似乎对女儿的作为深恶痛绝。 “请衣叔父明示。” “自从你下落不明后,幻曦以为你已死在那场灭门之祸当中,她伤心欲绝地过了好些年,好不容易在近几年心情才渐渐平抚下来,岂知在我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她竟已另外有了意中人。贤婿归来后,本来我该是要马上让你们俩拜堂成亲,了却老夫一桩心事的,谁料得到,小女幻曦却跪着哭求,说明了事情的始末……唉,老夫傀对于死去的冀大哥、大嫂,也对不起你啊!”说到这儿,衣桦耀已是泪流满面。 “爹……”衣幻文一脸哀伤地看着伤心流泪的老父。 “老夫该当不理会幻曦的意愿,马上命她嫁予你为妻的,她该明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但……唉,都怪我不好,平时太宠幻曦了,见不得她哭哭啼啼、伤心欲绝的模样,她甚至扬言若不让她嫁给意中人,她不惜一死啊!贤侄,倘若今天换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衣桦耀将决定权交给冀连城,他笃定冀连城不会想要有一段勉强得来的姻缘,况且依冀连城的自尊心,也不许他这么做的。 “倘若我是衣叔父,自然是要保住爱女的性命。” 果然,冀连城说出了衣桦耀想听的话。 “但我若这么做,岂不是更加对不起你?而且将来更是没有脸面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冀大哥、大嫂了呀!”衣桦耀得意归得意,仍没表现出来。 “衣叔父千万别这么说,虽然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衣姑娘既然心有所属,冀某便万万不能夺人所好。何况君子有成人之美,衣姑娘能觅得良婿自是美事一桩。”冀连城没多事拆穿衣桦耀的谎言,他巴不得立刻解除两家的婚约,从今尔后两不相干。 “……这怎成?”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样顺利,衣桦耀内心雀跃不已。 “衣叔父无须再觉得对小侄感到歉疚。”冀连城从衣袖内取出当年两家订亲的信物——凤佩交还给衣桦耀。 “我实在是对你不住啊!”嘴上是这么说,衣桦耀的手却迅速地接过凤佩,并将龙佩交还给冀连城。 冀、衣两家的婚约正式解除,心思各异的冀连城与衣桦耀皆已达成目的,今后皆是不想再和对方有所瓜葛了。 “虽然解除了婚约,可我还是会将你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你就放心地住下来吧!”哼!谅冀连城也没脸留下。 “是啊!冀大哥,你千万别回绝啊!”最好别厚着脸皮答应留下,否则场面将会变得非常难看! “小侄在此谢过衣叔父的好意,可我另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还请衣叔父见谅。”冀连城一刻也待不下去,只想迅速离开这表里不一、丑陋的“衣家庄”。 “想来贤侄要办的事肯定非常重要,那么我也不便强留你住下了,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衣家庄’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待你要事办妥后,千万别忘了再回‘衣家庄’来啊!”衣桦耀说着漂亮的场面话,心里却巴不得冀连城快走,免得“衣家庄”受他牵连。 “多谢衣叔父垂青。”冀连城有礼地谢过衣桦耀。 胡老六见琐碎的小事已然办妥,心下欣喜地连喝三大杯。啧!他厌恶衣家上下,就连他们的酒菜吃喝在嘴里都觉得难以下咽!这几天他是强忍着,等离开之后,他非得上最近的酒楼好好吃他一顿,就当是去除掉来“衣家庄”所沾惹到的虚伪之气! “为了庆祝两家情谊不变,爹、冀大哥、胡爷,咱们干了!”衣幻文为妹妹感到开心,凭幻曦的美貌,日后不难找到对衣家更有利的亲家,只消放出消息,相信成堆的求亲者会将衣家大门的门槛给踏平的! 呵呵,衣家下一个强大的靠山就靠幻曦的美貌来取得了!思及强而有力的靠山正等着他为妹妹挑选,衣幻文就眉开眼笑,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冀连城扬着淡漠的笑容和衣家父子干杯,低敛的眼眉掩去心底的悲愤与凄苦。 宴席过后,冀连城与胡老六当夜便离开了“衣家庄”,彩莲得知后立刻禀告衣幻羽。尽管衣幻羽嘴巴上不说,可彩莲已经知晓衣幻羽非常在意冀连城的动向。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听闻彩莲说冀连城已经离开,衣幻羽倏地由椅子上跳起。父亲举办这场宴会保密得很,她竟一无所觉。 “就在方才。” “你是说……我爹和哥哥将冀大哥给赶出了‘衣家庄’?”衣幻羽抖颤着声追问,不敢相信父亲和哥哥真会这么做,他们怎可背信弃义? 离开了“衣家庄”后,冀大哥可有地方去?她想像着冀连城极可能再度落魄江湖,心不由得猛地一揪。不,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绝对要阻止! 既然她无法改变家人的想法,那么,她或许可以试着改变冀连城的想法。 “彩莲,你要帮我!”她随手拿起镶滚白狐毛的披风,对着彩莲说。 “小姐要彩莲怎么帮?”彩莲不懂她为何突然披上披风。 “假如有人问起我在哪里,你就骗他说我在房里休息,明白了吗?”现在追出去应当还来得及,她非将冀大哥追回来不可! “小姐,你要上哪儿去?”彩莲吓坏了,衣幻羽未曾有过脱轨的行为出现,她会这么说,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追冀大哥去,晚点儿就会回庄。记住,千万别对其他人泄漏我的行踪!”衣幻羽拿着马鞭急急出房。 “小姐!这么晚了,你别去啊!”冀连城要走让他走就是了,为何还要去追呢?若真让小姐追了回来,老爷不见得会高兴,说不准还会怪小姐多事呢! “你别拦着我,我非得追上冀大哥不可!”衣幻羽推开彩莲,小跑步到马厩去。 “小姐!你回来呀!”彩莲怕被旁人发现,只敢小声呼唤,想追上去又怕会有人突然过来,万一发现二小姐不在房里岂不糟糕?虽说平日没什么人来找二小姐闲串,而且将所有关怀都放在大小姐身上的老爷对二小姐是爱理不理的,可谁料得准老爷会不会一时兴起,来跟二小姐说说话? 怪来怨去,都怪她这张嘴不好!为何要多嘴,告诉二小姐有关冀连城离开的事?假如她没说,说不定小姐要好几天后才会听闻到消息,届时要追也追不上,她也无须在此提心吊胆、怕得半死了。 彩莲兀自发愁,暗暗祈祷二小姐能在不被发现之前快快回庄,至于能否带回冀连城……她认为最好不要。老爷的意思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二小姐若真将冀连城带回,惹恼的人可不光是老爷一人,连带的少爷、大小姐也会被气得火冒三丈。大小姐这人很不好相处,得罪了她,日后就甭想会有好日子过了。 盈盈星斗高挂天际,冷风呼啸而过,冀连城却丝毫不觉得冷。离开衣家后,他的睑庞不再阴郁,任由马儿随意走,不在乎马儿会将他带到哪个地方。 “哈哈!大哥,离开了‘衣家庄’那个鸟地方,着实让我的心情大好啊!”胡老六坐在马背上快意饮酒,这酒可是他特意到酒家打来的,才会喝得如此痛快,若是衣家的酒,他可没法喝得这样开怀。 “老六,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天生是个大老粗,旁人待我无礼,我全当他是屁,一点也不委屈。倒是大哥你才是真正受到了委屈,这衣家上下没个好人,全都是他奶奶的混蛋,虚伪得很,我看了心里是老大不舒坦,现下总算是离开那个鸟地方了!”胡老六大大地呼了口气,连“衣家庄”的气息他都觉得难闻得很,不似外头这般清新迷人。 “我又岂会有什么委屈。”冀连城自嘲一笑。自生命有了大转变后,他就不再是那个自以为高贵的冀连城了。也是因此转变,他才了解从前是人人奉承他,说了许多言不由衷、赞赏他的话,事实上,他并非人人口中不断称颂的少年英豪。假若真有本事,当年又怎会无法救出父母亲与年幼的妹妹呢? 想到父母和年幼妹妹的惨死,他神色黯然,更加痛恨自己。是老天爷眷顾,让他重伤之余保住了性命,他留着这条命是为了报仇。等待手刃仇人这天,他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在报仇雪恨之前,首先要做的即是和衣幻曦解除婚约,现下双方解除了婚约,他便再无所顾忌,无须担心一身的血海深仇会牵连到旁人。 “大哥,你可别这么说,是他们衣家狗眼看人低,真以为你落拓到无法东山再起。哼!那是他们有所不知,到时我胡老六就张大眼睛等着看,看他们衣家上下悔不当初的神情!”一谈论起衣家对待冀连城的态度,胡老六便为他大抱不平。在他心里认定了衣幻曦能和冀大哥订亲,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居然还敢挑三拣四的,呿,真以为自己美若天仙啊? “由着他们去吧。” “可我就是瞧他们不顺眼!”胡老六嚷出他的不满。 “等等,你听!”冀连城猛地抬手制止胡老六的大声嚷嚷,专注倾听。 胡老六收到冀连城的指示,连忙闭嘴,细听。 “有人来了。”有一匹马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对方是敌是友目前尚未清楚,冀连城示意胡老六做好准备,以防有人突袭。 胡老六用力颔首,将右手中的酒壶收好,悄然将手放在鞍袋里的大刀上。 “老六,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为了不使对方察觉他和胡老六已经发现其到来之声,他继续和胡老六闲聊。 “我呢,嘿,只要有美人的地方,我都想去!”胡老六故意笑得粗鄙,心里亦猜着对方的来头。 “冀大哥、胡爷!请等一下!”追上来的人正是衣幻羽。她偷了马厩的一匹快马便赶了出来,但人出了庄这才发现根本就不晓得冀连城往哪个方向走,不得已便由着马儿自个儿作决定,倘若她和冀大哥有缘,即可找到他,倘若无缘,今生他们是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追出了好一段路,却始终不见冀连城与胡老六的身影,她的心便不断往下沉,心想真是注定了她和冀大哥无缘,才会教她寻错了方向。一路行来,脑海中曾闪过是否要打退堂鼓的念头,可她不愿轻易言退,执意继续往前行,想着或许将会有不同的结果。 幸得上天垂怜,竟让马儿寻对路,使她找着了冀连城,教她开心得热泪盈眶。 “好马儿!谢谢你带我找到冀大哥。”她低声感谢马儿。 她的出现教冀连城与胡老六感到讶异,她该是好好待在“衣家庄”的,怎么会跑出来找他们呢? “她怎么会来?”胡老六神色不善地睨着朝他们奔来的衣幻羽,原有的好心情又教她给破坏了。 “且看她有何目的。”冀连城勒马停止前行,等待衣幻羽骑着马来到身旁。 “冀大哥,你别走好不好?”衣幻羽刚来到冀连城身畔,顾不得女儿家的颜面,厚颜提出要求。 “你来就是想跟我说这句话?”冀连城挑了挑眉,神情冷漠地看着她。 “是的,请你和胡爷与我再回‘衣家庄’去好吗?我想这一切都是误会,我爹爹绝对没有要你们离开的意思。”无论如何先将人请了回去再说,倘若爹爹生气要怪罪于她,她愿意承受。 “你是嫌我们在‘衣家庄’所受的屈辱不够,要我们再回去自取其辱吗?”胡老六用话嘲讽她。衣幻曦一直不出面,这口气他是无处可发,正巧这衣幻羽出现了,理当承担她父兄、姊姊的所作所为。 因为讨厌衣家上下,又觉得冀连城被衣家错待,胡老六对衣幻羽自然没有好睑色,口气更是差得很,巴不得将她快快撵走,免得碍眼。 “不是的,胡爷,你误会了,我并非那个意思。冀、衣两家从前便是过命之交,两庄感情深厚,现下冀大哥遭遇困难,衣家岂可袖手旁观?” “是啊!两庄感情深厚到衣家一发现我大哥两袖清风就急着撇清关系、划清界线,解除了两家的婚约!好一个过命之交,只怕我大哥若是在衣家人面前遭遇到危难,头一个跑掉的便是衣家人!”胡老六不客气地对她冷嘲热讽。 衣幻羽怔怔地看着不说话的冀连城,他并未反驳或是阻止胡老六,莫非也是赞同胡老六听说的? “你我两家已然解除婚约,从今以后再无瓜葛,冀某是生是死无须衣二小姐挂怀。”冀连城冷冷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他不清楚她是出于真心抑或是假意而追过来的,也没兴趣知道,他并无兴致陪她在此耗下去。 “我大哥说的对,你听得够清楚了吧?清楚了就可以回去了!”胡老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嘴角噙着恶意的笑容赶人。 痛快!先前是他和冀大哥被衣家的人赶了出来,现在换他回敬衣家人,将他们的二小姐赶回去,算是为冀大哥和自己报了一箭之仇! “冀大哥,我求你别这样,你在外头无依无靠,在不知仇人是谁的情况下,你和胡爷二人在外行走多有危险,不如在‘衣家庄’住下商议对策,待查出对头是谁、有何目的,再离开也不迟啊!”她怕他这一走,此后就再也无从得知他的讯息,因此不管他有多厌恶他们衣家,都得设法将他留下不可。 “冀某的事不劳衣二小姐挂心。”冀连城再次拒绝衣幻羽释出的善意。 “嘿!就不知衣二小姐的挂心是真心还是假意?可依照衣家人的行事看来,多半是虚情假意,我大哥焉会傻傻上当?我说衣二小姐,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还是快点回去吧,我和我大哥都不想再见你们衣家人一眼!”胡老六像是在赶癞皮狗般地赶着衣幻羽。 “冀大哥,我知道你在生我们家人的气,你尽管对着我发脾气没关系,就算是要打要骂,我都接受。可是,请你考虑我的提议好吗?”衣幻羽自知家人亏欠他甚多,只想为家人赎罪。 “你若说够了,就请回吧!”冀连城不想听她言不由衷的言论,下达了逐客令。 “冀大哥,求你别这样。”为何他看她的眼神变得如此陌生?为何他不再温暖地对她微笑?为何他的脸庞始终笼罩着一层寒霜?她情愿他对她发脾气,也不愿他视她为不相干的人啊! 滚烫的泪水修然落下,衣幻羽了解从今以后,冀连城再也不会待她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温柔和善了。 “今晚我所见到的虚伪泪水够多了,你这么流泪是想叫我作呕吗?”她泪眼婆娑的模样丝毫无法激起他的半点同情心,看着她的泪,只会让他想起她家人的泪水有多廉价。 他的冷言冷语狠狠地?伤了她的心,她浑身一颤,连忙以手背拭泪,不敢再让他瞧见脸上的泪水。 “老六,走了。”不理会她,冀连城吆喝胡老六纵马奔驰。管她是否要乖乖回“衣家庄”,一概与他无关。 “来了,大哥!”胡老六笑咧了嘴,尾随在冀连城身后奔驰。 衣幻羽孤零零一人被丢在旷野中,她愣愣地看着冀连城远去,不确定自己是要回“衣家庄”或是再跟上。 冀大哥非常讨厌她,这点光从他的言词即可察觉出来,她若再追上,只会惹得他更加不开心而已,何必让冀大哥更厌恶她呢? 回去吧!回庄去吧!冀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她不用再牵挂于心。何况她偷胞出来,若是被父亲发现,肯定会大发雷霆的,得趁着没人发现前快回去,不然就槽了。 在冀连城没瞧见时,她又偷偷掉了两行泪,泪眼迷蒙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从前他属于姊姊,从前他将她当妹妹看待,从前她只能偷偷地喜欢着他。从以前到现在,她始终是最不起眼的衣家人,她还能奢求什么? 是该回庄去了。但……经此一别,今后将是天南地北,她再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冀大哥了…… 再也见不到了…… “那!”她把心一横,喝令骏马快跑。 黑得发亮的骏马扬蹄快奔,所奔驰的方向并非往“衣家庄”,而是追着冀连城而去! 她不晓得为何会义无反顾地再次追上,明知这么做会让冀大哥更加讨厌她,但她仍是追了上去。 再次听得马蹄声,冀连城皱拧了眉锋。 “她竟然还追上来,她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胡老六傻眼,觉得衣幻羽的睑皮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她果然是衣桦耀的女儿,父女俩的脸皮一样厚得让人无法消受。 “她究竟在想什么?”冀连城对此感到不耐烦。 “大哥,不如我帮你将她打发掉,如何?”胡老六自告奋勇,他不介意将一个女人赶回“衣家庄”,反正他是个莽夫,不在意旁人如何评论。 “不用,我不希望你因此弄脏自己的手。”冀连城见她已经骑着马儿靠近,刻意将这话传送到她耳里,希望她能知难而退,莫让他再浪费唇舌。 衣幻羽听得清清楚楚,一股寒意自脚底窜升上心头,但她不敢再当着他的面流泪惹他生气,因而暗暗将泪儿往肚里吞,扬着笑容佯装什么都没听见。 “冀大哥,我想过了,假如‘衣家庄’让你感到不舒服,你可以到兰王爷的府邸去。我姑姑她人挺好,你在那里不会有问题的。”她想破了头想要守护冀连城,总算让她想起嫁到京城的大姑姑。王爷府守备森严,一般人无法闯入亦不敢随意闯,冀大哥在那里没人胆敢动他的。 “请问衣二小姐和兰王妃见过几回?”冀连城觉得她很可笑,反问。 “呃……这……虽然我和大姑姑没见过几回,但只要我写封信让冀大哥你带过去,相信大姑姑一定会很欢迎你的。”她被他问得羞红了脸。说实话,大姑姑衣嬗逸年轻时就没住在庄内了,对于大姑姑她可说是没啥印象,是万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法子来的,没想到会让冀连城知晓她和大姑姑一点都不亲。 “这倒有趣了,没见过几回,你怎知兰王妃人好?兰王妃又为何要欢迎我?”冀连城讥嘲她的异想天开。不管她和兰王妃亲不亲近,兰王妃既是衣家人,他就不会去投靠,况且他也没投靠他人的必要与打算。 “……”口拙的衣幻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衣二小姐,我和老六虽然落拓江湖,可也不是需要人施舍的乞儿,把你的同情与怜悯放在他人身上吧。” “冀大哥,我没那个意思,真的!从头到尾我都不觉得你是需要同情、怜悯的!”衣幻羽急着解释。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冀连城再次无情地赶人。 “你还愣在这里干么?再不走,等会儿我就‘亲自’送你回‘衣家庄’!”嘿嘿,他胡老六可不介意拿着大刀架在衣幻羽的颈子上送她回庄。 “我……”胡老六凶恶的模样吓着衣幻羽,她说不出话来,却也不想就此离开。 “老六!”三人于旷野中僵持不下时,冀连城忽地朝胡老六大喝,眼眸?射出锐利精光。 胡老六意会,火速取出鞍袋中的大刀严阵以待。 衣幻羽骇了一跳,惊慌地看着冀连城和胡老六。莫非她真的将他们两人惹恼了,以至于他们俩不惜动用武力也要逼她回去?! 第三章 冷风凄凄,冀连城凛着脸,耳听八方、眼观四面。胡老六则已摆好架势,等待着不知名的敌人出现。 衣幻羽再傻总算也晓得了他们两人并不是针对她,而是有敌人出现了。朱唇紧抿,不敢出声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此时她不得不痛恨自己不会武艺,否则她就能帮助冀连城,而非成为他的负累。 但现在也不是说走就能定的,唯有静观其变,走一步是一步了。 “冀连城!你总算出现了!”十来个蒙面黑衣人猛地冒出,将他们三入团团围庄。 冀连城冷冷一笑,丝毫未将这群黑衣人放在眼里。 “识相的就速速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我马上让你们三个身首异处!”为首的黑衣人厉声警告,所有黑衣人皆散发出肃杀之气。若拿不到他们想要的,不惜让三人血溅当场! “有本事自己来拿。”冀连城的嘴角扬起血腥的笑。为了这一天,他忍了多年,也等了许久,虽然眼前的不过是几个小啰喽,但他们的鲜血可以让他的心灵获得暂时的平静。 “好大的口气!”本以为翼连城会畏惧,没想到他压根儿不怕,带头的黑衣人不禁皱眉,要冀连城明白最好是乖乖听他的命令,不然遭殃的人可是他。 “我大哥的口气大不大,你上前来试试便知!”胡老六也没将这群黑衣人放在眼里,他已等不及要动手了。 “大话说得这么满,不怕闪了舌头?冀连城,你是个聪明人,该明白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该惹!从前冀老庄主就是搞不清楚状况,才会惹来灭门之祸,难不成你想步上你父亲的后尘,连累你那两位朋友?”黑衣人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假如冀连城够聪明,就该知道最好别和他们作对,不然绝不会有好下场。 衣幻羽惊得倒抽一口气,原来这些人就是当年毁了“冀家庄”的人!他们凶残地杀害了冀大哥的家人,经过这么多年了,仍不放过他,还想要他的性命,实在是可恶之至! 冀连城仍是扬着嗜血的微笑,为首的黑衣人被他这记笑容骇得退了一步,随即想到他才是威胁冀连城的人,怎么反倒被翼连城给吓着了?复又前进两步,以免被手下误会他怕了冀连城。 冀连城和胡老六长年相处下来已培养出绝佳的默契,两人视线交会,无须言语,趁敌人不备,电光石火间立即出手。 胡老六挥舞着大刀杀向小啰喽,冀连城则手执偃月刀直取为首黑衣人的项上人头,领头的黑衣人被他攻得措手不及,可因为江湖经验丰富,所以堪堪闪过,虽然颈子受了点皮肉之伤,鲜血染上刀锋,但总算保住了项上人头。 冀连城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偃月刀闪耀着森冷的光芒,俐落地攻向黑衣人头头的下盘。冀连城使的是家传武学,冀家刀法出名在于它出刀迅速俐落,以快让对手应接不暇。 黑衣人头头被冀连城打得节节败退,好不狼狈。冀连城在攻向黑衣人头头时,尚有余力袭向围在一旁的黑衣人,快速的刀法打得黑衣人惨叫连连、血花翻飞。 衣幻羽惨白着脸、捂着唇,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地看着他们厮杀。鲜血教她害怕得想闭上眼什么都不看,偏又怕冀连城会受伤,因此不得不勉强自己的视线随着他的身影移转。 沉浸在杀戮快感中的冀连城是她所陌生的,从前他和人比武时总是点到为止,绝不做出伤人的事,可这群人却逼他不得不改变,家人所流淌的鲜血将他推向可怕的炼狱之中。 她的心为他揪疼着,很想为他拭去所有伤痛,可是他讨厌她、不许她靠近,她究竟该怎么帮他呢? “哈哈哈!你们这群龟孙子还不速速就死!”胡老六挥舞着大刀,砍得痛快淋漓,朗声大笑。 冀连城和胡老六的武艺远比黑衣人想像的要高超,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来了十多人包围他们,结果不一会儿功夫就剩不到一半,这该如何是好?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命丧在他们二人刀下的。 受了重伤的黑衣人头头受到其他黑衣人保护,好不容易离冀连城的刀锋远了点,远远见冀连城手中的偃月刀舞成一团光,教他看了惊心动魄。 不行!他们不能一直处于劣势,他奉命非得从冀连城手中拿到东西,绝不能空手而回! 眼角瞥见站在旁边、一脸惶恐的衣幻羽,这才惊觉自己的蠢笨。他怎么会忘了这个女人?只要拿这个女人的性命来威胁冀连城,不怕冀连城不乖乖听话! 头头以轻功跃至衣幻羽身边,马上擒抓住她,将锋利的长剑抵住她的脖子,喝令冀连城束手就抢。 “冀连城,你的女人在我手中,你还不乖乖放下手中的偃月刀!”抓住这个女人等于占了优势,无须再怕冀连城手中那柄快如闪电的偃月刀了。 胡老六眼见衣幻羽被擒抓住,低咒了声,抬头望向冀连城,看他有何表示。救或不救,全听冀连城的吩咐。 衣幻羽来不及惊叫,整个人就被紧紧钳抓住,动弹不得,而且颈上的长剑透出可怕的寒光,她亦不敢妄动。 冀连城杀得正酣,随手又以偃月刀杀了名黑衣人。 “冀连城!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你的女人!别以为我不敢!一头头见冀连城在他抓了这个女人后,竟还敢杀了他的手下,心下一惊。为了要让冀连城知道他不是随口说说的,锋利的剑锋立即往衣幻羽雪白的颈子划下一道伤。 “啊!”衣幻羽吃疼地低呼了声,温热的血立即沿着颈子淌下。 “她不是我的女人,你要杀就杀了吧,我一点也不在乎。”冀连城总算有了回应,可说出的话却如寒冰般,足以将人的心冻结。 “你别再逞强了,我可是说真的!现在是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划一剑,下一剑可就要在她的心窝上刺一个窟窿了!”头头不认为冀连城是认真的,可又怕冀连城说的是真的,教他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随你爱在她的心窝刺几个窟窿。”冀连城压根儿没将衣幻羽的生死放在心上,他只知道眼前的人极可能参与了多年前那场灭门杀戮,所以一个都不能放过! “哈哈!我大哥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你就不用再怀疑了!她是硬缠上我大哥的牛皮糖,你杀了她倒是省去了我大哥的麻烦呢!”胡老六听冀连城没救衣幻羽的意愿,总算放下心。他可不想为了这女人而被这些个黑衣人当龟孙子。 衣幻羽明白这全是她自找的,她根本没有立场开口求冀连城救她。冀连城和胡老六说的没错,她不是他的女人,他也从来没在意过她,是自己硬要缠上他的,因此遇到这样的事怪得了谁? 可是,冀连城冷漠地不理会她死活的态度,仍旧刺伤了她的心。就算再讨厌她,他们总是相识一场,他可以不用说出这么冷血无情的话吧?他这么说,岂不是要她痛彻心扉? “你!还不开口求冀连城住手!”头头用力抓扯住她的发丝,强迫她开口求救。 衣幻羽的脾气倔强,坚持不肯开口向冀连城求救。既然他不愿意救,她就无须开口,况且她并不想为他带来困扰。 是生也好,是死也罢,她已不在乎了。 “可恶!”眼见衣幻羽不肯开口求救,又见手下死伤更多,头头气坏了。既然这个女人对他没用,还留着干么? 她不肯开口求救的举动同样出乎冀连城的意料之外。本以为她会怕得哭求他救她,结果她竟然不肯,冀连城不禁讶异地多看了她几眼,这才将她的模样真正地看进眼里。从小她就没有足以傲人的美貌,比起姊姊的娇艳,她较像是一朵孤伶伶绽放的小花。 不知为何,此刻他竟同情起她来了。其实这些事根本就不是她该遭遇的,但她却倒楣地碰上了,而且碰上之后没有怨言,也不肯求饶。或许,她和衣幻曦有那么点不同。 “哈哈!痛快!痛快!”胡老六不必管衣幻羽是死是活,尽情地铲除起眼前的敌人,杀得好不痛快。 “哼!枉费昔日人人称你一声冀少侠,看来是徒有虚名罢了,竟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不肯施救!依我看,你根本就不配冀少侠这三个字!”头头故意讥讽冀连城,希望冀连城会为了颜面放他一马。 “不配就不配。”冀连城对着头头狞笑。 头头吓坏了,此刻的冀连城在他眼里不似出身名门正派的堂堂少庄主,反倒像极了邪魔歪道。 “冀连城,你别过来!如果你不想我将你不顾旁人死活的事传出去,最好别过来!”眼见手下一个个气绝身亡,头头忙将衣幻羽拉在身前当护身符,抖着声威胁。从前的冀连城尚未成气候,哪料得到短短几年内武艺竟进步神速,教他打从心里感到恐惧。 眼前的男人光是以眼神就可以将人劈成两半,也甭拿着偃月刀砍了。头头的双腿不住地颤抖,表情惊恐地盯着冀连城。 “若你能活着离开,尽管去告诉世人,冀某是多么的冷血无情。”解决掉所有碍事的人后,就只剩眼前这个吓得半死的头头了。 “你……你……”头头心知无法逃出生天了。他抓错了挡箭牌,身前这个女人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可恶! “我大哥怎么了?想佩服我大哥不妨直言,何必吞吞吐吐的?”胡老六状似无聊地打了个大哈欠。 “好你个冀连城!难道你不想知道谁在幕后主使吗?”头头祭出最后一张王牌来,不怕冀连城不上?。 头头因为恐惧而将衣幻羽抓得更串,剑锋更往她的颈子深入,她痛得秀眉紧锁,贝齿紧咬唇办以防痛呼出声。 “不想。”很可惜,冀连城对头头摇头。 胡老六则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窃笑,还顺手搔了搔背脊的痒处。冀连城可不是傻子,会在不知道仇家是谁的情况下回到中原来。 祭出女人与幕后主使者都无效,头头总算明白大势已去。冀连城还没出手了结他的性命,不过是逗着他玩罢了。 “好!算你狠!反正我这条命是保不住了,不如拉一个来垫背!”头头恨恨地瞪了冀连城一眼,手上的长剑无情地用力朝衣幻羽的颈子划下。 “不好!”胡老六叫了声糟,尽管他不喜欢衣幻羽,可也不想她死得这么凄惨,但想出手救她时已晚了一步。 冀连城眼明手快,以落叶当暗器射向头头的太阳穴,暗器快了头头手中的长剑一步,当场击毙头头,可却没让已划下的剑锋转向,剑锋依然无情地划过衣幻羽的颈子,所幸力道已减,没让她当场身首异处。 一剑而下的剧痛令衣幻羽来不及呼痛,眼前一黑,整个人立刻倒下,鲜血不断地自伤处流淌而出,映衬着雪白的娇容,显得更为沭目惊心。 “她不会死了吧?”胡老六抢先跃近,出手探向她的鼻息。“好险,还有气。” 冀连城亦来到陷入昏迷的衣幻羽身边,火速地为她点了几处穴道,以免她血流过多而死去。 “大哥,你说现下怎么办?”将她丢在这里嘛,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将她送回“衣家庄”嘛,又得看他们的脸色。她的伤势虽不是太严重,可若不及时治疗还是会死去,这该如何是好? “带她去求医。”冀连城抱起衣幻羽,丢下话时,人已搂着她跃上马背疾奔而去。 “大哥,你等等我啊!”胡老六慢了一步才上马背,尾随于后追赶着。 冀连城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昏迷的衣幻羽,她的行为举止令他感到迷惑,她为何要这么做? 缠着他对她有何好处?她究竟有何目的?另,为何不求救?“衣家庄”的人不都是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之徒吗?她是衣桦耀的女儿,性情应与家人无异才是啊!到底她在图谋什么? 看着她苍白的脸孔,他不由得想起她的姊姊,莫非她与衣幻曦的性情不同,才会做出令人料想不到的事来?他能这么想吗? “大哥,你在想什么?”胡老六压低声音问。他搞不懂大哥为何要带走衣幻羽,衣幻羽受了伤是事实,之所以会受伤也是因他们而起,但这怪不了他们,他们早将她赶走了,是她自己不愿意走,才会遭此横祸,怨不了人。 衣幻羽受了伤,他们的确是该负点责任,但要负责任的方法有很多,可以将她送回“衣家庄”,或是将她带到客栈请大夫看过后,再要小二通知“衣家庄”来接人,他和冀连城即可挥挥衣袖、潇洒走人,不须守在她身边。 “我在想,她当时为何不叫我救她?”冀连城说出心底的疑惑。为了复仇,他可以变得冷血无情;为了复仇,他可以抛弃一切。可是,现下他的心情很不同,莫名的复杂难解。 “或许她知道叫了也没用。”胡老六不是很在意地耸耸肩。管她叫是不叫,他呀,没一刀代替黑衣人砍了她,她就该偷笑了! “我做错了吗?”毕竟她是无辜的,两家也曾是世交,不出手救她未免太过无情。 “我可不觉得大哥你哪里做错了!明明是她的家人对你不住,大哥你何必耿耿于怀?”在胡老六心里,不论冀连城做了什么都是对的。 “老六,对不起我的人是她的家人,并非她。”严格说来,从头到尾她并未做出伤害他的事,她家人的所作所为,实不该扯上她。 “大哥,你这么想就不对了,所谓老鼠生的孩子仍是鼠辈,说不定她表面上无害,事实上却满肚子坏水,正打着什么恶毒的主意咱们也一无所知啊!防人之心不可无,大哥你可千万别让她给骗了!”胡老六怕冀连城动了恻隐之心,忙提点他。 冀连城望向犹昏迷不醒的衣幻羽,从前当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并不会耍弄心机,她就像张白纸般洁白无瑕,经过了这些年,是否她已有了改变? 人都是会转变的,像他不也有了极大的转变?他学会憎恨,学会像条蛇一样,躲在暗处慢慢培养实力、等待时机,他都有如此的转变了,她为何不能有? 曾经强烈地渴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希望父母依然在身边教导他,妹妹则一如以往般赖在身边对他撤娇,可不论如何强烈企盼,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唯一能做的便是杀到幕后主使者的巢穴,为枉死的家人报仇。 “大哥,说真格的,咱们往后还是少跟‘衣家庄’的人有所牵扯,你还记得‘幽冥山庄’庄主说过的话吧?”胡老六担心冀连城会一时心软,连忙抬出最教冀连城信服的人物继续说服他。 “冥庄主说过的话,我从来没忘记。”回想起冥剑渊说过的话,他的心再度冷硬了起来。 “‘衣家庄’上上下下不管男女老少没个可信的,当他们待你愈好,就愈是像和了蜜糖的毒药,千万防之!戒之!慎之!”胡老六不厌其烦地模彷当日冥剑渊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告诫冀连城。 防之!戒之!慎之!他全都做了,爽快俐落地和“衣家庄”解除婚约,哪料得到衣幻羽会追上来。冀连城沉默地望向窗外,背对着胡老六。 “冥庄主是过来人,听他的准没错。”胡老六可不希望冀连城吃了“衣家庄”的亏。 对于冥庄主所给予的警告,冀连城一直放在心上,不敢或忘。 ““衣家庄”称为‘美人庄’是叫好听的,他们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仗着庄内的女子比寻常人多了几分姿色,就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她们一一嫁入对‘衣家庄’有好处的人家,那兰王妃正是最好的例子,更甭提在她之前那些女人所嫁入的门户了,不是为官就是大商贾,再不然便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所以,他们一得知大哥你安然无恙地归来,就感到万分为难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想要一无所有的女婿。衣桦耀那只老狐狸要解除婚约,早在我们意料之中,不是吗?”胡老六不屑地痛批“衣家庄”的做法,这么卑鄙的事就衣桦耀做得出来。 “老六,你放心,我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再回首,冀连城的眼眸已充满坚定之色。不管衣幻羽追来的目的为何,都动摇不了他复仇的决心。 “太好了!大哥,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他胡老六果然没交错朋友。 “让你担心了。”冀连城笑着拍拍胡老六厚实的肩头。 “旁人的死活我可不放在心上,可是大哥既然与我义结金兰,就表示咱们俩生死与共。我胡老六绝非贪生怕死之徒,但就怕大哥一时心软,中了旁人的好计。”对于衣家的坏印象始终改变不了,因此衣幻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衣家的另一个蛇蝎美人。 “你所担忧的,我全都明白。”胡老六对他的义气,他铭感五内。 “嘿!大哥,只要你好,我胡老六就好!”胡老六咧嘴一笑,他的心思向来再简单不过,对于喜欢的就直言喜欢,若是讨厌的,他也绝不会虚伪地给予好脸色。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何必辛苦地戴着张假面具度日呢? “好兄弟!”冀连城举起右掌,扬着真诚的笑容看着胡老六。 “好兄弟!”胡老六探出蒲扇大掌与他交握,眼眶发热。 男人之间的情义尽在不言中。 衣幻羽悠悠转醒即见冀连城和胡老六两人感情很好地双手交握。他们俩并非亲兄弟,却是生死之交;反观她和哥哥、姊姊,虽是至亲,感情却不如他们来得深厚,教她不禁感叹。 她全身上下都疼,但最痛的地方来自颈子。她抬起右手抚向颈际已包裹好的伤处,吃痛地低呼了声。 轻呼声立即引起冀连城与胡老六的注意,他们两人同时转头看她。 “你醒了。”冀连城对她说话时口吻平淡,就像在问候陌生人。 “冀大哥,对不起,我为你带来麻烦了。”疼痛让她想起在黑夜中发生的事,她歉疚地向他道歉。 “我并没有出手救你,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他不怕让她知晓,他未将她的死活放在心上。如果当时她被黑衣人杀了,他也不会感到愧疚,甚至是为她伤心落泪。 “不管怎么说,我人此刻能够平安地躺在这里,就是你救了我的最好证据。”她不会被他无情的话语所欺骗的,她记得很清楚,当时钳抓住她的黑衣人要杀了她时,是冀连城出手救了她的。 “我当时并不是想救你,只是想杀他罢了。”他不希望她误会。 “我大哥说的不错,你可别往自个儿的脸上贴金,以为我大哥是为了救你才出手的。”胡老六冷冷睨着床杨上的衣幻羽,她的脸色再苍白、身体再虚弱,皆无法博取他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我明白了。”无论冀连城怎么说,她已认定这条命为他所救。 “能明白就好。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和我大哥就不留下打扰衣二小姐的休养了,就此告辞。”早点离开是好,免得和她牵扯不清。 冀连城没有反对胡老六的决定,的确是该离开了,仇家得知他出现之后,不会仅止于派一批人过来,接下来会有更多人找上,他不想连累其他人,不管对方是好是坏,都没必要因他而受伤。 “衣二小姐,保重。”冀连城冷淡地向衣幻羽告别。 “冀大哥,你别走!”衣幻羽不希望他离开,先前的情形她看得很清楚,一群黑衣人找上冀连城不知要讨什么东西,要不到便要动手杀人。这一次冀连城运气好,没受伤,可谁知下一回他的运气是否也会这么好? 她很害怕!怕他会受到伤害,所以不希望他定。多么渴望能拥有保护他的力量,为何她会这么没用? “你又是怎么了?大夫说了你的伤势已无大碍,你还想怎样?”胡老六恼了,这女人为何会这么难缠?难道她看不出他们有多讨厌她吗? “你想说什么?”冀连城蹙眉问。 “我……我……”衣幻羽不敢直言对他的关怀,怕他不信,但胡老六说的话倒是让她灵机一动,心下顿时有了主意。“冀大哥,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会受伤全是因你而起,是不?” “敢情你这女人是想责怪我大哥的不是喽?”胡老六表情凶狠地挽起衣袖瞪着她。 “是又如何?”冀连城的语气始终维持一贯的冷漠。 “所以冀大哥你该负责照料我的伤势,在我伤势未痊愈之前,你不许丢下我不管。”总之先缠住他,日后再慢慢说服他与她一道儿回“衣家庄”,再不然到“兰王府”去投靠大姑姑也成,她不想再见他遭人追杀。 “你可知跟在我身边,这样的事将层出不穷,而且追杀我的人只会多,不会少。”难道她连命都不要了? “我大哥的意思是,说不定下回你的小命就没了。我劝你还是乖乖回‘衣家庄’去吧!”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跟着他们做啥? “我不怕!”她曾经靠近过死亡,也害怕过,可比起失去性命,她更怕他会遭受伤害,是以无论如何她都得待在他身边。 不!该说她想待在他身边。她想多了解这些年他在哪儿过,又是怎么过这些日子的?如果可以,她很想走进他的世界,无奈他的世界却不容她碰触。 她是那么的喜欢他,喜欢到不怕丢了性命,他可知晓? 日?灿眼眸透露出坚毅的光芒,冀连城定定地看着她,不晓得她为何这么坚持。 “跟着我过的是披星戴月的日子,我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久留,不会有时间让你慢慢养伤,如此你也不在乎?”她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冀连城不以为她吃得了苦。 “我不在乎。”反正她跟定他了。 “喂!你这女人怎么都讲不听?难道你看不出你对我们而言是个大麻烦吗?”胡老六一脸厌恶地瞪着她。这女人怎么都赶不走?实在是烦死人了! “我会尽量不带给你们麻烦的,我能自己照料自己。” “我说过,往后会出现更多想杀我的人,他们会毫不在意地杀掉你,或者拿你威胁我,你该知道,我会像今天一样,不会救你的。”丑话得先说在前头,免得她误以为跟他们同行,他就有保护她的义务。 “关于这点,我非常清楚。”衣幻羽没有退缩,目光坚定无比。 “很好,下床。”冀连城突然命令她。 “什么?”衣幻羽愣愣地看着他,不明其意。 “我大哥要你下床,你没听见吗?”胡老六不悦地重复冀连城的要求。 “老六,带上行囊,我们该上路了。”冀连城不理会衣幻羽需要更多的时间好好休息,不理会她还疲累得很,也不管她是否有力气陪他们上路,那些全是她该克眼的,若不行就留下,他不会为了她耽搁时间。 “是,大哥,全都带上了。”胡老六笑嘻嘻地跟在冀连城身后,没有扶衣幻羽一把的意思。 衣幻羽见他们离开,顾不得身子仍虚弱且惊魂未定,连忙踉跄地跟上,不让冀连城有丢下她的借口。 管他前方是龙潭虎穴抑或是地狱深渊,她都跟定了冀连城,而且预备将有限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倾尽全力保护他! 第四章 衣幻羽这辈子不曾这么累过,每天马不停蹄地赶路,休息的时间是少之又少,她已经数不清有多久没好好地躺在床上睡一觉了。 她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事实上也不敢抱怨,毕竟是她自个儿缠上冀连城的。更何况冀连城先前也警告过她,只是他的警告未免太过轻描淡写。原以为披星戴月的日子是他随意说说,谁知有时连用膳都得在马背上以干粮果腹,原以为他口中的暗杀黑衣人最多遇上一、两回,谁知他们沿途埋伏。 合该算她命大,这条小命尚未莫名其妙地掉了,可谁也不知下回她会不会再这么幸运。 每个袭击他们的人都要向冀连城讨取某件物品,但没有一个人成功。她心知那件物品肯定非常重要,对方才会不惜派出大批人马来狙击他们,好几次想开口问冀连城究竟对方要的是什么,可见他神色凝重便不敢问出口。 或许当年冀家庄会被灭庄,正是那件物品所引起的,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害怕地打了个冷颤。是什么东西能牵连到上百条人命,甚至至今仍教对方穷追不舍? “有什么事?”冀连城发现她怔怔地盯着他瞧,问道。 她的毅力教他佩服,本以为连日来的奔波会让她垮下脸哭嚷着要回家,没想到她却连句抱怨都不曾说过,但应该已经到达极限了吧?她的体力是否已快负荷不了,想对他开口说后悔了? 冀连城等待这一刻已等了许久,只要她开口,他不会嘲笑她的。他承认他有整她的成分,明明可以休息,却偏偏要拚命地赶路,连他和胡老六两个大男人都累惨了,他不信娇弱如她还撑得下去。 “冀大哥,我发现我们一直往北走,是打算上京吗?” “嗯。”她的问题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亦让冀连城对她刮目相看。她与他所预想的大相迳庭,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死撑活撑呢? “那咱们得再加快速度才行。”快点进京!快点进京!如此将不再有人能够伤害到冀大哥! 在马背上打瞌睡的胡老六听见她要求加快速度,差点没摔下马背。他低咒了声,限限地瞪了衣幻羽一眼。她是不是女人啊?亏她还是“衣家庄”的二小姐,天生娇生惯养的她怎么比他这个大老粗还要热衷于餐风露宿的生活呢?他都快累死了,这几天不是拚命地赶路,就是得解决一些不识相的黑衣人,他现在累得想直接瘫死在焉背上,结果这女人竟然还说出要加快速度的话来,他……他……他要拿马鞭抽她,看她往后还敢不敢随便胡说八道! “你似乎比我还急。”冀连城诧异地看着她,莫非京里有什么正等着她吗? 胡老六以无比哀怨的眼神睇望冀连城,希冀他别同意那疯女人的话,否则他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能早点进城对我们都好。”衣幻羽嫣然一笑。 明明已经很憔悴,明明她的姿色不过中等,明明好几天没梳洗以致满身尘上,但在这一瞬间,他竟觉得她这一笑好美,宛如是他生平所见过最美的笑靥。 冀连城察觉不对,连忙用力甩头。他怎么会觉得她的笑容美丽呢?她是一衣家庄一的人,是拥有美好外表,内在却暗黑如墨之人,他岂可一时不察,受到诱惑?许是太累了,才会产生怪异的错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们进镇休息。”好好睡上一觉,醒来之后就会发现对她的感觉是种错觉,地其实并不讨人喜欢。 “太好了!”胡老六感动的快流泪了,这是打从他认识冀连城以来,冀连城作过最明智的决定了。 他的决定突兀得教她不解,但能休息是好事,她不会傻得拒绝,何况她渴望好好洗个澡已经渴望好久了。 三人风尘仆仆地骑马进入“宝来镇”,投宿于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掌柜和店小二见他们三人投宿,如遇贵客般,开开心心地迎上前热情招呼。实在是“宝来镇”太小了,过路的旅人通常会选择下一个大城镇投宿,不会屈就“宝来镇”这个小地方,他们三人是这几天以来的第一单生意,所以掌柜和小二哥自然要倾尽心力好好招呼他们。 胡老六跟掌柜的要了三间相连的房间,三人各自梳洗休息,好好打理这些天来未曾打理过的仪容。 衣幻羽疲累地泡在小二哥为她准备的澡桶里,热腾腾的热水包裹着僵硬的四肢和娇躯。 她在没有事先告知的情况下便任性地离家,父亲一定会大发雷霆,为了避免波及无辜的彩莲,在离开前她便匆忙写了封家书托人带到庄里给父亲,并未详述前因后果,只是简略地说明因为忧虑冀连城孤身在外无所依靠,会想尽办法将他带回“衣家庄”的。 明知他不可能和她回“衣家庄”,她还是这么禀明父亲,甚至不敢细想父亲看到信时会有多生气。她一个姑娘家和两个大男人在外头走动,若传了出去,“衣家庄”的名声恐怕会被她败坏光,可她顾不了那么多,她一心一意只想保护冀连城,即使知道自己的力量微弱得看不见,她仍是想保护他。 “唉!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傻?”她仰头靠在澡桶上长叹了口气。不管她再怎么喜欢冀连城,他的眼里始终都看不见她。 假如她聪明点,就该懂得何谓适可而止,不该继续执着下去,偏生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她想藉着这个机会更靠近他、更加了解他,至于能不能使他喜欢上她,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透过潾潾水波看见了自己的容颜,她想,如果她能再漂亮一点,或许他就会留心她的存在,而非视她为无物了吧? 姊姊说得对,她的长相一点儿都不像是“衣家庄”的人,连庄里的丫头都长得比她漂亮,想到这,她更加沮丧了。 “不行!我不能钻牛角尖,明明早就晓得冀大哥心里没有我,就算我真的美若天仙,冀大哥不瞧我一眼就是不会瞧上我一眼的,我还想奢求什么?不是告诉过自己,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就好了吗?”她怒瞪水中的自己,教训着。 “衣幻羽啊衣幻羽,你愈来愈贪心了,这是很要不得的!”冀连城不喜欢她并没有错,她不能强求喜欢的人也要喜欢她。 “只是,我真的好希望他能好好地看我一眼……”别再让她老是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 悠悠地再长叹了口气,掬起热水轻泼向雪白的肩头。多思只会多乎添烦忧,不如秉持最初的想法,将他安全地送进“兰王府”吧! 想到“兰王府”不免就想到他先前说过的话,他的话不无道理,她与大姑姑仅见过几次面,而且是在她小时候,和大姑姑说过的话恐怕也是十根手指就数得出来。一直以来都觉得大姑姑是个很冷漠的人,不仅止是对她,连对父亲、哥哥、姊姊也是相同的态度,并未特别热络。要如何对大姑姑提出庇护冀连城一事,而不让大姑姑有拒绝的机会呢?她得好好想想。 “大姑姑应该不会无情地直接把我们轰出门吧?”她的语气有着不确定。 “我不能感到害怕,大姑姑再冷漠也不至于要了我们的命,只要我开口,相信她会看在一家人的分上帮我的。”她不能老是将事情往坏的方面去想,得往好的方 可是……她实在是没有把握,就连父亲往昔提起大姑姑,也总会带着几分敬意与骄傲,她又怎能不戒慎恐惧呢? 而且,在考量到大姑姑会有的反应之前,她得要有法子说服冀连城进“兰王府”。说服他不是件简单的事,连日相处下来,她明白他有多固执,只要他不愿意,没人强迫得了他。 “我该如何是好?”苦恼啊! “怎么,小姑娘很烦恼是吗?不如由我来帮你解决烦恼如何?”隔着屏风,一道陌生、老迈的男性低沉嗓音响起。 衣幻羽一惊,随即想到身无寸缕,连忙将身子更往水面下压,双手紧紧护住胸前,不使春光外泄。 “别怕,我尚且懂得君子之道,没冒犯了姑娘。”蒙面老者低笑。 “你趁着我沐浴时闯了进来,还说不冒犯?”衣幻羽怒斥对方睁眼说瞎话。 “我是闯了进来,可没窥得姑娘一丝肌肤,姑娘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老者桀桀怪笑,没把她的怒火放在眼里。一个不会武艺的小姑娘,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你进来多久了?”刚刚她的喃喃自语不会都被他给听去了吧? “久到知道你心仪的是姓冀那个不知好歹的臭小子。”老者陪着她玩,不担心她放声大叫引人来,反正他就是要利用她来钳制冀连城的。 “你究竟是谁?意欲为何?”来者不善,在未弄清对方的意图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助你夺取冀连城的心,你觉得怎样?”人有了渴望、有了贪欲,就能好好地加以利用,以达自己的目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佯装受到诱惑,狐疑地问,晶灿明眸则看着披挂在屏风上的衣衫,思考着要如何顺利取得衣衫?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肯乖乖听从我的吩咐,我包管你能美梦成真。”掌控人心实在太容易了,她肯答应合作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若我没猜错,你应当与先前在路上狙击我们的黑衣人是同一路的不是吗?你为何要帮我?你们的幕后主使者是谁?”她想知道到底是谁要对付冀连城,至于老者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他害冀连城都来不及了,怎可能会帮她? “我们的确是一路的。幕后主使我们的人,你没资格知道他的身份,我劝你最好别太好奇,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至于我为何要帮你,全是因为我不忍见你被满腔相思所折磨,所以才会决定出手帮你一把。”老者没笨得将背后的主使者泄漏出来,正因为冀连城知道主使者是谁,他们才会处心积虑要拿到想要的东西,等顺利拿到之后,便是冀连城的死期了! 闻言,衣幻羽心一惊,更加明白冀连城的处境非常危险。怎么办?她该如何向冀连城示警? “你呢,最好别问我太多问题,免得我一个不高兴,你也不会太好过。”老者恶狠狠地警告她。他向来杀人不眨眼,多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对他而一言是轻而易举的。 “我明白了。”饶是心里已经怕得胆战心惊,她仍没表现出来,镇定如常地和老者对谈,仿佛两人是忘年之交似的。 “很好,你跟冀连城比起来是聪明多了。相信我,等一下你就能美梦成真了。” “可以请你先背过身去,让我换上衣裳吗?我这么坐在浴桶里和你谈了这么久,却连杯茶都没倒给你,委实过于无礼。”衣幻羽轻声央求。 “好吧!”老者不怕她会动手脚,他的武功修为极高,衣幻羽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小小女子,她想背着他做啥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的。 “谢谢。”趁着老者背过身去,她赶忙自热水中站起,将衣物穿戴好,顾不得老者极有可能谎骗她,总之,她事事以冀连城的安危为优先考量。 很快地,她已穿戴好衣物。隔着屏风,她想着该如何突破老者,向冀连城和胡老六示警。由老者讲话的口吻中可以察觉出对方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恐怕比之前在道上袭击他们的人要难缠得多了。也因此,她更应该要想出应对之策才行。 “你放心,对于助你夺取冀连城的心一事,我非常有把握。”老者自信满满,事实上是在谁骗她,他只是要她来个里应外合,根本没意思要帮她,唯有傻瓜才会信了他的话。 “怎么说?”尽管已经穿戴好衣物,衣幻羽仍旧待在屏风内,假装还没好,藉以拖延时间。 “你认为不会半点武功的你这一路走来如何能安然无恙?”老者反问。 衣幻羽愣住了,她之所以每次都逃过一劫,不都是因为运气好吗?难道还会有其他特别的原因? “可别以为你是运气好,其实是冀连城护着你,否则你早就曝尸荒野了,哪有机会与我交易。”从手下的报告,他得知冀连城带了个女人同行,当然他的手下也不是笨蛋,都晓得先抓了女人届时就可以威胁冀连城,哪知连她的衣袖都还没碰到,就先被冀连城给解决了,唯一有机会伤到她的,在更早之前就已曝尸荒野,所以他便猜想这女人对他有用处。既然明的不行,就来暗的,非要冀连城栽个大跟头不可。 这女人果真蠢得教他满意,“衣家庄”这一代的女人恐怕都是不带脑子的,但也因此正中他下怀。 经由老者的提点,衣幻羽这才恍然大悟。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运气好,才会不再受伤,能与冀连城奔波大半路程,甚至连颈上的伤都快养好了,结果竟是他不着痕迹地保护了她! 亏她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结果被保护的人仍旧是她,想到这儿,便觉得好惭愧。 “你在磨蹭什么?难道还没换好吗?”老者等得不耐烦了。 “女人家的衣物总是比男人麻烦的多,何况我在家时都是由丫头服侍我的,由自己全数穿戴好对我而言是难了点。”她故意表现出千金小姐的娇气来降低老者的戒心。 老者果真不疑有他,信了她的说法。 然后呢?接下来她该如何通知邻房的冀连城,黑衣人已经出现? 小二哥备好热水之后,冀连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刮去满脸胡渣,将自己打理清爽之后,便离开了房间找胡老六去。 如他先前所料,胡老六并不急着倒头呼呼大睡,在梳洗完之后便到大厅要小二哥送了些好酒好肉喂饱肚里的馋虫。 “大哥,你来了!快点坐下来陪我一块儿吃!”胡老六手抓着半只烤鸡,招呼冀连城坐下。 这间小客栈做的菜不够道地,不过聊胜于无,他已经受够了光啃干粮填饱肚皮的日子,烤得肥滋滋的烤鸡倒是可以滋润一下他空虚已久的胃。 冀连城坐在胡老六身边,为自己和胡老六已干的杯子各倒了一杯酒。 “大哥,谢了。”胡老六捧起酒杯,一口饮尽,啧啧出声地吃着香喷喷的烤鸡。 “老六,这几日辛苦你了。” “大哥,你说那是什么话?我胡老六哪种苦头没吃过?我胡老六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了!”胡老六豪气地拍拍胸膛,披星戴月的日子他过惯了,在大汉什么苦头他没吃过?只是他向来习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突然间要他猛啃干粮,多少有些不适应。 “我明白。”冀连城笑着拍拍胡老六的背脊。 “不过大哥,我倒是有个疑问,你真要让那个女人一直跟着我们吗?”这点似乎不大妥当,谁晓得那个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会不会出卖他们?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啦,我光是想到她是衣家的人就浑身不对劲,虽然她现在没有做出不利于我们的事来,可谁能保证往后她不会做呢?”愈是漂亮的女人,要起手段来就愈是要人命,偏偏“衣家庄”最多的便是美人了,所以胡老六说什么也不敢轻信衣幻羽。 “你的疑虑是正确的,但单就目前来看,她并未做出危害我们的事,我不能食言。”冀连城对衣幻羽已渐渐改观,不如先前那样厌恶,甚至慢慢地看到了她的优点。她不喜欢抱怨,就算是再苦、再累,都愿意咬着牙撑下去,光是这一点就教他激赏。 这些苦不是她该受的,她大可放弃北行,回“衣家庄”舒舒服服地当她的名门千金,可她并没有。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她这么做呢?他很想知道。 “唉!大哥你说的不错,这些天我是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若是要害我们,她打算何时下手?若不是,她又何必苦苦跟着我们?”女人心海?针,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错。 “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吧。”冀连城悠哉地说道。 “也只好这么办了。”胡老六用力地撕咬下鸡腿肉,赞同他的看法。 冀连城若有所思,再为两人各倒了一杯酒,饮尽。 “大哥,咱们都来到这儿了,你说要不要顺道去拜访那位?”怕隔墙有耳,胡老六压低声音,意有所指。 “不了,在这种时刻,我不想为他带来麻烦。”他们沿路遭人追杀埋伏,此刻不是上门拜访友人的好时机。 “那话说的倒也是。”胡老六想了想,不住地点头。总不能带着一大串蒙面客上门拜访人家吧? 冀连城面带闲适的笑容,继续喝着酒。 “不过,怎么都不见那女人出来呢?她不会在房里睡沉了吧?”难道她的肚子一点都不饿吗?怎么也不见她吩咐小二哥备菜送进房内? 经胡老六这一抱怨,冀连城才发现的确有些不对劲。 “我过去看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冀连城站起身,往后头的厢房走去。 “大哥,要不要我一块儿去?”胡老六很舍不得放下手中的烤鸡,随便问了声。 “不用,若真有事,你会知道的。”这么间小客栈,真出了事,胡老六不会听 “好!”胡老六开开心心地拿着他的烤鸡,大口大口地撕咬吃下肚。 冀连城不疾不徐地定到她所居住的厢房,人尚未进入,即已察觉房内有其他人在,他马上警觉,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腰际的偃月刀上。 “你到底好了没?”房内的老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哎唷!”站在屏风后的衣幻羽低呼了声。 “怎么了?” “我的脚因为这些天的奔波给弄伤了,现在走不动。”她坐在地上,说话的语气充满了痛苦。 “是吗?”老者半信半疑地走至屏风后,便见她一脸痛苦地坐在地上,手按住足踝。本是要更加靠近查看的,忽然发现门外有人,他偏头猜想来者是何人时,衣幻羽突然朝他撒了一把白色粉末,老者是江湖老经验了,反应灵敏,马上闪躲开来,才没着了她的道。 衣幻羽没料到撤出的石灰粉会让老者躲过,本来她是预计撒完石灰就马上往外跑,警告冀连城的,怎知老者没上当。情况已危及得不容细想,她立刻往外奔去,想早老者一步跑出房外。 “冀大哥快走!”她深怕快不过老者,在奔跑时同时大喊。 “好个狡猾的丫头,先前我倒是小看你了!”老者如逮小鸡般,由后头将她拎住,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也是要外头的人知晓,衣幻羽的小命已经掌握在他手中,识相的最好别轻举妄动。 “放开我,你这个恶人!”衣幻羽拚命挣扎,修长的指甲抓向老者的蒙面布巾,老者冷不防被她抓个正着,一张老脸瞬间呈现在她眼前。 衣幻羽一愣,她没想到竟能抓下他的面罩,瞪大眼看着老者。 老者恶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教训她不乖乖听话,竟敢与他作对。 衣幻羽被他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一瞬间听不到其他声音。 “外头的朋友,想来戏已经看够,难道还不打算进来救这女人?”老者匆匆再将面罩蒙上,就是不想让人认出他来。 衣幻羽没想到外头会有人,那会是谁? “你的心上人来了,不快点要他救你?”老者贼笑,有衣幻羽在手中,多少可以掣肘冀连城。 衣幻羽意会到老者指的是冀连城,心中的秘密被道出,使她一张小脸胀红,窘困得不敢出声。 心上人?谁?门外的冀连城满头雾水,过了会儿才赫然明了房内刺客所说的人是他。倘若刺客所言属实,那么就能解释为何衣幻羽要苦苦跟着他们了。 但……她喜欢他?为何会喜欢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他要揪出那个躲在暗处不敢现身,只敢抓女人威胁人的小人! “冀连城,怎么你要置这个女人的死活不顾吗?亏得她对你情丝万缕,你这么做不觉得太过无情吗?”老者故意用话激他。 “我再怎么无情总是好过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鼠辈强。”冀连城冷冷说着讽刺的话,在他说话的同时,以掌力将紧闭的门扉震开,让躲在暗处的鼠辈无所遁形。 “你好大的胆子!说谁是鼠辈?”老者恼怒地在门扉被震开时,还以冀连城毒辣的一掌。 老者的掌心透着黑气,他的“毒心掌”向来以阴狠名震江湖,既然使出了“毒心掌”,就表示他不打算留冀连城这个活口。 先前派出的手下都太不济了,没有一个能将冀连城手到擒来,累得他得亲自出马。既然他都亲自出马了,就绝不容许自己空手而归。不管冀连城愿不愿意,用尽各种手段他都会逼冀连城交出他要的东西。 老者的眼神透露着阴狠与毒辣,他的掌早已沾满了血腥,所杀过的人不在少数。为了达到目的,他向来是不择手段的,这次也不会例外。 老者出掌极为迅速,冀连城也不遑多让,手中的偃月刀快速回击,不让“毒心掌”有机会近身,两人皆足以快打快,招势变化万千,让人应接不暇。 衣幻羽受制于老者,被他钳住抓在身边,随时都有可能受到波及,他们两人随便一招一式都能要了她的小命,可她为冀连城担心更甚于为自己,在她心里没有比冀连城的安危更重要的事了。 “冀连城,我没什么耐性,我劝你最好快快束手就擒,别逼我。”始终无法顺利伤到冀连城,让老者渐失耐性。 本以为由他出马可以进行得很顺利,岂知是他低估了冀连城,这小子的功夫比他预想的要好得多了。 冀连城冷哼一声,手中的偃月刀刀光闪闪,舞成一团银色的光芒袭向老者,自身则护卫得滴水不漏,让老者的“毒心掌”无法伤到分毫。 “好你个冀连城,看来是我太小?你了!”老者一方面要抓着衣幻羽,一方面要闪避、回击,已渐感吃力。 衣幻羽步伐错乱,慌忙地跟着老者,她的眼眸紧紧跟随冀连城,他那专注御敌的神情教她心醉神驰。 冀连城力抗老者凌厉的攻势,一方面则不着痕迹地保护衣幻羽。纵然先前他说过不理会她的死活,但终究是无法做到绝情绝义,总是尽量地保护她,可今日来的对手武艺高强,这回想全身而退,恐非易事。 屡次击不中冀连城,老者更加不耐烦,猛地瞧见身旁的衣幻羽,这才想到他怎么会这么糊涂,明明手中有张王牌他竟忘了打!狰狞一笑,他手掌不拍向冀连城,反拍向衣幻羽! 假如冀连城不救衣幻羽,合该算她命绝,怨不得他人:倘若冀连城出手搭救她,将正中他下怀! 衣幻羽眼见老者暗黑的掌心要拍向自己,当下惊得倒抽了口气,想挣扎、想逃离皆没有办法,仅能等死。 冀连城眼见蒙面人的“毒心掌”拍向衣幻羽,明知这是蒙面人有意诱他出手好擒抓住他的陷阱,既知是陷阱就没有上当的理由,况且他早对衣幻羽有言在先,危急时绝对不会出手救她,她早该有心理准备的。他该做的是趁此机会杀了蒙面人,虽然会牺牲衣幻羽,可那也是万不得已,何况他身负血海深仇,不能轻易死去,再者他亦无当英雄的意思,是以衣幻羽的牺牲是必然的结果,无须觉得有愧于她。 但,事情并未如冀连城所预期的发展下去,他竟莫名所以地以偃月刀砍向蒙面人袭向衣幻羽的右掌,蒙面老者见他选择救衣幻羽,心下大喜,左手立即将衣幻羽推开,掌心改击向冀连城的心口。 冀连城已料到蒙面人会反击向他,伸手格挡,心口才不至于中招。 蒙面人没想到他还有招架的余力,再见衣幻羽被他推倒在地尚未爬起,袖中马上射出毒镖,让冀连城措手不及。 冀连城眼见毒镖射向衣幻羽,而他已无法迅速以轻功将衣幻羽救开,唯有以偃月刀代为格开。蒙面人趁此机会扑向冀连城,在他的背上打了一掌,再要补上一掌之际,他已察觉到,吃痛地滚了开来,但他不是滚到其他地方,而是滚到衣幻羽的身前护她。 死里逃生的衣幻羽发现冀连城竟舍命救她,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可下一瞬却更气自己的无能为力。为何她这么弱,连点事都不能为他做,只会为他增添麻烦? 深怕冀连城会再被蒙面老者所伤,她想将受了伤的他推到身后,换她来保护他,但他不许她成为他的肉盾,反将她紧紧地护在身后,后头的高墙堵住了衣幻羽,让她动弹不得,她又急、又气、又伤心,不想教蒙面老者看笑话,泪水才没懦弱地落下。 “你已经中了我的‘毒心掌’,若没有我的解药,七天之后你将毒发身亡,我劝你还是乖乖交出名?吧!人总是得为自己盘算,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事实的。你很清楚我后头的人是谁,他的势力有多大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凡是跟他作对的,绝不会有好下场,你的家人正是最好的前车之鉴。”蒙面人警告他别再做垂死的挣扎、做些笨事。 “就算我死了,你也拿不到名?。”冀连城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你是不怕死,但你身后的那个女人呢?难道你要她陪葬?”蒙面人早料到他不会乖乖拿出名?来,冀连城可以不要命,可其他人的性命冀连城真能说不要就不要吗? “我不要!你要杀便杀,何必这么多废话?”衣幻羽头一回听到名?这样东西,原来这就是蒙面人苦苦要找的。虽然不知道那里头记载了什么,却也明白那东西极为重要,绝不能交给眼前的坏人。 她的勇气与无畏让冀连城明了自己没救错人,就算今天真的得和她一起死在这里,也算是值得了。 第五章 “哪个不要命的想动我大哥一根寒毛,得先问过我胡老六才行!”胡老六扬着刀,朝蒙面老者狠狠劈下。 他在前头大厅酒足饭饱后,等了好半晌,却始终不见冀连城的身影,接着又听闻到怪异的声响,心想出事了,赶来一看,果真有人趁他不在时要对冀连城不利。 “又来一个不怕死的,正好可以让我一网打尽!”蒙面老者冷冷一笑,于搭开胡老六的狂刀攻势时,乘机自怀中掏出一个烟火点向空中做为信号。 冀连城不顾身上的伤势,抢到蒙面老者身畔,和胡老六双双连手,打得蒙面老者不住往后退。 “大哥,你受了伤,先歇会儿。”胡老六大喊。冀连城中了毒掌,得趁着蒙面人的同党未赶到前先夺取解药才行。 “我不碍事。”在中掌之后,冀连城已迅速点住周身大穴,不让毒气加速运行。蒙面老者的功夫极高,单凭胡老六一人不是蒙面老者的对手,他得出手帮胡老六才行。 他们俩打得蒙面老者无力招架、节节败退,但蒙面老者并不慌乱,因为他的手下就在附近待命,待手下们赶到,他们一个都别想走! “快点交出解药来,否则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胡老六眼见纠缠了这么久,还奈何不了蒙面老者,不由得心烦气躁。 “谁要让谁死无葬身之地,还是个未知数呢!”蒙面老者气定神闲。冀连城中了他的“毒心掌”,现下掌控全局的人是他,不是冀连城。 “听你在放屁!”胡老六再迟钝也晓得情况愈来愈危急了。 冀连城本来还可以宛若无事地攻向蒙面老者,但打久了不免血气运行快速,使他的体力渐感不支,手中的偃月刀无法再快速地施展开来,双腿甚至开始发软,无法站稳。 衣幻羽发现他的情况不对,忙走到他身边搀扶住他。 “呵呵!毒性发作了!”蒙面老者发出得意的笑声。 “大哥,你没事吧?”胡老六分神关心问。 “没……我没……没事。”事实上,冀连城眼前望去是一片灰暗,但因不想让胡老六担心,所以他没说出真实的情况。 胡老六心想再这样下去不行,光凭他一人的本事绝对打不过蒙面老者的,何况蒙面人的同党很快就会赶过来,就算他拚了一死也得让冀连城安然脱身才行。 “你还愣在那里干么?还不快带我大哥定!”胡老六怒斥反应不过来的衣幻羽。 “好!”衣幻羽也晓得冀连城留下唯有一死,忙照胡老六的吩咐,扶着冀连城要离开。 “不!老六,要走一起走!”冀连城坚持不肯离去。 “你快点带我大哥走!大哥你放心,我胡老六命硬得很,算命的说我可以活到八十岁,这个龟孙子要不了我的命的!”胡老六拚命地抵挡蒙面老者的攻势,为冀连城和衣幻羽争取逃离的时间。 “哼!你们一个都别想走!”蒙面老者可不许者i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出手更加狠毒凌厉。 “走!”胡老六对着冀连城和衣幻羽大喊,迫于无奈,他只好把大哥交给衣幻羽照料了,希望她是混蛋群里最好的一颗蛋,别让他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否则不管上天下海,他胡老六都会将她揪出来! 衣幻羽狠不心不去看胡老六,命自己别去想胡老六会有怎样的遭遇,扶着虚软无力的冀连城离开客栈。 “你别……别……”冀连城连说话都感到困难了。 “冀大哥,你别阻止我,胡爷他不会有事的。”她说着违心之论,吃力地带他离开。 “谁也别想走!”蒙面老者不许他们自眼皮子底下逃开,掌风凌厉地劈向他们。 胡老六一跃而起,为他们挡下这一掌,庞大的身躯硬生生被蒙面老者打飞出去,身体方落下,顾不得身上的痛楚,就连忙爬起,以手上的刀劈向蒙面老者,不让蒙面老者阻拦他们的去路。 衣幻羽使尽全身的力气带冀连城离开,她走得辛苦、走得吃力,却不断地自我鼓励,告诉自己她办得到。她曾暗地里发誓要保护他的,她的决心绝不会有所改变。 就算前途有多险恶、就算会赔上她的性命,她都会紧紧地守护他,不会让相同的事再发生。 她好恨自己,真的好恨!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冀大哥根本不会受伤!他为何要救她?不理会她的死活不是更好吗? 懊悔的泪水不住地流下,她却不敢哭出声教他发现。中了毒之后,他的身体变得非常?弱。无法取得解药,不晓得他能撑多久? 经过马厩时,看见马儿,她灵机一动,打开栅栏,以马鞭抽所有马儿的腿,要它们快跑。马儿四处乱窜,各自跑往不同的方向,正好可以扰乱敌人视听,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你……哭了?”冀连城尽管虚弱,但耳朵还算灵敏,察觉到了她细微的啜泣声。 “没,我没哭,是染了风寒。”她摇头否认。 出了小客栈后,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外面多的是要抓冀大哥的人,他们可有办法躲过恶人的追缉? “躲起来!”冀连城耳尖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群人跑动的声响,忙命令衣幻羽。 衣幻羽立刻扶着他闪躲到堆放了一堆杂物垃圾的不起眼暗处,她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快给我找!冀连城中了我的‘毒心掌’,一个女人扶着他跑不了多远的!”蒙面老者号令赶来的手下立刻出发找人。 “是!”手下马上散开来,顺着马蹄印骑马逮人去。 “大人,胡老六给跑了!”又有人来报。 “不用理他。记住,要活捉冀连城,其他人若是胆敢阻拦,革杀勿论!”蒙面老者拿下蒙面黑布巾,下达命令。 “是!”接到他的指令,没有人敢怠慢,全数人马搜查冀连城去了。 衣幻羽早先已看过蒙面老者的面貌,这时再见,仍觉得他看起来凶得吓人。 中了毒的冀连城甩甩头,竭力以微弱的视力看清老者的模样。 “三只小耗子居然敢妄想和我斗?嗤!”除下黑布巾的老者冷冷嘲笑他们的不自且里力。 他的右臂先前被冀连城的偃月刀给砍中,教他痛得蹙起眉。本以为可以轻松地将这件事给解决,没想到冀连城真是有能耐,竟然能伤到他,莫怪先前派出的人马全都吃了瘪,往后他是不能再小觑冀连城了。 “大人,您的伤……”贴身护卫将他的马儿牵来,关切地看着老者流淌着血的手臂。 “不碍事!走,跟我一块儿去围捕嘴硬的小耗子。”老者俐落地上了马,不将手臂的伤势放在心上。 “是。”贴身护卫这回紧紧地跟在他身边不敢离开,就伯会有意外发生。 老者威严十足地纵马奔驰,不一会儿所有人就全走光,除了几声鸟鸣声外,再没其他声响了。 衣幻羽和冀连城依然躲在暗处,她偷觑着冀连城的侧面,在他未开口之前,她不敢先开口。 和他这么靠近,令她很紧张,先前急着逃跑,搀扶着他时并未有其他想法,可当危机暂时解除,四周又恢复一片宁静祥和之时,思绪不免往不恰当的地方飞驰去。她抿着唇,低垂着头,深怕会被他看出心里的想法。 他应该已经知道她喜欢他了,他会有怎样的感觉呢?觉得她很烦?还是觉得她不自量力?她怕得不敢奢望知道答案,担心会遭到严重的打击。 等了好半晌,确定所有人真的都离开后,冀连城这才松了口气,精神不再紧绷。 “我们往西走。”由那群人口中得知胡老六在他们离开后也找机会逃走了,总算使他放心。 既已逃走,日后会有机会再相见的,对于胡老六的能耐他很有信心,必要时胡老六会滑溜得像只泥鳅,对方要想顺利抓到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往西?”他们一路走来不都是往北吗?怎么会突然改变方向?而且他受了伤,唯今之计得要为他找个大夫诊治才行。 “他们定是猜想着我们会往北行,并在往北的几条道路上拦劫我们,所以我们要先往西走,避开他们。”倘若他没有受伤,自是无须避道,但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一再地以这句话告诫自己,别为了逞一时之勇而丢了性命,使得长年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嗯。”她真笨,怎么会没想到往北的路上多的是人等着抓他们呢? “由这里往西去二十里之处有一座‘幽冥山庄’,我得上那里去想法子解身上的毒才行。” “那我们得快点。”一听到有人能帮他设法解身上的毒,她迫不及待想马上动身。 “不,你先听我说。‘幽冥山庄’的庄主对‘衣家庄’的人并无好感,你去的话不会受人欢迎的,所以你……”他想着,除了“幽冥山庄”外,她还可以上哪儿去? “没关系,我不在乎。我们一起去。”她笑着扶起他。只要能解他身上的毒,就算会被全天下的人厌恶,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他们会对你很不客气。”他提醒她。 “没关系。”她仍是一句没关系,扶着他便往西方前进。 这一路走来,她始终表现出坚强与无畏的精神。可以抱怨时,她并不抱怨;可以丢不他独自一人逃走时,她不逃走;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她依然挺直腰杆,绝不低头,而她之所以会如此勇敢,是因为……喜欢他? 是这样吗?真是这样吗?喜欢一个人就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甚至连性命都不顾,就是为了守住她的爱? 突然间,她在他心里的模样愈来愈清晰,他亦不再觉得她惹人厌,仿佛可以将她和“衣家庄”划分开来,她是她,“衣家庄”的人是“衣家庄”的人。虽然她也姓衣,但并不代表她会和她的家人一样,行事卑鄙无耻。 从今以后,他会视她为衣幻羽,单单纯纯的衣幻羽,如纸一样洁白无瑕的衣幻羽,不再以她家人做过的错事来讥讽她。 “在这世间总会有几个讨厌自己的人,我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我的,不是吗?”她故作轻松地笑道。冀连城不是个危言耸听的人,他既已说了“幽冥山庄”的庄主不喜欢“衣家庄”的人,以他的个性恐怕是说得含蓄了点。“幽冥山庄”的庄主应当是非常不乐于见到她的出现。 可不管对方有多不乐意见到她,她都要陪同冀连城一道前往“幽冥山庄”,哪怕会被赶出来,至少他能获救,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你想得可真开。”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衣幻羽娇憨地轻笑,要自己先别为尚未发生的事担心,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担心,那就是——她得有体力搀扶着他走上二十里路到“幽冥山庄”才成! 行道难,道难行。 衣幻羽总算尝到搀扶着一个大男人走上二十里路有多艰难累人。害怕后有追兵,她不敢走大道,净是挑小路行走,但小路崎岖不平,教她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吃足了苦头。 一双脚走得疼痛不堪,却不敢停下来休息,怕的是会让追兵追上。她竭尽所能地向前行,走得汗流浃背也空不出手来拭汗,全身狼狈不堪。 “停下来休息会儿吧。”倚靠着她的冀连城困难地说着话。时间拖得愈久,毒液就愈加侵入体内,幸凭着他点住了心脉周身的大穴,方不至于毒气攻心。 他很明白若再拖延下去,性命即将不保,再也无法为家人报仇,可是他更清楚的是她所做的努力。明明就要撑不下去了,她却仍咬着牙继续往前走:明明扶着他的纤细手臂在颤抖了,她却仍不放松:明明她的双腿已经抖得快无法再站立了,她却仍可以再向前迈进。 他的心因她的付出窜流过奇异的感受。当他还是“冀家庄”的少庄主时,多的是人抢着为他付出;可在他落魄之后,个个皆避他如避牛鬼蛇神,连见他一面都不敢了,更甭提为他付出,可她却肯为他付出牺牲,并且不求回报。 他无法再讨厌她,无法再以尖酸的言词苛责她,他想告诉她,已经够了,她为他做的够多了,不需要再无止尽地付出。 但话却梗在喉头无法说出,他无法再要求她离开,反倒很想自私地要求她留下,就待在他身边,哪儿也别去,他的心渴望能得到更多的温暖。 “不要紧,我一点都不累。呵!我很有力气呢!”她可以再撑下去的,什么是疲惫她可不晓得。 “幻羽,已经够了。” 听他唤她幻羽,她的泪差点夺眶而出。好久不曾听他这么亲切地唤她了,她是否可以将他的呼唤视为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呢? “冀大哥,我不会累,我一定可以将你安全送达‘幽冥山庄’的。”她用力眨去眼眶中的泪水,不教他发现她的感动。 “你累了。”他轻轻叹息,心,为她揪疼着。 “才不会呢!我很清楚自己能做到哪儿,冀大哥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她故作轻松,不让他知道她的脚已由原先的又痛又麻到了现在的毫无知觉,她一心一意仅想快些赶到“幽冥山庄”,倘若迟了,她将一生都活在痛苦、自责自己。 “你别看我像是不长肉,其实我很有力气的,扶着你对我而言再简单不过了。”怕他担心,她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你何时变得这么能言善道了?我怎么都不晓得?”冀连城喘着气笑道。 “你离开太久了,才会没发现我的改变。”不,该说从前他的眼里始终没有她,所以她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根本没多大印象。 “是啊,我已经离开太久、太久了。”冀连城仰望灰暗的天空,现下他的人生就和这片天空一样,灰暗得没有希望。 “冀大哥,你别说话,保留点体力。”她气喘吁吁,抖着唇要他别将力气都花在说话上头,他的唇办已发黑,看得她好担心也好害怕。 “是呵,我都忘了你会有多累,净顾着跟你说话。” “不是,都说我不累了,冀大哥你怎会忘了?”老天爷!求求您别让她就这么倒下,真的要倒也得等到了“幽冥山庄”,在没到之前,说什么她都得撑下去啊! “我都忘了你的心比你姊姊好。这些年我让仇恨蒙蔽了我的心,除了报仇外,其他的全都看不见。”怎会忘了小时候她就待他极好呢?其实她一直都没有变,不管他是否为“冀家庄”的少庄主,她待他始终都没变。 “我姊姊不该负了你。”她难过地低垂着头。 “不!我要感谢她负了我,尤其是现在。”冀连城看着她秀丽的脸庞,也许他得到的比他想像的要多。 老天爷毕竟没有遗弃他。 她不懂他为何要感谢姊姊,可她太累了,累得直喘气,说不出话来,亦是无话可说。不管怎么说,都是衣家亏欠他,她所做的永远都及不上家人欠他的。 “幻羽,谢谢你。” “冀大哥,你为何要谢我?”她终于停下来,急喘着气看他。 “谢谢你待在我身边。”冀连城定定地看着她,望进她那美好、不带算计的眼 衣幻羽被他瞧得好害羞,他看她的眼神不再冰冷,反而充满了炽热,使她羞得手足无措。 “我……我会把你送到‘幽冥山庄’的!”她毫不相千地?出这句话。 冀连城笑了,笑她的可爱,眼眸充满了暖意,心也暖暖的。很久没这么笑了,身上中毒后所产生的痛楚与不适,全因她可爱的话语而暂时消解了。 衣幻羽说到做到,猛然意识到她浪费了多少宝贵的时间,再次搀扶着冀连城向西走。 “大漠。” “什么?”她一怔,不解他为何突然提起大漠来? “这些年来我一直待在大漠。遭到灭门之后,中原我是待不下去了,所以辗转逃到大漠去。”当时留在中原唯有死路一条,他才会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冒死逃到大漠去。 “和胡爷也是在大漠认识的?”她不敢问他在大漠时过得有多苦,仅挑轻松的话题与他闲聊。 “嗯,我和老六可说是不打不相识。他想偷我的马,被我逮着,两人打了一架,他输了不甘心,便天天上门找我打,后来我们便结拜成异姓兄弟。”他得聊聊那些陈年往事来忘却身体上的痛楚。 “胡爷是很豪迈又讲义气的人。”她可以想像得到冀大哥在大漠时,胡老六铁定对他照顾有加。 “是的,多亏有他。” 衣幻羽捻花轻笑,像阵春风般轻轻吹进他的心中。 “希望胡爷能不被那群坏人找到。”她由衷地说道。 “老六他最擅长的就是躲藏了,你放心,他不会被找到的。等他甩开那群蒙面人俊,就会来找我们的。”他对胡老六的躲藏功夫可是深具信心。 “但胡爷会晓得我们要去‘幽冥山庄’吗?” “就算他不晓得,最终也会到京城去等我们。” “嗯。”好奇怪,为何跟冀大哥聊聊天就觉得比较没那么疲累了呢?而且也不再觉得道路崎岖难行,似乎轻松了许多。 “我一直没问你,你没回家去没关系吗?”她一个姑娘家跟着他东奔西跑的,若传了出去,对她并不好。 “没关系。”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孤身一人,连个丫头都没带地和他行走江湖,她也不在乎。就算日后会遭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她依然不悔。 “你爹他恐怕……”他们两人皆心知肚明她父亲会有多生气,并且极可能不会原谅她的决定。 “我爹他气上一阵子就不会气了。”她又说了个小谎。 冀连城再次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她的谎言教人一戳就破,但现在他已经舍不得赶她离开了,于是昧着良心不去想她日后会受到多大的责难,只想和她好好地相处。 天际,划过一道闪电,打了记闷雷。 冀连城和衣幻羽同时暗叫声糟,他们的速度已经够慢了,倘若下起雨来,会使得整条小路泥泞不堪,更加难行。衣幻羽的体力已经透支,再下雨无疑是雪上加霜。 衣幻羽绷着脸加快脚步,想赶在下雨前抵达“幽冥山庄”。 “幻羽,我一个人留下。”现下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他不想拖累她,因此作了决定。 “不!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衣幻羽猛烈摇头。 “不是丢下我,是你先到‘幽冥山庄’去。你去告诉他们我人在这里,他们自然会来接我。记住,去的时候别告诉他们你姓衣。” “不!要走一起走!”她坚持两人同行,若要留下,她也会留下,绝不单独一人离开。 谁晓得那群蒙面人会不会向西寻来,又会不会找上这条小路?任谁都无法保证意外不会在她离开时发生,虽然她没有武功,可如果蒙面人追上来,至少她可以以性命相搏,或许他能因此获得一线生机啊! “看这天色就要下大雨了,扶着我走只会拖慢速度。”雷声愈打愈响,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他不想她淋湿。 “天要下雨就下,就算是下刀子我也不怕。总之,我要和你一起走。”她要固执时也会很固执,任谁都说服不了她。 闪电交错,雷声隆隆,豆粒般大的雨滴朝头打下。 “下雨了,你赶我也没用了。”她笑盈盈,感谢这场雨来得颇快。 她俏皮可爱的笑靥让他忍不住跟着微笑,眼眸盛装着自己未曾察觉的宠溺,心情难得轻松,不再担忧蒙面人随时都有可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见他不再有赶她走的意思,衣幻羽开心地在雨中扶着他往前行。 雨一直下,豆粒般大的雨滴渐渐转变成滂沱大雨,将小路冲刷得泥泞难行。 衣幻羽举步维艰,走得倍加辛苦。 “这场大雨可以掩盖我们的足迹。”足迹被雨水冲刷过后,蒙面人要找到他们就有其困难度了。 “那真是太好了,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呢!”得知可以暂时摆脱蒙面人的追缉,衣幻羽稍稍松了口气。现下最需要担心的即是他身上的伤与毒了。 “是啊!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们。”真的吗?老天爷可会帮他? 衣幻羽强迫自己将事情都往好的方面想,别老是想些不好的事。她坚信他们可以抵达“幽冥山庄”,让冀大哥获救的。 “‘幽冥山庄’……” “冀大哥,怎么了?‘幽冥山庄’有什么问题吗?”冀连城的表情似乎是遇到了难题,莫非去“幽冥山庄”不是最好的选择? “没什么。”冀连城摇头笑了笑。 “真的?” “嗯,记住我说过的话,到了那里别说你姓衣。”幸好她长得和衣家其他人不像,不然肯定会让人一眼看穿。 “我会记住的。”原来是在为她担心啊。不管对方有多讨厌她,哪怕是龙潭虎穴,为了他,她都敢只身独闯的。 不会有事的,只要她不说姓衣就不会有事,何况冥庄主再讨厌“衣家庄”的人,看在他的面子上终究也不会对她不利的,是他太杞人忧天了。 一旦正视她的存在,接受了她留在身边,就无法再对她的安危置之不理了 他对她的关怀让她的心中盈满感动,她就知道他不是个无情无心之人,他只是背负了仇恨,使他不得不将情感收起,让心冷硬,否则这些年他如何撑得过? 她喜欢他,好喜欢他,喜欢到想永远这么扶着他走下去。 迷蒙大雨中,两人相互扶持地走着,尽管一身狼狈,全身湿漉漉,身体冰冷不已,但心却是暖的。两人四目相接,紧跟着极有默契地绽开笑颜。 这天底下仿佛仅剩他们二人,彼此相依偎,哪怕是刮风下雨,他们都可以坚定地走下去…… 第六章 衣幻羽睁开眼睛时,只觉全身暖烘烘的,随即身体传来莫名的痛楚,她低呼了声,定眼看了看四周。她待在一间陌生的、摆设简单的房间,一旁的火盆正烧着炭火温暖她。 这里是哪里? ……不对!冀大哥人呢?他怎么不见了? 衣幻羽立即坐起身,想要找寻冀连城的下落,这才赫然发现自己只着干净的中衣,足踝也已以干净的布条包裹住。她试图由混乱的脑海中搜寻早先的记忆。 “姑娘,你醒了!”一名丫头笑咪咪地端着热姜汤走进来。 “冀大哥人呢?”她的声音有点哑,似受了风寒。 “冀少侠他没事,庄主正在为他疗伤驱毒。姑娘,你赶快喝下这碗姜汤暖暖身。”丫头小心翼翼地将姜汤端给她。 经由丫头的提醒,衣幻羽这才想起他们人已安全抵达“幽冥山庄”,无须再担心蒙面人的追杀了。 “谢谢。”衣幻羽接过姜汤。 “姑娘你累坏了,怎么不多休息会儿呢?扶着一个大男人在大雨中走上二十里的路,一定很累,难怪你带着冀少侠来到咱们‘幽冥山庄’门口后便昏了过去。”丫头说着衣幻羽初来“幽冥山庄”的情景。 是了,她记起来了,她扶着冀大哥来到“幽冥山庄”后,敲了“幽冥山庄”的大门,山庄内的家丁开了门,依稀间听见家丁认出冀大哥的声音,然后她整个人一放松就不省人事了,原来她是昏了过去。 “我睡了很久吗?”痛!全身上下无处不疼,疼得她整张小脸纠结在一块儿,很想一棒将自己敲昏,碍于不想让人担心,她才没表现出痛不欲生的模样。 “不,才几个时辰而已。姑娘,你饿了吧?厨房里已为你熬了些粥,我这就去端来。”丫头怕她饿坏了,急忙忙出去端粥。 衣幻羽来不及阻止,丫头已经出了房。想到丫头说冀大哥没事,就让她松了口气,精神不再紧绷,她忍着痛楚软倒下,全身骨头像是被拆过般痛得她双拳紧握,但她实在是太累了,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冀大哥安全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他,真是太好了。 衣幻羽的唇角挂着甜美的笑,迅速进入了梦乡…… 当衣幻羽再次睁开眼时,即见冀连城带着笑意坐在床边看护她。 “冀大哥,你没事吧?”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关心他的伤势。 “我很好,你放心。你呢?觉得怎样?还很难过吗?”冀连城的掌心覆上她的额际,关切地问。 “我?我没事啊!”她呆愣地张大眼看着他的动作,她人不是好好地躺在这儿睡吗?他怎么会问她有没有事? “你受了风寒,一直发高烧,直到今天清晨才退烧,难道你没发现你的声音到现在都还是哑的吗?”这几天她都在昏睡中度过,他简略说明了她的情况。 “是吗?我都不晓得。”原来她病了好几天,难怪会提不起半点气力,连说句话都觉得困难。 “你累坏了。”冀连城对她心疼不已,她为他的付出他皆看在眼里。 “或许吧。对了,你的伤已经都治好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还不舒服?”她淡淡一笑,随即又关心起他的伤势,担心他身上的毒没有除尽。 “冥庄主以内力为我逼出了‘毒心掌’的毒,至于其他外伤更无须担忧。” “幸好有冥庄主帮忙,不然真不晓得该怎么办。” “的确。冥庄主给过我许多协助,我对他一直很感激。” “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会讨厌‘衣家庄’的人呢?”莫非她们家的人得罪过冥庄主? “你不晓得?”冀连城讶异地看着她。 “我不晓得。”她无辜地摇首。 冀连城叹了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件陈年往事,江湖上除了年轻小辈之外,大多数人都晓得,想不到她身为风暴中心“衣家庄”的一?,竟会一无所知。 “你晓得你有个二姑姑吧?” “对,我有个二姑姑。”她愣愣地点头。对二姑姑的印象比对大姑姑更少,二姑姑的容貌更是模糊不清。 “严格来说,冥庄主恨的是你二姑姑,时间久了,对‘衣家庄’的人也就不大喜欢了。”他说得含蓄。 “他为什么要恨我二姑姑?”她不懂,二姑姑到底做了什么让人痛恨的事? “你二姑姑虽然人称“天下第一美人’,但她却有个更响亮的名号。” “是什么?”能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想必二姑姑的容貌绝对是倾国倾城,才能获得此项封号。她姊姊已是美得惊人,却只被封为“江湖第一美人”,她简直无法想像二姑姑究竟是怎么个美法? “‘蛇蝎美人’。” “什么?!” “传言她抛弃未婚夫婿,色诱冥庄主,使冥庄主与相交多年的好友不相来往,冥庄主的好友正是你二姑姑的未婚夫婿。不仅止这样,她还想偷取冥庄主的家传剑谱,结果被冥庄主发现,这才知晓她心如蛇蝎。”他说着衣幻羽的二姑姑——恶名昭彰的衣嬗净所做的事,也无怪乎冥剑渊会对她恨之入骨。 衣幻羽倒抽了口气,万万都想不到二姑姑会犯下许多错事。她着实想不透,二姑姑为何要那么做? “我听过你二姑姑的事,再加上你姊姊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所以我对你们衣家同样不存好感,满心认为你们家的人都是无情无义之徒,对你也无法相信,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你们家并非每一个人都是无情无义之徒。”是他误会她了。 “你会这么想是理所当然的,不能怪你。”她总算了解为何胡老六也对她那么不友善,原来其来有自,怨不得人。 她的谅解让冀连城更加了解她的善良与不记仇。他曾经错待她,还放任他人杀伤她,她却绝口不提,这让他明白她的美好。 “只是,我二姑姑也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我不希望冥庄主仍困在往日的仇恨当中。”她的二姑姑被逐出家门,赶到寺庙里带发修行,不得再接触红尘俗世已十多年,这个代价对二姑姑不能说不大,而冥剑渊恨二姑姑恨得再多也无法使自己快乐,这又何苦? “冥庄主的选择旁人无法左右,就因为他太恨你二姑姑,我才会要你别对‘幽冥山庄’的人提起你姓衣。”直到现在,“幽冥山庄”内仍没有人晓得她是“衣家庄”的人。 “你放心,我会小心注意的。”她不想为他带来麻烦。 “不谈那些,你可还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许多事不是他所能干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 “只是没啥力气,不碍事的。”她的力气恐怕在定来“幽冥山庄”的那二十里路中都用尽了。 “等会儿丫头会送上汤药来,喝下汤药你会好些。”他柔声抚慰她。 “这几天你一直都守在我身边吗?”他憔悴的神情是因她而起的吗? 冀连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不回答。他一个大男人守在她身边不大恰当,但他太担心她了,尽管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获得适当的处理,且大夫说她只是受了风寒,再加上太过疲累,所以才会持续昏睡,可不亲眼见她醒来,他总是放心不下。 “对不起,还有谢谢,辛苦你了。”他的温柔与关怀让她感动得想哭。 “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和谢谢?我所做的永远都及不上你的付出。”为了他,她吃了不少苦头,他何尝不知?光是想到她双腿所受的伤,他就会难受得像是心口被人狠狠插了一把刀似的。 “我只希望你好。”她的愿望非常渺小。 “你真是一个傻姑娘。”假如他一直没有回头看她,她也会不求回报,傻傻地付出,他对她是既心疼、又怜惜。 “不要紧。”她喜欢自己的傻气。 她那无欲无求的表情撼动了冀连城的心房,他忍不住冲动,探出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这个惹他心怜的女孩,他再也无法放心,再也无法无视她的存在。纵然她的家人不讨人喜欢,但为了她,他可以忍耐。 宽厚的胸膛,温暖的拥抱,使衣幻羽热泪盈眶,她作梦都想不到会有和他如此亲近的时候,多希望时间就此暂停,让他永远这么紧紧地抱着她,再也不放手。 “快点好起来,别再生病了。”他心疼她,她会生病皆因他而起。 “好,我会快点好起来,不会再生病的。”为了他,她承诺。 两个人紧紧相拥,一切尽在不言中。 “冀少侠,姑娘她可醒了?啊!”被派来侍候衣幻羽的丫头端着汤药进来,正好瞧见他们俩紧紧抱在一块儿的情景,她低呼了声,连忙害羞地背过身去。 “你的汤药来得正好,她醒来可以喝了。”冀连城一点也不感到害羞,轻轻地松开双臂,走到丫头面前拿过汤药。 被丫头看见这亲密的一幕,衣幻羽羞得整张脸都胀红了。她低着头,不敢看向丫头的表情,很想躲进棉被里,但又伯被人笑不够落落大方,唯有强装镇定,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来,快把汤药给喝了,凉了可就不好。”冀连城端着汤药喂她喝下。 衣幻羽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依稀还能听见丫头的笑声,让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冀连城则表现得很自然,毫不在意丫头的笑声。 衣幻羽偷偷地?望了他一眼,发现他似乎认为两人的表现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不对,这才悄悄收起她的羞怯,努力不感到害羞。 在冀连城细心的照料下,衣幻羽躺了几天便已痊愈,可以下床走动了。 于“幽冥山庄”作客这段期间,她始终没见过主人冥剑渊,当已经确定痊愈之后,不能不当面感谢冥剑渊的照顾,因此她怀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和冀连城到大厅去见冥剑渊。 冥剑渊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年轻,他冷峻不苟言笑,英俊好看的相貌让她讶异,她无法将这么好看的人与恨着她二姑姑的男人联想在一块儿。 其实只要她认真想过,就会知道冥剑渊并没有多老,毕竟她的二姑姑也不过才大她十二岁,今年二十九岁,冥剑渊的年纪又怎会大到哪儿去? 看着冥剑渊,想到二姑姑对他的背叛,她心中不觉感到难受,也满怀歉意,但碍于不能让他知晓她的身份,因此唯有将心中的歉意隐忍下来。 “冥庄主,实在很抱歉,直到这么久才来谢谢您这段时日的照顾。”收起对他的歉意,真诚地表达她的谢意。 “姑娘无须客气,你和连城是一道的,连城和我就像是兄弟,他有难,我自然会帮他。”冥剑渊淡淡说道,这女子来到“幽冥山庄”多日,他不晓得她姓啥名啥,连长相都一无所知,唯一晓得的是——她是冀连城带来的人。 对她,冥剑渊没半点好奇。 “冥大哥,我们今天是来跟你辞行的。” “还么快就要走了?”冥剑渊挑了挑眉。 “我想尽快赶到京城。”他的伤已经好了,而衣幻羽也好得差不多,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衣幻羽站在冀连城身边不出声,所有事皆由冀连城决定,她不会有所意见。 “我派几个人陪同你们进京。”担心蒙面人会再伤到冀连城,冥剑渊提议道。 “冥大哥,咱们先前说好的,不让“幽冥山庄”牵扯进这事里,我不会有事的,请放心。”事情牵连过大,不能将“幽冥山庄”扯进这混水里。 “我并不怕。”胆敢找“幽冥山庄”麻烦的人,就要有本事承受他的怒火。 “我明白,但我希望这件事由我亲自去办。” “那她呢?你也要带着她一同进京?”带一个不会武艺的姑娘同行,无疑会增添许多麻烦。 被冥剑渊点到名,衣幻羽不安地向冀连城更靠近一些。 “是的,不管我到哪儿,她都会跟着我。”此事无庸置疑。 听出冀连城对她的在乎,冥剑渊这才仔细地打量她。看不出有何独特之处,但冀连城就是喜欢她。 “她应该不是你的未婚妻衣幻曦吧?”倘若没记错,这回冀连城是南下去和“衣家庄”解除婚约的。 “她不是。” 确定她不是衣幻曦后,冥剑渊便收回对她的注意,将谈话重点再放回冀连城身”” “上了京后,你可有法子将东西送进宫?”不清楚这女人知道多少,因此冥剑渊在谈话中并未透露太多。 “会有法子的。”冀连城并未有十足的信心,可不论如何,这件事都得办成。 “倘若没有办法,派人捎信给我。” “好,届时我一定请冥大哥帮我这个忙。” 冀连城携着衣幻羽的手向冥剑渊道别,离去前,衣幻羽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冥剑渊一眼。 “等等!”冥剑渊突然出声阻止他们离去,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衣幻羽,仿佛看?不该出现的人。 冀连城不解地停下步伐,回头看冥剑渊,衣幻羽也是一脸茫然。 冥剑渊定了定心神,再将衣幻羽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不像,一点都不像!怎么会以为这个姑娘刚刚回眸的那一眼神似“她”呢?其实她们两个一点都不像,不管是眉、眼、鼻、唇,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怎会将她误认为“她”?怎会? 冥剑渊懊恼地坐下,神情带着疲惫。那含有千言万语的眸波不似“她”,不是“她”…… “没事,你们走吧。”冥剑渊摆了摆手,不再看她。 衣幻羽松了口气,本以为他认出她是衣家的人,幸好没有,不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冀连城再次牵起衣幻羽的手离开。 “等等,我好像还不知姑娘的芳名。”冥剑渊突然又出声。 衣幻羽心一颤,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她的姓名。她不安地回头看冥剑渊,再看看冀连城,不知该如何回答? 冀连城握紧她的小手,坚定地给予她力量,然后对着冥剑渊朗声道:“她姓衣。” 在“冀家庄”惨遭灭门、他负伤倒在路旁时,是路过的冥剑渊救了他,甚至将他送到大漠修身养气,以免惨遭毒手。他现不是可以对冥剑渊撒谎,原先亦是这么打算的,可在面对冥剑渊的询问时,他却改变了主意。他不愿欺瞒真诚待他的冥剑渊。 冥剑渊一怔,没想到她会姓衣,而冀连城会带着她同行。 “你可是‘衣家庄’的人?”冥剑渊冷凝着声,确定着她的身份。 “是的,我是‘衣家庄’的人。”衣幻羽的眼眸对上冀连城的眼,由他的眼神中得知他要她不要隐瞒实情。 由衣幻羽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冥剑渊的脸色更加沉重,他失望地看着冀连城。冀连城最清楚他对“衣家庄”的观感了,为何还要带“衣家庄”的女人踏入“幽冥山庄”? “不是冀大哥的错!他先前也不让我到这儿来,是我硬要来的。”看出冥剑渊对冀连城无言的责难,衣幻羽立即自冀连城身后站出,不再躲在他的羽翼下。 “那么,你在来之前是知道我讨厌衣家的人了?”冥剑渊看向她的眼神足以让地狱冻结。 “是的,我很清楚。” “而你还是来了!连城,你该明白‘幽冥山庄’不欢迎姓衣的不是吗?”他倒要听听冀连城的说法。 “是。冥大哥,我很抱歉。”犯了禁忌的人是他,不该由衣幻羽代他接受冥剑渊的责难。 “你确定真要带她一块儿上京?”冥剑渊对“衣家庄”的人始终抱持着不信任的态度。 “是的,我相信她。” 冀连城知道冥剑渊为何忧虑,先前他也怀疑过衣幻羽,但一路走来,他已经明了她跟她家里的人不同,她不会为了自身利益而枉顾他人,她有许多次机会可以不理会他的死活,将他丢下,但她没有,仍是毅然决然地与他同行,即便吃再多的苦也不曾听她抱怨过。因为看见她种种的美好,足以他再也无法放开她的手。 “我不信任她。”冥剑渊当着衣幻羽的面说出他的观感。 “冥庄主,我知道您不信任我,可是时间会证明一切的。”衣幻羽大胆发言.冥剑渊可以不喜欢她,但不能怀疑她的人格。 “是吗?”冥剑渊冷冷一笑,不将她的话当真。 “我们家的确是有人对不起庄主您,但并非每一个人都对您不住,不是吗?”因为恨她二姑姑,所以连带的讨厌衣家所有人,这对衣家其他人都不公平。 冲动的话语使冥剑渊对她侧目,至今尚未有衣家人敢指着他的鼻子这么说! “我偏要恨尽衣家所有人又如何?”他挑衅地看着衣幻羽。 衣幻羽被他的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他说的不错,他要恨尽衣家所有人,她也拿他莫可奈何,她没有阻止他恨“衣家庄”上下的权利。 “幻羽,够了。” “你走吧!从今以后别再踏进‘幽冥山庄’的大门。”冥剑渊不想再见到衣家的任何一个人。 冀连城带着衣幻羽离开,不想她和冥剑渊闹得更加不愉快。 “我姑姑已经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了,您不也该由昔日的仇恨中解脱吗?”她停下脚步,硬是要将话说完。 她无法了解二姑姑当初为何要背叛冥剑渊?亦无法体会当二姑姑尝到苦果时心中有着怎样的感受?更不晓得二姑姑是否后悔了?可她晓得二姑姑为此事不见容于家人,被赶出了“衣家庄”,遭受世人的指责,一辈子都得待在寺庙里永伴青灯,这样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吗? “你话说得倒是挺大声的,是在为她抱屈吗?”冥剑渊危险地半眯着眼瞧她。 冀连城伯冥剑渊会对她出乎,挺身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不是,我是在为你们两个人抱屈。我希望你能放过我二姑姑,也放过你自己。”这“幽冥山庄”就和他的人一样,整个被仇恨缠绕住,让人快乐不起来。他为何不试着过属于他的生活,不再于恨海中沉浮呢? 冥剑渊给予她的回答仅是冷笑,他朝冀连城摆摆手。“你带她走吧!我不想见到她,也不想再听见她说话。往后若是你独行,‘幽冥山庄’自是欢迎你,若有她同行,恕我不招待。” 冥剑渊话说得很白,他欢迎冀连城是因为当他是年轻的晚辈、是兄弟,至于她,仍旧碍眼得很,不是受欢迎的人物。 “冥大哥,我真的很抱歉。”辜负了冥剑渊,除了抱歉之外,他不晓得该说什么。 “不用再说了。”冥剑渊摇了摇首,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冀连城抱拳向他道别,落寞地带着衣幻羽离开了“幽冥山庄”。 尽管和冥剑渊不欢而散,冥剑渊仍是派总管挑选了两匹跑得特别快的骏马供他们赶往京城。 “冀大哥,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是我害得冥庄主不高兴。”衣幻羽不希望冀连城与冥剑渊的交情因为此事而有了裂缝。 “不要紧,最终他会谅解的。”冀连城不以为冥剑渊会为了这点小事而耿耿于怀,冥剑渊不是个器量狭小的男人。 “希望如此。”衣幻羽好沮丧,她从未想过会有人恨她们家的人,总以为大家是喜欢“衣家庄”的,“衣家庄”才会长年宾客络绎不绝,原来实情并非她想像中的美好,她的家人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不管是有心或是无意,终究是犯了错。 她的姊姊是一例,二姑姑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二姑姑或许反省后悔了,但姊姊呢?姊姊可会发现自己错了? 衣幻羽凝望着冀连城,心中暗自庆幸她硬是跟着他,以行动教他知晓衣家并非所有人都如出一辙,她对他是真心真意的。 “怎么了?”她看他的眼神专注得使他误以为脸上沾到了脏东西,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没,我只是很开心能待在你身边。”她害羞地向他表达情意。 “我也很高兴有你陪着我。”她的存在让他明白他也有开心的权利,不是只能镇日埋在痛苦仇恨当中。 冀连城一时兴起,将她自她的马背上抱起,安置在身前,衣幻羽轻轻靠着他的胸膛,玉颊绋红。 害羞归害羞,她很喜欢他如此呵护她的感觉,那令她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珍宝。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冀连城的嗓音低醇,问。 “什么事?” “那天你被蒙面人抓住时,是用什么东西撒向他?”冀连城一直很好奇,只是没有机会问她。 “石灰粉。” “你身上怎么会有石灰粉?”随身带着石灰粉似乎不太寻常。 “我们家的女孩自小就被爹爹要求要带石灰粉在身上,若遇到有人图谋不轨,可以撒向坏人的眼中逃脱。”本来她是觉得姊姊比她更需要,没想到随身携带的石灰粉还真的发挥了效用,虽然没能正确地撒向坏人的眼中,但至少帮她争取到向冀连城示警的时问. “原来如此。”想来是衣桦耀担心有人意图染指家中貌美如花的闺女,才会想出这个应对的方法,虽说此举对学有武艺之人并没有效,但多少可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她淡淡一笑,曾经遭遇惊心动魄、生死一瞬的景况,她已不放在心上。 “跟着我你将会遇到更多危难,而且无法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你不后悔吗?”目前他无法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只能带着她东奔西走。 “我不悔。假如我要的是安逸舒适的生活,就不会出来了。”不管前方是否有毒蛇猛兽在等着他们,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你不问我那群蒙面人要的是什么?” “当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说。”她不想逼他。 “你可知太子之位一直空悬的原因?”以前只字不提是因为防备她,现下他信任她,便不会再对她有所隐瞒。 “传说前任太子因急症去世,皇上过于伤痛才让太子之位空了这么久。”难道太子之死和他被追杀一事有关? “太子并非死于急症,而是被人毒死的。”阴谋诡谲的皇宫大内发生毒杀太子的事件,一点也不足为奇。 “什么?!”她一惊,吓得全身直冒冷汗,小手颤抖地覆在他的手背上。“冀家庄”就是知道了其中的阴谋,才会被灭庄的吧?也因此一大堆人追杀他,口口声声要他把“东西”交出来,恐怕是他手中握有证据……难怪冥剑渊会问冀连城有没有办法进宫。 “我手中握有那群人谋害太子的名单与证物,所以他们才会三番两次地派人来追讨名?与证物,甚至连王将军都亲自出马了。”他冷哼一声。 “王将军?”她对朝中的事并不清楚。 “就是那天以‘毒心掌’伤了我的人,他就是王将军。”王将军擅于使用“毒心掌”,他的掌法证实了他的身份,再加上后来他的面罩取了下来,他和衣幻羽躲在暗处时看得清清楚楚,更加证实了先前的猜测。 “他好可怕。”想到那个人狰狞的脸孔,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伤到你的。”这事牵连过大,是万不得已才让她牵扯其中的,因为她的容貌已经让敌人看得清清楚楚了,倘若丢下她,反而会使她遭遇危险,所以带着她,他会比较安心,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离开她。 “我相信你。”他的双臂、他的胸膛是她安全的港湾,既然晓得这事的严重性,她更加离不开他了。那群人拥有庞大的势力,现在胡老六又不知去向,他单独一人如何与敌人对抗?她要陪着他,不管是生是死,都要陪着他。 “如果要进宫,或许我们可以去找我大姑姑帮忙。”她提议。假如大姑姑肯帮忙,他就有办法进宫去了。 “也许真要靠你大姑姑才有办法了。” 在京城,昔日认识的高官现下他没一个敢相信,原本是打算自己独闯皇宫,亲自将名?与证物交给皇上的,但皇宫里聚集了大内高手,守备森严,想要潜入并非易事。虽对她姑姑也没抱持很大的信心,可若能说服兰王妃,倒也是条捷径,因此可以试上一试,倘若真不行,万不得已也只好求助于冥剑渊,另觅他法了。 听他不再拒绝她的提议,她笑得好开心。他对她的家人终于不再是一味的敌视,愿意试着接受了! 第七章 冀连城与衣幻羽两人有惊无险地从宣武门进入到京城,到了繁华的京城后,他们两人更是小心翼翼的,不做出引人侧目的事。京城是天子的脚下,同样也是敌人的阵地,他们的行事得更加小心才行。 与他们失散多曰的胡老六镇日守在宣武门附近,这是他从前和冀连城作好的约定——倘若有天两人失散了,就约在宣武门见。见到他们俩进城来,喜出望外之余,他不忘佯装不认识他们,免得引起旁人注意。 宣武门外特别繁华,货行会馆、酒馆茶肆、小摊贩各自林立,许多买卖在此进行。他们的装扮并不特别华贵,所以一点儿都不显眼。 胡老六引两人到他暂时投宿的一间不甚起眼的小客栈,待他们跟店小二要好厢房之后,胡老六这才趁没人注意时来到冀连城的房间。 “大哥,你没事吧?”胡老六头一件关心的就是冀连城身上的伤。 “我很好,你呢?那天我见你被王将军打了一掌,没事吧?”冀连城拍拍胡老六的臂膀,很高兴见到胡老六平安无事地出现在京城。 “王将军那一掌不带毒气,痛个几天就没事了。想我胡老六滑溜得很,那群猴崽子想抓我?门儿都没有!”胡老六笑咧了嘴,自吹自擂。 “你没事就好。” “不过大哥,你怎么还带着她?”看见衣幻羽还在冀连城身边,胡老六很不满音i。 “老六,我这条命可说是幻羽救回来的,若非她执意搀扶着我上‘幽冥山庄’求助,今天我便无法安然无恙地站在你身前了。”言词间已对胡老六显示出他和衣幻羽的关系不似以往,希望胡老六也能对她改观。 “果真如此?”胡老六不敢置信地将她上下打量过一遍,她看起来很瘦弱,没想到竟能扶着一个大男人走上一大段路?!?!胡老六又回想到当日情况危急之时,她并未丢下冀连城不管,独自逃之夭夭,也许……她真不是他所想的那种人。 “正是。”冀连城答得肯定。 “很好,衣二小姐,我胡老六算是服了你!对于过去所有对你的不敬之处,要打要骂都随你,我胡老六绝不吭一声!”胡老六确定她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后,立即向她赔罪。 “快别这么说,胡爷,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都别再提了。”胡老六为何会那样对她,她太清楚了,因此不能怪胡老六无礼。 “很好!衣二小姐果然豪爽、不拘小节,那我胡老六也就不啰嗉,过去的全让它过去,我胡老六打从今儿个开始就重新认识你!”胡老六拍着胸膛,打定主意要好好地认识她,不再把她想成是和她家人一样坏的女人。 “好,我也从今日开始认识胡爷。”衣幻羽依样画葫芦,学着胡老六的豪气直率。 冀连城扬着笑,胡老六不愧是他的好兄弟,一明白她的为人之后,便马上改变了态度,不再对她无礼。他很高兴能见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和自己的好兄弟好好相处。 “我这人向来粗枝大叶惯了,往后若有得罪,还请衣二小姐多多包涵!” “胡爷,你太客气了,小妹以后若有得罪之处,也请胡爷多多见谅。” “都是自己人,你们俩就别再客套了。”冀连城阻止他们俩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再由着他们客套下去,恐怕天都要亮了。 听见他说是自己人,衣幻羽的唇角立即绽起一朵漂亮的笑花。本以为这辈子无法更靠近他了,没想到老天爷听见了她卑微的乞求,让她接近了他,并像个伴侣般守在他身边,不再只能孤独地凝望他的背影。 “大哥说得是,咱们客套话就甭说了。大哥,咱们都来到了京城,你有什么打算?”办正事要紧!胡老六马上切入正题。 “我打算请幻羽的大姑姑,也就是‘兰王府’的王妃带我进宫面圣。”这一路他想了许多,觉得幻羽提出的建议是最好的方法。兰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只要兰王妃肯帮忙,无疑是如虎添翼,将使事情进展得更加顺利。 “但是兰王妃肯帮这个忙吗?”胡老六质疑。兰王妃过得好好的,肯将麻烦揽上身吗?一个弄不好,恐怕“兰王府”也得跟着遭殃,其中的利害关系,兰王妃不会不慎重考虑。 “我会努力说服我姑姑的。”话说得信心十足,事实上衣幻羽却没把握,但这事实在太重要而且危险重重,不能让冀连城一个人去闯,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想法子说服大姑姑。 “要辛苦你了。”冀连城心疼地看着她,兰王妃的脾性他不清楚,希望她不会为难幻羽。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为了他,再苦她都愿意。 “假如兰王妃不同意就算了,我们再想其他的方法便是,别勉强自己。”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胡老六瞪大眼看着他们俩,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他不在的时候,冀连城和衣幻羽的感情已发展迅速。 糊涂啊!他怎么会那么蠢?刚刚冀连城明明就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了,都讲得那么白了,他怎么会迟钝到没发现呢?幸好现在发现亦不迟。 啧啧!大哥选择她倒是不错,至少她比那个衣幻曦要讨喜,也没有衣幻曦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的确配得上大哥! “咳咳!我说咱们何时要出发到‘兰王府’啊?”胡老六刻意清了清喉咙,破坏他们的两两相望、情意绵绵,不是他爱杀风景,而是得先办完正事,往后他们爱说多少情话都由着他们,他绝不千涉。 “即刻就出发。” 正当冀连城、衣幻羽与胡老六要出发前往“兰王府”之际,冀连城忽地抬手制止他们的动作。 有人来袭! 冀连城和胡老六立刻进入警戒状态,衣幻羽紧张得屏气凝神。已经数不清来京城这一路有多少人马出现过了,每天、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马埋伏狙击他们,他们能顺利进京,实是上天眷顾。 “幻羽,你要紧紧跟在我身边躲好。”该死!来的人数非常多,恐怕他会无暇顾及到她的安危。 “好。”衣幻羽了解情况危急,她绝不能再为冀连城添乱了,连忙紧紧挨在冀连城身边。 “妈的,这群狗崽子来得可真快!”胡老六低咒了声。 “恐怕我和幻羽一踏入京城就被盯上了。”怪他太大意,尽管和衣幻羽变装打扮成农家庄稼,仍是被人认了出来。 四周静俏悄的,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外,听不见其他声响,就连大街上小贩的叫卖声都没了,想必是全都吓得躲起来。 “大哥,大街上连条狗都没有。”胡老六偷偷打开紧邻大街的窗子,低声道。 “看来他们已经将我们团团包围了。”冀连城丝毫不见慌乱,依旧气定神闲。 “他奶奶的!”胡老六再次低咒。 “怕吗?”冀连城柔着声问身边的衣幻羽,接下来将会是腥风血雨的场面。 “有你在,我不怕。”她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诉说她的无畏。 “很好。”冀连城潇洒地对她一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假如上天注定他们逃不过今日这一劫,那么他会陪着她下黄泉,不教她一人感到孤寂。 “今天要大干一场了!”胡老六握着大刀,摆好架势,等着看哪一只狗崽子最不怕死,敢先送上门来。 “老六,你行吗?”冀连城打趣地问。 “从来没人敢说我胡老六不行。”胡老六意有所指地笑咧了嘴。 “冀连城,贵客上门,你这个做主人的不出来招呼吗?”守在外头的人终于开口说话。 “冀某可不曾记得请过鼠辈上门作客。”冀连城冷冷嘲讽。 “哼!你还是老样子,喜欢口不择言,看来老夫的‘毒心掌’并未教你吃足苦头。”外头的人马是由王将军亲自率领的,上一回他打伤了冀连城却仍让他逃掉,使王将军脸上挂不住,这回说什么都要将冀连城手到擒来雪耻不可。 “王老将军不也是老当益壮?多年没上战场杀敌,人也不闲着让手脚生疏,特来为难冀某,让王将军这么劳心劳力,冀某实在过意不去。”既然彼此知道对方的身份,王将军都不怕落人口实,他也没必要替王将军保守秘密。 “既然过意不去,还不交出我要的东西来?或许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王老将军不理会他的讥嘲,直接要东西。 “我的答案仍旧和先前一样,除非将我杀了,否则你永远都拿不到。” “好大的口气,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很好,我就让你再尝尝‘毒心掌’的厉害。”王将军没时间再跟他耗,今晚一定要拿到东西,顺利除掉冀连城,否则让冀连城将东西呈给圣上,一切就都完了。 在王将军的示意下,他带来的手下立刻攻入冀连城的厢房,他们一攻入,冀连城与胡老六立刻迎战,冀连城一边保护衣幻羽,一边除去杀进的敌人。 王将军看中冀连城的弱点,见他又带着衣幻羽在身边,心下大喜。冀连城一方面要对付他们,一方面又要照顾衣幻羽,简直是不要命了,既然冀连城不要命,他也不用太客气。 凌厉的“毒心掌”击向衣幻羽,冀连城感觉到王将军来势汹汹,便牵着衣幻羽变换方位,以偃月刀阻挡了王将军的“毒心掌”。 “好你个冀连城,好好日子不过,偏要和我过不去,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后侮莫及!”王将军一击不中,更加阴毒,连续展开攻击。 王将军所带来的人同样手下不留情地围击他们,每一招、每一势都要他们的命。 胡老六应付得有些吃力,却仍佯装轻松,哈哈大笑。 “你们这群没用的家伙!以多欺少还敢放狗臭屁,臭死人了!”胡老六招架之余不忘要嘴皮子。 “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免得待会儿跪地求饶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我放你妈的狗臭屁!谁会对你跪地求饶?”胡老六呸了一声,假如今天得死在这里,那么就死吧!他胡老六可没在怕。 “先抓住那个女的!”王将军号令。 所有人立刻要抓衣幻羽,冀连城手中的偃月刀俐落迅速地削去胆敢碰她的手指,随即听得其他人连连痛呼,手指皆被冀连城削断,鲜血淋漓。 久久抓不到衣幻羽,也拿不下冀连城和胡老六,王将军不免气结,亏得他今日率领大队人马前来包围客栈,居然连三个人都抓不着,教他面子往哪儿挂? 眼见手下一个个倒下重伤死亡,冀连城和胡老六竟仍安好,王将军一怒之下,人往门口退,朝守在后头的手下打了个手势。 守在房门外的手下立刻用火攻,一支支火箭如雨滴般纷纷射进窄小的厢房,火苗落在易燃的木头桌椅、床柜上,立即引燃。 登时房里四处都是火花窜烧,浓烟密布。 浓烟呛入鼻中,衣幻羽不舒服地以手覆住口鼻,难受得直咳。 厢房陷入火海中,仍有一群人不怕死地和冀连城、胡老六纠缠,王将军站在不远处观看房内的情景,若非里头太过危险,不然他也会待在里头逼冀连城束手就擒。 “将军,这儿太危险了,您请先到外头等属下的好消息。”怕王将军会被火舌伤到,下属劝他先行离开现场。 “不用!这点小火我可没放在眼里!”他从年轻时便南征北讨,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么点小火可吓不了他! “是。”手下了解王将军的牛脾气,不敢和他争论,唯有随时注意四周情况。 冀连城打得辛苦,既要保护衣幻羽,还要对付围攻的敌人,更要屏气对抗四周的浓烟。 房内已是一片迷蒙,让人无法看清了。 “失火了!‘顺来客栈’失火了!”外头的人见到火苗窜升,惊叫声四起。 “要快些救火!” “你傻了不成,不要命了?那里刚刚可是跑进了一群凶神恶煞,也没见他们出来,约莫还在里头。我说啊,这把火很可能是他们放的。”不晓得对方放火的目的为何,但看他们凶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不好惹,还是静观其变,别惹祸上身为妙! “我的客栈啊!”客栈的掌柜在大街上抱头痛哭。 “刚刚进去的有一个明明是那个王——”有人认出王将军的身份,就要说出来,旁边的人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 俗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不管刚刚王将军是否真进了客栈,总之不晓得就是不晓得,谁来问都一样。 衣幻羽痛苦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再继续待在房里头,他们都会死在这里的!痛苦归痛苦,她的手仍紧紧和冀连城十指交扣,未曾分开。 “老六!”冀连城忽然大喊胡老六的名字,并踹开一扇合上的窗扉。 衣幻羽还不清楚发生何事,只觉得身子腾空而起,整个人就已被往楼下丢。她吃惊地瞪大眼、张开双臂,赫然看见抛她下楼的人是——冀连城! “冀大哥!”不要!她不要被他丢下!她努力探长手臂,想要抓住他,无奈下坠的速度太快,根本就抓不到。 “有人掉下来了!” “是个女人!” 衣幻羽重重地落在街上一辆装满稻草的牛车上,坠下的力道使她岔了气,她吐出梗在胸口的气,连忙自稻草中爬起,仰望上头窜出浓烟的厢房,心里焦急得很。 四周的人见到她爬起,开始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她会不会是江洋大盗啊?” “但有江洋大盗是女的吗?她是劫财还是劫色?”瞧她身形楚楚,实在不像。 “劫财吧!” “或许也劫色。” “好可怕!上头似乎有人在哀号呢!”忽地,上头的惨叫声转移开了人们的注意力。 衣幻羽眼儿也不眨地直盯着敞开、冒着浓烟的窗扉瞧,不理会旁人如何说她。 没一会儿功夫,便听见胡老六朗声大笑,由上头跳下来,紧接着冀连城也跳了下来,他一落在稻草车上便抄起衣幻羽纤细的腰肢,施展轻功离开这里,胡老六紧紧跟在身后。 和冀连城在厢房恶斗的人发现他们逃走,跟着跃下追杀他们,负伤的身体加上染血的刀剑,让周遭围观的人吓得尖叫、退避三舍,没人再敢指着他们的鼻头,猜测他们是否为江洋大盗。 在客栈另一端的王将军为时已晚地发现他们再次逃脱,他大为震怒,下令所有人倾其全力追捕他们三人。 今天出动了这么多人居然连三个人都抓不到,其中一个还是没有武艺的弱女子,且京城算是他的地盘,事情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要笑掉所有人的大牙,他王将军的面子今后要往哪儿放? 更重要的是——他们再次失手! 此事牵连甚大,一个不小心,所有人都得掉脑袋,所以容不得半点闪失,但他们却一再的失手,这该如何是好? 冀连城抱着衣幻羽以轻功东奔西窜,企图甩开身后一长串的追兵,身后的追兵追得紧,每次以为甩开了他们,在街道的另一头便又出现一队围捕他们的人,想来王将军已布下天罗地网,非要抓到他们不可。 胡老六被追得疲累不堪,不住在心里暗咒,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还要难缠,追得他们快要无路可逃、无处可躲了。 街上的民众见大队人马来势汹汹地追捕他们三人,吓得不断的窃窃私语,小贩则赶忙将摊子往里头拉,免得不小心受到冲撞。 “啊!我的菜!我的菜!别扔!别扔!”动作慢的菜贩叫苦连天。 胡老六为了阻断追兵,随手拿到什么就往后头扔,顾不了许多。 “我的古董花瓶啊!”古董商抱头痛哭。 “找后面的人赔你!”胡老六扬声大叫,步伐可未曾慢下来过。 “大爷,我的古董花瓶碎了,你得赔……赔……”古董商眼角挂着两行泪,随意从大队人马中抓了个人要求赔偿,但见对方神色不善,要求赔偿的话语便便住,再也说不出口。 “要命的话就快滚!” “是!是!”古董商看对方有如凶神恶煞,哪敢再要求赔偿,唯有自认倒楣,速速躲开。 热闹的大街登时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许多人叫苦连天,现下只求这票瘟神快点离开,以免他们无辜受累。 为了断后,胡老六努力制造纷乱。 冀连城抱着衣幻羽跑过大街,窜入胡同,东窜西窜的,将追兵搞得七荤八素,尾随在后的胡老六不得不佩服冀连城逃窜躲人的功夫,比起他胡老六可谓有过之而钮i不及。 衣幻羽让冀连城抱着定已是晕头转向,乱无章法的闪避早使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忧心后头的追兵追来,她不断地往后看。 “别担心,我们会甩开他们的。”冀连城一边施展轻功,一面要她安心。 “你受伤了。”发现刚才的火烧伤了他的手臂,她心疼地低呼一声。 “一点小伤不碍事。”她没说他倒是没发现受了伤。 “你一定很疼。”若不是忙着躲避追兵,她就能替他包扎伤口了,这群人究竟要追他们追到何时? 冀连城仅是淡淡一笑,没心神去理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与人打斗受伤是在所难免的,只要没伤及性命,就没啥好在意的。只是,她的关怀仍教他心里透着一股暖意。 胡老六跑得颇为疲累,他随着冀连城钻进一条条繁复的胡同,身后的追兵愈来愈少,终至全数甩尽,总算让他得以喘口气,不再累得像条狗似的。 王将军豢养的爪牙并非泛泛之辈,何况王将军势在必得,因此冀连城决定暂且躲起来,待了解外头的情况之后,再另行打算。 而他们的藏身之处,就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百花阁”。 冀连城趁着没人注意时,带着衣幻羽和胡老六来到“百花阁”的后门,在门上敲下“先三后二”的敲门声,立即有人为他们开门。 “百花阁”的老鸨——媚娘是“幽冥山庄”庄主冥剑渊的朋友,冥剑渊曾告诉冀连城,若在京城遇上了麻烦,尽可上“百花阁”躲上一躲,他已先行知会过媚娘了,是以在危及之时,冀连城便想到了“百花阁”。谅王将军和他的手下再怎么聪明,也想不到他们会带着衣幻羽躲到妓院来。 衣幻羽进到“百花阁”后,只觉得这里的布置极尽华丽,但她并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因此好奇地张望着。 胡老六则是一派轻松自在,解除了危机后,他就有心情到处看看了,可阶现下是大白天,姑娘们都忙着补眠,不然就可以好好欣赏各色名花。 冀连城严谨地跟在领他们进来的龟奴身后走,从头到尾龟奴没问过他们的身份,也未询问他们上门的目的,仿佛他敲门的暗语已说明了一切。 龟奴领着他们穿过回廊,来到角落地处僻静的一处厢房,开门让他们进去。 “诸位请先休息,小的这就去通知媚娘。”龟奴告退后,合上了门。 “那里是哪里?”衣幻羽好奇地问。这里好似大户人家,可又有点奇怪。 胡老六努力憋着笑,不看她也不解答,他倒想听听冀连城要如何告诉衣幻羽,他们此刻人就藏身于妓院当中。 “‘百花阁’。”冀连城简短地回答。 “‘百花阁’?”好奇怪的名字,不似客栈,不似酒楼,那会是什么地方?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冀连城。 胡老六笑得双肩不住抖动,明明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们正在逃命,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笑。背着衣桦耀那个伪君子,将他的女儿带到妓院来,假如衣桦耀知情,脸色不知会有多难看? “这里是妓院。”冀连城不想瞒她。 衣幻羽骇了一跳,万万都想不到他们会躲到妓院来。原来妓院是长这模样,她有些坐立难安,可身边有他在,倒是不会感到害怕,只是晓得这里不是她该来、能来的地方,所以才不禁感到羞赧。 “全京城最大的妓院!”媚娘推开门,自豪地接话。 见媚娘出现,冀连城和胡老六两人起身迎接,衣幻羽不想失礼于人,也跟着起身迎接艳丽的媚娘。 媚娘风情万种的眼眸扫视过在场三人,唇角带着柔媚的笑容,柔荑轻摆。 “冥庄主在信中说到冀少侠是他的好兄弟,既然是冥庄主的好兄弟,自然是我媚娘的贵客,你们就安心在这儿落脚,没人会知晓你们的行踪。”媚娘没多事问他们为何而来,她只管收留人,其余不该知道的事,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多谢。”冀连城拱手道谢。 “冀少侠无须跟我客气,只是得委屈你们都待在这间房里,不能随意出去走动,尤其是这位漂亮的姑娘,入了夜更是别到外头去,否则是会出事的。”媚娘娇笑地提醒他们。 “是,我们会待在房里,不给你添麻烦。”冀连城明白现下外头正闹得人仰马翻,入夜之前,他们得事事小心谨慎。 “还样是最好的。我刚听小龟说,你们有人受了伤,所以为你们带来了疗伤药。”媚娘取出伤药递给冀连城。 “谢谢你。”衣幻羽由衷地感谢媚娘的收留与细心。 “都说了甭客气。”媚娘摆摆手。“对了,王将军现下下令搜城,冀少侠你若有什么打算,可得万事小心。”外头的情况,媚娘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了媚娘的耳目。 “我终于了解冥庄主为何会告诉我遇上麻烦时可以来找你了,你果真是女中豪杰。”有了媚娘的帮忙与机警,他们可以安心地躲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了。 “能得到冀少侠的赞美,是我媚娘的荣幸。下回冀少侠若见到冥庄主,可别忘了在他面前多说些我的好话啊!”媚娘娇媚地笑着。 “那是当然的。” “不只我大哥说,我也会跟冥庄主说尽媚娘你的好!”胡老六不甘寂寞地插嘴。 “有你们这句话就够了。”媚娘笑得风情万种,她看了衣幻羽一眼,若有所思,又再看一眼。 “这位姑娘长的可真标致,不知是哪个名门世族家的姑娘?”本来媚娘不该好奇地打探其他人的身份,但眼前这姑娘实在教她太好奇了。 “我……”衣幻羽不知该不该说,迟疑地看着冀连城。 “她不过是寻常人家出身,并非名门世族。”冀连城笑着为她挡下媚娘的问题。 “你们别介意,是因为这姑娘长得漂亮,我才好奇地随口问问。”媚娘见他们俩的神情与动作,自然明白他们有所隐瞒,因此不追根究柢。 “你夸奖了。”衣幻羽可不认为自己有美到让人非得知道她身份不可的地步。 冀连城亦觉得媚娘定是发觉到什么,才会特意开口询问,不然依媚娘识人之广,怎么会在意起幻羽的身份来。 “呵,那你们好好休息吧。”媚娘笑着离开,不打扰他们休息,离去前意味深长地看了衣幻羽一眼,随即摇摇头。是她犯糊涂了,其实一点都不像。 媚娘离去后,衣幻羽忙着检查冀连城身上的烧伤与刀剑伤,她无比心疼地蹙拧着秀眉,端来干净的水为他拭净伤口,并以绣帕覆在他那因烧伤而红肿的手臂上。 “大哥,咱们待在这儿不会有问题吧?”胡老六老觉得媚娘离去前的眼神不大对劲,因此有点不安。 “是冥庄主要我们过来的,应当不会有问题。”冀连城相信冥剑渊。 “可是媚娘刚刚看衣姑娘的眼神实在……” “我想她可能觉得幻羽很眼熟,约莫是在猜测幻羽是不是‘衣家庄’的人吧。”媚娘既是冥剑渊的朋友,极可能晓得冥剑渊和“衣家庄”的纠葛,甚至是见过衣嬗净。 衣幻羽没留心冀连城和胡老六的对话,她专心一志地将注意力放在冀连城身上的伤,为他在伤口上敷好药、包扎好。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除了‘百花阁’,恐怕我们也无处可躲藏了,不如在此先好好地休息,回复一下体力。”现下外头多得是找他们的人,躲在这里才是万全之策,他不认为媚娘会出卖他们。 “大哥说得是。”胡老六心想也对。假如媚娘要害他们就害吧,反正他们到了外头不也得东躲西藏的,与其在外消耗体力,还不如待在这里养足精神,真有事也可以有精神对付。 “胡爷,您的伤可以让我看看吗?”处理完冀连城的伤口后,衣幻羽改帮胡老六,总不能让胡老六放任伤口一直淌血吧? “呃……这个……那个……”胡老六听衣幻羽有意帮他包扎伤处,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看了看冀连城。 “老六,就让幻羽帮帮你。”冀连城明白胡老六不好意思。 “那……就有劳衣二小姐了。”胡老六也不晓得自己在害羞个啥劲,平时再难听的话他都说得出口,可一旦碰到姑娘家待他好,他就会浑身不自在,仿佛有几千、几百只虫儿在他身上作乱似的。 “胡爷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叫我幻羽即可。”衣幻羽笑捻春花,得到胡老六的允许后,便轻手轻脚地为他处理伤处。 冀连城凝望着衣幻羽柔美的侧面,他的视线和胡老六于半空中交会,两个大男人会心一笑,都知道他没有选错人,衣幻羽是个值得好好珍惜保护的好女人。 第八章 入了夜的“百花阁”像是才苏醒过来般,白天里它寂寞、悄然无声,夜里它充满活力,喧嚣热闹、纸醉金迷,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恣意调笑纵饮。 一堆男客因为白天王将军派手下大肆搜城的举动而咒骂连连,管他是贩夫走卒抑或是达官贵人,对王将军的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皆感到不满,若非王将军的女儿在宫中为妃又受皇帝宠爱,王将军哪来的胆子在天子脚下张牙舞爪? 也因此,王将军嚣张归嚣张,位高权重的王公贵族倒也不敢得罪。 “说什么家中遭窃,依我看,他是想显示他在京城?有权势,耀武扬威来着!”有人喝了酒后感到不满,大肆抱怨。 “就是这么回事!他的手下闯进我家中如入无人之境似的,说搜就搜,把我的九姨太都吓得晕死过去了!”一名脑满肠肥的富商亦颇为不满地附和。 “女儿嫁到宫中为妃就了不起吗?”不怕死地跟着骂。 “谁让他的女儿受宠呢?生了个皇子,听说五皇子很可能成为太子,若让五皇子当上太子,日后王将军的气焰我瞧是没人压制得了了!” “那得了?整个京城不就成了他王家的?” “嘿嘿!可不是?” “哟!各位大爷,怎么都一脸气忿不平呢?出了啥儿事啦?”媚娘出来招呼气忿难平的熟客们。 “媚娘!你有所不知,今儿个……”媚娘一出来,大家伙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连忙倾吐心中的不平。 “原来如此,难怪我今儿个白天补眠时,老觉得有几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地直吵呢!”媚娘掩嘴娇笑,打趣道。 “不错!正是惹人厌的苍蝇!” “媚娘说得好!来来来!赏酒!”寻芳客快意地为媚娘倒了杯酒。 “媚娘谢过郝大爷。”媚娘接过酒,豪气地一口饮尽。 “好啊!”寻芳客喜欢媚娘的豪爽,搂着身边的妓女大声叫好。 “哟!你们还愣着做啥?还不快弹奏音乐,叫玲珑出来跳支舞让各位大爷舒舒心!”媚娘命乐师们快点弹奏音乐,将不愉快的气氛全数赶跑。 乐师们立刻弹奏轻松愉快的音乐,让舞姿曼妙的玲珑舞出动人的舞曲讨寻芳客的欢心。 丝竹管弦的悦耳音乐、莺莺燕燕的娇笑声,以及酒客的纵笑声,远远地传到地处僻静的小厢房内。 冀连城和胡老六迳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衣幻羽端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恪守媚娘先前的交代,不随意出厢房走动,免得为大家带来麻烦。 媚娘是个好主人,担心他们饿着,早命小龟端来份量十足的饭菜和好酒招待,见他们的衣服遭火舌亲吻,便送来三套全新的衣衫让他们换下,不该问的事绝不问,小龟亦不多嘴,让他们得以安心地留下来休息。 外头的调笑声过于明显,衣幻羽感到万分尴尬。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因为无处可躲,是以藏身于此,倘若父亲知情,一定会气昏过去,干脆不认她这个女儿的。可是她更清楚的是,在冀大哥遭遇困难之际,父亲不肯施以援手,媚娘却义不容辞地收留他们。谁是谁非,又该如何论断? “怎么了?觉得很不自在吗?”似察觉她心绪不宁,冀连城睁开眼轻问。 “不是,我只是在想,究竟何为是、何为非?”和冀连城相处得愈久,她对父亲的做法就愈感怀疑。为何爹爹表面上可以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内心却巴不得冀大哥快点离开?为何爹爹可以这么表里不一?他们两家曾经是世交,是感情非一般,好到可以与对方结亲的世交啊!可遇上事时,爹爹翻脸的速度却比任何人还要快。 难怪冀大哥会对她们家嗤之以鼻,换作是她,同样无法轻易谅解。不相识的人可以毫无条件、毫无理由地收留,熟识的人却避之唯恐不及,甚至是快速地撇清关系,要人如何不点滴在心头? “别想太多。”冀连城轻揉她的发。 “我无法不去想。冀大哥,我的家人对不住你。”她轻摇着头,眼眸哀伤地望着他。 “那不是你所能决定的,不是你的错,别再想了。”他轻轻揽着她的头,让她枕在他的肩上。 “我多么希望那一切都不是真的。”希望她的父亲没有翻睑无情,她的姊姊没有说过伤人的话语,一切的一切仍旧是美好的。 “我却不那么希望。”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低喃着。 “为什么?”她不解。 “如果你父亲、你姊姊不那么待我,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你一直待在我身后,等我回头看你,所以我很高兴能和你姊姊解除了婚约,而你跟着我离开了‘衣家庄’,让我真正了解到谁才是我想要的。”这算是因祸得福,曾经错误的姻缘得以拨反为正。 听他这么说,她开心地笑着,雪白小手紧紧握住黝黑的大掌。他的掌心长满硬茧,说明了这些年来他过得有多辛苦。她想带给他幸福,不再让他遭遇苦难。 一滴温热的泪珠无声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你怎么哭了?不开心吗?”顿时,冀连城慌了手脚。 “不是的,我没有不开心,相反地,是太开心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能和你在一起,我很贪心的,我想永远都和你在一起。当你不开心时,我能陪着你;当你遭遇到困难时,我能伴着你;当你高兴时,我能跟你一起笑……”她要的好多、好多,多到数也数不清心中究竟有多少想望。 “我喜欢你的贪心,而且我希望你能更加贪心。”冀连城紧紧拥着她,下巴抵着她的发心轻喃。 “那么我会更加喜欢你,比喜欢还要喜欢。”衣幻羽忘了胡老六就坐在一旁,情不自禁地倾诉着爱语。 “我喜欢你的喜欢。”冀连城亦情不自禁地亲吻着她的发心,若非碍于胡老六在一旁,他的唇早吻上了她那娇艳欲滴的?唇了。天知道他花了多少自制力,方能克制心底蠢蠢欲动的欲念。 胡老六当自己睡死了,什么都没听见,忍得万分辛苦!不是他爱窃听情人间的私语,实在是他们的对话老是窜入耳中,教他不听都难,为了避免大伙儿尴尬,他唯有继续装睡。 胡老六瞒得了衣幻羽,却瞒不了冀连城,他很清楚胡老六并未睡着,是以许多话无法悉数说给衣幻羽听,唯有等剩下他们两人时再说了。 衣幻羽倚着他,觉得好幸福、好安全,他的胸膛就是她的天地。 冀连城与她无声地相倚偎,他的怀抱仿佛是天生为她而存在的,密密实实地将她镶在怀中。 他耐心地等待着,当夜更深、更沈时,外头追捕他们的人就会渐渐失去警戒心,届时他们三人便可以藉着夜色的掩护,偷偷潜入“兰王府”,寻求兰王妃的帮助。 外头依旧热闹非凡、人声鼎沸,调笑声与喧哗声相互交织下,更显得厢房内的寂静无声。 夜深沉,星子隐隐闪烁,三个身着夜行衣的人由“百花阁”的后门悄悄走出,他们一路施以轻功,掩入耳目地穿过京城的大街小巷。路上还是有一群人在来回搜寻着,但夜色可以掩去他们的行踪,让他们不易被人发现,是以一路上有惊无险地避过王将军的人马,由城南跑到了城北。 衣幻羽一如以往地让冀连城带着跑,穿着夜行衣、扮成男人于大街小巷到处跑,这对她而言是个新鲜的经验,更甭提要像个小偷一样地潜入“兰王府”了。 她心下惴惴不安,却又觉得刺激。打从她和冀连城再次相遇后,就做了许多不该做也不能做的事,但却也因此而看到了她所陌生的另一方天地。 冀连城一路上小心行事,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警戒。今晚一定得顺利潜入“兰王府”才行,时间拖得愈久,王将军的帮手只会更多,届时对他们将更加不利。 他们很快地来到“兰王府”外,“兰王府”的大门口有着守卫严守大门,冀连城还发现另一处隐密的小角落躲了几个人监视着「兰王府”,想必是王将军得知了衣幻羽的身份后,料想他们会向兰王妃求援,所以才会派人来监视“兰王府”。 冀连城本就无意从大门进出,他朝胡老六使了个眼色后,两人绕到后头去。不出他所料,后门除了“兰王府”的守卫外,也有王将军的人马在暗处监视着。冀连城找了个僻静之处,趁着没人注意时,带着衣幻羽和胡老六以轻功跃入“兰王府”的高墙内。 进入“兰王府”后,他们先躲了起来,免得被来回巡逻的护卫发现,引起外头王将军人马的注意。 他们得先找到兰王妃的寝居才行。冀连城行踪小心,未惊动巡夜的守卫,三人终于来到兰王妃的寝居外。 衣幻羽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喜上眉梢地看着冀连城。 然而,在他们尚未自暗处的大树后踏向兰王妃的寝居时,寝居的门扉忽然打开,由里头飞出一把泛着锐光的长剑,朝他们的头顶削来! “小心!”冀连城火速将衣幻羽按到怀中,闪避这柄带着浓厚杀气的长剑。 胡老六躲得惊险。没想到他们的行踪已让房内的人知晓,若非冀连城警觉性够高,恐怕他的项上人头就得搬家了。 长剑没沾染到一滴血,自头顶飞过,衣幻羽已吓出一身冷汗,说不出话来。 长剑往寝居内飞驰,房内纵出一男子,赤裸着精瘦的上半身,接过长剑往他们刺来。 冀连城将怀中的衣幻羽推开,以偃月刀回击,两人打得虎虎生风、惊险万分。 胡老六眼见情况不对,打算上前助阵,结果巡夜护卫已闻风而至,执着长枪将他们围在中心。 “妈的!”胡老六低咒了声,拔刀砍向守卫们。 不会武艺的衣幻羽被两柄长枪抵着心口,教她不敢动弹。 半晌后,冀连城屈于下风,半裸男子的剑法充满邪气,让他应付得很辛苦。 “姑丈!是我!我是幻羽!衣幻羽!”就着月光,衣幻羽看见了半裸男子俊美无俦的容貌,同时认出他来。尽管已年近四十,可岁月对姑丈是仁慈的,他的容貌并无多大变化,仍旧俊美得让人看过一眼就无法忘怀。 兰墨尘正为了这群不速之客的打扰而发怒,因此听见衣幻羽表明身份后,手上的剑依然凌厉地刺向冀连城。衣幻羽?姓衣,是由“衣家庄”来的? 冀连城是听闻过兰王爷武艺高强,但总认为那是世人名过其实的恭维,今日方知世人的传言皆属实,兰墨尘果然是纵横沙场的一名猛将。若是因为兰墨尘过人的外貌而小看了他,可是会吃大亏的。 “别打了!”刀光剑影,看得衣幻羽好生害怕。不论哪一方受伤,都不是她所乐见的。 在?内休息的兰王妃衣嬗逸被房门外的打斗声吸引,出来一探究竟。明艳动人、宛若蔷薇般的衣嬗逸站出来时,连月光都逊色不少,星儿也登时变得黯淡无光。 “大姑姑!”衣幻羽见衣嬗逸出现,立即向她求助。 “你是……幻羽?”衣嬗逸不确定地看着被护卫以长枪抵住的女子。上一回见到衣幻羽时,她还是个孩子,转眼间已长成一个大姑娘了,不过眉宇间倒是还有几分童年时的模样。 “是的,姑姑,我是幻羽!冀大哥和胡爷是我的朋友,他们都是好人。” 衣嬗逸看了下正和丈夫对打的男子、以及和卫护们厮斗的男子。她对架着衣幻羽的护卫们使了个眼色,要他们放人,护卫了解,不再以长枪抵着衣幻羽的心口。 “姑姑,我们今晚来是有事想求你,并不是来找麻烦的。”衣幻羽赶忙到衣嬗逸身边说明来意。 “既然有求于我,为何不在白天正式登门拜访,非要选在深夜时偷偷潜入?”衣嬗逸轻佻柳眉,不悦地看着衣幻羽,并未因为衣幻羽是兄长的女儿而对她和颜悦色、特别亲切。 “不是的,因为外头有要抓我们的人,所以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只好趁着黑夜偷偷潜入王府来。”她焦急地看着大姑姑,迫切希望大姑姑能出声阻止他们别再打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白天外头的纷纷扰扰是因你们而起的?”衣嬗逸不急着叫丈夫与护卫停手。 “是的。姑姑,可以请你叫姑丈和其他人停手吗?”明知这么说极可能惹得大姑姑不高兴,衣幻羽仍是大胆要求。 “要不要停手,你姑丈自有主张,无须你来替他拿主意!”衣嬗逸严厉地睨着她说道。 “是……”泪珠在眼眶中滚动,衣幻羽强忍着不敢让它滑落,深怕会惹得大姑姑更加不高兴。她不是笨蛋,可以明显地感受到大姑姑一点儿都不喜欢她,如此一来,大姑姑肯不肯对冀大哥施以援手就是个大问题了。 兰墨尘的剑无情地刺向冀连城,即使妻子和衣幻羽的对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却依然没有停手的打算。 遇到强劲的对手,冀连城辛苦地抵挡着。在“兰王府”,他看不见半点希望,兰王爷和王妃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冀连城还以刀式,刀剑相击、火光闪耀,兰墨尘发怒的脸庞阴沈骇人,很明显的,兰墨尘占了上风,他扬唇一笑,往后一跃,不再和冀连城对打。 “都住手!”兰墨尘终于号令停手,卫护们得令,也不再击向胡老六。 “打扰了。幻羽,我们走。”冀连城拱手向兰墨尘与衣嬗逸道歉,凛着脸准备离去。 胡老六气呼呼地瞪着高高在上的兰墨尘与衣嬗逸,早知道会这样,就直接杀进皇宫去了,何必来“兰王府”浪费时间。 “姑姑、姑丈,我们先走了。”衣幻羽走回到冀连城身边。 “这么快就要走了?不是说有事要求我们帮忙吗?怎么,连说的勇气都没有?”兰墨尘讥笑他们三人勇气不足。 “在下不以为高高在上的兰王爷会有听我请求的闲情逸致。”冀连城不卑不亢地看着兰墨尘。 “你若是苦苦哀求,本王的确没兴致听你说,但我现在倒是有那么一点兴趣了。”打过一架后,兰墨尘的心情恢复不少,至少不再是怒焰冲天。 “到书房去谈吧!”衣嬗逸似乎料定他们定会留下,领着他们到书房去,顺道命人去拿件上衣来,好让丈夫披上。 兰墨尘看向冀连城的眼神似在嘲笑冀连城没有留下的胆子,冀连城被兰墨尘高傲的态度给惹恼了,既然兰墨尘料他不敢留下,他就偏要留下来给兰墨尘瞧瞧。 一行人移往书房去,王府内的丫头伶俐快速地备上茶水点心供他们食用。 “你爹派人带了封信来,说你若是来找我,务必要我劝你回家。”衣嬗逸冷淡地交代兄长来信的内容。 “我目前还不能回去。”衣幻羽看了眼冀连城。 “你爹还在信上说,你跟了不该在一起的人离开,他非常痛心疾首。”她这一眼没逃过衣嬗逸的法眼,她立刻了然于心。 兰墨尘压根儿不在乎眼前这对小儿女有何情感纠葛,他只对冀连城未说明的来意有兴趣,不过碍于妻子尚和侄女闲话家常,因而没开口询问。 “冀大哥不是不该在一起的人,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爹不明白。”怕大姑姑误解,她忙着解释。 “是吗?”衣嬗逸怀疑地看着冀连城。姓冀?倘若她没记错,他应当就是被灭了门的“冀家庄”少庄主。和他有婚约的人不是衣幻曦吗?怎么成了衣幻羽陪他浪迹天涯? “我和幻羽本来就应该要在一起,并非衣庄主口中的不该。”冀连城理直气壮地回衣婶逸。 “我们都清楚,和你有婚约的人是幻曦不是幻羽,你们应不应当在一起,无须我多言。”衣嬗逸冷冷地提醒。 “我和衣幻曦已解除婚约,所以我和幻羽在一起并非名不正言不顺。” “那幻羽你的意思是,就算众人反对、就算你爹不认同,你也执意要和他在一起吗?”衣嬗逸要听她怎么说。 “是的。哪怕世间所有人都不许我和冀大哥在一起,我也要和冀大哥在一起,永不分离。”衣幻羽不怕让人知道她的心意,铿锵有力地说着她的决定。 “很好,你反抗你父亲这一点,让我很欣赏。”衣嬗逸的回答让人出乎意料。她不再严厉地看着他们,而是绽露美丽的笑容。 衣幻羽无法理解地看着衣嬗逸,为何大姑姑会喜欢她反抗爹爹? “你爹的决定未必是正确的,你能拥有自己的主张很好。”衣嬗逸末特别说明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很平淡,因此对于兄长的交代,她并末放在心上。 眼见衣嬗逸不强制要她回“衣家庄”,衣幻羽松了口气。先前她被大姑姑和姑丈的气势给吓着了,以为求助无望,但现下看来,似乎又有那么点希望。她的视线再次和冀连城交会,两人再次充满希望。 “王将军让手下搜城找出你们有何用意?”兰墨尘不管他们俩是否情投意合,只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因为我手中握有一份名?。”冀连城定定地看着兰墨尘道。 “什么名??”名?二字?!起兰墨尘的注意,深夜被打扰的所有不悦登时烟消云散。 “毒杀太子的名?。”冀连城朝他们抛下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是说,你的身上有毒杀太子的名??!那证据呢?可有证据?”兰墨尘闻言立即由椅子上跳起,既惊且喜地看着冀连城追问。 衣嬗逸明了事情的严重性,亲自起身出书房外检查是否有人窃听,接着再派两名最忠心的守卫守在书房门口。 “都在我身上。” “但是名?和证据怎么会落在你身上?”兰墨尘质疑,“冀家庄”与皇宫大内没半点关系,东西是如何流落到冀连城手中的? “当年太子是死于一种名为‘雪花飘’的慢性毒药,此毒无色无嗅,中毒者长年服用只会感到体力愈来愈衰弱,寻常大夫甚难检查出病因。当时为太子诊断的御医中有名利太医,是先母的胞兄,他怀疑太子中了‘雪花飘’,因为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旁人,只暗自留心检查,直到他掌握确切证据时,下毒者也发现了利太医手中握有证据,于是决定杀人灭口。” 宫闱秘辛听得人人皱拧了眉,衣幻羽想到冀家上下百口人竟因为一些利欲薰心的人而遭到杀害,不由得痛心不已。 “利太医先行得到消息,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带着证据与忠心的家仆逃出京城,心想先将东西交由家母保管,等找到适当的时机再呈给皇上,即可厘清太子的死因,不使野心分子达成目的。不料利太医在半路就遭杀手刺杀,家仆虽幸运地逃过一劫,但也重伤在身,好不容易抵达‘冀家庄’,将名?与证据交给了先母后便死去。” “因为那份名?与证据,使得‘冀家庄’在一夜之间被灭门。”兰墨尘了解前因后果之后叹了口气。身在皇家,许多明争暗斗、丑陋肮脏的手段他都见过,更何况是为了坐上太子之位,会有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是,我也是九死一生才逃过他们的追杀。今日之所以夜潜王府,是希望兰王爷能助我将名?与证据呈给皇上。”冀连城誓死为死去的家人报仇。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兰墨尘反问。 “此事牵连重大,你可以不帮我。”冀连城不是非要兰王爷帮忙不可,若兰王爷不肯,他会另想其他办法。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在不帮助你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将你们三人扣留下来,甚至杀了你们的。”兰墨尘的唇角掀起一记邪恶的笑容,说明他并不在乎杀了妻子的外侄女。 衣幻羽心一惊,没想到这一层,害怕地握着冀连城的手。假如姑丈真要对他们不利,那都是她的错,因为是她提议向姑姑求援的。 不行!她不能任由那样的事发生,姑丈若真要杀人,得先杀了她!她生气地瞪着姑丈,不许他动冀大哥一根寒毛。 衣嬗逸像是没听见丈夫对外侄女的威胁,好整以暇地喝她的茶,好似衣幻羽的死活与她无关似的。 胡老六则摆好架势了,倘若兰墨尘真要动手拿人,他可不会乖乖地任他们拿下冀连城。 “幻羽相信她的姑姑,我则相信她的相信。”冀连城看了眼恍若无事的衣嬗逸。 “好一个信任。”兰墨尘吃吃发笑,似在笑他们过于天真,在不知道他是哪方的人马时,就莽撞地找上门来。 “而且就我所知,兰王爷与王将军、王贵妃并无多大的交情。”冀连城挑明了说。他不会在不明白兰墨尘的立场下就找上门来。兰墨尘是长公主的爱子,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即是长公主,兰墨尘是长公主的独子,不仅只是深受皇上宠爱,连皇太后都对兰墨尘疼爱有加,因此兰墨尘在朝野中自有一股势力存在,没人动得了他。只看兰墨尘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让死去的太子不会死不瞑目了。 “看来你没我想的天真。”兰墨尘轻轻地笑了。近几年来,王贵妃与王将军的确是嚣张过了头,让人看了不太愉快。 “王贵妃……”衣嬗逸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盅轻道。 “怎么了?”兰墨尘敏锐地听出妻子言词问细微的不悦。 “前些日子我进宫向皇太后请安时,正巧遇上了王贵妃,她对我说了些话。”衣嬗逸说得轻描淡写。 “她说了什么?”兰墨尘听出妻子的不悦,当她愈不开心时,语气就会愈冷静轻柔。 “她笑着对我说,听说‘衣家庄’又名‘美人庄’,尽出美人,又听闻我有个妹妹长得国色天香,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怎么从未见我妹妹在京城走动,是嫁到哪儿去了吗?”一谈起这事,一股心火就烧得旺。王贵妃是什么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妹妹的事?纯粹是故意说话来刺激她、惹她伤心的! 一旦谈起妹妹衣嬗净的事,衣嬗逸就无法保持冷静。她和妹妹的感情很好,因为两人年纪相彷,虽然年轻时她长年不在家,可对妹妹也是关怀备至。妹妹出了事,被逐出家门,赶到庙里带发修行一事,她比任何人都要痛心,所以更是难以容忍旁人说一句妹妹的不是。 “那样啊……既然王贵妃碎嘴爱说三道四,咱们就跟她玩玩好了。”兰墨尘半眯起魅惑人心的眼眸,不让人瞧见隐藏其间的嗜血。 冀连城没想到衣嬗逸轻柔的一句抱怨具有如此大的效用,兰墨尘明显地被激怒了,决定为妻子出口恶气。 衣幻羽很开心大姑姑肯开口,尽管是要为小姑姑出头,不过可以间接地帮到冀大哥就是好事。 胡老六打了个冷颤,偷瞄衣嬗逸艳光四射的容貌。这女人实在太可怕了,随便几句话就让兰王爷代她出头,果然愈是漂亮的女人愈是恐怖、危险啊!幸好冀连城喜欢的是善良、没有心机的衣幻羽。 从今以后,他会记得遇见漂亮的女人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千万别被她们的美貌昕迷惑了,千万! 第九章 冀连城三人暂且在“兰王府”住下,有了兰王爷的保护,便不需再躲躲藏藏,总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了。 冀连城与兰墨尘讨论着何时要进宫,将名?与证据呈交给皇上,衣幻羽则是无聊地待在房里或是到花园走动,日子过得就像从前待在“衣家庄”一样,从前她会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很舒服自在,可现在却觉得很无趣,总觉得自己可以做更多事,而不是无聊地喝茶赏花。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很想为冀大哥做许多、许多事,一时间偏又想不出能为他做什么。进宫一事已不是她能帮得上忙的了,难道她就这么干晾着吗? 同样无所事事的人还有胡老六,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怀疑,到时他不会陪冀连城进宫,所以待在“兰王府”的日子闲得很,每天喝好酒、吃好肉,过得惬意得不得了。 因为闲适,不必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所以脑袋瓜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其他事上。 “我说幻羽啊!”胡老六看了看四下,见没人在一旁,便低声地对衣幻羽开口。 “是。”衣幻羽见胡老六正经八百的模样,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你那个大姑姑挺吓人的。”说起衣嬗逸,胡老六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是吗?” “当然,你怀疑吗?漂亮的女人果真可怕,你瞧那晚,她不过是轻轻说了几句话,兰王爷就二话不说,立刻为她出头。啧啧!这样的女人难道不够吓人吗?”虽然王将军和王贵妃父女俩很可恶,胡老六却小小地同情起他们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不过他更想看的是王将军和王贵妃会有怎样的下场。最好别让他们太好过,毕竟他们下令杀害了“冀家庄”所有人。 “我大姑姑她应该是气恼王贵妃故意讽刺我二姑姑的事。”衣幻羽暗自猜测。 “完了!完了!”闻言,胡老六脸色大变。 “怎么了?” “如果你大姑姑知道我曾经对你很凶,还讽刺你不仅止一回,你说她会饶过我吗?”兰王妃很恐怖,但兰王爷更吓人!他见识过兰王爷的剑法,当今之世能跟兰王爷打成平手的人恐怕也只有“幽冥山庄”的庄主——冥剑渊。 他不过是一介寻常小老百姓,一点都不想尝到兰王爷带着可怕笑意的剑招啊! “胡爷,你别担心,你是我的朋友,大姑姑她不会对你怎样的。况且,我大姑姑她并不是很在意我,所以不会有事的。”事实说出来挺伤人,但事实就是事实,她发现大姑姑待她不冷不热,似乎待在王府内的她不过是名寻常的访客罢了,并非王亲。 大姑姑跟他们家好像真的很不熟呢!平时不见大姑姑会特意回娘家,更不会派人捎信,顶多逢年过节让人送礼,如此而已。或许爹爹和大姑姑的感情不是很好吧,他们的年龄终究差距太大,彼此间可能没啥话好聊。 “你大姑姑的性情天生如此吗?”这么冷淡的一个人,很难让人接受,不晓得兰王爷怎么会娶她为妃?不过兰王爷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相处的人,什么锅就配什么盖,两夫妻倒是挺相配的。 “或许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对于姑姑的性情她并不了解。 “啧啧!说到底,你们家的女人除了你之外,其他的都不好相与。”胡老六发表了心得感言,一个是盛气凌人、一个是蛇蝎美人、一个是贪慕虚荣,就她衣幻羽最讨人喜爱。 衣幻羽不好意思,干干地笑了两声,想为家人辩驳,偏又找不到适当的宇句,因为胡老六说的有部分是事实。 “既然知道我们不好相与,你还有胆在这里大放厥词,不怕我要人把你拖下去砍了?”衣嬗逸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背后。 胡老六被她吓得一颗心差点跳出胸口,他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看着衣婶逸。 “姑姑,胡爷他没有恶意,他只是说话说得快了点!”衣幻羽忙着为胡老六解释,怕大姑姑真会一怒之下要人砍了他。 “无所谓,我不在乎他怎么说我。”衣嬗逸压根儿不在意外人如何评断她。 胡老六讷讷地看着美丽的衣嬗逸,害怕地别开眼后,又忍不住想看她。这女人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让人看不出年纪。所有女人该有的风韵,在她身上都找得到,只是她的性子也教人不敢苟同,像带?的蔷薇,随便一开口就会刺得人浑身是伤,教人吓得想远离。 “姑姑,请喝茶。”衣幻羽忙为衣嬗逸倒茶。 胡老六清了清喉咙,藉以掩饰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恐惧。 衣嬗逸不问他们在王府内待得是否习惯?是否觉得有何不便?在她的认知里,这些一概与她无关,不管他们习不习惯,都是要暂时留在王府的,王府不会为了他们而有所改变,所以唯有他们自个儿来适应王府。 “我看你待在王府似乎挺无聊的,不过现下还不是你能出府去游玩的时机,你暂且忍忍。”尽管王将军很可能已经知道他们人进了王府,但王将军没那个胆敢进王府杀人,所以他们人在王府内会比到外头闲晃安全得多。 “幻羽明白。”衣幻羽没傻到想到外头游玩闲逛,她很清楚什么事是重要的,不会蠢得打乱所有人的计划。 “你能明白是最好的。”衣嬗逸颔首。她最受不了的就是爱自作主张、一迳耍任性的大小姐。衣幻羽不任性、不会撒泼,倒是对了她的脾胃。 胡老六迳自喝他的酒,关于她们的对话,他是插不进去,也不想无礼地介入,所以干脆就喝酒喝个过瘾。这“兰王府”实在是个好地方,各式的酒香醇得不得了,每一口都是至高无上的享受,不亏是王府啊! “倘若你想写信跟你爹报平安,等事情结束后再写,现在并不适合。”为避免信件遭人阻拦,从中得到消息,不如什么都不写。 “是。”对于衣嬗逸的交代,她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这些事很简单,你照着做即可,其余的我不会多加手涉。”将要注意的要求交代完毕,衣嬗逸便离开了。 衣幻羽恭送她离去后,才以手背拭去额际的汗水。大姑姑很有威严,听大姑姑说话会让她精神紧绷。 “看吧!我就说她很吓人。”胡老六见她走远后,凑到衣幻羽身边低喃。 衣幻羽不由自主地点头,因为胡老六说的是事实。 “我永远都弄不懂这些所谓的达官贵人心里在想什么?” 衣幻羽心有同感,明明是至亲,可大姑姑却冷若冰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教她不敢亲近。 在书房中和兰墨尘商讨完细节的冀连城来到花?中找衣幻羽,胡老六远远地见冀连城出现,立即很识时务地带着酒离开。这一路上,他已经听过他们太多的甜言蜜语了,虽然不是对他说的,但他也已经受不了了。况且,他不以为冀连城会乐于见他像个二愣子似地杵在这儿,所以不如自动离开,让他们俩好好谈情说爱个够。 “胡爷,怎么了?”衣幻羽不了解胡老六为何会突然嘴角噙着暧昧的笑容离开,直到看见冀连城出现,这才恍然大悟。 “想不到老六也有机伶的时候。”冀连城笑道。 衣幻羽害羞地低下头。他们两人难得可以这么清闲地相守独处,无须害怕后有追兵,可她竟感到手足无措,不知该和他说什么才?。 “这些天我忙着和兰王爷讨论名?、证据和进宫的事,没办法过来关心你,你在这里过得还好吗?”冀连城轻轻地将她揽王身前问。 “思,王府里很舒适,丫头侍候得很周到,只是没办法时时刻刻见到你。”她小小抱怨了下。在外头餐风露宿虽然辛苦,可因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所以她一点都不觉得苦,反倒是来投靠姑姑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变少了。 “呵!我也很想见你。”他把玩着置于掌心的雪白小手,她的手既小又纤细,却拥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支持着他。 “事情谈得如何?” “很顺利,我们决定明天进宫。” “明天?!”这么快?她心里有些不安。 “嗯,我会扮成兰王爷的护卫陪他进宫。”为了掩入耳目,他势必得改变装扮才行。 “我很担心……冀大哥,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会小心保护自己。”她不能陪在他身边,心头总觉得惴惴不安。 “我答应你。”冀连城深情款款地许下承诺。 “希望王?军不会发现。” 冀连城但笑不语,没有告诉衣幻羽明天将是凶险的一天,在未见到皇上之前,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王贵妃与王将军为了自保,会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他和兰王爷这几天来的讨论为的便是这事。他们要走哪条路进宫、沿途该如何安排,这些都得事先设想周全,否则若遇上王将军的突袭,只会功亏一篑。 “冀大哥,等报了仇后,你想做什么事?”不想再与他谈论严肃的事,于是她换了个话题。虽然他们相处了好一段日子,可她从来没听他说过他的梦想与未来想做的事,她很想知道当事情解决之后,他头一件想做的是什么? “我要重建‘冀家庄’。”“冀家庄”现在还是一片废墟,当大仇得报之俊,他要重建“冀家庄”,使“冀家庄”变得坚不可摧,教世人再也不敢小觑。 由他语气中的渴望,她看见了他的梦想,就算遥远,就算得花一辈子的时间去重建,她相信凭他的毅力,绝对可以办得到的。 “你可愿意帮我?”冀连城柔声询问,在他的未来也包括了她。 衣幻羽受宠若惊,作梦都想不到他的未来会有她,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真的可以吗?”她什么都不会,有的只是一颗单纯深爱他的心,这样子的她,真的可以吗? “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他认定她了。 “我愿意!我愿意!”衣幻羽唇角带着美丽的笑花,激动地拥着他又哭又笑,拚命诉说她的意愿。 她的感动、她的喜悦,一一传达进他的心房,冀连城感染到她的欢欣,朗声大笑,抱着她转圈圈。 两个人开心地笑成一团,仿佛人世间再也没有烦恼,再也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困扰他们。 开心使得衣幻羽双颊酡红,煞是美丽动人。冀连城不由得醉了,他的双眸宛如着了魔似地紧盯着她看,再也移不开眼。 衣幻羽被他看得双颊更加艳红,似有把火在她的心口烧啊烧的,烧得她沉醉在他黑暗如漩涡的眼波中。 冀连城的心正沸腾,终于,再也抗拒不了诱惑,低吼一声,他的唇准确无误地吻上迷人的粉色唇办。 他的吻是狂风、是骤雨,吻得她天旋地转,犹似腾云驾雾,摸不着边际。她的双臂紧紧攀附在他的肩上,领受这令人心醉神驰的一刻。 她承接着他的吻,承接着他的热情,承接着他一颗热情火烫的心。 浓烈的爱意透过这一吻相互传达,两人完全不在乎这亲密的一吻极有可能会被路过的丫头或家丁卫护撞见,此时此刻,他们的心中仅有彼此的存在。 冀连城吻得激狂,像是在荒野中饥渴了许久后,突然间有了丰沛的水源与食物,他便贪婪地享用,再也舍不得松手。 他的怀抱是她的天地,他的吻给予了她勇气,让她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们将要一起重建“冀家庄”,她会为他生好多、好多个孩子,让他不再认为自己是孑然一身、在这世间再无亲人。她要帮他建立一个家,一个拥有好多家人的家。 衣幻羽带着笑容,脑海中已经将未来的美景勾勒出来。 隔日,冀连城换上护卫的衣服,混在兰墨尘的护卫中随他进宫。为了这一天,他熬过不少难以成眠的黑暗:为了这一天,他拚命加强武艺,将自己当成不会痛也不会累的木头,日以继夜地勤练刀法,终于,让他等到了今天。 怀中的名?与证物可以让死去的家人得到安慰,也可以使他那颗忿怒、始终无法平静的心安定下来。王贵妃与王将军必须为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兰墨尘一如以往地坐在轿中,仅带着少数护卫进宫向皇上、皇太后请安。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路线、同样的人数,多年来不曾改变过。 沿路听得小贩此起彼落的叫卖声,冀连城骑在马背上,看着商家热络交易的情景,晃过脑海的是年少时,他们一家也曾到京城来的画面。那时妹妹的笑靥是那样天真无邪,偶尔会使使小性子,总是逗得全家开怀大笑。他一直以为,全家会这样和乐融融地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想起过去幸福的日子,冀连城的脸色不由得阴郁难解,再次陷入痛苦当中,直到他的眼眸不其然地捕捉到一名姑娘的笑靥,她的面容与衣幻羽的容貌交叠在一起时,悲愤的心才慢慢地平稳下来。 他不能被激动的情绪所掌控,他今日是要进宫交出名?与证据的,皇上要见的不是一个激动得控制不了自己的人,而是能平静而详细地陈述事实的人。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的情绪已平静无波,继续假扮着护卫。 街道上人来人往,冀连城眼尖地留意到有些人扮成平民、小贩或是脚夫,正监视着他们。看来王将军已得到消息,得知他求助兰王爷,是以先行派人埋伏在此。 其他护卫也发现了异状,但他们恍若无事地继续向前行。 “快些让开!别挡道!”前头的护卫朗声要人让路,其实是在告知轿内的兰墨尘,已发现外头有人埋伏了。 路人闻言,连忙挪挪身体,心底却老大不满。路都这么大了,竟然还要他们让让,这些达宫贵人就是眼高于顶,没把他们这些平民百姓瞧进眼里! 兰王爷的护卫们不动声色,已进入警备状态。 一行人不疾不徐地继续向前行,来到街心时,身边的贩夫走卒突然取出预藏的刀械朝他们砍来。 他们全是由一群身怀武艺之人乔装成平民百姓,等兰墨尘出府已经等了许多日。上头已经下令,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兰王爷进宫,必要时全部杀了,一个都不能留,所以每个人无不卯足了劲要拦下人来。 王将军那方的人马埋伏在街道上,兰王爷这头也有安排,他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羊。 在伏击的人马冲出时,原本坐在街边吃豆腐脑的老者、笑着招呼客人,长得圆滚滚的商贾、瘫坐在地乞讨的乞丐、以及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人,全都同时出手阻挡他们的攻击。 双方人马交手,打得不可开交,各有损伤。 附近的居民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胆敢攻击王爷,吓得全部躲起来,免得惨遭横祸。 “不能放他们过去!杀了他们!杀!”有人大声指挥,阻止兰王爷的轿子前进。 敌人前仆后继,抢着杀向兰王爷的坐轿。冀连城舞着偃月刀击退来者,剃掉大胡子的胡老六亦藏身于护卫队伍当中。一看见这些有意阻挡他们的人,胡老六便一肚子火!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为了自身利益,再怎么昧着良心的事也都做得出,他胡老六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了! 原先胡老六是要待在“兰王府”里好好享受的,可随即想想又觉不对,他和冀连城可是好兄弟,怎能让冀连城孤身犯险?说什么他也要保护冀连城安全进宫才行!是以,他才会临时提出陪同冀连城进宫的要求。 果然如他们先前所料,王将军怕死了他们会呈上名?与证据,既然无法攻入“兰王府”,就埋伏在途中,想将他们全杀了灭口。 为了防止再次失手,王将军亲自出马,装扮成寻常的平民百姓,率领将军府内的精锐人马参与这次的行动。 冀连城发现王将军混在刺客之中,刀锋飞旋向王将军,王将军发现偃月刀来势凶险,后仰险险闪过,目露凶光瞪着冀连城。 三番两次让冀连城从他的手掌心逃过,最后更让冀连城逃进“兰王府”,真教他气急败坏。想他王将军三个字是何等威风,任谁听见他的大名就会马上想起他的丰功伟业,他驰骋沙场、所向披靡,可是临老却连一个小小的冀连城都杀不了,简直是颜面尽失啊! 这次说什么都得杀了冀连城,倘若让冀连城顺利进宫,不仅只是孙儿无法当上太子,他的女儿也许还会被皇上下令处死,到时将军府也会落得满门抄斩的命运。其他不相千的人死了就算,可他们全家的性命何等宝贵,岂能赔上? 所以冀连城得死!就在今天!就在此时此刻! 合该算兰墨尘倒楣,没事何必收留冀连城,甚至是要为冀连城出头,才会落得今日要跟着陪葬的下场。 王将军的人马众多,本来已有胜算,但见助兰墨尘的人并不少,且个个武艺不凡,教王将军忧心忡忡,不再信心满满。 冀连城和王将军有着血海深仇,手中的偃月刀凌厉地攻向王将军。今日他不必顾及衣幻羽的安危,不再受制于王将军,他要王将军尝尝他心中的悲苦,使王将军明白何为杀人者,人恒杀之! “臭小子!今天我就让你再尝尝‘毒心掌’的滋味!”王将军怒喝。 “很好,我手中的偃月刀也很想尝到鲜血的滋味。”冀连城要以王将军的鲜血祭父母与妹妹在天之灵。 冀连城与王将军再次交手,每一招、每一式都攻向对方的要害,偃月刀上沾染到鲜血,血花点点飞溅,两人因这次的生死对决皆受了伤,一时间也看不出谁伤得较重。 轿外打得惊天动地,蓦地,有人攻向轿中,但人尚离轿子三步远之际就哀号一声,接着整个人痛苦地向后倒去,已然是受了重伤,倒地不起。 轿中的兰墨尘觉得无聊,干脆出轿和刺客打个过瘾。 王将军的人马不断增援,后来的援兵皆蒙面,一副怕让人认出的样子。兰墨尘在与他们交手时发现他们不是王将军养的食客,亦不是江湖人士,而是大内高手。看来王贵妃担心父亲拦不住他们,才会偷偷派出大内高手,又或者……这些大内高手其实是五皇子暗地里派来的? 兰墨尘冷冷一笑,对付大内高手亦不手软。在他眼里,这群胆敢冒犯他的人,不管来者何人,都该死! “你们这群卑鄙小人!”胡老六一边打、一边叫骂,转眼间又解决掉两个蒙面人。 “冀连城,我劝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要嘛你就离开京城,永远不踏上中上一步;不然就自我了断!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王将军眼见有新的援兵来支援,不由得信心大增,对冀连城喊话。 “你若杀得了我再来说大话亦不迟。”冀连城不把王将军的威胁放在眼里,手中的僵月刀倏地砍向王将军的脑袋。 王将军闪得狼狈,一撮头发被削了下来,教他冷汗涔涔。明明他的援兵已经到达了,为何冀连城还能无动于衷、毫不慌乱? 前来支援的十名大内高手助长了王将军不少声势,也杀了不少兰王爷的人,可他们并未得意太久。原先以为先拿下兰墨尘就可以拿他来要胁冀连城,谁知兰墨尘的武功比他们都要来得高,直到他们一个个被兰墨尘解决掉了,都还瞪大了眼,不明所以。 唯有几个人年纪较长,知晓兰墨尘过去亦曾是名纵横沙场、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武将,因此对兰墨尘才不敢太过大意。 “没用的东西!”对于轻易败在手下的大内高手,兰墨尘说话自然毫不留情。 “王爷,您没事吧?”曾陪着兰墨尘纵横沙场的贴身护卫忠心耿耿地守护在他身边。 “现在的大内高手愈来愈不成样了!”兰墨尘批评这群大内高手的武艺,同时道出他们的身份。 大内高手的身份曝光,使得他们加紧攻击,务求不留活口。只是他们不是兰墨尘的对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犹不敢置信。 “可恶!”王将军见到己方人马折损不少,用力咆哮,双掌连绵不绝地击向冀连城的心口。 冀连城的偃月刀也非等闲,一一格开王将军的攻势,反手回旋,重重地朝王将军的胸膛砍下一刀。 刀锋划下,王将军痛叫出声,整个人往后仰倒。他没想到冀连城有办法将他伤得这么重,温热的鲜血喷洒出,他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眸,右手捂着伤口,无法置信地看着冀连城。 杀伤王将军时,冀连城感觉到一丝的快意。父母与妹妹死亡时的情景再次浮现于眼前,当年他救不了他们,为此他恨自己恨了好久,可现在不了。眼下他就能亲手为家人们报仇,就算将王将军干刀万?,都无法弥补他曾犯下的罪孽! 冀连城扬起刀,眼瞳中充满了杀意,王将军吓得不住往后退,却发现他再也无法充满自信,不把冀连城放在眼里。 “拦住他!快!快点拦住他!”他不想死!他还没有享尽一切荣华富贵,他的孙子也尚未当上九五之尊,他岂可轻易死去? 他的人对付兰墨尘的卫护与手下已自顾不暇,因此没有人为王将军挡下冀连城。 冀连城冷眼看王将军乞求的模样,丝毫不感到同情或怜恤,有的只是憎恶。 “你不能杀我!我是将军,我的女儿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我的孙子是五皇子,你不过是一介平民,若杀了我,你也活不了!”王将军抬出身份喝阻冀连城。 “你以为我会怕你吗?”冀连城步步逼近,教王将军怕得不断往后退缩。 胡老六与其他人很快地制伏了王将军的手下与大内高手,胡老六默默站在冀连城身边,无论冀连城作啥决定,他胡老六永远无条件支持。 “兰王爷,你说说话啊!”眼见自己的人马都被制伏了,王将军改向站在一旁看戏的兰墨尘求助。他们同样是皇亲国戚,兰墨尘不会不明白冀连城杀了他有多严重,况且兰墨尘也不该无视冀连城的犯行,皇上若追究下来,兰墨尘定会受到皇上的责备。 “我并不欣赏你。”兰墨尘一脸可惜地看着王将军。 “我知道、我知道!你可以不欣赏我,但你不能对这事默不吭声啊!”尽管兰墨尘的话很无礼,可在这生死存亡之际,王将军无法计较太多。 刀沿,流淌下艳红鲜血,阴鸶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祭品。只消手起刀落,就能为家人报仇了。 “王爷!”王将军看出冀连城眼中的肃杀之意,忙尖声大叫。 冀连城无视王将军的求助,此时此刻,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报仇! 王将军不住后退,但兰墨尘的人挡住了他的退路,让他退无可退。他已吓得全身冒冷汗了,他是驰骋沙场的一名猛将,不该畏惧死亡的,可不知是年纪大了或是太久没这样靠近死亡,他竟怕得像个孩子。 “你不能杀他。”兰墨尘可惜地叹了口气。倘若他再不出声阻止,恐怕王将军的项上人头将要不保。 “为何?”冀连城手中的刀已快速地架在王将军的脖子上,只要他一用力,王将军马上性命不保。 “因为我们得将名?与证据呈给皇上,得让皇上了解事实的真相,再来好好地惩治他。倘若你现在就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虽然马上杀了王将军会很痛快,可是终究得照着规炬来。 “……”冀连城瞪着王将军,心底明白兰墨尘是对的。他很想快意地杀掉王将军,但为免横生枝节,得将王将军交由皇上亲自发落才行。他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勉强将杀死王将军的渴望强压下,缓缓地移开架在王将军脖子上的偃月刀,将人交由兰墨尘的护卫缚绑。 “方才咱们应该趁着一片混乱时先杀了他的。”胡老六喃喃自语。 “你说的不错,不过为时已晚。”兰墨尘同意胡老六的看法。 “不打紧,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冀连城已恢复平静,他手中的名?、据证以及他的证词都对王将军非常不利,皇上不会对太子的死因沉默的,王将军得为他的作为付出代价——连同他的女儿与五皇子,没有一个人逃得过! 冀连城的眼眸绽放坚定的光芒,进宫面圣之路总算不再迢迢千里、遥遥无期、重重险阻了。 第十章 待在王府的衣幻羽无法放轻松,她来来回回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一颗心焦急得很。尽管有护卫陪同,另外还有安排在街上的人马遇到危急时可以救援,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就怕会有个万一。 “幻羽,你坐下来喝口茶,歇会儿。”衣嬗逸见她走了一上午,脚下的地毯都要让她给磨破了,终于开口制止。 “姑姑,我没有办法平静下来。”衣幻羽用力摇头,她无法了解姑姑怎么能这么平静?毕竟姑丈也会有危险啊! “你在这边焦急对他们一点帮助都没有,不如好好坐下来喝杯茶,相信他们会平安无事地归来的。”衣嬗逸气定神闲,一点都不为他们担忧。 “姑姑,你怎么能这么冷静?”衣幻羽叹了口气,看着悠然自得地喝着三清茶的衣嬗逸。 “不冷静又能怎么办?你认为你有办法助他们退敌吗?”衣烬逸秀眉轻佻。 “没有办法。”衣嬗逸一针见血,教衣幻羽好不沮丧。 “所以你现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是。”衣幻羽乖乖坐下,再看看仍旧一派镇定的姑姑。她曾听爹爹提过,姑姑年轻时随着姑丈纵横沙场,或许是见惯了大场面,姑姑才能够处变不惊吧。 “有你姑丈在,冀连城不会有事的。”衣嬗逸向她保证。 听闻姑姑说姑丈会保护冀连城,衣幻羽总算不再不安,可以稍稍静下心来陪姑姑喝三清茶,品尝梅花的清雅香气了。 “你很喜欢冀连城?”衣嬗逸天外飞来一笔。 “我爱他。”衣幻羽不觉得有隐瞒的必要,坦白陈述。 “那么就记住你对他的感情与爱意,别让人有破坏它的机会。” “破坏?”衣幻羽不懂,有谁会来破坏? “我只是提醒你,并不表示一定会发生。爱情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当你认定了这份感情,就不要轻言放弃。” “姑姑,你为何会突然这么对我说?”感觉上姑姑对她没有之前的冷漠,亲近了些。 “我不怕你知道,我并不喜欢你爹,也不喜欢自己是衣家的人。”如果可以选择,衣嬗逸宁可不当名满天下的衣家女人。 “为什么?”原来姑姑讨厌爹爹,对她的态度才会很冷淡。 “因为衣家的人专拿感情、婚姻做买卖,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成为兰王妃的?这一切都在你爷爷的盘算之中。你爹先前不也替你姊姊与‘冀家庄’订下了亲事?若非‘冀家庄’惨遭灭门,这门亲事是不可能解除的。你爹向来很懂得见风转舵,谁对他有利就待谁好,对他没益处就一脚狠狠地踢开。”衣嬗逸冷冷一笑,语气中尽是嘲讽。 衣幻羽了解她说的全都是事实,可听在耳里依然是不好受。类似的话冀大哥也曾对她说过,她的家人在利益考量下,常会满不在乎地做出伤人的事,或许大姑姑也是受害者之一,现下才会以过来人的口吻给予她忠告。 “所幸老天爷眷顾,我的婚姻虽是在你爷爷的期望之下达成,可并不表示我就不爱你姑丈。假如我不爱他,没有人能强迫我嫁。我要说的是,假如你爹不同意你嫁给冀连城,你该怎么办?你敢为了他反抗你爹吗?”衣嬗逸深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已手中。 “我敢!我爱冀大哥,不管谁阻止,我都要和翼大哥在一起!”衣幻羽咬着唇办,以坚定的语气回答。 “你能这么坚定很好,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不幸的例子。”衣嬗逸语带浓浓哀愁。 “姑姑指的是……” “除了你小姑姑还会有谁?”一讲到被迫与世隔绝的妹妹,衣嬗逸便开心不起来。 “小姑姑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外头将小姑姑传得难听不堪,家里的人甚至不肯谈论小姑姑,让她无法了解小姑姑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也不清楚,我一直待在外头,偶尔和她以书信往返,她和未婚夫、冥剑渊三人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怎么都不肯说,连我要接她到京里来她都不肯,只愿待在寺庙里,如同外界所传,日以继夜地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的一生全毁了,让冥剑渊给毁了!所以我不会原谅冥剑渊,永远都不会!”衣嬗逸谈到冥剑渊时咬牙切齿,对冥剑渊恨之入骨。 “我听人说,是小姑姑她要盗取冥庄主的剑谱,结果被冥庄主发现了……”衣幻羽小声嗫嚅地说道,毕竟小姑姑有错在先,恨冥剑渊似乎不太对。 “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嬗净不会半点武艺,她偷剑谱做啥?他人说的难道真是事实吗?”衣嬗逸反问衣幻羽. “……我听说小姑姑承认了。” “总而言之,我不信嬗净会那么做。好,就算她偷了剑谱又如何?不过是借冥剑渊的烂剑谱来看一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唉!你又在护短了。”兰墨尘不知何时回来了,一进门就听见妻子所说的话。 “你的意思是指我妹妹做错了?”衣嬗逸抬头怒视丈夫。 “没,她没错。我说冥剑渊的剑谱能让她偷,是冥剑渊的福气,他不该耿耿于怀。”兰墨尘太了解妻子的想法了,也不想拿这事和妻子争论,况且就他看来,不过是一本剑谱罢了,实在无须大惊小怪。 衣幻羽顾不得姑姑和姑丈谈话的内容,她由椅子上跳起,眼眶含泪,笑望平安归来的冀连城。 “我回来了。”冀连城同样笑着,深情地凝望她。 “你受伤了。”她不舍地看着他渗血的臂膀。 “一点小伤,不碍事。” “你总说是小伤。” “真的是小伤。”他低低地笑了,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眼中仅容得下彼此的身影,一旁的胡老六受不了地直翻白眼,干脆避开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衣嬗逸与兰墨尘亦不想打扰这对小情人,两人默默地退开。 “我得先看看你的伤口才行。”唉!打从他们重逢之后,她总是见他带伤。 冀连城很乐意让她检查身上的伤势,衣幻羽仔细检查,为他的伤口上药之后,终于放心了。 在她细心为他包扎时,冀连城的双眼始终无法自她身上移开。曾经以为自己很不幸,失去了家人,还得远走大漠,可从今以后他不再这么认为了,他是多么的幸运,因为身边有了她。 “一切都还顺利吗?”确定他的伤口无碍之后,她才开口询问有关今日进宫一事。 “虽然途中遭遇王将军的狙击,但我们很顺利地将他擒抓住,兰王爷和我便带着王将军进宫面圣。”不想让她知道他们在街心遭遇的冲突,他几句话草车带过。 “皇上怎么说?”他的深仇大恨是否可以得报?她紧张得小手微微冒汗。 “见到名?与证据后,皇上非常震怒,立即下令捉拿相关人等,发落大牢、等候调查。”东暖阁差点被怒火高张的皇上给拆了。 “王贵妃、五皇子和王将军都成了阶下囚?” “没错,虽然他们极力狡辩,但我所掌握的证据让他们哑口无言,认罪是早晚的事了。”冀连城信心满满。 “冀大哥,我一直很好奇,究竟你手中握有的证据是什么?”他从来都没提,她也没问过,但现在她好奇得很,想知道到底是多有力的证据能教王贵妃他们哑口钮些曰。 “要毒杀太子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得要有缜密的计划,外加威胁利诱太子身边的人帮忙才有办法得逞。五皇子担心仅仅是派人传话,恐怕无法让被他收买的人信服,所以只要他要下达命令,皆会亲自写一封信命人呈交,而我手中掌握的正是他写给偷偷在太子饮食中下毒的宫女——喜鹊的信。喜鹊因家乡老母的性命掌握在五皇子手中,在五皇子的威胁下,唯有每天偷偷对太子下毒。”喜鹊是太子的贴身宫女,她服侍太子已久,又忠心耿耿、从不出大错,甚得太子信赖,因此王贵妃与五皇子才会找上她。 “如此说来,喜鹊也是受到胁迫,万不得已才那么做的。”衣幻羽同情喜鹊的遭遇,在主子与母亲之间,不论选哪一边都不对,想必喜鹊一定每天都活在痛苦当中。 “不错,喜鹊受迫于五皇子,每天都活在惊恐当中,她无法信任五皇子,所以五皇子写给她的书信,她并没有照上头的意思烧毁,而是悄悄藏起。当太子死后,我的舅舅也惨遭杀害,喜鹊明白她会是下一个目标,所以偷偷将所有事都书写下来,连同五皇子的书信,隐密地托人带出宫。没多久,果然喜鹊就被发现溺死在御花园的水池中,至于她的死因也被归为不小心跌落水池淹死,她托人带出的书信则辗转流落到我手中。五皇子从旁得知喜鹊握有证据,才会派人到处寻找,想找出我来。 “那喜鹊的母亲呢?五皇子可有放过?” “死了,喜鹊的母亲早在被他们抓走没多久,就被杀害了。只是他们谎骗喜鹊,说她的母亲没有死,不断地威胁喜鹊顺从他们的阴谋,否则她将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的母亲。” “权势真的太可怕了,居然能让人做出这些没人性的事。”她感到毛骨悚然。五皇子为了当上太子,为了坐上龙椅,不断地使用计谋,让双手沾满了血腥,被他杀害的人不计其数。 “他已经泯灭人性了。” “那名?呢?上头真是详实地记录了与谋杀太子有关的人吗?” “嗯,里头有提供‘雪花飘’的张御医,他为了自身的利益,不惜与王贵妃勾结谋害太子,还有许多人涉及。”里头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了贪婪与欲望。 “好可怕……”衣幻羽双臂环胸,对那些被皇上下令捉拿的人无法感到同情,只为他们感到悲哀。难道权势、名利比良心来得重要吗? 看出她的害怕,冀连城敞开双臂将她纳入怀中。 “别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皇上不会轻饶他们的。”所有人都得为他们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一个都逃不掉。 “皇上一定也很痛心,他最宠爱的妃子与儿子竟密谋杀害他另一个儿子。” “这就是身在帝王之家的悲哀。”为了坐上宝座,没有什么卑鄙肮脏的手段是使不出来的。 “唉!”她悠悠地长叹了口气,心头笼罩着一层悲伤。 “别想那些事了,改想想我们吧。”不想她的情绪继续低落,他换了个话题。 “我们?” “就是我们。皇上已明白所有事,并承诺会还我死去的家人一个公道,所以是我重建‘冀家庄’的时候了。你该不会忘了曾经对我许下的承诺吧?” “我当然没忘。”怎么会忘,她说过要和他一起重建“冀家庄”,要为他生儿育女,让他不再孤独,她岂会轻易忘怀? “没忘就好。我得先回‘冀家庄’一趟,所以无法亲自护送你回‘衣家庄’去,只能派老六护送你回‘衣家庄’。等我在那儿找好可以信任的人,让他们先清理毁去的“冀家庄”后,我就会上‘衣家庄’提亲去。你愿意等我吗?”在重建“冀家庄”之前,有太多事等着他去做,何况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迎娶她进门,以至于无法亲自送她回“衣家庄”,唯有派遣最信任的胡老六护送她,再加上兰王爷也言明会派一队人马与婢女护送照顾,所以她的安全不会有问题,他是可以安心的。 “我愿意,当然愿意!”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激动地将他拥抱得更紧。不论多久,她都愿意等他! 怀抱着她,冀连城的心灵已获得平静,沈郁心中已久的悲忿平息了。 “我会去接你的,一定会去接你。”有她的未来将是一片光明。 “我等你,一定会等你。”对他,她充满信心。 “我会接你。” “我会等你。” 蓦地,两人相视一笑,紧拥的身躯贴得更密,感受着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 冀连城做了他回来后最想做的事!俯下头吻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以吻为誓,他一定会登门提亲娶她为妻的!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衣幻曦放声尖叫,双手捂着耳朵,狂乱地摇头,地上已是一片狼藉,能扫的、能摔的全让她给毁了。 “乖女儿、乖宝贝,你冷静点儿!”衣桦耀冷汗频冒,劝着宝贝女儿。 “爹,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美丽的衣幻曦就要崩溃了,她恶狠狠地瞪着妹妹——如今也是她最痛恨的人。 “其实事情没你想像的严重,何况你先前不是说过讨厌冀连城吗?”衣桦耀以衣袖擦拭额际的汗水。 “谁说的?我哪有说讨厌他?”现下衣幻曦一概不认帐。 衣幻羽默不出声地看着姊姊大发脾气,她没想到姊姊的反应会这么大。先前姊姊明明非常嫌弃冀大哥的,可打从得知皇上命人帮忙重建“冀家庄”,且冀大哥和姑丈力抗王贵妃、王将军和五皇子一事在江湖上传了开来,冀大哥声名远播后,姊姊立刻就改变了先前的态度,对她也更加冷淡。 “这……幻曦,这世间还是有不少男人比冀连城优秀啊!”衣桦耀苦劝大女儿放弃。 原先他为幻羽私自出走一事气得火冒三丈,甚至不想认她这个女儿了,哪料得到幻羽这一走反而是帮助了他,帮助了“衣家庄”。 说来他是幸运的,虽曾错待冀连城,可是冀连城和幻羽如今情投意合,他终究会是冀连城的岳父大人,冀连城不会给他难看的。更重要的是,冀、衣两家能结为亲家,“衣家庄”便又能多一个强而有力的后盾,怎么算都是得利。现下,只消好好安慰幻曦就没事了。 “不管!我就是要冀大哥!”衣幻曦听不进父亲的苦劝。打从得知冀连城有意娶幻羽为妻后,她的一颗心根本就无法平静下来。为何会这样?冀大哥怎么能如此待她? 不!对不起她的人不是冀大哥,而是幻羽! “你怎么能这样待我?我是你的姊姊啊!”衣幻曦张牙舞爪地扑向前,她要撕花幻羽那张装无辜的丑脸!她要让幻羽再也无法勾引冀大哥! 一旁的衣桦耀连忙从身后抓住发狂的女儿,贴身丫头彩莲亦挡在衣幻羽身前,不让衣幻曦有伤到她的机会。 眼见姊姊使泼,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姊姊,反而是同情起姊姊来。姊姊素来看重名利权势,当初料定了冀大哥无法振兴“冀家庄”,只能三餐不济、落拓江湖。岂料,其实冀大哥手中握有父母生前留下的财产,虽然不是全部,但也够冀大哥将“冀家庄”恢复旧有风光了。再加上冀大哥先前待在大漠,认识了不少商旅,他自商旅手中买来珍贵的香料,回到中原转手卖给富商贵族,亦赚了不少钱。 姊姊不知从哪儿得知这些事,立即决意当她不曾嫌弃过冀大哥,亦不曾和冀大哥解除过婚约,打定主意非嫁冀大哥不可,而她则成了姊姊憎恶的对象。 “幻曦,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妹妹?幻羽她也不是故意的。”衣桦耀不许幻曦指责幻羽,现下幻羽在他眼中可宝贝得很。本以为幻羽对他的用处不大,没想到她会大大地露脸!呵呵!真不愧是他的女儿啊! “谁说她不是故意的?她偏偏就是故意的!只要是我的东西,她都想抢走!以前我可以不跟她计较,但现在她连我的未婚夫都要抢走,难道我还要沉默吗?”衣幻曦气疯了! “姊姊,我不曾抢过你的东西,而是你从来就不懂得珍惜,冀大哥就是最好的例子。”衣幻羽不愿再沉默下去。 “你说什么?你竟敢指责我?!?!你这不要脸的小偷!”衣幻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来不敢反抗她的幻羽,居然胆敢反抗她,是谁给幻羽这个胆的? “好了!幻曦,够了,别再骂你妹妹了,她心里也是很难过的。”衣桦耀说得口干舌燥,就是想化解两姊妹的冲突。 “她难过?她哪里难过来着?真正难过的人是我!爹,你为何要一直帮着她说话?我才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不是吗?为何你今天改变了先前的态度?为什么?”衣幻曦不满地看着父亲。 “我……唉!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当然还是很疼爱你,只是舍不得见你和你妹妹处不好,你们终究是亲姊妹啊!”衣桦耀苦口婆心地要女儿别发火。 “说谎!你现在明明就在偏袒那个不要脸的小偷!”衣幻曦压根儿就不信父亲的说词,在她眼里,每一个人都背叛了她! “别再用这么难听的字眼说你妹妹了,若教旁人听去,会笑话你的。” “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说什么要劝冀大哥回‘衣家庄’,她做了没?并没有!她恬不知耻地巴着冀大哥上京城,谁晓得这一路上他们孤男寡女还干了哪些好事!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勾引冀大哥?”愈想心头的火烧得愈旺,光是想像幻羽勾引冀连城的画面就让她受不了! 她要把幻羽撕了,教幻羽以后再也无法勾引男人,特别是她的男人。 衣幻曦再次冲动地冲上前,衣桦耀紧紧抓着女儿,不让她坏了事儿。 “幻曦,你冷静点,别伤害你妹妹!”冀连城就要上门来提亲了,假如幻羽的脸上有个伤痕,他要如何向冀连城交代? “我就是要毁了她,不让她在我面前洋洋得意!”衣幻曦的声音拔高。 “我没有勾引冀大哥,我和他是两情相悦的。”衣幻羽没忘了大姑姑对她的交代。既然她爱冀大哥,就得守住这段感情,不管姊姊再生气、再不谅解,她都不会傻得放手,因为她晓得姊姊从头到尾都不曾珍惜过冀大哥,姊姊要的是冀大哥的名声与金钱。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衣幻曦觉得她整个心口都要气炸了,怒气使得她力气大增,教衣桦耀快抓不住她。 “离蝶,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来帮我抓住大小姐!”衣桦耀筋疲力竭地吼着幻曦的贴身丫鬟。 “是。”白离蝶听从衣桦耀的命令,帮忙挡着衣幻曦。 “你敢挡我?我也讨厌你!”无法抓伤幻羽,幻曦干脆将怒气全发泄在白离蝶那张过于美丽的脸上。 白离蝶被抓破了脸,痛得她直皱眉,可是她没有闪躲。 “姊姊,你别这样对待离蝶!”衣幻羽看不过去,出声阻止。 “她是我的丫头,我要怎么待她是我的事,你凭什么千涉?”衣幻羽愈是阻止,衣幻曦就愈是要伤害白离蝶! “幻曦,够了、够了!”衣桦耀一个头两个大,眼见爱女失控,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苦恼。 “你也和幻羽一起嘲笑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永远也无法在我面前得意的,因为你不过是个卑贱的丫头!”此刻,所有人衣幻曦都看不顺眼。 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冀连城要上“衣家庄”来提亲了,但他要娶的人不是和他有婚约的自己,而是妹妹!所有人都在笑话她,说冀连城不要她!她可是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衣幻曦,怎么会有男人不肯要她?一定是幻羽从中作梗!不知幻羽对冀连城说了多少她的坏话,冀连城定是受到了蒙骗,才会对她这么无情! “姊姊,别再说了!”衣幻羽宁可姊姊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也不希望她波及无辜的人,况且姊姊说的话太过分,也太伤人了。 “幻曦!”衣桦耀喝止女儿,要她别太过分。 “怎么?不许我说?难道我有说错吗?你们别假惺惺了,她不过是个不被承认的贱丫头,我想怎么待她就怎么待她,今天就算我拿刀画花她的脸,她也不得反抗!”衣幻曦恨透了他们每一个人。 白离蝶听见衣幻曦的威胁,没有害怕、没有恐惧,脸上维持一贯的淡漠,仿佛衣幻曦要划花的脸不是她的。 “幻曦,你别太过火!”衣桦耀动怒低喝。 “呵!真心疼怎么不敢承认她?”衣幻曦冷冷一笑。白离蝶的身份在“衣家庄”本来就不是个秘密,爹爹竟然可笑地怕旁人知道他有这么个私生女! “好了,你累了,净是胡说八道。爹爹知道你的心很痛,可是事情已发展至此,你就接受了吧!你放心,凭你过人的美貌,只要是你看中的男人,没有一个会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爹爹会多多帮你留意,肯定会为你找到比冀连城更好的男人来与你匹配。”衣桦耀连忙转移话题,安抚着女儿的情绪。 “我说过我不要别的男人,我就是要冀大哥一个!”衣幻曦根本听不进旁人的劝,打定主意非要冀连城不可。 冀连城不可以不要她!他不可以! 衣幻羽长叹了口气,只要一有事,姊姊向来就是怪罪旁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要到何时姊姊才会真正的自我反省? “我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太久的,等冀大哥看见我时,他就会发现我才是他要的那一个!至于你?哼!”冀大哥不会舍弃国色天香的牡丹不要,屈就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的! 衣桦耀苦恼地看看幻曦,再看看幻羽,最后他的目光心虚地不敢看向沉静的白离蝶,赶忙转向别处。 衣幻羽由着姊姊说去,反正她相信冀大哥,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为姊姊的不满与不悦而有所改变。 衣幻曦忿忿地抹去脸上不甘的泪水,恶狠狠地瞪了幻羽一眼,这才离开大厅回房去。接下来她要等冀连城来到“衣家庄”,届时她将会好好地妆点自己,绝对要让冀连城的眼睛无法自她身上移开,从此忘了幻羽那个贱人! 白离蝶漂亮的脸蛋挂着血丝,她的表情依然平静无波,宛如一点都不痛地跟着衣幻曦离开。 “幻羽,别把你姊姊刚刚说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无心的。”明知幻曦是有意的,衣桦耀还是帮幻曦打圆场,安抚幻羽。 衣幻羽看着柔声安慰她的父亲,突然间觉得好悲哀。当她没有利用价值时,父亲对她是爱理不理的,当她有了对“衣家庄”的价值时,父亲马上改变对她的态度,这不禁让她又想起大姑姑说的话,莫怪大姑姑会不喜欢爹、不喜欢“衣家庄”,现在连她都觉得待在“衣家庄”无法让人太愉快。 还有,离蝶也是一个牺牲者。父亲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愿意承认离蝶的存在,让离蝶从小就当姊姊的丫鬟,是不是有天离蝶若对“衣家庄”有了价值,爹就会承认她了? “你怎么这么看爹?还是不开心吗?没关系,我会再说说你姊姊的。你知道,她就是有口无心,常常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幻羽看他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自在,仿佛他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是他多心了吧?幻羽一向很尊敬他,怎么可能会觉得他做错了事? “爹,这些年您快乐吗?”她好想知道精打细算的爹爹是否感到开心? “当然快乐!有你这么乖巧的女儿,爹爹怎么会不快乐?”衣桦耀理所当然地回她。 “是吗?”她不懂爹爹的开心,亦无法体会,只感到浓浓的悲伤。 “是的。以前爹爹太忙,不小心疏忽了你,但你也成长为一个好姑娘了,不用爹爹担心。不过爹爹可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爹爹不会再不小心疏忽你了,爹爹会像疼爱你姊姊一样地疼爱你。”衣桦耀认为当他许下了承诺,幻羽一定会开心地流泪,可是幻羽没有,她仍旧以他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就像当年二妹嬗净看他的眼神般……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努力抛去猛然浮现心头的歉疚。 他没有错!他的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光耀“衣家庄”的门楣,他怎么可能会有错! “你啊,就安心地等着你的冀大哥带媒人上门来提亲,其他的全都别去想,放心。”衣桦耀慈爱地要伸手拍拍女儿,岂知衣幻羽却闪了开来,让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尴尬地笑了笑。 “爹,您去看看姊姊吧,我没事的。”衣幻羽为父亲化解尴尬。 “呃……对,好,我这就看你姊姊去。”衣桦耀连忙离开。 “小姐,你刚刚是怎么了?老爷他好不容易待你这么好,你怎么会闪开来呢?”彩莲不懂。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想回房去休息。”不想让彩莲知道她心情的起伏以及对父亲和姊姊的观感,她随意找了个借口。 “也是,方才大小姐太坏了!她的心眼再这么坏下去,可还得了,绝对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的!”彩莲为她大抱不平。 “你别胡说八道!”衣幻羽轻斥。 “是。”彩莲吐了吐舌头,护送衣幻羽回房休息。 尾声 原以为从今以后都不会再踏进“衣家庄”大门一步的,再次来到“衣家庄”的大门前,冀连城心中有了另一番感受,因为这回他是带着喜悦的心情前来。 “这衣家庄的朱红大门看起来仍旧是那么不讨人喜欢。”胡老六搭上冀连城的肩,眼神充满鄙夷。若非他挺喜欢衣幻羽的,举双手赞同冀连城娶她为妻,不然就算是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都不肯再到“衣家庄”来。瞧他先前为了护送衣幻羽而来过一趟,如今再陪同冀连城上门提亲,不知情的人说不准要误以为他多喜欢“衣家庄”咧! “幻羽不讨人厌就行。”冀连城的心情无比轻松。 “瞧你得意得像得到什么宝贝似的!”胡老六故意糗他。 “幻羽的确是举世无双的宝贝。”冀连城笑得聿福洋溢。 “好了、好了,这些话你留着对幻羽说便成,不必对我说了。”胡老六听了头皮直发麻,莫非得到幸福的男人全都会变了样? “冀庄主,咱们这就进去吧。”媒婆等了许久,终于不耐地开口。 “对对对,咱们这就去见你的心上人去!”胡老六拥着冀连城进去,早些将这门亲事敲定,早些将衣幻羽娶进“冀家庄”,从今以后不再跟“衣家庄”有所牵扯,多好。 “衣家庄”的家丁等候他们已久,见到他们出现,立即态度恭敬地迎接他们,不再像往昔般对他们嗤之以鼻。家丁前后态度差异巨大,让胡老六看了直摇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家仆,主人和家仆都是一个德行! 冀连城一行人尚未踏进“衣家庄”,衣桦耀与长子衣幻文就赶忙出来迎接,父子俩脸上皆带着灿烂的笑容,视他们为贵客。 “连城贤侄,你总算来了!这一路还顺利吗?”衣桦耀笑得好似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冀大哥,我们全庄上下可是日日夜夜盼着你来,好不容易总算等到你了!”衣幻文也变了另一副嘴脸,说着好听话来讨好他。 冀连城的脸上维持有礼疏远的笑容,并未抗拒衣家父子俩的靠近。 胡老六则一脸像生了病、快吐了的表情,他真想朝衣家父子俩大吼,他们要脸不要?这么虚伪的话他们都说得出口! “你一定很想见幻羽吧?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她你们到来的消息,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衣桦耀见冀连城没有抗拒,当冀连城也忘了先前发生过的事,不禁放心地笑得更加开怀。 “是啊!二妹她可也是天天盼着你来呢!”衣幻文和父亲一搭一唱,为的就是显示出他们双方的感情很好,并未有过任何裂痕。 “咱们幻羽的个性就像我,聪明地为自己挑了个好夫婿。”衣桦耀说得好不得意。 “没错!没错!”衣幻文哈哈大笑。 胡老六受不了地直翻白眼。衣幻羽若真是像衣桦耀那才糟糕,就是不像,冀连城才会爱上她。 冀连城始终保持应有的礼貌,由着衣家父子自得其乐。假如得到幸福之前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听衣家父子一搭一唱,说着令人作呕的话,那么他愿意忍受。 “冀大哥!”打从衣幻曦得知冀连城出现后,她就火速地妆点好自己,甚至派其他丫头去绊住幻羽,好让她能抢先见到冀连城。 华丽鲜艳的衣衫与繁复的发髻将衣幻曦妆点得更加美丽,她巧笑倩兮、含羞带怯地凝望冀连城,希望柔媚的眼波能诱惑翼连城,令他当下改变王意娶她。 “衣姑娘。”冀连城冷淡地对她颔首后,便随着衣家父子到大厅去。 笑容登时僵在衣幻曦的嘴角。怎么会这样?为何冀连城看她的眼神没半点惊艳?难道她打扮得不够美丽吗?不然冀连城怎么会不动心? 不,一定是冀连城看得不够仔细,待他看清楚之后,就会发现她和幻羽有多不同,他会重新选择的!衣幻曦拉起裙摆追上他们。 冀连城刚刚坐下,衣幻曦便跟进了大厅。 “冀大哥,你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衣幻曦跺着脚,爱娇地抱怨着。 “幻曦!”衣桦耀警告地扬高声音。 衣幻文佯装什么都没听见,别开眼喝着茶。 “冀大哥,你说,你是不是忘了我?”衣幻曦压根儿不把父亲的警告放在眼里,使尽浑身解数想争取冀连城的注意力。 “你是幻羽的姊姊,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你?待我和幻羽成亲之后,随时欢迎你到‘冀家庄’来作客。”冀连城笑得客气。 “什么?冀大哥,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真要娶幻羽?”她有没有听错?她是如此的美丽,而且就站在冀连城面前,他竟然还说要娶幻羽,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他瞎了?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怎么会跟你开玩笑。”冀连城反讽她将婚姻当儿戏,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在这世间,并非所有事都会照着她心中的想望去进行。 衣幻曦无法置信地瞪着他,气到全身不住地发抖,恨不得能赏冀连城一个耳刮子。他可知道她是谁?她是衣幻曦!全天下有多少男人恨不得能娶她为妻,她肯看中他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而他居然敢拒绝她?谁来告诉她,她正在作一场可怕的恶梦。 衣幻羽进来大厅前便听见冀连城对姊姊说的话,她佯装没听见,走进大厅。 衣幻曦见妹妹进来,恨恨地白了她一眼。她的幸福就要毁在幻羽手中了,幻羽怎么还有脸再出现在她面前? “冀大哥。”衣幻羽笑盈盈地看着冀连城,眼瞳因他的出现而增添美丽的光芒。他们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再见面,心中的爱意只会更加浓烈。 “幻羽。”冀连城见她出现,脸上的表情立即丕变,浓情密意地站起身迎接她。 两人含情脉脉,一切尽在否言中。 四周的人完全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问强烈的爱意,衣桦耀满意地笑咧了嘴,衣幻文满意地直颔首,胡老六则不住地掩唇窃笑。气急败坏的唯有衣幻曦一人,她怒目瞪视他们两人,可是却没人理会她,这算什么?! “呵呵!其实我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两个比较适合,只是我一直没说穿罢了,我要的是你们能自动发现对彼此的爱意,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呵呵!连城贤侄,你不会怪我先前对你太无情吧?”借口衣桦耀老早就想好了,无论情况变得有多难堪,他都会想办法扭转乾坤,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 胡老六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这么厚脸皮的话衣桦耀都说得出口,果真是不要脸至极! “是,小侄明白叔父用心良苦。”冀连城给了衣桦耀台阶下。 衣幻羽感激地看着他。虽然大家都在做表面功夫,至少不会让场面太难看。 “冀大哥,你都不晓得我爹他老人家为了这事有多伤心,明知你会误会,他还是硬着头皮做了。”衣幻文帮腔说着连鬼都不信的谎话。 衣幻曦完全插不进话,看着他们所有人一副和乐融融、感情美好的模样,她气得都快吐血了。那她算什么?怎么都没人肯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与冀大哥有婚约的人明明是我,他不能和幻羽成亲!”她尖声吼出心中的不满。 这一吼,让所有人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连城贤侄你别在意,幻曦她从小就被我宠坏了。所有人都知道你与幻羽才是一对,你们俩的感情任谁都无法介入。”衣桦耀拍胸膛保证,幻曦的反对改变不了事实。 一旁的媒婆接收到胡老六示意的眼神,立即意会道:“衣庄主说得是啊!呵!瞧我这老婆子的记性多不好,居然忘了正事。衣庄主,我们今儿个来是来向您提亲的,大家伙儿都见到他们这对小儿女的感情有多真挚感人了,打从他们一见面啊,那眼睛可是舍不得自对方的身上移开呢,所以咱们不如就为他们订个好日子吧!” “我不同意!”衣幻曦无法接受,放声尖叫。 不用父亲指示,衣幻文怕死了她会破坏好事,立刻将她半抱半拖,使劲拉离大厅。尽管她人被拉离了大厅,远远地依然可以听见她那不绝于耳的尖叫声。 胡老六打了个哈欠,挖挖耳朵。吵死人了! “呵呵,别理她,明天她就没事了。”衣桦耀打圆场,要媒婆继续说。 冀连城懒得再留在大厅看衣桦耀的脸,他有许多话想要对幻羽说,也想再好好地看看她。一段时间没见,她瘦了不少。怎么没他在身边,她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呢? 这可不行!他要的是健健康康的新娘,可不许旁人虐待他心爱的人儿,就连她自己本身都不许。他得对她晓以大义才行,当然,在晓以大义之前,他要先抱抱她,向她诉说有关他的思念,以及倾听她是否如他想念她般地想着他。 他朝她眨眨眼,幻羽立刻与他心有灵犀,唇角噙着俏皮的微笑,与他手牵手偷溜出大厅。 管爹爹要和媒婆怎么谈,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好好地相聚在一块儿,不受任何人打扰。 丫头彩莲下意识要跟上去,胡老六马上拦下她,不让她去破坏他们。彩莲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向衣桦耀,只见衣桦耀摆摆手,要她别去打扰那对有情人独处,彩莲这才留下。 胡老六伸了伸懒腰,一派无聊地瞄了正和媒婆热烈讨论的衣桦耀。说实话,他挺羡慕冀连城能找到衣幻羽这么个好女人。要到哪天,老天爷才会记起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赐给他像冀连城一样的好运呢?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陆续推出之【美人庄二】《海棠笑》 赶稿二三事 以前“赶稿”二字对韦而言是陌生、不熟悉的。在几个月之前,韦最常从友人们口中听闻到这两个字,通常都是同情她们三秒钟,再寄子遥远的祝福,同时庆幸那个正处于水深火热的人不是韦自己。 可近几个月来,韦也陷入了相同的地狱当中,终于可以深刻体会到友人们的痛苦了!终点是那样遥远,仿佛永远都触及不到啊! 当稿子愈写不完,且愈接近截稿期时,韦只能不断地在脑海中幻想自己正在房间暴动、横冲直撞,甚至是在地板上滚过来滚过去(幻想不费体力咩……),或是一边写稿、一边晃到拍卖网站看人家在卖什么有趣的东西。 看到?味的零食就突然好想吃,于定韦告诉自己,在写稿时需要零食来激发灵感,尤其是在快截稿的时候,很容易写到一半就肚子饿,怎么能没有各种?味的零食来补充我的体力咧? 所以,在“这个好久没吃了”、“那个没吃过”、“这个好想吃吃看”的情况下,下标买了一大箱零食。 这样韦就满足了吗?当然不! 买完了零食后,再晃到介绍韩剧的专区去看,哇?!有好多想看的!这个男主角我喜欢、那个女主角很漂亮、这个剧情很吸引人……看完了韩剧的介绍还不够,紧接着再晃到港剧区,同样沉溺在俊男美女、引人入胜的剧情简介当中。 好多好想看也好想买的韩剧、港剧啊,但是,我已经赶稿赶到昏天暗地了,那有时间看韩剧、港剧啊?根本连去租口<口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只能不断反覆地看着网页,算是望梅止渴。 赶稿时连打电话和朋友哈啦的时间都没,更遑论上msn了。每天睁开眼晃进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是—— 完了!我稿子写不完了! 请想像以下的画面—— 当韦姊五点半下班回到家,有话要跟韦说,晃进韦的房间时,所看到的情景是——韦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当韦姊晚上八点多晃到客厅时,所见到的韦是——正翘着二郎腿,大口大口地吃着水果、看着连续剧。 当韦姊再次晃进韦的房间,所见到的是——韦兴致盎然地坐在电脑前看着一个个拍卖网站,思考着要下标买哪几样物品。 所以,当韦垮着一张脸对韦姊哀号说:“我好忙……喔……”时,韦姊的反应是非常之冷淡的,甚至还以不屑的眼神睨了韦一眼,回道:“忙?你哪里忙了?我每天看你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吃零食、看电视、跟coco玩,你哪里忙了?” 这时韦只能大声疾呼:“冤枉啊!大人……” 拚命举证,以兹证明韦真的是在赶稿期间,并非无事装忙,好不容易才说服韦姊相信韦是真的在写稿,并非处于醉生梦死中。 谁让韦看起来总是会让人误以为很悠闲,就是那种每天在家无所事事,不是无聊地跑来跑去,就是在地板上滚来滚去,再不然便是抱着狗狗玩耍的人。没能长得一脸勤奋,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还有一种情况,是韦乐于遇见的,就是自己正努力赶稿时,遇上朋友也同样陷于水深火热当中。 这时可以互相打气吗? 当然没!想太多了。 韦是要打听对方距那美丽的end还有多远,当知道对方的距离比自己还要遥远时:正即就感到安心不少。 试想,当你身处于第十六层地狱时,你的朋友a尚处于第十七层,还有另一个处于第十八层的朋友b已陷入胡言乱语、自暴自弃、莫名其妙的狂笑状态时,你怎能不感到庆幸?没狂笑表达自己的喜悦已算是还有一丁点儿良心啦! 不过这回赶稿期间,韦最要感谢的就是跳出来帮忙救火的阿乙。韦于中秋节当天下小心抱着coco从楼梯上跌下来,摔个乱七八糟的,大腿一片瘀青(coco比我幸运,它一点事都没有,痛到站不起来的是我,它还恍若无事地站在我腿上东张西望),当时正巧要交《?你?不够》的后记,于是韦打电话给阿乙,跟她哀号自己跌下楼梯又要写后记的惨况。 阿乙不愧是讲义气,且既聪明又伶俐的好朋友,马上听懂了韦的暗一不,很阿莎力地帮韦出马写后记。 岂料,旧伤痊愈没多久,韦再次从楼梯上摔下(这次是摔得莫名,跌得奇妙,还好这回没抱着coco拖累它,否则连coco也会唾弃我的)。照例地跟阿乙哀号,阿乙再次很讲义气地表示愿意帮韦写《?你不简车》的后记,幸运的是,韦这次摔得不严重,所以谢过阿乙的好意后,由自己来写后记(总不好每次后记都要朋友帮忙写,虽然我很想就是……)。 藉由这两个小小的意外,韦要告诉大家的是!走路真的得小心!尤其是在走楼梯时,能扶着扶手就扶吧!千万别害羞,因为一个恍神或疏忽就会不小心从上头摔下,我必须说……那真的很痛!而且身上有瘀青,穿短裙就不美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