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仙成道》 第一章 祭祀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皎洁的月光亦是被乌云彻底遮掩,只留下遍地的黑暗。 然而这乌藤山的半山腰上,却并不黑暗。 这是一座小山村。 点点燃烧旺盛的火把将小山村前的一大片空地彻底点亮。 火把所围绕的空地中央,双鬓花白的老村长跪在地上,直着上身,双手合十,紧闭双目,好似在诚心祈祷。 在他的身后,也同样跪着十数个少年少女,尽皆低着头,紧闭双眼,脸色苍白。 而在他的面前,置着一个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整排阴森恐怖的骨灰坛。 …… “嘎吱!” 被悄然打开的窗户被蓦然放下,寂静的空地之上,隐隐响起了不知哪位村妇压低声音的怒骂声。 “你这死孩子!跟你说了不要乱瞅,偏偏要乱瞅!这东西是乱看的吗?你忘了你二叔咋死的吗?” “给我闭嘴!不要哭!” “敢哭出来,今天我们都要死!” …… 小声的怒骂声后,继而就是无比的安静。 似乎连风也屏住了呼吸。 时间流逝,整整十几分钟,老村长始终保持着那种诚心祈祷的姿势。 “轰——” 原本平静的天空之上,惊雷再次闪过。 天地一片光明之后,再次陷入了黑暗。 此时,久跪的老村长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张开了嘴巴:“天雷已至,此刻正是诡物最衰弱的时候,你们谁先开始?” 听闻此言,众少年少女齐齐浑身一震,低下了脑袋不敢应声。 老村长并未回头,声音淡漠地道:“既然无人开始,那便由我来喊人了。” “李玉!” 一声猛喝,犹若催命符般,引得一个少年浑身一颤,脸色唰得一下变得异常惨白。 良久之后,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双腿发抖地走到了一排骨灰坛前。 “自己选一个吧。” 老村长神情冷漠,兀自开口。 李玉惊慌的目光在这些骨灰坛上巡睃了片刻,随后吞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走到一个骨灰坛前。 他打开骨灰坛,犹豫了一下,将手伸了进去。 只是伸了进去,他就仿佛被吓呆了一般,眼睛陡然惊恐地睁大,屏住了呼吸,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默念心诀!” 李玉不堪的模样,让老村长微微蹙起了眉头,骤然喝声,只见李玉猛然一颤,身上的颤抖缓缓平缓下来,这才浑浑噩噩地开始默念心决。 老村长紧紧地盯着李玉,倏然间眉头一皱。 “啪嗒!” 几乎是同时,那个骨灰坛摔落在地,大片骨灰飞扬起来。 李玉猛然间转过身,看着依旧跪在那里的少年们。 他的眼睛里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眼白,嘴巴生硬地咧到了耳根处,好似一道诡异的微笑般,恶心的涎水从嘴角渗了出来,肆意流淌,滴落在地。 “赫赫……” 他的喉头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好似破风箱般难听刺耳。“饿……好饿……” 如此诡异的场景,瞬间将众少年惊呆了。 “哼!”老村长突然冷哼一声,一段草绳陡然从半空中垂落下来,绕上了李玉的脖子。 好似两端有着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狠狠拉动草绳,这根草绳蓦然绷起,竟是将李玉生生吊了起来。 李玉吊在草绳之上,拼命地抓挠着草绳,脸色憋成了酱紫色,双腿使劲蹬着,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这草绳的束缚。 在艰难地挣扎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双脚一蹬,犹如一件破衣服般,晃荡地吊在了草绳上,彻底没了生息。 草绳陡然一缩,彻底消失不见。 只听“噗通”一声,李玉如一滩烂泥般掉了下来。 后面跪在那里的少年们脸色异常难看,呼吸急促。 老村长咳嗽了一声,如同死神催命一般冷漠地说道:“下一个,王虎。” “记得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唯有临危不惧,才能存活下来。” 王虎颤抖着走了上来,站在骨灰坛面前。 他忍不住地侧目,已死的李玉尚在身侧,那对眼睛充满了血丝,瞪得滚圆,好似在死不瞑目地盯着自己。 一股寒意,从脊背升上了天灵盖,冰冷地异常通透。 …… 片刻之后,又是一具尸体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一众少年被吓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方才还跪在自己身侧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转眼间便成为了堆在那里没有生命迹象的一摊烂肉。 “下一个……”老村长再次喊人,话还未说完,一道声音便从少年中传了出来。 “我先来吧!” “唰”地一下,众少年齐齐露出愕然之色,扭过头望去,只见一个跪在最后面的少年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擦掉身上的灰尘,神色平常地站在骨灰坛前。 这……送死还有赶早的吗? 众少年看着林若虚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 早就听说林家子脑子不好,父母又是前些年死在了山里,眼下这林家子就要步了后尘。 如此算来,林家是绝后了。 看着少年丝毫没有任何胆怯的神色,老村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便是林若虚先来吧。” 少年无惧的表现让其大为满意,有意提点。 “林若虚,可记得心诀?到时候别慌地忘了默念心决,若是忘了,可是会死的。” “背了多少次了,早就滚瓜烂熟了。”林若虚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那便开始吧。” 林若虚站在第一个骨灰坛面前,凝视着这个骨灰坛,感受着胸前太极玉的滚烫热感,失望地摇了摇头。 他微微挪身,望向第二个骨灰坛。 又是滚烫热感。 第三个,第四个…… 如此诡异的动作,让众人完全不知道这外乡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他站在这些骨灰坛前面,好似在挑选着什么……可是这些骨灰坛都是一个模样啊。 他究竟在挑什么?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纵是老村长,也是微微眯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林若虚在骨灰坛前匆忙奔走的背影。 “就是这个!” 林若虚眼睛忽然一亮,低声地喃喃自语着。 只见他已然触摸到了其中一个骨灰坛,欣喜地上下摸索着。 这林家子是不是犯了癔症?找死都这么高兴? 有人心里暗暗泛着嘀咕。 林若虚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 无论怎么摸,胸口的太极玉只会有微微地发热。 说明这里面的异物虽然有危险性,但并不高。 机会很大! 他心里不由地欣喜,当即打开骨灰坛,毫不犹豫地将手伸了进去。 第二章 诡仙 “好痛!好痛!” 一道幽冷如寒冰麻木没有任何人类情绪的孩子声音悄然传来。 无尽的灼热感在皮肤乍然传来,好似跳入烈火之中。 呛鼻浓烟一个劲钻进了鼻腔,熏烤着双肺,带着一股灼热疼痛与强烈窒息感。 他的意识模糊,仿佛看到了四周一片火海,呛人浓烟满眼都是,在这汹汹火光之中,一个孩子正焦急地四处逃窜...... 浓烟,越来越呛鼻,窒息感逐渐加重。 吸入双肺中的空气也更加灼热了。 皮肤的炙烤感已经完全无视,因为此刻他已然丧失了近半的意识。 浑浑噩噩。 现如今,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为什么太极玉的示警只是轻微危险? 可是我他么马上就要被烧死了! 一定是我忘了什么! 等等!! 陡然间,林若虚陡然一个激灵,一股奇妙的温热从心间流出。 好似冥冥中有着神秘冰冷的存在,刻意掩盖住了那段熟背于心的心诀,让林若虚彻底忘掉了这茬。 原来之前的两个少年并非是没有默念心诀,而是被这种神秘存在遮掩了记忆。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如同擦去这段记忆厚厚的尘埃,彻底展现出这段真言。 福灵心至般,他默默念诵起了心诀。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随着心诀默念,周身的灼热感逐渐消减,满鼻腔的浓烟亦在同时迅速减弱,林若虚心中一喜,却始终没有放下提着的心。 他感觉到冥冥中,一对冰冷无情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只要自己放松一丝心神,便会再次乘虚而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亦或者是一个时辰,那股令人通体冰凉的无情眼神终于消失,转而六感恢复。 依旧是那个漆黑死寂的夜。 耳畔偶有虫鸣。 还未等林若虚放下新来,手臂上撕裂般的疼痛骤然传来,他只感觉到骨灰坛中的冰凉物体已经顺着撕开的血肉进入了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游荡全身,最后盘踞在了腹下三寸之处。 几乎是同时,他仿佛听到了轰的一声,这下丹田竟是猛然炸开。 这一炸,只发生在林若虚的体内,外人根本察觉不出,只有他在刹那间感到一种惊天动地的玄妙。 霎时,他全身汗毛乍立,毛孔紧闭,心神如猛地拉开的弓弦,骤然张紧。 整个过程,看似各外漫长,但在外人眼中,不过是短短一瞬。 林若虚失神不过一瞬,就回过了神。 他凝神往体内一探,顿时悚然一惊。 原本空荡荡的下丹田中,竟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圈如水银般令人心生恐惧的黑暗,黑暗之中赫然蜷缩着一个阴森恐怖的焦尸小孩。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查探,焦尸小孩微微抬头,仰起头看着他。 它无悲无喜,面无表情,灰白、死寂的骇然眼睛,仿佛没有焦距一般。 被这眼睛盯着,林若虚不由地心头猛然一颤,连忙退出了内视。 六感迅速回归,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林若虚这才发现,在这森冷夜里,自己竟不知不觉地出了一层微汗。 夜晚寒风微微一吹,略有几分冰凉。 而紧接着的,则是后怕。 很明显,诡物可以遮掩记忆,将有关心诀的信息尽数遮掩下来。 若非借助太极玉的提示回忆起了心诀信息,自己这次定然是凉透了。 险之又险! 难怪整整三十年,数百少年,无一能够完成这踏入诡仙境界的第一步。 他微微侧身,便看到了一旁神情紧张的老村长,莞尔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到林若虚的微笑,老村长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下来,转而一股狂喜袭上了心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解了脑袋里微微的眩晕感,小心翼翼地问道:“成功了?” “嗯。”林若虚微微颔首。 “太好了!我们长宁村,终于又诞出一名诡仙了!” 老村长神情激动,老泪纵横。 众少年尽皆半张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安然站在那里的林若虚。 整整三十年,长宁村竟又诞出了一位诡仙? ...... 远处灯火通灭的屋子里,几个村民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微微掀开窗户,一眼便看到了已然高兴到失态的老村长,顿时屋里面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方才老村长在说什么?” “我好像听到是有人成了诡仙!” “什么?!我长宁村,三十年来,终于再次出了一位诡仙!?” “究竟是哪位!!?” “好像是......林家那个孤子?” “竟是他?林家只有这一个孩子,我记得登仙祭祀理应是没有他的吧?” “确实是没有他,听说是他亲自找了老村长,想要参加这次登仙祭祀。” “什么?!竟有这种事情?早就听说林家子脑子不好,没想到竟是这般找死!如此说来,让他成为诡仙,也不知是福是祸!” “嘘......噤声,你们两个说话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成了诡仙!你们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 远处的窃窃私语顿时戛然而止。 老村长看似无意地瞥过那几座窃窃私语的屋子方向,眉宇间是掩盖不住地笑容,指着身侧的一个蒲团,道:“你且在这里等着祭祀结束吧。” 林若虚点了点头,顺从地在蒲团上盘膝坐了下来。 无数少年艳羡地将目光从林若虚身上挪走,紧接着,便听老村长缓声道:“下一个,陈大龙!” 诸位少年齐齐身体为之一僵,这才想起不得不去面对藏在骨灰坛中的大恐怖。 ...... 这一夜,黑云压顶,但终究,雨没有落下。 在天边亮起第一道金辉的时刻,这场血腥的登仙祭祀终于彻底结束。 昨夜还生龙活虎的少年们已然尽数死去,死相凄惨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座硕大的尸堆。 烈火从下往上蔓延,尸堆被火舌舔舐着,时而爆发出干柴燃烧的噼里啪啦,黑烟和油脂混合产生的扑鼻恶臭,被西风一送,彻底送进了茫茫山野之中。 老村长全然无视这恐怖骇人的尸山,转过头,看着一同站在身侧被尸山吓得瑟瑟发抖的三名少年,微微笑道:“莫要害怕,这些人不过是登仙失败,反被诡物操纵罢了。” “而被诡物操纵的人,已然不能称之为人。” 在这被火光印亮了半边天空的恐怖之中,老村长嘴角挂笑,有些阴森。 “他们已然永远不可能变回人类了。” 第三章 修炼 “这次登仙祭祀很好!” 漆黑的草屋之中,老村长看着眼前三位盘膝而坐的少年,面容之上甚是满意。“一次三人迈入诡仙大道,这是我们长宁村从未有过的盛事!” “此事,就算是放在那些大村,都是极为罕见。” 三人中最为壮硕的李大虎脸上难掩兴奋,斜斜撇了眼身侧的二人,眼中桀骜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嗡嗡开口道:“老村长,究竟何为诡仙大道!?” 老村长微笑道:“传闻上古大劫之前,有天地人神鬼五方仙道,然大劫之后,诸道毁灭,唯有一道尚存。” “此鬼道,即为诡仙大道。” “受大劫影响,六道受损,运转不灵,天地万物另走一番诡异轮回,凡人怀怨气而死,死后化为“诡物”,危害人世。” “诡仙大道,便是将诡物残骸以化生筑基之心诀纳入丹田,掠夺诡物阴气,将诡物在丹田之中慢慢炼化。” “一般来说,诡仙第一次炼化的诡物残骸意义重大,所化生出来的诡术最为随心所欲,如臂所指,称之为本命诡术。” “此后欲要修行进阶,必然取下一阶的“诡物”残骸协助突破。” “若是心智不坚者,便会被“诡物”残骸影响,化身为“诡物”,不再为人。” 三个少年震愕地看着老村长,半天说不出话来。 本以为成为诡仙,便有了斩杀诡物的能力,日后便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没想到初闻诡仙大道,依旧如此凶险。 掠夺诡物阴气,那岂不是相当于在自己丹田内与诡物争斗? 林若虚想到蜷缩在丹田里的那个焦尸小孩,心里面不由地一阵冰寒。 “你们也才不过刚刚踏入诡仙大道,年纪尚轻,一切皆有可能,平日里修行注意要守心克己,万不可纵意心猿。” 老村长缓缓开口道:“我这里有篇《玄玉经》,我且给你们一一讲解一番……” ...... 从老村长的草屋中出来,已然是午时,阳光正盛,万里无云,好似昨晚的黑云是在梦里一般。 空气中依旧弥散着一股散不去的焦臭味。 村民们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围在已然村口的大片空地上,大片的哀嚎与哭声在整个村子上方回荡。 有些村民的孩子昨晚参加了登仙祭祀,此刻已然化成了村口的那一堆焦炭。 哪怕是已然被烧成了焦炭,亲属们依旧不敢随意触碰,生怕惹上诡物,唯有离得老远抱头痛哭。 其他两个少年只是一出来,便被自家的父母欢天喜地迎了回去。 林若虚闲来无事,便靠在栏杆上饶有兴趣地看着。 村民们远远看见了这个林家子,若是以往,一定是过来棍棒驱赶了,但想起这个林若虚如今已经踏上诡仙大道,亦是不敢过来得罪,唯有任由其自顾自观望着。 看了有一会儿,便听身后的门“嘎吱”一下猛然打开,老村长从中走了出来。 看到趴在栏杆上凑热闹的林若虚,老村长微微一愣,干瘪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询问一句,而是径直掠过了林若虚,背着手走到了村口。 “行了行了,都别哭了,这次咱们村一下子出了三位诡仙,这可是一等一的大喜事,别在这里哭丧了。” 老村长严厉地喝了一句,当即在场的亲属们停止了嚎啕大哭,捂着脸微微抽泣。 “晚点我把骨灰收起来,会一个个送到各家的,你们都散了吧。” 听闻老村长发话,诸多村民离开村口,回到了家里。 村子里唯有老村长是诡仙,亦是因为老村长坐镇村中,这才使得村子里没有出现各种怪事。 是以村民们都以老村长马首是瞻。 眼见村民们已经离去,老村长在那一滩已然被烧焦的尸山旁蹲了下来,开始仔细拾掇起来。 林若虚看着这无趣的一幕,微微撇了撇嘴,扭头便离去了。 ...... 林若虚的土胚房位于村角,是村子里最破最烂的一户人家。 两年前父母去世,林若虚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变卖了,托人去镇上带了几本识别草药的书籍,每日跟着狩猎队上山采药,堪堪能够解决温饱。 回到屋里,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可疑人,林若虚这才关紧了房门。 他径直盘坐在正中央,准备尝试着运行不久前刚背下来的《玄玉诀》,忽然又不放心地蹙起眉头,从怀里摸出了那枚太极玉,小心地握在手里。 这枚太极玉是前些年林若虚在山上捡到的物件,说是“玉”,其实就是一枚黑白分明造型特殊的鹅卵石。 外人看来不过是孩子的小玩意,但确是林若虚存活至今的真正原因。 每当遇到凶兆时,这枚太极玉便会突然发热。 而根据太极玉的热度,可以分辨出凶兆的危险程度。 是以昨夜林若虚以此玉辨凶吉,从十数个骨灰坛中选出了最适合自己的一个。 按照老村长所说,诡仙从诡物残骸中争夺阴气,其中必定凶险异常。 故而为了保险起见,林若虚还是选择将太极玉握在手里,以便第一时间感受到太极玉的变化。 默念老村长所传授的《玄玉经》,心神缓缓化为一束,逐渐向下沉落。 这《玄玉经》好似拥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随着林若虚的心神下沉,竟是看到焦尸小鬼悬在丹田之中,缓缓闭着眼睛,好似陷入浅睡一般。 隐约地,他察觉到丝丝阴寒之力从焦尸小鬼身上渗透出来,缓缓融入丹田四壁。 如此温水煮青蛙的场景,让林若虚心中一跳。 以他的想法,所谓的抢夺,就应该是在丹田中大战一场,然后硬生生地从焦尸小鬼身上撕下一大块阴气。 仔细想想,以自己目前的实力,一旦焦尸小鬼真的发起狂来,自己肯定是扛不住的。 唯有这种方式最为稳妥! 随着阴气从渗透入丹田内壁,林若虚感觉到一股凉气在体内缓缓运转起来。 那股凉气极为舒服,流转全身,整个身躯软绵绵地,好像是坠入了云巅。心弦由此彻底放松,全身的毛孔都舒服地张开了。 体内仿佛泉水流淌,洗刷着躯体的血肉。 丝丝凉意仿佛酷暑时分的寒风,舒爽地让人几乎想要欢呼。 据老村长所言,气,乃天地之脉络,乃万物之根基,天下修行,皆由气始,世间万物,尽从气末,周而复始轮回流转,便是气的轮回之道。 然而自天地大劫,六道受损,轮回诡变,是以整个天地唯有阴气存在。 阴气,乃诡物之气,寻常肉身无法吸纳。 唯有借助诡物阴气,以阴气锻肉身,方得可纳阴气之体。 故而诡仙第一境,是为“锻体化阴”。 化生境! “爽!” 他忍不住心底感慨,于此同时,阵阵浊气从四肢百脉宣泄而出。 正当林若虚眯着眼享受这份舒爽时,手上那冰凉的太极玉,倏然间热了。 第四章 狩猎队 陡然热起的太极玉,让林若虚脸色骤然一变。 有危险? 危险在哪里? 林若虚心思急转,心神再次沉下,死死地盯着蜷缩在丹田之中的焦尸小鬼。 倏然间心中一跳。 只见原本随着《玄玉经》缓缓陷入沉睡的小鬼眼皮微微颤动,眼看就要有苏醒的迹象。 不好! 诡物要醒了!! 林若虚连忙停下了修炼,退出内视,心神上升,回归己身。 感受着手心中的太极玉缓缓恢复冰凉,他的后背不由沁出了一层薄汗。 就差一点,若非太极玉提前警示,恐怕就会被那焦尸小鬼抓个现行。 虽然不知被焦尸小鬼抓住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本能地,他不敢冒险。 静坐了片刻,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他终于站起了身子。 随着他站起身子,四肢骨骼噼里啪啦地脆响乍然响起,如此场景顿时惊得林若虚为之一愣。 他左右活动了一下,身体犹若炒豆子般陡然响起了一连串的脆响。 直至最后一道脆响彻底落地,林若虚不敢置信地低着头看着双手,旋即脸上掀起几分兴奋。 无穷无尽的气力在体内游荡,仿佛一弯连绵不绝的潺潺溪水。 自小林若虚的体格并不好,父母为了给他采锻打体格的草药时常入山,直至最后一次,入了山便再没回来。 亦是那次,林若虚独自一人入山找寻父母,在父母尸身旁寻到的太极玉。 而现在,林若虚完全感觉不到身体之前那般的孱弱,全身有着使不完的气力,只是一次修炼,竟是如此不可思议的变化!? “不过第一次修炼,就已经强化到这般体质了?” “真不愧是世人趋之若鹜的诡仙大道!” 他蓦然抬头,眼中爆出一抹精光。 “如我这般,应该是可以试试那个了!” ...... 次日清晨, 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一大批人已然聚集在了村口的空地上。 他们就是村子里的狩猎队。 村子依山而建,过活靠的便是这支狩猎队。 这些山里野货的毛皮和鲜肉在镇子里可是稀罕货,往往都能卖出个高价出来。 “人都到齐了吧?既然到齐了,那我们便走吧。”队首王大龙沉着声音说道。 “等等我……”村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只见林若虚背着药篓小跑过来,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 见来者竟是林若虚,诸位猎户尽皆微微一愣。 之前有些猎户见林若虚可怜,便会带着其一起入山寻一些可以换钱的草药,勉强混个温饱。 但是现在...... 王大龙率先说道:“林家子,你现在可是诡仙大人,以后就别进山了,若是出了岔子,我们可担待不起。” “是啊,若是缺了吃食,只管说就是了,待我们回来,会给你送一份的。” “是啊,是啊。” ...... 一众猎户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要知道村子里三十年没有出现踏足诡仙大道的少年,这次一下子出现三个,哪个不是村子里面的宝贝? 若是进山出了什么差池,老村长还不得气炸了? “不用那么麻烦。” 林若虚摆了摆手,严肃说道:“昨天我成了诡仙,这么可喜的事情,可是要去好好告知一下爹娘。” “而且我现在已经是诡仙了,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 一众猎户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要知道当初这林家小子在山上找到爹娘尸身的时候,可没一个人愿意去帮忙,毕竟都怕染上诡物。 最后还是这小子自己一个人在山上把爹娘尸身给埋了。 至今想来,都是十分不可思议。 这林家小子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正在众人无奈之际,王大龙忽然笑了:“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猎户扯了扯他的衣服,在他耳边低声道:“王队首,你凑什么热闹,这山中虎豹多,有时还会碰到诡物,有些东西,别说这小家伙了,就算是我们遇到,也得绕着走。” “之前是看他命贱,我们不帮他一把,恐怕就要活生生饿死在家里了。” “现在不一样了,人家可是诡仙了。” “若是出了事情,老村长可是会活剥了我们的。” 听闻此言,王大龙微微点头,小声应道:“看他这个模样,估计我们也没法说动他了,干脆就直接让一个老练的猎户好好保护着,就这样让他跟着吧。” 那猎户顿时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王大龙竟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这声音极小,纵然是临近的猎户们也只隐隐听到了只言片语,然而他们却没想到,林若虚的身体已然被阴气淬炼过了,不仅气力非同常人,就连六感都十分敏锐,耳朵微微一动,那声音便清晰无比地落入了耳畔。 听闻王大龙此言,林若虚心中不由一喜。 “对了,李老二呢!?” 王大龙忽然抬头四处张望,猛然眼睛一亮,朝着站在不远处矮个子男人喊道:“李老二,把你那枚“清煞符”拿出来吧。” 矮个子男人当即脑袋一缩,梗着脖子喊道:“凭什么?这可是我自己好不容易买来的!” “行了行了。”王大龙嘿嘿一笑,一步并作两步,猛然窜到李老二身边,一把抱住李老二的脖子,随手在其身上摸出一个被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随手丢给林若虚。 “拿好了,这可是麒龙诡仙亲手书写的好东西,我们虽然都有这种东西,但都没有这个品相好。” 接过这枚“清煞符”,林若虚顿时浑身一震。 只是触及这枚符纸,他便感觉到一道阴气按照某种玄妙的韵律在其中顺畅流动着。 这是躲避诡物的符纸,甚是昂贵,光是一张,便是要林若虚不吃不喝足足卖一个月的草药。 不仅是猎户进山,就连一些出远门的生人,往往都要随身带这种符纸。 一般功能大同小异,尽皆是遮蔽生人气息,将之掩盖成同类诡物,使其逃脱诡物的谋害。 只是此物上面阴气会随着时间的推延而慢慢溃散,基本每隔三个月,便会变成空白符纸,重新更换一枚。 基本相当于在山里“裸奔”,若是遇到诡物,定然必死。 全然靠着太极玉的警示,几次死里逃生,这才存活至今。 甚至狩猎队的猎户都是暗暗咋舌林若虚运气好,入了如此多的山,竟然一次诡物都没遇到。 “他拿去了,我用什么啊?”李老二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 诸多猎户当即哈哈大笑,只见王大龙随手摸出一张符纸,塞进了李老二的怀里。 “行了行了,就用我这个吧,本来是给我家那婆娘买的,倒是便宜了你。” 第五章 采药 一行人浩浩荡荡,很快便上了山。 临近一片密林前,一群猎户终于停下了脚步。 王大龙扭过头,对着一侧的中年人交代道:“老孙头,这里你经验丰富,你来跟着小若虚,保护好他,待我们回来,会把打来的东西匀点给你的。” “可别出了什么事情。” 这些话,王大龙已然是与老孙头言说过的,故而老孙头并不意外。 感受着王大龙语气中的严肃,老孙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就算我死了,这小家伙都不会掉一根毛的。” 眼看着狩猎队进了密林,老孙头扭过头,看着林若虚。“这山里不同村里,遍地都是吃人的野兽,甚至还有诡物,你指一下你爹娘葬地的方向,我来带你过去吧。” 林若虚眼睛一转,立马摸着肚子蹲了下来。 “哎呦!我突然肚子疼!” “肚子疼?方才不还是好好的么?”老孙头诧异道,全然没认为这是林若虚的托词。 “我先去方便一下,你且先等着啊。” 林若虚匆忙一下子钻进了草丛里,一阵草叶摇晃,便是消失在了草丛中。 “别跑远了!这里多的是野兽!”老孙头不疑有他,驻在原地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 密林之中,少年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穿梭。 密林中隐隐绰绰,一颗颗翠绿的树木,在林若虚的眼前快速闪现,又落到了少年的身后去。 地上,是绿油油的草丛,点缀着点点野花。 “不好!前面有危险!” 约莫片刻,感受着胸口处太极玉的陡然发热,林若虚忽而脸色微微一变,猛然跃起,踩过树木,径直转了个弯,向着侧面奔去。 跑出山林,眼前立马开阔,一条静静流淌的山溪,铺着鹅卵石,潺潺水面,映照着清晨的金辉。 啪嗒两声。 他毫不怜惜地快速冲过,踩碎了朝阳,惊起一片水花。 顺着山溪向上,他已然隐约听到瀑布的声响,又穿过一片稀疏的树林,眼前微微一亮,便是脚步陡然地戛然而止。 哗啦啦地瀑布巨响迎面而来,震得他听不到其他声音。 而面前的,则是一块深不见底的碧绿寒谭,弯弯溪水正是由此顺流而下。 入眼的便是一个瀑布倾倒而下,激荡出如此的深谭。 林若虚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砰砰直跳,这一停,顿觉得浑身发热,汗水挺不住地往外冒。 但此刻他已然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抬起头,微微眯着眼睛,看到那瀑布边悬空突出的那块巨石缝隙中,顽强生长出来一朵七瓣小花。 这便是他此行不惜冒险的原因。 这是他曾经有一次躲避野兽,偶然发现的草药,回去寻来药经好好翻阅了一下,顿时间大为惊喜。 此草是为【七月瓣】,寻常人不用,是专供给诡仙的上等草药。 为此他还专门跑了趟镇上,在药铺视若珍宝的药草摆架上看见了此物。 而一株的定价,足足有一百两。 为了收取这株【七月瓣】,林若虚没有少受罪,各种法子都试了,可自己身子弱力气小,许多采药人常用的法子在他身上都不管用。 而现在不一样了,经过了修炼,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今早起来,竟是觉得不比寻常猎户的身体素质差了。 是以他也起了胆子,想要将这株草药给收了。 他扭头望了望山势,沿着小路熟稔地跑到瀑布山顶处,绑好绳子,便放了绳子慢慢往下挪去。 身体缓缓下移,在移行了片刻之后,这朵【七月瓣】已然近在咫尺。 他正准备伸手收取,顿时脸色猛然一变。 太极玉,竟是又热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猛然收回了手。 只听那凸出的岩缝之中,竟是突兀地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嘶鸣声,一只足有手臂粗的大蜈蚣赫然地从中迅速钻出,狰狞地直扑一只手拉着绳子荡在半空中的林若虚而去。 这算几个意思? 林若虚顿时大吃一惊,闪躲不及,唯有连忙松开抓着绳索的左手,身体迅速下滑的同时,听到那嘶鸣声在头顶连绵不断,沿着绳索直奔而来。 见此状况,林若虚已然知晓无法可躲,猛然握紧绳索,停止下坠的姿势,感受着太极玉发烫般的热度,迅猛无比地从腰间抽出采药小刀,看准大蜈蚣迅速爬来的一瞬间握紧小刀,猛然划出。 铿锵! 金石交鸣的声音倏然间响起,庞大的反震力把他的虎口震得生疼,险些将采药小刀震得脱手而出。 这大蜈蚣怎么这么硬? 林若虚顿时震愕,顾不得多想,连忙震荡绳索,跃到陡峭的山岩之上,一只手死死扣住岩壁,整个人借此站在了上面。 几乎是同一时刻,大蜈蚣已然来势不减,两只尖利的嘴部鳌钳对着原先林若虚所在的位置狠狠钳下。 啪地一声脆响,如同炒豆子一般,穿透了磅礴沉闷的瀑布声响,尖利刺耳。 见此情景,林若虚不由地脊背发凉,若是被这口鳌钳钳下,估计连骨头都得碎开。 对了! 忽然间,他眼睛一亮,福灵心至,计从心来,伸手出刀,一道极其自然的刀光轻轻闪过,那悬空的绳索径直被斩断,攀着大蜈蚣的绳索部分便径直落了下去。 大蜈蚣的嘶鸣声终于被瀑布的磅礴声响彻底掩盖。 感受着太极玉的烫感迅速降温,林若虚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 将采药小刀别回腰间,沿着绳索小心翼翼地往上攀爬,很快便爬到了这株【七月瓣】旁边。 将这株草药收下,好不容易爬回瀑布山顶,便是躺在草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微微侧身,猛然间看到了这山顶的内里一侧竟是有条缝隙。 这缝隙不大,但也堪堪只能容得下一人进入。 可盯着这缝隙中的黑暗,不知为何,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大白天,他心里却有种阴森的发毛感觉。 好似里面有个可怕的存在正趴在里面往外看。 不要好奇! 他突然想起了以往队首王大龙每次狩猎前都会念叨的一句话。 他微微错步,想要凑近看一看。 太极玉,不可抑制地猛然发热! 果然有危险! 林若虚心中猛然一震,火烧屁股般一下子跳了起来,当即毫不犹豫地撒腿就跑。 他近乎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两侧的风景迅速后退,约摸片刻,便是在山林之中看到了老孙头的身影。 他面容焦急,四处张望着,好似在找寻着什么。 虽然知道他只是害怕老村长责罚在寻找自己,但林若虚心中依旧划过了一抹暖流。 而旋即,他脚步猛然顿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太极玉,又热了! 这次,无比灼热。 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第六章 脸 这一瞬间,好似整个天空都阴了下来。 纵然有着明媚的阳光,却被某种邪恶的存在彻底压制下来。 声音好似在此刻都静了下来。 林若虚不敢靠近,就地隐藏,眯着眼睛细细看去。 虽然太极玉不断示警,但他还是想要观察一下,若是乘机能将老孙头救出来自然最好。 老孙头应该是没有察觉到这死神的临近,依旧一脸焦急地四处寻找着。 林若虚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他隐隐感觉老孙头周围的环境有些奇怪。 他仔细地盯着,倏然间瞳孔收缩,整个人瞬间僵住! 只见老孙头从一棵树木旁略过,在他的身后,那低垂下来的树叶,好似被微风吹动一般,密密麻麻的树叶缓缓翻过来,露出了这翠绿树叶背面的......鬼脸。 所有树叶上的面孔都是一模一样,那是扭曲、苍白的一张脸,整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好似天然,一一生长在树叶的背面。 他们齐齐凝视着老孙头的背影,忽然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动微微挑眉,越过老孙头,望向另一个方向。 赫然正是林若虚藏身之处!! 他们好似看透了密密麻麻的草木,径直落到了林若虚的身上。 尽管他们没有表情,但眼眸中却尽数充斥着淡淡嘲笑。 被这种异常冰冷的目光盯视着,林若虚只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那感觉冷得吓人,触电一样,绝望般的濒死感传遍周身。 那种冰冷,好似自己已然变成了死人,就连胸口的太极玉都无法驱散。 以至于他整个身体都冻僵了,根本无法活动。 这就是诡物的力量吗? 他绝望地想着。 就在这时—— 一股暖意从衣内传来,瞬间驱散了这令人僵直的冰寒。 那是......清煞符? 林若虚浑身一震,猛然唰地一下爬了起来。 跑!! 再无任何迟疑,他也不顾忌遮掩身形,撒开双腿,飞一般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瞬息间的动静立马惊动了老孙头,立马转身望了过去。 “林若虚!你跑什么——啊!!” 老孙头话未说完,惨叫声却倏然而起! 林若虚不敢回望,他死死盯着地面,确保不被山上复杂的地形绊倒,细细感受着太极玉的灼烧感,一个劲往前冲。 身后,惨叫声、骨断声、咀嚼声混杂,凄厉痛苦的惨叫声透着惨绝人寰的恐惧和痛苦,响彻这深山沟涧。 大片的飞鸟纷纷四散开来。 他隐约闻到了身后淡淡的血腥味。 伴随着老孙头的惨叫声,这山中白日好似瞬间蒙上了一层阴云,四周沟壑山峦仿佛也跟着瑟瑟战栗。 “呼呼!” 林若虚剧烈地喘息着,丛林寂静无声,杂草树枝刮伤皮肤,全身刺痛。 但这些痛,远没有身后的催命符可怕。 不知跑了多久,双脚的乏力与双肺的剧痛渐渐生出,并在他猛烈奔跑中迅速散开。 最后脚底一软,狠狠地摔了一跤。 双肺的剧烈痛楚让他呼吸艰难,大口喘着气,奋力想要爬起来,但手脚无力,却是半分再也动不了了。 粗大的树木盖住了光线,遮掩了光线。 入目的漆黑。 “哗啦啦!” 蓦然间,鸟雀陡然四散飞走,好像有着某种存在将这些敏锐的生物惊走。 林若虚全身一颤,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直直地盯着传来异动的方向。 那边传来窸窣的声响,越来越近。 浓密的草丛被一双大手拨开,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形缓缓从中钻了出来,宛若鹰隼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到了林若虚的身上。 而旋即,那脸上露出一抹愕然。 “林家子?” 在看到此人的一瞬间,林若虚便犹如绷紧的弓弦,终于放松下来。 “大龙叔。”他苍白的脸上挤出一缕难看的笑容。 来人正是狩猎队的队首王大龙。 只见王大龙身后的草丛中,一一钻出了狩猎队的猎户,看到林若虚如此窘境的瞬间,便是陡然间停下了脚步。 他们谨慎地望着林若虚,不敢靠近。 这山中有一种诡物,虽然只是异阶,但却可以变化成熟人的模样,以此靠近山中猎户,乘其不备,猛然下手,十分棘手。 因此他们不得不小心。 王大龙亦是没有靠近,凝声问道:“老孙头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老孙头......”林若虚顿了一下,虚弱说道:“我们路上遇到了诡物,老孙头大抵是死了。” “诡物?!” 众猎户顿时一片骚动,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四周,当即觉得周围环境异常阴森。 “不可能!”王大龙沉声说道:“老孙头有符纸护身,怎么可能会被诡物害死!?” 林若虚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张清煞符,正是此符方才护住了自己,让自己可以借机逃走。 眼下这张符纸上用朱砂书写的符文宛若被水泡过一般,整个都淡了许多。 捏着这张符纸,他已然感觉不到其中暗暗流过的阴气。 只是第一眼看到这张符纸,王大龙便已经确定了眼前的林家子不是诡物假扮,心里顿时微微舒了一口气,再凝目一看那变淡了许多的符文,顿时脸色大变。 一股寒气从脊椎陡然升起,直冲脑门。 “撤!先撤出去!” “这里不可久留!” 他陡然低吼出声,大步上前背起林若虚,冲了出去。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回到村口。 一群闲散的孩子围了过来,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些猎户。 “二虎子!快去喊村长过来!”王大龙怒目圆瞪,冲着一个年纪大点的孩子大声道。 察觉到这次狩猎队回来得气氛不对,村民们也是纷纷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询问了起来。 “大龙哥,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今天回的这么早?” “你们这都怎么了?” ...... 王大龙则是始终阴沉着脸,不置一言。 身后的猎户亦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诡物之事过于骇人,就算是他们都镇不住村民的恐慌,唯有身为诡仙老村长到此,才能镇压全场。 很快,老村长便被二虎子请了过来。 老村长虽然双鬓皆白,但是因为身为诡仙,体格健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全然没有寻常老人的颤颤巍巍。 他眼中精芒闪烁,轻轻扫了一圈,原本吵闹的村口立马安静了下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林家子在山里遇到诡物了。” 第七章 木魅 “林若虚?”老村长猛然一惊,目光一扫,落到了王大龙背上趴着的林若虚身上,见他好似只是乏力,并无性命之忧,顿时放下心来。 而旋即,老村长眼中厉芒一闪而过,望向王大龙:“他怎么会进山?你难道不知道他现如今已然是我们村的诡仙了么?” “老村长,是我自己要进山的。”林若虚感觉到四肢气力的渐渐恢复,从王大龙身上下来,道:“昨天我成了诡仙,我想要去和我爹娘说一声,便是央求王队首带我一起进山。” “那遇到诡物又是怎么说?”老村长沉声说道。 “老孙头是路上保护我的老猎户,我们正前往我爹娘坟茔的时候,遇到了诡物。”林若虚脸上至今还带着恐惧,耳边好似依旧萦绕着老孙头的惨叫声。 “老孙头!?”围观的村民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悲呼,只见一位大娘从村民中冲了出来,一把拉住了林若虚的胳膊,神情急切。“你说我们家老孙头怎么了?为什么你回来了?他没回来?” “老孙头与我一同遇到了诡物,当时他在我后面......”林若虚低下了头,嘴巴微微蠕动,小声嗫嚅。 大娘顿时间眼圈都红了,突闻噩耗,猛然间一番白眼,身体一僵,脚下一蹬,竟是晕了过去。 一大群人立马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招呼着把大娘扶好,带回屋里。 “王大龙,林若虚。”老村长长出了一口气,望向深邃悠长的山路。“跟我一起进山。” ...... 沙沙!! 掩开草丛,林若虚从中走了出来。 身后两人走了出来。 正是老村长和王大龙。 林若虚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灌木,微微蹙起眉头,好似在尽力回想。 “应该就是这里了。” “确定是这里?”老村长四处张望了一下,仔细询问道。 “大抵就是这里,那只诡物突然出现的......”林若虚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他并未感觉到太极玉示警。 是那诡物走了吗? “那诡物什么模样,你可记得?”老村长又问道。 “什么模样?就是一张张隐藏在树叶背面的人脸,当时就是在那棵树上的树叶。”林若虚指了指不远处那根垂落下来的树枝,上面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隐藏在树叶背面的人脸......”老村长顿时面容肃重,不由地与王大龙对视了一眼,后者亦是一脸严肃,显然二人猜想不谋而合。 “我想我知道在哪里了。”老村长大步迈出,走到那个垂落下来的树枝前,毫不忌讳地伸出手探入树叶之中。 要知道这些树叶的背面可都是一张张鬼脸!! 林若虚顿时大惊失色,正欲开口说话,猛然间脸色一变。 “给我出来!” 只见老村长陡然一喝,手里好像握住了树叶中的什么东西,手臂之上青筋暴起,肌肉大块遒起,猛然一拉。 树叶之中大片大片的哗啦声,只听窣地一声脆响,一块好似皮肉的东西被老村长拽了出来。 再仔细一看,林若虚顿时间寒毛一立。 这竟是一张完整的人皮!!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完完整整。 完整到甚至连一点点伤口都没有。 皮肤之下一片洁净,甚至连一丝血迹都没有。 宛若精美的工艺品一般。 可就是这人皮下的血肉骨骼尽数没了,好似是某种恐怖的存在,将里面的血肉骨骼彻底吞食个干净。 “这就是老孙头了。”王大龙蹲了下来,仔细打量着这具完整人皮,沉声说道。 老孙头? 这才多久? 怎么连骨肉都没了? 只剩这具人皮了? 林若虚心中陡然一惊。 仔细一看,虽然没有骨肉填充,但只看眉宇,确实像极了老孙头。 “应该是木魅所为了。”老村长点了点头,说道。 “木魅?那是什么?”林若虚诧异问道。 “木魅,是一种极为诡异的“鬼阶”诡物,喜食活人血肉,它本体极弱,就算是寻常猎户都能将之杀死,但却能够附庸在草木之上,凭借草木谋害活人。” 老村长徐徐说道:“正是因为可以附庸草木,它的本体隐藏极深,根本无法找寻到其本体。” “放在这山野之中,便是最为棘手的“鬼阶”诡物。” “你们身上携带的符纸只能够遮掩“异阶”诡物的感知,在“鬼阶”诡物的感知中,确是毫无用处,是以现在这里的山林对于你们来说,必死无疑。” “只是不知为何,这山中原本只是有些“异阶”诡物,这突然的“鬼阶”木魅又是从何而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封山?”王大龙极为难看,隐隐猜到了后续的解决办法。 可这片山林可是村里面好多人家养家糊口的活计,若是因为惧怕木魅便停了生计,不知道后面村里面的日子得多难过。 老村长皱眉思虑,不置可否。 王大龙作为村中队首,眼神毒辣,看老村长的犹豫神情,自然知晓老村长定然还有办法,连忙道:“老村长,这片山林可是我们狩猎队的生计,若是因此断了活水,我们村子也过不下去了。” 听闻此言,老村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各家准备一下,我去隔壁村问一下,试着找个人豕吧。” “唯有这个办法,才有可能抓住这只木魅。” “在此之前,暂时封山,待确定山中无险,方可再开。” 提及人豕,王大龙顿时神色微微一变,旋即深沉地点了点头。“那便如此吧。” “人豕?”林若虚微微皱眉,本能觉得这名字晦气地很。 豕,便是猪的意思。 许多人家为了孩子好生养,给孩子起贱名,便是诸如“小豕”“豕儿”一类的小名。 而明显在老村长二人口中,人豕又是另一番的意味。 “人豕,便是活不下去的人。”老村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让活人吃下特制的毒药,再骗诡物将此人吃下,便是间接地给诡物喂毒,从而达到毒杀诡物的目的。” 听到老村长的解释,林若虚不由地心底一寒。 如此诡谲大世,人类都尚且苟活。 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算是这“活不下去的人”? “可是这种方式,并非尽皆可以奏效。”老村长缓缓说道。 “诡物种类繁多,按照其食性凶性来分,更是迥乎不同。” “譬如有些诡物百毒不侵,纵是你下再多的毒,都对其毫无作用。” “而有些诡物毫无食性,欣喜于虐杀,对于送到面前的人豕,它们会选择将之虐杀折磨致死,对于这种诡物来说,下毒同样是不奏效的。” 第八章 【七月瓣】 回到村里,老村长与王大龙分作两头。 老村长背着手往村外走。 而王大龙,则是邀请了几位年长的村民过来,将山中探查的结果与人豕的事情与几位年长村民细细说了一遍。 听闻甚至要从外村请一个人豕回来,众人亦是大为震惊。 同时也深切感受到了这只诡物的棘手程度。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这山不可能一直封着,否则村里人就都没了生计,既然老村长都发了话,那便如老村长那般所说吧。”一个老村民点了点头。 “那按照请人豕的规矩,待会老村长领了人家回来,只要人家开口的,我们都必然答应。”王大龙微微颔首,说道。 几位老村民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大小我们也算是个村子,应该是可以满足人豕要求的。” “还有请各位回去告知一下,山中现在有凶厉诡物作祟,请村民们暂时先不要进山了。”王大龙说道。 “这是自然。”众人齐齐点头。 一个老村民迟疑了一下,问道:“那老孙头他们家怎么办?他们家媳妇可是刚烈的很,一直认为是林家子害了老孙头,刚刚醒过来就拿菜刀直冲林家子他们家,幸而被其他村民看到,给拦了下来......” 王大龙双眼微微一眯,一股凌厉目光从眼中一闪而过,旋即便见他长舒了一口气,身体逐渐放松:“让村民们帮忙盯着点,林家子现在可是刚刚成就诡仙,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老村长可饶不了我们。” 提及老村长,众人齐齐精神一震,连忙点头称是。 “李家翁。”王大龙看向一侧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老头,开口说道:“待会你去趟老孙头他们家,我记得老孙头的儿子前些年进山,被诡物给害了,现在好像还有个孙子,你就适当地提了提,毕竟他孙家可还没有到绝后的地步,可别因为脑子冲,做了什么傻事。” 察觉到王大龙语气中的异样语气,李家翁心中微微一禀,狠狠抽了一口旱烟,点了点头。 紧接着村里几位老人就着此事细细地讨论了一番,终于在一个时辰之后纷纷离开。 而紧接着,请人豕的事情很快便在村里面传开了。 这件事在村子里传得沸沸扬扬,因为人豕的存在已然十分久远,久远到许多人的记忆对此都是一片空白。 就连许多老人都是眯着眼睛想了许久,才想到在许多年前,也有这么一只棘手的诡物祸乱山里,骇得众人不敢进山,那时候的村中诡仙正是以人豕诱惑诡物吞毒,将之杀毙。 ...... 回到家里,林若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喝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到现在还砰砰跳动的心脏。 就差一点,自己就死在了那只诡物手底下。 若非清煞符护体,这次自己就栽在了里面。 他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下次但凡太极玉示警,绝对是扭头就跑。 若非老孙头为自己逃跑争取了时间,自己就真的命丧于此了。 要知道,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而旋即,他的目光望向了药篓之中。 一切皆是因它而起。 老孙头虽然被他拉作了垫背的,但是他并不后悔。 这株七月瓣事涉一百两银子,要知道在山里,一两银子便可以引得杀心乍起。 更何况是可以辅助诡仙修行之物。 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出此物,而又不让老村长察觉! 将【七月瓣】取了出来,仔细打量着。 这株奇草看似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但按照药房掌柜的说法,却是紧销之物,是诡仙们趋之若鹜的仙草。 而这一百两的价格,是阻住了绝大多数诡仙的拦路虎。 如此说来,这【七月瓣】对诡仙来说,一定十分重要。 但究竟有什么用? 他微微皱眉,凑近闻了一下,只觉这【七月瓣】虽然是草,但却有着一股清幽的芬芳。 只是闻着这股芬芳香气,便是通体舒泰心情放松,好似要飘飘欲仙飞离而去一般。 难道说...... 他心中猛然一跳,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旋即,这想法便不可抑制疯涨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这株【七月瓣】,眼睛通红,面容阴晴不定。 是卖?还是留着自己用? 若真是那种功效,绝不能卖了。 一百两银子能干什么? 重新盖间房子?搬到镇上住? 可镇上同样时不时地闹诡物,骇人得紧。 在如此诡谲大世,钱财乃身外之物,唯有修为,才能常伴吾身,才是立足于这等大世的唯一保障。 短暂的思考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原本纷杂种种的眼中变得清明了许多。 他从【七月瓣】上撕下拇指大小的叶片,含在嘴里。 只是入口,便是那股芬芳在口中逐渐化开,沿着津液沁入全身,让他不由地又那么一瞬间心神失守,为之迷醉。 而下一刻,他浑身一震,恢复心神。 太极玉不见警示,应当是不致命。 林若虚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踏出了实验的第一步。 而第二步...... 《玄玉经》功法在心中暗暗运起,好似梵音般的念诵声传荡入整个下丹田。 林若虚内视望去,只见焦尸小鬼已然蜷缩成一团,沉沉昏睡过去。 不知为什么,这次焦尸小鬼睡得异常死沉,纵然林若虚加大了对焦尸小鬼周身阴气的吸收,也不见它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见到此景,林若虚心中倏然间涌现出一股狂喜。 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七月瓣】果然是辅助修炼的奇物! 诡仙与诡物争命,每一次修炼都是一次与诡物的暗中对决,故而每次修炼都是十分小心,生怕将诡物惊醒。 而这【七月瓣】居然有着可以使诡物陷入深层沉睡的神奇功效! 林若虚顿时理解了为何诸多诡仙对此物竟是如此热衷。 全因有了此物,每次诡仙修炼都会十分安全。 下丹田玄妙异常,虽然处于下腹三寸之处,却是一处可流经全身经络的窍穴。 整个丹田窍穴呈现球形,表面流动着白光,是一层光亮白膜,这正是当日登仙祭祀所产生的奇妙窍穴。 ——诡窍。 其中蜷缩焦尸小鬼,以下丹田生气滋养诡物,使其安稳,不胡乱作祟,又以奇妙功法吸收其体内阴气。 可以说,诡窍便是为诡物所铸造的“监牢”。 感受着阵阵凉气开始在周身流转,那熟悉的舒服感让他不由地心弦由此放松,汗毛扶顺,全身所有毛孔都张开了。 又开始了! 朝着“阴体”转化! 第九章 密谈 这股犹若脱缰野马的畅快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至游荡在口腔中的芬芳逐渐淡化,林若虚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太极玉的示警。 心知这是焦尸小鬼即将醒来的预兆,林若虚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退出了内视修炼。 若说之前的修炼是以宛若溪水般的潺潺阴气缓缓打磨阴体,那么加之【七月瓣】的功效,就是磅礴浩荡的庞大阴气,冲刷肉身,以最强横暴力的方式成就阴体。 感受着自己瘦小身躯下所充斥着的磅礴气力,他感觉随着阴体的逐渐练成,自身的体魄更是强了不少。 “不知道这阴体大成了,会有什么样的体魄?” “如果把这株【七月瓣】吞食下去,我是否能够成就阴体?” 林若虚激动不已,不由地对老村长口中的阴体充满了憧憬。 “是了,老村长好像就无惧“鬼阶”诡物,起码也应该是第二境的诡仙。” “那么他应该就是成就了阴体。” 他不由地想到了老村长那矫健的步伐,完全不似同龄老人那般颤颤巍巍,若不经风。 收敛起多余的思绪,林若虚推开门,外头天色已暗。 往日的这个时候,各家村民应当回了家,锁紧房门。 但今日,却是出奇的异常。 只是放眼望去,他便看到远处的房院中亮起了通明的火光。 那是老村长的院子! 老村长回来了? 他找到人豕了? 林若虚顿时微微一愣,忍不住想要见识一下这人豕是什么模样,大步走了过去。 只是刚在门口露头,看到了院子里的场景,顿时吓得身体一缩,又缩回到了门口躲着。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面望着,只见院子里坐着十数个村民,尽皆是村里面德高望重的老人。 老村长亦是坐在里面。 看这架势,明显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林若虚不由地心生好奇,躲在门后悄悄摸摸地听着。 老村长看似无意地瞥了眼大门,苍老的脸上阴沉地几乎快滴出水,开口道:“首先是第一件事,今日我去了隔壁铁岗村,结果我发现铁岗村好些死人,仔细询问了一下,这才知晓原来铁岗村的诡仙今日清晨陨天了。” “什么——?”众人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诡仙可是一个村子立足的根本,这铁岗村没了诡仙,岂不意味着铁岗村也将要没了? 老村长喝了口凉茶水,继续说道:“铁岗村和我们村类似,他们的村子已然十五年没有出过诡仙了,十五年前好不容易出了一位新生诡仙,但却死在了“鬼阶”诡物手上,因而一直是那位老诡仙强撑着村子,免受诡物残害。” “老诡仙的死发生得太匆忙,匆忙到村民们完全没有准备,老诡仙死后,镇压法器随之失效,铁岗村进了诡物,四处杀人,现如今村里每时每刻都在死人,相信不出一日,这座村子就会成为一座荒村。” 老村长语气沧桑,带着几分感慨。 显然与这位铁岗村的老诡仙极为相熟。 只是不知道在为铁岗村所见到的惨相感慨,还是为老诡仙的殒天而感慨。 众人纷纷对视了一眼,尽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缕庆幸。 老村长虽然年迈,但身体一直很好,显然还能守护村里面许久。 更何况前几日的登仙祭祀出了三位诡仙,一旦成长起来,也将是村里面的另一重保障,是以将隐隐压在这些老人们心中不安的大石放下了。 若是一切正常,铁岗村的惨相百年内将不会发生在长宁村。 “前几日,我已然将诡仙的修行秘法交予给了那三位诡仙,修炼进度也颇为喜人。”老村长好似看透了众人的心思,骤然喝道:“但是这还不够。” 众人纷纷抬头,诧异地看着老村长。 只见老村长沉声道:“其实今日木魅出现在山上,我并不奇怪。” “就在昨夜,我通过法器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庞大的恶意。” “那股恶意来自山上,只是奇怪的是,我的法器只感受到了一瞬间的恶意外露,随后任由我怎么探寻,都无法查探到这股恶意的出处。” 众人大吃一惊,内心的恐惧跃然脸上。 能被身为诡仙的老村长称之为“庞大的恶意”,绝对是极可怕的存在。 “一般来说,“鬼阶”的木魅并没有如此大的恶意,加之铁岗村的老诡仙突然陨天,我现在严重怀疑,山上可能还有一个可怕的存在!” “或许那只木魅的出现并非巧合,正是被那个存在驱赶,这才闯入了我们狩猎队的狩猎范围!” ...... 可怕的存在? 躲在门后的林若虚顿时一震,不由地想起了那山顶岩缝中可惧且传来危险的黑暗。 难道就是那个吗? ...... 听闻此言,这些老一辈的村民们一下子坐不住了,脸色被吓得煞白,纷纷说道:“老村长,对这种情况,你可有什么办法?” 老村长神色始终紧绷,环视众人道:“村中现如今只要有我坐镇,暂时还是安全的,你们也无需担心。” “只是我最为忧心的是,铁岗村被灭,若是那可怕存在谋划好的一环,待得那恐怖存在气候已成,那么下一个被灭的,定然就是我们长宁村。” 众人对老村长的信任,可以说是无条件的,他是这里最年长的长者,同时也是村里唯一的诡仙。 正是因为老村长数十年的守护,村子里至今还一片安宁,鲜有诡物出现。 当老村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顿时所有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驱赶“鬼阶”诡物,同时又害死了铁岗村的老诡仙,致使铁岗村被灭,这一系列的手段,简直是将这些靠山为生的村民玩弄于鼓掌之间。 若是真如老村长猜测那般,长宁村危矣! “我有一道古阵法,需要三位食气诡仙一同出手,绝对可以让村子固若金汤。” “正巧村子里几天前刚出了三位诡仙,我准备让这三位诡仙尽快突破到第二境,协助我共同完成这道古阵法!” “只要这阵法一成,就算那可怕存在怎么暗中行事,都定然是无功而返。” “只是这短期内提升修为,却是需要一味仙草,这仙草镇里面有得卖,但是价格奇贵......”老村长言及于此,脸上浮现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老村长缺钱尽管说,我们这些老骨头就算砸锅卖铁,也得守住这村子!”强烈的使命感与归属感让他们顿时跟了上去,一个个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道。 ...... 提升修为的仙草? 林若虚脸上不由浮现了一抹古怪。 不会老村长说的是【七月瓣】吧? ...... 听到老人们不遗余力地打包票,老村长脸上也挤出了一抹微笑,说道:“那么我便说第二件事。” “人豕,我找到了。” 第十章 小姑娘 众人对视了一眼,一脸惊喜。 只见老村长继续说道:“那人是铁岗村的。” “他并无其他要求,只求咱们村收留他的妹妹,给她一口饱饭就可以了。” “此事自然是可以的。”众人纷纷应和。 老村长投目望向里屋,众人一齐望了过去。 里面一片漆黑,随着众人的凝视,里面逐渐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个高大壮硕的汉子从黑暗中迈步走了出来,身后怯生生跟着一个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汉子横扫了一圈在座的老人,声音嗡嗡道:“多谢村中族老成全。” “既然入了我长宁村,自然是要有归属,正好林家子现如今在村脚那间土胚房里住着,孑然一身,甚为不便,不如就让此女照顾林家子,诸位可有异议?”老村长朗声问道。 众人沉默。 人群之中的一位老人嘴巴嗫嚅,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间又闭上了嘴。 见众人没有异议,老村长也是微微点头,旋即转头望向汉子。 “你且放心吧,林家子是我们村里一个刚成诡仙的孩子,为人还是不错的,并无什么不妥。” 听闻此言,汉子也是放下了心。 “全凭诡仙大人安排!” “外面的家伙!进来吧!”老村长微微颔首,猛然朝着门外大喊了一声。 众人微微一愣,不由地扭头往门口望去。 一直躲在门口的林若虚心里猛然一跳,知晓自己一定是早早就被老村长发现了,小心翼翼地从门口走了进来。 见躲在门口的竟然是林若虚,有些人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老村长冷冷地凝视着林若虚,随后一指那躲在大汉身后的小姑娘,生硬地道:“往后这小家伙照顾你,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什么待人不好的地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啊——”林若虚大惊失色,看都不看那怯生生的小姑娘,张了张嘴道:“老村长,我一个人养活自己都困难,更何况再加个小家伙。” “放心吧,往后无需你进山了,你唯一的职责就是好好修炼。”老村长说道:“村里面会定时给你送些吃食,绝不会让你饿着的。” 听到老村长这么说,林若虚顿时大喜,笑嘻嘻道:“多谢老村长了。” 说完,他低头凑了过去,好奇地望向那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颇为可爱,穿着红衣,扎着两个辫子,脸上满是惊惶失措。 经历过诡物屠戮村子的惨状,对她的心理有着极大的冲击,更何况来到了这种陌生的地方,让她不由地有些害怕胆怯。 此刻看到一个少年望了过来,顿时吓得又缩回了大汉的身后。 林若虚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脸,有些腹诽。 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大汉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新晋诡仙,看到了林若虚的诧异,当即莞尔,嗡嗡笑道:“我们从村里逃出来时,妹子受了点惊吓,以后还请诡仙大人对我这妹子照拂一二了。” 从铁岗村逃出来的吗? 林若虚若有所思,不由多看了几眼大汉。 方才听老村长说铁岗村被破,整座村子被诡物入侵,已然成了一片死地。 在这诡世之下,活下去极难,若非有着太极玉警示,林若虚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了。 但这大汉竟然有魄力去自愿当“人豕”,以自己的命,给自家妹子换一条生路。 可谓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大汉并没有任何赴死的悲伤,小声与小姑娘说了几句,后者这才不情愿地走了出来,跟在了林若虚的身后。 “若虚,你先回去吧。” 老村长微微点头,挥手示意林若虚离开。 ...... 次日清晨,林若虚便被外面的喧嚣吵醒。 一夜的休息,小姑娘的精神好了许多,但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林若虚。 林若虚抬脚走了出去,便见一群小娃娃欢快无比地往村口的方向跑去。 “二豕,咋的了?”林若虚随手拉住一个娃娃,大声问道。 “狩猎队进山打猎,打了一只好大的野猪回来,现在就摆在门口呢!” “进山打猎?不是封山了吗?”林若虚诧异问道。 “今天一大早老村长就从山里出来,说那只诡物已经被消灭了。” “被消灭了?” 这么快? 他顿时一愣,下一刻后背冰凉,想到了昨天半夜的那个大汉。 难道昨天半夜就进山身饲木魅了? 否则这木魅怎么会突然死了? “林若虚!”一个少年小跑过来,喘着气抬头望向了他,好不容易才捋顺一口气,说道:“老村长寻你过去。” 第十一章 打劫 老村长找我? 林若虚微微一愣,开口问道:“找我何事?” “不知道。”来人摇了摇头。 回头跟小姑娘交代了一下在屋子里不要乱跑,当即大步向老村长的居所走去。 老村长的居所大门紧闭,他扣动门环,约莫片刻,便听到里面传来了老村长的声音。 “门没关,进来吧。” 林若虚低着头,稍微一用力,门就“吱啦”一声开了。 他往里面瞥了一眼,远远便见到正屋里盘坐在蒲团中的三人。 除了老村长,还有两个就是同为诡仙的少年。 显然这二人早就收到了消息。 二人看着林若虚,嘴角不由地勾起了一丝轻蔑。 不同于林若虚,他们两位可是光鲜亮丽多了,爷爷都是村里面的族老,家里亦小有积蓄。 虽然买不起【七月瓣】这种仙草,但却能买得起一些效用差了许多的草药。 相比之下,林若虚更能算上是孤家寡人。 没有家里的支持,林若虚这个同期诡仙在他们心目中早就被踢出了局。 他走进屋里,在特意留着的蒲团上盘膝坐下。 见人都到齐了,老村长满意地点了点头。 “昨夜我与村中族老商量,村子里凑了些银子,协助你们修炼。” 林若虚心中一震,想到了昨天晚上老村长说的那些话。 他微微斜目,看到不远处的身侧的两个同期诡仙并无任何异常表情,显然对此早有所知。 老村长眼眸低垂,说道:“是以今日从山上下来,我便直接去了镇子,买了这仙草。” 说着,他从身侧取出了一个木盒,将之摊开,一股香气随之氤氲开来,里面安静躺着六枚翠绿叶片。 这熟悉的香气...... 林若虚心头微震,凝目望去,赫然发现正是【七月瓣】。 【七月瓣】共有七叶,但这盒子中只有六叶,显然是剩下那一叶被老村长收了起来。 其他两位少年死死地盯着木盒,眼中如疯魔般一抹赤红,若非现在木盒在老村长手里,恐怕就要出手争夺了。 “此仙草具有催化诡物残骸深睡的神奇功效,每次修行,含一片于口中,只要这【七月瓣】的药效清香尚存,诡物残骸便不会醒来。” 老村长细细讲解着这【七月瓣】的功效。 和自己摸索的使用方式一般。 林若虚心中想道。 “我给你们每人两枚叶片,希望你们勤奋修炼,护佑我村!” “在此我再多说一句,于你们三人之中,首先阴体大成的那人,我会再送一株完整的【七月瓣】,以资修炼。” 也就是说三人比赛修炼!? 林若虚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老村长竟是有这种方式催促自己修炼。 他昨晚听老村长说山上有可怕存在,是以村子里都在倾尽全力培养自己三人,以待届时为守护村子贡献一份力量。 另外两人听闻此言,眼睛愈加通红,鼻腔里喘着粗气,互相对视了一眼,隐隐有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敌意。 在他们的心目中,没有背景的林若虚已然早就出局,断不可能是三人中最有可能阴体大成的。 老村长给三人分了仙草,随后询问了一下修炼上的进度,便让三人离开。 林若虚有些犹豫,想要将山上那座黑暗缝隙的事情告知老村长,但是又怕老村长问出自己寻到一株完整【七月瓣】,意图将之据为己有。 若那可怕存在真的是在那黑暗缝隙之中,现在将之剿灭可能还不算晚。 若是因为自己的一己之心错过了最佳的剿灭时期,任由里面的可怕存在坐大,长宁村最终可能就会如铁岗村那般被毁灭。 他对长宁村并没有什么归属心。 他还记得自己饿着肚子满村子找吃食时,敲遍了村子里所有的门,没有一人给自己吃的,那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这群人还没死? 后来偷了村头吴铁匠家的一只鸡,这才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虽然事后又被吴铁匠狠狠地毒打了一顿,但好歹命是保住了。 往事不堪回首,但好歹是磕磕碰碰活到了现在。 总得来说,他并不希望村子灭亡。 无关乎那些冷漠现实的村民,也无关乎对这座村子是否有归属感云云,而是纯粹因为呆在村子里安全。 世间的冷暖,林若虚早早便尝了个遍。 原本冷漠现实的村民因为自己成为了诡仙,就变得热情宛若家人,与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他之前与老村长接触不多,但想必大抵也是如此,这一切态度的改变都是因为自己踏入了诡仙大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 【七月瓣】无比贵重,整个村子东拼西凑才勉强能买得起一株,若是自己将【七月瓣】的信息透露了出去,难保不会引起老村长的觊觎。 “若虚,有什么事情吗?”老村长一脸慈祥地看着林若虚。 “没.....没有。”林若虚慌忙抬头,随口应付,扭头便往屋外走去。 终究,他没有将那道黑暗缝隙的事情告知老村长。 老村长眯着眼睛看着林若虚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方一推门走出,另外两人早就等在门口,靠在两侧,待得林若虚一走出门,便是顺手关上了门。 旋即脚步微微一挪,挡在了林若虚的面前。 林若虚微微瞥目,看到不远处有着一群村民好奇地张望着,却没有人敢靠近。 “林家子。”壮硕的李大虎双臂抱胸,得意地望着林若虚。“把你的那份【七月瓣】交出来吧。” 原来是打起了【七月瓣】的主意。 他四处望了望,看到了远处拄着拐杖站在自家门口往这里望着的老人。 记得他就是村里的族老,昨夜出现在老村长屋子里的也有他,好像也是另一个诡仙荣暮的爷爷。 老人身材矮小,皮肤紧皱,脸上密密麻麻的老人斑,尤若老鬼一般,冷冷地盯着这里,好似一直在注视着这边动静。 身为村中族老,竟然完全漠视放任自己孙子的劣迹!? 林若虚双眸深如幽谭,嘴角微微翘起,勾勒出一抹冷笑。 看到林若虚面对自己还是一副心不在焉左右四顾的模样,李大虎心中的无名火噌地一下燃了起来。 第十二章 抢夺 “林若虚,竟然敢无视我!” 李大虎嗡声怒吼,宽厚大手高高扬起,就准备狠狠拍下去。 他身形粗壮,臂膀之上肌肉迸发,足足有林若虚大腿粗,个头更是几乎有林若虚的两倍之数。 这手掌有力至极,突破空气,竟是带着呼呼的风声。 林若虚抬起头,好似完全吓傻了一般,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手臂落下。 眼见林若虚好似被自己吓傻了的模样,李大虎眼底不由地划过一抹得意。 他一出手便是全力,除了要降住林若虚,更多的则是想要将全部实力展现出来,震慑住一侧的荣暮。 林若虚眼看着那沙包大的拳头打来,忽然脚下一错,尤若风一般,就晃到了李大虎的身侧。 伸出手指,向着李大虎的腰间一戳! 感受着手下的虚无感,李大虎心中猛然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忽然间腰间一痛,猛地痛呼出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捂着腰眼在地上打滚。 这一连串的出招只是在一瞬间发生,荣暮只觉得身侧的李大虎上一句还是嚣张异常,转瞬间便轰然倒地,痛苦呻吟。 顿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 看着这高大的李大虎犹若高楼崩塌般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呻吟,林若虚目光一闪,后退了几步。 腰是一个人的要害部位,被人用力一戳,伤害非浅,若是用力过大,更是极容易弄出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虽然林若虚刻意收了大半气力,但仍是让李大虎痛苦万分,估摸着半天是爬不起来了。 他转过身,凝视着发愣的荣暮,呵呵笑道:“现在打劫!你们两个,一人交出一片叶片,方可离去!” 林若虚的话顿时将荣暮惊醒,又惊又怒道:“林若虚!你是疯了吧?你打劫我们?” “哦?有何不可?”林若虚眯着眼睛笑道。 荣暮一时语塞。 确实啊! 有何不可? 自己都可以拦路打劫林若虚,为什么人家不能打劫自己!? …… 既然如此,那就战! 荣暮的父亲是狩猎队极有经验的猎户,听说是曾经生生打死过大虫,经验极其丰富。 自荣暮成为诡仙,荣暮父亲便时不时地教授给荣暮有关战斗方面的技巧,虽然时日不多,但荣暮天资聪颖,已然得了几分真昧。 他谨记父亲所言,善于动脑,冷静回想,第一时间便想清楚了原委。 林若虚明显是个擅长打架的主儿,知晓人身上的弱点,故而下手亦是尽量往弱点处打。 所以战斗的时候必须攻守得当,绝对不能露出破绽! 只要知晓这些,我并非没有可能战胜他! 想到这里,荣暮心头炙热起来,猛然发难,拳头一挥,便是向着林若虚肚子袭去。 林若虚早有准备,不退不避,回臂格挡,挡住了荣暮的冲拳。 几乎是同时,他矮身错过,抬起一脚,踢到了荣暮的裤裆之上。 嗷呜——! 荣暮尖锐的惊呼声乍然响起,充满了一种凄惨和痛楚,瞬间响彻了半个村子。 他双手捂住裤裆,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满地打滚,脸色煞白,疼得浑身冷汗。 看那架势,远比李大虎疼多了。 裆部,也是男人最致命的弱点,没有之一。 自小林若虚身子弱,又是孤儿,与村子里其他孩子们打架,便是如这般,不会与之缠斗,迅速攻击弱点,以求达到快速放倒对手的目的。 虽然看似无赖,但极为有效。 眨眼功夫,村子里的两位诡仙,竟是全数被林若虚放倒! 林若虚低头看着倒地哀嚎的两人,低头叹息道:“早让你们把东西交出来不就行了?” 他微微瞥过远方,看到那里一片空空,那族老不知何时竟是没了踪迹。 “呵……”他倏然间发出一声嗤笑,随后蹲下身子,从两人身上搜出叶片,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留下两位少年诡仙,在地上打滚哀嚎。 还有远处一直在望着这里动静的一群好事村民,呆呆地看着林若虚渐渐离去的背影。 顿时间村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唯有两人痛苦哀嚎的声音在这门口回荡。 老村长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任由两人嚎破了嗓子,也不见他推门出来。 “那个……”一个村民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半天都没有站起来的两人,问向身侧的村民:“这怎么办?” “怎么办?快上!” “那可是诡仙!难道你想让诡仙记恨上!?” 一众村民当即如梦初醒,大呼小叫,一拥而上,争吵表现着。 若是能够受到哪位诡仙的重用,日后在村子里可就好过多了。 …… “一株【七月瓣】有七枚叶片,算上这次本该属于我的两枚叶片,还有从另外两个诡仙那里抢来的两枚叶片……一共有十一枚叶片。” 土胚房里,林若虚仔细盘算着,将这些价值上百银子的细小叶片纳入布袋,随身装着。 抢夺那两个诡仙的【七月瓣】叶片,林若虚并不担心两人的长辈们过来寻麻烦。 很明显,无论是族老,还是老村长,都是漠视这种事情的发生。 毕竟在村里族老或许能帮你出头,但若是出了村子,可就没人能帮你了。 老村长显然是想让诡仙们意识到这个问题,懂得村子外的弱肉强食,这才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 族老们亦是觉得这种事情能让自家孙子有机可乘,这才顺水推舟……没想到,竟是让林若虚钻了空子。 也就是那两人养尊处优,极少与村子里的孩子打架,这才致使林若虚如此简单便放倒了二人。 林若虚记得,荣暮的父亲是村里狩猎队的老猎户,甚是擅长争斗,若是他所想不差,后面荣暮定然会受到父亲的严厉训练。 日后再想这么轻易地获胜,可能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现在我也无须出村,每日村里会送来新鲜的食物,如此下来,我的首要任务应当是修炼。” “有了这十一枚【七月瓣】叶片,我有信心可以达到阴体大成!” 第十三章 失踪 阴云漂浮过来,遮盖了月光。 一层阴云笼罩住长宁村。 更夫敲打着梆子,提示着人们已是深夜,同时亦是向村民们报告着村子里一切正常。 虽然村民们已然门户紧闭,但里面还有不少家灯火未熄。 在族老荣家,正房之中,灯火通明。 荣族老坐在上首,下面依次坐着荣家的几位族人。 正中央,则是站着有些佝偻着身子的荣暮。 不复白日里的意气风发,现在的他犹如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 荣暮气愤道:“林若虚他太过分了!他竟然把我们分到的仙草都给抢了,爷爷,你可得为我出口恶气!” “行了行了,今日的事情,我都看到了。”荣族老摇了摇头,冷冷说道:“明明是你们抢夺林若虚的仙草在先,若是抢到也就算了,结果竟然连那个小子都打不过,简直太丢我们荣家的脸面了。” 荣暮微微一呆,一时语塞,怎么也没想到村长门前的一幕竟是被爷爷看在眼里。 荣族老凝视着他,继续说道:“你父亲是村里面腿脚最好的猎户,若非他王族老跟老村长亲近,怎么也轮不到王大龙做狩猎队的队首。” “你眼下的目标不应该放在那个一闪即逝的林家子身上,没有家里的支持,就算从你们身上抢去了仙草,他一个孑然一身的穷小子也还是个穷小子,翻不起滔天巨浪。” “你的目标唯有李大虎。” 荣族老沉声说道:“你以为第一个阴体大成的人,只是会得到那株仙草?” “其实无论是我,还是李族老,都是心知肚明,老村长这是在寻找可以继承他衣钵的人。” “而你们中率先达到阴体大成之人,必然会被老村长看重,若无意外,这镇守村子的法器,还有老村长的一身诡仙秘法,都要尽数传给此人。” “那才是真正的大宝!” 荣暮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老村长此举竟是有着这种隐晦的含义。 “这也是为什么,爷爷让去与那壮硕的李大虎争,别看那李大虎身形壮硕,但头脑简单,反倒是李族老极难应付……我荣家是否能够借此崛起,完全就掌握在你的手上。” 荣暮浑身一震,感受着荣族老语气中的殷殷期待,顿时恢复了白日的意气风发,朗声道:“爷爷,我知道了。” 荣族老摇了摇头,说道:“光知道没用,你要奋发图强,林若虚他没有家里支持,就连打架都是野路子,这是注定是争不过你的,你接下来跟着你爹勤练拳脚,这场子迟早是会找回来的。”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勤奋修炼,争取早日阴体大成。” “是的!爷爷。”荣暮大声应和。 “至于被林家子抢走的那份仙草,你二叔听闻咱们家出了一位诡仙,很是高兴,托人带了一株仙草回来,专门供你修炼之用。” “一株仙草?”荣暮大吃一惊,他早就听说这东西异常昂贵,整个村子拼拼凑凑也才能买得起一株,二叔虽然在镇上工作,但也绝对是买不起这种东西的…… 好像看出了荣暮的困惑,荣族老沉着脸说道:“你二叔的事情你不必多问,你就当他死了就行......” 当他死了......荣暮感受到了爷爷语气中的怨气,当即便闭上了嘴巴,绝口不提二叔。 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 ...... 如此三天过去,这日林若虚方才结束修炼,正在细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村子里陡然响起了激烈的梆子声,扰乱了夕阳时整个村子的寂静。 林若虚微微皱眉,知晓这是村子示警,往往敲响如此激烈的示警声,意味着村子里出了大事。 上次敲响示警,还是在一年前,那时候村子里进了一只诡物,残忍屠戮了三个村民。 难道村子里又进了诡物? 念及于此,他神色凝重,安抚了下小姑娘,便是前往了村口。 当他来到村口时,四周已经到处都是手持火把的村民。 老村长与王大龙站在一起,神情严肃:“就在方才,王婆跟我说,她的孙女失踪了。” “什么?失踪?”众村民大吃一惊。 王婆是村西头的一个孤寡老人,儿子前些年遭诡物害死,媳妇受不了家里困苦,留下一个女儿便跑了。 老人小孩相依为命,幸而儿子留了一些积蓄,倒也算勉强过得下去。 “王婆,您确定您孙女是失踪?不是到哪家玩了么?”有村民忍不住问道。 王婆眼圈通红,显然刚刚哭过,哑声说道:“中午翠儿跟我说去河边洗衣物,结果眼看太阳快下山了都没回来......你说是不是河边出了诡物......” 话未说完,王婆语气哽咽,似乎又要哭了起来。 听闻此言,众村民齐齐变色,再也不继续问了。 河边,那可不在法器镇压的范畴。 可若是被诡物害了,一个下午,恐怕连骨头茬子都没了。 有些人打心底不愿意出村寻找,眼看快要入夜,乌漆嘛黑的,正是野兽出没最佳时期,况且夜晚怪事多,危险地很。 “待会我会带些人去河边看看,希望能够找到翠儿的下落。”老村长沉声说道。 “王大龙,今夜我不在村子里,虽然有法器镇压,难保会有不开眼的诡物进村子,今夜燃起火把,灯火通明,轮二十五人值守,一定要将村子看好了,别让诡物偷偷进了村子。” “是!”王大龙沉声说道。 老村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点了几位有着充足经验的猎户,目光扫视之下,落到林若虚身上微微一顿,旋即又喊了林若虚的名字。 林若虚并不害怕,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准确来说,有着太极玉可以趋吉避凶的警示,再加上逐渐强横的体魄,给了他充足的信心。 他听说有些诡物并不难对付,寻常猎户都能轻易应付,他现在有着远超过猎户的体魄,又有太极玉护身,想要找个诡物测试一下修炼成果。 “是!” 林若虚沉声回道。 待得老村长点齐人,便是从怀里抽出一叠符纸,一一给他们分发下去:“这次行动很危险,每个人带好我亲自画的护体符纸,只要这符纸存在,诡物无法近身。” 细细感受着分到自己手里阴气充沛的符纸,林若虚心里暗暗吃惊。 原来老村长也会画符? 第十四章 骇人缝隙 但是老村长可从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这一手画符的本事。 将繁杂的思绪甩掉,林若虚将符纸揣进怀里,随手拿过分发的砍刀,跟着众人出了村子。 夜晚的山路极难走,坑坑洼洼,惹得众人暗自叫苦。 老村长领在前头,始终沉着脸未置一言。 “该死......太黑了!” 私底下不知何人忍不住了,终于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河边。 河里波涛汹涌,河水湍急。 老村长高举火把,怒喝道:“大家分头找!” “好!” 一群人举着火把,在河边仔细寻找着线索。 其实在他们的心目中,翠儿已然是个必死的人,现在再冒险出村寻找,根本是无济于事。 他们根本不清楚为什么老村长依然要兴师动众出村寻找,往日这种情况都是安慰家属,准备后事了。 但既然老村长执意要寻找,便唯有应和出村了。 “周二哥!你往哪里走!?” 突然间,一个猎户的高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林若虚举头望去,只见一个猎户举着火把,神情呆滞,正僵硬地往前走着。 看到他的一瞬间,林若虚便是精神一禀。 敏锐地,他感受到了这猎户的不正常。 其他猎户也是露出怪异的脸色。 “老村长,这是怎么了?”一个猎户大声问道。 “这是迷魂妖!”老村长凝视着逐渐走进山林的猎户,跟了上去:“跟上去,翠儿可能就是被这东西迷住了,如果只是被这东西迷住了,翠儿应该还活着。” 听说要去跟踪诡物,一众猎户脸色僵硬,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跟了上去。 林若虚紧紧皱起眉头,望着一片漆黑的山林,心里泛起了一丝疑窦。 他可记得,这是上山的方向! 难道这“迷魂妖”要上山? 可是山顶那漆黑裂缝......念及此处,他的心里略微泛起一丝波澜。 太极玉没有传来警示,说明现在还是安全的,他暗暗对自己说,一旦太极玉示警,不管眼前什么场景,立马回去! 紧紧跟着被迷了的猎户,上了山,路过愈发熟悉的路径,诸多猎户亦是发现了这迷魂妖的目的。 “这是往山顶走?” “这迷魂妖往山顶走干什么?” “难道迷魂妖的老巢在山顶?” ...... 林若虚心脏砰砰直跳,不知为何,太极玉好似坏了一般,走了大半山路,竟是一点示警都没有。 这太不正常了! 往常就算是大白天上山,太极玉都要好几次示警,怎么到了晚上,反而安全了许多? 仿佛现在,整座山的诡物都躲着自己这批人一般。 是老村长震慑住了它们吗? 林若虚心中泛起了淡淡的困惑。 深夜的山林之中,薄雾微起,时不时响起渗人的野兽吼声。 霜白色的月光照入深山老林,山林深处是漆黑宛若巨口,伴着一众猎户踩碎草叶的沙沙声,更是有种令人不安的恐惧。 哪怕是紧紧跟在老村长,有人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脸色煞白,浑身惊颤。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众人的畏惧,老村长脚步放缓,沉声说道:“心正则诸邪不侵,深夜山林之中,莫要露怯,否则不止是诡物会欺你,就连你自己都会欺你。” “只要身着我给你们的符纸,诡物就发现不了你们。” 众猎户略微骚动,虽然依然没有祛除环绕周身的恐惧,但老村长此话明显让他们心安了不少。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山顶,驻足在那道山岩缝隙前。 一侧有高流瀑布,轰鸣震耳。 那个被迷魂的猎户正准备往裂缝中走,只见老村长忽然间两步并做一步大步迈出,冷哼一声。 突然间冷风袭来,林若虚隐隐感觉到天地间阴气一阵波动,倏然间一根草绳从虚空之中伸了下来,在那猎户的头顶那片空气一拉。 正准备往里走的猎户猛然一个踉跄,好似瞬息间没了力气般扑腾一下摊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反观那草绳好似拉着什么东西般,竟是被崩得笔直,草绳无比剧烈地左右摇摆,仿佛挂在上面的东西正努力挣扎,想要摆脱草绳的束缚一般。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突然间,一道凄厉的声音乍然响起。 “啊——” 这声音无比尖锐,仿佛带着诡异的力量,竟是让林若虚原本紧绷的心神突然分心。 “哼!!” 老村长倏然间冷哼出声,声音犹若煌煌正气的天威,将这诡异尖锐的声音彻底压下。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他面容冷硬,乍然出手,双手合一,那虚空中落下的草绳猛然一错,好似虚空中有着一双手抓着绳子的两头,狠狠用力,交错的草绳上被用力勒出了一个圆形,好似人的脖子正被这草绳狠狠勒住一般。 蓬!! 空气震荡,好似气球爆炸一般的巨响随之响起。 草绳迅速缩回虚空,消失不见。 感受着陡然间爆开来剧增的阴气,林若虚知晓,“迷魂妖”应该是被老村长杀了。 “老村长,那“迷魂妖”想要进这山岩缝隙中?是不是证明了翠儿就在这里面?”有人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 老村长凝视着山岩缝隙,没有说话。 漆黑的山岩缝隙仿佛怪物的巨口,在黑暗之中吞食一切。 林若虚忽然有些没来由地不安。 他想起了之前凑近这山岩缝隙,太极玉的强烈示警。 而现在,太极玉并没有示警! 这一路上太极玉太安静了,仿佛被某种存在彻底压制一般,竟是连一点示警都没有了。 是被压制?还是真的没有危险? 林若虚的半边脸映照在火光之下,显得阴晴变幻,表情明灭不定。 沉寂了片刻之后,老村长凝声说道:“你们在这里先等着,我且进去看看。” 众猎户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点了点头。 如此骇人恐怖的山岩缝隙,他们巴不得守在外面,鬼才愿意进去。 林若虚心中有些担忧,犹豫了一下,说道:“老村长,要不还是等天亮了再进去吧?” “事不宜迟,多耽搁一刻,翠儿便多一分危险。”老村长决然道。 林若虚不知道老村长为何对翠儿如此在意,但老村长一反常态的态度却是不由地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第十五章 极度危险!! 翠儿只是王婆的孙女,但是为什么值得老村长如此看重? 任由林若虚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其中的原委。 老村长不再多言,交代了几句,便是走进了山岩缝隙。 眼见着山岩缝隙中的火光逐渐消失,被一片黑暗吞噬,众人就地盘膝坐下,仍然警惕地守卫着四周。 不知等了多久,众人只觉一股疲意袭来,强打着精神关注着四周。 “吴狗子,有没有带水?我渴得很。” 一人突然开口朝着身侧的一个猎户喊了句,可那吴狗子像是聋子没听见般,坐着没动。 “吴狗子!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 那人伸手推了推,手掌处森然而僵硬的冷感令他打了个哆嗦,瞬间一机灵。 待他瞪眼一看时,顿时大惊失色。 那是一具失去体温,已然僵硬的尸体! “啊!!!死人!!” 那人嘴唇打着哆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尖叫出声。 这深夜中陡然暴起的尖叫声惊得众人心头一颤,顿时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猛然扭头,目光齐齐地落到了吴狗子身上。 一个猎户壮起胆子走了上去,准备查探一下,可当那火光照亮了吴狗子的面容,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借助那掉在地上的火把,众人这才看清,吴狗子的死状透着一股子邪门,明明才在这里坐下没多久,但吴狗子身上却已经出现了诸多犹若黑点般的尸斑,像是死了很久的模样。 最恐怖的是,他的脸上生硬地咧开嘴角,微笑地看着前方。 那笑容僵住不动,看的人浑身汗毛绽放,毫无喜感,反而像是嘴巴被人硬扯向耳根般,透露着一股子令人生寒的绝望。 这死状! 嘶…… 众人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算是林若虚,初看之下,也是不由地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后背尾椎骨直冲人天灵盖! 方才还是好好的活人,只是在这坐一会儿,就是个死去多时已然僵硬的死人!? 实在是太荒诞了! “这边也有一个!” 突然间,又有人惊呼出声。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又是一个猎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对耳边的骚乱充耳不闻一般。 “诡……诡物!” 有人浑身打颤,额头满是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 “安静!老村长不在了,但是我们这里还有一位诡仙!”一个猎户壮着胆子说道。 听闻此言,众人齐刷刷地转目,望向了一脸错愕的林若虚。 虽然心知林家子方才成为诡仙没有多久,还不成气候,但他们心中还是带着一丝希冀,希望这位诡仙能够出手,将暗中害人的诡物给揪出来。 “我……”感受着众人希冀的目光,林若虚苦着脸,也不忍心说什么丧士气的话,只是问道:“我们身上有老村长给的符纸,为什么这两个猎户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林若虚此言提醒了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称是。 不知为何,纵然两个猎户死在面前,太极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危险? 不可能啊! 既然诡物环伺,太极玉应该早就有所反应了。 但这一路上,都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这山上,比村子里还要安全般。 难道太极玉坏了? 林若虚心里有些迟疑。 有人壮起胆子在两具尸身上摸了摸,最后摸出了两张老村长的符纸。 不出林若虚所料,阴气被彻底用尽,符文也已经被磨灭地近乎消失一般。 果然是诡物! 林若虚心底一沉。 可是这诡物是怎么杀人的!? 明明方才那么多猎户警戒四周,这诡物又是如何绕过格外警惕的猎户们,杀了那两个人? 或者说,这两人有着相同的共性? 正是因为共性相同,这才被诡物选中? 林若虚心绪飞转,皱着眉头,仔细分析着。 林若虚不说话,周围众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着,只是站在一起围成一圈,高度警惕地打量着各自的方向。 黑夜平静。 整个山顶万籁寂静,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死寂之中。 安静到能够听到山中冷风,呼呼地吹着。 夜色静谧。 凄凉如水。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忽然间,一个猎户没来由地打了个哈欠。 正是这个哈欠,林若虚脑袋中的一点陡然放大。 他想起了方才忽然泛起的那股倦意。 亦是想起了那两具尸体脸上挂着的怪异笑容。 细密的薄汗从额头沁出,一道隐隐地猜想陡然生出。 “不能睡觉!” 他骤然低吼出声。 众人齐齐一震,原本已有的一丝睡意被林若虚彻底骇去。 “这诡物在梦中杀人。” 林若虚面沉如水,冷声说道:“他们两个并非是没有挣扎,他们是在梦里挣扎,所以你们都感受不到。”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诡物,但既然是梦中杀人,我们只要强打精神,保持不睡便是了。” 众人听闻此言,面露喜色。 若是真如林家子所说,克制方法也是极简单的。 他们望向林若虚时,眼神中已然带着几分感激与亲近。 “这是梦魇。” 幽冷而寂寥的声音倏然间从远方传来。 这熟悉的声音…… 众人纷纷望向裂缝之中,便见不知何时,一道火光从里面亮了起来,在逐渐靠近。 众人纷纷大喜,连忙走了过去。 火光逐渐靠近,行到跟前时,果然是老村长举着火把走了出来。 他的身形有些狼狈,脸上染着些许灰尘,背着昏迷不醒的翠儿,出了山岩裂缝,将翠儿交给身强体壮的猎户们,便是狠狠地咳嗽了几下。 “幸而去的早,从那群迷魂妖手上救下了翠儿,若是再晚一刻,翠儿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老村长胸口上下起伏,充满侥幸地解释着。 “翠儿可真是好运气啊!” “就是就是!” “从诡物手底下活着逃脱,翠儿这个经历可以吹一辈子了。” …… 众人纷纷称是,七嘴八舌地说着。 老村长回归,让众人高高悬起的心放了下来,甚至有些人已经有闲心开起了玩笑。 “若虚很好。”老村长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到了僵直站在原地的林若虚身上,笑呵呵道:“能够通过现象分析诡物的特点,这很好,真不愧是村子里的诡仙。” 众人纷纷称是。 林若虚面容僵硬,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还是老村长教得好。” 老村长哈哈大笑,便不再关注林若虚。 林若虚驻在原地,双脚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根本无法移动分毫,眼睛死死地盯着谈笑风生的老村长。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挂着太极玉。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里一股子炙热。 极度危险!! 第十六章 惊! 自从老村长出现,太极玉就首次表现出了极大的反应。 这一路上沉寂宛若死物,让他几乎以为太极玉是不是坏了。 可当此物真正出现反应,他的脊背不由地一阵冰凉。 为什么老村长一出来,就变得无比危险? 老村长究竟在山岩缝隙之中看到了什么? 这危险究竟出自哪里? 是老村长身上有东西给自己这种感觉,还是……根本就是老村长传来的危险? …… 林若虚神色阴晴变幻,犹豫不定。 众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纷纷有一嘴没一嘴地与老村长言语着。 “梦魇这种诡物并不用害怕,虽然可以在梦中杀人,但只要回到村子,有着法器镇压,梦魇便进不了村子。” 老村长低低笑了一声,安抚着众人的心绪。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看着老村长的一举一动,林若虚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敏锐地感觉老村长话多了许多……平日里说一不二,可没这么多话。 这种感觉,就感觉变了一个人一样……等等! 念头陡然划过,他的心脏不可抑制地怦怦跳动起来。 是山岩缝隙里的东西吗? 竟然可以攀附在老村长身上? 老村长修为那么高,也解决不掉那东西吗? 可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 混乱的思绪纷纷从脑海中生出,弄得他好像生了癔症般头晕脑胀。 “若虚!”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林若虚懵然回首,猛然看到了老村长温润关心的苍老面庞,关切地盯着自己:“想什么呢?” 太极玉疯狂示警ing…… 林若虚强撑着身子没有一屁股栽在地上,面容僵成一块,勉强挤出了一缕笑容。 “想到方才那只诡物……好险我也被它拉进了梦中。” “怕甚,不过是一个鬼阶的诡物罢了。”老村长语气中充斥着对梦魇这种诡物的不屑。 一侧的林若虚却是听得脑门直冒冷汗,心中蓦然一凉。 他可记得老村长对待诡物无不格外谨慎,就连那些被诡物害死的人,也要自己亲自过手处理之后,百般确定没有危险才会交予亲属。 万不会说出这种轻浮的话语。 所以,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老村长了吗? 那究竟是谁? 那山岩缝隙之中的存在吗? 是了! 前几日老村长说在山上感应到一股恐怖存在……是不是就是这个? 能让老村长都称之为恐怖的存在…… 那老村长呢? 死了么? “我们回去了!” 老村长招呼了一声,便是领着众人下山。 一路上林若虚浑浑噩噩,好似丢了魂一般,满脑子都是纷杂的思绪。 他想起了一路上的顺畅无阻,一只诡物都没出现,这本身就不正常。 好似有人在暗中将阻路的诡物驱走,任由自己一行人登上山顶,走到山岩缝隙前,然后再引老村长走进山岩缝隙……这是恐怖存在的一步棋吗? 可是它为什么那么笃定老村长会为了翠儿只身涉险? 还是说,它同样知道,为什么老村长那么看重翠儿? 老村长身遭笼罩着一团神秘的迷雾,让林若虚不由地心生胆惧! 回到村子里时,一缕金光悬挂在天边,已是一片蒙蒙亮的时候。 王大龙带着一队村民正在村子里仔细巡逻,身为狩猎队队首,他彻夜未眠,坚守职责。 幸而一晚上并无异常。 看到老村长领着众人回村,王大龙心里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不只是因为自己坚守住了村子,更是担忧于老村长等人的安全回归。 毕竟山上一到夜晚,那危险可是成倍地增加,就算是最熟练的猎户,哪怕带着厚厚一沓符纸,也不敢在山上过夜。 听说翠儿被诡物迷着,只是昏迷不醒,王大龙亦是露出了愕然之色。 显然对翠儿能够活着,也是大为意外。 一众猎户精神奕奕,七嘴八舌地与王大龙言语着一路上的古怪见闻,言语之中对老村长有着近乎崇拜的敬仰。 林若虚困得不行,便是自顾自回了家,倒床便睡。 虽然一路上太极玉一直在剧烈示警,但显然依附在老村长身上的恐怖存在并不准备害人,故而迟迟没有下手。 浑浑噩噩地走了一路,他也是想开了,连老村长都不是这恐怖存在的对手,被夺了躯体,自己难不成还想翻起什么浪花么? 若是对方想要害人,自己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就直接死了。 屋内温暖,再加上一夜未睡,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天,是昏沉的。 厚重的乌云遮掩了整片天空,风雨欲来,整个世界都为之阴沉昏暗。 老村长将整个村子的人尽数屠戮,一个个脑袋整齐堆叠在村口,形成了一个骇人硕大的京观。 鲜血犹如倒在纸上的水,缓缓晕开,极大一摊。 那一个个脑袋上眼睛圆瞪,虽然已是无神,但脸上却僵持着死前的面容……那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恐惧,好似这恐惧出乎意料。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生机。 满地绝望! 老村长站在京观前,漠然地看着这一摊脑袋,手上持着染满鲜血的刀刃,鲜血沿着刀锋缓缓滴落在地,形成一小滩血泊。 倏然间,老村长抬起了头,望向了自己。 那眼中一片漆黑,没有眼白,好似从地下十八层爬出的恶鬼,带着一股子的冷漠陌生。 …… “啊!” 林若虚陡然凄厉尖叫,吓得拼命挣扎,濒死般的恐惧袭遍周身。 随即睁开眼,自己正躺在床上! 小姑娘趴在门边,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 “原来是梦。” 林若虚满头冷汗,轻轻吐气,心有余悸。 还好只是做梦,那样子的老村长实在是太可怕了。 想到梦境中老村长的模样,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他顾不得安抚惊恐的小姑娘,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 可老村长现在已经被那可怕存在占据了身体……这长宁村太危险了! 必须离开! 逃去镇上! 镇上有道观镇压,肯定比村里安全! 但是越过上百里荒地,孤身前往镇上……就算有太极玉,也实在是太危险了! 往日村里人前往镇子,都是老村长白日里领路前往,可老村长现在已然不可靠……唯有靠自己了。 我虽然是诡仙,但修炼时日太短,阴体都没大成,肯定是无法独自离开村子的。 正当林若虚细细思索着,忽然间一道尖叫声惊破了村子里的祥和宁静。 “啊——!” 第十七章 命案 “这……” 林若虚翻身而起,夺路而出,直奔门外。 他一路沿着传来凄厉尖叫的方向径直跑去。 村民们亦是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出,向着那里跑去。 片刻功夫,林若虚便听到远远地传来了阵阵惊呼,紧接着,就是凄厉的尖叫与哭嚎。 听到这动静,他心中猛地一沉,脚步又是快了几分。 穿过几条巷子,远远地,林若虚便看到一处破院外围满了男女老少,尽皆是面色恐惧,神色慌张。 这院子……林若虚在脑海里尽力搜索着记忆,想起了这是村里一对老人的院子。 老人膝下有个儿子,但儿子在镇上讨生活,时不时寄点钱回来,日子过得还算踏实。 林若虚的走入一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不由地让开一条走道,让他走了进去。 他大步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场景,倏然间瞳孔骤缩。 只见原本空荡荡院内朝着大门摆放着两把朱红太师椅,两个人正正经经地端坐在椅子上,身着素衣,全身僵硬。 最为恐怖的是,脖子上平切出一道碗口粗血肉模糊的伤口,在那其上的脑袋,竟是不翼而飞! 这种诡异凄惨的场景,让林若虚不寒而栗。 本能地,他想到了附身在老村长身上的可怕存在。 村子里许久都未出事,很少有大事发生。 但最近不知为何,要命的事情一件件地发生。 这可怕存在,也才刚刚附身,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是他做的吗? “这是刘老一家吗?” “这连头都没有……鬼知道是不是刘老。” “这都咋回事?怎么突然出了这种事情,是村子里进了诡物吗?” …… 众人议论纷纷,恐惧之色溢于言表。 对于诡物的恐惧深入人心,致使村民们人心惶惶。 “咦?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烟火味?”有人忽然开口说道。 这一句话突然点醒了林若虚,他蓦然转头,看到院子的一侧,那厨房之中,有着丝丝烟气缭绕飘出。 有人? 林若虚心中一沉,径直走入院子,推开厨房的房门。 灶火燃烧,蒸汽缭绕。 仔细寻探了一下,厨房里四下并无人躲着。 四下无人,但灶火却旺盛生着。 他瞪着眼睛,望向那灶火上架着的蒸笼。 蒸笼之上,炙热的蒸汽缓缓升起。 隐约可以闻到空气中甜腻扑鼻的肉香味。 寒意自心底悄然泛起,鸡皮疙瘩自脚底直蹿脑仁。 感受着太极玉并没有传来异动,他一咬牙,迈步向前,伸手将蒸笼揭开。 然而转瞬,他惊呼出声,手上的盖子猛地脱手而出,脚下不由地被骇退了几步。 听闻声音的胆大村民挤了进来,看到蒸笼里的东西,顿时尖叫出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去。 只见在那蒸笼之中,端正地摆放着两个苍老面容的脑袋。 在蒸汽的蒸煮下,那皮肉浮肿开来,勉强可以看清其原本的样貌。他们瞪大眼睛,齐齐地望着门口,嘴角勾勒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蒸汽轰然而起,遮掩了众人的视线。 模糊之中,林若虚感觉那嘴角的怪异笑容微微动了一下,好似笑得更加怪异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眼前的一幕,却依旧将他骇得通体冰凉。 胸前的太极玉倏然发热! 有危险! 他哪儿还敢在这停留,转身就往外面跑,然而却一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身影。 “慌什么慌!你是村子里的诡仙,你跑了,放着村里人怎么办!”老村长皱着眉头训斥道。 感受到灼热无比的太极玉,林若虚低着头不敢说话。 他怀疑太极玉是针对老村长身上的可怕存在示警,但是他没有证据。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猜测。 在村民们的眼里,老村长还是那个守护村子解决诡物的老村长,并无异常。 然而林若虚并不相信。 相比起老村长,他更相信太极玉的示警。 因为太极玉,他才能活到现在。 而现在,太极玉频繁针对老村长示警,这绝对有问题。 如果按照他的猜测,原本的老村长已经死了,山岩缝隙中的可怕存在占据了老村长的身体。 很明显,这可怕存在还在尽力伪装老村长的模样。 可是它到底是想干什么? 老村长瞥过那不断冒着蒸汽的蒸笼,眼皮猛地一跳,旋即恢复了正常。 他沉着脸,对林若虚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林若虚点了点头,飞也似得跑了出去。 王大龙正安排人手驱散着村民,眼见林若虚脸色难看地跑出来,大步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林家子,里面什么情况?” 闻着飘荡在空气中的肉香,林若虚只觉腹内一片翻滚,几欲作呕,唯有白着脸摇了摇头。 差不多一刻钟时间,老村长走了出来,脸色亦是格外难看。 王大龙小跑过去,便听老村长叹了口气,说道:“把族老们都请过来吧,村里要出大事了!” …… 一个时辰后,老村长的院子中,摆满了椅子,村子里大大小小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被请了过来。 老村长脸色阴沉,隐隐间压制着怒火,红润的老脸褶皱层叠,微微抖动。 有些老人们早早便听说了发生在村子里的命案,面容凝重,现场一片死寂,竟是没有一人说话,尽数凝视着老村长,安静等着老村长开口说话。 整个村子仿佛被一团诡谲阴霾的阴云所笼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感觉人数齐了,老村长微微点了点头,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震惊众人。 “诡物,进村了。” 第十八章 老村长离村 听闻此言,众多长者齐刷刷地半张着嘴巴,内心的恐惧跃然脸上。 无论村民们怎么传,只要老村长不放出话来,这长宁村就不会乱。 而老村长竟然亲口承认村子里进了诡物,足以证明这件事的重要性。 尤记得上次村里进了一只诡物,残忍害死了三个村民,随后老村长出面,将之彻底打杀掉了……那时,可没有这般郑重其事。 隐隐地,一众族老们心里泛起了一丝忐忑。 “这次进村的诡物很不一般。”老村长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法器并没有感应到这只诡物的踪迹,准确来说,这只诡物很特殊,它能够遮掩自己的踪迹!” “老村长你一定有办法将它揪出来的吧?”众人面露恐惧,希冀地望着老村长。 老村长神色始终紧绷,环视众人道:“办法是有的,但是我需要去镇上准备一些东西,就算是腿脚再快,今晚也是回不来了。” 今晚回不来...... 其他人浑身一震,若是老村长不在,今天晚上那只诡物若是现身大开杀戒,可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制住这只诡物了。 可是这诡物诡异地很,就连村长都对此大言特殊,若是放任了它,不知还有多少村民要遭到折磨而死。 看出了一众村民心中得踌躇,老村长沉声说道:“我离开之前,会给你们每人发一张符纸,只要这符纸上阴气尚存,可保你们一命。” “唯今之计,唯有如此。镇上距离村里足有上百里的脚程,这一来一回,起码要一整天的功夫,无论如何,都需要你们捱过这一夜。” “我会教给三位年轻诡仙一门打鬼术,若是那诡物现身,多少还是可以挡一挡得。” 一众村民始终犹豫,约莫片刻,有人心中一狠,倏然抬头说道:“老村长,便由你所言吧!” 此人一经发话,一众族老好似找到了主心骨般,亦是齐齐点头称是。 ...... 送走了村中族老,老村长便让人喊来了三位年轻诡仙。 三人方一落座,老村长便阴沉着脸径直说道:“村中出了大变,我需要出村准备一些东西,今夜村中定然不安宁,我这里教你们一门打鬼术,以便应对晚上现身害人的诡物。” 三人浑身一震,顿时眼冒精光。 总所周知,老村长有许多神秘神奇的术,但一直没有表现出要传授给三位诡仙的打算,若非事态紧急,也绝不会将这门打鬼术传授给自己。 只见老村长在正屋中央站立,双腿缓缓跨开,气力鼓荡开来,好似浩荡河水奔流不息,右脚倏然间踢出。 一道凄厉的尖啸声乍然响起,拖着层层叠叠的残影,伴随着阵阵空爆的气相,大片白色雾气在他的右脚上倏然炸开。 感受到隐隐约约从右脚上四散开来的阴气,三人的脸色齐齐变色。 “这门打鬼术,叫“魁星踢斗”。”老村长原地站立,缓缓安抚气血,郑重说道:“这是阴体大成才可以施展出来的打鬼术,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若是聚集全身的气血,施展起来比较勉强,但多少还是可以施展一次。” “以阴气锻肉身,成就阴体,便是将你们从人转变为“诡物”。” “而此术,则是压榨出你们肉身中的阴气,让阴气随着气血奔涌而出,用以杀灭诡物。” “以你们目前的阴体程度,若是施展,极有可能要卧床好些日子才可以恢复如常。” “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施展开来。” 听到老村长的严肃忠告,三人一脸肃然。 如老村长所说,那此术一经施展,若是没有将诡物灭杀,可就毫无反抗之力了。 “今夜,村子由你们来守。”老村长一再交代,犹豫了一下道:“你们是村子里的希望,记得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万不可以身犯险。” ...... 从村长家回来,坐在蒲团上打坐,林若虚心中有些犹豫。 老村长今晚不在村子,今晚正是自己逃离村子远离老村长的最佳时期! 两位老人的凄惨死相至今还历历在目,那寥寥升起的雾气,那僵坐的身影......一切仿佛做梦。 这该死的诡物,谁要对付谁去对付! 反正他是万万不会对付的。 为了一群人心冷漠的村民而去舍身忘死,不值得。 可村里有诡物,村外同样有诡物,若是想要逃离村子,光靠太极玉是不行的,还要有护身符纸! 他不由地想到了老村长,犹记得昨晚他给村民们分发符纸时,可是拿出厚厚一沓符纸,如今老村长又不在家,是不是可以去他家搜一下?看看能不能搜出这些保命的东西? 这念头一动,便是不可抑制地疯涨开来,林若虚只觉气血上涌,灌如脑袋,一阵阵地浑身发热。 他十分笃定老村长有怪异,虽然不知道老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本能地,他想离开长宁村。 老村长说这诡物有异,可以躲避法器的检查,本能地,他觉得老村长在撒谎。 这进一步加大了他对老村长的疑心。 说是法器无法查探到这诡物,倒不如说老村长被那可怕存在夺了肉身,已然不是原来那个老村长,那可怕存在暂时无法驱动法器罢了。 若是让他能够驱动法器,自己离开村子就更加困难了。 而今晚只要取到老村长的那沓符纸,他定然就可以穿越百里的距离,抵达镇上,彻底摆脱这长宁村! 他心中犹豫,端坐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干了! ....... 是夜, 又是一片阴沉宛若墨汁般的深夜,穹顶之上星斑点点。 为了不引起村民们恐慌,老村长出村的事情并没有告知村民们,就连老村长离开,也都是偷偷溜走的。 老村长亲笔绘制的符纸发放到了每个人手上。 白天村子里发生了诡物害人的事情,黄昏时老村长的符纸就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不由地,村民们心中踏实了许多。 他们笃定老村长定然是在等待那诡物现身再次害人的时刻,一旦诡物现身,老村长定然就如若天神降临,将诡物彻底打杀。 第十九章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大龙提前获悉了老村长今夜不在村里的消息,早早便安排了人手,亲自在村子里巡逻了起来。 当然,那些身强力壮的猎户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以为老村长在守株待兔,等待那诡物露出蛛丝马迹。 入夜后的长宁村,格外平静,死寂。 除了那时而响起的一两声犬吠,野猫发情的诡异叫声,在这冰凉的夜里,更是平添了几分阴森。 整个村子灯火熄灭,门窗紧闭,村民们已然睡下。 陡然间,远处一道犬吠剧烈响了起来,随后便听到有人从门口路过,伴随着夜巡猎户们的低骂抱怨声。 待得这脚步声彻底消失,林若虚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瞥了眼小姑娘的房间,见到那里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动静,便是悄悄摸摸地走出了门。 山中的夜极黑,伸手不见五指,幸而今日月相不错,清晖般的月光洒落下来,仿若将这山中小村染上了一层素裹。 也是幸而一路上无狗,否则他可无法保证自己可以躲过狗灵敏的感知。 虽然时刻注意着猎户们的值守,但幸而老村长的家并不远,一炷香时间便到了老村长门外。 他左右四顾了一会儿,借着白日里寻觅的方向,向着一处隐藏在院角的黑暗处摸去。 这里有一处碎石砖,虽然长满了青苔,但确是一个很好的借力蹬脚的地方。 他踩在上面正准备往上扒,突然间,他的动作僵住了,他好似听到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 感受着太极玉没有变化,他心情稍安,轻轻地蹲了下来,眯着眼睛向那边望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道身影缓缓沿着墙角窜了出来,左右四顾,小心翼翼地摸到了老村长的门前。 来人身材瘦小,贼眉鼠眼,唇上还蓄着一对八字胡……这是徐老鼠!? 这人竟然还活着? 林若虚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 徐老鼠是村里人给他送的外号,本名早就忘了,此人既不是庄稼汉,也不是猎户,从事得则是掘人祖坟的买卖,前些年干得那些荒唐事被村里人发现之后,被事主打个半死,又被赶出了村。 本以为被赶出村子,徐老鼠就死定了,没想到这家伙倒是有本事,活到现在,甚至还能绕过森严的巡查,摸到老村长的门前。 而旋即,林若虚就又皱起了眉头。 很明显,这徐老鼠是想干什么,为什么进了村直奔老村长门口? 只见徐老鼠左右扫视,确认安全之后,站在门前熟练地捣鼓了片刻,便是将门上的锁捣鼓开了。 看徐老鼠这贼眉鼠眼的模样,林若虚绝不相信这家伙是想给老村长送温暖。 只是他心中还有疑虑,为什么徐老鼠敢撬老村长家的门? 这家伙肯定是知道老村长身份的! 看他这动作,显然十分笃定老村长今晚不在家! 但是为什么,他会知道老村长不在家? 要知道族老们为了防止村民恐慌,可是严防死守,根本没有向村民们泄露老村长不在村子里的事实。 难道是哪个族老泄露的? 林若虚眼中精芒一闪而过,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村子里另外两个诡仙的身影。 因为觊觎老村长的诡仙奇术,所以让徐老鼠来偷? 毕竟老村长的那些东西,对普通人意义不大,但对于诡仙来说,却是无价之宝! 徐老鼠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走进了院内。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选择尾随进去,而是垫着脚站起身子,伸着脖子好不容易朝里面探头望去。 只见徐老鼠紧张地打量着左右,并没有注意到趴在院墙上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林若虚,确定四周安全后,从怀里摸出一根蜡烛,小心翼翼地点燃。 瞬间,昏黄的烛光亮了起来,照亮了徐老鼠的周遭。 持着这支蜡烛,徐老鼠直奔正房。 林若虚一直趴在院墙上,眼睁睁看着徐老鼠破开门锁钻了进去,并没有起身跟上。 隔着窗户纸,他可以看到蜡烛照得正厅一片通明,虽然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在干什么,借助那窗户纸上漆黑身影的匆忙动作,他本能地觉徐老鼠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东西? 自然是找老村长的东西! 林若虚此刻已经几乎可以肯定,李荣两家,定然是有一家是站在徐老鼠身后的,指使着此人行事! 可是……是哪一家? “咦?” 就在他低头细细思索的时候,突然注意到原本窗户纸上印照出的匆忙身影陡然身形一震,竟是倏然间停了下来。 如此奇怪的变化,让林若虚心头猛地一震。 只见徐老鼠缓缓站直,坐在了窗户边,一动不动。 安静,平静。 本能地,林若虚察觉到了几分诡异。 好似心中压着重石,他趴在院墙上,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恐惧的时刻异常揪心,精神的高度紧张从某种程度上混淆了时间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一刻钟,亦或者是一个时辰,那印照着整个屋子里的烛光突然熄灭。 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股子全身汗毛微张吐露出细细薄汗的恐惧冰凉,亦是将林若虚心中的那股子信念压灭。 虽然太极玉并没有传来示警,但他再也不敢擅闯老村长的屋子。 虽然不知道徐老鼠经历了什么,但那种森然的恐惧,是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黑夜平静。 整个村子万籁寂静,仿佛陷入了诡异沉静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忽然,原本熄灭了烛火陡然光明晃动,漆黑,幽深的屋子里再次亮起了烛光。 透过窗户纸,林若虚看到屋里坐着一个人影。 人影坐着一动不动。 正是之前徐老鼠的身影! 但在燃灯之后,徐老鼠却动了! 他缓缓起身,走了过去,推开了正厅的大门。 明亮的烛光洒满遍地。 那摇曳的烛光,亦是将这人的面容映照得无比清晰。 只是一眼,林若虚一下子双目瞪圆,面容惊惧。 若非突然反应过来事先捂住了嘴,只怕他就要惊呼出声。 但此刻,他的心中确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这些,最终化为了心中的一道惊慌呻吟。 “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二十章 耗子精 若说徐老鼠是村里人对他的蔑称,那现在,这徐老鼠可就真的仿若一只耗子精般。 也不知在正厅里经历了什么,原本精瘦的面容异常干瘪,皮肤好像脱水般黑硬,眼中闪烁着猩红嗜血的光芒,活像一只饿得发狂的耗子精。 当林若虚看到这张神似耗子精般的面容时,面容猛然一变。 他心中已然知晓,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徐老鼠已经死了。 站在老村长正厅门口的徐老鼠已然不能称之为人,更加类似于诡物的存在。 虽然不知正厅里被老村长布置了什么后手,但现在想来,林若虚都是后怕得紧。 若非正巧碰到了徐老鼠,让徐老鼠替自己趟了这波雷,恐怕自己就真的栽到里面了。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老村长竟会在自家正厅布置这等诡异的术法。 如此说来,老村长的屋子不可擅闯了。 鬼知道那老村长还有没有布其他后手。 身上有着太极玉是不假,可太极玉只能提前示警,完全不能阻挡老村长的怪异术法。 就连徐老鼠这个常年与**打交道经验老道的土夫子,连一声惨叫都没喊出,就糟了老村长的后手。 自己算是几斤几两? 眼瞅着此行已然夭折,林若虚心中暗暗叹息。 今夜正是老村长不在村里的极佳时刻,若是今夜不乘机离开,以后可能再无这般好的机会了。 可没有老村长的那沓符纸护身,林若虚自认自己是无法活着抵达镇上的。 徐老鼠持着蜡烛走了出来,那滚烫的烛油沿着蜡烛边流了下来,滚烫的烛油流上他黑硬的皮肤上,在这异常寂静的夜中,发出滋滋的刺耳声。 而他始终面无表情,仿若未觉。 见此情景,林若虚不由地心中一寒。 他死死盯着徐老鼠,突然间发现徐老鼠背后斜跨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那包裹半开着,一本青皮书半露出来。 林若虚眼睛陡然一亮,灿若星辰,心脏砰砰作响。 他忽然想到了徐老鼠此行的目的,难道这就是老村长的神秘术法? 那包裹是那么鼓,应当塞满了老村长的术法典籍! 甚至还有着老村长的那沓符纸!! 在他恋恋不舍的目光下,随着徐老鼠的移动,那青皮书不堪重负,从那包裹中抖落在地。 哐当一声! 青皮书落地,声音异常响亮。 徐老鼠仿若没有听到般,面无表情地推门而出,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一刻...... 两刻...... 三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林若虚并没有冒然露头,足足等了许久,这才从黑暗中探出身子。 徐老鼠走时并没有关院门,林若虚便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把那本徐老鼠遗落的青皮书塞进了怀里,正准备离开,太极玉却倏然转热。 林若虚心中一跳,举头一望,顿时间吓得浑身一颤。 只见在西墙的院墙之上,徐老鼠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在院墙上露出了半个身子,躯体僵直,在素裹的月光下,犹若地狱恶鬼,看得人寒气汹涌,心胆俱颤. 那对冰冷疯狂的眸光凝视着林若虚,透着一股疯狂的嗜血与邪异。 一股阴寒冰冷从后背倏然间升起,瞬间流淌全身。 被这股阴寒包裹,他只觉身体好似不属于自己一般,竟是完全使唤不得。 他就好像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徐老鼠宰割。 徐老鼠缓缓张嘴,从那嗓子眼中发出的,却是“咔咔咔”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冰冷,无情。 这刺耳声音传入耳中,林若虚只感觉自己如坠冰窟,那感觉冷得吓人,绝望地濒死感传透全身...... 原来......徐老鼠一直都没离开。 它是发现我了吗? 什么时候发现的? 徐老鼠身形僵硬地从院墙上跳了下来,然后缓缓走了过来。 随着它越发靠近,林若虚感觉到身体温度正在急剧降低,呼吸也愈发困难起来。 这是一种煎熬。 他想起了老村长的话,有些诡物以折磨人类直至死亡为乐,很明显徐老鼠所化身的诡物就是此类。 等待自己如何惨死的煎熬,想来绝不会比白天那两个无头老人的死法好多少。 太极玉感应到了危险的逐步靠近,正散发出愈发灼热的温度。 可惜,太极玉无法救命! 等等! 救命!? 林若虚心头猛地一跳,终于想到了一直放在怀里的符纸。 这是老村长给村里人发放的符纸。 只是不知老村长被可怕存在附体,这符纸究竟有没有用。 他心头有些忐忑。 但危险逐步靠近,已然让他顾不得其他。 一步,两步,三步...... 徐老鼠缓缓靠近。 林若虚几乎快要与这恐怖的诡物脸贴脸。 浓郁的阴气犹若一根根牛毛般的细针,刺得他皮肤生疼。 就在这时—— 犹若寒冬之中陡然燃起了一团火焰。 胸口突然传出一股子温暖,瞬间在他的身上游荡了一圈。 阴森的冰冷被彻底驱散,随之而来的是手脚感知的回归。 “就是现在!!” 他的心中陡然大呼出声,于此同时,他使出了吃奶地劲儿,一拳头陡然挥出,狠狠砸在了徐老鼠的脸上。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徐老鼠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被林若虚狠狠一拳打在了脸上,身体不稳,一下子倒在地上。 而紧跟着,林若虚便是头都不回地转身就跑。 这里太恐怖了! 恐怖地让人颤栗。 尤其是发现老村长被可怕存在附体之后,这个村子已然成了诡物肆虐的死地! 他要离开村子!! 刻不容缓! 他跑得极快,又熟悉村里小路,很快便没了踪迹。 约莫片刻,徐老鼠缓缓站了起来。 他的一只眼睛被打得向内凹陷,形成一个拳印凹槽,猩红的眼珠子也被打爆,眼眶之中一片漆黑,却不见任何血液流出。 诡异地可怕。 它面无表情,唯有的一只猩红眼睛凝视着林若虚离去的方向,那眼中的猩红时而明亮时而暗淡,好似在犹豫着什么。 少顷,它猛然转过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那身影浸入黑暗,犹若滴入墨水的彩色,迅速被黑暗吞噬。 恢复了这凄冷死寂的夜。 黑暗之中,再次响起了几道嘶声犬吠。 只是这犬吠刚刚出口,立即便被压回嗓子,只剩下几只瘦狗瑟瑟发抖。 第二十一章 人皮鼓 “呼呼......” 林若虚靠在一户院墙外,剧烈的喘息着。 望着一片漆黑的村中小路,他的心中充斥着浓厚的恐惧。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自己就死在徐老鼠的手上。 又一次被符纸救了一命! 他深深意识到符纸的重要性,这东西完全就是一条命。 若是没有老村长的那沓符纸,他是万万没有可能安全抵达镇上。 然而那沓符纸,却是极有可能在徐老鼠的包袱里。 想到那犹如耗子精般的阴森面孔,林若虚不由地脊背发凉。 “呱呱!” 蓦然间,乌鸦猛地嘶鸣出声,仿佛破锣一般。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地他猛地一跳,抬起头正准备怒骂出口,便是陡然间一道冲破云霄的鼓声响了起来。 按理说,鼓声应当是浑厚沉重的,然而这道响彻整个村子的鼓声却不是如此,那是一种将尖锐与浑厚完美融合为一体的鼓声,在这鼓声之下伴着一股哀怨的哭声,粗听之下,简直跟针扎一样,直接掀破头皮,刺穿头骨,往脑袋里钻...... 林若虚只是听着这鼓声落地,浑身寒毛炸立,感受到空气中的阴气浓度迅速攀升到了另一个高度,脸色顿时阴晴不定。 他无比肯定,方才这道鼓声定然是诡物敲出。 现在村里,有两只诡物。 一只是进入老村长屋子偷东西而死的徐老鼠,另一个,则是白日害人的诡物。 只是不知究竟是哪只诡物做得怪! 他心里隐然有些担忧。 老村长若是再不回来,这长宁村今夜,可就翻了天了。 一道怪异凄厉的鼓声,将这座已然休息下的小山村惊醒,原本应是一片寂静的晚上,各家各户都是点起了蜡烛,悄咪咪地给窗户掀开一条缝,身子躲在窗户后面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有些胆子大的,穿好衣物,点起火把,朝着发出鼓声的方向奔去。 一时间,犬吠声,人声,乱做一团。 一只只火把犹若蜿蜒长蛇,彻底点亮了这座村子。 林若虚混入人群,一起奔了过去。 最终一行人停在了一户没有点燃灯火的院子外。 “这家很古怪,这么大的鼓声,为何他家好像没听到一样?这是谁家?”为首的王大龙眯着眼睛问道。 “是昨日刚完婚的一对小夫妻,夫家姓康。”灯火通明之中,有人高声喊道。 “开门!” 看着黑漆漆的院落,村民们面面相觑,无人动弹。 方才那诡异的鼓声,至今都好似一颗压在心中的大石,压得没人敢去当这出头鸟。 气氛诡异得带着压抑。 “既然无人敢上,那便我来!” 见此情景,王大龙目光一沉,大步迈出,身上骨骼随之发出炒豆子般的脆响。 他的胳膊遒劲有力,青筋暴起,大块肌肉高高隆起,在这火光之下反射着油亮光芒。 他原本已然准备强行撞开院门,却没想到手掌刚一触及院门,院门就直接被他推开了。 那院内的场景印入眼帘,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股浓厚发臭的血腥味随风飘荡而来。 而下一刻,有人终于反应过来,低着头哇哇大吐。 一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林若虚身材不高,又是远远坠在后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场景,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前面,眼前的场景却是犹若人间炼狱的阴森恐怖。 入眼的是一张人皮大鼓,一道壮硕的新人丈夫僵直立在鼓前,手上持着一只鼓锤,鼓锤通体是一条森然白骨,在顶头上,插着一个长发散乱的头颅,赫然正是这个新人妻子! 二人尽皆双眸猛瞪,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眼睛齐齐地望向院门外。 只是对视一眼,便能感受到他们临死前的惊恐与怨恨。 鲜血,顺着大鼓往下流淌,染满了整个地面。 如此惨状,骇人听闻! 无尽的诡异与血腥犹若一层散不去的阴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林若虚只觉得周身冰凉,虽然太极玉并没有示警,但他似乎感觉到有一道身影隐藏在暗处,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王大龙也是阴沉着脸,不多言置。 村子里刚刚发生了一宗惨案,现在连一日都没过去,就又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一出? 甚至比之前那起惨案更加可怕! 恐怖的氛围再难压制,混乱的气氛四散而出。 “老村长!!老村长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有人急吼吼地问道。 “不要喊了。”眼看着有人要去寻老村长,王大龙眉头倒竖,猛然低喝:“老村长今夜不在村子里。” “什么?” “老村长不在村子里?” “完了!完了!村子要完了!” ...... 王大龙一言说出,激起万重巨浪。 错愕者,惊恐者,诧异者,更是有着绝望者,他们脸色煞白,互相对视着,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 “所有人各回各家!老村长离村时留了后手,这里暂时封闭,带天亮了,老村长就差不多回来了。”感受着群起绝望的情绪,王大龙沉着脸喝道。 他的声音落下,所有人眼中再次燃起了微微地光芒,一一安静回到家里。 林若虚却是知道,老村长根本没有留什么后手,所谓的后手只是王大龙的托词。 只是为了稳住慌乱的村民罢了。 眼瞅着大伙纷纷离开,王大龙阴沉地脸色略微好看了几分,扭头迈出,顺手又将院门给带上,大步向林若虚走来。 “林家子,你怎么看?”王大龙面容阴沉,眉头紧皱,犹若阴云一般雷霆密布。 林若虚眼神空洞地摇了摇头。 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已然成为诡物的徐老鼠,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若是这徐老鼠也是一如这般,一下子两只诡物在村子里肆虐...... 天!!那可怕存在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的脑海中极为混乱,眼前的场景太过血腥诡异,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更加清醒,他的脑海中唯有一个字。 逃!! 逃出长宁村! “啊——” 就在这时,另外一道凄厉尖叫猛然响起。 林若虚猛地抬头,眼眸瞪得滚圆,心中咯噔一下。 这声音他很熟悉! 李大虎! 第二十二章 发现 王大龙亦在同时识别出了这是李大虎的声音,脸色剧变。 “不好!” 他顾不得多言,大步迈出,朝着村子北方奔去。 一夜之间,整个村子犹若化为人间炼狱,种种诡谲接连不断发生。 寻常村民若是死了,便是死了。 可村里面的新晋诡仙,却是老村长的禁脔。 若是死在诡物手上,自己定然面临老村长的愤怒。 想到老村长那些神秘诡异的术法,王大龙浑身微微一颤,脚下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得好死。 所以,村子里的诡仙们,可不能死了。 看着王大龙转瞬便奔到数十步外的身影,林若虚犹豫了一下,转头跟了上去。 李大虎的住所是村北的一户庭院,算不得远,很快便到了门口。 此刻村民们被那人皮鼓骇得哪还敢出门,村子里迅速陷入了一阵诡异死寂的安静之中。 哪怕是天大的胆子,也都一个个乖乖躲在门后,吹灭蜡烛,紧张无比地注意着外头的动静。 院子外立着一层简单的栅栏篱笆。 从外头看,屋里头一片死寂。 里面点着蜡烛,丝丝光明透过窗户纸,印照在二人面前。 同时,亦是照亮了那喷溅在窗户纸上的斑斑血迹。 看到如此场景,王大龙脸色愈沉,眉头拧作一团,好似要挤出水一般。 篱笆门被他一脚猛地踹开。 然后快速地推门而出。 方一推开门,一种浓重到极致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血腥味隐隐含着一股腐臭味,将跟在后面的林若虚熏得晕头转向,几欲作呕。 不经意间,他没有注意王大龙已然停步,一下子撞到王大龙的魁梧身形。 “怎么不……”林若虚不明所以地张口便问,而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屋里的情况。 满眼的鲜红。 鲜血染得遍地都是,地上、墙上、桌子上、椅子上……所有地方都滴着浓稠血浆。 如此强烈的视野冲击,让林若虚瞳孔骤然一缩。 但是……尸体呢? 林若虚强忍着几欲作吐的反胃感,目光在整个屋子里巡睃起来。 最后落到了里屋。 那里,一片漆黑。 幽寂。 诡异。 悚然。 像是一个张开的巨口,安静等待着生人踏入。 外面的天地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潮湿的山风倏然间涌入屋内,在屋子里游荡一圈后,逐渐消散。 而随之,便是蜡烛火光的摇曳不定。 忽明忽暗。 仿佛随时要被吹灭一般。 纵然太极玉并没有示警,但林若虚的脚下好像生了根般,难以移动分毫。 眼前血腥惊悚的场景,让他没来由地心惊肉跳。 前面魁梧的王大龙大步流星地走出,脚下踩在满地浓稠的血浆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 王大龙却丝毫不在意,径直走入里屋。 林若虚紧紧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 随着逐渐靠近里屋,那股掩藏在血腥味里的腐臭味愈发严重起来。 王大龙持着蜡烛,缓缓向内移去。 一步……两步……三步…… 烛光缓缓照亮里屋,里面的场景再次骇住了二人。 碎肉残肢四散各处,暗红色的血液在伤口上已经凝结,各种红的、褐的、黑的内脏残体洒落遍地,落得各处都是。 而在那不远处的黑暗中,整齐摆放着三个脑袋,他们的眼珠子已然被挖掉,只剩下一对黑漆漆的眼眶,鲜血从眼眶里流下来,留下一长条犹若血泪般的痕迹。那苍白的舌头被生生拽了出来,拖在地上。 恐怖,阴森…… 看得林若虚心中蓦然一寒。 他认出了这三个死相凄惨的三人。 赫然正是李大虎的父母与爷爷。 只是李大虎的父母与爷爷都在这里了,那李大虎呢? 林若虚心中诧异。 可以肯定的是,方才那一定是李大虎的声音。 王大龙沉着脸,死死盯着这三颗脑袋,沿着三颗脑袋的视线照过去,竟是赫然躺着李大虎!! 王大龙两步并做一步,快速冲了过去,搭在了李大虎的脉搏上。 旋即,一缕喜色涌上面容。 “还活着!”他终于放下心来,朝着林若虚说道。 “活着?” 林若虚面容愕然。 犯下如此森然罪恶的诡物,竟然没有伤害李大虎? 就好比在狮子面前放下一只纯洁的小白兔,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本能地,他想到了这次残忍杀人的,应该是已然成为诡物的徐老鼠。 他眼眸低沉,眼看着王大龙手忙脚乱地动作,心中隐然有些猜测。 这极可能并非偶然。 那指使徐老鼠去老村长家里偷东西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李族老。 只是他没想到徐老鼠会被老村长的后手化为诡物。 徐老鼠沿着记忆前来李族老家中,将李族老一家尽数屠戮。 至于为什么李大虎还安然无恙…… 林若虚深深皱起了眉头,忽然间伸手去帮王大龙去扶李大虎,手掌探向李大虎的下肢皮肤。 并没有感受到那肉身下的阴气。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确定下来。 打鬼术——魁星踢斗! 这家伙施展了打鬼术! 虽然现阶段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鬼术,但李大虎此人果断出手,无疑是安然活了下来。 看着王大龙急匆匆走出门,林若虚并没有跟上,而是在这屋内巡睃着。 他在怀疑。 感受着萦绕在鼻翼挥之不去的腐臭味,他循着气味蹲在了一处墙根。 这里安静躺着一大团模糊不清的血肉,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粗看之下很容易与周围的血肉混作一团。 只是一夜,寻常人的血肉是无法散发出这种腐臭的。 他能想到的,唯有诡物。 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突然间眼睛一跳。 他注意到墙上一小片犹若蜘蛛网般蔓延开来的裂缝。 他心思急转,脑海中构造出一副惊人的场景。 李大虎体格魁梧,身形粗壮,以他全力施展出来的打鬼术无疑具有极大的物理冲击。 徐老鼠被狠狠踢到了墙上,造成了如此的墙壁裂缝。 能留下如此一团血肉……徐老鼠是诡物,伤得不轻! 林若虚心思一动,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甚至可以说……徐老鼠被李大虎一招打鬼术打死了! 只是一招,便将徐老鼠打死,这李大虎藏得很深! 原以为对方是憨逼,没想到自己在人家眼中就是跳梁小丑! 第二十三章 大乱伊始 这团血肉似乎有种异样的魔力,让他不自觉地就想要靠过去。 他死死盯着那团血肉,眼中的清明缓缓消散,好似被迷住了般,忽然伸出手,毫不避讳地触及那团早已死去的诡物血肉。 只是方一接触,一股嗜血的恐怖沿着手臂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极为熟悉。 林若虚眼神空洞,恍若未觉。 在那肉团之中,竟是缓缓生出了一道根须般的血管,猛地扎入他的手臂,一道道恐怖森然的不可名之物连绵不断地注入其中。 就仿佛不久前的那场登仙祭祀,那场与焦尸小鬼的较量......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某种冰冷存在缓缓下拉,引得自己几乎窒息,整个灵魂仿佛随着那股恐怖之物坠入黑暗。 痛苦、绝望,笼罩着周身。 他的眼前一晃,出现了一副场景。 漆黑狭小的屋内,一道阴森恐怖的身影伏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残忍犹若野兽般肆意撕裂着李族老的尸身。 他将心中的诸多恨意与怨气发泄于这具尸体上,脸上充斥着畅快的舒爽。 啪嗒! 啪嗒! 一道身影踩着血泊走了进来,停在了不远处。 他手中举着蜡烛,蜡烛的光芒只能照耀片寸之地,但在这狭小的里屋,却是分外明亮。 待得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林若虚心中一震。 来人,竟是李大虎! 趴在尸体上大快朵颐的徐老鼠恍若未见一般,低着头尽情享受着。 不复平日里满脑子肌肉的憨厚表情,林若虚能够感觉到李大虎的平静。 林若虚甚至看到李大虎得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抹玩味深沉地笑意。 这和平日里的李大虎完全不一样。 如此平静的李大虎......林若虚心中一寒。 “区区低阶诡物,都使生人如此绝望。”李大虎面无表情地说着。 “生人可真脆弱。” “你算一个,西边那边的,也算一个,如此算下来,是有两个了。” “这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最信任的人,竟是最大的邪异。” “人心难测,便是最恐怖的诡物,都比不过活人。” “这个村子死定了。” 他小声呢喃着,犹若恶魔的梦呓,平静地言说着让林若虚心中隐然发毛的话语。 徐老鼠始终低着头不断忙活着,鲜血溅满一身,他好似从深渊中爬出的恶鬼,阴森而恐怖。 随着他的忙活,一颗脑袋好似皮球般滚落过来,停在了他的脚边。 咕咚咕咚...... 呢喃戛然而止。 他低着头,看着那仰着头怒目瞪着自己的李族老,沉默片刻,缓缓伸出了手。 ...... “我不喜欢你们的眼睛。” 他将三颗被挖去眼睛的头颅整整齐齐地摆在面前,上下左右仔仔细细打量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继而说道:“虽然算不上完美,但也算得上非常好。” 他好似在想着什么。 屋外突然响起了骇人心魄的怪异鼓声。 “开始了。”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望向那正浑身染血已然不能称之为人的徐老鼠。 “那我们.....也开始吧!” “嘻嘻嘻......”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这副场景中倏然间响起,犹若大冷天突然燃起的篝火,无数密密麻麻犹若蜘蛛网般的裂缝在这场景中出现,就好似被砸碎的玻璃一般,“蓬”地一声脆响,整片场景化为细碎的茬子,在虚空中迅速消散。 眼前,恢复了那漆黑静谧的李家里屋。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 林若虚却是如同凉水泼面,自头顶凉到脚底板。 他低着头,看着这滩连腐败气味都没有了的血肉,面无表情。 他知道徐老鼠应该是彻底死了。 他想起老村长的曾经说过。 诡物死后会留有一线生机,此为“诡物残骸”,这诡物残骸中有着诡物仅存的少许意识。 生者触之,要么以绝强的意识,将之降于下丹田,成为诡仙。 要么,则是将生人意识剥夺,重新归回诡物。 而这团血肉,应该就是徐老鼠的“诡物残骸”。 幸而自己是诡仙,有着焦尸小鬼护身,这才没有迷失在徐老鼠的死亡场景中。 他的脑海中时而浮现平静面容的李大虎,时而又是浮现出满脸褶皱的老村长。 老村长的周身裹着一层神秘的面纱,现如今,李大虎的身上也打上了危险的标记。 这村子太可怕了! 他想从村子里逃出去,可老村长的正屋他不敢闯,唯有寄希望于徐老鼠身上,希望徐老鼠带着的包裹中有着那叠符纸。 现如今徐老鼠死了,化为一滩死去的血肉,那么他从老村长屋子里带出的包裹呢? 方才可没有看到李大虎身上有着包裹......难道说是被李大虎藏了起来? 想到李大虎那诡异的平静面容,林若虚只觉手脚冰凉。 “林家子!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道昏黄的光芒打了进来,随后王大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林若虚能感受到语气中隐然的惶恐。 林若虚这才如梦初醒地抬起了头,扭头望去。 待得看到林若虚眼神正常,王大龙揪起的心终于放下。 他还未等林若虚解释,便是唰地一下子沉了脸,径直说道:“方才我途径几家,发现好几家都有古怪。” “若我没有感觉错,那几家应该是糟了难。” “今晚之后,村子里要大乱了。” 第二十四章 老村长回归 一路上浑浑噩噩。 林若虚注意到好几家都是漆黑一片,从中传来隐隐的血腥气。 山风一吹,这整个村子里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气。 就连狗都停止了叫嚣,一个个呜呜呜地压低着嗓音,好似在朝着游荡在村子里的诡物求饶一般。 整个村子里无比压抑。 王大龙将林若虚送回了家,随后便兀自继续巡村。 村子里嚣天的动静早已把小姑娘惊醒过来,听到院门外的动静,伸出一颗小脑袋往外看。 林若虚苍白着脸对小姑娘笑了笑,旋即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 盘膝坐在地上,他的心中一片冰凉。 如此境地,犹若一盘死局。 那叠符纸肯定是拿不到了。 那么只能考虑其他办法了。 他心念急转,左思右想,忽而想到了从徐老鼠包裹里落下的青皮书。 从怀中取出,借助微弱的烛光能看到书皮上工整的字迹。 《符箓初解》! 见此名字,林若虚顿时浑身一震,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当真是天不负我,竟是一本符箓典籍! 林若虚心中怦怦猛跳,颤抖着手将书掀开。 第一页入眼地,便是一道八卦阴阳鱼的图案。 在其下面,写着许多蝇头小字。 “天地剧变之后,天道大衰,诡道横行,人道式微,正不压邪,众生太难,致使神不为神,鬼不为鬼,仙不成仙,六道紊乱,是以贫道著此书,希此书示以众人,传下符箓大道。” 最后的落款,则是“白云真人”。 林若虚并不知道白云真人是谁,但想必也是哪个牛人,简单略过,便是翻到了下一页。 这一页则是记录着符箓的要诀和精要。 “符箓,乃天地之规律,乃众生之呼吸,乃鬼魅之精魄,乃神人之敕令!” “符道应承天地之道,有正符与外符之分。” “一抹灵光聚于笔尖,心中裹挟着惶惶正气,便可写出三十六道正符。” “正符犹若巍峨泰山大神,煌煌神威,诸邪辟易,是为天地大道最正统的符箓之法。” “然符道难修,这三十六道正符,极为难成,终贫道毕生之力,方才炼成两道正符。” “故而初入学者,当以这七十二道外符入门……” “符之一道,由符头、符胆、符脚构成,符头念清心,符胆证……” 林若虚细细研读,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都沉迷之中,细细详读之后,对符箓的理解瞬间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他心里亦是想到,自己如若不能取回那叠老村长亲自书写的符箓,那么只能尝试自己书写护身符箓了。 只是书中对符箓的标准有着明确的界定,这也是让林若虚有些无能为力之处。 若要书写符箓,最起码也需要能够吸纳阴气入体的阴体大成! 如此算来,自己最主要的还是修炼。 …… 在这满村恐慌之中,终于等到了天边出现的第一缕光明。 在公鸡司晨的片刻之后,黎明破晓。 万丈金光破开这浑浑噩噩的天地,驱赶黑暗,光明降临。 当金光朝霞笼罩大地,一道苍老的身影身披金光,终于出现了村口。 拄着朴刀神态疲惫的王大龙一夜未睡,再加上一夜的提心吊胆,看起来憔悴颓废。 巡夜的村民现在也就唯有王大龙,身边巡夜的猎户们听闻老村长不在村里,早就被吓回了家。 看到来人,王大龙的脸上顿时精神一震,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老村长,您终于回来了。” 老村长全然没有同龄老者的颤颤巍巍,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沉着脸问道:“昨晚如何?” “死人了,很多人。”王大龙小声说道:“方才我粗略算了一下,应该有八户人家。” “八户人家?”老村长微微点头,并不意外道:“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 听闻老村长如此说话,王大龙心中微微一寒。 “对了老村长,昨晚李大虎家也遭了难,幸而李大虎没死。” 老村长沉着脸点了点头,道:“只要李大虎没事就行,村子里的三个诡仙崽子,我有大用,可不能让那些诡物给毁了。” 王大龙狠狠地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看着老村长背着的鼓包裹,心道这里面就是老村长为了对付那只诡物专门出村准备的东西? 老村长看出了王大龙的心思,沉声说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现在我回家准备一下,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要开坛做法,彻底杀毙此诡物。” …… 老村长回村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村民们纷纷走出了门,看到老村长院门大开,老村长正忙碌地在院子里准备着法坛,心中高高悬起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林若虚混在人群中,看着老村长神色如常的举动,心里不自觉地有些纳闷。 他可记得徐老鼠从老村长屋里带出了整整一包裹的东西,可看老村长的举动,好像是没有发现一般。 怎么可能? 忙活了一阵之后,老村长从里屋走了出来,让林若虚吃惊的是,他竟是换了一身青衣道袍! 他可从来没见过老村长穿过这样的衣物! “叮铃——” 老村长手掌一个古朴铜铃,蓦然抖动,发出了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林若虚敏锐地感觉到四周浓密的阴气正缓缓向老村长的铜铃中聚集而去。 他另一只手从法坛上夹起一张黄色符纸,微微晃动一下,符纸之上倏然间燃起一道绿色火焰。 老村长双目微闭,小声念叨。 “上敬虚精开德星君,下请凶神恶煞于此,敕!” 他倏然间一丢符纸,那符纸悬于半空,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般。 随着符纸的燃烧,林若虚看到方才还放晴的大日被一团浓厚的阴云遮蔽,大片阴影笼罩在村子里,亦是笼罩在一众旁观的村民心中。 一阵阴风悄然吹过,使人不寒而栗。 明明是大白天,却是有着深夜的鬼魅与诡谲! 淡淡的薄雾逐渐升起。 很快便遮掩了所有人的视线,老村长立于院子里的干瘦身躯也被彻底掩盖。 林若虚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院子深处,瞬间睁大了眼睛,浑身下意识地紧绷起来,一股极度的恐惧从心中涌了出来。 诡物出现了! 第二十五章 神鞭 这是林若虚首次见到昨夜惨相的罪魁祸首。 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老人僵直站在那里,裸露出来的肌肤布满了尸斑,他低着脑袋,站在那里,没有任何生机,就好似一具冰冷的尸体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在老人的周围,是一片与周遭黑暗格格不入的微弱黑芒,以那黑芒之中,散发出浓重的怨气,如水银一般迅速侵蚀着整个院落。 院落的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死,院墙亦在同时迅速腐朽起来,墙皮破败,斑驳点点,哪怕是隔着门,都能传来的一股腐败绝望。 如此骇人的场景,让躲在院门外的村民们齐齐变色。 幸而,这院落被老村长下了术法,这才致死怨气止步于院子内,并没有任何外泄。 就在这时—— 这老人动了! 他的脑袋如同上了发条一般,缓缓抬了起来,亦是露出了那对漆黑死寂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 如此骇人的眼睛,当即引起了众人的恐惧,一个个忍不住后退数步,不由地挪开了视线,不去与老人的眼睛对视。 “就是你这孽物,在村子里作祟?” 一道摄人的怒吼突然出现,正是老村长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天降雷霆,振聋发聩。 话音未落,便见薄雾就像是被一只手拨开一般,随风消散,老村长瘦弱的身影从中大步迈了出来。 他身披青衣道袍,手持打鬼柳鞭,眼中熠熠神光,犹若神将临身,气势磅礴。 如此模样,更是让围观在门口的众人信心大增。 老村长眉头微蹙,指尖亮起微微灵光,无比流畅地在凭空画出一道符箓,口中沉喝道:“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敕!” 言罢,手中柳鞭打入符箓,符箓触之化为一团金光,裹入柳鞭之中。 如此神异的场景,当即使得周围村民一阵惊呼。 人群中的林若虚眼神晦暗,心中一片冰凉。 不同于其他信心十足的村民,这一手凭空画符的本事,让林若虚心情愈发沉重。 他不知道附身在老村长身上的可怕存在究竟是什么来历,竟是使得如此精湛的符箓。 如今看老村长愈发神武,他就不由想到来日离开村子,将会受到何等可怕的追杀! 他不知道这可怕存在究竟想干什么,但本能地,他觉得不祥! 虽然有着太极玉示警,但是在真正强大的实力面前,自己根本毫无反应之机。 转瞬之际,柳鞭之上金光褪去,化为一柄泛着冷冷光芒的粗大铁鞭。 “起!”老村长双手抓着铁鞭,手臂之上青筋暴起,好似用了全力一般,沉声喝出。 铁鞭迅速抽动,宛如巨蟒一般朝着老人游曳而去。 老人有所察觉,脑袋机械般扭动,看着老村长,干瘪的嘴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响。 这声音沉闷且清晰,好似在每个人心中响起一般诡异。 老村长微微失神,原本全力施为的庞大铁鞭不由地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老人的身躯被黑暗彻底吞噬,再次出现时,竟已经出现在了老村长的身后。 老人面容僵硬,伸出两只干枯褶皱的手掌,向老村长的脖子抓去。 老村长好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脚踩玄妙步伐,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一抓,转瞬间跳离数步之远。 “给我起来!!” 老村长还未站定,猛然爆喝出口,阴气涌动之际,一根破旧的麻绳凭空落下,精准地套在了老人的脖子上。 随后陡然用力提起! 老人双脚脱地而起,犹若风干的老腊肉般,悬在半空之中。 只是这老人好似有千钧之重,那麻绳竟是发出阵阵嘶嘶的声音,绳子上的细密线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断裂开来。 如此看来,老人脱困,只是时间功夫! 老村长见此情景,也是面容大变,左手掐印右手抓着铁鞭,强行挥舞起来。 与此同时,嘴里念念有词。 “前临明公,有请神鞭灵光远降!!” “善!” 冥冥之中,一道极玄妙的道音跨越无尽山海之隔,从那神秘的不可知之地而来,就像吹拂过的一缕微风,在一众邪异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降临此地,落入了老村长的铁鞭之中。 这一瞬间,铁鞭光芒大盛! 老村长大喜,庞大铁鞭击打在老人身上。 “铿锵!” 一道金石相交的声音倏然间响起。 老人的身躯被拦腰击碎,下半身已然化为齑粉,上半身则始终吊在麻绳之上。 却诡异地,没有任何血液流出。 一击毕了,铁鞭上的神异彻底消散,化回了那根柳鞭。 不同的是,这柳鞭上的叶片昏黄萎靡,一副残败之相。 老人经此一击,面容虽然依旧冷硬,但是那裹挟在周身的怨气却在明显消散。 悬于村子上方,遮盖日光的阴云开始溃散。 就连那悬于脖下的麻绳也停下了不断溃败的颓势,一根根细密线丝好似有了生命一般,相互重新连接了起来。 很明显,这诡物正在缓缓踏向灭亡! 一众村民心中下意识地长舒了一口气。 约莫片刻功夫,阴云尽数消散,大日的金光笼罩了整个村子。 诡异的黑暗再也无法维持,尽数退去。 如腊肉般悬挂在麻绳上面。 老人的眼中一片漆黑,无惧,且无畏。 诡物,只有怨。 当第一缕日光裹挟着纯阳火气照射在它的身上,老人开始点点消散。 竟无火自焚地,开始自上而下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诡异的麻绳猛然抽回,老人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嘴巴微微动着,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只是这声响在巍峨大日之下,根本无法作祟。 黑暗不可临近,它避无可避,无从逃祟。 最后蓬地一声,猛然消散! 留下原地的一块散发着诡异气息的指骨。 诡物残骸! 这是老人复生唯一的生机,亦是诡仙晋升的希望。 诡仙修行,生死一线。 老村长小心翼翼地收起指骨,大步从院内走了出来。 一番斗法,他的面容有些苍白。 “诡物已灭,村子里已经安全了。” 他如同宣告一般,将这致使村子里恐慌的事件彻底画上句号,转头望向王大龙。“确定一下昨晚村子里有几户人家遇害,然后通知族老们过来,我与族老们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货郎 随后的几日,村子再次归于平静。 经过族老们的安抚,村民们终于从那晚的惊吓缓了过来。 只是经过了那恐怖的一夜,村子里彻底少了六户人家。 唯独李家还有一个幸存者,亦是村子里重要的诡仙。 经过此次,族老们再次意识到诡仙对于村子的重要性,村民们筹集了一大笔钱,托老村长又买了一份七月瓣,分给了三人。 有了七月瓣相助,李大虎施展魁星踢斗的后遗症逐渐消除,终于恢复了修炼。 只是短短几日的功夫,李大虎与其他人修炼上的差距却大了许多。 因此,这段时日里,荣暮都是极为跳脱,面容上甚是得意,一时间村子里风头无二。 在他看来,那一整株七月瓣已然是囊中之物,有了那一株七月瓣,自己的修炼又当一骑绝尘。 什么李族老,现如今李家全死了,李大虎俨然已经是孤家寡人,没了家里的供给,他和那个林若虚一样。 而李大虎好似受到打击一般,整个人都沉默寡言了,再也无心理会荣暮的叫嚣,整日里就是埋头修炼。 这一切都落在林若虚的眼中。 但是他并不在意。 真正让林若虚在意的是,在偶然的一次教授中,竟是发现老村长亲切关怀的目光背后,还掺杂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贪婪、渴望的神色。 这些神情让林若虚有些毛骨悚然。 在心目中,隐隐地对老村长更加警惕起来。 就好像果农等待果实成熟,过早采摘的果实涩口难吃,唯有成熟的果实才是最为适口。 而显然,老村长便是这位果农。 时常查看果子的生长情况,焦灼地等待着果实成熟。 林若虚大概觉得老村长想让自己等人赶快修炼到一定程度,再进行“采摘”。 至于修炼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没底。 他只能选择明面上与老村长慌报修炼成果,拼命修炼,以图尽早达到阴体大成,学习符箓。 随着修炼的进行,他又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的肉身阴化停滞了。 就算有着七月瓣每日不间断地服用,修炼的进度也是微乎及微,仿佛有一层厚厚的屏障阻隔一般。 林若虚隐隐感觉到自己距离阴体大成只有一步之遥。 而这一步,却宛若天堑。 他不敢去询问老村长如何破解,害怕老村长知晓了自己的修炼进度。 心中焦灼之下,他尝试了几种办法,但都没有明显效果。 焦尸小鬼已经被炼化得唯有一小团虚影,就连耳鼻五官都看得不真切。 眼瞅着七月瓣没了效果,他索性停止了服用七月瓣。 利用闲暇时间,他开始研究《符箓初解》,深入研究之后,他又面临着一个问题。 符纸与符笔! 这些可都不能用寻常纸笔代替。 符纸必须要以能容纳阴气的天槐木为原料,符笔也必须要能点燃灵光的灵毫,这两种都是镇上才卖的东西,长宁村里根本没有! 他想起了老村长应该有这些,但以老村长的敏锐程度,自己冒然去借,岂不是打草惊蛇? 如此过了好几日,这一天,林若虚在太极玉放热的瞬间,从修炼中退出,面容依旧有些颓然。 整整七日,修炼仿佛彻底停住了,阴体再无任何寸进。 看着小姑娘在厨房中忙活着晚食,阵阵炊烟从烟囱中冒出,他微微一叹,推门而出。 一出门,便看到一伙孩童背着大包小包,快乐无比嘻嘻哈哈地往村口跑去。 “二狗子,天这么黑了,你们背东西去村口干什么?”林若虚诧异问道。 “林大哥,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村口来了队货郎,好些人都过去了,能换好些东西呢。”二狗子停下脚步,和林若虚解释了一下,眼见一队小伙伴撇下自己跑远了,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货郎? 看着一伙孩童逐渐离去的背影,林若虚眼睛一亮。 镇上有一小批货郎,便是做得这种买卖,随队带着诡仙,游走于山中村落,用油盐糖茶一类换些山货宝贝,往往一圈走下来,能赚不少钱。 只是不知,这货郎,是否卖自己需要的东西。 林若虚有些犹豫。 ...... 夜色深沉, 村子里尽数熄火,一片黑暗。 在村口不远处的大片空地上,却是燃起一团通明的篝火,一侧则立着三顶帐篷,里面鼾声如雷,两个护卫面容肃然地仔细巡视着。 货郎阮五从帐篷里走出,随口与护卫们打了声招呼,便是寻了个暗处,解下裤子,滴答滴答地尿了起来。 他身上带着厚厚一沓符纸,所以他并不害怕。 感觉着溅落在手上的湿感,他心中一片冰凉,不禁老泪纵横。 人老了,身体也不行了。 曾经迎风尿三丈,现在顺风尿湿鞋。 往事不堪回首,谁能想到曾经的一夜七次郎如今竟是如此老无力。 伤心啊! 他微微睁眼,却是猛地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突然出现的鬼脸,吓得连滴答声都没了。 他嘴唇颤抖,双脚发软,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天啦!! 我他娘出来尿尿就遇到诡物? 这运气有这么黑吗? “请问,你们卖符纸吗?”那鬼脸没有张嘴,却是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买符纸? 诡物买符纸? 阮五浑身一颤,聚目一看,借着微弱的月光,这才发现,原来这竟是一张木质面具! 面具之上,一对乌黑发亮的眼睛透过双目的孔洞好奇打量着自己。 哪来的缺德小子!! 他气得牙根痒痒。 原本还能滴答滴答,现如今,不知还能不能尿出来。 但是既然客人上门,自己可不能把生意往外赶。 他欲哭无泪,苦着脸将宝贝塞回裤裆,从怀里拿出一沓符纸,就准备抽出一张,随口问道:“你要符纸?要多少?” 突然冒出的面具人眼睛发光地望着阮五手上这叠符纸,小声问道:“你这些符纸要多少银子?” “这些?”阮五吃惊地打量着面具人,突然嗤笑道:“这一张可值十两银子,若是这一沓,怎么也要个二百两。” 对不起! 打扰了! 面具人眼中的光芒为之暗淡。 二百两,他可买不起。 面具人小声问道:“你这里有空白的符纸卖吗?” 阮五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细细地打量着面具人,感觉这人年纪不大,沉默了片刻说道:“有!” 第二十七章 交易 阮五常年游荡在山中村落之间,自然是知晓这长宁村前段时日的登仙祭祀中一下子出了三位诡仙。 此等盛况,在这些山村之中,也是极少的。 若无意外,待这三位诡仙成长起来,长宁村必然成为山中村落之首! 至于这面具人为什么需要空白符纸,他不敢猜,也不想去猜。 他虽然有钱,但是有些事情,是忌讳,知道得越少越好。 正中间的帐篷中,灯火明亮,照亮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帐篷的角落里摆放着不少箱子,帐篷的一侧放着盏油灯,光芒正从中油灯上放出。 林若虚便是盘膝坐在这里,等着随队的诡仙出现。 诡仙交易,向来是随队诡仙亲自面谈。 “大半夜有人要买空白符纸?”帐篷外面传来了男人粗厚的诧异声,旋即便见一个络腮胡男人掀开帘布走了进来。 见到林若虚戴着的鬼脸面具,他并没有露出古怪的神色,眯着眼睛询问道:“就是你要空白符纸的吗?” “除了空白符纸,我还要符笔。”林若虚沉声说道。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符笔我们并没有卖的,你若是急要,我手上有一只自用的。” “都是什么价钱?” “空白符纸一沓三十两,一沓有一百张,符笔我用了许久,灵毫有些磨损,暂且就收你二十两吧。” 价格倒是不贵,起码比一沓符纸便宜多了。 林若虚心中高高悬起的忧虑终于放了下来,沉声说道:“我手上没有银子,但是我想用东西换。” “什么东西?”男人神色微动。 “七月瓣。”林若虚淡淡地吐出了三个字。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四周一片寂静,随身佩戴的太极玉倏然间热了。 他心中猛地一跳,抬头就看到这男人眯着眼睛冷冷看着自己。 那冰冷的眼中充斥着化不开的贪婪。 糟了! 几乎是一瞬间,林若虚便想通了全部,方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鲁莽了!! 看低了七月瓣对于诡仙的吸引力! 完全值得一位随队诡仙铤而走险。 要知道诡仙风餐露宿,随队奔波在危险异常的山林间,都是为了那价格昂贵的七月瓣。 怎么办? 能够安然走在山林中的诡仙,修为定然十分强大。 只是出手,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林若虚心脏砰砰跳动,但他并不后悔。 因为若要离开,必然是要走这么一遭。 他身上没银子,唯有用省下来的七月瓣易物。 这是唯一的生机。 他缓缓开口,让自己的话不至于颤抖着,显得异常平静。 “觊觎我身上的七月瓣吗?” 那一瞬间的思虑急转在男人眼中好像湖面微微泛起的涟漪,在一阵波动之后,缓缓归于平静。 紧接着便听他继而说道:“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长宁村,你现在还在镇守法器的守护范围,若是你出了手,第一时间就会被村子里的老诡仙察觉。” “你觉得你能逃得掉吗?” 林若虚的话仿佛给男人浇了一盆冷水,从上到下的冰凉,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他固然有实力安全行走在山林,但是这可是镇守法器的守护范围。 有法器的诡仙和没有法器的诡仙,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是觊觎七月瓣,但是命更重要。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短暂地犹豫了一下,他眼中的贪婪缓缓收敛,转瞬间便消失不见,只见他爽朗地说道:“小兄弟这是什么话?既然为商,哪有强抢的道理?” 若不是搬出老村长镇住了你,恐怕你就真要强抢了。 林若虚心道。 与此同时,他心中微微凛然。 显然,财不露白的道理不止适用于凡人,诡仙亦是如此。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具有修为的诡仙比凡人更加肆无忌惮! 林若虚微微点头:“如此甚好,按照药铺价格,一片七月瓣价值二十两,若是那么一共就是两片半的七月瓣。” “我给你三片,顺便向你询问个修炼方面的困惑。” 男人眼珠微微转动,一抹精芒在眸中一闪而过,不置可否地问道:“什么困惑?” “最近我修炼时,发现阴体锻造到了极致,无论如何都无法使之再进一步,这是为何?”林若虚当即问道。 男人问道:“你纳入诡窍的诡物是否已经被炼化得十分虚弱,但始终没有溃散的迹象?” 林若虚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男人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说道:“诡物,有三分怨气和七分阴气。你已经将阴气炼化完了,剩下的便是这怨气了。” “你距离阴体大成不过一步之遥,但是许多诡仙便是死在这一步上,因为需要去炼化怨气。” 林若虚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问道:“怨气如何炼化?” 男人缄口不言,直直地盯着林若虚。 林若虚不明所以,困惑地问道:“怎么不说了?” 男人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个问题,值一片七月瓣。” 林若虚微微一呆,好像被踩了尾巴一下子跳了起来,怒道:“你这个奸商!” “如果你不想要答案,可以选择不买。”男人老神在在地说道。 “我......”林若虚涨红着脸,为之语塞。 乖乖地给了四片七月瓣,将符纸符笔揣在怀里,林若虚认真聆听着男人的答案。 男人欣喜地将七月瓣装进玉盒,轻咳了一声,说道:“若要炼化怨气,其实很简单。” “那便是融入诡物的世界,感悟诡物的生死。” “就这?”林若虚挑着鼻,斜着眼睛看着男人,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动,怒火蹭蹭往上涨。 “自然就是这了。”男人笑眯眯道。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你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林若虚忍不住腹诽了一句,扭头就准备往外走。 “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林若虚脚步没有任何停顿,继续往外走。 而随后,身后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要避着你们那位诡仙村长,但是想必你也不想让他看出你的修为吧?” 第二十八章 怨气 “此话是什么意思?”林若虚深深皱起眉头,询问道。 “一旦你阴体大成,阴气存于体内的端倪一出,以你们那诡仙村长的修为,第一时间便会察觉出来。”男人盘膝坐着,嘿嘿笑道。 林若虚眉头一挑,看着男人隐隐得意的面容,沉声问道:“你有办法?” “我有一术,是为《藏阴术》,可在平日里施为,掩盖你存于体内的阴气,以你那点微末修为,诡仙村长一定是察觉不出来的。”男人一脸善意地说道。 看到男人的作态嘴脸,林若虚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凝视着他,轻声询问道:“多少钱?” “不多,一片七月瓣。” 男人十分高兴,笑容灿烂。 一盏茶的功夫,林若虚顶着漆黑的夜色,走回了村子里。 只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货郎驻地不远处的大树后面,站着一个壮硕的身影。 他冷冷凝视着林若虚缓缓被黑暗吞噬的身影,目光微微再次挪动,落到那两个蹲在篝火旁边警戒的护卫身上。 他的喉咙微微蠕动,脸上露出了一抹嗜血残忍的笑容。 一位敏锐的护卫只觉冷风陡然吹过,莫名其妙地吹起了他全身的鸡皮疙瘩,不由地整个人打了个冷颤。 ...... 悄无声息地回到家里,林若虚将符纸符笔藏在了地砖下面。 有了那位诡仙的指点,他一刻都等不了。 这个村子太危险了。 不只是老村长李大虎,现在他不相信村子里的任何人,包括每天照顾自己吃食的小姑娘! 所以他要尽快突破! 亟待离开村子! 今夜,他就要阴体大成! 他盘膝坐下,一只手轻握太极玉,径直沉下心神,进入下丹田。 下丹田的诡窍之中,焦尸小鬼已然被炼化成一团虚影,以至于眉宇都看得不甚清楚。 大抵是阴气耗尽,焦尸小鬼闭着眼睛,并没有因为外人的窥视而缓缓苏醒。 “融入诡物的世界......感悟诡物的生死......” 林若虚想起了那个诡仙的话,犹豫了一下,不顾太极玉突然暴起的温热,一头扎入了窍穴之中。 诡仙大道本就是以命博生机,他虽然有太极玉示警,但不能事事依靠太极玉。 该搏命的时候,不能有丝毫犹豫。 否则生机,稍纵即逝! ...... 方一进入诡窍,眼前一暗一亮,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片刚刚埋土的新坟,他已然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跪在新坟前嚎啕大哭。 他好像沦为了无作为的第三者,附着于这孩童身上,只能借其双目看着这个世界。 所以,这孩童就是那只焦尸小鬼? 林若虚心中暗忖。 漫天的白色纸钱飘飘扬扬洒下,落下了遍地的悲伤。 蹲在一侧约莫二十多岁的汉子亦是双目通红地望着新坟,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正小声安慰着。 “狗儿,你放心,就算你娘去了,你还是我的孩子。” “我不会再娶其他女人了,以后我们两相依为命......” 五六岁的孩童小声啜泣着,微微点了点头。 ...... 那一年,他八岁。 他呆坐在门槛前,看着汉子身穿新郎红衣,将一个明眸皓齿美艳多姿的姑娘抱进了门,一众媒婆亲友好似没有看到一般,一个个越过呆坐在门槛上的孩童,尾随着新郎官进了屋子。 这荒诞的世界,犹如被一把利刃一分为二,一半欢喜,一半冰冷。 感受着孩童的冰冷,林若虚心中浮上了一缕阴霾。 后娘娶进了门,很快肚子便有了动静,汉子彻底将后娘供成了祖宗,每日拼命地干活,疲惫地回家之后,还会被后娘驱使。 这些孩童看在眼里。 他看在眼里的还有一个男人。 这男人经常会乘着自己和汉子不在,偷偷摸摸地钻进后娘的房间。 年纪只有八岁的他知道,这样不好。 但他没有跟汉子说,汉子也一直不知道。 短短八个月,后娘便生了崽子,长得瘦弱,不像汉子。 孩童左看右看,怎么看都像那偷偷钻进后娘屋子里的男人。 生了孩子的后娘更加变本加厉,变得颐指气使,整天对忙活在外的汉子大发脾气,甚至偶尔还会对孩童施以拳脚。 孩童太过瘦小,几经抗争徒劳无果,最后只能陷入被动,任由后娘施展拳脚。 ...... 那年十一,后娘的毒打更甚,因为长期的少食,他个头几乎没长,身体也是一如往常那般瘦弱。 汉子隐隐察觉到了后娘时常毒打孩童的迹象,好几天晚上孩童都隐隐听到汉子和后娘吵架的声音。 但后娘的秉性依旧恶劣,未曾有改。 他的心思已然开始成熟,从村子里那些长舌妇口中得知后娘和男人的事情叫作“偷汉子”,按照村里的规矩,是要“浸猪笼”的。 回到家看到汉子看着后娘眼中的宠溺,孩童终究是没把自己看到的那些告诉汉子。 一年之后,汉子死了。 孩童从田埂上放牛回来,看到汉子安静躺在那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听后娘说,是修箱柜时一时不慎,掉了下来,被箱柜砸死的。 那箱柜至今还染着一抹血,怎么也擦不掉。 镇上的捕快来了一趟,孩童亲眼看见后娘给捕快塞了钱,那捕快随便转了两圈,便糊里糊涂地结了案。 那日,他偷了后娘枕头下的银子,去镇子上买了好多灯油,洒在了后娘的屋子里。 后娘屋子里香气扑鼻,满是胭脂的味道,掩盖了灯油熏人的气味。 随后,他就躲在了后娘屋子里的那个箱柜中。 他身形瘦弱,勉强能够躲在其中。 过了许久,他听到外面响起了后娘甜腻的嗲声还有男人得意的轻笑声。 一番不明所以的躁动之后,二人昏昏睡去。 后半夜,月明星稀,他悄然从中爬了出来,燃起了火。 有着灯油的助燃,大火轰然而起,呛鼻浓烟,带着大火炙烤的温度,瞬间将沉沉睡去的二人惊醒。 “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了?” “哪来的火?” “这么大的火,我们怎么出去?” ...... 看着二人如无头苍蝇般手足无措四处奔走,置身于大火之中的孩童终于露出了笑容。 白日里,他想了想,浸猪笼实在是太便宜这两人了。 他要这两人化为灰烬! 连同那一个不是自己弟弟的孽种!! 第二十九章 由生向死是为化生 熊熊火焰跳动,满目赤红的灼热,呛鼻的浓烟顺着鼻息吸入两肺,带来无比痛苦的灼热与窒息。 那种临死前的痛楚,让附身在孩童身上的林若虚如此地感同身受。 但孩童仿若未觉,看着这对男女在屋内倒下呻吟,最后被火舌包围,脸上竟是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高兴到好像连火焰临身都没有察觉一般。 “疼吗?” 就在这时,在这火海之中,一道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冷冷响起。 瞬间,林若虚脖子上的寒毛全都炸起! 而随后,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竟全然接管了孩童的身体,不再只是一个看客罢了。 林若虚转过身,看着这瘦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皮肤龟裂,全身烧成焦黑的干尸,透露出一种诡异与可怕。 他的眼睛一片漆黑,好似没有眼球一般,麻木没有人类情绪般的冰冷,冷冷地盯着林若虚。 “真的很疼。”林若虚微微点头,诚挚说道。 焦尸小鬼咧了咧嘴,大片的黑色灰烬从嘴角簌簌落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但是我很高兴,因为他们死了。” 焦尸小鬼的声音幽冷犹如寒冰一般,麻木毫无感情,淡淡地讲述着。 随后是愤怒。 “他们以为是他们杀了我爹?”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早已在那箱柜上做了手脚,根本无需他们动手,我爹就会被箱柜砸死。” “我嘴上不说,其实我恨。” “恨我爹,恨后娘,恨那个野男人,也恨所有人。” “他明明说不会再娶,为什么还要将那个女人娶回来?” “她打我的每一拳一脚,我都记在心里......” 说到最后,近乎是嘶吼的尖锐痛苦,声音之大,好似就在耳边尖锐响起,仿佛要撕碎林若虚的耳膜。 四周大火熊熊,噼里啪啦燃烧着,屋子里的温度已然被炙烤到难以呼吸。 但林若虚却心中一片冰凉。 “而现在,我的宿主,你!竟然也想将我炼化!?” 原本愤怒的焦尸小孩突然收敛语气,声音一下子变成了平静、麻木、空洞。 火海,亦在快速变化着,一团团火焰在半空中凝结,化身成面目狰狞的鬼怪,冷冷地凝视着林若虚。 四周,立马开始变得邪异、诡异、恐怖...... 林若虚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火焰鬼怪,突然间面容冷了下来。 他想起了那位诡仙的话。 “感悟......生死......” 任何一步,都是生死。 后面不是被焦尸小孩反噬,便是被熊熊火焰临身! 他相信,接下来的选择,无比重要! 林若虚看向那丛立的火焰鬼怪,猛然转身,对着焦尸小孩大笑。 “你走过的路!我会再走一次!!” 言罢,再也不顾焦尸小孩愕然的神色,径直冲入了火海之中。 烈火,包裹周身,汗毛瞬间焚化,痛苦瞬息而至。 皮肤被迅速焚烧成了焦炭,大片大片的蒸汽在火焰中化为更小的分子,那种从上而下痛不欲生的灼烧感,让林若虚忍不住闷哼出声。 意识已经出现了混乱,眼前越发的看不清楚了。 大脑此刻连思考都变得吃力起来。 他知道,他快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像那座箱柜一样,轰然砸下,到地僵硬,砸起大片脆响焦炭。 这时,他死了。 火焰骤然消失。 周围的场景就像幕布一般,猛然褪去。 四周漆黑的一片。 吧嗒吧嗒。 焦尸小孩驻足在这具已然被烧得焦化的尸体前,沉默不语。 他的眼中依旧漆黑,宛若黑夜般的冰冷。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亦或者是一个时辰,那道破茧重生的奇异终于开始了演化。 咔嚓咔嚓—— 一道细碎的脆响在这黑暗中倏然响起,瞬间吸引了焦尸小孩的注意力。 他凝视着那手臂上突然破裂的躯壳,白皙的肌肤从中隐隐展现,面上展现出了一抹错愕。 更多的,则是失败后的颓然。 终究,它还是失败了。 错失了最后逆转全盘的机会! 咔嚓`咔嚓~ 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绵不断地响起,这具焦尸不断地浑身震颤,大片大片地焦壳碎裂开来,露出其下完好如初的皮肤。 突然,他的脑袋微微动了一下,眼睛猛地睁开了。 体验了生死之后,林若虚终于再次复活。 他面无表情,仿佛失去了人类所有的感情,冰冷麻木,如同一只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他如同尸体一般,呼地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脑袋诡异地转过一百八十度,望向焦尸小孩。 “恭喜你,你成功了。”焦尸小孩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的眼睛望着焦尸小孩,身体站了起来,脑袋不动,整个身体却转过一百八十度,彻底面朝着焦尸小孩。 “借你吉言。” 他缓缓开口,声音冷漠,让人不自觉地有些毛骨悚然。 “既然如此,我便该彻底消失了。” 焦尸小孩眼中透露着深深的失望。“你也再也不用担心我了。” “不送。”林若虚冷冷说道。 ...... 心神回归己身,感受着诡窍之中空空如也,林若虚僵硬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缕笑容。 阴体,大成! 原来阴体的最后一道天堑,并非是锻造己身,而是借诡物的怨气炼魂魄,由生向死,成就这最后一道诡仙之基! 只是......感受着心脏虽然依旧有力地砰砰跳动,但心神却已然受到诡物侵染,悄然变得冷漠无情,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很明显,诡仙大道会使诡仙愈发趋向于诡物,但凡没有束缚心猿的诡仙与诡物无异! 而最重要的是,脑海中突然浮现的玄妙诡术,让他精神一震。 他的第一道本命诡术,终于出现了。 第三十章 烈火大氅 细细感受着在意识深处散发着冰凉冷感的玄妙符文,林若虚心中暗喜,意念微微一动,耳畔好似有无数的冤魂厉鬼在嘶鸣惨叫。 而旋即,一道赤红火焰轰然而起,相互交织,从他颈部直接落下,形成一件赤红的烈火大氅,角落处的余焰在边缘处如细碎的草叶随风飘散。 轰—— 一阵恐怖阴森的阴气波动,从林若虚的身前激荡而出。 这种威力,简直如同爆炸一样,凶猛滔天! 最为重要的是,身披这烈火大氅,他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冷静清明。 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一股浩瀚磅礴的气势从身上缓缓溢出,巍峨如山岳一样不可撼动。 他微微皱眉,耳畔隐隐响着万狱凄厉之音。 幸而这烈火大氅震心摄魂,否则他可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在这惨叫中稳住心神。 但是......这就是我的诡术? 他心脏砰砰直跳,抬头看了下天色,依然还是深夜,夜色极深,根本没过多少时辰。 诡窍中的时间,对比现实的时间速度,也才不过短短片刻? 林若虚心中诧异,不再多想,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去。 阴体大成的他,身体素质再上了一层楼,身形速度极快,在他的刻意施为之下,巡夜的村民们只觉得一阵风忽然吹过,并没有意识到方才已然有人在他们面前眼睁睁地飞掠而过。 出了村,他直奔山上。 正值夜晚,薄雾渐起,林若虚顺着记忆走上小道,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小片山林覆盖在半山腰处,只是诡异的是,这些山林树木尽数枯死,一排排黑色丧鸦站在枯枝上面,目光森然地盯着他。 这是猎户们都知道的死地,其中有一只残忍诡物,但凡进入山林者,尽皆会被这只诡物虐玩致死。只是这诡物还算本分,从不离开山林一步。 这些丧鸦则是呆在这里,经常琢食那只诡物剩下的血肉。 “记得以前听老村长说过,这里面有一只“无头鬼”,不成气候,也就是整日害害那些不明所以的过路人罢了。” 林若虚脸上微沉,心中思忖着。 “而这“无头鬼”,便正好可以作为我这次实战的目标。” 感受着太极玉散发出的微微热感,他心中无惧,大步迈了进去。 “呜呜——” 冷风习习,冰凉刺骨,仿佛少女的哭泣,大片的枯枝停在头顶上方,好似一只只朝天伸出的手指。 “嘻嘻嘻……” 蓦然间,阵阵笑声在这枯树林中乍然响起,那声音听得人浑身毛骨悚然,很显然,这诡物一如村民们所说,绝非善类! 就在他路过一处枯树之时,头顶一只粗壮的手臂骤然从枯树枝中伸了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猛地用力。 林若虚只觉脖子一空,好像被拔掉脑袋一般,心中猛然一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场景突然一变,竟是一处遍地焦土战争肆虐的小镇。 血流成河,尸骸遍地,确是一片人间惨剧! 而自己,被埋在地下,徒留出一个脑袋露出地面。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身披鳞甲的将军脚踩着自己的脑袋,高高举起血迹斑斑的战刀,作势就要狠狠砍下。 看到这染血砍刀就要落下,林若虚眼睛一瞪,怒骂出声:“去尼玛的!” 说话之间,心念微微一动,烈火大氅轰然临身。 这一瞬间,磅礴的阴气猛然爆发,彻底震碎这诡物编织的幻境,凶悍滔天。 那悬在枯树中的诡物尖叫一声,好像破麻袋般飞脱而出。 身躯再次回归,林若虚微微低眉,看到了站在那枯树深处的无头黑影。 这便是那只“无头鬼”? 林若虚心中微微凛然,若非烈火大氅有着摄魂之能,恐怕自己一时不慎,还真是中了这诡物的道儿。 寒风吹动,拨开了天空的乌云,月光洒落,树林中骤然间明亮了不少。 亦是将下那隐于黑暗深处的无头身影展露了出来,看清那人的同时,林若虚顿时惊得浑身汗毛竖立起来。 这道身影身材高大,身形僵硬,全身腐烂,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肥蛆在身上蠕动,就算是相距甚远,林若虚都感觉好像闻到了那股子恶臭的腐味。 只是片刻,林若虚就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浑身骨骼齐震,足底发力,弹射而出,膝盖凶猛如离弦之箭。 细看之下,这膝盖之中,氤氲着浓厚的阴气,赫然正是杀鬼之术“魁星踢斗”! 阴体大成之前,施展“魁星踢斗”便会亏空阴气,一如李大虎那般躺在床上歇息好一阵时日。而一旦成就阴体,全身阴气圆润无漏,便没了这般桎梏,施展起来完全顺乎心意。 无头鬼身形壮硕,微微横拳格挡。 蓬! 一道闷响乍然而起,一团细小烟尘炸开,无头鬼寸步不移。 林若虚并不气馁,落地便是再蹬脚跟,使力跟上,一连数招“魁星踢斗”施展开来,只听连连几道闷响,无头鬼终于应接不暇,脚下退了一步。 应对诡物不比街头打斗,诡物可没有弱点,卑鄙无耻毫不奏效,这是实打实地比斗技艺。 哪怕有着烈火大氅加持肉身,但他的打斗技艺从未操练,勉强只能算是拿这无头鬼喂招。 “给我倒!” 林若虚猛然大喝,乘着无头鬼错步的间隙,浑身肌肉虬结鼓起,一记鞭腿狠狠印上无头鬼的胸前,在那嘶嘶响起的阴气之中,无头鬼再也无法站立,彻底被震飞出去。 蓬地一声,无头鬼趴在地上,凄惨无比。 只见林若虚微微抬头,看着那再次被乌云掩盖的月亮,眼眸闪动。 “现在每增加一分实力,将来便多一分生机。” “无头鬼固然是弱了点,但是拿来喂招,练习技艺,确是正好。” 他倏然间转身,踏上了下山的小路,声音响亮地传了出来。 “今后每日晚上,我都会来。” 第三十一章 诡异身影 在天边蒙蒙亮时,这伙驻扎在长宁村口的货郎队伍就拔营离开了。 他们一般只会留在一座村落一日,待度过了最危险的夜晚,便会再次踏上前往其他村落的路途。 来回往复,尽皆如此。 随队的诡仙男人骑着大马走在最前方,摸了摸紧贴在胸口的五片七月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用那些烂大街的信息多换了两片半的七月瓣,这笔生意绝对是血赚。 在他的身后,是几个同样骑着马搭伙行走的货郎,他们热火朝天地小声议论着,言说着各种奇闻。 随着队伍前行,不知何时,原来还是艳阳高照,可随着乌云飘来,这天忽然间便一下子暗了下来,一阵阵狂风呼啸。 “呼呼……” 风声好似鬼音,狂风肆虐,吹动着前方树林中的树叶,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仔细听着,好似有人在前方树林中走动一般。 隐隐地,一股诡异的氛围流淌开来。 诡仙男人微微仰头,看着那天空中浓厚如墨汁般的乌云,眉头轻轻皱起。 身后的一众货郎亦是发现了这诡异的氛围,停下了喋喋不休的讨论,一个个乖乖地胯坐在马上,闭口不言。 他们并不害怕,他们筹了大价钱,请一位诡仙坐镇队伍,便是应对这种诡谲的场景。 更何况,这位诡仙的实力十分强大,还从未见过这位诡仙解决不掉的危险。 诡仙男人拉停大马,身后众人纷纷停步,等待着他的决策。 只见诡仙男人眯着眼睛凝视着前方即将进入的那树林,里面郁郁葱葱,树叶宛若华盖一般将里面遮掩地严严实实,远远望去,那是一片漆黑的林子。 然而就是这个看似幽静平常的林子,却是让他升起一股令人后背发毛的感觉。 这条商路来来回回走了许多次,每次都很安全,为什么独独这一趟就出了问题? 前面的林子里有诡物? 是要绕开这座林子吗? 可若是绕开了这个林子,便要徒增半日的进程,能不能在日落前抵达下一个村子可就难说了。 日落之后,带着这么一队货郎在山里行走……就算他口气再大,也不敢夸这样的海口。 “这大白天的,能有什么厉害诡物?” 他心思急转,终于下定了决心。 “继续!” 他大喊一声,策马领头进入了密林之中。 只是一进入,那大马不知为何竟是猛地受惊,高仰前蹄,嘶吼出声,将诡仙男人彻底掀翻在地,随后便一扭头,朝着林子外狂奔而去。 那种感觉……就好像打死都不愿进入林子一般。 跟在后面的一众护卫货郎齐齐发愣。 看着大马狂奔消失,目光扭转,这才发现落马的诡仙男人一直都没有动静。 “黎先生,你这是怎么……啊!” 一个护卫好奇地翻身下马,正准备将诡仙男人扶起,待得看清诡仙男人的面容时,嘴里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双腿连连蹬动,使整个身体往后退去,想要尽力远离诡仙男人。 “叫什么叫!不知道山中的规矩吗?”一只脚抵住了他的肩膀。 后背突然出现的感觉吓得护卫“啊”地一声惊叫,回头一望,原来是货郎阮五。 他提着根马鞭,冷冷地望着这名护卫。 “怎么回事?” “黎……黎先生死了……”护卫满脸恐惧,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这废物,说什么胡话!黎先生可是诡仙,怎么可能会落马摔死……”阮五阴沉着脸怒斥道。 他大步走了过去,刚把诡仙男人扶正,微微瞥过那面容,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只见诡仙男人双目紧闭,嘴唇无比苍白,那脸上已然出现块块黑点尸斑,一副死去已久的模样。 众人看清了“黎先生”的面容,尽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阮五只觉浑身发麻,一股寒意从后背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颤抖着手去探“黎先生”的鼻息,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煞白。 前一刻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好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荒诞地死在面前? 最重要的是,死者竟还是诡仙? 几乎是一瞬间,阮五完全想明白了。 “黎先生”是刚刚踏入林子,便立马就暴毙身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林子很危险? 危险到如黎先生这般的诡仙都是毫无反应便瞬间死去! 他倏然间抬起头,看向漆黑的林子之中。 不知是不是眼花,他好像看到一道诡异的壮硕身形在树木间一闪而过。 阮五只觉骤然间如坠冰窖般通体冰凉,心惊肉跳。 他以毫不犹豫地转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一边驱使马匹扭头,一边大声喊到:“走!快走!不可进林……” 他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所有人只看到阮五双眼中的光芒迅速暗淡,无数黑点尸斑在脸上皮肤上快速浮现。 只听噗通一声。 阮五一下子摔落在地。 死了! 连诡物都没见到,人就直接死了? 太诡异了! 这一眨眼间的变化终于让一众货郎彻底崩溃,一个个惊呼出声,驱动骏马。如无头苍蝇般朝着四面八方狂奔而去。 然而还未走两步,便是眼睛一翻,噗通一声,一个个如同熟透的瓜果一般齐刷刷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无数马匹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转眼间便再无踪迹。 唯独把它们的主人留了下来。 遍地的尸体。 漆黑寂静的林子中,一道壮硕身影缓缓浮现。 他看着这遍地尸体的阴森惨象,面无表情。 第三十二章 神龛 那位货郎队伍中的诡仙果然没有骗他。 《藏阴术》十分好用,老村长并没有看出林若虚亟力隐藏的实力。 一如往常的问询,提问,林若虚与李大虎沉默不语,唯有荣暮依旧跳脱,不断问询着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跟老村长禀告了修炼进度,他便径直离开了。 回到住处,关了门,将自己反锁在屋里,取出早上清晨方才备好的符纸符笔,他便开始了初次的符道修炼。 符箓,以气为墨,以意为引,气随意走…… 他心中默念诀窍,双目微闭,引导阴气在周身流转开来,待得笔尖冒出的一丝白色灵光稳定之后,手腕一抖,缓缓在符纸上勾勒起来。 虽然前些日子拿着枯树枝练了好些遍,但是真正落笔,他便感觉到这书写符箓的困难,好像在推动石磨一般,每挪动一毫,都是异常困难。 符箓之道,是为天地之规律……可这天地规律,岂是那么容易知悉? 不止要维持阴气如潺潺流水一般连绵不绝,更是要精神无比集中,努力推动符笔勾勒不出差错。 突然间,他的腕部一抖,原本缓慢书写的笔尖兀自抖动开来,划出一道袭出符纸外面的灵印。 暗合天地至理的神妙文字一阵闪烁,片刻之后,便是彻底消弭下去。 他并未从中感觉到阴气存在。 失败了…… 他长吐了一口气,并不气馁。 重新抽出一张空白符纸放在桌面,理清思绪,调整体内阴气,再次开始了书写。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腕下的符笔无比稳健,轻轻地勾勒着符路。 少顷之后,林若虚额头见汗,抬笔之后,便见一枚符箓安静躺在那里,其上的神妙文字微微闪烁,最后彻底印入了符纸之中。 这就成了? 感受着符箓中缓缓流淌的阴气,林若虚一脸惊喜。 阴体大成就能书写出来的符箓不多,拢共就那么三种。 神行符,遮阳符,清煞符。 方才成符的是清煞符,那么下一枚符箓,便尝试神行符。 他凝视着笔下的空白符纸,深沉似水。 …… 接下来的几日,林若虚白天躲在住处书写符箓,晚上则是偷偷溜进山中找无头鬼喂招。 很快,厚厚一沓空白符纸迅速消失,化为一小沓封满阴气的符箓。 一百张空白符纸,最终得到了五十多张符箓。 成符率还是颇为让他满意的。 而且这几日寻找无头鬼喂招也初见成效,魁星踢斗用得愈发纯熟。 林若虚隐隐感觉到用无头鬼喂招,已经再难对自己的实力有很大的提升。 虽然如此,但林若虚并不准备立马离开村子。 他坚信老村长绝不会让自己轻易逃走,是以他在等一个逃走的良机。 而良机,不会天降。 唯有自己创造。 当夜晚来临星光璀璨之时,村民们已然睡着。 林若虚却悄悄地进了山。 这次他并不没有前往无头鬼所在的枯树林,而是直奔山顶而去。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让他忍不住想要进入那山岩缝隙中看一看。 他想了解这可怕存在究竟是什么,竟是可以悄然无声地杀害老村长,谋夺了其身躯。 一路上遇到了两只诡物,快速将之打杀后,终于抵达了山顶。 又回到了这黑暗寂静的山岩缝隙前,林若虚驻足而立,细细地感应着。 黝黑的山岩缝隙仿佛怪物的巨口,在这黑暗中吞噬一切。 太极玉并没有传来危险的温热,是因为里面的可怕存在已经借着老村长的身躯离开了吗? 林若虚暗暗想着,毫不犹豫地迈动脚步,向其中走去。 这山岩缝隙并不大,堪堪只能容一人挤入,林若虚虽然已然成就了阴体,但身体看似依旧和之前那般瘦弱,挤进这缝隙并不觉得拥挤。 缝隙之中一片黑暗,就算点起火折子,视线也极为有限,勉强可以照亮方圆一米罢了。 感受着太极玉一直没有反应,林若虚心中微微放下心来,沿着岩壁往里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看着前方火折子照亮小片模糊不清的轮廓,林若虚脸上顿时僵住了。 这处极深的岩壁缝隙终于走到了头,四周稍微拓宽了一些,展露出了一个小香炉,而那小香炉之后,则是一个......柜子? 林若虚双眼微微眯起,努力去看那柜子是什么。 随着那柜子的轮廓在脑海中浮现,他的脸色愈发古怪,终于,他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是一座神龛! 神龛并不少见,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不只是山村之中,就连镇上都有的是人供奉。 其中供奉的神像也都大同小异,譬如财神爷,灶王爷,道门天师等等,一般不是求财就是求平安。 但哪里会有人将神龛置在这山岩缝隙之中? 谁会在这山岩中设神龛? 林若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火光将笼罩在神龛周围的黑暗驱散,终于将这轮廓照的清晰。 神龛并不是家里供奉那般敞开的样式,而是紧闭的柜门样式,柜门上用木栓卡住,好像是有人在外封住柜门,不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一般。 不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林若虚忽然愣住了。 他想到了那个可怕存在,难道可怕存在之前便一直被封在里面? 那它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林若虚瞬息间念头百转,他在想不知何人将这么一个神龛置在深山之中,这明显不是为了供奉,更多地可能则是封印。 如果说神龛里面之前封印的是那可怕存在,那么又是谁将这东西封在如此深的地方? 而现在如果那可怕存在离开了,是否也证明这神龛之中已然空无一物了? 所有的猜测都不如实践,林若虚一只手搭上木栓,安静感应了一下太极玉的变化,确认没有异常之后,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太极玉并没有示警,说明这神龛之中并没有危险。 木栓被拉开,这神龛的柜门被打开,露出了其中干瘦黑暗的娇小身形。 看到里面东西的一瞬间,林若虚顿时眼睛一瞪,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三十三章 黄牛大仙! 神龛中幽深犹若深谭一般,哪怕火光临近,依旧难以驱散其中纯粹的黑暗。 林若虚已然近乎将火折子伸入里面,这才勉强能够看清里面的场景。 看到里面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懵然一惊,冷汗唰唰落下。 只见神龛之中,竟是赫然盘坐着一个皮肤干枯早已死去的干尸婴儿。 干尸婴儿身穿合身的青袍道服,虽然已成干尸,但眉宇间栩栩如生,他的面容肃穆,双目微微闭着,盘膝而坐。 本该是惊悚的干尸婴儿,不知为何,竟是流露出如若仙人般的漂逸之感。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惊得林若虚一身冷汗。 随后,他注意到,在干尸婴儿的身下,竟是置着一个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骨灰罐。 骨灰罐周身写满了玄妙的符箓,还用一枚黄色符箓封着罐口。 而在这骨灰罐的旁边,安静躺着一个已然破碎的骨灰罐,些许细细的骨灰从中散落出来。 如此样式的骨灰罐极为熟悉,瞬间让林若虚反应过来。 这是封印诡物的骨灰罐? 所以说里面的是诡物? 如此说来,一直用老村长肉身在村子里的可怕存在就是这破碎骨灰罐里面的诡物? 可是究竟是何等可怕的诡物,竟是可以忍住杀戮的欲望,蛰伏下来,伪装成老村长,细细谋取? 那拿起本该封印这破碎骨灰罐的黄色符箓,指尖方一触及上面,顿时浑身一震。 这枚黄色符箓之中阴气庞大,犹若浩瀚大海,以林若虚目前的修为查探,就好像一只微小虫蟊面对高耸入云的巍峨高山,端的是深不可测。 林若虚心头砰砰跳动,毫不犹豫地撤去感知,从这枚小小的黄色符箓中退了出来。 这枚黄色符箓不知用得是什么材质,纵然上面布满了厚厚一层灰尘,符纸始终未有任何破损,就连上面的符箓行文依旧格外清晰,阴气十足,仿佛刚刚书写地那般崭新。 用这么一枚符箓所封禁的诡物......究竟是有多么可怕? 林若虚后背一片冰凉,那是细汗生出瞬间漆染的冷感。 他扭头看向另一边,那里有着一个一模一样流淌着诡异气息的完好骨灰罐。 如此来说,这个完好的骨灰罐中,也有着这么一个要命的诡物。 等等! 林若虚脑海之中忽然一闪,灵光陡然迸发,脸上瞬间挂上了笑容。 他已然意识到,逃出村子的良机,就在眼前。 无视太极玉的陡然间暴热,他小心翼翼地揣起这个骨灰罐,支着火折子就往外走。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那干尸婴儿原本闭着的眼睛,倏然间睁开了。 那是一对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眼睛,这本该是婴儿天真纯粹的眼中此刻竟是充斥着一股漠然无情。 他死死盯着浑然未觉的林若虚背影,但身形始终未有动作。 林若虚只觉后背一阵阴嗖嗖地冰凉,一股被窥视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等等! 是那具干尸? 他猛然转头,仔细打量着干尸婴儿。 干尸婴儿依旧闭眼,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座木雕一般。 难道是错觉? 林若虚不明所以地转过身,那股子被窥视的感觉再次涌出。 不! 这不是错觉! 几乎是同时,他的心中下了定计。 一定是那具干尸婴儿! 他是活的!? 林若虚心脏砰砰直跳,嘴角狠狠抽动着。 能和这两个恐怖的骨灰罐放在一起的干尸......他可不认为是自己这三脚猫能解决的。 他感觉到太极玉这时竟是一反常态地忽冷忽热。 很明显,这干尸婴儿在犹豫。 他在犹豫是什么? 林若虚心中一突,“唰”地一下转身跪下,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 “在下林若虚,叩见上仙。” “村中有大诡异现身,在下实缺此物脱身,如若能取出此物,日后定然每日向上仙供奉一束薄香。” 感受着胸口的太极玉缓缓回归平静,林若虚心中微微一沉。 果然! 这干尸婴儿竟是活的! 而且,这干尸婴儿并非诡物。 这是一位强大的诡仙! 虽然好奇这位诡仙为何隐藏于此,但他并不敢探寻原因,连忙起身往外走。 不知走了多远,身后突然响起了“蓬”地一声闷响,在缝隙中回荡传来。 林若虚心中微沉,下一刻,一道苍老冷漠的声音在心底悄然响起。 “本尊仙号,黄牛!” 林若虚吓得差点将手里的骨灰罐失手丢了出去,好不容易才将这要命的骨灰罐抱稳,顾不得多想,匆忙离开了这里。 ...... 深夜之中,王婆睡得正酣。 冷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给屋里吹来了一股冷意,一下子将王婆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了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皎洁的月光照了进来。 “晚上睡觉,窗户也不关,翠儿也太不小心了,这姑娘家家的,也太粗心了......” 王婆小声嘟囔着,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想要去关紧窗户,又生怕惊醒睡在旁边的翠儿。 而刚一搭手,睡意彻底驱散,她顿时惊醒过来。 身侧空无一物。 想到翠儿之前险些被诡物迷住害死,王婆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慌慌张张地和衣冲出了门,迎面便遇到了巡夜的村民。 “翠儿不见了!!” ...... “什么!翠儿又不见了?”老村长脸色骤然阴冷下来,那眼眸寒冷地让赶过来通知的村民全身一哆嗦。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老村长有如此阴冷的神色,野兽一般的冰冷,好像下一刻就要将自己吃了一般。 “我们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找到翠儿的身影,恐怕又是出了村子外面。”那村民嗫嚅着说道。 “真是一群废物!连守夜都守不好!”老村长冷哼一声,大步迈出了门。 很快老村长到了村口,巡夜的村民们迎了上来。 他们望着漆黑的村外,面露恐惧。 时至今日,他们还记得那只乘着老村长离村之际潜入村中的可怕诡物,那可是害了八户人家拢共二十多条人命才被老村长伏诛。 若是老村长执意出村寻找,会不会又出现这种可怕的情况? 一个翠儿罢了,为何值得老村长如此在意? 难不成翠儿和老村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人心中暗暗腹诽着。 “今夜我独自出村寻找,你们看好村子。”老村长阴着脸说道。 “老村长,要不......还是别去了,万一又出现上次的......” 有人小声劝解着,但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因为此刻老村长已然抬起了头,冷冷地看着他。 那眼神,犹如看着死人一般冷漠,令人通体生凉。 第三十四章 一缕渺茫的生机 此时,林若虚已然停步在村西的山脚下。 他背着包裹,驻足凝视,看到半山腰的村口亮起几团火光,知晓翠儿消失的事情已经被发现,当即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化作一道黑影,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寻找翠儿应该能够拖延老村长一段时间,但如若老村长反应过来,定然就会现身追查自己。 这段时间并不长,而林若虚在这段时间里所需要做的,那便是抓紧时间赶快离开。 越远越好。 夜色愈发冷凝,皎洁弯月高悬天上。 一路上林若虚细细感受着太极玉,一旦感觉到太极玉有了动静,便改道绕了过去,并没有选择与那些诡物缠斗。 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在他的全力狂奔之下,也不知跑了多远,已然看不到那半山腰村子里的火光。 “跑了这么远,应该是安全了。” 阴体虽然强横,但也无法支持如此高强度的狂奔,林若虚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砰砰直跳,这一停,顿时感到满身是汗,大片热气氤氲而上。 “一个时辰,老村长应该快发现我已经离村了。” 林若虚并没有驻足休息,而是勉力向着前方走去。 深夜的山林虽然可怕,还有诡物横行,但他准备齐全,又有太极玉护身,还是有极大的活路。 可若是被老村长发现,被抓了回去,那就定然是绝无活路。 随着脚步放缓,体力逐渐跟上,他的呼吸逐渐均匀起来。 夜晚的山林一片寂静,偶有虫鸣,幸而今夜月光皎洁,将大地上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妆。 孑然一身,他不敢点燃火把。 借着这月光,倒是勉强可以认清路途。 方才走过一颗大树,太极玉竟是突然开始了示警。 “前面有诡物?”林若虚微微一皱眉,脚步微微后退了一步,就准备和之前一样绕道离开。 可那太极玉好似疯了一般,竟是止不住地发热,并且有着愈发剧烈的趋势。 不是前面的诡物? 是后面? 这时候出现在后面的危险...... 林若虚立马反应了过来。 是老村长! 他反应过来了! 肯定是来追我的! 恐慌,在心中蔓延开来。 他的眼中不可抑止地露出了一抹恐惧。 该死! 老村长是怎么发现我的行踪? 而且......老村长的速度也太快了! 他正欲动身狂奔,身后密林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那道熟悉声音。 “林若虚,你大晚上的,准备往哪里跑!?” 林若虚身形一震,僵硬地转过身去,只见身后黑暗的密林之中缓缓走出了一道干瘦的身形。 是老村长! 他眯着眼睛盯着林若虚,嘴角挂着一缕笑容,就像一个闲在家里打盹的爷爷般慈祥。 但林若虚却感觉心中冰凉,被老村长盯着,只觉得一股好似被极恐怖的诡物凝视般恐怖,胸前的太极玉散发出好像明炭的灼热,正剧烈示警着。 他沉默片刻,缓缓吐了一口气,好似吐出了郁结于心的恐惧一般,阴着脸说道:“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有人跟你告密了?” 老村长一如往常地微笑着,只是那眼底的温润逐渐消散,转而浮现的是一股子冰寒。 只见林若虚自顾自说着。 “可我离村的事情并未告诉任何人,唯一有可能发现我离村的,只有那个你安插在我身边的小姑娘。” “是她发现了我离村,然后告知了你?” “若非我长了个心眼,在你身边安插了一个小家伙,恐怕还真中了你的调虎离山。”老村长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声音格外冷凛。 原来真的只是有人告密......林若虚心中不自觉地长舒了一口气。 比起这个,他更害怕老村长是在自己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可以随时确定自己的方位......诡仙的诡异手段,实在是防不胜防。 至于那个小姑娘,他从未放在心上。 自从得知老村长被这个可怕存在夺了躯体,与他对整个村子的人都产生了戒心,其中便是包括那个伺候自己的小姑娘。 他知晓老村长定然不会让自己安然离开。 所以,他准备了后手。 他微微侧目,目光之中无喜无悲,淡然说道:“你,不是老村长吧?” 他的声音极为平淡,根本不知无惧且无畏般,甚至好似不知站在自己面前的老村长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老村长听闻此声,熠熠生辉的眼眸之中瞳孔乍然为之一缩,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了一抹震惊。 而旋即,那脸上皱纹变化,尽数挤在了一块,脸上的森寒杀机隐而不发。 好不容易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没想到竟是被一个小诡仙看穿了身份,实在是让他大吃一惊。 “你知不知道,你说出了这句话,便意味着你快死了。”老村长阴恻恻地问道。 “相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已经不是老村长了。” 皎洁月光之下,林若虚微微咧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排整齐的牙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他微微张嘴,没有说出声音,只是张开了口型。 看着林若虚的口型,老村长心中狂震,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了震惊之色。 “你......你进了那里面?” “为何你还能活着出来!?” “绝不可能!” “那里面可有......” 话未说完,老村长倏然间反应过来,抬头望着林若虚,眼中满是近乎可以凝为实质的怒火。 “你框我!” “那里面可是死地,你绝对不可能出来!” 看着老村长一副癫狂的神色,林若虚心里有些遗憾,虽然成功引起了他的的怒火,但是并没有忽悠出有关那尊“黄牛仙”的来历。 老村长已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面目扭曲,变得狰狞起来。 林若虚此子知晓他的秘密,故而他今天必须死。 甚至方才还意图蒙骗他,实在是罪不可赦。 他并不准备用诡术将林若虚直接吊死,而是要将这个小诡仙抓住,活生生地虐玩致死。 看着老村长眼中不再掩饰赤裸裸的杀意与恨意,林若虚终于放下心来。 所谓生机,便是百死中觅得一丝生机逃出生天。 他已然谋划多时,便是等待这一刻。 这一刻,决定生死。 那一缕渺茫的生机! 第三十五章 你终于来了 只见林若虚微微撤开左脚,缓缓摸向腰间的柴刀,一前一后地站立着,无比认真地盯着老村长,双腿猛然发力,一团气浪滞留在原地,激荡出大片灰尘。 而他已然顶着月光飞奔而出,径直冲了过去。 老村长看着那急速靠近的林若虚,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 遇到这种情况,这小诡仙竟然还不知道逃走,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路破开呼啸的夜风,如从天而降的陨石一般,气势汹汹地飞撞而来。 林若虚每一步都跨出就是数步之远,二人距离不过十丈,转瞬便至,只听他沉喝一声,柴刀终于出鞘,从上而下狠狠劈下。 老村长面容不变,面不斜视地望着林若虚,忽然抬起手,脑袋上好似长着眼睛一般,竟是将那高高举起的柴刀牢牢抓在手中。 任由林若虚如何使劲,那柴刀都是纹丝不动! 果然差距很大! 他心中微微一沉。 忽然间右腿氤氲着浓厚阴气,狠狠踢在老村长的裆部。 魁星踢斗! 而旋即,一股强烈的疼痛感从腿上传来。 嘶~ 林若虚忍不住后退两步,右腿微微颤抖,震惊地看着全然毫无反应的老村长。 “不过如此。”老村长轻蔑一笑,“这种下三滥的招式对我可不奏效,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 “还有一招!”林若虚沉声说道。 言罢,他将手里的包裹狠狠向老村长砸去,掌心捏着神行符,骤然暴起无与伦比的速度,向着远处狂奔而去。 见到林若虚转头施展神行符逃跑,老村长冷哼一声,身形尾随而上,不以为意地就随手将包裹撇到一旁。 可当那手掌触及包裹时,天门神妙陡然一跳,老村长豁然惊醒,还未反应过来,那包裹之中已然传来了咔嚓的脆响。 啪嗒一声。 包裹掉落在地,里面响起了清脆的破裂声。 些许灰尘随之从中逸散出来,尘埃在这月光下激荡。 老村长眼皮一跳,顿时惊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熟悉的感觉......他几乎可以肯定,里面的东西是那个要命的东西! 这小诡仙果然没有骗自己,他是真的进了那里! 竟然还活着出来了! 糟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突然间一道邪异的阴气顺着灰尘进入了他的身体。 ...... “啊!!!” 身后倏然间传来了老村长的惨叫声。 林若虚心中一喜,察觉到太极玉迅速恢复正常,便也不跑了,转过身望了过去。 只见方才还生龙活虎的老村长已经蜷缩倒在地上,脸上布满了细密的微汗,一副极为痛苦的表情。 察觉到了林若虚回顾的目光,老村长强压着邪异阴气在体内肆虐的痛苦,大喊出声:“林若虚!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竟然敢把它放出来!” “若是将它放起来,是会血屠此处三千里的!” “这是真正的大诡!不可招惹!” “黄牛仙怎会让你把此物带出来!?” 安静听着老村长的愤怒,林若虚眼睛忽然一亮,问道:“黄牛仙究竟是何人?为何藏于深山之中?” 老村长意识到自己愤怒之下竟是说了不该说的,当即缄口不言,不再回答,只是用眼睛狠狠瞪着林若虚。 眼见老村长的这副模样,林若虚知晓自己休想再从老村长身上得到什么有关黄牛仙的信息, 附身于老村长的诡物城府极深,能够伪装成老村长循序渐进,由此便可见其极为不俗。 对于这只诡物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敢信。 当初看到这只封禁着诡物的骨灰罐时,他心里就隐隐有着猜测。 两只骨灰罐放在一起,是不是意味着其中诡物的实力基本相近? 那么如果两只诡物齐聚在一具躯体上,会为了争夺一个躯体而大打出手吗? 如此大胆的想法,就连他自己都惊呆了。 但是一经回想,愈发可行。 若是可行,他完全可以摆脱老村长的控制,逃离生天! 所以此行,他在赌! 一赌老村长无法找到自己,这场他败了,他没想到老村长如此老谋深算,竟是在自己身边安置了一个探子。 二赌老村长会被自己激怒,从而产生了将自己折磨致死的想法,这次因为他精湛的演技,成功引出了老村长的愤怒。 二者交衡之下,方可进行这至关重要的第三赌。 他赌两只诡物会在老村长体内争夺老村长的控制! 而眼下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他赌对了。 那只附身于老村长的诡物,明显在全力抵抗另一只诡物的侵蚀,对于周遭分心乏术。 想要全面压制绝非一朝一夕,而待得那时,自己早已安然抵达镇上! 至于老村长所说的“血屠三千里”? 且不管这话是真是假。 只要我林若虚一世安好,哪管他洪水滔天血海遍地? 他遥遥看着老村长,面无表情,随后缓缓转身离去,消失在山林之中。 “林若虚!” 一片飞鸟顿时惊飞四散,只听身后传来老村长拼尽全力的怒吼:“若是让我再遇到你,定要将你抽骨扒皮!” ...... 夜色如洗,少年在山林中快速穿行着。 月色温柔,地上如积水空明,异常明亮。 一颗颗参天大树在他眼前快速闪现,又落到了他的身后。 彻底摆脱了老村长的纠缠,他心情格外舒畅,大口呼吸着山林间的清新空气,迈动双腿自由奔跑着。 虽然如此,但他依然谨慎。 很快便冲出山林,一弯溪水呈现在眼前,它从远处高山蜿蜒流下,潺潺水面,倒映着这皎洁的月光,犹如铺满了满溪的银子一般,波光粼粼。 然而到此,林若虚的脚步却停下了。 这安静流淌的山溪之中,一个壮硕的身形站在溪水中央。 溪水不断冲刷着他站在中央的双脚,发出了唰唰的细细声响。 看清了来人,林若虚那略微欣喜的笑容陡然凝滞,那眼中陡然一缩。 壮硕的身材,高大的身形,赤裸着的双臂满是遒劲有力的肌肉...... 来人,李大虎!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凝视着从山林中蹿出来的林若虚,缓缓张口,声音低沉沙哑。 “你终于来了。” 第三十六章 那便前行? 对于李大虎的怪异,林若虚一直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在徐老鼠的怨念之中,他看到了李大虎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此人极有可能也被诡物侵蚀,占据了身躯。 能够在老村长的眼皮子底下演戏,这附身的诡物绝不简单。 而现在,此人阻拦在自己面前,林若虚并不会天真的以为李大虎来给自己送行。 林若虚扯了个僵硬的笑容:“李大虎,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大虎面容漠然,并没接话,冷冷说道:“给你个机会,现在回村。” 林若虚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说道:“你知道老村长想要干什么吗?现在回村,等待我们的只有死。” “两个选择,自己回去,或者......我给你带回去。” 看着李大虎一成不变的凛然,林若虚心头一沉。 很显然,李大虎和老村长极有可能是一伙的。 他算到了老村长会现身阻拦,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李大虎会出现! 对于李大虎,他一直很忌惮,认为最好还是少招惹这种怪异的存在。 可是......回去? 肯定是不能回去! 他心念急转,脚步微微往后撤了一步,就准备转身就跑。 可当那脚步后撤时,胸口的太极玉示警猛然强烈起来。 不能后退? 林若虚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 后退逃走......会死? 那种感觉,就好像身后有着洪水猛兽一般,使人望而生却。 那就战! 林若虚毫不犹豫地向前踏了一步,胸口的警示陡然轻了起来。 模糊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林若虚面容上的惊恐缓缓消散,变得异常平静。 就像一面潭水。 看到林若虚如此表情,李大虎脸上露出了一抹诧异。 这和他想得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就好像换了个人一般,瞬息之间,这林若虚身上已然没有恐惧传来。 他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就在这时,林若虚却是忽然若有所思地笑了。 “原来如此。” 言罢,便是猛然蹬出大片沙石,气旋在原地骤然炸起,身形若蛮象横冲直撞,大步奔杀过去。 感受着心底的澄澈与胸口隐而不发的战意,太极玉的示警越来越弱。 直至最后,好似不可感受到的温热。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越是不惧,越发战意滔天,太极玉示警却越发安全。 或许,这与李大虎的诡术有关。 地面震荡,土石漫天。 踩破了安静流淌的小溪,激起大片的炸响。转瞬之间,林若虚已然冲到了李大虎面前。 柴刀高高举起,朝着李大虎的脖子,作势就要挥下。 李大虎完全不躲不避,面容冷硬,伸手往林若虚的脑袋抓去。 “给我滚!” 林若虚低吼一声,阴气勾动之际,烈火大氅悄然在周身浮现,恐怖的阴气波动陡然间从林若虚的身前激荡而出。 这种威力,简直如同爆炸一样,凶猛滔天! “轰!” 李大虎万万没想到林若虚竟还有这么一招,仓促之下匆匆躲避,但依旧结结实实吃下了这烈火大氅的阴气波动。 那伸向林若虚脑袋的手也在同时停顿了一下。 林若虚却是柴刀落势不减,狠狠一刀斩了下去。 “扑腾”一声,人头落入水中,并没有第一时间被溪水冲走,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着般,悬滞在水面上。 更诡异的是,那脖子上的切口处平整,能看到柴刀砍过的平整,但却没有任何血液从中流出。 仿佛李大虎周身没有血液一般。 这......林若虚心头一沉。 战意一弱,太极玉又开始传来丝丝温热。 并且有逐渐强烈的趋势。 所以和我推测得没错。 李大虎的诡术一定和战意恐惧有关! 他不想跟李大虎纠缠。 这不是村子里,这里没有法器镇压,随时随地都会遇到要人命的诡物。 更要命的是,李大虎身上的诡物太邪了。 “咔咔咔!” 落入溪水中的李大虎面孔朝上,死死盯着林若虚,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你已经成就了阴身,可是骗得我好苦。” 他盯着林若虚,如同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美食,脸上露出了令人生畏的癫狂。 “既然果实成熟了,那就是时候吃了。” “嘎嘎嘎......” 恰在这时,一道夜风吹袭而至,在此刻显得异常阴森冰凉。 感受着那种恐怖的目光,林若虚浑身一凉,原本滔天的战意陡然散去了大半。 太极玉示警愈发强烈。 “得意个屁!我让你得意!” 林若虚嘟嘟囔囔地怒骂一声,从怀里掏出黄色符箓,贴在了李大虎的身上。 几乎是落到李大虎身上的同时,黄色符箓光芒一盛,其中滔天的阴气陡然奔涌而出。 李大虎的身躯陡然一震,旋即那原本冷然的面容上浮上一抹震惊。 “这是什么!!” “这么庞大的阴气?” “不!它在磨灭我的本源!” “这......这!!” 李大虎骤然凄厉尖叫起来,声音中带着浓厚的不可置信。 情急之下,他径直伸手去揭黄色符箓,这符箓与之诡物好似天生相克,手掌触及黄色符箓,好似在摸烧红的碳火一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但李大虎并不在意这些。 黄色符箓,终究是被撕了下来。 符箓上的光芒陡然一弱,彻底归于平静。 “这诡物太诡异了,连镇压老村长身上那只诡物的符箓都无法将之消灭。” “我的手段太少,唯有一手杀鬼术“魁星踢斗”,若是强行战斗,不知能不能将它斩杀。” “后面还有上百里的路途,若是在此受伤,势必会增加路上的危险。” “乘着他被黄色符箓重创,我现在就走,定是可以甩掉它的。” 只是一瞬间,他做出了决定。 既然后退有危险,那便前行! 第三十七章 野外道观 “呼呼......”林若虚剧烈地喘息着。 漆黑的丛林中寂静无声,杂草刮伤皮肤,全身刺痛。 当然,对于目前的处境来说,这些痛算不得什么。 粗略估摸了一下,他感觉差不多走了半途。 幸而一路上太极玉示警,他才能绕过丛丛诡物,来到此处。 天边已然泛起了蒙蒙亮,但是粗厚的乌云遮挡天际,虽然天地间已然有了一缕光线,但一如既往地黑暗。 看到如此天气,林若虚亦是眉头紧锁,一脸沉重。 大日金阳是一部分诡物的克星,如这般乌云遮日宛若黑夜的天象,大日金阳之气便被乌云挡住,无法施展。 可以说,这种天气,诡物肆虐最甚。 “等等!” 林若虚猛然驻足,揉了揉耳朵,细细听着。 方才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随着他细细听着,原本安静的四周缓缓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声响。 咚!咚!咚! 咚!咚! 在这野外,声响格外沉闷,只是一听,就使得林若虚满脸煞白。 这好似是许多人在整齐划一踏步的脚步声,咚咚掷地有声,好似千军万马在踏步,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这声音初听是从极远处传来,可渐渐地,这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不过迟疑的片刻,好像就在耳边一般。 在深山野外,有一支森严肃穆的军队? 林若虚打死都不会相信的。 相反,他想起了老村长曾经与村民们说过的一种大恐怖。 ——百鬼夜行! 据老村长所说,这是一种诡物成团的大诡异,活人一旦撞到,肉身瞬息间会被一众诡异活活吞食,而魂魄,则会一同进入百鬼之中,永世成为夜行中的一部分! 老村长更是言明,百鬼夜行是诡仙们行走在野外最大的禁忌。 无论诡仙还是凡人,但凡活人,遇之必死! 林若虚万万没想到一路上躲过那么多诡物,躲闪不及之时,竟是遇到如此骇人的活人禁忌。 感受着胸口传来的灼热,他心脏砰砰跳动。 他眼睛圆睁,无论怎么环视四周都找不到任何怪异,但耳边始终有沉重的脚步声萦绕。 他不敢逗留,选定一个太极玉示警颇为安全的方向,径直往前跑去。 咚!咚!咚! 随着他的加速奔跑,耳畔沉重整齐的脚步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清晰。 就连太极玉示警也剧烈了几分。 “我是根据太极玉示警选的方向,本应该没问题,问题在于......这支百鬼夜行盯上了我。” 林若虚心头沉重,大概明白过来。 活人之于诡物,有着一种本能的吸引力。 “别跑了,留下来吧......” “和我们一起吧。” “你是跑不掉的。” ...... 蓦然间,他听到身后传来了缥缈悠远的声音,仿佛地狱的阴森恐怖,吓得林若虚汗毛倒竖,立即加速奔跑起来。 太极玉强烈示警,似是在向林若虚提示着即将到来的大恐怖。 一缕黑暗犹若触手,紧随而来,跟在了林若虚身后。 它缓缓扬起,露出一根长矛般的尖刺。 就在这时,太极玉的温度陡然一涨。 林若虚倏然间冷哼一声。 他好似嗅到了在空气中飘荡的丝丝皮肉焦臭。 突然剧烈的强烈示警......林若虚脸色剧变,顺势往旁边一扑。 “嘭!” 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划过,一缕甜腻的血腥飘荡开来。 耳边响起了“噗”地一声闷响,好似什么尖锐东西刺入泥土,林若虚根本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地继续向前跑着。 太危险了! 若不是太极玉突然示警,自己恐怕就真的死了。 他根本没来及仔细打量身后是什么,只是粗略瞥过了那深深插入泥土中的黑暗。 但是黑暗中是什么,完全不知。 可还未走几步,一只冰冷苍白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哪怕隔着衣物,林若虚都能感觉到那手上传来的森冷,冷到好似要将全身冻住一般。 脚下再也无法移动。 全身骤然被控制,手脚完全不受控制。 诡异。 悚然。 而旋即,足足十张清煞符的阴气突然出现,游走全身,将这股控制全身的冰冷彻底化去。 为了这次逃跑,林若虚足足准备了三十张清煞符,而只是化解这只鬼手,就已然用了十张! 林若虚心头一震。 烈火大氅突然降临,汹涌的阴气猛然一涨,将原本已然抓在他肩上的诡物彻底击飞。 林若虚解开桎梏,手里捏着两张神行符,第一时间近乎全力地向前跑去。 身后依旧响着沉重整齐的脚步声,只是比之之前,这百鬼夜行中的诡物更加疯狂,身后亦是时而传来诡物们低低的呢喃声。 “别跑了!你跑不掉的。” “你是人,我是鬼,想要跑,你成了鬼就行了。” “化鬼吧!化鬼吧!” “嘎嘎嘎嘎......” ...... 有着两枚神行符和烈火大氅的支持,林若虚的速度也才堪堪能够不被这些诡物追上。 而他的心,却是越来越沉,越来越冰凉。 烈火大氅的施展全然依靠的是阴气,林若虚刚刚完成阴体没有多少时日,体内阴气尚且浅薄,纵然是榨干了全身的阴气,也才勉勉强强能够施展一炷香。 可是一炷香之后呢? 他根本没有办法摆脱这些诡物的追击,甚至维持现状都是极为艰难。 若是阴气耗尽,烈火大氅消散,那么等待自己的,唯有死。 就当他绝望之时,从丛林中一冲而出,眼前顿时一片开阔,而随即,林若虚眼睛一亮。 只见在不远处的山凹盆地中,赫然屹立着一座道观。 最关键的是,道观的大门两侧高悬着两幅斗大符箓,纵然是相隔甚远,林若虚都能感觉到其中散发出的磅礴阴气。 远远望去,犹若一座镇压八方的宏正道观。 用两幅大符箓镇压诡物,好大的手笔! 林若虚也是被骇得说不出话来,顾不得多想,眼中闪烁着生的光芒,连忙朝着那处道观跑去。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外面匆忙的脚步声,道观大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来一个中年道士。 道士看到了林若虚身后的一众诡物,脸上神色微正,连忙打开大门,在林若虚冲进来的一瞬间彻底关紧大门。 似是看出了林若虚心中的担忧,道士微笑说道:“无需担心,观外有着我师父亲笔写下的符箓,纵然是百鬼夜行,也别想走出来一个!” 听闻道士如此说话,林若虚心中的担忧略减,这才仔细打量起了眼前这位深居野外的奇怪道士。 第三十八章 有异 道士盘着道士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根普通竹髻,身上的青色道袍,脚上踏着圆口鞋。 “居士从何而来,为何会来到此地?”道士略带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林若虚,微笑问道。 “我准备前往镇上,没想到竟是遇到这种可怕的诡物。”林若虚摇了摇头,想想都是一阵后怕。 若非正巧遇到了这道观,恐怕自己就真的死定了。 想到门口那两幅玄正浩荡的斗大符箓,林若虚心中又有几分疑惑。 听这道士所言,似乎这道观中还有一人,便是其师傅。 那两幅斗大符箓便是出自他的手笔。 从那两个斗大符箓中,林若虚已然看出其师傅有着极深的符道早已,为何又会孤家寡人独居于此? “现在乌云遮日,外面危险得紧,不如你就暂且在此休息,待大日重出,再行赶路?”道士微笑道。 “那实在是叨扰了。”林若虚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声感谢。“不知道长法号?” “贫道法号明玉。” 林若虚好奇地望着观内,一脸好奇,终于问出了埋于心底的问题:“这山野中诡物横行,如此危险,为何道长的道观会建于此地?” 明玉微微一笑,说道:“我师父过厌了镇上的生活,小居于此,虽然山野中诡物甚多,但大多都是些小诡物,我师傅早已下了完全的符箓,但凡诡物,入观即毙。” “既然叨扰了观上,我是不是应该去拜见一下贵尊师?”林若虚一脸歉意。 “无需了,我师傅整日精研符箓,根本不管观中琐事,就算带你过去,他也不会管你的,还是我带你前去歇息吧。” 听闻此言,林若虚心中略微有些遗憾。 这道观并不大,除了前院的大殿,便只有后院的几个客房。 “本观算不得大,整个道观里也只有我和师傅两人,若是有事,去我房里找我就是了,还有这间屋子是我师傅的屋子,我师父书符成狂,最忌讳被人打扰,所以请居士平日里不要去打扰我师傅。” 明玉一边说着,一边给林若虚带路。 书符成狂? 林若虚微微点头,心中却是猛地一动。 很明显,这个神秘的老道士是个精研符箓的诡仙。 若是能够得到这位老道士的指点,一定比自己整天对着那本《符箓初解》好得多。 妥妥的机缘啊! 可是......怎么才能得到这位老道士的指点? 等等! 林若虚忽然抬头,郝然问道:“明玉道长,方才进来得紧,我也没注意到,不知贵观名字?” 明玉轻笑道:“本观名为......大槐观。” “大槐观?”林若虚微微一愣。 槐,是可招诡物的阴木,甚至许多诡物会借助槐木修炼。 可一个道观以“槐”命名,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 给林若虚安排了房舍,明玉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感受着太极玉冰凉的触感,林若虚一直以来提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一直紧绷的精神得到放松,他沾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胸口突然泛起的丝丝温热惊醒。 同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像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睁开,他想起身,但手脚却始终无法动起来。 意识都好似归于混沌,手脚疲软,那种感觉,就好像做梦。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明玉的声音。 “师傅,这就是今天新来的诡仙。” 此时的声音不再是白天见时的温润,而是一股森冷的阴翳。 “就是他了?”空气中响起了苍老的声音,应该就是明玉口中的师傅。 约莫片刻的窸窣之后,便听那苍老声音缓缓道:“虽然练得是子经,但是成相不错,勉强可用。” “现在下手?” “无妨,我手上现在还有一片上好的皮子,若是搁置,可就浪费了,至于这个,就先养着吧。” ...... 那声音愈来愈模糊,林若虚不知为何,意识开始逐渐归于混沌,再次陷入了沉沉昏睡。 豁! 林若虚一下子翻身坐起,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微寒,经风一吹,尽是凉飕飕的冷感。 他紧张地看着空荡的屋内,面容警惕。 外面一片昏暗,显然仍然乌云密布,大日未出。 太极玉并没有传来危险的示警。 他高高地皱起眉头,回想起那好似梦中听到的声响,迟疑不定。 是做梦吗? 他起身左右四顾,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后,眯着眼睛看着被反锁的门栓。 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但是......林若虚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他低着头,在地上仔细寻觅着什么。 突然间瞳孔一缩。 将那个东西给捡了起来。 那是一根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头发。 他提前留了个心眼,在这门栓上留了一根头发,而现在,头发掉落在地。 意味着自己睡觉的这段时间,确实是有人进了屋子。 那方才自己梦中听到的那些,就不是错觉了。 念及此处,林若虚心头陡然一寒。 方才离开了老村长的算计,转眼之间又落入了另一个算计。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里不能久待。” 林若虚阴沉着脸,在屋子里左右踱步,细细考虑了一下,推门而出。 迎面便见到明玉正站在后院伸展拳脚。 明玉练习的这些是道门的健体法门,再辅以诡仙的阴体,拳脚之间施展得虎虎生威,呼呼作响。 完全不是林若虚的野路子可比。 片刻之后,明玉缓缓收功。 他抬头望向林若虚,微笑道:“这么早便醒了?我准备了早食,歇会便给你送过去。” 昨晚听到明玉那冷冷的声音犹在耳畔,与眼前温润如玉笑容满面的明玉简直是判若两人。 林若虚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前院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那声音响彻震天,简直宛若砸门。 “有人来了?”明玉意外地自言自语,随后便径直去了前院,开了大门。 李若虚犹豫了一下,同时跟了上去。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他背着一柄大砍刀,手提着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大腿,看到大门打开,毫不生疏地大步走了进来。 “格老子的,这荒郊野岭的,竟是还有个道观?”壮汉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嘴里骂骂咧咧。 “这位居士,可是有事?”明玉并不生气,微笑着问道。 “当然有事了,老子要在这里歇几天。”壮汉的目光落到林若虚身上,微微一顿之后,再次挪开。 “歇几天?”明玉微微一怔,莞尔拒道:“让居士失望了,本观恕不接待外人。” “恕不接待外人?那他是谁?”壮汉指着林若虚,粗着嗓子喊道。 第三十九章 看似死局 “恕不接待外人?那他是谁?”壮汉指着林若虚,粗着嗓子喊道。 明玉扭头看向林若虚,一时语塞。 对方粗鲁霸道的姿态,让明玉心生不喜。 林若虚心中暗暗想着。 比起这些,他更惊诧于对方的来历。 这道观方圆十里荒无人烟,再加上对方这鲁莽的性格,又是怎么抵达此处的? 而壮汉的下一句话,却是使得林若虚大吃一惊。 “格老子的,这外面诡物可真多,老子好不容易才杀出来。” “小道士,有没有酒肉,赶快给我上了。” 说着,他就大摇大摆地往后院走去。 很明显,能够越过无数诡物抵达此地,而且听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对方是个诡仙。 而且实力一定也不差。 见到此景,明玉却丝毫不动怒,无奈地走在前面引路。 “这位居士,我师傅也在后院住着,若非无事,可千万不要叨扰了我师傅。” “你师傅?就是在外面写了“明王大符”的人?” “原来居士认识这符箓?” “废话,明王大符老子怎么可能不认识......看来你这师傅还有几分本身。” ...... 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林若虚扭头望向大门外。 一门之隔,便是天地。 他打开插栓,望向观外。 天空中依旧乌云压顶,不远处的密林之中一片黑暗,隐隐可见冰冷的猩红眼眸时而闪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甜腥,一股诡谲怪异的气息在观外飘荡。 林若虚毫不怀疑自己一踏出道观符箓镇压的范畴,便会被觊觎已久的诡物一拥而上。 现在就此离去,无异于送死。 百鬼夜行的大恐怖至今还历历在目。 难以想象刚刚那壮汉是怎么从这些诡物手底下杀出来的。 念及此处,他浑身一颤,当即关上了门。 这命,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没必要赶着去送死。 或许临到最后,会有转机。 壮汉最后被安排在了林若虚的隔壁,吃过晚食,方才回到屋内,便听到了隔壁传来震天的鼾声。 这么心大的诡仙,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林若虚心中不由划过了一缕诧异。 这一夜,林若虚睡得很浅。 夜色,彻底昏沉下来。 屋里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窸窸窣窣的声响彻底将林若虚惊醒。 他看到灰蒙蒙的窗户外忽然亮起了明光,漆黑的身影印在了窗户纸上。 林若虚死死盯着驻足在门口的漆黑身影,恐惧犹若墨水一般缓缓蔓延。 突然—— 咚!咚!咚! 沉闷,清晰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如叩击在他的心脏上一般,带着一股近乎诡异的缓慢音调。 感受着太极玉的微微温热,林若虚的心放下了许多,但依旧紧绷着脸,死死盯着那道模糊印在窗户纸上的身影,不置一言。 可是……门外的是谁? 明玉道人?亦或者说明玉口中的师傅? 咚!咚!咚! 片刻之后,漆黑人影再次敲响了门,相比之前,这次的声音大了许多,似乎是刻意要将里面的人惊醒一般。 林若虚抿着嘴,额头满是细密的汗水,没有回话。 “敲敲敲!敲个棒槌!” 就在这时,隔壁的鼾声陡然停下,随即便听到了壮汉如怒雷般的怒骂声。 林若虚明显看到门外的人影好似侧过了身,望向隔壁壮汉的屋子。 随后,朝着那边走去。 看到人影离去,林若虚打心底地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敲门的是什么东西,但这大半夜,再结合这大槐观的诡异……不开门总没错! 林若虚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隔壁的异动。 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壮汉的骂声也彻底偃旗息鼓。 这是怎么回事? “啊!!” 正当林若虚诧异的时候,一直陷入静谧的壮汉屋中倏然间响起了一道尖锐凄厉的惨叫声。 听到这道惨叫声的一瞬间,林若虚被骇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一股冰冷从心底陡然扩散开来。 他听得各外真切,那是壮汉的声音! 可是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死了吗? 林若虚大口地喘了喘气,额头上的冷汗流过脸颊,啪嗒地落下。 壮汉诡仙可是能够扛着无数诡物抵达此处的猛人,连他都无法应付这道观中的诡异吗? 林若虚小心地缩在床上,死死盯着那一片昏暗的门口。 然而自那道惨叫之后,便再无任何声响发出。 周围又一片归于安静。 就连壮汉的鼾声都彻底没了。 整个世界好似都陷入了死寂。 没声音了? 是不是意味着壮汉死了? 那可是一个很强大的诡仙! 林若虚脸色煞白。 虽然太极玉并没有示警,但可以预想,自己在这些诡异面前根本毫无反手之力。 不行! 此地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那壮汉不能死! 我要去看一看! 林若虚脸色煞白,将符箓塞进怀里,随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出。 四周黑暗,无人。 他微微瞥目,看向壮汉所在的屋子。 那里是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一切,一种让他颤栗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悄然浮现。 后背隐隐有着发毛。 他悄声迈步走出,当脚步迈出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脚下的不适。 好像一脚迈入水洼,发出一道轻微的啪嗒声。 嗯? 水? 可是今晚根本没下雨! 林若虚浑身一震,仔细闻了一遍,一下子分辨了出来,后背当即一股子细汗冒了出来。 是血! 是壮汉的血? 壮汉真的死了? 林若虚心底顿时凉了半截。 壮汉很重要! 作为能够横越无数诡物前来此地的诡仙,壮汉的强大毋庸置疑。 而现在,林若虚根本没有任何离开此处的办法。 观内邪异非常,观外百鬼环伺。 整个就是一个死局。 而壮汉就是他离开道观,横越观外无数诡物的唯一依靠。 他不能死! 林若虚沉下心来,转瞬间恢复了理智。 还未看到尸体,壮汉就没死! 第四十章 黎疯子 浓浓的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东西,林若虚悄悄地挪动到壮汉屋子的门口,眯着眼睛打量着。 站在此处,他愈发嗅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联想到方才壮汉的惨叫,他的脸色煞白。 他眯着眼睛,在这深夜探寻着。 乌云遮顶,唯有时而的一缕月光印入大地。 借助这一缕月光,他能看到地上一条沾着血液的极长拖痕。 太极玉始终没有示警,他心中大定,小心翼翼地沿着拖痕追了出去。 这条拖痕最终消失在了一间虚掩的低矮屋子前。 “这间房间……是厨房?” 林若虚皱着眉头,顿时悚然一惊。 为什么会被拖到厨房?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望去,里面空无一人,灶台上点着支蜡烛,昏黄的烛光下,灶台正旺盛烧着,烟气寥寥升起,整个一副诡异且安静的繁忙场景。 林若虚好似想到了什么,刹那间脸色煞白。 他径直走了进去,就要准备揭开锅盖。 “嘎吱!” 就在此时,外面骤然传来了开门声。 这声音不大,但在此刻,却宛若丧钟,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头。 “有人来了!” 随后脚步声响了起来,并且朝着厨房快速走来。 林若虚心头猛地一颤,想到了门口那一摊血泊,顿时间吓得浑身冒出了细汗。 顾不得那热气腾腾的锅内是什么,他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身体的紧张和心中的恐惧,左右四顾了一下,目光落到角落的大瓮上,连忙钻了进去。 木制的瓮盖再次盖上,几乎是刚刚才盖上,他便听到虚掩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林若虚听到外面的人在厨房里不停地走着,好似在忙活着什么。 瓮内一片黑暗,很压抑。 不知道这瓮里放的什么东西,很是软和。 这东西很多,占了很大的地方,虽然软和,但他只能蜷缩在里面。 而且有个东西一直顶在身下,非常不舒服。 林若虚伸手往底下摸了摸,想要将这东西摆得舒服些,可当手触及那东西时,身体顿时僵住了。 这一瞬间,他脖子上的寒毛全都炸起了。 这柔软的触感,略带的余温……他敢肯定,自己手上握着的是一根手指! 紧张与战栗尽数涌上心头,恐惧在全身迅速流窜,头皮发麻。 所以说……这瓮里的是什么? 刹那间,如坠冰窖般的冰冷。 就在这时,太极玉倏然间散发出一股温热,将林若虚彻底惊醒。 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临近的那一刻,瓮盖被一下子打开,一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探了进来。 是明玉!! 于此同时,明玉缓缓张嘴,一道幽冷麻木的声音缓缓吐了出来。 “原来你躲在这里呢!” …… …… “呼!” 林若虚一下子惊醒过来,眼前却是自己的屋子。 他满头大汗,仔细检查了一下,却是全身都无碍。 我……怎么会回来? 我没死? 林若虚有些迷茫了。 他顾不得穿衣物,急匆匆地推门而出。 乌云密布,遮掩大日,虽然有一缕缕微弱的阳光洒落下来,但根本不足以驱赶地面的诡物。 后院上,壮汉正满头大汗地打着拳。 明玉站在一侧,正仔细凝视壮汉刚正的拳术。 察觉到林若虚走了出来,明玉微微扭头,朝着他点了点头,以示问好。 这壮汉没事? 可是昨晚我明明看见这门口有一地血泊! 他低下头,看着脚下,整个人顿时愣住了。 这门口竟是格外干净,哪来的什么血泊满地? 难道真的是一场梦? 林若虚不由地心生怀疑。 可是这个梦也太真了吧? 只见壮汉将拳术缓缓收展,粗着嗓子对明玉喊道:“我说小道士,你师傅到底在干什么,一直不见我?” “这阴云不散,遮天蔽日,如此下去,不出五日,百鬼之中必然会出“邪阶”诡物。” “届时,可不是两枚明王大符能够镇守得住的。” 明玉显然一大早受了不少壮汉的苦,无奈说道:“师傅一直专心研学符箓,对这些琐碎之事不放心上,便是我去求了好些次,他都会转眼就忘的……” 话未说完,那一直紧闭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许是房门许久没有打开,大片的尘埃上下飞舞起来,一缕光亮照入其中,紧接着一道苍老的怒骂陡然响起。 “你这个孽徒!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的,在外人面前就是这么编排为师么?” 只是听到这声音,林若虚当即是浑身一震,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 并无其他,而是因为这声音极为陌生,根本不是第一夜听到的那道苍老声音。 所以那一夜的老者是谁? 这座道观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只见一个发须皆白的老道人从屋内走出,他穿着老旧的青色道袍,虽然年纪极大,但精神奕奕,筋骨极好。 壮汉上下打量着老道人,忽而沉声说道:“你就是青龙观的玄螭道人?” 老道人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壮汉,诧异道:“你听说过老道?” “青龙观玄螭道人符道造诣名满天下,老子自然是省得。”壮汉话音一转,继续说道:“只是青龙观没了你的坐镇,第二日便被诡物屠戮一空,满观的诡仙尽数被剥皮致死,端是可怜。” 对于壮汉的话,老道人并不愤怒,而是盯着壮汉,颇有兴趣地问道:“你是何人?” “老子不过是个会些拳脚的诡仙罢了,若论修为,自然比不得玄螭道长了,根本不值一提。”壮汉咧嘴,嘿嘿笑道:“老子叫黎鸿。” “黎疯子?”玄螭语气一凝,盯着壮汉的表情带着几分古怪。 “原来听说过老子的名号,那极好了。”壮汉嘿嘿一笑,开门见山说道:“方才我在这里说得,你应当是听说了,这阴云,必须得散。” 玄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你又不是镇阴司中人,管这等闲事作甚?” 黎鸿冷笑道:“待得镇阴司反应过来,可就晚了。这金澜山脉上下村落数十座,拢共人数盖余十万之多,若是尽数成了这只邪阶诡物的血食,朝廷问责起来,纵然你我非镇阴司校尉,但你我都难逃其咎!” 转而他眼眸一转,忽然诡异笑道:“还是说,这阴云是你的手笔?莫非玄螭道长在私下偷练禁术?” 第四十一章 血眼神像 “荒唐!贫道岂会炼这等诡谲害人之术!”老道听闻此言,如同触碰了禁忌一般,顿时脸色大变,涨红着脸,连忙怒道:“黎疯子,你别血口喷人。” 黎鸿不以为然地朗声大笑。 老道人转过头,注意到不远处竟还有一个外人,细看之下,雪白的眉头猛地一挑,朝着林若虚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练的是《玄玉子经》?” 只是一眼便看出了我的功法? 是了,那夜的苍老声音也说我练的是子经。 可什么是子经? 林若虚心中困惑,随之问出。 玄螭摸着下巴的白胡子,面容愕然,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玄玉经》分子母二卷,修行母卷者,以修行子卷者为养分,食以其阴气修炼,修行速度事半功倍,谓之一日千里丝毫不为过。” 所以说……这才是老村长原本的打算吗? 林若虚忽然间明白了。 原来老村长本身就抱着这个打算,若非被那可怕诡物谋夺了身躯,恐怕自己还被蒙在鼓中而不自知! 最后只会成为老村长辅助修行的工具! 仔细想想,后背满是冷汗。 “往后小友行走,可得注意一些,毕竟世道扭曲,一位修行《玄玉子经》的诡仙可是很招人眼馋的。” “当然,《玄玉子经》自是也有好处,那便是修炼起来很快……” 老道士善意提醒着。 林若虚微微点头,将之深深印入脑海。 玄螭看向黎疯子,无奈说道:“至于这阴云,我心中已有谋划,给我两日,我要静心写一道“叱神天阿符”。” 听闻此言,黎疯子面露喜色。 “如此甚好。” …… 吃过早食,林若虚便回了屋里。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在这大槐观呆了两日,这两日夜里,观中都发生了诡异之事。 这让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玄螭道人无疑是修为强大的诡仙……至于黎疯子,此人粗中有细,与玄螭道人的言语中寸步不让。 林若虚在屋子里左右踱步,寻思了许久,终于迈步出门,敲响了黎疯子的门。 本能地,他能感觉到黎疯子靠谱许多。 “格老子的,谁啊!”门内响起了黎疯子震天的吼声。 “是我。”林若虚轻声回道。 房门嘎吱一声猛然打开,黎疯子没好气地撇了眼他,转身进了门。 “早就知道你会来,进来记得关门。” “知道我会来?”林若虚诧异问道。 屋里散乱异常,遍布酒气,酒坛子摆的到处都是。 黎疯子抱起旁边的酒坛子,骨碌碌灌了一大口酒,嘿嘿笑道:“怎么?昨晚的事情你忘了?” “昨晚的事情?”林若虚脸色瞬间凝滞。“昨晚不是做梦?” “格老子的,什么做梦!你这人可真是异想天开,要不是老子救了你,你哪还能看到今天的太阳?”黎疯子撇了撇嘴,低声怒骂道。 原来昨晚真的不是做梦。 那这一切就都是真的? 想到明玉那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林若虚额头不由沁出了一丝薄汗。 他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问道:“这家道观到底怎么了?” 黎疯子嘿嘿笑道:“想要知道道观的猫腻,不如今晚与我一同走一趟?” …… …… 天色暗下,这是林若虚呆在大槐观的第三个晚上。 比起前两天晚上,今夜他的心中平静了许多。 待得深更半夜,精神紧绷的林若虚听到了隔壁墙角突然响起了一阵节奏怪异的敲击声。 听到了约定好的信号,林若虚摸了摸怀里的符箓,又确认柴刀尚在腰间别着,这才壮着胆子悄悄推开了门。 黎疯子早已等在门口,见林若虚推门而出,朝着林若虚打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二人越过了长长的走廊,抵达了前院,最后停在了大殿前。 这是观中宝殿,供奉着三位威武庄严的道门天尊。 白日里,林若虚来过这里很多次,甚至还在里面上过香火。 黎疯子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林若虚心中困惑,只好跟着黎疯子偷偷溜了进去。 夜里的宝殿依旧一片通明,三位高大宏伟的道门天尊脚下摆着一整排通明的蜡烛,将这三天尊印照得分外清晰。 林若虚左右打量着,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黎疯子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宝殿内摸去,最后停下脚步,面容严肃地仰起头看着三天尊的背面。 林若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浑身一震。 只见这高大的三天尊背面,竟还是三位天尊神像。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是和前面一模一样的天尊神像,这天尊神像脸上的微笑,却丝毫没有那股子祥和慈悲,反倒是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之感。 好似看出了林若虚的心思,黎疯子悄声说道:“问题出在那对眼睛上。” 听闻此言,林若虚当即聚目望去,赫然发现三天尊神像的眼睛中央,竟是点着一个猩红色的瞳仁。 盯着这对神像的眼睛,一种让他感到颤栗的恐惧感从心底悄然浮现。 好似被某种恐怖的存在凝视着,他的心脏怦怦直跳。 “为……为什么……这对眼睛……会是这样?”一开口,他的上下牙齿在打颤,说出的声音也结结巴巴,好像恐惧到极点一样。 身侧没有动静。 好像黎疯子已然离开一般。 一瞬间好似从光明走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知何时,竟然连那一整排的蜡烛都灭了光辉,无尽的恐惧瞬息间席卷而上。 “黎……黎疯子……”林若虚心头猛地一跳,连忙小声喊道。 黑暗中没有任何声音。 他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身边已然被黑暗包裹,唯有那高高在上的血眼神像上还残留着可视的光辉。 然而这神像,却异常恐怖! 突然—— 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冰凉的手掌瞬间惊得他毛骨悚然。 第四十二章 诡物——画皮 几乎是下一刻,他本能地伸手,试图去掰开那只手,然而那只冰凉的手好似铁钳一般,死死地抓着他的喉咙。 察觉到林若虚的努力挣扎,掐住他脖子的双手骤然加大了力气。 “咔……咔……” 林若虚的呼吸困难了,他拼命挣扎,心脏狂跳不已,不断捶打那掐着自己脖子的双手,然而无论他如何拼尽全力,那双手始终如同铁钳般没有任何放松的迹象。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脑袋因为缺氧开始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我要死了吗?”他绝望地想着,忽然间心头一颤,残存的理智让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他发现太极玉并没有示警! 这不正常! 自己都快被掐死了,为什么太极玉没有反应? 他顾不得其他,慌乱中睁开眼睛四处打量着,入目尽是一片黑暗。 黑暗得格外纯粹,没有任何东西。 冷静! 冷静! 太极玉没有示警! 我不会死!! 如果说这不会死,那这双抓着自己脖子的手是什么? 他心思急转,猛然间醒悟过来! 这是幻术!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稳下内心的恐惧。 随后毫不犹豫地一咬舌尖,甜腻的腥味充斥口腔,剧痛瞬间侵袭全身,让他原本被恐惧占据的脑子为之一清。 随着他的思绪恢复稳定,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了。 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抹光,黑暗迅速消退,阴影也骤然消失。 那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双手也随着黑暗离去。 眼前一明一暗地转换,如同眨眼一般,瞬间恢复了那明亮的场景。 “啪嗒”一声,林若虚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嘴的血腥味,他大口大口地吸气,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喉咙中传来一股火辣辣的疼痛。 供桌前依旧摆着一排安静燃烧的蜡烛,照亮了整个宝殿。 自己依旧还在这三天尊神像之下,因为烛光视线的关系,林若虚只能看到这三天尊神像的侧面。 那是一种别样的诡异气息。 只是匆匆一瞥,林若虚便讳莫如深地不去看三天尊神像。 很明显,这三天尊神像的眼睛被施展了幻术,若非注意到太极玉的异样,他不知何时才能从三天尊神像的幻术中摆脱出来。 黎疯子坐在供桌上,嘴里啃着贡品苹果,见到林若虚一屁股坐在地上,冷不丁地说道:“没想到你这小家伙醒得挺快,比我预想地快多了。” 林若虚不敢再去直视那座诡异的三天尊神像,低着头吭哧吭哧喘着几口粗气,沉声问道:“这不是三天尊,这是什么!?” 黎疯子嘿嘿笑道:“真是聪明的小家伙,这是蒙托亚沙。” “蒙托亚沙?”林若虚微微一愣。 黎疯子解释道:“三天尊乃道门信仰,是道门至高无上的上神天尊,是远超过这个纪元的大轮回者,是守护这个世界的冥冥存在,亦是最早飞升仙界的第一批超脱者。” “是以道门供奉,万万民跪拜。” “然而,信仰是死的,没有人真正见过三天尊显圣,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向其供奉,以求心中安稳。” “此等尊神之存在,传到海外,便受海外夷族信奉。” “直至有一天,海外使者越过无垠之海飘然而至,其姿狂傲,态度嚣张,究其原因,盖是因为他们所供奉的三天尊神像......显圣了!” “显圣了?”林若虚忽然想到了这尊血眼神像,没来由地浑身一寒。 “没错!显圣了。”黎疯子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本朝大使随同这海外使者一同前往海外,赫然发现这显圣的三天尊......吃人!” 吃人? 人们供奉三天尊,以祈求平安。 然而当天尊显圣,竟是以人为食,简直是天大之荒谬! 林若虚面露不可思议。 “三天尊日啖三千人,海外国主为显本国信仰之正统,不惜以贫民饲喂。” 黎疯子继续说道:“随后本朝大使抵达,一番查探之后,这才发现,原来这三天尊是一只修为极高的“画皮鬼”。” “画皮鬼啖食生人众多,已成祸害,纵然本朝大使协同海外诡仙竭尽全力,也才将之勉强逼回诡界。” “此诡物已然气候,自起尊名,曰“蒙托亚沙”。” “蒙托亚沙伪装成三天尊时,便是血眼天尊。” “据典籍记录,其眸中一缕赤红,自成一处,其中囚禁着它所吃过的所有生人魂魄,只是与之对视,便会被深深吸入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若我所言不差,这尊血眼神像,应当就是这诡物画皮鬼“蒙托亚沙”!” 林若虚连忙问道:“可既然是诡物,为何要供奉于此?” “诡仙自然是不可能供奉这种大诡。”黎疯子语气骤然转冷,寒彻全身的冰冷声音随后传来:“可若是诡物呢?” “诡物?”林若虚瞳孔骤缩,手脚冰凉,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里,太可怕了! ...... ...... “老子再带你去个地方。”黎疯子没搭理林若虚的惊惶失神,翻身而起,丢下一句话,兀自朝着后院走去。 林若虚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 后院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林若虚方一踏入,就嗅到了一股柴火味儿。 嗯? 林若虚瞬间脸色煞白。 他想到了昨晚繁忙的厨房,虽然最后没有掀开锅盖看到里面煮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听到黎疯子的解释,他隐然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就在这时,他听到“吱呀”一声传来。 那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不知是哪处的房门,但却没有任何光线亮起。 林若虚心头猛然一跳,随后便听到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脚步声。 他被吓得当即不敢动了。 那脚步声逐渐靠近……靠近……最后忽然停了下来。 林若虚不知道这黑暗中的人走到了哪里,只感觉距离很近,因为方才这脚步声就在自己身侧戛然而止。 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仿佛外面喧嚣的虫鸣也被此地的诡谲骇退。 突然,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林居士……这么晚了在院子里干什么呢?” 第四十三章 半仙半诡画皮鬼 这是明玉的声音! 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林若虚心中不由地陡然一寒。 他想起了黎疯子的话,心脏怦怦跳动。 他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感觉到身体悄然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似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缩在旁边盯着自己一般。 “桀桀……” 黑暗中再次响起了明玉的声音。 而这次,却是让林若虚身体一下子僵住,冷汗从额头沁出,微风一送,遍体冰凉。 这声音赫然就在耳畔! 甚至于,林若虚能感受到那声音伴着丝丝冷风吹入耳畔。 所以……明玉就在我身边? 林若虚强打精神,正犹豫着是否要施展诡术自保时,突然间黑暗中响起了黎疯子的冷哼。 “昨晚杀你一副皮囊还不够,今晚又敢出来了?” 话音刚落,黑暗之中陡然亮起了光芒,那是一团阴森的绿色磷火。 这磷火极快,一闪而逝,噗嗤噗嗤一声闷响,好似气球爆炸的炸响倏然间响起,便彻底回归黑暗。 只听到明玉一声惨叫,随之一股皮肉烤焦的气味传了出来。 四周再次回归了安静。 林若虚盯着黑暗看了好一会儿,身体再也没有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黑暗中的明玉已然被打杀一般。 约摸片刻,黑暗中亮起了一丝光亮,一支蜡烛被黎疯子点亮,昏黄的烛光伴着微风四处摇曳,烛光前的是黎疯子那张晦暗不明的面容。 黎疯子低着头,看着林若虚的身边。 林若虚顺着黎疯子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幅干瘪的人皮正安静躺在那里,人皮之下干干净净空空如也。 方才就是这东西躲在自己身侧,在自己耳边吹冷气? 方才听黎疯子说这是一具皮囊……难道这诡物竟是有许多皮囊? 如此说来,难道白天的明玉也是这诡物披着皮囊假扮的? 看黎疯子的样子,很明显对这些很清楚,但是为什么白天还能看到他与明玉有说有笑? 太奇怪了! 他满肚子的困惑不解,开口正准备询问,便见黎疯子豁然转身,举着蜡烛朝着厨房走去。 厨房中一如昨日,灶台火光映天。 热气扑面而来,大锅上锅盖紧闭,丝丝蒸汽寥寥升起。 还是那个大瓮……还是那个厨房…… 黎疯子大步走了过去,掀开锅盖,露出了锅中用沸水蒸煮的大片人皮。 林若虚探过头去,仔细打量着这人皮,越发觉得这人皮的面孔眼熟。 “不用看了,这就是玄螭的人皮。”黎疯子冷冷说道。 “那位道门高人?”林若虚顿时愕然,仔细一看,果然就是老道士的模样。 他忍不住问道:“既然你都说了是道门高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黎疯子冷笑道:“诡仙大道本就步步危机,一步一生死,就算是成就了诡丹,也有的是诡仙压制不住心猿,不知不觉中被诡物侵蚀……此事并不奇怪。” “如玄螭这般,白日信道,入夜拜诡,并不稀奇。” 想到黎疯子一路上的先知先觉,林若虚一下子冷静下来,疑惑问道:“所以这些……你都清楚?” “你又是什么人?” “我乃镇阴司副校尉,为查青龙观七十一口剥皮惨案而来。”黎疯子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制令牌,令牌上面赫然写着“镇阴”二字。 镇阴司……林若虚闻此,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所谓镇阴司,便是魏国官方组建的诡仙衙门,镇阴诡仙各个修为高绝,平天下诡谲之事,以绝各处祸患。 至于青龙观所谓的七十一口剥皮惨案,他不想知道,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既然镇阴司的大人都来了,那岂不是自己逃离此地有望了? 似是看出林若虚蓦然间的欣喜,黎疯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待此事毕了,我便会安然带你出去。” “可既然知道这座大槐观中的是诡物,那不用想,玄螭肯定已然化身成了诡物,青龙观的剥皮惨案定然是他所为,直接出手将它杀了便是……”林若虚笑容顿时一滞,连忙说道。 黎疯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曾经也是这种想法,昨晚出手灭杀了小道士,这才发现事情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 “这只诡物……杀不死。” “杀不死?”林若虚脸皮狠狠一抽,一脸震惊。 竟有这种诡谲逆天的诡物? “这片阴云……看到了吗?”黎疯子指了指遮天蔽日的厚厚阴云,冷声说道:“修为高深的诡物可以招来阴云蔽日,以遮掩大日金光,白日害人,而我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诡物,竟是整整遮日三天……这本身就不寻常。” “阴云不散,诡物不死。” 林若虚想到了白天黎疯子的话,浑身一抖,说道:“那为何你白天要请玄螭出手书写符箓散阴云?要知道那可是诡物,他岂会给自掘坟墓?” “准确来说,玄螭还不能算作诡物。”黎疯子眯着眼睛说道:“玄螭多少是诡丹境界的道门符老,虽然本身修为只有诡丹之境,但护身符箓众多,以符箓压制诡物,白日尚且存有理智。” “他定然是注意到了诡物的侵蚀,是以躲入了深山,整日躲在屋里全力压制诡物。”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诡物会在深夜之时将他的灵识压制,借机害人,就连他随身的小道士都被那只诡物剥皮害死。” “现如今阴云压顶,他已经快要彻底被那只画皮鬼吞噬了。” “而我此言,则是在逼他做最后的抉择。” “身为一代道门符老,纵然身死,遗蜕也不能被诡物所摄,危害生人。” 感受着黎疯子语气中的萧瑟,林若虚心头不由一阵凛然。 诡仙大道,战战兢兢,稍有不慎,就会被诡物侵蚀,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如玄螭道人这般,已然是符道有极深造诣的诡丹境,护身符箓众多,也无法完全做到固步守心,阻挡诡物的侵蚀。 第四十四章 解惑 “所以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林若虚问道。 “等!”黎疯子沉声说道。 林若虚面容愕然,半晌之后才嘴唇嗫嚅着,但始终没有任何话语说出。 ...... 知人知面不知心,黎疯子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林若虚根本不知道。 仅仅一面之词,任由他说得天花乱坠有理有据,但林若虚心中依旧藏着一份警惕。 他向来以最险恶的标准来衡量人心,正是因此,他布置了数重掩饰,这才从附身于老村长的可怕诡物手底下艰难逃生。 可以说,是他的谨小慎微,让他活到现在。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不幸卷入纷争的普通人,无论是老道士,还是黎疯子,都是大境界的可怕诡仙,在他们面前,自己就是一只不值一提的蝼蚁。 林若虚一直认为天底下没有无端的善良。 如黎疯子这般善意地向自己提醒这大槐观的端倪,很是让他惊悚。 当一个庞然大物向蝼蚁表示善意时,蝼蚁心中所想的,并非感谢和受宠若惊,而是深深的惊恐。 林若虚隐隐有种感觉,黎疯子随后定然是要利用自己,但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根本一无所知。 “至少在被利用之前,自己是安全的,暂时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手上还有太极玉,关键时刻依靠太极玉随机应变,这是我唯一的生机。” 他坐在桌边细细想了许久,直至天边开始亮起了微光,这才疲惫地躺到床上,深深睡去。 第二日当林若虚从屋中走出时,看到却的是明玉与黎疯子正坐在石凳上饶有兴趣地讨论着。 明玉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润的笑容,好像忘了昨晚的事情般。 然而这犹若谦谦君子般的笑容落在林若虚的眼中,却是一种异常的诡异恐怖。 真正的明玉早就被那只画皮鬼吞食,眼前的明玉不过是一个被诡物操纵的傀儡。 黎疯子却丝毫不在意,脸上并无异色,见到林若虚走出,甚至还笑着向其招了招手。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选了个石凳坐下。 只是走入,便听黎疯子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没想到黎疯子这粗汉子还会说这种文绉绉的话? 林若虚暗暗吃惊,安静地坐下,仔细听着,然而还没听入两句,他就感觉到自己脑袋很涨,好像要炸开一般。 似是察觉到林若虚的状况,黎疯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似笑非笑地望向林若虚。 “你现在不过化生境,听这些终究还是太高深了。” 明玉亦是微笑着望了过来,惭愧道:“林居士,小道原本以为黎居士粗鄙,没想到原来黎居士才是真正的大修行者,黎居士所说的这些,就算是小道,也才过耳尔尔。” 黎疯子露出得意之色,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你有什么修行上面的困窘,尽管说出来,老子就当一回好好先生。” 林若虚当即是面露喜色,连忙说道:“说来也是惭愧,我虽然已然阴体大成,可这化生境究竟如何突破,后面又该如何修炼,却始终没有门路。” “就这问题?” 黎疯子哈哈大笑,就连明玉脸上也是露出了好笑的笑容。 只见黎疯子笑道:“由内向外尽皆化为了适合阴气的阴体,阴体乃前辈诡仙参悟诡物之所得,乃修行之诡仙大基,大成之后,此为由死向生的诡仙之始,故而前辈诡仙们称此境为化生。” “当阴体大成,汝当吸纳诡窍中诡物炼化所存的怨气,以七分阴气三分怨气杂糅淬炼,化为业力,存于胎泥大窍,直至诡窍干瘪,无法萃取怨气,方为圆满。” “汝若想突破,需取一只鬼阶的诡物残骸,吸纳而下,存续于诡窍之中,方可算迈入第二境——食气境。” ...... 黎疯子一番洋洋洒洒的言论顿时让林若虚耳目一新,醍醐灌顶般眼睛明亮,恨不得回屋立即修炼。 “原来诡仙修炼的是业力。” “以七分阴气三分怨气杂糅......此乃诡物之构成,这是意图以己身化为等同于诡物的存在,难怪老村长之前说过,诡仙之道,愈发修行,愈发难知自己是诡是仙。” “此等修炼,确实愈发趋向于诡物。” “诡仙之道,一步一生死,此言不虚。” 林若虚眼中炯炯有神,抬起头来,再次开口询问自己藏于心中的问题。 不知为何,黎疯子今天有着特别好的耐心,对林若虚的问题一一解答,一点不耐烦的表现都没有。 直至许久,三人才尽皆散去。 ...... 吃过晚食,天色再次沉下。 今夜,是来到大槐观的第四晚。 按照约定,明日玄螭将书写出那张叱神天阿符。 外道符箓共七十二道,《符箓初解》中仅仅记录了最粗浅的十五道,如叱神天阿符这般的高深符箓,自然是没有记录,林若虚很想见识一下。 烛光摇曳的昏暗屋子里,林若虚盘膝坐在床榻上,心中默念白日黎疯子提点的要诀。 卷舌塞喉,咬紧牙关,息停脉住,万念化一念,一念化无念,识神退位...... 白日里向黎疯子询问了修炼的困惑,眼下许多困惑得到了答案,他感觉自己的修炼顺畅了许多,从之前的迷茫变得格外信心。 一丝丝冰凉的怨气从诡窍中引导出来,感受着一股全新的力量缓缓在泥丸窍形成,林若虚心中大定。 黎疯子并没有骗他,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诡仙修炼方法。 之前老村长迟迟不吐露出这些,明显就是留了一手。 而转而,林若虚眉头微微一皱。 很明显,这些是诡仙口口相传的诀窍,是真正只有师徒才会传授的要诀,黎疯子究竟是出于什么的目的,才会将这些告诉自己? 就在他细细想着的时候,屋外突然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原来不知何时,这阴云终于忍耐不住,下起了雨来。 山野中的寒风裹挟着细雨倾落下来,打在了木质的窗户上,发出不间断砰砰的沉闷声响。 听着门外的声响,林若虚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 砰砰砰! 门被敲得整天响。 第四十五章 业力之威 林若虚皱着眉头看着门外,隔着窗户纸,外面一片黑暗,一丝光线都没有。 砰砰砰! 外面再次传来了震天的敲门声,那股子猛烈的声响,好似门外的东西想要强行冲进来一般。 他停下了修炼,死死盯着紧锁的门口。 然而至此,外面就再无动静。 好似霎时间再次陷入了安静,唯留下那满院的风雨声。 正当林若虚放下心来时,门外突然传来了黎疯子的声音。 “开门!是我!” “嗯?”林若虚眉头一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太极玉没有动静? 他紧张的表情微微一松。 出于谨慎,他并没有贸然开门,而是趴在门缝往外看,意图看清外面的是谁。 然而一片漆黑。 “我真是被吓傻了。” 林若虚自嘲地想着。 “这么黑的天,怎么可能看清外面是谁?” 他正想着,刚准备离开,门缝中忽然就亮起了一个光点。 只是微微地一亮,便是使得林若虚没来由地脊背冰凉。 黑暗中的一个光点? 这是什么? 林若虚深深皱起了眉头。 正当他困惑时,那光点突然消失,随后又再次出现。 那一刹那的一灭一亮,他看得无比清晰。 这是一只眼睛! 一只无情凝视的眼睛! 本能地,他的头皮发寒炸起。 恰在这时,他听到门外的黎疯子发出了赫赫的诡异笑声。 “赫赫,我看到你了哦?” “我让你门缝偷窥!我让你门缝偷窥!” 蓬!蓬! 说着,大门突然传来一道巨力,幸而林若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死死抵住了门,这才没有让门外的黎疯子强行撞开门。 只听黎疯子怪笑着,一次又一次地撞着门。 木质大门被撞得砰砰作响,却始终没有被撞开。 “外面的不是黎疯子。” 林若虚心中略安:“若是黎疯子,我根本守不住门,这肯定是那画皮鬼的傀儡皮人。” 转而,他心中升起了困惑。 “可是真正的黎疯子呢?” “这么大的动静,他肯定能够听到,但是始终不出来。” “这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他的心中隐隐升起了不妙的预感。 虽然他怀疑黎疯子有其他目的,但是现在,黎疯子却是唯一可以制衡画皮鬼的存在。 约莫片刻,剧烈的撞击终于停下。 外面的人好像离开,屋子里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急促的雨滴声成为了背景,融入了这片天地。 林若虚阴沉着脸,背靠着门,始终没有离开。 烛火恍惚,明灭之间给这屋内留存着大量的黑暗。 林若虚却是不知为何天门神妙猛然跳动,好像有着什么东西逐渐临近。 他死死凝视着黑暗之中,如临大敌。 太极玉没有示警,但是天门神妙却在猛烈跳动。 ——有东西进来了! 不是厉害的诡物,自己能够解决。 但既然是诡物,不得不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某一时刻,林若虚面容微变,如鹰隼般的目光凝视着黑暗。 只见黑暗之中,犹若水面般悄无声息地浮出一道不似人的黑影。 它是个人,却低伏在地上,如同野兽。 四肢着地,披头散发,微微扬起脑袋,露出一张苍白吓人的面孔,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就像两盏大灯笼般极为明亮,充斥着嗜血的光芒,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盯着这是人但更像野兽的东西,林若虚的眉头却是紧紧皱起了起来。 “这东西一直藏在这里吗?” “还是说,乘着刚刚我没注意,偷偷溜进来的?” “因为实力太低,太极玉并不示警?” “虽说这东西只手可灭,但若是这东西一直环伺左右......就算有太极玉,终究还是要小心!” 林若虚额头露出微微虚汗。 就在这时—— 黑影后退一蹬,一下子高高跃起,就准备向林若虚扑来。 林若虚冷哼一声,烈火大氅陡然临身,磅礴的阴气陡然炸开。 只见黑影怪叫了一声,身体迅速干瘪下来,转眼间竟是变成了一个干瘪的黑色人皮,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不同昨日所见栩栩如生的人皮,这黑色人皮干燥粗糙,如同砂纸般磨手,全然没有昨日的温润。 “这和明玉的人皮不一样?” 林若虚微微一愣。 “比起明玉来说,这黑色人皮实在是太粗制滥造了......就好像失败品一样。” 等等! 失败品!? 他皱着眉头在屋里左右踱步,细细思索着。 又是假扮黎疯子骗自己,又是用暗藏的黑皮傀儡现身袭杀......但是原主画皮鬼却迟迟没有出现。 今天晚上画皮鬼太不正常了。 除非说,画皮鬼抽不开身? 倏然间,他脚步一滞,好像想到了什么,哗地一下子推门而出。 迎面便是一股彻骨的寒风,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径直转身,拍响了隔壁黎疯子的房门。 啪啪啪!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林若虚脸色愈加阴沉,脚上狠狠一踹,“蓬”地一声将房门踹开。 感受到太极玉并没有示警,他心中稍安,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 屋子里摆放正常,桌子上放着半碗酒水,好似黎疯子喝到一半就突然跑了出去。 “你是在找什么?”一道淡漠的声音突然响起,林若虚扭头过去,正巧一道闪电陡然打过,照亮了那道站在门口身形魁梧的身影。 是黎疯子! 黎疯子面无表情,眼中带着一股森寒的冷意。 只是一眼,林若虚便认出了眼前这个是画皮鬼的人皮傀儡。 感受着太极玉的微微温热,他紧皱着眉头,悄然握紧柴刀,警惕地问道:“黎鸿人呢?” “黎鸿?”黎疯子微微歪着脑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上勾起了一抹诡异僵硬的笑容:“我不是就在这里么?” “去你吗的!” 林若虚脚下一蹬,身形犹若骤雷,瞬息临身,随后狠狠一个鞭腿自上往下狠狠劈下。 “魁星踢斗!” 噗地一声,浑身骨骼齐震,磅礴的阴气席卷而出。 不知为何,林若虚原本的阴气流动突然一滞,只是瞬息之间,周身变得无比诡谲奇异起来,原本淡雾般的阴气陡然化为黑雾,隐隐有着恐怖阴森的哀嚎从其中传出。 犹若鬼神! 林若虚眼中猩红之色一闪而过。 这一刻,他的全身骨骼都在震颤,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抹癫狂的兴奋。 这就是业力? ps:推本书《突然成老祖了怎么办》作者贫道醉日,双穿流写法,立意独特。 某一年,某一天,江小白与雪苾同时穿越了。当青铜变成了王者,王者降为了青铜,还能愉快的玩耍吗? 第四十六章 倒悬的人脸 在施展魁星踢斗的一瞬间,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是说业力才是诡仙真正的力量,那么若是用业力代替阴气,施展魁星踢斗,究竟会有什么不同? 几乎是一瞬间,那些涌动在四肢百骸的阴气尽数褪去,转而一股冰冷诡异的力量从泥丸窍潺潺生出。 他感受到魁星踢斗受到了某种不知名地变化,竟是变得势大力沉。 这一腿,势若千钧! 黎疯子甚至连一道声音都没喊出,瞬息间便被林若虚狠狠扫了出去,炮弹一样飞射出去。 轰! 黑暗之中暴起一道巨响,犹若环绕耳边的惊雷。 霎时间,沙石漫天,土石四溅,高高扬起的灰尘片刻间随着小雨落在地上。 “这就是业力?” “实在是太可怕了。” 林若虚紧随而上,无视窸窸窣窣的小雨,停在了影壁前。 只见影壁上深深印着黎疯子,而在那身形一圈的石壁上则是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 而黎疯子就像漏了气的气球般,原本壮硕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畏缩着。 最后落在地上,化为一幅干瘪的人皮。 “果然是人皮。” 林若虚面容凝沉,死死盯着这幅人皮,忽然间迈动脚步,朝着前院跑去。 方一迈入,他便感觉到一股彻骨诡异的冰寒一个劲往皮肉里钻,太极玉同时开始剧烈升温。 他抬头,迎面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拖着长长袖袍的道人。 而待着看清这道人的面容,林若虚心中猛地一跳。 是玄螭! 不如之前所见世外高人的形象,现今的他苍白头发散乱异常,整张脸却从中间一分为二,左边是活人般的苍老面容,而右边,则是青得发黑的鬼脸,鬼脸上打着厚厚的粉,甚至还擦着腮红。 察觉到林若虚的走入,玄螭缓缓转身,冰冷古怪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被这诡异的存在盯视着,林若虚心脏猛跳,不由地移开了视线,不去与之对视。 “咚!” 就在这时,一道钟声突然响起,震耳欲聋。 林若虚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大槐观中根本没有钟,那么这个钟声是出自哪里? 在这钟声响起的瞬间,玄螭眉头一挑,竟是挪开了目光,聚目望向了不远处的黑暗,如临大敌。 那黑暗中有着雾气,萦绕盘旋,久久未散。 正当林若虚惊异时,又是一道钟声响了起来,这次他听得真切,钟声赫然正是从黑暗雾气中传出。 钟声越来越频繁,纵然声音雄浑沉重,但不知为何,竟不是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庄重感,倒像是丧钟一样,带着急促的哀悼。 “区区雕虫小技,也想困住我?”一道朗笑犹若炸雷一般,骤然响起。 林若虚浑身一震,聚目望了过去。 只见黑雾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随着黑雾消散,一道壮硕身形终于显露出来。 是黎疯子! 原来他在这里!? 他没有死? 林若虚心中不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只见黎疯子肩上扛着一个硕大的古朴铜钟,目光如炬,无比狂躁地盯着玄螭。 “你还有什么符法,尽管施展出来吧。” 黎疯子哈哈大笑,随着说话,一股白色蒸汽从鼻腔中喷出,吭哧吭哧。 玄螭凝视着黎疯子......不,准确来说,是凝视着黎疯子肩上的铜制大钟,脸色无比阴沉。 “你可真天真,难道以为我真的是那种满脑子肌肉的莽汉吗?” “既然敢入虎穴,我自然有护身之法。” 黎疯子嗤笑出声,目光越过玄螭,落到了林若虚的身上。 “小家伙,交给你个活计!”他笑着,语气不容质疑。 “这老家伙的屋子里有一副山水画,你进去,将这东西拿出来。” “来了来了......”林若虚心头猛地一跳。 一直以来,黎疯子不停地在自己身上刷好感,所以为的就是这个? 所以这幅山水画才是黎疯子真正的目的? 林若虚狠狠一点头,转身走了进去。 身后冷风袭袭,隐隐感觉到阴风擦肩而过,旋即再次响起钟声,在身后看不见的视野中,林若虚听到了拳拳到肉的闷响。 但这些,已然与他无关。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副山水画拿出来。 不仅是因为黎疯子的要求,更是为了自保。 停步在玄螭的门口,感受着太极玉的灼热,他心中一凛,轻轻推开了门。 “嘎吱!” 房门发出一道凄惨的呻吟,紧接着屋里头里面的黑暗如水般漫了出来。 望着屋里面满目的黑暗,林若虚拿出火折子,将火光吹起,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火折子光线有限,但勉强也能看清,他走在屋内,挨个将所有物品看了个遍,可就是没找到黎疯子所说的山水画。 “黎疯子费这么大的劲,绝不可能是框我的。” “一定是玄螭将东西藏起来了。” 他心中暗忖。 就在这时,他听到“嘎吱”一声传来。 那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林若虚正匆忙翻找的动作为之一滞,猛然扭头看去,一股阴风迎面吹来。 耳朵里听到“呼呼”的细微风声。 是风? 他愣了一下,忽然又觉得这耳边的风声有点怪异,好像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声响。 可仔细一听,却又觉得无比正常。 他小心翼翼地左右巡视了一下,确认没有什么鬼东西溜进来作怪后,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他刚低下头翻找,耳边又是一道风声吹来,其中夹杂的怪异声响瞬间让他的动作僵住。 这次声音无比清晰,他听得格外真切。 这是一种“沙沙”的古怪摩擦声。 而这次,他也终于听清了声音的来源。 他高高举起火折子,同时抬起头看向头顶。 火光缓缓上升,在那昏黄火光之下,突然露出了一张脸色苍白眼眶漆黑的人脸! 林若虚脸色微动,继续提高火折子,一张张苍白的人脸竟倒悬房梁上,仿佛倒悬的蝙蝠一般,一对对眼眶中漆黑空无一物,面孔朝下,好似在直勾勾地盯着站在地上的人。 林若虚呼吸一滞! 第四十七章 诡术显威!玄火临身! 是人皮! 林若虚举过蜡烛,四周环视一圈,冷汗不由地从额头沁出。 太多了! 整个房梁上挂满了人皮,密密麻麻,远远望去,就好像一个个倒悬的干瘪尸身……渗人至极! 一阵微风吹来,这些人皮微微摇曳,几相摩擦之间,竟是发出一种诡异的摩擦声! 林若虚忽然想到了黎疯子之前所说的青龙观七十一口剥皮惨案。 所以说……难道这些都是青龙观道士的人皮? 念及此处,他不由地脊背发凉。 尽力不去想悬在房梁上的众多人皮,林若虚继续低头翻找着。 这屋子里摆设十分简单,一个檀木大桌,一个书柜,还有就是一张床。 “难道是在床上?” “可究竟什么样的宝物,玄螭竟连睡觉都不松手?” 林若虚心怀诧异,在搜遍了整个屋子后,终于将目光落到了那张床榻上。 然而还未等他走过去,太极玉所散发的炙热猛然剧烈起来。 自从踏入这间房间,太极玉便一直保持着炙热的预警……林若虚认为这屋里危险,是以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只是这房间里的恐怖懂得隐藏,竟是如此沉得下气来,实在是让他出乎意料。 而现在,太极玉的热度剧涨,林若虚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 那东西出手了! 几乎是一瞬间,烈火大氅临身而起,丝丝火焰在边角处化为余烬,磅礴的阴气席卷而出,那原本藏在黑暗悄然出手的恐怖被这一瞬间的阴气震荡而出,炮弹一样飞射而出! 轰! 那东西撞上墙壁,爆出了一道实打实的闷响。 林若虚转过身,凝视着充斥着黑暗的墙根,如临大敌。 太极玉热度渐降,但却依旧炙热。 显然,对方实力很强! 就在方才,他甚至感受到那擦着皮肤吹过的缕缕阴气。 若非提前有所准备,恐怕就真的一时不慎命丧于此。 “是什么?” “还是人皮傀儡么?” 根据这几夜所见,林若虚注意到,画皮鬼所制造的人皮傀儡,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实力各不相同。 比如黑皮傀儡,实力简直弱得可怜。 亦比如明玉,所爆发出的阴气就十分可怕。 墙根处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借助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一个漆黑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漆黑身影站在原地,在这静谧中突然开口,声音冷硬诡异。 “林居士,为何你要偷入师傅的房间?” 林若虚浑身一震,瞳孔骤然一缩。 他最怕的,终究还是来了。 是明玉! “贫道好心请你们夜宿观中,为何你们要恩将仇报?” 明玉声音逐渐转冷,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然是一种森然的冰冷。 冰冷的阴气逐渐蔓延开来,感受着这股充盈满屋的阴气,林若虚面容微变。 虽然只是人皮傀儡,可明玉的实力已然触及了异阶诡物的天花板……棘手! 或许,动用业力,可以与之一拼! 只是他今晚才开始业力的转化,修炼时间很短,体内业力并不多……要速战速决! 他眉头紧皱,周身阴气逐渐收敛,随着业力的继而供上,那大氅上的火焰好似浇了油般陡然涨升,熊熊燃起,原本通红的烈火转而变成了幽暗的黑色。 更多的体悟随之生出,感受着对烈火大氅的完全掌控,林若虚的脸上转而浮上了一抹震愕。 至此,他才算吃透了烈火大氅的全部威能。 他见过老村长的诡术,那是一截诡异无比的草绳,但凡被吊上的东西……无一存活,就连诡物,都会为之陨灭。 他曾经认为,想比起老村长的草绳诡术,自己的诡术实在是粗劣不堪,甚至连杀灭诡物的方式都还是用一双肉拳,使用老村长传授的“魁星踢斗”。 当他完全掌握烈火大氅,终于明白过来,这烈火大氅原来是一种根本不弱于草绳的诡术。 此诡术是为…… ——玄火临身! 这是那一瞬间运转业力,沟通天桥,从神慧窍传出的玄妙信息,是魂魄与业力勾连所得的那一抹灵慧。 很是玄妙! 漆黑的火焰安静燃烧,好似要将这片黑暗悄无声息地吞噬一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明玉却是动了。 彻底无视眼前这人的大变化,他身形闪动,几乎是一瞬间,已然站在了林若虚的侧面,伸手就要向他的脖子抓去。 那只手迎风见涨,乌黑的指甲快速生长起来,在即将抓到林若虚的脖子时,竟是长成了一寸之长!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到林若虚好似都没反应过来。 眼看那手即将抓到林若虚的脖子,明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诡异笑容僵住了。 他的手被抓住了! 纹丝不动! 他愕然低头,看着这从大氅肩上延展出来将自己手牢牢控住的黑炎。 而下一刻,这只人皮傀儡的脸上竟是出现了一抹惊恐。 这黑炎竟是沿着那只手逆流而上,迅速往上攀升着。 这是他不知多少时日都未曾感受到的焚灭,黑炎焚身,焚得不止是人皮,还有驱使人皮的魂魄。 附骨之疽不外如是。 撕拉! 一道撕裂声蓦然间在平静中响起。 明玉为了断开黑炎,不惜断了这只染了黑炎的手臂! 啪嗒! 这只手落在地上,很快便被黑炎彻底吞噬。 眨眼间黑炎散尽,原地连一丝飞灰都没留下。 林若虚转过身,双目被黑暗尽数侵染,看不到一丝眼白,面朝明玉,好似在看着他一般。 被这对尽数漆黑的眼睛盯视着,明玉竟是产生了一种对方才是恐怖诡物的错觉。 然而旋即,林若虚张开了嘴,缓缓道:“轮到我了。” ——咻! 话音刚落,他单腿笔直,铜柱一样倒踢而去。 明玉不敢托大,横着仅剩的一臂正欲格挡,忽而见到林若虚嘴角扯起了一丝嘲讽。 还未等明玉反应过来,那一腿已然踢到了他的臂膀上。 力量不大……他嘴角嗤笑未散,忽然间一道黑炎倏然间出现,瞬间席卷全身。 余力于此自生,明玉如同破布一般被踢飞出去,于半空中快速燃烧,落地之时已然尽数焚灭,仅有着些许星火。 彻底焚灭! 他身上的烈火大氅骤然消散,眼中的漆黑逐渐散去。 感受着空空如也的泥丸窍,林若虚脸上浮现出一抹意犹未尽。 隐隐藏着一抹按捺不住的兴奋! 第四十八章 转轮图 太极玉自此转为温热,他的眼底划过一抹兴奋。 太强大了! 用业力催动的诡术才是真正的诡术。 感受着在泥丸窍中业力全无,他收回思绪,两步并作一步,走到了床榻前。 林若虚伸手在床榻上摸了好一会儿,忽然间眉头一挑,从床单下拿出了一个长木盒。 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幅字画。 这就是黎疯子所觊觎的山水画? 林若虚深深皱起眉头,摊开在桌子上,缓缓地展开…… 如黎疯子所言,这是一副山水画。 山水朦胧,烟雾缭绕,仿佛还带着丝丝细雨。 这是一座如剑般凌厉的山峰,皑皑白雪,通体雪白,一个男子盘膝坐在山顶,阖目修炼,高渺的烟气在他的周身萦绕。 就这? 林若虚微微皱眉,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个真切,却始终无法发现这山水画有什么异处。 除了画的材质比较特别,好似别无其他异常。 这就是黎疯子要的东西? 他尝试性对画纸用力,竟然没有撕开。 他脸色微微一动,手底下使出全力。 可画纸竟然仍然无法撕开。 也不知这画纸是什么材质,触手温润,滑嫩至极,好似在摸皮肤一般。 而又如此具有韧性……林若虚怀疑山水画的画纸是人皮,但是究竟是什么人的人皮,他不知道。 毫无疑问的是,这是一位诡仙的人皮。 所以这山水画有什么用? 林若虚眉头微微一动,将山水画揣进怀里,大步走出门。 刚走出门,他便清楚感受到一股气冲斗牛的气势直冲云霄,其中磅礴阴然的业力,让林若虚心中陡然一颤。 天地之间倏然间响起一道虎啸,而紧接着,一道惊雷轰隆落下,震耳欲聋,打在了不远的前院,大地都是为之一震。 天空中淤积已久的厚厚阴云亦是被这道惊雷打出了一个大窟窿。 点点星光在窟窿中闪烁不定。 看到如此场景,林若虚心头猛地一颤。 雷乃天地之怒,乃比大日金阳更为刚正的纯阳之物,最为克制诡物。 就连极少数修炼特殊的诡仙闻此怒声,都会心惊胆战,恐惧自生,无端惶恐。 他绝不相信这天雷会来得这么巧,正巧打在前院斗法之地,唯一的解释便是前院有人招来了天雷。 许是诡术,又许是符法。 就在这时—— “啊!” 夜空之下,突然响起了一声凄厉惨叫。 这是黎疯子的声音! 黎疯子受伤了? 林若虚第一时间在心中涌起了并非愁苦,而是丝丝庆幸。 感受到原本温热的太极玉突然凉了下来,回归平静,他面无表情。 结束了? 他脚步加快,两步并作一步走到了前院。 前院,一具焦黑碳化的尸身兀自伫立在不远处,或许是林若虚快步走来带动的微风,这具焦黑的尸身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天雷宏正,在临体的那一刻,不止是肉体彻底坏死,就连其中作祟的诡物也彻底消亡。 这是天地之怒,威能宏大! 不可小觑。 “小家伙,可取到那东西了?” 黎疯子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林若虚抬头看去,只见黎疯子正趴在不远处,缕缕光芒照射下,勉强能看清他的身影。 只是匆匆一瞥,林若虚瞳孔便是微微一缩。 黎疯子齐腰以下竟是空空如也,鲜血从腰部的硕大伤口流出,血染满地。 然而他却好像感受不到被腰斩的痛苦般,面带诡异的笑容,朝着林若虚招手。 “来吧,把东西给我吧。”他披头散发,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林若虚没有挪动脚步,他左右四顾,问道:“画皮鬼死了吗?” “这么一记天雷下来,只要它是诡物,必死无疑。”黎疯子急不可耐地解释道:“你快把东西给我吧。” 林若虚盘膝坐下,漠然地盯视着黎疯子,说道:“现在我问你答,这山水画是什么东西!” 见到如此场景,黎疯子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林若虚,状若恶鬼,森然说道:“小家伙,我劝你赶快把东西给我,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感受着太极玉没有示警,林若虚心中大安,远远望着,淡淡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什么东西?” 黎疯子原本面容愤怒,忽然这时候笑了,向林若虚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跟你说。” “我说了,这是最后的机会,既然不说,那就罢了。”林若虚冷冷说道。 说完,他微微闭目,竟是原地打坐休息。 黎疯子眼底闪过一抹急躁,他能感受到生命正缓缓消失,如此下去,就算他是诡仙,身体素质极强,最后也定然是落得个殒命的下场! 想他好不容易成为镇阴司的校尉,修为高深,竟是要死在一个小诡仙的见死不救? 何其荒谬! 一切皆是因为失策! 他没想到画皮鬼竟然死后都还藏有暗手,这才一时不慎落得如此下场。 空气瞬间凝滞,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沉寂。 画皮鬼一死,无数诡物伴着黑暗涌了上来,尽数止步在前院。 它们藏身于黑暗中,窸窸窣窣的鬼音传了出来,犹若置身鬼蜮。 前院方才被天雷击中,至今那股天地之威尚未散去,宏正广大的正气充斥在这后院,彻底阻遏诡物。 “这样吧,小家伙。” 黎疯子终于开口,说道:“你若是愿意救我,我传你方才那招雷法,我乃镇阴司校尉,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林若虚继续修炼,并无动作。 见林若虚始终没有动作,黎疯子终于彻底慌了。 比起宝物,命更重要。 “我告诉你这是什么,但是你必须救我。” 林若虚眼皮轻轻一颤,缓缓打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可以。” “此画名叫“转轮图”,据说是掌管阴司的阎罗上仙亲笔所画,借用此画,可入阴司,当年天地大变,阴司鬼物尽数外逃,现如今六道残缺,轮转不灵,阴司已然化为一片死地,无阴司之职责,无法进入,唯有持有此画,方可进入。” “据闻阴司之中,有一副阎罗上仙亲手炼制的“护心甲”。着此甲者,不会受诡物侵蚀心智之忧患,诡仙大道通畅无忧。” 第四十九章 灵犀镇 听闻此言,林若虚不由色变。 能够抵御诡物侵蚀的护心甲? 他心脏砰砰跳动。 这种仙宝对于诡仙来说,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就连他脸上也不由闪出了一抹贪婪。 “好了,这东西是什么,我已经告诉你了。”黎疯子说道,“这下可以救我了吧。”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流血而死了。” 黎疯子已然感觉到自己虚弱到了极致,天门神妙跳动不停,一阵阵失血的眩晕感直冲脑门,就算是诡仙,肉身依旧是渡过诡仙大道最重要的舟楫,肉身一旦俱灭,便真的是死了。 “那就死吧。”林若虚的声音传来,很冷。 黎疯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怒道:“你骗我!” “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我辈诡仙,食言而肥并不少见。” “再说了,我救了你,后面便是我的死期。与其如此,你还是死吧!”林若虚微微摇头,丢下了一句话,便阖上了眼睛。 “好好好!没想到这穷山僻壤,老子竟然被一个小家伙给耍了!”黎疯子愤怒地破口大骂。 “没想到啊!” ...... 黎疯子的声音响彻整个前院,无数诡物环伺左右,窸窸窣窣。 若非那煌正的天威尚存,它们已然一拥而上,将这前院的二人彻底吞噬! 林若虚充耳不闻,继续定心修炼,将那一缕缕业力转化出来,存入泥丸窍。 随着时间流逝,黎疯子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今夜,终过。 在心急如焚的等待中,压在头顶喘不过气的厚厚阴云逐渐消散。 当第一缕大日金阳出现在东方,压在此处的无数黑暗如潮水般逐渐退去。 一同退去的,还有那些隐藏于黑暗中的无数诡物。 光明降临。 当那一缕正大光明的大日金阳照射在这座大槐观上时,这座林若虚待了好些时日的道观竟是无火自燃起来。 院墙外层的石灰逐渐燃烧殆尽,露出了其中扭曲模糊的血肉。 没有皮,唯有血肉。 这些应该都是画皮鬼谋夺人皮剩下来的血肉。 没想到竟是尽数修葺在了墙里。 在这前院待着,林若虚满鼻都是血肉的腐臭。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黎疯子的尸身,确定太极玉没有传来示警,仔细查探了一下,确定黎疯子终于死了,心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黎疯子的衣服里摸索着,很快脸上露出了喜色。 一本青皮书籍,一枚镇阴司的校尉令牌,还有十几枚金叶子。 林若虚翻开青皮书籍瞥了一眼,当即喜上眉梢。 只见青皮书籍的封面上竟是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白首太玄经》 功法! 正是他目前最为紧缺的功法! 真的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他喜不自胜地翻开书籍,脸上笑容愈盛。 这本书里面竟然还用蝇头小字做着标示说明,对些许修炼方面的疑惑有着更细致化的讲解。 将这些东西收好,林若虚扭头望向南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那里......是灵犀镇的方向! ...... 黄昏。 许六蹲坐在茶肆中,眼睛时不时贼眉鼠眼地瞥向镇子口的方向。 “许六,眼看太阳都要下山了,你还在找主顾?”一个狐朋狗友笑嘻嘻地坐在一侧,好笑地看着许六。 “去去去!我跟你说,能在这时候进城的,可都是大主顾!”许六一副嫌弃地表情。“到时候等我接到活计,一定要将昨天在赌坊输的那些银子一把捞回来。” “大主顾?你是说那个吗?”狐朋狗友指了指镇子门口正在接受官兵巡查的身影,哈哈大笑。 许六放目望去,正在镇口接受检查竟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虽然衣衫破烂,但眼眸清亮异常。背着个包裹,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大主顾啊!”只是一眼,许六便是眼睛一亮,连忙起身,喝了一口茶水,便是走了过去。 无视狐朋狗友看傻子一样的目光,许六心中暗暗冷笑。 ...... 看到门口的官兵正准备检查自己的包裹,林若虚眉头微微一跳。 书页和金叶子都是轻便之物,随身收好,这包裹中只有那副《轮转图》,还有就是那枚镇阴司的校尉令牌。 幸而镇上的官兵没有什么眼力见儿,随便瞅了两眼,确定没有带什么诡物残骸进镇子,当即放他进了镇子。 还未走两步,迎面便见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啊!!” 倏然间一道痛呼声在镇口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一个精瘦的少年正跪在地上,脑门上满是冷汗,手腕正被林若虚死死捏着,无法动弹。 就连守在镇口检查来往路人的官兵也被吸引了目光,为首的官兵大步走了过来。 看到被捏跪在地上的许六,官兵当即明白过来。 一定是许六踢到铁板了。 “什么事情?”官兵头子朗声问道。 “官爷,这家伙方才撞我也就算了,竟然将手伸进我怀里。”林若虚眼神闪烁不定,随口回道。 “偷东西?”官兵头子并不意外。 “你这人怎么这样子,我何时将手伸进你怀里了!?”许六叫苦不堪,大声说道。 “闭嘴!”官兵头子狠狠瞪了眼许六,抱拳说道。“此事我已知晓,还请阁下将此人交予我吧。” “姐夫......你不能这样!明明我没有......”许六一副被冤枉的表情。 姐夫? 林若虚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 如铁钳般的手彻底松开,许六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在如此多人的场合下如此难堪,让他的羞耻心顿时爆棚,连忙爬了起来,死死地瞪着对面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林若虚不置一言,扭头便往镇子里走去。 “你这小子!整天偷鸡摸狗,要不是有我在,恐怕你早就死了。”官兵头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六连忙赔笑,抬头看向林若虚逐渐消失的身影,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 虽然在出手的瞬间被林若虚控制住了,但他已然从对方衣兜里触到了那一瞬间的异常。 那股滑腻的触感,他异常笃定。 那是金叶子。 第五十章 隐藏的危险 房间内, 点亮几根烛火,把房间照的分外通明。 刚刚梳洗好的林若虚换了一身新衣服,站在桌前,桌子上摊放着自己这些日子的所得。 一幅《轮转图》,一本《白首太玄经》,一枚黄纸符箓,还有就是那枚镇阴司的校尉令牌。 若是算上自己省下来的一片七月瓣,还有那十几片金叶子,自己倒是可以在这灵犀镇做个逍遥快活的富家翁。 可惜他志不在此。 不对! 林若虚目光微微一动,落到那枚黄纸符箓上。 他感觉到这黄纸符箓上的神妙符文淡了一些。 虽然只是那么一丝,但林若虚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不同。 当初靠着这黄纸符箓才从李大虎的手底下逃脱出来,虽然其中神妙有所消减,但也绝对不是这般的模样。 林若虚脸色阴晴不定。 毫无疑问,这黄纸符箓对诡物会有克制性的奇效,但自己一直带在身上,其中神妙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磨掉? 难道说,自己随身带着这些东西中有诡物? 他被自己的荒唐想法吓了一跳,犹豫了好久,终于拿起黄纸符箓,尝试性地一一贴在上面。 若是诡物,黄纸符箓定然会有反应! 《白首太玄经》......正常! 校尉令牌......正常! ...... 直至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幅《转轮图》上。 难道说,这《转轮图》有问题? 思绪飞转,他安静想着昨夜发生的一切,忽然眼神微微一冷。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自己没有注意到的问题。 为什么黎疯子要让自己去取《转轮图》? 黎疯子有备而来,绝对可以消灭画皮鬼,自然可以解决了画皮鬼再去取,完全不用理会自己,甚至不用表现出古道热肠好为人师的侠义模样。 但看黎疯子的心思,恐怕一开始就打着让自己去取《转轮图》的主意。 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对这《转轮图》有顾忌。 但究竟是什么顾忌? 林若虚冷哼一声,将黄纸符箓贴在了上面。 突然间,一股阴森冰冷的气息爆发开来。 原本安静躺在那里的《转轮图》竟是兀自微微颤动起来,隐隐从中传出凄厉的鬼魅之音。 “果然......” 林若虚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闪烁不定地盯着这《转轮图》。 “黎疯子一直没有告诉我,这《转轮图》有古怪。” “他的话可能是真的,但极有可能是没有说全。” “他虽然死了,但仍然想坑我一回。” “他的话已然不可信,甚至那个“护心甲”的传闻,都是不可靠的。” “当时他让我过去,并非是想要《转轮图》,而是最纯粹地想要我……恐怕他有门可以吞噬活人修复伤势的术法。” 念及此处,他不由地有种头皮发麻的惊悚感。 幸而自己一直收着黄纸符箓,否则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也幸而自己对黎疯子打起了十足的警惕。 就在这时,黄纸符箓上符文顿时大亮,随着符文愈发明亮,磅礴的阴气从中溢出。 凄厉鬼音逐渐低了下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就连《转轮图》都回归了沉寂,安静地放在那里,好似从来都没有过异动。 黄纸符箓上的符文痕迹又淡了不少。 林若虚却迟迟没有靠近。 “如此说来,此物带在身上,甚为不祥。” “无论是不是有关“护心甲”的异宝,此物不能再放在身上,否则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等了一会儿,确定《转轮图》没有异样,林若虚这才小心翼翼地收起画卷,从窗户一跃而出。 深夜无人,人们早已睡下。 他寻了棵足有两人合抱之粗的大柳树,将《转轮图》埋在了下面。 此物不祥,甚至玄螭被画皮鬼侵蚀,可能也与此有关。 为了安全,他不能让此物随身携带。 “黄纸符箓固然可以护身,可并非长久之计,暂时先埋在此次,待我查到了有关《转轮图》的记载,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来取出。” “此地偏僻,我又埋得这么深,应该是不可能有人发现了。” 重新埋上干土,移上草叶,确定看不出近期挖掘过的痕迹,林若虚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过了好长时间,不远处的巷角这才闪现出一道人影。 他走到了这棵柳树前,低下头,看着方才刚刚掩上的草叶。 ...... 将《转轮图》处理掉,林若虚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将黄纸符箓贴身放好,林若虚取出《白首太玄经》,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盯着这册功法有些犹豫。 玄螭说自己修炼的功法是《玄玉子经》,是一种损人利己的嫁衣功法,一旦遭人发现,便会受人觊觎。 是以他动了改修功法的念头。 而这本《白首太玄经》,却是出自黎疯子,这让他有些犹豫。 毕竟方才就被黎疯子坑过,若非黄纸符箓护体,自己就真的凉了。 改修功法事关重大,若是黎疯子在功法里动了手脚,以自己的眼力劲,定然是看不出来的。 可这本功法是从黎疯子身上搜出来的,总不能这老阴比自己随身携带个动了手脚的功法吧? 一时间天人交战,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 林若虚双腿盘坐,按照书上所说开始了修炼。 《白首太玄经》不同于《玄玉经》,这是最正统的道门功法,讲究吐纳运气,心意空虚,与天地自然合二为一。 随着吐纳逐渐归于自然,林若虚明显感觉到诡窍中的怨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抽取出来,在四肢百骸流转一个大周天后,化为冰凉的业力归拢泥丸窍。 “这修炼速度……《玄玉经》根本没得比!” 林若虚心中暗喜,当即沉下心来,开始了认真修炼。 …… 翌日清晨。 林若虚长吐了一口浊气,退出了吐纳修炼。 只是一夜,诡窍中的怨气已然被炼化了三成,估摸再有三四天,应该就是化生境圆满。 “接下来,我就应该去准备食气境的晋阶了。” 林若虚平静地想着。 “食气境需要一份鬼阶的诡物残骸,我需要提前筹备。” “我手上没有合适的,不过我可以去找。” “老村长每次来镇子里买诡仙的材料,如此说来,这镇子里应该有交易诡仙物品的市场。” “这诡仙市场在何处,我并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去问……至于究竟去哪里问,我大概明了。” 第五十一章 遭窃 林若虚并没有相熟的诡仙,在这灵犀镇两眼一抹黑。 但他认识一个定然与诡仙有交集的人。 吃过了早食,他便径直出了客栈,朝着镇子西头的药铺走去。 大约一炷香时间,他驻足在这家药铺门前,看了看上面擦得锃亮的牌匾,走了进去。 小厮正低头忙着切药,闻声有人走入,笑容满面地抬起了头。 “客官,可是拿药?” “七月瓣有吗?”林若虚问道。 小厮浑身微微一颤,眼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一缕恐惧,强自镇定道:“七月瓣自然有的,此物过于贵重,我现在去通禀掌柜,还请客官稍等片刻。” 说完,便是紧张地盯着眼前这个少年,待得林若虚微微颔首,小厮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扭头进了后堂。 过了一会儿,蓄着山羊胡的掌柜掀开布帘走了出来,身后还紧跟着那名小厮。 “客官是要七月瓣吗?每叶二十两……客官需要多少?”掌柜眼中一闪,开口询问道。 “给我取一株。”林若虚面无表情道。 听闻此言,掌柜浑身一震,忍不住上下打量起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的少年。 镇子上有十数位诡仙,他可都认识,但是眼前这位出手阔绰的陌生诡仙,又是出自哪里? 难道是山脉里哪个村子里新生的诡仙? 取了草药,交付了一枚金叶子,林若虚扭头正欲离开,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这脚步一停下,那小厮竟又是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林若虚。 林若虚诧异地瞥过小厮,旋即不以为意地问道:“对了,忘了问一下,这镇上符纸符笔在何处购置?” “镇子南边有处朱氏棺材铺,他那边可以购置这些耗材。”掌柜笑道。 “多谢。” 林若虚微微颔首,便走出了药铺。 方一走出门,耳朵微微一动,就听到了里面微弱的蚊声。 “掌柜的,吓死我了……竟然是一个诡仙……” “有什么好怕的,诡仙同样是人,若非诡仙大人庇佑,我们会有这种好日子?” “话是这么说,掌柜的,难道你不记得那夜有个诡仙失控……若非十数位诡仙率先发现异常共同出手,也不知会酿成什么样的大祸……诡仙太可怕了。” “嘘……” 掌柜忽然压低声音,脚步声逐渐靠近,探出一个脑袋向外警惕张望着,看到林若虚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 “你这憨货,不该说的话别说,若是被计较的诡仙大人听了去,有你苦受的。”掌柜走了回来,冷哼一声,面容冷肃。 …… 从药铺离开,林若虚眉头微微皱起。 听那小厮的话语,明显近期有个灵犀镇诡仙失控,造成了不小的危害。 是以镇子的人对诡仙的态度极为微妙,又惧又敬。 但是这灵溪镇竟是有十数位诡仙,着实让他心中暗暗咋舌。 作为方圆千里最大的城镇,灵溪镇镇守一方的实力可谓是十分强大了。 按照掌柜给的提示,一路上询问了好几个本地人,终于寻到了这家朱氏棺材铺。 好似为了躲避人群,这家朱氏棺材铺坐落在巷子深处的犄角旮旯里,不大,燃着檀香。 一进门林若虚便闻到了那股子扑鼻的檀香气味。 棺材铺里十分黑暗,迎面便见柜台后面摆着两个纸人,好似在盯着入门的人一般,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线昏暗的原因,被这两个纸人盯着,林若虚竟是有种脊背冰凉的惊悚感。 他左右四顾了一下,这里竟是无人。 “有人吗?”他朝着后院里面高声喊道。 “有事?”一道阴森森的苍老声音身下突然响起。 林若虚心中猛地一跳,聚目仔细看了半天,这才注意到这柜台下竟是坐着一个满脸阴郁穿着寿衣的老头,浑身阴气萦绕,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活人。 “这也是诡仙?”林若虚眼皮一跳,若非亲眼看到,他绝不相信眼底下还有个人。 在他的感知中,老头周身阴气萦绕,隐隐形成了一种玄妙的阵势,竟是将自己的感知彻底屏蔽。 难道这老头还是个修为高深的诡仙? 林若虚心中微微一凛,沉声问道:“听说此处可以购得诡仙的耗材?” 老头微微颔首,眯着眼睛问道:“你要什么?” “鬼阶的诡物残骸。” “你要哪种?”老头问道。 林若虚眼皮微颤,不动声色地询问道:“有哪种?” “眼下我这手下现成的有木魅、狼妖、断头鬼、溺水鬼四种,若是有指定的诡物,我可以托人帮你寻来,但是阁下需要另付一笔费用。”老头淡淡说道。 “四种诡物……”林若虚微微颔首。“我可否看下?” 老头奇怪地瞥了眼他,微微点头,道:“可以,但是现在这些东西不在铺子里,明日再来吧,届时我会为你准备好东西。” 随后林若虚购置了一些空白符箓,这才离开。 回到客栈,他径直便上了楼,打开房门,眼前的一幕顿时将他惊住了。 只见原本走时还好好的屋子里一片狼藉,床褥衣物散乱在地,全然一副糟了贼的模样。 林若虚两步并作一步走进屋子,朝着床头榻下一翻,原本藏在此处的包裹果然不翼而飞! 该死! 他又惊又怒,怒火当即便腾腾往上升起。 那包裹并不贵重,里面只有一些符箓和一支符笔,但是让他真正担心的则是那枚校尉令牌。 镇阴司手眼通天,若是让镇阴司知道这枚校尉令牌是从自己手里流出去的,那么黎疯子的真正死因极有可能便无法掩盖了。 虽然不知道镇阴司对一个已死的校尉诡仙是什么态度,但林若虚不敢尝试。 一个不甚,动辄就会丢了性命! 因为这里面的那枚校尉令牌,他不敢将此事闹大,就算是出了贼窃,也唯有打碎牙齿吞回肚子里。 甚至寻掌柜过来问个究竟都不敢!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 “我拢共就来了一日,为何会第一日就糟了窃?” 林若虚眼神闪烁不定。 “这也太凑巧了吧?” 第五十二章 邪异的山水图 林若虚皱眉想着,来到灵犀镇的场景恍若幕布一般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几乎是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个镇口想要扒窃自己却被抓住的窃贼。 “是他吗?”他左右踱步,思前想去,愈发觉得自己定是被那个人盯上了。 “难道是我现场抓住了他,他气不过就来窃我东西?” 思虑之际,林若虚眸中光芒愈发阴沉冰冷。 胸口满腔赤裸裸的杀意。 这杀意逐渐荡漾开来,不过短短片刻,眼前视界逐渐昏暗下来,他的脸色显得狰狞可怖。 一股血腥的恶臭气息震荡开来。 就在这时—— 太极玉倏然间爆发出炽热的高温,那高温好似一团火,将那掩盖在上面的布料灼烧开来,亦是在灼烧着林若虚的皮肉。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林若虚回复了那一瞬间的清明,只是一瞬间,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异常,当即默念清心决,缓缓压下心欲。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睁开眼睛,只是那脑门上满是惊恐的冷汗。 “若非太极玉示警,我就真的侵蚀失控了。” “虽然那个焦尸小鬼已然被我炼化,但怨气犹存,我绝不能放下戒心。” “太大意了!” 他面容肃然,心中慢慢思量着,眼中愈发明亮。 “我这是怎么了?到了灵犀镇就放松警惕了吗?” “虽然镇上安全了许多,但此地人生地不熟,我还是要保持充足的警惕。” “如这般重要的令牌,竟能放心留在客栈……这绝对不是平时的我。” 林若虚第一时间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以往那个小心翼翼的自己呢? 为什么会没有注意到? 等等! 林若虚忽然一惊,从怀里取出黄纸符箓,赫然发现上面的符文竟是又淡了许多。 《转轮图》明明已经藏好了,为什么黄纸符箓还是会出现这种符文变淡的情况? 不对! 有诡物对我下手了? 林若虚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能够改变自己的潜意识? 好厉害的诡物! 若非黄纸符箓替自己抵挡了大半,自己恐怕现在已经死了! 可是……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太可怕了! 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 是《转轮图》吗? 哪怕是昨晚将《转轮图》藏了起来,《转轮图》的诡异效果依旧犹在吗? 潜意识中让人忽略一些事情么? 林若虚脸色阴沉地可怕。 他忽然想到了玄螭,作为深谙符箓之道地位崇高的大修行者,玄螭应当是有不少护佑心神的宝物,为什么会被一个画皮鬼侵蚀? 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所以玄螭被画皮鬼侵蚀本身就是不正常。 他中了《转轮图》的诡术。 “或许我从始至终一直小看了《转轮图》。” 林若虚目光闪烁,随着他的静默思虑,脸色愈发冷硬。 “《转轮图》的诡术可以影响我的思考,此物太危险了,不可以留!” “不过在此之前,那个偷我东西的窃贼不能留。” 林若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 …… 屋内, “什么东西?” 许六好奇地把玩着这块黝黑的令牌,只是可惜他自小顽劣,每逢学堂上学必然逃学,一年学堂下来,大字依旧识不了几个,只能勉强看清下面的一个字。 “什么阴?这上面这个是什么字?” 他急得抓耳挠腮,好半天没认出上面的字是什么。 “算了算了,等下找曲掌柜帮忙看下……” 许六转目望向那一沓符箓和一杆符笔,面容欣喜。 “这符笔值不少钱,还有这一沓符箓……” 想到今晚又可去赌坊大杀四方,他异常高兴。 “可惜那家伙身上还有金叶子……我并没有找到,肯定是那家伙随身装着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愤恨地自言自语道。 “是吗?还有金叶子?”一道声音悄然在耳边响起,犹若清风抚柳,让人不以为意。 许六好似没有察觉到般,应声回道:“那是当然,我敢肯定那就是金叶子……”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了。 他记得这屋里只有自己一人,那究竟是谁在跟自己说话? 他陡然浑身一颤,转头看到一侧,一只被黑炎包裹的手掌在自己视野中突然出现,一把抓住了他的脸。 黑炎犹如遇见猛油一般,迅速在从他的脸上开始蔓延开来。 嘴边的两侧颌骨被那只手死死捏着,他根本无法说出话来,全身努力挣扎着,嗓子眼中冒出一连串低沉的呜呜声。 他想要尽力去掰开那只手,但那只手却好似铁钳一般,始终是纹丝不动。 很快,许六彻底在林若虚的手下化为一缕尘埃! 黑炎不仅可以烧灭肉身,甚至连那一缕魂魄都彻底抹杀。 林若虚终于放下心来。 “不自量力。” 他冷哼了一声,将东西收好,反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终于离开。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那一侧的墙壁上竟是赫然挂着那副熟悉的山水画。 那盘坐于山峰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睛,转过头望着画外,好像在盯视着画外人般,嘴角微微掀起,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 只是那眼中很冷,好似一月寒霜般的冰冷,使人不由心中一寒。 就在这时,浓稠的黑暗彻底掩盖了山水画,仿佛一条通往地狱的入口,从中散发出一种异常的恐怖与可怕。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 好似在尽力挣扎一般,渐渐地,脑袋……身体,直至全身都从那山水画中钻了出来。 穿着方才的衣服,身形体型完全一致,就连嘴角的那一点痣都一模一样,仿佛重生一般…… ——赫然正是许六! 在他彻底离开山水画的那一刻,山水画再次恢复如常。 重生的许六面无表情,仿佛失去了人类所有的感情,冰冷麻木,如同从地域爬出的恶鬼。 他转过身,冷冷地盯着山水画,忽然尝试性迈动脚步。 好似不适应这身形,他走起路来慢吞吞的,姿势异常别扭怪异……但很快,他掌握了诀窍,走起来无比自然,犹若活人。 只是那面容依然僵硬,冰冷。 他路过一面锃亮的铜镜,然而铜镜上却没有他的身影。 第五十三章 监牢里 林若虚看着眼前的这面校尉令牌,心思快速闪过。 校尉令牌险些被盗,亦是让他提起了警惕心。 同时他的心中亦是浮了一丝侥幸。 幸而随身带着黄纸符箓,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这校尉令牌绝不能留了。 林若虚心头微微一震,当即催动业力,手掌之上燃起黑炎,意图将校尉令牌融化。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他感觉到了校尉令牌的异常。 也不知这校尉令牌是用什么金属打造,竟是完全对黑炎的灼热高温无视。 “既然无法融化,那便唯有将这令牌丢到无人知的地方了。” 林若虚面容阴沉,走出房门,乘着四下无人,将令牌丢进了客栈后院的古井。 此事结束,他转身便是前往那棵大柳树。 虽然这《转轮图》事涉可以直指诡仙大道的护心甲,但是此刻,他心中也只有一个想法。 《转轮图》不能留了! 此物既然曾经落到玄螭的手上,玄螭极有可能便是在研究《转轮图》时,被其《转轮图》的诡异乘虚而入,这才被侵蚀失控。 玄螭是道门符老,修为高深,连他都不知觉中招,自己又有什么底气敢觊觎那件护心甲? 所以这件邪物,必然要毁掉! 他来到那棵大柳树下,看到那已然被挖开的深坑,其中空无一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转轮图》没了? 被人找到了? 倏然间,他心中闪出了一道荒谬的想法。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是一只老鼠,被这《转轮图》随意拨动。 那种感觉……就好像《转轮图》有意识一般。 它能够影响人的潜意识,让自己逐渐放松警惕……难道它就是用了这种办法,让人把它带走了? 林若虚脸色倏然间变得煞白。 《转轮图》太过邪异。 与其说它是仙人手笔,不如说这是一只有思想的诡物。 虽然不知道《转轮图》究竟想要干什么,但他心中已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若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般,以《转轮图》的邪异,入了灵犀镇,无异于鱼入大海,再要寻找回来,根本就是海底捞针。 “此后这灵犀镇,定有大变。” 他阴沉着脸,暗自想着。 “在此之前,我得想办法离开了。” “《转轮图》的诡术至今还在影响我的潜意识,这很危险,我现在暂时无法离开,否则极有可能死在路上。” “甚至连在即的进阶也要往后拖延,唯有等这邪异的影响彻底消除。” “《转轮图》已然不在我的身上,这诡术的诡异定然不会持久,又有黄纸符箓护我身,过些时日定然就会恢复如常。” “这段时间,便先以纸笔记录,绝不能再被潜意识操纵。” 深深皱起了眉头,林若虚唯有无奈离去。 …… 昏暗的监牢中, 此起彼伏满是犯人恐惧的哀嚎声。 “大人!我不要在这里呆了!这里闹鬼!” “救命啊!大人,我昨天还和他说过话,现在就这样了......我会不会今晚也和他一样?” “任大人,吃人了啊!吃人了啊!” ...... 此刻,这监牢中的一座牢房被一众官兵举着火把给团团围住,如临大敌。 里正任临一脸阴沉地穿过漫长的监牢走廊,在一位捕快带领下快速到达了牢房前。 借助火把的昏黄火光,任临看到了牢房里遍布的鲜血,还有那整齐靠墙摆在那里的众多森白骨骼,不知是怎么弄的,这些骨头上的筋膜血肉一律被剔除地十分干净。 鲜血沿着骨骼滴落在地上。 几只老鼠正趴在老鼠洞旁边,唧唧地喝着鲜血。 简直宛若修罗炼狱一般的场景。 ——嘶! 饶是任临见多识广,见此场景也是脸色苍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沉寂了片刻之后,他抬头望向不远处监牢的牢头:“只是这样?人呢?” “我们发现的时候便是这样了。”那牢头弓着腰,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说道:“他们私底下都说,是诡物害人。” “哼!镇子上坐镇着十数位诡仙,又有法器监管,若有诡物,法器定然早就示警了。”任临冷冷道:“纵然是诡物入了镇子,镇子上有十数位诡仙,完全不必担忧。” “莫要被这群贱犯给扰了。再说了,眼前场景不排除犯人越狱的可能性,死者是何人?” “前些日子抓到的江洋大盗郑邱枫,准备过两日送到府城的。” 送往府城? 任临微微眯起眼睛,一道眸光如同利剑般熠熠生辉。 “还有大人,这监牢里我们都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可以逃走的地方,再加上出了这么多血,还有这些恐怖的白骨,我们怀疑......” “便是死人,也要找到尸体,可有目击者?”任临突然打断道。 “无人看到。”牢头无奈摇了摇头。 “废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全权不知?”任临怒道。 “莫快手!” “在!”一位国字脸捕头越众而出,猛然抱拳。 “此事全权交由给你,一定要查出个究竟出来,若是需要抽调诡仙,开口便是。” “是!” 所有捕快微微扭头,头虽然低着,眼睛却微微撇开,直直地去盯着那国字脸捕头,在那闪烁不定的火把映照下,是众生百态。 任临盯着那如血肉屠场般的牢房里,怔怔发楞,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四章 《魁虎六式》 翌日,林若虚一大早便向朱氏棺材铺走去。 还未走入店铺,林若虚隐约听到了里面响起了少年冷漠的声音。 “……那套术法帮我寻到了,我定然有重筹……” “放心便是,只要酬金足够,就算是大镇国寺的《修罗镇恶篇》,我也能寻来……” …… 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林若虚还是走了进去。 站在老头面前的是一个眉发皆白的少年,面容年轻,周身荡漾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一看便不是好相处的人。 林若虚走入时,两人的交谈刚好结束,少年微微瞥过林若虚,旋即便径直走出了门。 “他也是诡仙?” 林若虚心中暗道。 老头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随手指了指后堂,说道:“你的东西就在后面了,自己进去吧。” 林若虚微微点头,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只见后院的屋檐下整齐摆放着四个篆刻了符文的骨灰坛,纵然是距之甚远,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恐怖阴森。 “你就是要看货的客人?”脆生生的话突然响起,林若虚这才注意后院屋里走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小豆丁,一对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如果你说的是这四份诡物残骸,应该就是我了。”林若虚微微颔首。 小豆丁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屋檐下摆放的太师椅上,两只腿来回晃荡,声音随之传来:“既然如此,那就来看货吧。” 看着小豆丁老气横秋的模样,林若虚不由微微一愣。 他大步走上前,一个一个查探了起来。 小豆丁对林若虚的这一系列动作很是好奇,却没有出言打扰。 这些骨灰坛都是一模一样,又是用符道封禁,半分诡物侵蚀都不可能出来。 大多数诡仙都是直接挑选诡物残骸的种类,极少有人要实物挑选的。 那眼前这个诡仙在挑什么? 听说龙州前些时日传出了个“适应”学说,是说诡物残骸与诡仙之间具有适应性,二者适应性高的,相对侵蚀失控的风险就会小。 难道眼前这个是“适应”学说的簇拥? 很快,林若虚便从四个骨灰坛中挑选出太极玉示警最弱的那个。 只是太极玉依然是温热。 显然还有些小危险。 想了一下,他还是抱起了那个骨灰坛,望向了小豆丁。 “就这个吧?” 小豆丁微微点头,善意提醒道:“这里面的是溺死鬼,虽然只是诡物残骸,但还是要小心里面的诡物侵蚀。” “这份溺死鬼的诡物残骸,八十两就可以了。” 幸而前些日子从黎疯子身上搜出来一些金叶子,否则自己连个晋阶的钱都不够。 心中暗暗嘀咕着,林若虚付了银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询问道:“方才在门口看见有人预定术法,难道你们这里还有术法卖吗?” “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便是法器,我们这里一样有得卖。”小豆丁满脸得意地说道。 “法器?”林若虚心头一震,连忙问道:“现在可有现成的术法?” 一路上从长宁村至此,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缺陷,那便是实力偏低,无论是面对老村长还是李大虎,都有着赌运气的成分,就连面对黎疯子,都只是捡漏罢了。 【魁星踢斗】只是一招杀鬼术,以自己揣摩出老村长谨慎的性格,这招杀鬼术甚至也有可能受到过简化。 术法,是先辈诡仙们参悟诡术所得的神妙之术,不同于诡术,这是诡仙们真正可以通过学习获得的神通。 有些极神妙的术法,甚至比诡术更加强大。 最重要的是,修炼术法并没有性命之忧,而获取诡术则极有可能被诡物侵蚀……所以往往术法很是珍贵。 小豆丁眯着眼睛问道:“你要何种术法?” 门口的老者既然能放心地让这小豆丁接待自己,显然对小豆丁十分放心。 林若虚心思飞转,沉声说道:“能够快速增强实力的术法。” 听闻此言,小豆丁当即眉开眼笑起来,说道:“正好你来得巧,我手边刚好有这么一份合适的术法,这术法威力极高,不只是面对诡物,就算是与诡仙争斗,都是极好的……只是这套术法修炼起来格外痛楚……” “多少钱?”林若虚直接打断了小豆丁后面的话,沉声问道。 “不要钱。”小豆丁嘿嘿笑道。 林若虚面色一沉。深知人性的他知道不要钱的往往也是最贵的,天上根本不可能掉馅饼。 “你要我做什么?” “此术法你先带回去修炼,放心,我不会难为你,待你练成了再过来,我会告诉你需要做什么……当然,届时你做不做是你的事,并没有人会强迫你。” 林若虚眉头微动,还有这种好事? 他总觉得这是个坑,等着自己往下跳。 但是过了这个村,可就再难弄到术法了。 迟疑了片刻,他终于点了点头。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既然小豆丁敢如此说,自己为何不敢学呢? 小豆丁好似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本蓝皮书,放在了林若虚的面前。 看着封面上的几个字,林若虚微微一愣。 《魁虎六式》! 接过这本术法,林若虚开始粗略翻动起来。 只听小豆丁兀自说道:“此术刚猛异常,以身化虎,炼至大成,出手之际有伥鬼为伴,是一等一的炼体术法。练此术法,需错乱整条脊柱大龙,重新定型,此间过程,疼痛难忍。” “错乱整条脊柱大龙?”林若虚捧着书籍的手倏然间一抖,险些掉落在地。 只是听着,便是抽筋换髓般的疼痛。 还要练吗? 难怪这种一等一的便宜会轮到自己。 想必这套术法搁置手里极久,但所有诡仙都被这套术法犹若自虐般的疼痛修炼方式骇退。 因而迟迟没有出手吗? 林若虚犹豫片刻,脸色旋即变得沉凝起来。 “可以!” 见到林若虚如此表情,小豆丁哈哈大笑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脊骨错节,带来的结果是身体游刃有余,身形犹若虎魔一般,更加敏捷……总之,这《魁虎六式》,远比你想象地要厉害得多。” 第五十五章 人心比鬼甚 房间里, 夜色阴沉,月色如纱。 门窗紧闭。 林若虚低伏在地上,四肢微微弓起,撑着身子,腰部微微隆起,整个姿势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一般。 随着呼吸,那胸腔有节律地上下起伏着,整个房间里响起“呼呼”的微微风声。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姿势,却调动了整个身躯的全部气力,感受着随着呼吸调顺,那脊柱正缓缓错动而致使的剧痛,他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滴落在地。 嘘...嘘...嘘... 终于,他再也坚持不住,撑着身体的胳膊陡然一软,“啪嗒”一下摔在地上。 他没有立马坐起身子,而是径直趴在地上,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那眼中充斥着深深的恐惧。 疼! 太疼了! 这种借虎息缓缓调整脊柱的方式可并非温水煮青蛙,三十三块脊柱的微微错动,时刻伴随的疼痛,几乎要将林若虚疼晕过去。 难怪小豆丁看自己的眼神怪异,难道是觉得自己一定会中途退出? 林若虚嘴角微掀,苍白的脸上突兀地闪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 几无生机的长宁村自己都能逃出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再来! 歇息了片刻,他再次爬了起来,开始了自虐式的修炼。 ...... “什么?你将《魁虎六式》给他了?”老者唰地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复平日的平淡,瞪着眼睛,错愕地盯着小豆丁。 小豆丁站在板凳上,手里持着一支古朴符笔,正认真地给一个纸人点着眼睛,随口回道:“不过是一招术法罢了,给了就给了。” 听闻此言,老者更是急了,连忙站了起来,急切地跑到了小豆丁面前,小声说道:“老祖宗,我的老祖宗啊,那可是《魁虎六式》,虽然缺了下半阙,但依旧是李家的高深术法,我们自己的人都还没学,你就交给了个外人?” 小豆丁点在一半的符笔突然停了下来,斜着眼睛瞥着老者,冷笑道:“高深术法?你也知道是高深术法?这书我都借回来半旬了,也不见你们谁有这毅力修炼,一个个半途而废,好好的机缘放在面前,也不见你们有谁抓紧,难道还让李家看了笑话?” “若是这孑然一身的小娃娃有所成,我看你这老脸放在哪里?” 看到老祖宗这副冰冷的神情,老者顿时被吓得满脸冷汗,低头不敢再多说话。 看着老者这噤若寒蝉的神色,小豆丁叹了口气,明亮乌黑的眼中有些昏暗,低声说道:“我们杨家现如今越来越不及李家,他李家少年自小开始开龙脊,整整十个寒暑岁月,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能练成《魁虎六式》这般强劲的术法。” “因为这套术法,打磨意志,他李家年轻一辈层出不穷,每代必有诡仙出世,相比之下,我们杨家实在是不够看了,致使我杨家现如今只剩下我们这几个苟延残喘的老家伙了。” “但是,只要我不死,李家想要取代我杨家,总要被杠掉几块牙齿的。” “不就是《魁虎六式》吗?本家人找不到,那便找外家人!” “今日那个少年,便是开始,杨云战!” 小豆丁声音陡然一厉,清脆童稚的声音中满是正经。 老者身体一紧,旋即便耳畔便传来了充斥着凛然杀意的声音。 “你给我盯着,若那少年没有练成《魁虎六式》,便给我杀了他,取回术法典籍!” “是!”老者沉声回道。 小豆丁持着符笔,在纸人脸上画上眼睛。 几乎是画上眼睛的那一刻,一股诡异可怕的气息突然间在纸人身上聚集攀升,攀升至顶点时却倏然间消失不见。 小豆丁丝毫不以为意,上下打量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以后,你就叫丁八十二吧。” 那脸庞森白的纸人悄然动了一下,“咔咔”地缓缓低头,面对着小豆丁,好似在望着眼前这个个头不大的主人。 诡异。 阴森。 ...... 一侧, 眼睁睁看着纸人身上表现的诸般邪异,老者面容未变,喉咙微微蠕动,吞咽下了一口唾沫。 背后,却满是冷汗。 ...... 随后的几日,林若虚完全是陷入了地狱,痛苦时刻伴随着他。 错动脊柱大龙致使的后果是随时随地的痛楚,那痛苦不止是在修炼中的,就连不修炼时,也是疼得无法行走,甚至于吃饭睡觉都受到影响。 每日近乎是疼得吃不下饭,草草埋了两口裹腹,就立马再次埋入了修炼之中。 他唯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尽快结束这错动脊柱大龙的痛苦。 并非放弃,而是坚持。 如此诡异大世,无人可以信奉,无人可以依靠,唯有自身,才是横行于世的不二之道。 所以眼前这个术法.....无论如何都得练,而且练成。 如此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八日,他这才感受到那痛苦开始了逐渐消退。 第十日,他感受到痛苦彻底消失,行动之际恢复如常再无任何痛楚。 而更加明显的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形异常灵活,有些时候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他知道,这意味着一件事。 《魁虎六式》,他入门了。 ...... 整整十日时间,他不知道《轮转图》对自己施加的诡异是否消失,但通过这两日的观察,黄纸符箓的符文变淡的趋势已然越来越明显,祛除《轮转图》的诡异很明显已然接近尾声。 什么和小豆丁的约定,他从始至终都不准备履行,天上根本不可能掉馅饼,这世间人心滑似鬼,人比鬼还不可靠。 虽然不知道小豆丁心里究竟是打得是什么算盘,嘴上再是说破了天,林若虚始终是只字不信。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人比鬼更可怕。 再加上这灵犀镇中藏着《转轮图》,这一直是他心中的疙瘩,他总有着感觉《转轮图》不可能如此简单便沉匿下去,它终有一日会再次现身,祸乱灵犀。 以《转轮图》能够侵蚀玄螭的邪异,这灵犀镇就算是十数名诡仙,也不一定招架得住。 所以此刻,他已然顾不得《转轮图》的诡异,他要现在就进阶! 然后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五十六章 晋阶 “噗通!” 意识昏沉中,他听到了一道入水的闷响。 耳边嗡嗡作响,旋即便是落入了永久的沉寂。 周身寒彻刺骨的冰凉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水,一个劲地灌入鼻腔,他方才张开嘴巴,水就灌入了嘴巴,连忙屏住呼吸紧闭嘴巴。 他倏然间睁开眼睛,眼前是浑浊一片,模糊不可见的昏暗。 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水底? 林若虚终于慌了过来,正准备活动手脚,却发现手脚不知何时竟已然被死死绑住。 沉江!? 他心头猛然一沉,一股绝望的气息荡漾开来。 胸腔中空气越来越匮乏,纵然是他,也无法持续太久,逐渐的,他的脸色憋得通红。 心跳就像擂鼓,眼前隐隐有金星闪烁。 他撑不了多久了。 慢慢地,他感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不由地张开嘴巴,大量的水终于逆流灌入口鼻。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慢慢摆脱了绳索的束缚,能够自由活动起来。 他站起身子,低下头,看着这躺在河底安安静静的身形,面容无喜无怒。 他无法离开太远,他只能安静地待着这里,看着这道自己的身躯沉在河底,凸出眼珠子,浑身浮肿,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水虫从自己身躯的口鼻中钻来钻去。 那种阴森,简直比亲眼看着自己死亡愈加恐怖。 慢慢地,随着自己的肉身被泡得发白发涨起来,香甜的饵料终于引来了小鱼螃蟹,它们开始吞食肉身,爬入腹内…… 我……就这样死了吗? 林若虚看着这恐怖煎熬的一幕,心中的信念终于发生了一丝动摇。 这……就是我一生的终止吗?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面容茫然。 所以……我也成了诡物吗? …… 就在他犹豫之时,一道灼热突然从胸口传来。 瞬间将意识开始陷入昏沉的林若虚惊醒过来。 遍布雾霭的记忆中突然浮现出一盏明火,为他指引了方向。 似曾相识的错觉从心底倏然间浮现。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不! 我在晋阶! 他的眼睛陡然睁开,那眼前覆盖的一缕烟气逐渐散去,眼中变得愈发明亮起来。 随着他的意识稳固,那原本碍于眼前的虚幻终于开始逐渐褪去…… 那鱼……那蟹……那尸体……乃至那水……尽皆消失。 意识彻底回归。 林若虚满脸冷汗,脸色苍白。 此刻,他哪还不知道自己已然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就差一点,自己就被溺死鬼侵蚀。 幸而太极玉关键时刻示警! 而下一刻,他就沉下心神,望向诡窍。 诡窍之中满是水。 一具光头尸体安静地沉在其中,尸体已然呈现巨人观,完全看不清面容。 尸体脖子上缠着水草,腹部已然被剖开,其中空无一物。 似是察觉到了有人窥视,那尸体忽然转动脑袋,一对泡白了的眼珠死不瞑目地瞪向林若虚。 嘶! 这一切都在瞬间,快到林若虚根本没反应过来,还未来得及退出,只觉脑袋猛然一痛,好似有人举着大锤子对着自己脑袋砸一般。 疼痛之余,他连忙撤回了心神。 心神归体,那股子脑袋的疼痛更加剧烈,好似要整个脑袋都要裂开一般。 “鬼阶诡物,太可怕了……纵然只是诡物残骸,都远非如今的我可以抵挡的。” 强忍着脑袋的剧痛,他开始感应起自身的状态。 吞下了这只“溺死鬼”,他总算是正式迈入了第二境。 食气境。 世间轮转皆离不开气。 万物兴盛衰叠同样离不开气。 气乃万物之始,亦为世界之终。它与天地同寿,与江河湖泊共同穿行,无处不在,无处不存。 他缓缓睁开眼睛,心神微微一动,眼前世界已然全然不同。 这是气的世界! 它无形、无相、无色、亦无质。 它们飘荡与天地之间,穿行于拦在前方的任何物质,桌椅,房屋,土石乃至于远处遥遥可见的江河…… 它们视任何死物为无物。 林若虚忽然伸出手,随着虚空中一缕奇异的气微微勾动过来,一缕黑炎从指尖蓬地一下燃了起来。 原来这就是“气”!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明悟。 食气境者,已然明晓世间最浅显之道,至此方为入门,为诡仙之基。 林若虚站起身子,手腕一抖,提肘出拳,空气中蓦然间惊起一道爆响。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空灵如燕,意识也变得更加敏捷,仿佛卸下了沉重的甲胄。 “这就是食气境吗?” 他的眼中露出了惊异,心中升起了无比的自信。 “以我目前的体质修为,若是再遇到百鬼夜行,虽然无法正面对抗,但定然是可以跑得掉了。” 他看了看天色,此刻天色刚亮,但镇子上已然结束了宵禁,官兵们正站在门口开始检查过往的路人。 遥遥看着镇口的官兵们,林若虚微微摇了摇头,遗憾地叹了口气。 “进阶食气境终究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否则我肯定是要在这些官兵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镇子。” “我既然已经晋升了食气境,以棺材铺老者的眼力,我的修为如何,他肯定一看便知……我的修为掩藏不住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 林若虚沉吟片刻,乔装打扮一番,拿起昨晚就准备好的包袱,从门窗一跃而出,又从客栈后门偷偷溜走。 三两步,他就混入人流混杂的大街上,远远望去,全然就是一个寻常的路人罢了。 大清早入镇的人有很多,列了长长地一排,官兵们有条不紊地查询着入镇的外来人,警惕着这些人给镇子带入什么可怕的诡异。 然而却对出镇子的人并不设防,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随着大流出镇的“寻常人”。 林若虚前脚方才踏出镇子,心中的忐忑方才平定一些,身后确是突然响起了一道阴森森的声音。 “站住!” 是棺材铺老者的声音! 他发现我了? 林若虚心中陡然一跳,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着。 而旋即,棺材铺老者的声音诡异地在耳畔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冷气吹在了他的耳翼上。 明明是明媚的大白天,却令林若虚不由地手脚冰凉。 “我让你站住。” 第五十七章 心怀鬼胎 这声音森冷异常,好像就在耳边。 几乎是同时,他感觉自己与周遭彻底隔绝开来,所有的喧嚣吵闹进了耳朵,便是彻底噤声。 宛若与世隔绝一般。 如此骇人的手段! 林若虚心底惊骇,再也不敢乱动了。 很明显对方已然发现了自己,再怎么伪装已然无用。 他脸色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旁边这身着寿衣一脸死相的棺材铺老者。 后者正用一种森冷的诡异目光盯着自己。 林若虚感觉到了太极玉倏然间开始了发热,显然对方已然动了杀念。 只听棺材铺老者冷冷问道:“按照约定,这《魁虎六式》,阁下可学会了?” 感受着隐隐压制自己的诡异气息突然放松,林若虚心中了然,冷哼一声,身形微微一震,业力催动之际,一道气浪倏然间震荡开来。 “嗯?” 这种熟悉的气息……难道这家伙真的成功了? 棺材铺老者原本森冷的瞳孔陡然一缩,旋即便见林若虚已然反身肘击,狠狠向着自己的胸口击来。 这肘击看似稀松平常,甚至连业力都不蕴含,但越是如此,棺材铺老者越是不敢大意。 与李家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深知这《魁虎六式》不能轻视,越是平淡无奇的招数中,往往暗藏着足以震天动地的威势。 他伸出一只干枯粗槁的手掌,就准备去[书趣阁.shuquge.vip]接这道肘击。 林若虚却是面容肃穆,没有丝毫大意。 《魁虎六式》的施展事关自己的存活,从目前看来,棺材铺老者在寻找可以修成这门自虐术法的诡仙,而自己如若没有充分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今日定然就会是自己的死期。 “嘭!” 肘击结结实实地被接住,在被接住的瞬间,林若虚浑身脊柱陡然一动,业力同时催动开来,从尾椎震动迅速层层递进,传至肘部,竟是形成了第二重劲气,倏然间在棺材铺老者的掌心炸开。 第一式,三阴! 棺材铺老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亦是蓦然间睁大了眼睛,方才化解掉传入掌心的二重劲气,旋即便听见林若虚身上传来了一道震魂慑魄的虎啸之音。 第二式,虎啸! 若是同境诡仙,乍闻此声,定然被震得半晌失神,据《魁虎六式》有言,此术高深时,虎啸震时可散诡仙神魂,极为厉害。 可惜棺材铺老者修为甚高,并未受到这虎啸的影响,快速出手,与林若虚拳拳到肉地火拼开来。 电光火石之际,二人已然交手数十次,道道黑色业力在拳肉相交处嘭然炸开,拳拳到肉的同时,林若虚已然开始了蓄势。 直至蓄势至顶点,他的脸色涨红,胸腔中满是滚滚战意,终于施展出了《魁虎六式》中的第三式。 ——擂仙鼓! 只是一道细弱气息变化,让棺材铺老者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正欲迎击的手掌猛然收回,双掌叠合为一格,意图挡住林若虚蓄势至顶点的威猛一拳。 嘭! 闷响猛然间炸起。 棺材铺老者只觉一股爆发劲力裹挟着森冷业力,顺着那一拳狠狠传入自己的双手,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势穿透双手,狠狠贯入他的身体。 如此强劲的一式让棺材铺老者眼皮一跳,不得不催动诡丹境的业力,强行压制住这迅猛无比的擂仙鼓。 然而此刻,他的脚步已然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林若虚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满是热汗,大量的汗水被滚烫的皮肤蒸发开来,身形上方不断升起袅袅的蒸汽。 整整三式,近乎耗空了他所有的气力与业力。 他敢肯定,面前的如果是鬼阶诡物,那么此刻定然是只剩下诡物残骸了。 可自己拼尽全力,也才堪堪能够让他后退一步罢了。 真是可怕! …… 棺材铺老者有些错愕,这家伙,竟是真得练成了《魁虎六式》? 作为李家的高深术法,《魁虎六式》极为难练,为了能够承受修炼过程中的痛苦,李家族子自小以特殊药液浸润培养,打磨其骨骼,又一特殊之法辅以锻炼,方才能够增强族子对于《魁虎六式》修炼时的耐痛能力。 而眼前这个少年,竟是不依靠任何药液,硬扛着痛苦练成了? 方才与自己发起的突袭,让他有种不真实感,甚至让他以为自己面对的是李家那位刚猛至极的天之骄子。 想到自家那个不成器的诡仙,棺材铺老者不由地微微摇头,露出一丝怒其不争的愁苦。 但不管如何,老祖宗那边总算有了交代。 想到老祖宗的可怕,棺材铺老者心中暗舒了一口气,看着林若虚的眼中不再带着森然的杀意,而是一股子犹若亲爷爷般的温润可亲。 感受着太极玉终于恢复冰凉,林若虚心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果然赌对了,对方很看重《魁虎六式》。 “咳咳……”棺材铺老者轻咳了一声,面目和蔼地说道:“原来你已然学会了《魁虎六式》,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这套术法修炼起来极为痛苦,仅仅依靠意志修炼至此,已然是很好了。” 棺材铺老者说着说着,脸色愈加慈祥,林若虚渐渐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知为何,我一看到你,就觉得特别亲切,想到我十五年前夭折的孩子,若是他没有死,恐怕也有你这么大了。” 神特么十五年前,看你这模样,十五年前你恐怕也有七八十岁了吧?就算诡仙体质好,恐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转眼就来跟我套近乎,准没有好事。 林若虚心中腹诽,脸上亦是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但是为了这条小命,还是跪了吧! “巧得很,我一看到您,就觉得特别亲切,忍不住地就想去尊敬您。” 棺材铺老者听闻此言,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如此说来,你不如认我做干爹吧?正好我现如今膝下无子……” 无缘无故要当我干爹,你这个老邦菜,心怀鬼胎! 就你这岁数,还当我干爹?当我爷爷我都嫌老! 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长得什么鬼样? 整天穿着个寿衣,打架壮得跟牛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明天就要入土刨坟呢! “干爹!” 第五十八章 《请灵》 一切来得都是如此的自然。 当林若虚从口中喊出“干爹”两个字时,棺材铺老者浑身一震,满是沧桑的脸上竟是挂起了一缕泪痕。 这老东西……演技可真精湛! 林若虚心中暗暗腹诽着。 双方各自心怀鬼胎,但表面上却无比亲昵,那模样简直是比亲父子还亲。 短暂地互相介绍之后,林若虚终于对这老者的身份有了些许了解。 老者唤名杨云战,是灵犀镇盛名显赫的杨家之人,亦是一位修为强横的诡丹境诡仙。 “若虚啊,你也别怪干爹刚才无理,实在是迫不得已……” “可怜我杨家,子代不争气,一个个死在了登仙祭祀上,好不容易有一个孩子成就了诡仙,族里人捧在手里好好呵护,却没想竟然吃不了苦,不愿意修炼《魁虎六式》。” 杨云战蓦然叹了一口气,面容昏暗地说着。 “实不相瞒,《魁虎六式》乃李家极为神妙的术法,依靠此术法,李家族子拥有可以轻松斩杀同等境界的战力……比起李家,我们杨家那兔崽子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原来这才是《魁虎六式》真正来历…… “李家觊觎我杨家术法已久,一旬前提出交换术法一观……我杨家族长原本不愿意,可那李家李家欺人太甚,竟是口出狂言,我杨家族长一时气愤,被迫允战,答应了这荒谬无比的请求。” 听着杨云战的话,林若虚小声安慰。 然而心中却一片冷笑。 别看杨云战说得如此好听,全然一副李家盛气凌人欺辱杨家的模样,但这只是一家之言,鬼知道杨家背后究竟又做过什么龌龊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幸而你来了。” 被林若虚一安慰,杨云战灰暗沮丧的脸色一正,继而说道:“看到你能施展出《魁虎六式》,干爹就是真的放心了,干爹代表我们整个杨家,唯有一个请求。” “干爹希望你代表我们整个杨家向李家应战!” “呃?”林若虚面容瞬间一滞,瞪大眼睛盯着杨云战,不可置信道:“我?” “是你!”杨云战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若虚顿时感觉到有股凉气从后背攀升至脑门,无比清醒。 李家…… 杨家…… 一听就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家族之争,所以自己以什么姿态插足其中?就凭老阴比的干儿子这一层虎皮? 要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群人老成精的诡仙,家族倾轧而来,分分钟便会将自己这不起眼的小诡仙碾成粉末。 而自己跟杨家又没有血缘关系,遇到了可口的利益,岂不是拿自己出去扛刀? 这假惺惺的认亲现场也就骗骗外人,有个屁用! 但是……很明显自己已然没了台阶下,老阴比都这样和自己开诚布公了,这擂台肯定是不上也得上了。 “和谁比斗?”林若虚悄声问道。 “李家当代族子,李绍元。” 当代……族子……林若虚张大着嘴巴,半天都没合上。 听这名号,就是不好易于之人! “这万一在擂台上被打死了怎么办?”林若虚嘴里苦涩,小声问道。 杨云战幽幽地看了眼林若虚,没有说话。 林若虚一下子明白过来。 好吧……打死便被打死,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这个李绍元现在是什么修为?”林若虚不死心地问道。 “食气境。” 同等境界……应该差距不大。 林若虚心中稍安。 而随后杨云战犹豫了一下,紧接着又说道:“听说他的《魁虎六式》已然尽数通晓,整个六式施展下来,纵然是诡丹境都不一定吃得消。” 这他妈! 若非杨云战脚步一挪,几乎封死了他能够退走的去路,林若虚一定要扭头就走。 简直开玩笑! 他方才施展过《魁虎六式》,此术一式比一式霸道,同时消耗的业力和气力也是成倍递增,要想将六式术法全然打出,对于气力与业力的要求异常之大! 毫无疑问,李绍元是李家培养的天之骄子,无数名贵药材丹方辅以修炼,体质气力之强难以想象,业力之深厚难以想象。 与这样的天之骄子做对手,胜算几乎为零! 所以说,综合分析下来,杨家是要自己上台送死的! 念及此处,林若虚的脸色愈发僵硬起来。 但仔细想想,也该是如此。 听杨云战的意思,这一代杨家族子十分不堪。 可再是不堪,骨子里流着的都是杨家的鲜血。 血脉,或许是这诡异大世唯一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东西了。 是以杨家当前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可以上台代替杨家族子上台领死的外家人! 而自己,练成了李家自以为无人敢练的自虐术法,如若在擂台上公然打出了《魁虎六式》,无疑是狠狠抽了李家一巴掌。 彻底拂了李家的脸面。 可以说,自己是杨家最满意的人选。 就算是自己活着从擂台上走下来,事后李家定然也会出手遏制,杀人灭口,不让自家的高深术法传出去。 而届时,可能自己要面对的就是杨李两家的追杀! 念及此处,林若虚不由地心若死灰。 他没有路选了。 眼下他已经不可能从杨云战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好似看出了林若虚的心思,杨云战呵呵一笑,低声说道:“放心……你不会在擂台上死得。” 这老阴比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虽然不知道这老阴比心里在盘算什么,但他始终提着戒心。 这老阴比不可能有这么好心! 林若虚佯装惊喜,盯视着杨云战,好似迫不及待地等待着杨云战下面的话。 杨云战神秘一笑,道:“你知道我杨家的家传术法是什么吗?” 林若虚猛然心头一震,忽然想了起来。 李家既然自愿以《魁虎六式》跟杨家换取术法,那么无疑,杨家术法也有其神妙之处。 “我杨家术法,为承自龙州太一道庭的正统术法。” “名曰——《请灵》!” ps:推荐本比较污的书《我的中二老爸会魔改》。 陆晨穿越到了个高武世界,发现前世死去的老爸老妈在这个世界还活着,只是没有记忆。没有金手指?不要紧,这个世界的老爸居然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陆晨带来的故事让老爸打开了一个新的大门,这些武功都被老爸用来魔改了,而且还改得很厉害。 可是中二老爸的野望还不止如此…… “变秃了会变强?” “要吹爆葫芦……?” “乔乔立是什么鬼?” 再ps:这后面的简介绝对没有撑字数的嫌疑,众所周知,我不是这样的人! 第五十九章 风起了 三百年前,两位强大诡仙来到此地,以强绝的实力横扫此地诡物,就此久居下来。 此地安稳,渐渐地,有了生气,人们闻言纷纷来此,围绕两位诡仙而建房舍,形成了镇子。 人们给这座镇子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 ——灵犀镇。 人们不知道这两位强大诡仙的名讳,只知道一人姓杨……另一人姓李! 三百年时日光阴,两位绝强诡仙早已不知踪迹,而他们的子嗣已然开枝散叶,继承了祖辈的大姓,成为了此处镇压诡物的强大家族。 杨姓家族与李姓家族的来历! …… 所以这些术法的来历,是那两位强大先祖所遗留下来的吗? 林若虚放下了书桌前的风物志,长舒了一口气,转而望向方才杨云战送过来的典籍。 典籍上简洁明了地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请灵! 灵? 何谓是灵? 当诡仙大道修炼到极深时,已然可以魂魄出窍,由阴转阳,不惧大日金阳,日游千里,此谓为“阴神”。 当此境修为的诡仙殒身,凭虚御空,不假肉身,是谓“灵”。 ...... 虽然知晓杨云战给自己“请灵术”,一定打着什么坏主意,但好好一篇术法放在面前,不学就是个傻子! 林若虚毫不犹豫地翻开了典籍,开始细细地研读。 这乍一看,他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请灵并非是一蹴而就的,这是一种细水长流长期祭祀的术法。 通过焚香、祭祀、吐息、祭拜等一系列繁琐的举动来勾动那游荡在天地之间的“灵”,与之沟通,询问,乃至附身。 只是“灵”不同于诡物,因为规则的原因,它无法长期附着在人的身上。 很明显,杨云战想要自己“请灵”。 至于请谁,他一无所知。 但想必不久便有答案。 他觊觎《魁虎六式》,因而引火上身,陷入了李杨两家的纷争。 但他并不后悔。 既然承了李家的因,那便要亲手结束了杨家的果。 既然无法逃走,那便坦然受之。 杨云战既然都将族中术法送了过来,那么无疑,自己这个外人已然成了弃子。 当此事结束,杨云战便会亲自出手,以防“请灵术”的外泄。 不! 不应该是如此简单! 林若虚眉头微微皱起。 他敏锐地感觉到杨云战一定刻意少说了一些,致使自己无法将这些散乱的信息拼凑出事实。 表面上看来已然成了死局,林若虚虽然没有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但他知道,自己只要走出这大门,杨云战便会现身将自己再次抓回屋里。 逃跑已然无用。 他细细地想着,悄然失神。 一旁的烛火燃燃,逐渐模糊。 ...... ...... 入夜。 虫鸣不断,星光闪烁。 灵犀镇口, 灯火通明。 一颗巨大的圆木横置在面前,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箓,阻挡着诡物进入镇子。 一伙人正站在那圆木后面,盯着远处黑暗的镇子外面。 许久,未有人动。 忽然—— 窸窸窣窣! 远处的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涌动,众人纷纷紧张起来,凝视着那里。 黑暗之中,逐渐走出了一道身影。 随着这道身影走入镇子的范畴,逐渐被火光照亮,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个少年。 而下一刻,所有人的脸色不由地一变。 原来这少年的半张脸白白净净,另外半张脸则被烧得坑坑洼洼,犹若恶鬼一般,让人不忍直视。 只是刚刚现身,为首的男人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震惊的面容。 “小暮,你这是怎么了?” “无碍,不过是路上遇到了个厉害的诡物。”少年那被烧得惨不忍睹的半张脸微微抽动,面前挤出了一道骇人的笑容。“还是得多谢二叔的符箓,若不是因为二叔的符箓,恐怕小暮就真的死在路上了。” 说着,少年露出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后怕。 男人眼中挤出几滴泪水,抱住少年的双肩,狠狠地拍了一下,低沉着声音道:“既然到了灵犀镇,一切便都安全了。” “你放心吧!” “就算外面掀翻了天,这镇子里,都稳得很。” 男人说着,搂着少年的肩膀,转过身,向着镇子里面走去。 “二叔现在跟着一位很强大的诡仙做事,明日二叔便将你引荐给他。” “若是你能归入那位的麾下,以后你的修行之途便是一路平坦。” “镇子上诡仙很多,以诡仙那神秘的手段,二叔相信,你这脸,一定会恢复如初。” “你也放心,二叔现在在镇子里的地位,远比你想象中的要高!” “你说你呆在那么个小村子里有什么用?” “男人,胸中当有沟壑。” “明天二叔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 少年微微点头,微笑着应和。 男人自顾自说着镇子上的稀奇事。 忽然少年似有所觉,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一个方向,脸上笑容依旧不变。 身后的众人纷纷停下了脚步,不明所以地顺着少年的视线望了过去。 在那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得让人心惊。 “怎么了?”男人也停下了脚步,错愕地凝视着那片黑暗。 少年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中已然是一片冰冷。 一股诡异的氛围在人群中传开。 他们从男人口中得知,他们深夜过来接的人不只是男人远在深山村子里的侄子,还是一位诡仙。 能够引起诡仙注目的东西,定然是那种不祥! 是以他们有些不安。 少年再次回过身,轻声说道:“没事。” “兴许是我听错了。” “我就说嘛!镇子上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人群中有人低声窃窃私语着,有种大起大落的欣喜。 “就是就是!要知道镇子上可有那么多诡仙,那可不是吃素的。” ...... 男人凝视着少年,脸上笑容缓缓收敛,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说道:“那便走吧。” 一群人再次踏上归途,黑暗逐渐吞噬了那一团火光,渐行渐远。 片刻之后, 踏踏嗒! 一道细碎的脚步声忽然响起,从那团黑暗中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他将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目光熠熠,凝目望着那团渐行渐远的火光,若有所思。 第六十章 请灵——黄牛仙 屋内, 杨云战将请灵术的注意之处仔细讲解了一番,随后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帛,交给林若虚。 “这布帛上画的便是我杨家先祖,你虽非杨家血脉,但只要日夜祭拜,以香火供之,终究还会将其灵请来,助你打败李家族子。” 杨云战情真意切地说着。 “将李家族子打败,狠狠搓一搓李家的锐气,干爹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届时不止是干爹这边,族长那边也会有重赏!” “族长那边对你很是看好!” 虽然明知杨云战在自己面前演戏,但林若虚依旧在心中为其精湛的演技点了个赞。 林若虚眼圈微红,狠狠点了点头。 “定不负干爹重托!” 看到林若虚如此表情,杨云战脸上浮现了满意的笑容。 “你且在这里好好修炼,若有所需,尽管与干爹说便是,干爹会派人送来的。” 言罢,他起身推门离开。 轻掩上门户的同时,杨云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眼底一片冰冷。 一道身影悄然飘到了他的身后,这身影被一团黑雾覆盖,看不清面容。 杨云战缓步离开,黑影亦是驱步跟随。 待得离开小院,杨云战突然开口:“那件事查出来了吗?” “那东西太狡猾了,属下连巡三夜,都未寻到那害人的东西。”黑影惭愧道。 “听说昨晚又出了命案?”杨云战问道。 黑影朦胧,未有任何声音传出。 不回答,便是默认。 杨云战冷哼一声,说道:“短短数日时间,竟已然有十户人家惨死,这混入镇子里的东西很厉害,残忍程度很像诡物。” “更重要的是,这东西混入镇子,但“杀孽刀”竟然不会示警,这本身就不寻常。” “所以,我怀疑这东西并非诡物。” 杨云战面容阴沉,将心中的猜想说了出来。 黑影周遭的黑雾不断翻滚着,以示着黑影心中的震惊。 杨云战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死者尽皆是被血肉被吞噬,这让我想到了一种很古老的术法。” “这术法叫《化血培元》。” “所以这些事情,定然是哪个不长眼的诡仙所为!” “既然如此,属下从诡仙身上开始查起?”黑影低声问道。 杨云战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此事不用你查了。” “李黑狗一定也是在查这件事,那便让他去查吧。” “《化血培元》是一门弊端极多的术法,既然那个诡仙不顾后患,那么无疑是亟待这《化血培元》温养阴体。” “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让李黑狗他们去处理吧。” 黑影有些踌躇,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那里正那边......” 杨云战直接打断了黑影的话,冷冷道:“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就算是再大的官,也是凡人。” “世俗间的地位在诡仙面前,与尘埃无异。” “再说了,别忘了先祖的遗命,那才是我们久居于此真正的目的!” “是!” ...... 摊开杨云战送来的布帛,林若虚盯着上面的画面。 这是一个手持长剑身着文衫的儒士。 一身正气,双目如聚,一对剑眉高高皱起。 纵然同为男人,林若虚也被这杨家先祖的俊美震惊了。 “杨云战让我供奉杨家先祖,向冥冥中的杨家先祖“请灵”,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虽然因为不可知的规则,杨家先祖不可能借助我的身体完全复生,但是术法万千诡秘异常,万一杨家先祖有逃出生死轮回的奇术呢?” “若想生,就不能依靠杨家先祖保命!” 林若虚深深皱起眉头,仔细思虑着对策,忽然间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想法不可抑制地出现,让林若虚的心脏砰砰跳动起来。 相比起眼前这死境,他想到了一丝可能逃出生天的机会! 而眼前,好像只有这一丝机会了。 他并非犹豫的人,当下取来纸笔,在上面画了起来。 一炷香后,林若虚将纸上的墨迹吹干。 纸上跃然画着一个神龛。 神龛中盘坐着一个干尸婴儿。 黄牛仙! 只是林若虚不擅画道,无法将干尸婴儿那种飘然若仙的神韵勾勒出来。 黄牛仙的身躯便是没有生气的干尸婴儿。 故而林若虚怀疑黄牛仙其实已然成“灵”! 所以他想要尝试一下! 请灵! ...... ...... 方才杨云战来时,带过来了请灵术的材料。 林若虚将这副墨迹未干的画像挂在墙上,点起檀香,将一切必须的东西准备好,同时又将太极玉捏在手里,方便第一时间出现的惊变,随后便开始尝试“请灵”。 他盘膝坐在地上,开始闭目默念心诀。 心诀神妙,很快林若虚便感觉到脑袋一阵昏沉。 而旋即,他就反应过来,灵台一片清明。 就像是似睡非睡的懵懂之中,突然间惊醒过来,睡意全无。 他感觉到自己在逐渐脱离肉身,那一抹灵光逐渐上升起来,不知上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停了下来。 他已然化为了一点灵光,不具肉身,仅靠着本能,跃入了灵河。 灵河肉眼不可见,唯有化身成灵,方可亲身跃入。 四周是一片浓浓迷雾,伸手不见五指,隐隐可见些许灵光在迷雾中闪烁不定。 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无数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凑近耳朵说话一般。 诡异。 邪恶。 乱人心性。 林若虚早有准备,心中固守明心,不被这耳边蛊惑人心的声音影响,观想着黄牛仙的身姿,开始了最重要的寻灵。 就在这时,明明自己只是一点灵光,但他好似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檀香引路! 林若虚顺着檀香奔了过去。 约莫片刻,他停了下来。 檀香至此,彻底戛然而止。 而他的面前,有着一点灵光。 难道......黄牛仙便在这里? 林若虚看着面前的这一点灵光,犹豫了一下,尝试性地发出声音。 “黄牛大仙!?” 似是听到了林若虚的话,那灵光并未回话,却散发出了温润的光亮变化。 好似在回应林若虚一般。 这就是黄牛大仙? 林若虚心中暗喜,正欲靠近触碰那点灵光,忽然间一只手从迷雾中伸出,捏着林若虚的那一抹灵光飞速后退。 第六十一章 香火求仙 林若虚顿时大惊,还未反应过来,灵光已然被那只手所摄,飞速后撤。 被那只手捏住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灵光被一股庞大的业力压制,竟是无法挣扎分毫。 两侧灵光飞速向前挪动,不过短短半息功夫,这才停下。 那只手松开了他的灵光,林若虚转过头,愕然发现站在面前的竟是一道看不清面容的虚幻身影。 在这灵河之中,他所见的灵都是一点灵光,可从未见过这般直接显化成人型的身影。 “呵呵......”虚幻身影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然而声音竟是在林若虚心中悄然响起。“何事寻吾?” 这熟悉的声音......林若虚心中并没有浮起欣喜,转而则是一种恐慌。 要知道方才檀香指引的可不是这个方位,虽然声音很像,但是不排除其他灵假扮的可能性。 似是看出了林若虚踌躇的心思,虚幻身影冷冷道:“既然不相信吾,那便回去吧。” “灵河凶险,远不是汝这个二境诡仙可以进入的。” “若非汝有法器护身,此刻汝恐怕早就被这周遭的邪灵吞食了。” 此言一出,林若虚心中倏然一紧,左右四顾之际,厚厚雾气中灵光闪烁。 哪有什么邪灵? “不相信?” 冷哼声在心底旋即响起,只见虚幻身影轻轻招手,一处雾气犹若被一只手拨开般,那团雾气逐渐散开,视线开始清晰起来。 那雾气中的灵光消散,转而竟是站着一个浑身布满了尸斑的佝偻老人,阴恻恻地盯着林若虚。 死一般的寂静! 诡异! 悚然! 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恐怖气息,林若虚霎时间如坠冰窟,心惊肉跳。 所以我之前见过的灵光都是这种东西? 太可怕了! 老人一对死寂的眼睛望向虚幻身影,眼中闪过一缕异色,旋即无数雾气涌来,将其身形彻底掩盖。 再次变回了雾气中的那点灵光。 眼见尸斑老人重新归入雾气,林若虚心中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很明显,这虚幻身影将尸斑老人震慑住了。 可是眼前的究竟是不是黄牛仙? 林若虚陷入了犹豫。 若不是黄牛仙,那么真正的黄牛仙究竟在哪里? 是不屑于搭理我的请灵术? 还是说,我的推测从头到尾就是错的? 变数实在太大了! 林若虚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迎回这不知真假的黄牛仙,而是选择结束了请灵术。 灵光迅速回归,归于己身时,林若虚已然感觉到后背一阵细汗的冰凉。 灵河太危险了! 危险到他甚至不想再尝试第二次入河请灵。 “入灵河是危险之举,既然此路诡谲不通,那么,只能尝试用香火供奉了。” “只是香火供奉耗时太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大比之前请来黄牛仙!” “事已至此,唯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 “李少爷,这便是小人的侄子,不久前成为诡仙,昨日刚来到镇子。” 屋内,男人一脸谄媚低头哈腰地给坐在主座上的李邵元倒着茶水,下首站着的则是自己那深夜来至的侄子。 “荣叔,没想到你那鸡窝中竟还能飞出个金凤凰?”李邵元懒散地看了眼下首的少年,道:“虽然不过化生境圆满,看你还算个好苗子,又是荣叔介绍的,那以后便跟着我吧。” “多谢李少爷!”男人闻言,脸色顿时一喜,连忙应声道谢。 “你叫什么名字?”李邵元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询问道。 “禀李少爷,我叫荣暮!” 李邵元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询问道:“荣叔,你认识镇子上几乎所有的诡仙,可听说过一位叫“林若虚”的诡仙?” 刚刚在李邵元身后站定的荣暮听闻此言,身体一震,眼中划过一抹怪异,嘴巴微微嗫嚅,到了嘴边的话却尽数吞回了肚子里。 “并没有听说过此人,是否是哪个山村里的新晋诡仙?李少爷,询问此人作甚?”男人摇了摇头,诧异问道。 李邵元脸上划过了一抹古怪,道:“前些时日我们李家与杨家换术法参悟,本以为他杨家没人能练得出《魁虎六式》,但是昨日家主与我说,杨家寻到了修炼出《魁虎六式》的人选。” “七日之后,此人代替杨家出战,参与“杨李之争”。” 男人微微张着嘴巴,一脸地不敢置信。 虽然没有体会过修炼《魁虎六式》时的痛苦,但他伺候李邵元如此久,从未见过李邵元对谁产生过惧意,唯有谈及修炼《魁虎六式》时,脸上才出现了深深的畏惧。 再加上李家族人对《魁虎六式》避讳极深,可谓是谈虎色变。 让他已然明白《魁虎六式》修炼起来究竟是有多么痛苦。 “虽然不敢相信,但家主定然是不会骗人的。” “等等!”男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诧异问道:“此人既然是林姓,那应当不能算是杨家之人吧?” “还不是因为杨云战这老东西,他收了此人为干儿子,真是恬不知耻!”李邵元冷笑道:“为了一点面子,连这种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这......”男人当即语塞。 “罢了罢了,终究是长辈,让让便是了。”李邵元摆了摆手,面容微笑,眼中冰冷。 “只是这个林若虚。” “我很期待与他的斗法。” ...... 寻了个隐蔽的地方摆好供奉神台,再点上一柱大香,这才将供奉事宜准备好。 按照《请灵术》有言,香火供奉回应极慢,虽然有秘法相伴,但若要有回应,起码也要十天之久。 还有七日便是杨李之争,他只能冒险一试,若是届时黄牛仙仍然未有回应,那么只能硬着头皮去请杨家先祖了。 第六十二章 法器 当然,此次请灵并非一无所获。 林若虚敏锐地注意到那真假黄牛仙说自己身上有法器护身,这才没有被邪灵吞食。 若说护身的法器,他只能想到这半黑半白神异莫名的太极玉。 之前还是普通人时,便是依靠太极玉过活,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危机。 而如今,经过真假黄牛仙的提醒,他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太极玉上。 太极玉是法器,自己若是赶在大比之前将太极玉彻底炼化,无异于多了一种护身的手段。 或许其中的神异更是可能让自己逃出樊笼的关键! 有关法器的炼化方法,林若虚知之甚少。 但是他已然心有定计! ...... 翌日, 清晨, 宽阔的青石庭院中, 林若虚四肢着地,身态犹若猛虎一般低伏于地。 他的双臂肌肉高高隆起,通红一片,如同被火烧的烙铁。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好似有着一股气在胸口滚动,随着这股气的搬运,他的嘴巴忽然张开,发出了一道震天的虎啸。 于此同时,他一直坚持的猛虎姿态倏然间动了起来,拉动着道道残影,身形一个闪动,竟是瞬息间奔至十米之外。 那整整大了一圈的右拳猛然落下! 蓬! 蓬! 蓬! 随着他的动作,地面的青石板倏然裂开。 石板下的泥土犹若被炮弹轰击一般四散飞溅,发出破空的剧烈尖啸,耳边只听到几声“咔咔”的脆响,脚下原本只是裂开的坚硬青石板,竟是被余力震碎成了石粉。 “呼!” 林若虚站起身子,起身的同时,从指尖到桡骨、肱骨乃至于肩胛骨齐齐一跳,发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 他的脸色有些脱力的惨白,汗水还未聚集起来从额头滴下,便被身上超高的热量蒸发开来。 轻吐一口浊气,双目中的赤红逐渐褪去,重新变得黑白分明。 ...... “啪啪啪!” 一阵掌声突然在院外响起,林若虚错愕望去,只见杨云战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很好!你这《魁虎六式》施展得越发纯熟了。” “干爹谬赞了。”林若虚郝然道:“至今也就不过学会前三式,实在是不得一提,以我目前的实力对阵李邵元,定然是不够的。” “所以才让你学请灵术。”杨云战笑道:“只要你按照我教授你的方式请灵,请来了我杨家先祖的助力,再加上这《魁虎六式》,一定可以赢李邵元。” “对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眯着眼睛道:“昨日忘了与你说,除了我杨家先祖,可不要胡乱请灵。” “灵河里危险异常,虽然不危人性命,可万一从灵河中带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你可就真的死定了。” “干爹这话说得,难道我还会不听您的话吗?”林若虚哑然笑道。 这老东西明显是故意的,昨夜不提这茬,今日又一大早过来善意提醒,明显就是过来查看自己是否乖巧听话,按照他的指令修炼! 幸而自己小心谨慎,没有冒险从灵河中带出那个真假黄牛仙。 “如此自然是最好了,毕竟干爹我可不希望有人胡乱修炼命丧黄泉。”杨云战意有所指。 林若虚连声应和,又道:“干儿子昨晚想了一宿,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杨云战眼中光芒一闪,问道。 林若虚严肃道:“干儿子想到,既然李邵元是李家本代族子,那么我怀疑李邵元一定是有护身法器的。” “若是单纯比拼术法,干儿子有老祖助力,自然是不怕的,可若是对方使用了法器,干儿子恐会落败。” 杨云战张了张嘴,哑然失笑道:“若虚你想多了,不过是一场比斗,哪会用得上法器?” 林若虚正色道:“可是......比斗规则中并未禁止使用法器。” “须知家族脸面大于天,若是他落败于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山村小子,羞耻难耐,悍然出手,干儿子可吃不住......” 杨云战犹豫了一下,张嘴正准备说话,便听林若虚沉声说道:“我死了倒是小事,可若是输了,丢的却是咱们杨家的脸面,届时可是让干爹遭人话语。” 这个小狐狸! 杨云战心中破口大骂,心知对方这是在跟自己讨报酬,但仔细想想,此次杨李之争关系甚大,万一对方真的怒火上头用了法器,谁都说不清。 届时要是比斗输了,可就真的要被老祖宗挫骨扬灰了! 哼! 终究只是一个食气境的蝼蚁,还能翻了天不成? 大不了暂时先把法器借给你,待比斗之后,法器自然又归回了我的手上。 不过是暂时易主罢了。 杨云战脸上阴晴不定,短短思虑片刻之后,长吐了一口气,温润的微笑回归脸上。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一件法器。” 见杨云战终于松口,林若虚脸上露出了笑容。 ...... “给你法器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叫法器吗?”杨云战温润笑道。 林若虚一脸懵逼。 什么是法器? 这还真没人跟他说过。 “法器,是一种极特别的诡物。”杨云战沉声道。 “它们没有意识,无法行动,唯一有的,便是“法”!” “法为何?诡术是法!术法也是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法器所具有的“法”,就是一种极特别的诡术!” 林若虚心头一震,如此说来,自己一直佩戴的太极玉也是一种极特别的诡物吗? “而这种法有利弊两端,诡仙在平日佩戴的过程中,受到了法器的利端,亦是要受到法器的弊端。” “我要给你的法器,是一截指骨。” “是前两日我从一个被诡物毁灭的山村中寻到的,想必当初也是那座山村的镇守法器。” “只是没想到遇到了品阶更高的诡物,这指骨镇压不住,村子里蒙了难。” “催动此指骨,可瞬息间挪移到十米之外。” “至于弊端,倒不是很大,佩戴此指骨者,每日食量会增加两成。” 说完,杨云战从怀里摸出了一截黝黑的指骨,递给了林若虚。 指骨通体黝黑,上面有着一些好似天然形成的诡异花纹,一股如同诡物般诡异邪恶的气息从中氤氲而出。 “有了此物,纵然李绍元怒而使用法器,你也能与之周旋一二了。” “晚些时候我会派人送来炼化法器的典籍,这两日闲来有空把此物炼化了,若是有什么问题,下次我来时一齐问我便是了。” 第六十三章 太极玉的邪异 “原来法器竟是如此炼化。” 林若虚将典籍放回桌子上,靠在椅子上闭目思量着。 “法器,是一种没有意识的诡物,它没有意识,但它有本能。” “它会本能地抗拒我的炼化。” “所以整个炼化过程……我要压制它。” “既然如此,那便先从太极玉开始炼化。” 给黄牛仙换了一束大香,林若虚便盘膝坐上了床榻,取出太极玉。 太极玉安静躺在手心,虽然一直贴身收藏,但依然是冰凉一片。 按照典籍的指示,他从泥丸窍调出一股业力。 漆黑的业力从掌心流出,犹若流水一般将太极玉紧紧裹住,使其悬浮在林若虚的面前。 一丝丝业力缓缓溢出,开始尝试入侵太极玉。 业力的入侵好似将太极玉惊醒了一般,原本安静的太极玉竟是嗡嗡震动起来,于此同时,林若虚感觉到一股阴气从中流出,努力驱赶着林若虚的业力。 “如果只是这种阴气程度,我应该可以将之完全炼化!” 他的双目中闪过一抹兴奋之色,加大调动业力,向太极玉裹去。 香案前,烛火静静燃烧着。 照亮了那幅神龛黄牛仙诡谲的画像,一闪一闪,明暗不定。 至于屋子里较远的地方,则是一片昏暗。 林若虚便隐在昏暗之中,烛火的光芒勉强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而在他的面前,一团如墨般的业力不断翻滚,悬在半空,业力中不断震颤,太极玉正努力调动阴气,意图挣扎而出。 如雾气般的业力不断从掌心溢出,融入如墨般的业力中,不断加强着对太极玉的炼化。 时间,悄然流逝。 香烛烧得越来越矮,烛火亦在同时开始慢慢昏暗下来。 随着最后一点烛油燃尽,那烛火微微一晃,彻底湮灭下去。 屋子里立即陷入了一片黑暗。 然而此刻,林若虚已然顾不上那么多了,微汗,在他的额头沁出。 他已然感觉到太极玉的抵抗开始逐渐减弱,这让他略微疲惫的精神为之一震,立马意识到这场与法器的较量已然窥得一丝曙光。 太极玉中的抵抗慢慢减弱,不知过了多久,这股抵抗彻底消失,如水银般的业力好似强盗一般,齐齐涌入了太极玉中。 “成功了!?” 林若虚心中一喜,业力于其中流转一番,随后彻底归于沉寂。 仔细打量之下,好似和之前的太极玉并无异常。 但是林若虚却能感应到与太极玉存在着一种若有若无的联系。 “这只是个开始,若是想要随心而用,就要不断地炼化。” 林若虚心中已有定计,沉默了片刻,眯着眼盯着太极玉,有些跃跃欲试。 “之前通过温度感应危险,只是太极玉最浅薄的用法,但是现在……我要尝试性太极玉真正的用法。” 业力,如流水般涌入。 林若虚双目中充斥着深深的期待,死死地盯着太极玉。 一缕微光,在太极玉周遭沉浮氤氲起来。 如此场景……林若虚脸上兴奋愈盛,好似下一刻太极玉就要运转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脸上的兴奋逐渐僵住了,一缕惊恐开始在眸间隐隐流露出来。 太极玉好似化身成了一口无穷无尽的大口,林若虚近乎将剩下的所有业力投了下去,这太极玉始终一副氤氲微光的模样。 而真正让他吃惊的是,他竟然无法撤掉业力的供给,太极玉好似吸在手上般,怎么也丢不掉。 业力源源不断地从泥丸窍流转而出,径直传入了太极玉中。 整个过程,好似太极玉在自行吞噬业力一般。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主动吞噬我的业力?” 他心脏怦怦跳动,眉间是化不开的忧愁。 他感觉到泥丸窍中的业力已然所剩不多,心中还未松了一口气,流淌在四肢百骸中的阴气竟然如同受到接引一般,犹如涛涛江水奔涌而出,自行涌入了太极玉中。 “这……这……这……” 林若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幅场景,心中一片冰冷。 太邪异了! 太极玉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有意识一般! 业力吸纳完了,便开始吸纳阴气。 若是一直如此永无止境地吸纳,那么阴气吸纳完了,又该吸纳什么? 然而很快……他便获得了答案。 四肢百骸的阴气很快便尽数吸纳完了,甚至诡窍中的溺死诡物都微微缩小了一圈。 力量的丧失让林若虚脸色异常苍白。 太极玉就像一个吸嗨了的瘾君子,拼命地吸纳着林若虚的力量。 阴气耗尽的同时,他感受到体内有一种一股神秘的力量被接引而出,这种力量让林若虚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当即脸色大变。 这种力量中蕴含着生机勃勃的活力……是寿元!! 太极玉竟然在吞噬我的寿元! 感受着身体愈发地无力感,开始逐渐陷入腐朽,林若虚脸上终于如泰山崩塌,脸色阴沉地近乎要滴出水般。 “够了!!” 他忽然开口,朝着太极玉,声音低沉而充斥着怒火, “若是再吸纳我的寿元,我可就要死了。” “我若是死了,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 …… 太极玉好似听到了一般,周身为之一颤,吸纳力量的动作为之一滞,犹若水龙头突然关闭阀门一般,戛然而止。 看着如此应声关闭的场景,林若虚心中没有任何兴奋,却是倏然间沉了下去。 他最害怕的事情,好似真的出现了! 太极玉果然有意识! ……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一道光芒突然从太极玉身上亮起,径直印入了林若虚的眉心。 林若虚的双眼陡然一闪,旋即便是好似失神般的空洞无神。 …… 无谓其他,他的意识已然被拉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片血海! 遍目都是鲜红的血海! 第六十四章 扭曲的潜意识 天地昏沉,黑暗。 这是一座宽阔的洞窟。 洞窟中满是鲜血,一条猩红流动的鲜血湖泊就在洞窟中央。 只是这鲜血湖泊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湖面微微荡漾流动着,但始终没有什么东西露头。 而真正吸引林若虚注意的,则是那安静屹立在鲜血湖泊中央的那株血纹奇草。 “这是什么?” 林若虚面容一动,心中不由地浮起一抹诧异。 不过能够生长在血湖中央,这血纹奇草一定不一般! 虽说天财地宝十分吸引人,但是如今当务之急是借助太极玉寻觅生路。 如今情况,纵然这株血纹奇草再是神妙,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 “不过这洞窟中竟是有一座血湖,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如此多的鲜血,究竟得死多少人?” “有人在用鲜血培养这株血纹奇草?” “如此大的一座血湖,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的。” “可是这究竟是何处,为什么太极玉会给我这样一副画面……” 林若虚异常冷静,默默思量着。 只见画面缓缓推进,越过血湖,逐渐凑近,最后停在了血湖后面。 这应该是一处岩壁。 阴暗。 模糊。 视线不可及。 好似并无异常。 林若虚心中泛起了困惑,仔细盯着那这阴暗处,倏然间心中一跳。 虽然这岩壁十分模糊黑暗,但他越是盯着,越发觉得这处岩壁有些怪异。 嗯? 怪异? 他终于反应过来。 有何怪异? 当然是轮廓! 这岩壁的轮廓实在太模糊……但好像是一个洞口! 所以……太极玉真正提示的是这个洞口吗? 这个洞口……可以助我逃生? …… 呼! 突然间画面散去。 林若虚空洞的眼眸恢复了神色。 全身阴气业力尽数被吞噬,他脸色异常苍白。 太极玉如同平常一般冰凉,神异尽数退去,不再如同方才那般神妙。 感应着与太极玉的那一缕联系,林若虚深深皱起了眉头。 “所以说……太极玉可让我觅得生机?” “但既是法器,自然也有弊端。” “太极玉的弊端……招厄!” “简直是荒谬,一个趋吉避凶之能的法器,弊端竟是招厄!” 他回想起方才太极玉将自己的业力阴气尽数吸光,不禁后怕,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太极玉若是真正施展开来,恐怕我会被彻底吸成人干。” “虽然这东西有些邪异,好似是有意识,但这是我一直以来保命的东西,这么长时间佩戴都没有出现异常,若是不催动开来,应该还是安全的。” “而且此物可以觅得生机,若是用得好,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林若虚只是短暂思虑,便打消了处理太极玉的想法。 “不过太极玉提示的洞窟确是要注意一下。” “那个血湖后面的洞口,便是我的生机!” “可是……这洞窟入口如何寻找?” 林若虚深深皱眉,有些头疼。 他来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纸,持笔画出灵犀镇周围的简易堪舆图。 “幸亏我临走前寻了份堪舆图好好研究,否则就真的摸瞎了。” 他心中泛起一丝庆幸。 “这边是镇子西面……这是东面……这边是禁地……唔,等等,禁地?” 他忽然睁大了眼睛。 为何这里是活人禁地? 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 活人禁地是镇子东头的一处区域,不算多大,也就是一片陡峭的山岩。 他回想起当初询问客栈小二的话。 “客栈小二说这边有一只大诡,很是厉害,所以杨家李家都是依此而建……这很可疑!” “我不妨大胆猜测一下。” “若是那洞窟在这片禁地,并没有所谓的大诡,那么杨李两家所谓的禁地之说,便是为了守护这里面的血纹奇草。” “换而言之,血纹奇草从始至终一直是杨李两家共同培养……他们为何如此?” “明明表面上是势同水火的敌对,私底下为何会共同培育血纹奇草?” “这根本就说不通!” 他轻轻扣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当初两家先祖迁至此地,落根散叶,两位诡仙为何会在这穷山僻壤居住?” “是因为在培育血纹奇草吗?” “可这血纹奇草一培育就是三百年,杨李两家的先祖不可能不清楚,但是为什么他们不仅将毕生心血培育此草,更是让子孙后代共同培育?”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说到底,我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这株血纹奇草究竟是什么?有何神效!?” 林若虚长吐了一口气,经过一番思虑,觉得脑中的思路更加清晰起来。 “明日……明日再向老阴比讨两本奇草典籍看看。” “当然,借口得同样圆滑,不能让他察觉出来。” “我得做好准备,不仅要求来黄牛仙相助,本身还要藏着一手,以备惊变!” “《魁虎六式》的第四式,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在此之前,我要抓紧修炼,尽力恢复阴气业力,否则明日定然会被杨云战看出来。” …… …… 接下来的几日,林若虚安分待在屋里,整日修炼《魁虎六式》。 他寻了个看似天衣无缝的借口,向杨云战讨了两本有关奇草的异物志,翻遍全篇,都没有寻到这血纹奇草的记载。 而这几日,黄牛仙始终没有回应,这让他很是沮丧。 无奈之下,他无法推脱,唯有按照杨云战的指引进入灵河,轻而易举地就请来了杨家祖灵。 考虑到转轮图的怪异,林若虚对镇子上发生的一些诡异异常注意,时常会花些银子去询问打扫屋子的下人。 有银子打赏,这些下人异常高兴,可谓是知无不言,将自己从市井中听到的诡异事件通通告诉了林若虚。 随着下人的讲述,近期一连串的古怪失踪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若是一起两起失踪案倒是正常,可一连十几户人家齐齐失踪,这就极不寻常了。 而且此事传得甚广,现如今已然成了镇子上极为有趣的谈资。 按理说,十几户人家失踪,这已然是极恐怖的事件了,惹得整个镇子为之动荡也不为过。 看着下人不以为然地讲述着如此可怕的事情,林若虚心中不由为之一寒。 他敏锐地感觉到暗中有一只黑手,将如此恐怖的事情竟是堂而皇之地摆在了台面上。 这让他不由地想到了轮转图。 影响生人的潜意识。 第六十五章 瓮 深夜, 仇阳焱驻足在许六门前,手里提着一大块猪肉,略微犹豫了一下,拍响了门。 “咚咚咚!” 稍等片刻,并无人开门。 难道没听到? 他再次拍门,声音比之前更响亮了些。 “啪啪啪!” 许久,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人不在? 仇阳焱心中有些纳闷。 平日里他公事繁忙,好不容易回家得早,便被妻子打发过来看小舅子。 不过说起来,这小舅子好些时日没去看自己的姐姐,也确实是不像话。 也不知道最近许六在忙些什么,好像许久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了。 可是,太阳已经下山了,许六又跑哪里去了? 难道又跑去赌档去了? 念及此处,仇阳焱怒火就噌噌地涌上了脑门。 这几日许六没有去找妻子借钱,本以为是改了性子,没想到依旧是本性难移。 这浑小子! 他转过身就准备前往赌档,忽然身后的门“嘎吱”一声,竟是突然开了。 仇阳焱应声扭过头去,却见门内是一片漆黑寂静。 好似无人一般。 目视着门内的黑暗,仇阳焱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寒毛战栗的恐惧感。 “姐夫……你来作甚?”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道许六的声音。 听到了许六的声音,仇阳焱顿时恐惧尽去,长舒了一口气,问道:“小六子,怎么现在还没点灯?这乌漆嘛黑的……” 门内的黑暗亮起了一抹火光,随后光线传出,照亮了门内许六的半张侧脸。 许六面无表情地盯着仇阳焱,双目之中黝黑深沉,缓缓解释道:“我方才在里屋睡觉,刚刚才被你的敲门声吵醒罢了……” “你好些时日没去看你姐了,你姐担心你出什么事情,让我过来看看。”仇阳焱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小舅子的异样,提着一串猪肉就往院子里走。 “是我疏忽了,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竟是忘了去看姐姐。”许六木讷回道。 “算了算了,你姐姐让我来看你,这可是上好的黑猪肉,我从邱屠夫那边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谢谢姐夫了。”许六并没有向那猪肉置一眼,始终木讷地看着仇阳焱的身影。 仇阳焱自顾自走入屋内,点燃油灯,照亮了整个大堂,一抬头就看到了高悬在大堂正中央的一副山水画。 “咦……哪来的山水画?你小子开始玩这玩意了?” 仇阳焱狐疑地仔细打量着,头都没回地询问道:“莫不是又是从哪里偷的吧?” “不是。”许六跟在他的身后,干巴巴回道。 他回想了一下衙门最近上报的案件,好像也没有类似字画的失主上门报案。 “你小子这几天不去看你姐,不会就是捣鼓这东西吧?”仇阳焱左右四顾,可这大堂除了这幅山水画,并没有多出什么可疑东西。 “罢了,便随你了,我告诉你,虽然你做的那些事情一直是我给你擦屁股,但是平日里也收敛一些,别闹出什么大事,否则连我都保不了你。” “这黑猪肉顶好,绝对新鲜……我去你厨房拿东西收好,别回头被野猫叼走了……” 仇阳焱说着便扭头自顾自向厨房走去。 然而方一推开厨房门,他的身子顿时僵住了。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也就是他作为捕头,见得事情太多,这才不至于当即就呕吐出来。 作为镇子上的捕头,几乎是一瞬间,他便分辨出了这好似是腐肉散发出的腐臭! 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无比苍白。 仇阳焱大步迈入厨房,顺着腐臭寻了过去,最后驻足在了一口紧紧盖着的大瓮前, 纵然是被紧紧盖着,但他站在这大瓮前,一股股浓厚的腐臭仍然一个劲往鼻子里钻,那种几乎足以让人晕过去的腐臭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持着油灯,灯光摇曳,印照得他脸色阴晴变幻,表情明灭不定。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那瓮盖掀开一角。 嗡!! 一整团黝黑的苍蝇顺着缝隙尽数钻出,嗡嗡作响,扑面撞在他的脸上,随后又四散开来。 仇阳焱被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拍打着脸,只觉被这团苍蝇一扑,脸上都染上了腐臭,怎么都无法擦干净。 鼻翼满是恶臭! 待得苍蝇尽数散去,他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灯光打了进去,探头往里面望去。 这一眼,顿时间一股阴森恐怖的凉气从后背升起,传至全身。 他的全身都僵住了。 他的眼睛陡然睁大,瞳孔骤缩,微微颤抖着,血丝在眼白处暴起。 这是一张苍白没有任何血色的脸,正仰躺在瓮里,好似在看着探头往内查探的仇阳焱。 皮肉已然呈现巨人观,无数肥蛆在这皮肉里钻来钻去,随着灯光的打入,又是一大群金头苍蝇嗡嗡飞起,四散开来。 嗡嗡的苍蝇声彻底将仇阳焱惊醒。 就算是见惯了各种死人的仇阳焱见到此景,也是胃中一片翻滚,下一刻哇哇大吐。 这个混小子! 几天不见,竟敢做这种事情! 杀人!? 难怪不敢去见他姐姐? 不能再纵容他了! 今日我就要大义灭亲! 将他扭送给衙门! 怒气,瞬间涌上脑袋。 他双目赤红,从旁边抽出菜刀,怒气冲冲地大步迈出厨房。 身为捕头,他的武艺在整个衙门,都能算得上数一数二,虽然比不上诡仙那般强横,但应付起一个普通人来说,绝对是很容易的。 提着菜刀,只是为了假装凶悍,让许六投鼠忌器,放弃挣扎,以免途中出现差错! 然而冲进大堂时,却是空无一人。 桌子上依旧摊着那一块黑猪肉。 “人呢?” 他进入里屋寻找,寻找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许六的身影。 仇阳焱目眦尽裂,怒火更是添了一份柴火,更为熊熊。 “这小子!竟然还敢逃!?” 他大步走出院落,准备出门寻找。 然而站在大门前,他的动作却凝滞了。 大门从内紧锁,根本没有许六逃走的迹象。 “难道是从院墙直接翻走的?” “不对,如果是惧怕我把他押送衙门,为了赶紧跑,一定是直接从大门跑了更加省事,为什么要选择翻墙?”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所以这家伙一定还在屋里!” 他大步走回大堂,仔细地在屋子里寻找着。 堂下、床下、橱柜里,但凡能够藏人的地方,他都搜了个遍。 可是一无所获。 “难道这小子真的翻墙逃走了?”他站在大堂,皱着眉头,不由开始质疑方才的想法。 忽然间,他敏锐地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阴森从心中蓦然生出。 唰! 他一下子抬起头,四处打量着。 四周一片寂静,空无一物。 然而依旧有着一股寒意从后背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汗毛莫名竖起。 他感觉在自己注意不到的角落,有着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第六十六章 弱小是原罪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连风声都被压制,入耳的是细微的呜呜声。 如此诡异阴森的感觉,让被愤怒充斥的仇阳焱脑袋一清,终于反应了过来。 “撤!” “这里有古怪!” “这里不能呆了!” 他当机立断,持着菜刀疾步冲向大门。 将门栓拉开,他用力拉门,脸色顿时悚然大变。 好像门外有人扣着门一样,任由他如何用力,这大门始终纹丝不动! 微风呼呼吹来,吹得他脊背一片冰凉。 “既然如此,那只能强行撞开了!” 他眸光一闪,毫不迟疑,微微靠后,嘭地一下撞向大门。 大门是木制,在他想来应该不难撞开,可不知为何,这木制大门竟然如此坚硬,任由他如此冲撞,都无法破开这区区木制的大门! 正当他心惧之时,一道古怪的阴风倏然间吹了过来,将他置在脚边的油灯吹灭。 整个世界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啊!” 随后,仇阳焱凄惨的惨叫声突然响起,响彻整个院落,在院落上空回荡着。 而随即,便再无其他声音响起。 说来也是奇怪,仇阳焱如此凄厉大声的惨叫声,竟是没有引起周围其他住户的注意,并无人来查探异常! 黑夜,笼罩这片天地。 死寂! 阴森! 不知过了多久,又是一道阴风吹过。 一团火光蓬然燃起,摇晃着烛火,点亮了这方寸之地。 “哒……哒……哒……” 黑暗中走出一道身影,捡起这盏油灯。 灯光照亮了来者。 是仇阳焱! 他背着什么东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轻轻一拉大门,那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拉开的大门竟是轻巧无比地拉开了!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啦声,他迈步走出。 背着这黑夜的诡异与阴沉,走在了路上。 …… …… 屋内, 林若虚盘坐在黄牛仙的神台前,双眼光芒黯淡,极为失望。 “是我推测错误了吗?” “还是说,这位是真的不想回应我?” “灵河中无法寻到他的灵,现在神台亦是无法得到他的回应……” “今晚,是最后一夜了。” “明日大比!” 他颓然地看着那烧了半截的大香,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黄牛仙没有回应,那么唯有依靠太极玉求生了!” “而且……” 他望向另一侧高高供奉在那里的泥偶人像,大香的烟气好似受到勾引一般,正缓缓涌入泥偶中。 “这尊杨家祖灵,能不动用就不动用,杨云战如此想要我在大比上动用此物,一定没什么好事。” “还有就是那截指骨法器,我已然炼化,以我目前的业力存量,每次动用指骨法器,就要消耗一成业力……一共可以用十次,使用这法器,可以瞬间挪移到十米……距离不长,因此杨云战才会放心地交给我,但与我而言,可在关键时刻救命。” “因此明日的大比,我尽力减少对业力的使用,这样才会有更大的存活率!” 他心中琢磨着,缓缓站起,转身离去。 窸窣! 一道细小的声音忽然响起,立马将陷入沉思的林若虚惊醒过来。 他豁然转身,看向方[连城.lcds.info]才发出声音的方向。 只见方才还剩半截的大香竟是在他转身的功夫尽数燃尽,灰白色的香灰落在香炉外。 几乎是同时,他的心中悄然响起了那道日思夜想的声音。 “何事?” …… …… 杨李大比是杨李两家每三年一次的争比,亦是整个灵犀镇最为繁华的盛事。 据闻三百年前,两位先祖闲暇之时便会互相切磋,印证术法。 灵犀镇本就围绕两位诡仙所建,围观者众,随着两家先祖死去,杨李两家的新任诡仙接任家主,杨李大比依旧继续。 只是从原本的先祖切磋,变成了两家新生代的比斗,久而久之,人们已然将杨李大比看做是镇子里的风俗。 是以每到这一日,都是灵犀镇最热闹的一日。 家家户户走出门,前去观看两家新生一代的比斗。 早在几日前,镇子上的人便听到了传言,今年不同于前些年,杨家今年出阵的并非本族族子,而是杨二爷的一个外姓干儿子。 这个传言一出,小小的镇子里甚嚣尘上,所有人街头巷尾热切讨论着,要知道往年都是本姓族人,这外姓干儿子代表出战,可是头一回。 所有人都急切想知道这位外姓干儿子是何方神圣,但这位新晋诡仙深居浅出,根本无人见过他的模样。 只是听在杨家做工的下人说,此人姓林。 神秘的林姓诡仙足足吊起了众人的好奇心,早早便来到了杨李两家架设好的比斗台,远远观望着。 今日无日,阴云密布,隐然有雷声响起。 虽然天气如此糟糕,却并未浇灭众人的好奇心,纷纷叽叽喳喳地争相讨论着。 “这林姓诡仙究竟是何人?竟是能取代杨家族子对战李邵元?” “听说是一位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小诡仙,实力根本不值一提……” “我二叔的媳妇的朋友的小弟就在杨家做工,便是见过此人,此人有个古怪癖好,特别喜爱听诡异的故事……” “可真古怪……” “杨家难道怯战?竟是让这种家伙代表自己家族出战?真是荒谬!” …… 巳时,林若虚随着杨云战见过各位杨家族老与族长。 身为杨云战的干儿子,他今日也才第一次见过各位杨家的族老族长。 族老们纷纷面容冷硬,根本不给他好脸色,唯有杨家族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待一切完毕,他便等在一旁,等待着比斗开始。 林若虚站在那里,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好奇地看着这位杨二爷的干儿子,窃窃私语着。 “看这模样,好像也不是很厉害?” “比起李邵元,感觉这身形完全不够看啊。” “既然能被杨家看中,一定有其过人之处吧?” …… 杨家阵营, 一个少年斜坐在梨木大椅上,轻轻地摩挲着一块上好的玉石,眯着眼睛看着林若虚,轻声说道:“便是他吗?” 他小声呢喃着,无悲无喜,面无表情。 “弱小,可真是原罪!” 第六十七章 虎斗 大比的看台分为两种,一种是专门为杨李两家诡仙设置的看台,最前面的位置便是杨李两家家主的尊座,后面则各自排开。 而另一种则是为普通人准备的看台,为防止伤到普通人,距离比斗台甚远,因为人多眼杂,往往由官府衙门统筹管理。 …… “头儿,弟兄们都已经布置开了,绝对不会影响到杨李两家的比斗。”一个捕快哒哒哒走了过来,朝着仇阳焱一拱手,肃然说道。 “嗯……很好。”仇阳焱从正盘坐调息的林若虚身上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头儿,你这背后背得是什么东西?”那捕快打量着仇阳焱用麻布包着的长长物件,好奇地问道。 仇阳焱冷冷地盯着这捕快。 其中的冰冷让捕快心中顿时一颤,当即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着。 往日头儿不高兴时也是如此,故而他也没有任何意外。 只是心里有些犯嘀咕,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让头儿如此不悦! “你在这守好秩序,我去别处看看。” 冰冷的声音悄然飘入他的耳朵,再抬头时,仇阳焱已然钻进热闹的人群中,不见踪迹。 …… …… 此刻, 杨李两家的家主齐齐落座,两家的簇拥们亦是跟随着纷纷落座。 “杨家主,听闻贵家族真是好运气,竟是真地寻到了这么一个精神坚韧之辈,活活练成了《魁虎六式》?”因为自小打磨身躯,李家主李潇长得十分高大壮硕,开口之际空气震动,嗡嗡作响。 “小事小事。”杨家主杨云单笑眯眯地说道。“倒是我杨家的《请灵术》,你们参悟得如何了?” 李潇嘿嘿一笑,不做解释。 “比斗要开始了,那我们便仔细看着这些晚辈们的比斗吧。”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抬目望去,只见两位年轻人已然站在台上,分站两角。 林若虚微微侧目,遥遥看着站在李家队伍中的少年,虽然对方半张脸骇人地恐怖,但他仍然能够分辨出对方是荣暮。 他的心中泛起了几分疑惑。 为什么荣暮会在这里? 还是在李家的队伍里? 他是怎么逃过老村长的追杀,来到此处的? 此刻,纵然心有无数困惑,但依然要藏在深处。 短短思虑的一瞬过后,他收回目光,转而望向自己这次大比的目标。 李绍元! 李绍元是一个身材同样壮硕的少年,兴许是自小打磨身体修炼《魁虎六式》,裸着遒劲有力的双臂,一看就给人一种无比刚猛,雄健的力量爆发感。 相比之下,本就瘦弱的林若虚在他面前就好像小鸡仔一般。 “听说你练成了我们李家的《魁虎六式》?”李绍元一脸兴奋:“我等待这一天很久了。” “同辈中虽然同样有新晋诡仙,可现在都还没有人练成过,包括族里的长辈,对你这个外人练成的《魁虎六式》很好奇。” “承蒙看重,不巧习了贵家族的术法。”林若虚面容温和回道。 “罢了罢了,让我先来看看你这套《魁虎六式》究竟习得几分精髓。” 没有拖沓的开场,李绍元后脚一踏,一声闷响,脚印深深印入底下半寸。 而随即,他身形散动,骨骼错动之际,竟是响起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呼声。 远远听去,好似猛虎酣睡在侧一般,令人不由地后颈生汗。 见此情景,林若虚面容不由肃穆,同时摆开了架势。 很明显,李绍元毕竟受过本家人指点,只是一出手,林若虚便看出来,他的《魁虎六式》更得精髓。 而下一刻,两人便是化作一缕迅猛无比的疾风,拖着残影,撞在了一起。 “这……竟是与李族子硬碰硬!真是糊涂!”不明真相的诡仙们站在人群里,尽皆是微微摇头,一脸叹息。 “啊!” 人们亦是发出了一阵惊呼,毕竟林若虚比之李绍元实在是太瘦弱了,瘦弱到人们生怕他会被李绍元一拳头轰成肉泥。 有人不由闭上了眼睛,不忍心看到那血肉四溅的残忍场景。 然而耳边一道“嘭”闷响,周围顿时间一片死寂,并没有出现意料中的哗然。 闭眼的人们不明所以睁眼看去,并没有血腥无比的可怕场景,只见一道无形的气浪在比斗台上震荡开来。 比斗台上站着两人,脚下如生了根地稳固,两只手如炮弹一般,化作无数拳头互相轰击着。 耳边是“嘭”“嘭”“嘭”地连续震响。 如此拳拳到肉的场景惊得围观众人目瞪口呆。 一些围观的诡仙也是露出了震惊之色。 李家的《魁虎六式》是出了名的刚猛,可没想到这名不见经传的林姓诡仙竟然能与之硬刚? 而渐渐地,他们脸上齐齐露出了古怪之色。 亦是看出了几分端倪。 在一拳收回的同时,林若虚胸腔鼓起,整个人似乎都为之膨胀开来。 “吼!” 虎啸! 震耳欲聋的虎吼声从他的口中呼啸而出,就算是相隔甚远胆子较小的看客们,不由地以为是真老虎在此,汗毛竖起,身体不由地颤抖起来。 几乎是同时,李绍元也是开口虎吼,双方短暂地身体一滞之后,再次实打实地撞击在了一起。 三阴! 虎啸! 擂仙鼓! 三式最为纯熟的魁虎术施展开来,只见林若虚一声爆喝,肌肉高高跳起,发出了撕裂声。 这下不只是不晓事的诡仙们,就连普通人都能看出猫腻了。 “这……这……为什么两个人打得这么像?” 有人不由地说出了所有人的心中疑惑。 短短一句话,战局之中已然相交十几拳,硬接了一拳之后,林若虚忽然感觉到一股麻痹感在对拳之处散开,萦绕全身。 他面容微微一变,脚步后撤数步,离开了战圈,感受着麻痹感迅速散去,转而聚目落到了李绍元的拳头上。 那里,一缕缕雷光静默中流转,一闪而逝。 “诡术?”林若虚面容微动,还未等他多想,便见李绍元已然拖着残影,欺身而上。 …… “李家主,我家老二收的干儿子可还行?”杨云单笑眯眯地开口,望向李潇。 李潇眼中恼怒一闪而过,旋即笑道:“《魁虎六式》尚且生疏,但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不知今日是否有机会看李族子施展出我们杨家的《请灵术》?”杨云单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可是期望得很。” 第六十八章 暗流在涌动,恶鬼在谋人 “怎么搞得?前面的果盘怎么到现在都没送来?” 管事大步走入后厨。 整个后厨没有应该有的忙碌,这里一片死寂。 全无一人! “这人都死去了哪里了?” “看来都不想要工钱了!” “太过分了!” 管事看着空无一人的后厨,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就准备去别处寻找。 然而这一转身,却是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谁啊!没长眼睛啊!” 管事只觉脑袋撞得生疼,后退了数步,捂着脑袋张口便骂。 而抬目,看到的却是穿着差服的仇阳焱。 看到来者是仇阳焱,管事嘴里的话戛然而止。 官差……就算他是李家的管事,都不愿意招惹。 仇阳焱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你在此处干什么?” “前面大人们的零嘴都没了,我来后面催催,只是这不知为何,厨子竟然全都跑了,我正准备去寻他们呢!”管事愤愤说道。 “厨子?”仇阳焱回味了一下,面无表情说道:“我知道他们都在何处。” “是吗?”管事大喜,连忙道:“还请仇捕头带路。” “跟我来吧。” 仇阳焱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管事亦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仇阳焱最后迈步走入一个屋里。 管事好像中了邪般,竟是没有半分怀疑,亦是跟了进去。 砰! 屋门关上。 不久后,屋里传出一道骨肉大口咀嚼的诡异声音。 好像里面有着什么可怕野兽正在进食一般。 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那道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短暂的窸窣声后,房门“嘎吱”一声再次被推开了。 那名管事走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背起那个长筒状物件,朝着前面的看台走去。 …… …… 比斗台上, 看着对方已然欺身而上,一个拳头已然蓄势已久,林若虚冷哼一声,催动诡术,在临身的同时,燃烧着黑炎的大氅猛然落下,一道阴气怦然炸起,将已然临身的李绍元逼退数步。 盯着披着黑炎大氅的林若虚,李绍元眼中划过了一抹异色。 “有点意思!” 他小声呢喃着,身形宛若一颗硕大的流星,朝着对方狂奔而去。 三阴! 起手便是《魁虎六式》中的第一式。 林若虚不避不退,手掌被黑炎尽数包裹,硬生生地借接住了这一拳。 轰! 比斗台无法支撑两位诡仙的比斗,不堪重负,地面一沉,往下凹陷出了一个深坑。 紧接着连续三阴暗劲在皮肉中炸起。 林若虚鼻腔中发出了一道闷哼。 比起《魁虎六式》,他终究不及身为正统的李家,短暂比斗不见胜负,可多时间一长,他就有些力有不逮了。 但他捏出拳头,有进无退,毫无畏惧地以拳对拳,拳头重若千钧石般正面对上。 方才的三阴暗劲犹若毒龙一般在筋膜中作祟,虽然被他第一时刻催动业力压制下来,但依旧给他留下了不小的暗伤。 咚! 咚! 周围地动山摇,仿佛重逾万斤的古老蛮象奔踏而过,林若虚眼皮一跳,险而又险地躲过了这威势无匹的一拳。 …… 看着战局开始逐渐往李家偏移,李潇轻抚着胡须,施施然说道:“杨二爷的干儿子实力固然不差,但是很明显,我们李家的族子更甚一筹。” 微微瞥了眼面容阴沉怒火隐而不发的杨云战,杨云单神色不变,说道:“不过才开始罢了,可不要得意得太早。”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李潇哈哈大笑,轻声道:“可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 此刻,所有人都没注意到,一道身影已然混入了看台人群,凑近了一位正聚精会神看着比斗的诡仙。 “大人,后面有人寻你。” “寻我?是谁?”那诡仙不疑有他,诧异地看着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管事。 而旋即,他微微撇了撇嘴,朝着比斗台后面走去。 “罢了,我去看看吧。” 管事低着头跟了过去。 临走下看台时,忽然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与李家队伍中的一位花脸诡仙对视着。 一触即离。 面无表情的管事微微掀起嘴角,露出了一道讥讽冰冷的笑意。 看着那管事消失在视野中,荣暮低下了头,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荣暮那对黑色眼眸在眼眶中无规律地快速打转,诡异至极。 …… 感觉着李绍元气势愈盛,林若虚心头微微一震,额头沁出微汗,目光瞥向不远处看台上的杨云战,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泥偶。 同时手中掐动灵印,口中蓦然喝道:“雄风飒飒,猛雾飕飕,真气婉转,星斗回周。” “有请杨祖!” “咔嚓!” 泥偶应声凭空破碎,里面倏然间升腾出一股磅礴的黑雾,尽数钻进了林若虚的皮肉之中。 随着黑雾的钻入,林若虚的身姿迅速拔高,原本瘦弱的身形好似充了气一般,飞速膨大生长起来。 连续不断地咔咔声响起,这是衣物被绷紧到极致,而开始出现逐渐破碎的声音。 短短片刻功夫,他已然变得无比壮硕,甚至还比李绍元更甚一筹。 作为林若虚的对手,李绍元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的气势完全变了。 雄浑! 诡异! 乃至强大! …… “请灵!” 李潇的手掌倏然间抓住了梨花大椅的把手,不经意间怒而用力,原本就坚硬无比的把手被捏出了一个手印。 李潇豁然转头,死死盯着杨云单,一字一顿道:“没想到杨族长如此舍得,竟是将你们杨家的立族之基也交给了他?” “难道杨族长不知,外家的狗,可不好养熟?” “不劳李族长操心。”杨云单笑眯眯道。 第六十九章 惊变 “请灵!?” 惊呼声,在人群中炸响。 那些年长的诡仙们,突然见识到这位杨云战干儿子不仅施展出《魁虎六式》,更是施展出《请灵》,终于再也维持不住镇定,简直是难以置信。 作为两位诡仙世家的传承之基,这两门术法远比寻常术法更加强大,修炼起来也更加困难。 《魁虎六式》修炼痛苦异常,而《请灵》则要入灵河,那是会死的! 林若虚双目血红,盯着对面的李绍元,嗓子里发出的声音伴着另一个浑厚男人的双重回音,炸雷一般在整个比斗台上回荡。 “再来!” “好!很好!” 李绍元眼冒精芒,毫无畏惧,战意滚滚涌现,周身缕缕雷电闪现更甚,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笑容。 “现在的你,终于值得让我用全力了。” 这硕大的身形瞬息间从天而降,周身沐浴着紫色雷电,犹若裹挟天威,流星落地,其中裹挟着气力与业力,端的是威势无匹。 林若虚狞笑一声,毫无畏惧,一掌上托,接住了李绍元的一拳。 而旋即,他脚下的比斗台龟裂开来,气浪涟漪剧烈翻滚,周围彻底被夷为平地。 转瞬之际,李绍元又是一拳,紫电噼里啪啦,代表天地弘正的紫电经过业力的催动,足以碎魂碾魄,此刻炸响在耳畔,那拳头擦出音爆,带着闪电,打在了林若虚的腹部。 快! 很快! 非常快! 强健的体魄带给李绍元的不只是气力的强横,还有着迅捷无比的身形。 林若虚腹腔向内凹起,瘪下,鲜血从嘴角沁出,只是短短的一滞,伸出了大手,一把抓住了李绍元的脑袋。 三阴! 虎啸! 擂仙鼓! 一套纯熟的三式打完,他的胸腔依旧满是怒火,请灵术带来的不仅仅是杨家先祖那磅礴似海般的业力,还带来了杨家先祖的愤懑与恶念。 那是一种亟待爆发而出的憋屈。 李绍元被打得疯狂大叫,叫声异常凄惨。 不够! 远远不够! 林若虚的皮肤通红,血液蒸腾而出,氤氲出一道红光,原本裹住身子的黑炎大氅彻底展开,犹若披风一般无风飘摇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双眼赤红,怒吼出声,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情绪,黑炎迅速攀升而上,裹住了林若虚的全身,遥遥看去,好似一尊从九阴地狱爬出的森狱恶鬼。 他双手展开,做了个古怪的架势。 业火为之上涌,气力含于胸前。 第四式!碎星! 第五式!破月! 接连两式魁虎六式迅猛出手,林若虚明显感觉到杨祖所带来的所有业力和愤怒共同随着这两式尽数打出。 暴打得李绍元毫无反手之力! 刚猛! 霸道! 李绍元如同破麻袋般飞到台下,落在李潇的面前。 这位李家族子已然瞳孔涣散,四肢绵软无力,瘫在地上,气息断绝……他死了! 全场安静。 微细的小雨洒在头顶,落入颈脖,一种刺痛的微凉油然而生。 所有人好像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少年。 请灵术的效用已经彻底消散,林若虚的身形迅速回归变成原样。 李家族子……就这么死了? 死在一个从山村走出的少年诡仙手上? 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李家的诡仙们连忙起身救治李绍元,众人纷乱的忙活下,身形粗壮的李潇死死地盯着台上的林若虚,双目微微泛红,鼻腔中不断呼出白色的雾气。 杨云单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上,笑吟吟地说道:“李族长,按照规矩,那株“拜月仙草”,这三年还是由我们来守!” “而且,李家主,别忘了今年我们的赌注!” “赌注……我再加一倍!”李潇阴沉着脸,风雨欲来般阴云密布,遥遥指着台上的林若虚。 “我要亲自手刃了他!” 杨云单笑眯眯道:“李家主这又是什么意思?此子乃是我二弟的干儿子,你这直接要打要杀的,可是看不起我杨家吗?” “此子习得了《魁虎六式》,还通晓你们杨家的《请灵》,法不传宗外,他必须死!”李潇脸上闪过一抹浓厚的杀意。 “当初交换功法一观,可不是这么说的。再说了,他是我们杨家的人……”杨云单突然朝着台上的少年喊道:“杨若虚,你下来吧!” “是!” 少年面容木讷,双目失神,大步迈下,停步在杨云单身后。 “杨若虚?”李潇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杨云单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然间似有所感,目光越过细密的阴雨,落到了远处人群。 虽然已然下了小雨,但人群却始终没有散去的迹象。 李潇不明所以地望了过去,顿时身子一僵。 在那远处,一片死寂。 人们静默地盯着这边的杨李看台,一种异常诡异的气氛逸散开来。 而在这个世界,任何的诡异,都足以引起诡仙们的注意。 亦是有人注意到了那边的诡异,警惕地盯着远方的看台。 “这是怎么回事??”李潇沉声问道。 “不对劲!”杨云单低声说道。 “不过是些普通人,再怎么诡异,那也是普通人……只是,“杀孽刀”现在在你手上,难道你没察觉到镇子上的异样吗?”李潇问道。 杨云单摇了摇头,凝视着远方。 “最近镇子上很不对劲,镇子上一连发生了好几起命案,但杀孽刀都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又这幅场景……来者很不简单。” “不是诡物!”李潇说道。 “来人!”杨云单随手指了个自家诡仙遥遥指着远方的诡异人群。 “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注意安全,发现异常,立马撤回!” “是!”那杨家诡仙沉声应和,大步走了过去。 小雨潇潇,那杨家诡仙停步在众人面前,正开口说着话,忽然间身体一震,竟是走入了人群之中。 他抬起头,跟周遭众人一般,抬起头,一齐静默地盯着杨李看台这边。 嘶—— 见此情景,杨李看台上的诡仙们齐齐面容一变。 方才过去的那位虽然只是一个化生境诡仙,但依然会被那边的诡异侵蚀! 那边的看台人群里究竟有什么!? 第七十章 因为……我饿了(求推荐求收藏) “不是诡物的诡异……”李潇心中一沉,豁然抬头:“是诡仙?” “可与前些时日吞食血肉的命案有关?” 杨云单面容阴沉,不置可否。 忽然,便听身后有人诧异开口:“奇怪李老四呢?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了?” “我刚刚看到他被一个管事喊出去了,不过出去挺久的,至今还没回来,有些奇怪。” “我哥也不见了?” “还有李展,他也不见了……” …… 杨李看台上,一众诡仙面面相觑,很快便冷静了下来,齐齐抬目望向各自的家主。 杨云单李潇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杨云单沉声道:“清点一下各家的人数,看看都缺了几人。” 一众诡仙纷纷忙活起来。 少顷,一位年岁较大的诡仙走了过来。 “李家少了两人,杨家少了三人。” 一下子五位诡仙? 两位家主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杨李两家的诡仙并非尽是各家的人,还有些是其他村子走出来的诡仙,投靠了镇子上的世家。 这种虽非嫡系,但也是家族里的一项助力。 而眼下,这人……竟然不明不白地没了? 很不寻常! 出去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 “你说方才有个管事进来将他们喊了出去?那管事你可认识?”李潇嗡嗡问道。 众人纷纷摇头。 他们都是诡仙,高高在上,哪里会在意这些伺候的下人? “我……我知道他。”一旁伺候的下人瑟瑟发抖地小声说道,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是杨家的一位管事,在杨家操持了五六年了……” “五六年?”所有人齐齐皱起了眉头。 寻常诡仙可不会甘心做五六年的下人,而且这种诡异只是近期在镇子上发生的。 就在这时—— 一道炸响突然在杨云单身后响起。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林若虚捏紧拳头,将一位杨家诡仙生生轰退到数米。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一脸懵逼。 只见林若虚木讷地收拳,双目呆滞。 这林姓诡仙……有些不太对劲。 一些诡仙看出了端倪,深深皱着眉头,目光在林若虚与杨云单之间流转。 杨云单困惑地上下打量着林若虚,凝声问道:“你干什么!?” 林若虚眼神空洞,不带任何情感,犹若人偶般一字一顿说道:“他……很……危……险……” 危险!? 杨云单的目光落到了被击飞数米之远的杨家诡仙身上。 这是一个很早便投靠了杨家的老人,虽然早早便达到了化生境圆满,但因生性惧死,一直没有吸纳鬼阶的诡物,踏入食气境。 此刻,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迟迟没有动静。 这就死了? 一众诡仙有些愕然。 “就这么死了?”杨云单冷哼出声,手上凭空多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战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既然死了,那也不差我这一刀。” 看到杨云单祭出锈刀,一众诡仙齐齐变色。 杀孽刀,镇守灵犀镇的法器,这是从杨祖李祖传至今日的真正法器,是受到过玄正道术祭炼过的斩邪利器。 杨云单驻足在杨家诡仙面前,高举锈刀,高高抬起,正准备狠厉劈下时,异变骤然而起! 地上躺着的杨家诡仙竟是倏然间睁开眼睛,双目中一片漆黑,面无表情地看着杨云单。 杨云单冷哼一声,手下锈刀猛地施力,刀势愈加凌厉。 然而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并没有劈中实物的迟钝,最终砍在地上,掀翻一片泥土。 他凝目一看,地上哪还有杨家诡仙的身形? 而旋即,一股乍然的冰寒从后背泛起,一道冷风吹过颈脖,令他不由地寒毛一颤。 所有人只看到那杨家诡仙犹若破衣服般无风吹起,在杨云单看不到的边角处涌了上来,伏在了他的背上。 远远看去,好像是这诡异的杨家诡仙趴在了杨云单身上般。 见此情景,杨家一众诡仙面容一急,还未等他们说出口,杨云单已然率先开口。 “请杨祖!” 他怒目圆瞪,舌口大敕,单手凝印。 几乎是同时,一道玄妙灵光从那遥远的灵河降下,犹若波涛大河中翻腾而起的一只小鱼,彻底融入杨云单的身体中。 杨云单微微闭目,再睁目时,神色变了。 那是一对紫色的瞳孔,危险邪异,浑身青筋突暴,赤裸出来的皮肤变得发紫泛青。 简直是比方才林若虚愈加邪异的“请灵”! 这种姿态的“杨祖请灵”,不由地让所有人本能地身体一紧,汗毛为之竖起。 威煞深重,扑面而来! 只听杨云单缓缓开口,声音凝沉诡异,好似有鬼音伴随其中。 “给我……滚!”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所有人不由地为之变色,这声音不大,但其中竟是带着一股要钻入脑髓的尖利,好似要刺穿耳膜一般。 破衣服般的杨家诡仙一跃飞起,犹若落叶一般飘落在地。 落地之时,这杨家诡仙已然悄然换了一副面孔。 面色煞白,嘴唇黑紫,瘦瘦高高,但气息微弱如同游丝,好似吊着一口生气的半死之人,然而却从中传来一股隐晦的业力波动……这是一个面容英俊却比诡物更加诡谲三分的诡仙! 一众诡仙纷纷如临大敌。 站在人群中木讷浑噩的林若虚眼中忽然闪过一抹异色。 杨云单大步迈出,灼热的白雾从鼻腔中呼出。 “尔等何人,为何频频扰我灵犀镇?” 那神秘诡仙嘴角掀起一抹邪异的笑意,扫过一众十多位诡仙,毫无惧意,缓缓说道:“因为……我饿了。” 第七十一章 活人禁地 虽然在座的都是实力强横的诡仙,但是听到此言,不由地头皮一麻。 “区区诡谲,也敢放肆!”李潇冷哼一声,两臂肌肉倏然间肿大,大步走出,踏出深入半寸的脚印,胸前蓄积着气,突然怒吼出声。 虎啸! 吼! 声音震天动地,好似要将这掩盖在天上乌云冲散一般。 若说林若虚施展的虎啸是猛虎,那么这位李家家主施展出来的就是虎魔。 纵然李潇并没有刻意针对,在场的诡仙亦是被这虎啸震得意识恍惚,不能自已。 而被虎啸针对的神秘诡仙却是面容不变,轻轻一笑,轻笑声充满了怪异诡谲的味道,竟是隐隐压下了李潇的虎啸之音。 见此场景,所有人不由地面容微变。 就连杨云单的脸色亦在同时沉了下来。 虎啸是《魁虎六式》的刚猛术法,这神秘诡仙竟是一道轻笑就给压下? 对方实力……深不可测! “我们两个一起上!”杨云单沉声低喝,冲了上去。 就在同时,所有人注意到那远方看台中的人们动了。 这些活人方才还是好好的,不知何时,皮肉瞬间腐烂,锋利无比的犬齿尖牙长了出来,一对眼睛满是森白,根本看不到一丝黑色。 他们嘴里流着涎水,手脚并用犹若野兽般飞快爬了过来。 人们的异常引起了诡仙们的一片骚动,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怕甚!?到底是些普通人罢了!” 一个李家诡仙冷哼出声,大步迈出,犹若一堵铁墙般伫立在一众诡仙面前,在这已然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临近的瞬间倏然出手,一记长拳如蛟龙般径直捅出! 砰! 那临近的怪物脑袋如西瓜般为之炸开,侵染在那李家诡仙身上。 “不堪一击!”李家诡仙随手摸了一把身上的血迹,漠然看着怪物倒下,冷声说道。 其他诡仙见此情景,面容顿时一松。 他们本是惧怕这些诡异变化成怪物的人们有诡谲之处,如今看来,自己是想多了。 那李家诡仙正准备迎击后面迎过来的怪物,忽然似有所觉,面色一怔,低下了头,顿时神色大变。 只见方才被他击碎脑袋的怪物竟不知何时爬了起来,双臂合抱着自己的腿,不让自己移动分毫。 没了脑袋都还活着? 所有人不由地心头一凉。 李家诡仙兀自发力,将死死抱着自己身体的怪物震作血肉残骸。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然而只是一瞬间的迟凝,那如海般的怪物已然临至,一个、两个、三个…… 悍不畏死…… 无数怪物在临近李家诡仙的瞬间又彻底被击碎,残肢死死抱着李家诡仙。 “不!不!” 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迟钝,这位李家诡仙终于恐惧起来,死命发劲挣脱,接连将身上抱着的几个怪物残肢弄下,挣扎着想要往一众诡仙这边走来。 “救……救我……” 一位李家诡仙正准备起身营救,身形确是倏然间戛然而止。 只见一个怪物突然扑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紧接着,无数怪物一齐涌了上去,眨眼间已是犹若一座高山一般将他狠狠镇压在底下。 惨绝人寰的惨叫声突然从怪物底下传来,愈来愈弱,直至消失。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那怪物尸山,一摊显目鲜血从尸山底下渗了出来。 恐惧,在心底逐渐放大。 哪怕是击碎头颅,也无法将之彻底杀死……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杨云战!” 与神秘诡仙的战围之中,杨云单倏然间开口,沉声喝道:“镇子上已不安全,你带人前往禁地躲避!” “稍晚一些我会跟上!” 杨云战眼神闪烁,一步踏出。 “是!” 李潇的声音亦是传了出来:“李连胜,你带领我李家诡仙躲入禁地!” “是!”一个蓄着山羊胡的精瘦老头沉声低喝。 …… …… “禁地之中有一只极厉害的大诡,昔日我杨李两家老祖曾经欲要将之降服而不得,唯有选择将它困于此地。” 那名叫做李连胜的精瘦老头轻抚山羊胡,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禁地边缘。 “这禁地外圈有那只大诡的封禁,无论是人是诡,若是不知晓入禁地的路径,但凡踏足封禁,便会遭到那只大诡无休止地攻击,我们躲在禁地内圈,十分安全。” “你们要小心,不能踏入那只大诡的封禁范畴,若是被那只大诡拖了去,就是真的死了。” 听闻此言,一众诡仙浑身一颤,方才那李家诡仙被尸山吞噬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活人禁地,十死无生。 “二……二爷,我……我们……这是要躲……躲去哪里?” 人群中有人心惊胆战地喊道。 “是当初二位老祖在的时候,所建的一处隐秘山洞。”杨云战漠然开口道。 “我们便待在那里,等二位族长过来吧。” “二位族长……”想到那如山般的怪物,有人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还能回来吗?”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露出愁色。 若是两位族长打不过那神秘诡仙,自己等人岂不是要被困死在此了? 杨云战斜撇了那人一眼,嗤笑道:“井底之蛙,二位族长远比你想象地更加强大。” “就算是二位族长回来了,但是……灵犀镇已经毁了。”一个土生土长在灵犀镇的诡仙颓然道。 所有人尽皆默然。 也不知那神秘诡仙究竟是做了什么,竟是使得满镇子的活人瞬息间变成了如此可怕的怪物。 气氛当即有些低沉下来。 足足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抵达了一处崖壁前。 崖壁根处则有着一个刚好可容一人走过的洞口。 “进去吧。” 李连胜走在前面,率先走入洞内。 众人见此,纷纷放心跟了进去,待得所有人都走了进去,杨云战目光一闪,这才走了进去。 洞内十分干燥,脚下是细碎的沙石,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随着众人走着,忽然有人停下了脚步,一道惊慌的声音随后在整个洞穴中响了起来。 “不对!” “前面有血腥味!?” 乍然发出的声音敏锐地挑拨起了众人的神经,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可是闻错了,为什么会有血腥味?”有人诧异问道。 “没有!我这对鼻子肯定没有闻错!”那人异常笃定道。 “杨二爷,可否说下里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血腥味?”有人扬声问道。 “此处我也许久未来,兴许是哪个野兽将此做巢了吧?”身后传来杨云战不敢确定的声音。 “放心吧,这里有那只诡物镇守,绝对安全,里面肯定是没有什么可怕东西,兴许真如杨二爷所说,里面被哪个野兽做了巢吧。”前面传来李连胜的声音。 第七十二章 忘了我吗? “再说了,我们岂会害自己家人?” 杨云战的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放下了警惕,纷纷微微颔首称是。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原本狭窄只可容一人的洞穴突然广阔起来,眼前是一片极大溶洞。 几颗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嵌在溶洞的穹顶上,将整个溶洞印照得分外通明。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恶臭的血腥味。 然而,真正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是那一片有鲜血灌注的血湖,印射着荧荧的红芒,一株血纹奇草生长在血湖中央,似是察觉到有人进入,那叶片微微轻颤着,透着一股诡异与恐怖的意味。 如此诡异的场景,顿时惊得他们脸色大变。 每一位诡仙的成就都并非寻常,灵犀镇的安稳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但此刻怪异的场景,让他们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联想到方才杨云战的话,所有人心头愈沉。 几乎是同时,一道身影越众而出,拖动道道黑影往洞穴外冲去。 杨云战守在洞口之处,眯着眼睛,凝视着来者,在临近的一瞬间,倏然间伸出手,一把抓向黑影。 那黑影身形猛地凝滞,全身好像被定身般,竟是动不了分毫,一对眼睛惊得骨碌碌乱转。 “我们一起逃出去!” 一众诡仙中不知何人突然高喊一声,这一句话好似提醒了所有人,几乎是一瞬间,他们齐齐动了起来。 嘭! 领头两个冲出去的诡仙还未走出两步,便如同炮弹一般倒飞了出去。 犹若一道风般,原地悄然浮现出了李连胜的身形。 “你们逃不掉了。” 这位干瘦的老者背着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 其他诡仙生生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幻地盯着李连胜。 “原来你们杨李两家一直都是一伙的!”有人恨然出口。 “这是我们两家的宿命。”李连胜轻叹一声,遥遥指着血湖,道:“自己下去,还是我逼你们下去!” 现场一片迟凝,众人面面相觑。 李连胜忽然笑了。 “无人选择,那便由我点人吧。” “既然我李家起头,那便由我李家开始……小五子!” 说到最后,他猛然低喝,众诡仙中一个少年脸色大变,骇得退后了一步。 只见李连胜继而慈祥道:“三爷爷平日里最疼你,今日你便做这第一人吧。” “灵犀镇毁了,幸而这宿命已然快结束了,总算是不负祖宗的重托了。” 看着李连胜慈祥老态的面容,所有人心底倏然一寒。 那李家少年脸色阴晴不定,短短片刻,已然是一片阴云惨色,抬头望向李连胜。 “三爷爷,我生在李家,现如今便把这命还给李家了。” 言罢,他快步走到血湖边,一跃而下。 哗哗哗…… 血水翻腾之中,李家少年瞬间被血水淹没,不过短短片刻,血湖血色隐隐盛了一丝,一具森然白骨在湖面浮现。 那生长在血湖中央的血纹奇草似有所觉,轻轻颤动草叶,竟是有一道李家少年的虚影从白骨中升起,没入那奇草之中。 随着那道虚影的没入,草叶之上缓缓长出一道血纹。 森然白骨在湖面微微浮现,荡漾着些许波纹,旋即便缓缓沉下,湖面恢复了如镜面般的平静。 所有人瞧着这一幕,齐齐是头皮发麻。 这血湖十分诡异,纵然诡仙落入其中,也会被彻底溶解血肉,化为森森白骨,成为滋养血纹奇草的养分。 而魂魄更是会被此草吞噬,彻底化为神异的一部分。 陡然间,有人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出声。 “近几年两家经常有诡仙失踪,难道就是被抓来滋养此草了?” 被人一提醒,所有人顿时心中一震,当即是一片轰然。 “李老三!你竟是这样的人!” “这么说,我哥一定也是被抓来祭了奇草!” “太可怕了!” “这家伙只有两个人,我们一起上,一定可以杀了他!” “对!到时候我们一齐分了这奇草!” 贪婪逐渐驱散了心底的恐惧,所有人立即群起高涨起来。 李连胜毫无任何表情,道:“既然都不愿意下去,那便让我亲自施为吧。” 他身形闪动,已然出现在人群中,倏然间伸手,一把抓住了一个人的衣领,轰地一下翻飞出去,丢进血湖之中。 无论是李连胜还是杨云战,都是诡丹境的诡仙,而其他人最高也才不过食气境圆满。 看似只有一境之差,但却犹若天堑,让人绝望。 李连胜进入人群,犹若猛虎入群,短短片刻功夫,方才还激昂的战意已然被彻底磨灭,转而是一种异常的绝望蔓延开来。 一场残忍的屠杀开始了! 李连胜虽然年纪极大,但精瘦矮小的身形中却蕴含着极大的力量,举手投足之间,业力纵横,一个个诡仙如同下饺子般被丢下了血湖。 杨云战堵住入口,冷眼看着血湖前的屠杀,只要有人意图冲出入口,便被他随手治住,如同僵尸一般僵立在一侧。 随着诡仙不断被丢进血湖,无数虚影魂魄从白骨中升起,尽数涌入奇草之中。 魂魄的涌入大大促进了血纹的增生,短短片刻功夫,已然催化出了好些血纹,远远望去,好像一株完全被鲜血染透的奇草一般,透着一股子邪异。 “好!太好了!” 李连胜看着奇草的异变,脸上不由升起了一抹狂热,滚烫的泪水从浑浊的眼眸中流下。 “三百年的宿命,终于要结束了。” “天佑我李家,这株望月仙草,终于要成熟了。” “不!还没有!” 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在这溶洞中响了起来。 李连胜倏然间扭头,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孩童正站在洞口,背着手盯着这株尽显神异的望月仙草,眼眸深邃。 而杨云战正站在这孩童身后,一脸恭敬局促。 “你是谁!?”感受着从对方深不可测的气息,李连胜身子不由地一僵,凝声问道。 能够让杨云战如此局促对待的人物,绝对可以引起他的警惕。 孩童的眼眸平静如水,微微瞥过李连胜,轻声说道:“三百年了……原来已然有人忘了我吗?” 第七十三章 诡仙引路 “三百年!?”李连胜眼皮一跳,脑袋里蹦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是杨祖?为何你现在还活着?” 所有人听闻此言,纷纷面容骇然。 诡仙大道修至中三境会有寿元的增长,但最多只能多活一百余年,但杨祖时期距今已然三百多年,难道他生生活了三百余年? 而且看这面容,还是个如此一个稚儿? 莫非是什么神异的术法? “望月仙草五十载发芽,五十载扎根,又要二百载方可成熟,期间以阴气充足的生人鲜血魂魄灌溉,稍有不慎,便会彻底败亡。”孩童一脸漠然,继续说着。 “三百年前我与李鸿鹄九死一生,方才获得这一枚仙种,两人共同留下祖训,世代培养这仙草……而现在,仙草还差一点就可以成熟了。” “你们做得很好,李鸿鹄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此景,一定会十分宽慰……眼下仙草将成,就差最后一步了。” “只要你们一同进入血湖,补足了最后一道魂魄血气,这株逆天而生的仙草就将彻底成熟。” 他遥遥一指血湖,面容冷漠,“仙草将成,但现在还有一丝瑕疵,需要一位诡丹境诡仙为引,方可完全成熟。” “不!我是李家人,我为这株仙草付出了太多!不能将我灌溉仙草!”李连胜面容突然间变得异常狰狞,大喊道。 “聒噪!”杨祖身影一闪,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此人身后,那只小手轻轻推在他的身后,手上好似有着极大的力量,竟是将这位诡丹境诡仙推出数米,噗通一声落入血湖之中。 “不!” 李连胜凄惨的哀嚎声从血湖中传来,伴随着血湖表面轻轻荡漾的涟漪,那声音迅速衰弱,短短片刻便彻底不见。 随着李连胜的魂魄涌入仙草之中,望月仙草周身的血色愈发浓密,隐隐中竟是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草香,使人闻之便是心旷神怡。 杨祖背着手,痴迷地看着这株望月仙草,轻声说道:“给你们一个机会,自己下去吧。若是让老夫先动手,你们会很痛苦的。” 杨祖轻轻宛若呢喃的话,令所有人心中寒意无不更甚。 原本李连胜已然是力压众人,不过片刻功夫,李连胜便被更为强大的杨祖只手祭了仙草。 面对如此恐怖的杨祖,所有人都是心若死灰般地绝望。 “罢了!罢了!这混沌大世,尔虞我诈,互作嫁衣,死了便是死了,死了也是一种解脱!”一个大汉诡仙忽然仰天大笑,面容半哭半笑,周身氤氲着异样的气息,一道邪异的黑影在背后隐隐出现。 “失控?”杨祖面露诧异,旋即脸色一沉,猛地一跺脚,大地为之震颤,只见血湖之中竟是轰隆之中,血水向两边四溢,一个庞大的身形突然间从血湖中升了起来。 砰! 一股巨力陡然爆发开来,血水四溅,那身形犹若黑云压顶一般突然俯冲而下,将那失控的大汉诡仙彻底吞噬。 一切发生地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那大汉已然命丧巨蟒腹中。 然而看清这只巨蟒,所有人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只血红色的巨蟒,额头长着一只森白独角,周身披着寒光凛凛的鳞甲,通红的眼仁缩成一条直线,此刻正用森冷的蛇瞳盯视着血湖边的一众诡仙。 “成妖的诡物?赤血蟒!?”有人不由地低吼出声,脸色异常惨白,死意愈盛。 很明显,这只赤血蟒能够受到杨祖驱使,显然是三百年来杨祖豢养的诡物。 前有赤血蟒,后有杨祖,这已然完全是死局! 眼下,别无选择了。 若是选择失控,就会被巨蟒瞬间吞食。 “啊!就你这种人,也配做我杨家的老祖?白瞎我跪拜了这么多年。”一个杨家诡仙突然间高喊出声,悍不畏死地冲向杨祖。 杨祖一眯眼睛,眼中异芒微微闪过,只见那名杨家诡仙竟是倏然间停下了脚步,猛然转身,面带诡异笑容,噗通一下跳进血湖之中。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众人头皮一麻。 愈是修为高深,就愈是手段诡秘,防不胜防。 而旋即,好些诡仙们眼中一片空洞,竟一个个转身,举止僵硬,面带诡笑,如同下饺子般一个个跳进了血湖。 转瞬之际,原地竟只剩寥寥几人。 杨祖看着这没有受到控制的几人,笑容愈盛。 “看来你们还算是有些脑子,竟是能看穿我的纸傀术,不过最让我诧异的是你……林若虚。” 他深深地看着林若虚,说道:“别装了,你并没有被我的《灵傀术》控制,你是怎么摆脱控制的?” 林若虚原本空洞的眼睛陡然一闪,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伸出一只手,手里捏着一张不断挣扎的纸人,倏然间黑炎涌起,将纸人彻底燃成飞灰。 “怎么摆脱控制?这当然是秘密。” 面对实力强大的杨祖,他没有任何恐惧,低声笑道:“倒是你,杨祖……私底下修炼禁术,难道不怕镇阴司将你打杀了吗?” 杨祖的脸色微微一变,笑容猛然收敛,冷冷地凝视着他,道:“你究竟是何人?” 杨祖的脸色变化,顿时让其他人脸色微变。 镇阴司明令禁止的禁术,往往都带着极大的危害。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等的东西,应该要来了。”林若虚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满是莫测。 “等的东西?”所有人不由地脸色一动。 砰! 一道闷响突然在整个空旷的溶洞中响起,杨祖愕然回头,身后站着的是一具无头的尸体,细碎的脑袋化为无数碎肉,洒落各地,鲜血从脖子处喷涌而出,喷溅在他的身上。 而随后,两颗脑袋从洞口中滚落出来,竟是杨云单与李潇的脑袋! 他们的眼睛瞪得滚圆,眼中虽然已经没了神芒,但五官却勾勒出了一种异样的不可置信。 这是他们临死前最后的神色,可是……他们又在不可思议什么? 就在众人愕然的时候,一道如梦魇般的声音突然从漆黑的洞口中传来。 “还得幸亏这个小家伙的引路,我这才能够如此方便地抵达这里。” 第七十四章 浑水摸鱼? 在夜明珠明亮的照明下,一道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赫然正是那位为祸镇子的神秘诡仙! 他背负双手,面容淡漠,看着血湖中央赤红欲滴的望月仙草,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了一抹贪婪。 “难怪镇子上宝贝光华外显,但无论我寻遍了整个镇子都没有发现宝贝,原来宝贝于此。” “真是天助我也!” “小家伙,看在你给我指路的份上,今日就给你留个全尸。” 神秘诡仙脸上忽而浮现一抹邪恶,嘿嘿笑着。 杨祖的脸色刹那间阴沉了一下,小脸上阴云密布,冷冷地看着这神秘诡仙。 他培养了三百年的仙草,岂能在成熟之际让外人摘了桃子? 眼前的场景远远超过林若虚的掌控,他脚步微微一退,混入昏暗阴影的角落,脑子飞速运转,思索利弊。 “杨祖虽说是以禁术维持寿元,但是其实力明摆着放在那里,以我的实力,尚不具备与之博弈的实力。” “唯有故意引入另一方实力强横的人物,强行将这水搅浑,方可觅得一丝生机。” “而这神秘诡仙……便是最好不过了,二人一定会为这株望月仙草大打出手,届时,便是我逃走之机!” 林若虚低垂眼眸,别人不知这神秘诡仙是什么来历,但他只是第一眼看到此人,心中便是一片震撼——此人便是那《轮转图》上阖目修炼的男子! 浑水摸鱼,那是艺高人胆大之人方行之事。 而自己没有实力,胆敢觊觎,那便是送死。 至于这株明显就是众矢之的的“望月仙草”,他甚至想离得越远越好。 林若虚十分清楚局面并不掌握在他的手上,在眼前这两尊大佬眼里,自己只是一个轻轻松松就能碾死的蚂蚁。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几乎是一瞬间,幸存下来的诡仙们齐齐发觉了林若虚的心思,不自觉地退入两侧,掩入黑暗之中,意图减轻存在感,乘着二人纠缠伺机逃走。 恰在此时,血湖之中,一道浓郁的阴气倏然间冲天而起,若非有着溶洞遮挡,恐怕已然引起天空异象,引来千里的诡物。 溶洞中一瞬间阴气浓度暴涨,溶洞穹顶迅速凝结出寒露,滴滴答答地不断滴落下来。 如此高浓度的阴气变化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如此神异的场景,让他们已然明白。 这株望月仙草,已然成熟! “太好了,这株仙草是我的了!”神秘诡仙大步走出,走在血湖表面如履平地一般,意图采摘仙草。 “大放厥词!”杨祖倏然间冷哼一声,那高高扬起的赤血蟒眼中闪烁着森冷的寒芒,似是察觉到主人怒意,猛地探身,庞大的身躯将血湖中的平静彻底打破,激起漫天的血浪,朝着神秘诡仙俯冲而去。 相比起足足两人合抱之粗的赤血蟒,神秘诡仙实在是太渺小了,好似沧海中的一粟。 然而面对赤血蟒如同炮弹一般的冲势,神秘诡仙丝毫不惧,依旧慢吞吞地走在血湖表面,只是所有人都看得真切,在漫天穹顶夜明珠的映照下,一道黑影在他的脚下迅速成型,违反常理地迅速延长。 眼看着赤血蟒就要将他吞食下去,黑影之中倏然间伸出无数黑暗触手,将其彻底牢牢绑住,身形突然戛然而止,无法移动分毫。 庞大的身躯只带来微风的拂过,吹动着他的衣袍。 随着他静默走过,黑暗触手陡然用力,那森冷凛然的鳞甲不堪重负地发出阵阵咔嚓碎裂声,而下一刻,这只即将妖化的诡物竟是连一声嘶鸣都没喊出,就径直化作无数尸块,噗通一声落入血湖之中。 如此场景,当即震住了现场所有人。 “可恶!” 看着自己细心培养的赤血蟒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地就地斩杀,杨祖气得目眦尽裂,虽然这只赤血蟒尚未妖化,但驯服这么一只凶厉无比的赤血蟒可是花了他好些手段,要知道赤血蟒生性凶残,极难训化,本以为日后能够当作助力,没想到却被眼前这个神秘诡仙信手斩杀了。 他心中狂怒,然而并没有被怒火冲失理智,双手掐印之际,一道玄妙的业力波动自他身上散发开来。 紧接着便听一阵怪异繁杂的笑声从洞口传来,那笑声中掺杂着各种人的声音,有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亦还有老人的,种种怪异的笑声掺杂在一起,使人只是一听便是通体冰凉。 而下一刻,白茫茫的一片裹挟着那恐怖的笑声,飞出了洞口,涌入了溶洞之中。 看着飞入的东西,所有人不由地张大了嘴巴。 原来那飞入的,赫然就是无数只有巴掌大小的纸人。 这些纸人脸上尽皆画着阴森的笑容,一对眼睛镂空,然而那镂空处却闪烁着一股邪异的赤芒。 “去!”杨祖变幻手印,伸出剑指遥遥一指那个正悠然靠近仙草的神秘诡仙。 那些纸人当即落入地上,迎风见涨,竟是一个个化作了面带诡笑双目赤红的活人,手上尽皆提着砍刀,怡然不惧地踩着血湖表面,朝着那神秘存在砍去。 看着这神异的纸人,神秘诡仙脸色微动,脚下大片黑影闪动,正欲将这些纸人搅碎,谁知纸人竟是倏然间提起砍刀狠狠往黑影触手上一砍! 黑影触手被一劈为二,好似吃痛一般,竟是倏然间缩了回去。 感觉着精神上的刺痛,神秘诡仙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看着一个个踏上血湖的纸人,阴恻恻地道:“有点意思。” 眼见二人斗法已然趋近火热无暇分身,有人左右四顾,确定双方已然无人关注自己,悄悄地摸着内壁来到洞口,压制住劫后余生的欣喜,一转身扭进漆黑的洞口。 看着有人已然走入洞口逃出生天,其他诡仙们开始纷纷开始急切起来,一位诡仙正准备扭身缩进洞口,便听洞口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惨叫声。 是方才第一个逃出生天的那个人!? 所有人立即分辨了出来。 可是……他遭遇了什么? 那正欲迈入洞口的诡仙倏然间身形僵滞,那只已然迈出的脚硬生生地缩了回来。 第七十五章 助拳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一个提着砍刀面带诡笑的汉子大步走了进来,他拖着一具无头的尸体,虽然无头,但看穿戴分明就是方才溜出去的诡仙。 鲜血,从脖子切口处喷涌而出,尸体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淋淋的鲜血长痕。 “这是纸人?” 所有人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要知道方才溜出去的那位诡仙可是食气境,竟也是被这个纸人汉子斩了脑袋? 纸人汉子将那具尸体信手丢到一旁,随后便拄着刀站在洞口,大有守护守卫洞口不让人逃出去的意思。 很显然,对于那些实力低微的诡仙,杨祖根本毫不在意,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纸人便可以阻拦他们逃走。 “格老子的!随便一个纸人都这么厉害?这杨祖到底是什么修为?”一位诡仙小声骂骂咧咧着。 “不如我们现在合力试试,定然可以将这只纸人毁了,届时大家都可以逃了。”有人低声提议道。 “你个蠢猪,杨祖还在和那诡仙斗法,若是将这纸人毁了,杨祖一定会察觉到,届时大家一个都别想跑掉。” “这……如何才能悄悄出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束手无策。 一位诡仙微微抬头,瞥向缩在一旁皱眉思索着什么的林若虚,眼睛一转,悄悄地挤了过去。 “那个……林小哥,方才可是你把这诡仙引过来的,否则我们现在已经死了,还得多谢林小哥的救命之恩。” 林若虚死死盯着杨祖与神秘诡仙的斗法,微微颔首,头也不回道:“不用谢我的救命之恩。” “反正你们今天都会死。” “都会死?”那位凑近的诡仙脸色一僵,眼中恼意一闪而过,旋即陪着笑容问道:“林小哥,我看你一直都不着急,是否已经知道逃生的办法?” “嗯。”林若虚好不避讳,轻轻地应了一声。“确实有办法。” 这一声犹若救命稻草,那诡仙脸上一喜,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林若虚朝着战局如荼的斗法努了努嘴,道:“你敢进去吗?” 那诡仙脸色顿时一僵,看着林若虚的眼神犹如看疯子一般。 我踏马但凡能够掺和进这种级别的斗法,也不会来寻你问这种荒谬的问题。 这种级别的斗法,我可是连个炮灰都算不上! “既然你不去,那我便去了。”林若虚倏然站起身子,活动起了身子。 他突然间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剩下的寥寥几人方才想起正是此人引了神秘诡仙进入溶洞,给自己谋得谋得喘息之机。 很显然,此子非同寻常,定然是谋而后动,或许此子已然有了逃生的法子。 那靠近的诡仙自讨没趣地走了回来,有人好奇地询问了一番,从他口中得知林若虚即将意欲何为,如同看疯子一般盯着林若虚,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我也一起去!” 一道声音在几人中突然响起,几人愕然回首,只见一个花脸少年正迈动步伐,朝着林若虚走去。 林若虚同时扭过头,只见花脸少年正迈步走了过来,轻声说道:“带我一个,人多,才能更方便地逃走。” 林若虚深深地凝视着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不是荣暮?” “就算我不是荣暮,你又打算怎么办?”荣暮嘴角掀起了一道诡异地笑容。 “杨祖的纸人威势惊人,非同一般,就算你是食气诡仙,也必须小心对待,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被纸人斩了,此时多一人,便多一分躲避纸人的机会,你别无选择。” 林若虚沉着脸,眼眸深邃无暗,凝视着荣暮,好似想要凭借一对肉[567中文.567zw.top]眼看穿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长宁村那个族老的孙子。 荣暮无畏无惧,亦不慌张,坦然受之,与之对视着。 少顷,林若虚终于收敛目光,微微点头。 “那便一起来吧。” “但我告诉你,别想耍什么花招,杨祖的纸人很厉害,若是耍了什么花招,大家可就真得玩完了。” …… 看着两人共同走出阴暗,出现在夜明珠的照耀之下,剩下的诡仙们心中齐齐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诡仙……就这么送命当了炮灰。 …… 只见林若虚走到血湖边缘,看着血湖上战作一团的神秘诡仙。 杨祖的纸人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无数纸人从洞口飞入,落地化为活人,悍不畏死地踏上血湖,又在短短片刻被黑暗触手彻底绞碎。 这神秘诡仙身下的那团黑影灵巧变化,无数黑暗触手从中伸出,将这些可怕骇人的纸人通通绞碎,化作洋洋洒洒的纸屑沉入血湖。 然而所有人都敏锐注意到,每当他的黑暗触手伸出之时,纸人总会以命换伤,意图攻击那些变幻出的黑暗触手。 短短片刻时间,那团置身在他身下的那团黑影已然小了许多。 显然纸人的以命换伤,极为奏效! 胜利好似在朝着杨祖倾斜。 林若虚眯着眼睛,忽然高喊出声。 “大人!我来助你!” 话音刚落,他陡然抬步,踏入血湖,蓬地一声闷响,他的脚底陡然涌现出朵朵黑炎,好似托着他般走在血湖上面,随着黑炎的炙烤,一股恶臭的血腥味蒸腾而出。 荣暮尾随而上,眼眸之中光芒一闪,一道剑光从眼中飞出,落在脚下,光芒敛去,竟是一只样式古朴的古剑。 他就这样踩着古剑,如同御剑一般尾随在林若虚身后。 那神秘诡仙注意到湖边的人朝着自己这边走近,眼中一阵闪烁。突然大喊出声:“好!很好!你们助我抵挡这些纸人,待我将这玩弄纸人的死小孩打杀了,定然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杨祖亦是注意到有人踏入血湖,脸色倏然一沉,冷哼道:“区区两个食气诡仙,也想扭转乾坤?简直是痴心妄想!” 言罢,那落地的纸人之中,竟是突然分出了几人,提着刀兵向二人砍来。 “走!” 二人身形加快,快步走在血湖之上,然而还未走过几步,那几个纸人已然挥舞着刀刃狠狠劈来。 林若虚之前就注意到,这纸人的刀兵很明显非同寻常,可以斩伤神秘诡仙的黑暗触手,以达以死换伤的目的。 是以他丝毫不敢大意。 第七十六章 望月仙草? 纸人身形轻飘,踏在血湖之上犹若一片叶片,飘摇之中,平静的血湖只是泛起丝丝涟漪,并没有任何血水四溅开来。 可那砍刀确是实打实地力大气沉,挥舞起来呼呼作响,凛然寒芒之中,辗碎片片虚空。 许是这些纸人受到杨祖操纵,思想木讷,挥舞起砍刀直来直往毫无章法,这才让林若虚艰难躲避,灵敏地从寒芒之中生生多走了几步。 一众诡仙躲在阴暗处,看着被纸人追杀得宛若过街老鼠狼狈不堪的二人,终究有人醋溜溜地低声开了口。 “竟是投靠了那位神秘诡仙,以为这神秘诡仙得了仙草,当真会饶他们一命?” 听闻此言,其他几人纷纷颔首不已,面容嘲笑,连连称是。 “擅自插手这种等级的斗法,无异于找死,就凭他们那低微修为,也想影响这般激烈的斗法?简直是痴心妄想。” “就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神秘诡仙明显是想拉个垫背的,没想到这两人还送到人家嘴边……真是糊涂。” “不说这些,眼下我们不如筹谋下究竟如何逃出此处。” 此话一出,众人一时语塞,相互之间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 林若虚两人靠背而行,面对愈来愈多涌上来的古怪纸人,边打边进。 躲过一刀意图将自己斩首的纸人,他突然召出黑炎,黑炎大氅从天而降,磅礴的阴气陡然爆发开来,将面前愈来愈多的纸人震退数步。 借助这喘息之际,二人连忙两步并作一步,迅速走了数步。 与神秘诡仙已然差不了几步之遥。 然而,很快又是无数纸人围了上来,为了节省气力与业力,林若虚并没有施展《魁虎六式》,而是招招《魁星踢斗》,几个拳脚下去,虽然没有毁去纸人,确是将好些纸人打退了下去。 奈何杨祖的纸人实在太多,源源不断,眼瞅着甚至还有不断增加的迹象,林若虚心头微微一寒,强压下使用指骨法器遁逃出去的想法,开始慢慢朝着神秘诡仙挪去。 在没有展露真正意图之前,他不能将底牌展示出来! 以防对方有了应付之法! 愈发靠近神秘诡仙,纸人愈发地多,到了最后简直是寸步难行。 林若虚二人好不容易杀退几个纸人,便又有更多的纸人涌了上来。 情急之下,只见林若虚忽然高喊出声:“大人!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力竭而亡,不若就此,小人愿以身取义,先一步替大人取了仙草!” “不行!”黑暗触手将一个凑近的纸人彻底撕成纸屑,神秘诡仙面容一冷,森然开口。 “可是如此下去,待得业力气力耗尽,你我必死。”荣暮倏然开口,声音在整个溶洞中嗡嗡作响。 神秘诡仙抽身看了一下自己身下的黑影,来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黑影已然缩水了一小半,因为纸人的牵扯,原本距离这株仙草并没有多远距离,此刻竟连一半都没走到。 如此下去,或许真如这小子所言! 虽然吞食了数位低境诡仙与那两位诡丹境的家主,但实力依旧有限,否则这种蝼蚁一般的存在怎会将自己逼到这般难堪的境地? 而只要这株仙草落入手中,自己便可以瞬息间恢复巅峰期一成的实力,届时这不开眼的蝼蚁还不是手到擒来? 神秘诡仙脸色阴沉,眉宇之中浮现出一抹踌躇。 更何况这溶洞的离开之处只有一个洞口,若是不合力将杨祖杀死,他们两一个都别想离开此处! 谅他们二人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若是有什么动作,立即斩杀就是了! 如此……就如那两人所说? 恰在此时,林若虚再次开口。 “大人放心,我等实力低微,既然愿意帮助大人,自然是有先见之明,不会觊觎此种仙物,只是希望大人危机解除之时能饶了我二人性命。” 这一句话彻底将神秘诡仙踌躇不定的心思压了下去,他心头一动,眼中浓烈杀意一闪而过,低喝道:“本座警告你,莫要动些不该有的心思,否则能否活过今日,可就是谁都说不定了。” “你们二人先去取仙草,我帮你们阻拦纸人。” 言罢,他面容一肃,双手一合,那穿梭在纸人之中的黑暗触手骤然缩回。 短短一息时间,黑影之中孕育出更大的恐怖,那团黑影猛然暴涨出来,无声无息,犹若巨物碾过,他脚下的黑影突然射出一道森冷的黑暗尖刺,犹若眨眼即至的箭矢,穿过层层叠叠的纸人,狠狠刺入了林若虚二人周遭的众多纸人身上。 倏然间,黑暗尖刺陡然抽回,黑影已然小了一大圈。 那所刺穿的无数纸人尽数碎裂开来,洋洋洒洒地落入血湖,很快便又沉入湖底。 很明显,只此一击,耗费了这位神秘诡仙许多业力。 只为给林若虚二人开出一条可行之路。 这株望月仙草,他志在必得! 杨祖见此情景,面容陡然一沉,旋即嘎嘎笑道:“这二人各个都是滑头的小家伙,你竟然也敢相信?” “要知道方才我可在这林若虚身上栽了个跟头。” 神秘诡仙面容阴沉,对杨祖的话充耳不闻,沉着脸为林若虚二人阻挡追去的纸人。 几乎在这条活路被开出来的同时,林若虚眼睛一亮,踏着黑炎,身形宛若流风一般狂奔而过。 那株望月仙草在他眼中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 那血红色的叶片玲珑剔透,闪烁着别样的宝光,那通红异常纯粹,好似有着晶莹剔透的血液滴落下来。 鼻翼满是望月仙草的清香气息,使人闻之便是心旷神怡。 随着逐渐靠近这株仙草,就算打定主意不招惹这种烫手仙草的林若虚亦是不由地心脏怦怦跳动,眼中流露出一股贪婪。 他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道大胆的想法。 “抢了这株仙草!” “抢了这株仙草,我日后修炼之途一片平坦!” “为了修炼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谋求这份可怕的力量吗?” 这想法一经冒出,就如同落入水中的墨水一般不断放大。 他驻足在这株仙草前,毫不犹豫地伸手准备采摘。 倏然间,眼看着株望月仙草距离他的手只有一指之隔,他的动作突然凝滞下来。 空气中,隐隐泛起了一种烧焦皮肉的臭味。 第七十七章 逃出 皮肉被突然间犹若火炭般的太极玉炙烤着,传出剧烈的痛楚,彻底将他惊醒过来。 太极玉示警! 何来的危险? 他的身形陡然凝滞,死死盯着这株尽显神异诱人异常的仙草,回想起方才自己犹若魔怔般的举动,瞬间骇出了满背的冰凉。 这株望月仙草……有问题! 大问题! 我本意并不在这株仙草,为何会无缘无故被这株仙草吸引…… 正当他心思急转的刹那之间,身后一道身形化若流光陡然爆射而出,眨眼之间映入了黑暗。 是荣暮! 这家伙也发现了血湖后面掩藏在黑暗中的出口! 可是,自己有太极玉提示,两位实力深不可测的诡仙都没有发现这个洞口,他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该死! 他跑了,这出口肯定也暴露了! 这家伙临走之前不忘坑我一回! 林若虚心头巨跳,当即毫不犹豫地激发了指骨法器的效果,玄妙业力在周身构建,下一刻,身形突兀地出现在了十米之外。 几乎在他闪出十米之外的同时,一道黑暗触手突然在他原本的所在之处盘旋而起,抓了个空。 下一刻,神秘诡仙暴跳如雷的怒吼声突然间在整个洞窟中回荡。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扒皮抽骨,难解我恨!” 感受着太极玉再次开始的热能,林若虚脸色大变,再次激活指骨法器,瞬间再次挪移到十米之外。 面对这神秘诡仙的暴怒,他不由地寒毛竖起,生出了一股惊悚之感。 “该死的蝼蚁!”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啊!” 神秘诡仙全然被林若虚惹怒,想他叱咤风云,没想到竟会被一个小小诡仙耍弄,这无异于赤裸裸的羞辱。 “哈哈哈,早就说此子奸诈,不可信任。”杨祖的声音恰逢其会地在整个溶洞中响起。 神秘诡仙狂暴了,原本小心谨慎的防守方式变得大开大合起来,业力飞速消耗,黑影在他手上挥驶如臂,在他周遭,无数纸人短短片刻功夫便被彻底撕碎。 杨祖惊骇异常,他不敢相信眼前这神秘诡仙竟还有如此战力,他知晓不能让神秘诡仙取得仙草,否则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连忙再次催动法诀,调动纸人,将神秘诡仙清扫出来的漏洞补上。 双方再次纠缠在了一起,战斗好似又升至另一个阶段,在狂暴的神秘诡仙面前,杨祖再难阻遏神秘诡仙的脚步,纵然无数纸人悍不畏死地一拥而上,纵然那缩在神秘诡仙身下的黑影已然被他如此驱使已然缩小的大半圈,但他的身形已然在逐渐靠近望月仙草了。 林若虚这边,借助太极玉示警配合指骨法器的十米瞬移躲过了神秘诡仙的数道袭杀,体内业力空荡,近乎耗尽。 终于堪堪抵达了那团黑暗的出口面前。 幽深。 黑暗。 走到近前,才发现此处确实模糊看到一处洞口的轮廓。 远远看去,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他始终无法弄明白荣暮是如何看出来的。 “以我目前的实力,观战风险极高,恐怕只是一场碰撞的余波,就有可能要了我的小命。” “再说了,神秘诡仙现如今对我恨之入骨,体内业力已然耗尽,现在必须要走。” 他不敢滞留,躲过最后一道神秘诡仙的袭杀,一闪身进入了这道洞口。 对身后神秘诡仙传来的怒吼声充耳不闻,林若虚小心翼翼地走在黑暗洞口之中。 “虽然摆脱了神秘诡仙和杨祖,但我还是需要小心谨慎。首先便是荣暮在这个洞口中是否设有伏杀,其次便是这洞口中是否会存在什么可怕的诡物……” “而且这里不能久待,我要尽快出去。” “那株望月仙草有古怪!太极玉的剧烈示警绝对不可能是假的,那株仙草很危险!” “若是神秘诡仙触之,可能会引发望月仙草的邪异,届时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 “幸而黄牛仙交给我的底牌还未动用,虽然我业力耗尽,但必要时刻可以动用此物。” 种种纷杂的想法一闪而过。 洞口甬道黑暗异常,他犹若瞎子一般,时刻关注着太极玉的变化,摸着岩壁向前走着。 这甬道不知通往何处,他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都始终没有走出甬道。 就在这时,他眯着眼睛停下了脚步,在那目光所及的远方,终于闪起了一道光亮。 快出去了? 林若虚心中一定,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随着他的走近,这光亮逐渐清晰起来,并且开始不断扩大。 愈是靠近出口,林若虚便愈是谨慎,洞口甬道中黑暗异常,无法视物,不便动手,可这洞口,便是最佳的伏杀之机。 林若虚自认为,若自己是荣暮,意欲伏杀自己,便是在自己自认为逃出生天心神松懈之时最佳,故而这洞口之处,须得更加小心翼翼。 他与荣暮并无什么大恩怨,但他根本无法说清此人究竟是不是荣暮。 方才荣暮流窜而过,致使自己深陷危机,若非有指骨法器护身,恐怕此刻早已被神秘诡仙弄死了。 老村长把控整个村子,又让村子里的诡仙们修炼《玄玉子经》这种嫁衣功法,其心可召。 随后被神秘存在附身,虽然不知道后者究竟在谋划什么,但终究是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谋划。 虽然自己利用骨灰罐中的东西暂时压制了神秘存在,逃出生天,但谁都不知道后续老村长身上又会发生了什么。 而荣暮又是如何从老村长手底下跑出来的? 以老村长的手段,怎么会让成熟的果实乱跑? 若是说从老村长把控的村子里跑出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所以林若虚现在十分怀疑荣暮可能已经被可怕存在附身。 而以这可怕存在对自己记恨程度,毋庸置疑,绝对会在出口处设伏! 然而洞口必须要过,否则后面两人无论谁得胜追了上来,自己分分钟毙命。 只是他如今身上还有着黄牛仙设下的后手,故而无惧无畏。 理清一切思绪,他缓缓停步,驻足在洞口内,负手而立,突然间沉声喝道:“出来吧,在洞口伏杀。” 第七十八章 黄牛仙之力 洞外,一片安静,只有风吹过草叶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 好像只有风在回应。 藤蔓蜿蜒而下,密密麻麻地将洞口挡的严严实实,只有些许光亮透了进来。 林若虚冷哼一声,大步坦然走了出去。 方一走出洞口,一道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刹那间,他感受到了一股有别于风声的细小声音,还有那太极玉倏然出现的热度。 他当即落地一滚,一道流光险而又险地擦着他的颈脖划了过去,留下一小道浅浅的血痕。 幸而他修炼了《魁虎六式》,身体敏捷灵活比曾经不知高了多少,反应很快,否则只此迅猛一击,便能将他抹了喉。 那流光在半空中生生御停,利刃直指林若虚,直至此时,林若虚方才看清原来这是荣暮的那柄从眼中显化的飞剑。 目中飞剑? 荣暮的诡术吗? 林若虚心里有些犯嘀咕,仓皇躲避之际四处寻找荣暮踪迹,可四周杂草丛生,哪里能看到此人的身影? “他一定藏在暗处观察着我,用以驱使着飞剑袭杀我。” “是因为害怕我近身吗?” “藏了起来?飞剑擅长远攻,真若近战,定然不如远程那般灵活多变。” “是了,他定然注意到我习得了《魁虎六式》,是以与我拉开距离,暗中躲藏起来,生怕被我寻到机会近身。” “可是……他究竟躲在何处?” 林若虚目光闪烁,忙不迭躲过飞剑的又一轮袭杀。 洞口之外是一片平坦的绿草,不远处是一簇簇低矮灌木丛,而另一侧,则是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树林。 “是躲在树林里……还是躲在灌木丛中?” “二者其一,是他的藏身处,而另一处,可能有陷阱。” 林若虚目光闪烁,终于下了个决心,再次躲过了飞剑的袭杀,迈步朝着那簇灌木丛跑去。 这场选择……他选择了灌木丛! 他从心口取下那枚从黄牛仙神龛前带出的符箓,捏在掌心,一旦出现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就能催动黄牛仙的后手。 正是按照黄牛仙的指示,他将此符置于心口,这才保留一抹清明,不被杨家那假的《请灵》操纵。 随着逐渐靠近灌木丛,林若虚心中猛地一跳。 太极玉……更热了! 有危险! 是陷阱吗? 毫不犹豫地,他刹那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蹬出小片碎草飞屑,朝着树林狂奔而去。 不知是不是愈发靠近荣暮的藏身之处,飞剑的袭杀愈加激烈。 感受着飞剑已然近乎流光般一闪而过,眼睛已然出现了应接不暇的疲惫,身体躲避在这飞剑极速之下甚至都有些迟钝,林若虚心中微微一凛。 “再如此僵持下去,我定然会力竭,被这柄飞剑斩杀是迟早的事。” “飞剑次次袭杀都专门瞄准我要害之处,这很危险。” “要赶紧抓住荣暮这厮了!” 愈是如此要紧之时,林若虚就愈发沉稳,脑袋运转得飞快,目光如鹰隼般在树林中巡睃。 此刻,无论荣暮是否被老村长身上的东西附身,林若虚对他的杀意充满了胸腔。 他藏着黄牛仙的后手,那是可以勉强与杨祖神秘诡仙抗衡的力量,虽然短暂,但他十分深信,就算遇到老村长,也能将之彻底斩杀。 此子太过难缠,飞剑如同附骨之疽,始终难以彻底摆脱。 今日,他就要不惜动用黄牛仙的后手,将此子斩杀于此,一劳永逸! 自从今日与李绍元大战之后,他感觉自己好似打破了某种玄而又玄的界限,对于《魁虎六式》的理解更加深了很多。 甚至于产生了一种很玄妙的“虎感”。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猛虎猎兽,犹若泰山压顶一般的气势,一旦锁定对手,便会与之死斗,至死方休。 而现在,他感觉自己就好像隐隐锁定了荣暮,“虎感”指引着他迅速奔袭到了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旁。 然而树后空无一人。 并没有荣暮的踪迹。 林若虚站在树下想了想,然后目光循着树干,抬头望向树冠之中。 树冠之中遍目翠绿的草叶,好似并无什么异常。 突然,一柄比之前飞剑快无数倍却无声无息的流光穿过丛丛草叶,瞬间映入眼帘,在瞳孔中迅速放大。 躲! 快躲! 他瞬间反应过来,可身体却根本来不及躲避。 快! 太快了! 快得林若虚神经反应了过来,但身体根本做不出如此大的躲避反应。 所以此刻,他毫不犹豫地掐动印法,按照黄牛仙教授的方式引动了其中蕴含着的异种力量。 磅礴的异种力量齐齐涌入身体,几乎是同时,他的衣袍无风自动,一股玄妙至极飘然若仙的气势扬展开来。 他的全身被这股力量充斥,散发出如同白玉般的莹莹光亮。 那无比迅速的流光在他的眼中此刻却如同幻灯片般一帧帧缓慢放过,视线,听觉……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清晰到他甚至可以看到这流光之中原来是一柄赤红小剑。 他伸出一道白玉般的剑指,轻轻地隔空一夹,那柄赤红小剑不偏不倚地钻进了他的指缝之中。 “哼!” 上方的树冠之中恰时响起了一道极低的闷哼。 这声音极低,但却让林若虚那敏锐的听觉瞬间捕捉到了。 果然在里面! 林若虚微皱的眉头倏然一松。 “嗡~” 赤红小剑不断嗡鸣着,但林若虚的两指如同铁钳一般,任由赤红小剑如何低鸣震荡,都无法逃脱这两只散发着莹莹光芒的手指。 尖锐的风声突然袭来,原本在林若虚感官中只有一丝微弱风声的另一只飞剑在再次袭来,意图解救那被林若虚把持的赤红小剑。 林若虚冷哼一声,在黄牛仙的力量加持下,他的全身感官力量都有了质的飞跃。 他眯着眼睛看着飞剑临近,倏然间伸出一只手,食指迎着飞剑轻轻一弹。 指尖与剑尖相触,勾动着天地间冥冥中的一道规则,那剑尖如同雪崩一般,自剑尖开始飞速崩溃碎裂,化为飞灰。 彻底湮灭! 第七十九章 屠村 弹指将目中飞剑击碎,几乎是同时,林若虚再次听到了树冠中又有了动静。 一道流光倏然间从树冠中射出,朝着远处激射而去。 “想跑!?”林若虚冷哼一声,胸腔起伏鼓动,一道震耳欲聋的虎啸突然从口中喷薄而去。 雄浑的声浪在树林中倏然而起,宛若狂风一般,翠绿的树叶簌簌地不断落下。 听闻此音,那飞射出去的流光如同折翼飞鸟般速度骤降,现出了荣暮的身形,一个踉跄径直掉了下来。 没有摔个狗吃屎,勉勉强强站住身子,荣暮被方才林若虚的虎啸震得七窍流血,头发散乱,模样凄惨狼狈,此刻正惊疑不定地盯着林若虚,忽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脸上转而泛起了一丝冷笑:“黄牛的仙力都敢借用,当真是不知者不畏。” 林若虚眼眸低垂,无惊无怒,面无表情道:“你就是那个附身在老村长身上的诡物吧?” “你附身在荣暮身上,离开了村子,那么长宁村现在恐怕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当然不存在了,可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荣暮冷冷一笑,面对黄牛仙的仙力毫无惧色,从怀中摸出一个破旧的黄色罗盘。 罗盘上刻画着天干地支八卦五行,只是奇怪的是,盘面上并无指针,而是有着一滴浓稠的鲜血。 是因为这罗盘,荣暮面对自己竟然毫无惧色? 林若虚不敢大意,身形一闪,瞬身荣暮面前,就准备先下手为强。 然而当他挥拳时,太极玉倏然有了反应。 几乎是同时,他的眼前尽皆染上了血红,天空是血红色,白云是血红色,树木是血红色,就连那土地,都染上了一层猩红,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鲜血侵染般。 如此场景的剧烈变化让林若虚脸色为之一变,他猛然抬头,只见荣暮诡异地朝着自己微微一笑,旋即四周空间轻轻泛起了涟漪,下一刻整个人就被那空间涟漪吞噬,彻底消失不见。 短短片刻,这片诡异的血红世界完全陷入了死寂。 乃至于风声、鸟兽声都彻底消失。 这就是那个破旧罗盘的效用? 障眼法? 林若虚脸色微变,运用“虎感”细细感应了一下,顿时心中一惊。 根本无法锁定荣暮的位置,好似真的消失不见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好像把我隔离开了?” 他的脸色阴沉,忽然似有所觉,转过头去,凝视着一个方向。 他听到了那边有声响。 他大步走了过去,掀开草叶,在那粉红的浅雾之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村庄。 一个眼熟的村庄。 他轻点脚尖,身形化若迅雷,转眼即至这村口。 一座等人高的巨石深深嵌入土中,上面赫然写着三个血红大字。 长宁村! 回到了长宁村? 林若虚心头猛地一跳。 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地走入村中。 一切如同寻常。 村里人忙碌地来来往往,妇女们在河边刷洗着衣物,狩猎队抬着高大的猎物乘兴而归,孩童们好奇地打量着这骇人的野物。 为什么那个罗盘法器会将自己拉入这里? 荣暮究竟想干什么? 林若虚阴沉着脸,不自觉间竟是来到了自己家门口。 家门大开,无数药材摆在院子里,亟待晒干出手,一侧的炉子上正熬着药材,滚滚热气从药炉上升起。 看到这幅场景的同时,林若虚如遭雷击,怔怔站在门口。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提着一桶水从厨房跑了出来,迎面就看到林若虚,脸色唰地一下子就阴了下来,呵斥道:“小若虚,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来帮帮娘!把药材都摆好了,明儿你爹要跟老村长进镇子卖药材,这些明天之前要全部晒好。” 林若虚面容复杂,迟迟未见动作。 妇人忙活了一阵,见林若虚未有动作,当即抬起头来诧异问道:“小若虚,你怎么了?” “娘……”林若虚嘴唇干涩,喉咙如吞了火炭一般沙哑。“我想知道,为什么您和爹一定要给我治病呢?干脆就让我一辈子做个病秧子算……” “为什么要这么说?”妇人打断了林若虚的话,笑道:“小若虚的病会好的,至于为什么要医治……当然是因为你是爹娘的儿子。” 林若虚浑浊的眸子中忽然闪现出了一缕光亮,如同阴云之中照入的一缕阳光,让他的眼中逐渐恢复正常。 “所以这个世间最紧密的莫过于亲情。” “而父母,我已经没了。” “世间无了牵挂。” “我孑然一身,我努力修行,我并非要成为那所谓的诡仙,而是单纯地想要活命。” “世人惜命,我也如此。” “老村长意图以我做嫁衣,恐怖存在意图以我行不轨之事,杨祖意图以我击败李家,掌控仙草成熟,就连青牛仙也借我力量,但前提是要我答应他的要求……” “既然世人皆以我为嫁衣,皆想我死,那么我唯有我抛开世俗规矩,抛开善恶之分,在这满是荆棘的恶世之中,强行闯出属于我的命。” “但凡阻拦我修行之人,无论善恶,无论因果,无论妇幼,尽皆斩杀。” “唯有坚定我的道,拼死一搏,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黄牛仙的仙力不能维持太久,否则我会有羽化的危险。” “所以……对不起了。” “我只是为了活。” 虽然明知眼前并非早逝的母亲,但他心中不由地泛起了一丝难过。 他眼眸低垂,走到妇人面前,一指按在了她的脑门上。 妇人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动作为之一滞,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林若虚豁然转身,看着这全然血红的世界,眼中满是浓烈的杀意。 “荣暮!” “你藏身在村中一人身上,我找不到你。” “那么,我就屠村!” “以绝后患!” 第八十章 羽化的危险 林若虚杀红了眼。 他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探寻荣暮所在。 他提着一柄砍刀,全身包裹着黑炎,鲜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双目冰一般的冷漠,如同一只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恶鬼。 一个村民目眦尽裂地看着自己妻子被拦腰砍断,抱着农具就冲了上来。 林若虚面容冷硬,单手随意挥舞砍刀,就见那村民脑袋高高扬起,旋即鲜血从颈脖中喷涌而出。 血腥味充斥了整个村子。 无数村民蜂拥而至,看着全身被黑炎包裹的林若虚,又看到他身后残忍无比的血海尸潮,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很多人在咆哮鼓动,却无人胆敢上去一战。 “呵……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林若虚冷冷一笑,嘴角勾起了一抹讥嘲。 “既然山不来迎我,我便去见山。” 他大笑一声,身形闪动,进入人群,彻底开始了大开杀戒。 这些普通村民哪里是林若虚的对手,身形闪动之际,已然有好几人颓然倒地,命丧当场。 不过片刻功夫,村民们犹如韭菜一般,一排排地倒下。 这是一场极为血腥的大屠杀。 杀戮,让村民们胆寒。 他们一个个开始扭头连滚带爬,企图远离这弑杀的恶魔。 可凡人怎么能跑过诡仙? 林若虚不过两步,便追了上去。 手起刀落,命丧当场! 他再次追上一个扭头狂奔的村民,屠刀高高扬起,忽然间那村民脚下一错,身子一回,竟是一反往常地朝着林若虚撞来。 “原来你在这里!” 林若虚猛喝一声,丝毫不躲不避,砍刀速度陡然增快,犹若九天落下的银色匹练,瞬间将那人的脑袋斩落在地。 骨碌碌地滚得极远。 可是伤口处却没有任何鲜血流出。 林若虚双手持刀,刀身逐渐被黑炎包裹,他高举砍刀,朝着那躺在那里的尸身,静默燃烧的黑炎刀影狠狠斩下。 黑炎刀影落在那尸身之上,并没有如林若虚所想那般被黑炎吞没,反倒如同刺破了的气球般,倏然间发出了一道炸响。 嘭! 好似放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林若虚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恐慌。 凡物铸就的砍刀经他如此全力地灌注黑炎,已然被彻底融化,看着刀刃通红的模样,已然不可再用,他终于丢了这柄从哪个猎户家寻到的砍刀。 “装神弄鬼!”林若虚冷哼一声。 他正准备行动,突然间感觉到脖子处有些瘙痒,好似有什么东西从皮下往外钻。 他伸手抓了一下,没想到却从脖子下面抓出了两片洁白的羽毛。 “羽化!?”林若虚心头一寒。 这是僭越规则使用仙力的惩罚,虽然黄牛仙已然尽量压制了仙力中的规则,但林若虚不过食气境,贸然使用远超过本境界的力量,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按照黄牛仙的说法,每次使用仙力,不得超过一炷香的时间,而且每次使用须得间隔两旬,方才可以完全消除羽化的后患。 至于羽化之后究竟会变成什么样的存在,黄牛仙并未细说,但林若虚知道,越是神秘,便越是令人恐惧。 “已经快到一炷香的时间了吗?” “我要抓紧时间,赶快杀了荣暮!” 他心中一紧,羽化的危机犹如一柄利刃架在了脖子上,使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甚至感觉太极玉也开始出现了热感。 他顾不得那么多,双腿两步并作一步,狂奔而去,随着仙力催动开来,他的身上已然带着一股威严庄正的威势。 身后甚至隐隐带着一道山林猛虎的虚影。 虎者,谓为“山君”。 《魁虎六式》虽然修炼尚浅,但有着仙力的加成,其威势已经可以与李家家主亲自施展一般。 “杀!” 他双目赤红,黑炎大氅悄然落下,身形瞬间又是提速。 下一刻,他已然临至无头尸身前,被黑炎包裹的拳头如同陨石般从天而落。 轰! 这好似已然没了生气的尸体重重一震,泥屑四溅开来,终于是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三阴暗劲瞬间传入躯壳,这种杂糅了仙力与劲气的磅礴伟力只是短短肆虐了一圈,旋即便突然炸开。 尸身横飞,尸块遍地,却无任何血液溅出。 林若虚并没有任何放松,凝视着深坑,陡然间目光一凝。 深坑之中,一大块碎肉安静躺在那里。 在那碎肉之下,一团粘稠的黑暗团块不断蠕动着,发出一道道噗嗤噗嗤地蠕动声音,使人只是听着声音就恶心至极。 这黑暗团块看起来就极为不祥,只是盯视着,林若虚便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这东西……”他冷哼一声,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狠狠一拳印了上去。 魁星! 轰! 出手便是《魁虎六式》的第四式,庞大的拳力配合仙力几乎使得地面为之一震。 黑暗团块安静蠕动着,只是比之方才,明显慢了许多。 既然一拳不行! 那就第二拳! 破月! 第五式! 地面又是陡然一震! 黑暗团块被这一拳狠狠打入一寸之深,仔细看去,黑暗团块已然没了动静,好似死了一般,不再蠕动。 周遭世界的血红色瞬间消失,阳光洒落进来,恢复了平常的明媚。 长宁村以及那如同血肉屠场般的场景亦是随之消失。 他依旧站在那里,一片树林,脚下的是那一道深坑。 深坑中安静躺着那个黑暗团块。 盯着这个黑暗团块,虽然并未从这东西身上感受到任何怪异,但林若虚还是高高举起了拳头。 《魁虎六式》第六式! 灭幽罗! 拳风呼啸,犹若猛虎奔至,一道半透明的焦尸小鬼倏然间在他的身后浮现。 山君有奴役,谓之为伥! 焦尸小鬼面无表情,双目充斥着森然冷意,伸出一只手,轻轻朝着林若虚的胳膊一点。 呼! 瞬间,林若虚敏锐地感觉到附着在自己手臂上的黑炎变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感觉……如同面对诡物,其中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冰冷,令他不由地心底一寒。 第八十一章 道庭所在!龙州! 很明显,第六式灭幽罗已然脱离了拳术的范畴,这已然是另一种不可知境界的伟力。 感受着下巴瘙痒,强忍着不去挠下巴的冲动,他终于完整施展了灭幽罗,拳力裹挟着黑炎,达成了极玄妙的统一,生生轰在了黑暗团块上面。 吱!吱! 原本如死去般的黑暗团块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刺耳声音下,林若虚眼前出现了诸般恐怖幻象,仿佛一瞬间坠入了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见光明。 幸而这声音只是短短一瞬,便立即戛然而止,但他的后背已然被细汗打湿,微风吹来,一片冰凉。 黑暗团块不知是什么东西,异常坚韧,但在他倾尽全力之下,终于开始分崩离析。 经过焦尸伥鬼的加成,黑炎有了质一般的变化,这种诡异的黑炎不再仅仅具有高温,更是产生了一种高强度的腐蚀性。 随着黑炎的灼烧,黑暗团块终于出现了变化。 从原本的艰难蠕动,再到随后的全然死去,直至最后完全湮灭,化为一缕黑烟,袅袅消散在这片天地。 直至彻底消失,徒留下深坑中的一圈燃烧痕迹。 确定了荣暮终于死去,林若虚当即停下了仙力的催动,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地喘了几口粗气。 下巴很是瘙痒难耐,他知道这是羽化的前兆,伸手摸向下巴,狠狠一拽。 噗嗤一下,一把白色羽毛被他从下巴上狠狠拽了下来。 “黄牛仙的仙力,能不动用就别动用,否则最后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他疼得不住地倒吸凉气,微微摇头,看了看天色,撑起身子勉强站了起来。 荣暮的尸身早被他打成碎屑,但还有一些东西遗留了下来。 他寻了个枯树枝,蹲在深坑边仔细翻找着。 “找到了!” 忽然间,他眼睛一亮,将那东西好不容易挑了上来。 是那个古旧罗盘! 纵然经历了一场大战,这罗盘上的那滴鲜血依然是鲜红欲滴,好像熟透的苹果般诱人。 林若虚深深地看着这滴鲜血,这明明只是一滴浓稠的鲜血,却有着一种极为诡异的力量,吸引着他的注意。 随着他精神的高度集中,这滴鲜血在他的眼中不断地放大。 一个鲜血铸就的红色世界! 突然间,他看到了无数张熟悉的面容,这些都是长宁村的村民。 他们张大着嘴巴,面容痛苦,不断挣扎着,好像受尽了折磨,意图离开这个恐怖的世界束缚。 呼! 林若虚身形一震,突然间从鲜血世界中惊退出来,惊疑不定地盯着这古旧罗盘。 所以说……恐怖存在花费了这么多,就为了炼制这么一滴鲜血? 与此同时,他心里有些犹豫。 “这罗盘法器甚是神妙,只是不知有什么弊端。” “我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业力空虚,此处也太过危险,不知道神秘诡仙会不会追上来,但总之……我现在必须离开!” “罢了罢了!此物玄妙,关键时刻或许可以救命,暂且先不管这罗盘法器是什么弊端,暂时先收起来吧。” 短暂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业力与气力,他终于迈起步伐,比对着记忆中的堪舆图,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灵犀镇肯定回不去了,那里的人疑似已经被《转轮图》影响,现如今他对《转轮图》可谓是忌讳莫深,杨李两个足足有着三百年岁月的家族,竟也是因为此物一朝覆灭。 血淋淋的事实证明,《转轮图》太过邪异。 管他什么直指大道的护心甲,谁爱取谁取,反正他是再也不敢碰了! “然后接下来……便是履行与黄牛仙的诺言。” 林若虚低叹了一口气,再次想到了那一夜。 …… “本仙可借你仙力,但你若活得下来,须得替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要你前往龙州,给我取来“凤头钗”。” ““凤头钗”在何处?” “到龙州之时,你便知道。” …… “凤头钗?” 林若虚挠了挠脑袋,一脸茫然。 听黄牛仙所言,自己所在之处名为“荒州”,诡物肆虐,生人贱若野草,因山峦地势太过复杂,魏国正军无法大量进入此州,是以无法压服此地诡物,久而久之,荒州便成了彻彻底底的“诡州”。 而从荒州向东,途径青、云二州,便可抵达人族中盛的龙州。 龙州,是自古以来人族的中盛之地,魏国这座庞然大物便是龙踞于此,镇压八方,维持着人族之鼎盛。 那里是真正属于人的地盘。 魏国绵延国祚八百年,底蕴深厚,始皇帝斩荆棘破万诡,从这混沌大世斩开一缕光明。 立太一观为国教,便是所谓的“太一道庭”,当世诡仙们心目中的修炼圣地。 按照黄牛仙的说法,越是靠近龙州,律法越是森严,在这森严律法之下,人们安居乐业,过得好不快活! 初闻天底下竟还有这样一个世外仙境,林若虚大吃一惊,不由地心生向往。 他之所求,便是为了一个“生”字。 他并不认为黄牛仙会骗自己,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 方才走出灵犀镇,林若虚便敏锐地感觉到天色的变化。 明明刚刚还是万里无云,短短片刻之际,浓厚的阴云沉沉地压在灵犀镇上空,遮天蔽日,整个天地都为之一暗,好似在孕育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想起了当初在大槐观中,便是画皮鬼招来阴云,遮蔽天日,眼前场景,简直是如出一辙。 所以是因为镇子上里出了什么大诡吗? 本能地,他想到了那株望月仙草。 时间过了这么久,杨祖与神秘诡仙的争斗定然已经出了结果,不知究竟是何人赢了这场争斗? 也不知那获胜者有没有取得望月仙草? 抑或者是有没有发现望月仙草的异常? 然而,这些……终究与我无关了。 他收回了目光,继续朝着东方走去。 …… 溶洞内, 血湖之中飘满了尸身,数十诡仙齐齐飘在湖面之上,被血湖迅速融化成苍苍白骨,沉入了湖底。 一个个诡仙魂魄双目呆滞,齐齐涌入血湖中央的望月仙草。 仙草无风自动,好似在随风招摇一般。 这株通体赤红的仙草,此刻周身氤氲着通红的血雾,一道阴森恐怖的鬼脸在血雾上空若隐若现。 渗人直至骨髓的冰冷笑声在整个溶洞中响起,回荡,经久不衰。 “桀桀……” 第八十二章 尸油点灯 是夜。 一道惊雷蓦然闪过,点亮了这山中的一座破落寺庙。 下一刻,大雨唰唰落下,寒风冷冽似刀。 “快快快!前面有一座破庙,赶快进去躲一躲!” 水洼被凌乱地踩破,一片淅沥之中,一行货郎喧闹万分地跑进了这座破庙中,收起斗笠蓑衣,放下货物,低头擦拭着潮湿的衣物。 为首的货郎是个国字脸的汉子,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破庙,眉头微微蹙了蹙,轻声问向身侧的中年人。 “杜铭先生,这山中有一座破庙,这很奇怪,是不是这庙里有什么东西?” 这声音虽轻,但在四周寂静无声的此刻却格外清晰,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由得放缓了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中年人微微摇头,道:“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再说了,荒州之前曾是佛土之地,有破落寺庙很正常。” “你们且放心,待会我会布下阵法,足以掩盖我们身上的生气,不会遭到那些诡物的觊觎。” 众人听闻此言,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一众货郎纷纷开始忙活起来,生火准备吃食。 柳小雨正在屋内收集着干草,走不知不觉走进屋里。 咔嚓!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突然划过天际,把整个破庙染成了惨白色。 柳小雨一抬头,如同按了开关一般,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外面大雨“唰唰”地落下,打在宽大的树叶上,荡出了连绵不断地闷声。 “柳小雨,你这是怎么了?”一个货郎不明所以地走了过来,轻轻推了一把他。 只见柳小雨的脑袋竟是诡异地转到了脑后,嘴角微微抽起,朝着这位货郎诡异一笑,旋即那脑袋便“噗通”一下如同皮球一般从脖子上滚落下来。 没有一滴鲜血流出,身体也无法维持站立,一头栽在地上。 那货郎见到此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异常苍白,嘴唇嗫嚅着,却始终说不出任何话来,手上燃着的蜡烛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几个晃荡之后便彻底灭了光亮。 如此诡异的场景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力,面面相觑之下,纷纷望向中年男子杜铭。 杜铭的脸色异常阴沉,他凭空招手,从虚空之中招来一盏古旧的尸油灯,上面有着一道阴森的惨绿火光,映照在杜铭的脸上。 这是他的诡术! 尸油点灯! 别看这小小一盏尸油灯,曾经依靠这盏尸油灯,他抵挡过一位鬼阶诡物的侵袭。 经历了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成为诡仙,虽然早早便成就了化生境圆满,但他迟迟迈不出晋升的那一步。 登仙祭祀成就诡仙之机本就是百里挑一,可若是诡仙进阶,纵然有法器护身,晋升几率也难有十之一二。 他还不想死。 所以,他迟迟不愿晋升。 而现在,他的心中很是恼怒,脸皮火辣辣地精彩。 自己的话还未落地,转眼便死了一位货郎。 简直是自扇耳光! 众货郎远远望着,不敢靠近。 杜铭持着尸油灯,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随着尸油灯惨绿色的火光逐渐临近,那名被吓坐在地上的货郎缓缓现出了身形。 他背对着众人,随意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诡异的气氛让杜铭脸色有些难看。 只见那货郎竟是缓缓转过脑袋,足足转动了半圈,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盯着在场的所有人。 如出一辙的死法! 片刻之前还是好好的大活人,只是一瞬间,就变得这般模样? 一道阴冷的寒风陡然吹入,吹得尸油灯上火光摇曳,那明灭不定的同时,所有人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寒意。 惨绿的尸油灯火摇曳不定,让杜铭心中一沉。 寻常山风自然不会让尸油灯火如此摇曳,险些熄灭。 “不对!” 他倏然间抬起尸油灯火,惨绿的尸火可及之处,是这野庙深处,只见那供台之上,有一座掉了金漆的佛祖神像,裸露出大片大片漆黑的神像石质。 这佛祖神像背过身去,不是面朝信众,而是背对信众。 再往上看去,却见这神像竟也是扭过脑袋,面朝众人,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 见此情景,杜铭心头一颤,一种极度恐慌感油然而生。 “快看!佛祖也是这种样子!”有人率先发现了佛祖神像的异常,惊恐说道。 “要死了!” “完了完了,佛祖都成了这副模样吗?这野庙不祥!” “走!我们赶快走吧!这野庙里不能带了。” …… 几乎是点燃了炸药桶,整个野庙中倏然间炸开了,所有人脸上都充斥着惊恐。 一人甚至连蓑衣斗笠都顾不得穿了,哭喊着径直往野庙外的瓢泼大雨冲去。 然而还未走出大门,便是如遭雷击般身体一震,竟是陡然停了下来。 那人的脑袋好似被什么东西抓着一般,脖子被扭得咔咔作响,脑袋被彻底扭转过来,带着诡笑,死死地瞪着众人。 又是一起! 短短瞬息,竟又是一起! 众货郎简直感觉自己要疯了。 “安静!” 一声沉喝陡然在野庙中响起。 是杜铭! 他阴沉着脸,提着尸油灯走了过来。 身为护卫货郎安全的诡仙,他虽然修为不高,但胜在所学颇杂。 不敢舍命晋升,便唯有努力研习外道,以期护命。 符箓!阵法! 他知道越是危险,越是不能引起众人混乱。 所以别人可以乱,自己千万不能乱。 一定要有所行动,稳固人心。 他从怀里摸出几张符箓,分发给众人。 “这些是护身符箓,关键时刻可以救命,贴身收好。” “至于这四张符箓……李头儿,你寻人过来帮忙分贴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我要起符阵。” 众人纷纷不敢怠慢,连忙按照杜铭所说做了。 不知是不是符箓生了效,期间果然再无人被害。 众人心中大定。 “进符阵里,待天亮了,我们再走。”杜铭大声说道。 他举着尸油灯,不敢撤了诡术。 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其中猫腻? 那符箓确实可以护身,但也就勉强抵挡一下寻常诡物。 符箓成阵确实有效,但效用微乎及微,面对那藏在黑暗中的诡物,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一般无用。 一切只是为了稳固人心。 真正维护众人的终究还是他的诡术。 第八十三章 庙内 但尸油灯也有尸火照不见的地方,杜铭不过也才化生境圆满,护持众人已是勉勉强强。 突然间,杜铭敏锐地察觉到了尸油灯的变化,他的目光瞬间挪了过去,瞳孔陡然一缩。 明明那尸油灯火光并无变化,但是那火光所照耀的地方,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 黑暗侵袭而上。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察觉到了异常,眼睛瞪得滚圆,面色惊恐,但此刻他们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心脏狂跳,噤若寒蝉。 这诡物定然是鬼阶了! 他咬了咬牙,从怀中抽出一枚符箓,捏于胸前。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体有金光,覆盖映身。律!” 话音刚落,这枚符箓无火自燃,那飞灰落入杜铭的尸油灯中,那不断被黑暗压缩的光亮竟是陡然一涨,反倒是扩大了几分光亮范畴。 几乎是光亮扩大的一瞬间,所有人看到了一只漆黑的手臂如触到滚烫的热油一般,从光亮的边角处猛然收了回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咦? 一道声音突然从黑暗中响了起来。 所有人心头猛地一跳,就连杜铭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可从没有听说过诡物会说话的。 除非真的是人! 而能在这野庙中栖身,修为上一定是不惧这只恐怖的诡物! 他的眼睛一亮,连忙大声说道:“前辈,还请救命。” 黑暗中的声音不置可否,问道:“你这符箓是什么符?” 杜铭面容一滞,脸色阴晴变幻,旋即一咬牙道:“这是阴身符,是在下从一门古册上习得的,若是前辈想要,在下一定双手奉上。” “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上面一跃而下,至此所有人这才发现原来房梁上竟然还藏着一人。 看到这人的面容,所有人脸色当即变得有些古怪。 这位“前辈”着实是有些年轻了。 此人正是林若虚。 几日的忙碌奔走,终于抵达了荒州边邑的一座县城,只是临近深夜,城门已关,他这才不得不在这城外的野庙中过宿。 杜铭却是没有任何臊意,询问道:“敢问前辈名讳?” “李大虎。”林若虚随口回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中年诡仙,诧异道:“不过是化生境圆满,也敢出来带队行商?” 杜铭讪然一笑,颓然道:“不过在穗县周遭跑跑罢了,平日里这条路跑得熟,见不到什么厉害的诡物,没想到今日竟宰了个跟头。” 林若虚撇了撇嘴,道:“那本古册给我看看。” “前辈说笑了。”杜铭道:“既然行商,自然是不可能将这东西带在身上。” 林若虚的脸色唰地阴沉了下来。 杜铭瞬间感觉周身被冰冷包裹,心惊胆战之下,连忙道:“前辈放心便是,待在下回了城,便立马将古册双手奉上。” 林若虚眼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听闻此言,双目隐匿的杀意缓缓按捺下去,微微点了点头。 “李前辈,您看这只诡物……”杜铭欲言又止。 林若虚冷哼一声,双脚一踏,小小的身躯却踏出了巨象踏地的威势,青石地板为之一震,彻底龟裂开来,而下一刻,右腿微微一屈,踩出小片灰尘,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射入黑暗。 这一幕惊得杜铭眼皮一跳。 亲自冲进黑暗与诡物对决? 这人是对自己的实力有多么自信? 他在县里见过不少实力强横的诡仙,但胆敢只身涉险的可不多。 可惜尸油灯光亮有限,只能照明方圆三尺,再是远点,他就看不到了。 周遭彻底陷入了死寂,这李大虎冲进黑暗中,便再无任何声音传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众人眼巴巴地等着,为首货郎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道:“那位“前辈”怎么样了?这么久没有声音传来,是不是死了?” 杜铭心里也有些犯嘀咕,看这李大虎的模样,也不像是犯蠢的莽汉,总不至于白白进去送死吧? 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那道熟悉的声音陡然间从众人的身后响起。 “终于让我抓住你了!”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林若虚不知何时竟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一只手虎爪一般死死钳着那从黑暗中伸出的漆黑手掌。 而在那漆黑手掌的前面,站着个一脸茫然的货郎。 转瞬,那货郎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冷汗直冒。 若非这位“李大虎”,方才自己就真的死了。 抬目之时,他看着“李大虎”充满了感激。 “藏头露尾的东西!给我滚出来!”林若虚低吼一声,臂膀上高高隆起大块肌肉,那看似瘦小的身躯陡然爆发出一股庞大的气力,猛地一拉。 一道漆黑的身影猝不及防地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林若虚周身覆盖上了黑炎,身形跟上,三阴暗劲尾随而上,如疾风骤雨一般狠狠打在了这道身影上。 砰砰砰! 力透身躯,黑炎着身,这漆黑身影瞬间被捶打地犹如破布一般。 “这是……术法?”杜铭看着全然被暴打的漆黑身影,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了一抹贪婪。 诡市中有术法交易,但价格十分昂贵,那是他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价格。 更何况还是如此强横的术法,若是放在诡市,就是有市无价的存在! 三阴! 虎啸! 擂仙鼓! 这漆黑身影已然被锤在地上,随着最后一道擂仙鼓蓄力至顶点,那拳头终于落了下来。 狠狠砸在了这道身影的胸口。 嘭! 这擂仙鼓之威,力透后背,磅礴的气力与业力涌入体内,瞬息间将那胸内搅和成一片肉泥。 余力不息,将那身下震荡开了一圈飞尘气浪,青石地板都为之裂开,犹若蜘蛛网一般延展开来。 看着这彻底没了反应动弹不得的漆黑身影,林若虚微微眯眼,心念一动,漆黑火焰自内向外开始燃烧起来。 这是这几日参悟《魁虎六式》的偶然所得。 但凡被他以气力打入的业力,尽皆可以随他心念,自内向外燃起黑炎。 黑炎很快便彻底将这诡物吞噬。 第八十四章 我终究是又回来了 哒哒哒! 马蹄声踏碎了灵犀镇的静谧,这座已然沉寂了好些日子的镇子终于再次迎来了生人。 两匹品相不凡的亮丽大马从远方奔驰而至。 拉动马缰,这两匹良驹齐齐停步,原地急躁踏步。 为首的良驹背上胯坐着一位儒衫男子,另一匹良驹略微靠后,是一位身穿袈裟的年老和尚。 儒衫男子凝视着一片萧瑟落叶遍地的灵犀镇,默然无语。 寥寥无人,哪还有往日的清盛。 “圆净。”儒衫男子警惕地四处打量着,深深皱着眉头。“可有什么发现?” “贫僧羞愧,《大日婆娑》看不出什么端倪。”和尚摇了摇头。 仔细看去,他的眼瞳并非常人的漆黑,而是如血般的赤红,那赤红之中,好似有什么画面极速闪动。 “许是贫僧修为低了。” “罢了。” 儒衫男子摆了摆手,微微蹙起眉头,道:“方才我们看了,这座山脉很不寻常,村子几乎全部都被灭了,这很不正常。” “现在连你的《大日婆娑》都难窥真相,这让我心中已然是有了隐隐的猜想。” 儒衫男子面容肃穆,皱眉想了一会儿,终于道:“进镇子吧,我倒要看是什么东西!” 马蹄踏碎落叶,那哒哒哒的声响中伴着窸窸窣窣的碎响,但此刻,只有这些声音了。 这座镇子已然成了无人之地,死寂地令人心慌。 二人在镇子里巡视了一圈,都未寻到生人,甚至是连一具尸体都未寻到。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暂且先不管此处的怪异,还是先寻到黎疯子吧。” 最后二人下马驻足在了一座水井旁。 儒衫男子看着幽深的水井,长吐了一口气。 “便是这里了。” “镇阴令就在这里。” 他伸出一只手,凭空一抓。 噗嗤! 水井中响起了一道破水声,一枚令牌陡然从井中飞出,稳稳落入儒衫男子的手中。 儒衫男子脸上露出一抹意外。 “黎疯子的令牌在这里,但是尸身不在?” “如此来说……下手的并非诡物,而是那位诡仙?”和尚诧异道。 儒衫男子微微摇头,犹豫了一下,道:“可能如此。” “这位诡仙很不一般,能够遮掩你的《大日婆娑》,恐怕有着护身之宝。” “如此若是要寻,就实在是太难了。”和尚怅然遗憾道。 儒衫男子四周扫视一番,忽然间轻咦了一声。 只见他走了过去,翻开层层落叶,从底下竟是抽出了一卷……书画? 兴许是在落叶下埋得久了,这书画触之略有几分潮意。 儒衫男子将书画展开,上面画着一位云髻高绾美颜绝代的美丽女子。 “好画!”他忍不住赞道。 和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知晓自己这位同伴的秉性,嗜爱书画,家中甚至还有满屋的书画,还尤为不足。 “没想到此处还能得到这等好物,当浮一大白。” 儒衫男子灌了一口酒水,忙不迭将此物卷好塞进怀里。 和尚忍不住揶揄道:“这镇子上人烟无缘故尽皆消失,指不定便是因为此物,你可得小心了。” “你这秃驴,满嘴净没有好话。”儒衫男子笑骂道。 “罢了罢了。”和尚正色道:“方才贫僧的《大日婆娑》终于看到了一丝端倪,不若一同去看看?” “是极。” 二人翻身上马,跃马奔腾出了镇子,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处树林中。 “有斗法的痕迹。” 儒衫男子眯着眼睛找寻树林中的利刃切口,如是说道。 二人继续往里走着,忽然间脚步齐齐停了下来。 “阿弥陀佛……”和尚看着眼前的东西,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见在那不远处的密林之下,靠树竟然长着一个庞大的肉团,肉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青色血管,好似是孕育着什么东西的容器,肉团上有着一处不大的破洞,里面空无一物,像是肉团里的东西从这破洞里跑了出来。 只是看着,就让人感觉到这肉团中传出一股阴森恐怖。 儒衫男子亦是死死盯着这团肉团,脸色惊疑不定。 “肉团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从肉团里跑出来了?” 他心中正想着,忽然间面目一凝,扭头望向不远处的低矮灌木。 “谁!是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 和尚好似也察觉到了灌木中的东西,目光也落到了灌木中。 在二人的注视下,这灌木一阵窸窣地晃动,紧接着从中爬出了一个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的少女。 “别……别杀我!”少女面容惊恐,低着头不敢抬头。 “杀你?你是何人?是谁要杀你?”不知为何,儒衫男子好似并没有对少女的身份起疑,径直问道。 就连和尚都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困惑,落到儒衫男子身后,看到那长长的卷轴书画,异色一闪而过。 只见她怯生生道:“我本是那灵犀镇上的人,前几日镇子上来了一个少年,为了练邪法,此人将镇子上的人尽皆化为了血肉……就是你眼前这个。” “练邪法?”儒衫男子与和尚对视了一眼,面容尽皆是一片严肃。 能够造成如此庞大怪异的肉团,这究竟是什么邪法? 虽然这种血肉邪法闻所未闻,并不被镇阴司的术法记录,但无疑的是,这种术法一定是极可怕的禁术! 以一镇之人炼制邪法,此人究竟意欲何为? 二人又惊又怒。 “此事必然要上禀大都督,否则此人来日必将行更多邪法!”儒衫男子说道。 和尚连连点头。 “对了,你可知此人模样?”男子好似又想到了什么,低声问道。 “模样?”少女皱着眉头努力回想了一下,用手笔画了一下,道:“差不多这么高,模样挺普通的……对了,他说他叫林若虚。” “林若虚?”和尚嘴里念叨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无名小说.downtxt]我知道了。” “此事抓紧回禀大都督,此等恶徒,万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儒衫男子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说道:“至于你……跟我们一同去龙州吧。” 少女怯懦地点了点头。 “龙州吗?”少女乘着二人回头检查肉团的功夫,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我终究是又回来了。” 第八十五章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这只没了动静的诡物终究是被黑炎灼烧殆尽,唯独留下了一小块漆黑的血肉。 这是诡物死后所留存下来的残骸,亦是诡仙们晋升为食气境最重要的材料。 林若虚从腰间取下一个骨灰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鬼阶的诡物残骸在诡仙交易中颇有市场,虽然他不知这诡物是何品种,但并不代表县里的诡仙们没有眼光。 看着眼前这位诡仙迅速将这只棘手的诡物解决,甚至连诡物残骸都收拾干净,杜铭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随即迅速被压了下去,脸上瞬间挤满了笑容。 “前辈厉害!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待回了县里,在下一定将那符箓双手奉上!” 林若虚却不置可否,背着手走到一根柱子旁,径直便坐下闭目休息。 见林若虚不搭理自己,杜铭脸色有些尴尬,眼底闪过一抹怒意,梗着脖子对周遭看热闹的货郎们喊道:“都看什么看!还不赶快生火!” 货郎们当即四散开来,从寺庙中寻来干草当做引物,又从一些没有被雨淋湿的干柴。 很快整个寺庙中就燃起了篝火,足有半人高的篝火彻底阻隔了凌冽的寒风,照亮了整个寺庙。 一群人围着篝火坐成圈,享受着这难道的安全与平静。 虽然货郎们今夜死了几个一同出行的朋友,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触,但更多的,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庆幸。 他们不敢触碰被诡物害死的尸体,这些自然都落到了杜铭身上,杜铭把尸体归整好,尽皆堆放在了墙角,这才拍了拍手跑了回来。 为防止这几个被害死的货郎化身诡物,祸害路人,明日雨停了,这几具尸身就要抓紧时间烧掉。 货郎们取出随身的干粮,这是一种极硬的烙饼,捏碎了丢进锅里,不一会儿,滚滚香味便从中溢了出来。 闻着这扑鼻食物的香味,众人不由地嘴里浸液分泌出来,肚子齐齐发出了饥肠辘辘的叫声。 为首的货郎先盛了一大碗给杜铭,随后一行人才互相分食起来。 杜铭看着面前的一碗白面糊糊,犹豫了一下,朝着林若虚走了过来。 “前辈,想必您也饿了,给您吃吧。”杜铭一脸诚恳地说道。 林若虚并未置言,好似在眯着眼睛休息。 杜铭完全对眼前这位前辈的疏远感莫名其妙,见此情景,唯有留下一碗白面糊糊,无奈离开。 众货郎看着眼前场景,互相对视了一眼,缩在火光的角落中窃窃私语。 …… 时间流逝,那窃窃私语缓缓消失,困乏逐渐涌了上来,一行人几个抱为一团,相继睡去,满屋子大老爷们的鼾声。 深夜之中,一片杂乱的鼾声。 篝火未熄,将这座寺庙照得格外明亮。 偶尔发出一道噼啪的炸响,在这篝火中炸出点点火星。 一对异常明亮的眼睛倏然间在这寺庙中亮起,他的目光微转,落到那眯着眼睛睡去的少年身上。 而后一瞥。 那面前是一副空荡荡的碗筷! 那对眼睛中忽然闪过一抹惊喜。 他淹了口唾沫,悄悄起身,摸着怀里的冰凉,在贪婪的驱使下,他的胆子逐渐壮了起来。 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只要做了这一单,自己就不用惨兮兮地搅合在一群货郎里喝西北风了。 那原本渺茫的晋升机会就在眼前! 想到那强横的术法,他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是赤裸裸的贪婪。 他缓缓走了过去,悄悄地,犹如一条暗中潜行的毒蛇。 随着逐渐临近这位叫“李大虎”的少年,他心里紧张地怦怦作响。 他第一次行这种不轨之事,但也是最后一次……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破庙中鼾声震天,根本无人察觉到有人在悄然行事。 “唔!死胖子别抢我生意……”不知哪人的梦呓突然响起,吓得杜铭当即低伏下来,不敢乱动了。 许久,确认不过是梦呓而已,他心中暗骂一句,又悄悄走了过去。 临近林若虚,他扯着少年的衣物,轻声喊道:“前辈?前辈?” 少年好似彻底昏死过去般,完全没有苏醒的预兆。 “诡市的人当真没有骗我,这药果真如此神奇,就连食气境诡仙都无法察觉!” 他满胸腔都是兴奋,从怀里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朝着泥丸窍狠狠刺下。 泥丸窍乃业力百汇之地,乃诡仙之命门,一旦此窍被破,业力消散,此后仙途了了,彻底沦为凡人。严重者,甚至会危及生命。 寒芒一闪而过! 并没有那种窍穴被破的刺破感,杜铭面容一变,眯着眼睛,借助篝火的残余火光望去,顿时犹若被泼了一盆冷水般,通体冰凉。 只见一对手指稳稳地夹着刀刃,那锋锐的刀刃闪着寒芒,刃尖近乎贴着皮肤,但无论杜铭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刺进丝毫。 而在那刀刃后面,是一对冰冷的眼睛。 那眼睛,只是与之对上,便是让杜铭浑身一颤。 “你……”林若虚轻轻开口,沉吟之际伴着涛涛虎啸:“你在干什么?” “噗通!” 杜铭一下子松开了手,趴在地上,满头大汗地跪地讨饶。“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人猪油蒙了心,回头一定赔礼告罪。” 突如其来的变化,将所有人彻底惊醒了,他们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随队诡仙在这位年轻的“前辈”面前连连磕头,面容惊恐。 林若虚轻轻一弹匕首,那枚匕首“咻”地一下飞射出去,齐根没入了佛祖神像的胸口。 如此场景,更是惊得杜铭脸色剧变,狠狠地磕头赔罪,额头甚至还沁出了鲜血。 “不用了。”林若虚轻吐了一口气,喟然叹息道:“本以为临近朝廷地盘,这种情况会少点,现在看来,你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 “诡仙本就是一条鲜血铸就的仙道,无论到了何处,皆是如此。”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林若虚安静说着,扫过在场众人,那对冰冷的双目中忽然闪烁出一抹令人生寒的杀意。 所有人犹若大冷天泼了一盆冷水,不由打了个寒战,从内到外,全是渗入骨髓的森寒。 第八十六章 进城 大雨已停,山中如水洗过一般,一尘不染。 空气中依旧留存着丝丝血腥,被这山风一吹,彻底吹入了山林深处。 一缕日光刺破了黑暗,终究落于这片大地。 林若虚看着面前被黑炎包裹的破庙,旺盛的热浪扑面而来,面无表情地低下了头,看着手里的一面古怪令牌。 这是一面从杜铭身上搜出来的鬼面令牌,上面勾勒着一只异常逼真的凶猛夜叉,活灵活现,犹若要从令牌中跳出来一般。 而在令牌的下方,写着一排小字。 “十三子时,诡市大开!” “这是什么东西?”林若虚深深皱着眉头,反复把玩着这张夜叉令牌。 “那杜铭也不知将此物藏在何处,我竟是没有找出来,若非此物不同于肉身,无法被黑炎焚化,我可能永远都找不到这个东西。” “杜铭将此物藏得极深,说明此物很重要……可是,这究竟是什么?” 想到这,林若虚面容有些犹豫。 他想起了当初镇阴令被窃贼窃走的事情,虽然那时候被转轮图影响了潜意识,但这也给他提了一个醒。 不明不白的东西最好不要留在身上,免得招致大祸! 他盯着令牌下面的一排小字,忽然间灵光一闪。 “十三子时……莫不是说的是时间吧?” “每月十三日子时……开诡市!?” 林若虚心头一震,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这是一枚诡市令?” 诡市,这是存在于神秘不可知之地的地下黑市,不同于明面上的交易,诡市中一切都可以交易。 消息,暗杀,诡物,法器,术法……但凡能想到的,诡市之中尽皆可以买到。 “意外之喜!” “距离这月十三,还有好几日,这次诡市,我一定要进!” 林若虚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只是可惜没有寻到杜铭的那本古册。” “现如今晋入食气之境,面对同阶的诡仙或者诡物,黑炎的焚烧能力很明显有些不足了。” “杜铭的那种符箓很明显不一般,能够增强诡术的威力……若是如此,一定也可以增强黑炎的效用。” “只是有些可惜……” 林若虚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仔细想想,也是如此,寻常人出门在外,谁会带着一本符箓修习的古册? “只是此人既然意图破我泥丸窍,一定是想要钳制住我……是觊觎我的《魁虎六式》?” “是了,术法在诡市中确实有得交易,但是如我这般刚猛的术法,价格一定极高,以他一个化生境圆满的诡仙,一定是买不起的,是以此人一定是想从我口中逼问出《魁虎六式》。” “既然如此,现如今杜铭已死,我可以进了县城,去杜铭家中搜一下,看看能否寻到这本古册。” “而进了朝廷地盘,我必须收敛性子,那里不同山里,杀人是要进衙门的,若是站不得理,那是会砍头的!” 林若虚暗暗思虑着,在一个开出一片浑噩大世为人族谋得一席之地的强大王朝面前,他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更何况每一位诡仙的脖子上面还悬着一柄律法严明的铡刀——镇阴司! “黄牛仙口中的“凤头钗”一定没有他说得那么简单,想要得到此物,我一定要细细谋划。” “世人皆喜欢大义凛然的英雄好汉,那么我在进入龙州之前,我就伪装成英雄好汉,闯出一片忠肝义胆的好汉名声。” “唯有这样,我才是最安全的。” 林若虚终于将思绪理顺,灵台一片清明。 看了看半边明亮的天色,他长吐了一口气,踏上了泥泞的山路。 此处距离穗县不远,昨夜他已然抵达了县城门口,只是穗县实行宵禁,戌时五刻便敲响暮鼓,关闭城门,禁止了来往进出。 不得已之下,他这才暂居在城外的破庙。 以他的性格,若非看出了那张奇怪符箓的端倪,他是万万不会出手的。 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烦躁事儿。 清晨,群山连绵,隐于薄雾,沿着山路走下,很快就汇入一条大路,越发走着,来往的行人也就多了。 只是不同于孤家寡人的林若虚,这些来往行人多少都是以几人为伴,如林若虚这般孑然一身的行头,确实吸引了不少的古怪目光。 再往前走着,便是见到了一座黝黑色的高墙城池,城墙两边高高悬着两面庞大黄布符箓,林若虚细细感受了一下,从这庞大符箓上感受到一股令人心惊的阴气。 也不知是哪位诡仙的手笔,虽然不及黄牛仙的黄纸符箓,但以林若虚的眼光来看,却也弱不了多少。 进入县城需要接受官兵们的检查,不止是搜查来往是否携带有违禁物,城门口还置着一大桶符水,每一个入城的人都需要喝一口,以防诡物附身混入城里。 而林若虚明显注意到,在这些忙碌的官兵一侧,站着一位身着明亮甲胄虎背熊腰站得笔直的将军,他周身气势沉重宛若巍峨大山,不怒自威,有一种领兵带队征战一方的威严之感。 从其身边走过者,但凡心有诡谲之念,皆不敢胡乱说话,下意识地噤声细语,鼠窜而过。 短短片刻功夫,依靠这位将军的威势,官兵们已然逮住了两三个易容化为他形意图蒙混出城的逃犯。 排了一会儿的队伍,很快便轮到了林若虚。 一碗符水敞快下肚,那官兵微微点了点头,撇了撇目光,看到了林若虚腰间的小骨灰罐,问道:“阁下可是诡仙?” “确是。”林若虚点了点头。 许是常年见多了诡仙,那官兵并没有露出任何异色,提醒道:“阁下若是有着诡物残骸,可是不能带入城里的。” “若是阁下需要兜售,放在这里,稍晚一些会移交给“诡阁”,明日阁下前往诡阁便是,诡阁一定会给阁下一个满意的价格。” 总之就是不能让诡仙接触到诡物残骸,这是担心诡仙在城里失控吗? 林若虚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是一座小小县城,对于诡物乃至诡仙的控制已然如此严苛,难以想象那位于魏国重地的魏都又将严苛到什么程度。 第八十七章 恐怖的官差 穗县位于荒州边隘之处,是魏国紧咬荒州的唯一一道关隘,过了这座小小县城,再往东去千里之距,便是入了青州的地界。 自然,无数命案凶犯潜入此处,意图蒙混进入荒州,鱼入大海。 是以穗县虽说是县,但却承担着守卫荒州动乱的重任,精兵将军镇守此处,戒备森严,毫不含糊。 幸而林若虚提前将诡市令收入了怀里,那官兵许是看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少年是位诡仙,便没有上前搜身,收了装有诡物残骸的骨灰罐,便直接放了行。 路过那位将军时,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惶恐,反倒是好奇地掠了一眼,这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顺着官道,林若虚犹若进了另一个世界般,展露在面前的是一个人声鼎沸的热闹县城。 架着牛车的农夫,挑着扁担的货贩,身着儒衫的书生……对于林若虚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他虽临至过灵犀镇,但那里远没有这穗县热闹。灵犀镇偶尔亦有诡物袭击害人,是以那里的人们神色中往往还带着几分无奈和木然。 但眼前这座穗县却没有那种朝不保夕的惶恐,显露出少有的富足与朝气。 街头巷尾行人络绎不绝,三十六行欣然向荣,酒楼、茶肆、客栈、赌坊、典当行……应有尽有。 好一幅难得的繁华安定之所! …… 寻了个客栈住下,酒足饭饱之后早早便躺上了床睡觉。 有动静! 深夜,原本正陷入沉睡的林若虚忽然睁开了双目,眸中如闪电般骤然划过,归于暗邃。 这些时日居于荒郊野外,让他练就了一副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立马醒来的敏锐神经。 他悄声站了起来,靠近窗户,微微掀开一丝,目光透过缝隙往外望去。 窗外是一条漫长的小街,街道尽头是一片苍茫雾气的混沌,月光如白色轻纱一般洒落在地。 林若虚微微眯起眼睛,只见那小街的尽头处倏然间雾气剧烈搅动起来,一个黑衣人从苍茫雾气中陡然冲出,迎着月光与寒风,朝着街道另一头夺路狂奔。 很明显,他有着极不错的身手,每一步都极其轻巧迅速,落地无声,若非林若虚修炼《魁虎六式》增强了五感,否则也难以察觉到这动静。 而此刻,他关心的并非此人,他的目光只是简简单单地掠过此人,旋即再继续凝视着那混沌的苍茫雾气。 “噗!” 雾气再次搅动,下一刻,一个身材魁梧的官差从中跑了出来,大步朝着黑衣人追去。 他的背后有把刀,斜成一字形从腰间挎过,刀柄与腰垂直横放。 他身材高大,长得也极粗壮,一步踏出,比黑衣人两步踏出地还多,饶是黑衣人身法不错,拼了命地奔逃,也无法将此人甩脱,反倒是愈来愈近。 林若虚细细感应了一下,并未从这二人身上感受到阴气的波动,显然这二人都并非诡仙之流,而是两个普通人。 只是……以林若虚的目力,能够看清那魁梧官差的面容,并非普通人的勃怒,而是一种令人心寒的恐怖狰狞。 这魁梧官差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黑衣人,涎水从嘴角不断滴下,使人望而生寒。 这种感觉,犹若被恶鬼附身一般。 林若虚额头高高皱起。他并未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任何诡物的阴气,这说明此人并未被诡物附身,但这幅神情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片刻,魁梧官差已然追临到了黑衣人身后,黑衣人只觉身后传来森森寒风,落地一滚,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擦过脸颊,将黑衣人的束发径直劈散开来。 咻! 咻! 两枚飞刀穿透月光,狠狠朝着魁梧官差射去。 飞刀之后,是一对充斥着惊恐与忽然展露出狡黠笑容的黑衣人眼睛。 魁梧官差不躲不避,径直向前走去。 “铿锵!” 飞刀竟并未射入官差的皮肉,反而是发出了一声金石交鸣的脆响,随后便陡然弹开了。 见此情景,林若虚脸色微微一动,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能够抵挡飞刀? 甚至还能发出金石交鸣的声响? 是里面穿得有甲衣吗? 可是看这汉子的官差衣物紧密地吸附在体表,已是将一身魁梧粗犷的肌肉尽数勾勒出来,根本不像是穿了甲衣的模样。 不是穿了甲衣……那为什么飞刀刺人,非但无法刺穿,还会发出这种金石交鸣的声音呢? 眼看着飞刀竟是被官差如此简单地挡了下来,那黑衣人脸色一变,如梦初醒正准备爬起来就跑,忽然间一道劲风从身后传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然临至,狠狠拍在了他的脸上。 啪! 脆响伴着几分骨头碎裂的声音猛地响起,一个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翻滚了几下,滚落到了一旁。 那颗头颅的半边被彻底拍瘪,皮肉被彻底拍烂,森白的头骨碎裂,恐怖地向内凹陷着,一只眼睛被彻底拍烂,红的白的尽数通过这被拍瘪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他的另一只尚存的眼睛中还带着一丝愕然,一丝惊恐,还有一丝难以置信,此刻那眼珠中的几分明亮,正好映照着不远处无头的身影。 魁梧官差竟是抱着那具无头尸体,深深地埋在那喷涌着鲜血的颈脖中,丝丝鲜血顺着他狰狞的脸颊飞溅而出。 …… 林若虚默默地将目光收了回来,正欲关实窗户,忽然似有所觉地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户窗户微微地抖动了一下,好似也是关实窗户的举动。 悄声关了窗户,林若虚燃起了油灯,昏黄灯光下,他面无表情地 方才恐怖惊悚的一幕只是在他心中投了一颗小石子,泛起了一丝涟漪,随后便彻底归于沉寂。 只是他很奇怪。 能够一掌将人的头颅拍飞,这绝不是属于人的范畴,平心而论,以林若虚目前的气力,恐怕也难以有此操作。 而一个全身没有任何诡谲阴气的普通人能有此气力,这就很不寻常了! 而且看此人的行头,竟然还是官差! 这信息量太大了! 第八十八章 两本书 次日,他吃了早食,便踏上了小路,朝着诡阁走去。 道路上很干净,一丝血迹都没有,犹如水洗一般,若非昨晚亲眼所见,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条街上昨晚竟是出现过斩首饮血的恶事。 不过隔了几个时辰,穗县依旧是那个安稳平和人声鼎沸的穗县,仿佛昨晚只是一场梦罢了。 林若虚有些失神地想着东西,走走晃晃,路过一家铺子时,脚步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失神的眼瞳迅速凝聚光亮,林若虚眉头微微皱起,望着不远处蹲在早餐摊里的一伙官差。 其中一人赫然正是昨晚饱饮鲜血的官差! 此刻的他,和周遭并无什么格格不入的异常,时而抬起头来和其他官差闲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全然与寻常人无异。 很难想象昨晚埋在无头尸体脖子上饱饮鲜血的模样! 昨晚的,是不是他? 看着此人全然无异的模样,林若虚心中不由泛起了几丝疑惑。 莫不是有个长得一模一样又同是官差的兄弟? 可若是饱饮鲜血的恶人,为何会第二日无事地坐在路边早食摊前谈笑风生? 这也太奇怪了! 奇怪的不只是这个人。 整座穗县都很奇怪。 昨夜此人饮血的动静应该是算大的了,他分明感觉到窗户后面有那么几个人在偷窥,可第二天早上起来,人们却要假装没有看到一般,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 看来……这座穗县有秘密啊。 他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驻足犹豫了一下,终于再次迈动脚步,继续向前走着。 早食摊就在路边,这群官差们便是坐在这路边的矮桌子前,吃着早食,聊着平日里的闲话,时而爆出响亮的笑声。 …… 一路上问了几户人家,终于抵达了昨天守城官兵口中的诡阁。 这是一座坐落在主干道尾端的一条逼仄小店,店门口挂着一个“诡阁”的小木牌子。 进入诡阁,这诡阁虽然逼仄,但光线却是很好,分外明亮,往里走去,里面便只有一个高高的柜台,只露出一颗中年人的脑袋在柜台上聚精会神地低头,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察觉到了有人走入,中年人微微侧过脸,看向林若虚,脸上挤满了笑容:“这位阁下,可是有所需求?” 林若虚当即把昨天城门口官差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中年人低头看了看柜台下面,好似在翻动书页查阅记录。 片刻之后便见他抬起了头,微笑说道:“昨日确实有只魇魔入了库,属得也是阁下的名讳。” 原来那只诡物是“魇魔”……林若虚心中暗暗想着。 只听这中年人话音一转,继续道:“这只鬼阶魇魔颇为罕见,一经入库,便被一位诡仙订了下来。” “出价一百两白银……这价格阁下是否满意?” 一只罕见的鬼阶诡物售出一百两,这价格倒也实诚……林若虚微微点了点头。 “在此之前,阁下可以看看鄙阁是否有所需的东西。” 中年人从柜台下取出厚厚一沓名册,压到了林若虚面前。 林若虚翻开名册,一一看着上面的物品,眉头微微一挑。 这名册上尽是诡仙所需的器物材料,还有诸多陌生的名字写在上面,显然也尽皆是诡仙之所需。 上面还有数十种术法法器,但标价却是格外高昂,以他目前的财力,看着也是瞠目结舌。 “这《诡物名册》是什么?”林若虚看着上面特殊标红的名字,诧异问道。 “天下诡物种类繁多,不知云云几何,这《诡物名册》便是将诡物分门别类,大概讲述了诡物的喜好外形等等。”中年人笑道。 “此乃四玄门著作,记录了天下十之七八的诡物种类,乃是诡仙们必备之经典,因为是我诡阁最为热销的货品,是以特殊标红。” 林若虚听闻此言,心中一动。 他虽已是食气境诡仙,但有关诡仙诡物的诸多事情,他至今仍然懵懵懂懂。 “这本《诡物名册》,还有这本《十八符箓精解》,我都要了。” 林若虚寻了本符箓书籍,正好凑齐了一百两白银。 很快中年人便取来了两本厚厚的书籍,接过书籍,林若虚迫不及待地打开翻阅了起来。 《诡物名册》第一页。 “自天地大劫后,诡物横生,祸乱苍生。” “诡物可怕,譬如那日啖三千人的画皮之诡物,成大诡之祸患,难以斩杀,蛰伏于诡界。又譬如那两百年前引得北地城大乱的“魔邪佛”,十七位中三境诡仙共同出手,拼得十死七重伤,才勉强将之毁灭……凡此种种,尽皆为我人族之大敌。” “数百年来,诡物与人类的争斗始终不休,被诡物害死之人更是几万万之数,为人族绵延而牺牲之先辈更是已然化为森森白骨。” “感念先辈之牺牲,我四玄门祖师决心自先辈牺牲中吸取教训,举我四玄门一门之力,行走天下,实物取证,记录天下无数诡物之外形喜好,这才有了这本《诡物名册》。” “诡物繁多,且经常会有新的诡物现世,是以此《诡物名册》,每年便会重新编撰一次。” “我四玄门立志完善《诡物名册》,以图此书成为凡人自保之经典,诡仙斩妖除魔之利器!” 林若虚看到此处,脸上不由地微微一动。 就像当初老村长对付那只棘手的木魅一般,若非知晓木魅喜食血肉的习性,也无法使用人豕法将之毒杀。 若是知晓了诡物的种类,对于如何对付诡物,都有很大的帮助。 旋即他又翻开了那本《十八符箓精解》。 虽说是一直在山野中,但他的符箓修炼一直勤笔不缀,只是晋入了食气境,他从《符箓初解》上又习得了两道符箓。 一则《小阳符》,取午时三刻撰写此符,届时大日金阳最盛,可勾动出一缕大日金阳存于符中,最为克制诡物。 而另一个则是《金刚符》,这是符箓中少有的护身符箓,使用之时,全身宛若金刚护体,坚硬宛如磐石。 只是不知为何,这两门符箓好似深奥了许多,纵然他时常练习,这两种符箓却始终无法撰写出来。 时至今日,无一成品。 第八十九章 将夜的女子 刚刚翻看名册时,正巧看到了此书,便一齐买了下来。 随便翻看了几页,他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笑容。 这《十八符箓精解》虽然主要讲述了十八种最基础的符箓,但里面精要却由浅至深,其中道理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而恰巧的是,《小阳符》与《金刚符》也在这十八种之列。 收起两本典籍,林若虚便径直回了客栈,捧起典籍细细研读起来。 时间慢慢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书页上的字符已然被昏暗笼罩,林若虚终于从如痴如醉的符箓世界惊觉过来。 屋子里一片昏暗,外面已然没有光亮照射进来,天空漆黑一片,唯有西面的天边还有着几分残存的光线。 林若虚摸了摸干瘪的腹部,看了一整日的书,甚至连午食都忘了吃,现在可以说是饥肠辘辘。 他下了楼,楼下是一片鲜有的安静,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正散漫地吃着饭。 店家正在忙碌地招呼小二关上铺门,一扭头眼见楼上的客官落了座,连忙迎了上来。 随手点了几个精致小菜,林若虚看了看那正忙着关铺门的小二,在座的食客却并未对此露出什么异色,显然对此习以为常了。 店家正欲离开,林若虚却是叫住了他。 “店家,我看你们现在就关了铺门,这才酉时,这么早关了铺门,岂不是把客人往外赶吗?” 店家诧异地看了眼林若虚,眼中恐惧一闪而过,苦笑道:“这位客官是外地人吧?您有所不知,这入了夜,外面不安全,钱财再好,那也是身外之物,远没有性命重要。” 看着店家眼中那不似作伪的恐惧,林若虚想到了昨晚那个饮血的官差,也不知这店家是否知道此事。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满城都是官兵,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没办法,这是衙门的规定,近来宵禁得严,晚上一概不许出入,各家店铺商旅都得提前关门。”店家明显不愿多提此话题,将所有事情都推到衙门官府身上,便是再也不管林若虚张口要问什么,扭头便走去忙其他的事情。 林若虚若有所思地看着店家如避蛇蚁般的行径,本来还不曾感觉店家有甚问题,现在看来,好似越来越有问题了。 他坐在正对门的桌子旁,看着小二用一个个门板封住大门,就在最后一块门板即将装上时,一只手突然从门外伸了进来,将那最后一块门板给按了下来。 “慢着!” 一道脆生生的女子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小二微微一愣,旋即脸色微变,有些惊慌失措地望向店家。 店家亦在第一时间走到了门口,一边对着小二打了个眼色,一边朝着门外的女子大声说道:“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已经歇业了,请您另找别家吧。” 看出了店家眼中的意思,小二陡然用力,就准备将那铺门封上。 可那门外伸出的手却有着一种莫大的力量,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移动木板分毫。 只听门外女子脆声说道:“你这店还真是奇了怪了,开店做生意还有往外推的,再说了并非是我无理取闹,而是眼下这街上唯有你一家还有灯光,不若放我进来吧,也好让我有个好住处。” “不行就是不行……您还是找别家吧。”店家赶紧说着,狠狠瞪了眼小二,干脆起身,跟着小二一同用力去堵门板。 然而那门板依旧稳稳地按在女子的手上,没有任何移动。 “你这店家真的好不晓事,我不过是晚了点,你便不放我进去了。” 外面女子话音陡然转冷,那只按着木板的手陡然用力,这两个拼了命去封门口的大男人竟是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一个俏丽的女子穿过那封死的门板缝隙,大步走了进来。 女子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姣好,黛眉清眸,身上背着只行囊,腰间别着一口利剑。 此刻脸上因店家的无礼面含寒煞,恶狠狠地瞪了眼坐在地上的店家二人,旋即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随手甩到了店家怀里,阔绰地道:“给我上一桌好菜,若是让我吃高兴了,还有赏钱。” 抚摩着粗糙的白银材质,店家勉强挤出一缕难看的笑容,张了张嘴,就准备拒绝道:“我看客人还是趁着天色不算太晚,赶紧去别家……” “嘭!” 话音未落,那腰间的利剑咻地一声出鞘,狠狠插在了店家的面前,那刀柄处微微震颤着,发出一阵极细小的嗡鸣。 这连枪带棒的恐吓将店家与小二骇得满头大汗,连忙起身告饶,唯有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女子的要求。 女子将包裹随手丢到一处空着的桌椅上,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客栈的陈设。 原本坐在此处小酌的食客们纷纷脸色一变,看着这女子的眼中带着几分怪异,旋即齐齐离开了此处,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好似对此女子唯恐避之不及一般。 短短片刻之际,这楼下已更是清淡,原本就不多的食客们尽数走完,唯独只剩下几个不明所以之人。 一个莫名奇妙的女子,一个若有所思的林若虚,还有一个烂醉如泥不省人事的老酒鬼。 林若虚微微侧头,与这将夜之时进入客栈的女子四目相对,微微一停顿之后,一触即离。 看着小二正忙碌着端上来的精致小菜,林若虚双目微微眯了眯,一抹精芒在眼中一闪而过。 此女方一进门,他便感觉到此女身上的业力与阴气。 毫无疑问,此人是一位诡仙! 第九十章 雾鬼 是夜, 窗外是如同一张如大口般的黑暗,毫无一丝光明。 令人生惧。 林若虚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突然间,外面传来了巡夜人的梆子声。 咚——咚,咚,咚。 四更天了...... 随着梆子声的渐行渐远,一道惨白色的雾气从窗外缓缓地飘了进来。 仔细看去,这雾气有眼睛有嘴巴,宛若一张男人的人脸。 屋子里的温度飞速下降。 雾气落在正呼呼大睡的林若虚床前,那张人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狰狞。 只见人脸伏下脑袋,一只雾气尖刺凝于半空,陡然成型,狠狠刺下。 寒光凛然! 就在这时—— 正呼呼大睡的林若虚陡然睁开了眼睛,冰冷地盯着这张人脸,出奇地没有任何举动。 嗯? 鬼脸亦是注意到了此人的淡定,眼中划过一抹困惑,但看着尖刺即将刺入这人的胸口,眼中的困惑尽数消散。 已然至此,无论此人再是身手不错,也无法躲过这致命一击了。 此人必死! 看着这尖刺快速落下,即将刺入胸口,林若虚眼中划过一道嘲弄。 下一刻—— 黑炎大氅! 爆发! 磅礴的阴气滚滚荡开,鬼脸猛地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啸,嘭地一下子被阴气震荡而出。 而下一刻,一道身影尾随而上,一双手如同虎齿一般狠狠钳住了那张人脸,正当准备发难之时,这雾气人脸竟然“噗”地一下彻底炸开,化为寥寥烟气,顷刻间便没了踪迹。 “跑了?” 感受着原本钳着的雾气人脸彻底消失,林若虚脸上不由划过了几分诧异。 在夜半人静的时候,悄然潜入房中,意图刺死自己。 若非自己在荒野中生存,练就了对死亡最敏锐的神感,恐怕刚刚就真的中招了! 就在这时—— “大胆淫贼!” 一道脆生生的轻叱突然从隔壁房间炸起,传入了林若虚的耳中。 正是将夜之时入住客栈的女子诡仙。 昨夜被店家安排在了林若虚的隔壁。 只是此刻让林若虚真正诧异的是,淫贼? 难道这位女子诡仙也遭到了袭击? 难道她的房间里也有一张雾气人脸? “嘎吱!” 林若虚听到隔壁突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窗户就被突然打开,只听“呼”地一声,便彻底没了动静。 他走到窗户边,半个身影掩藏在黑暗中,看着那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身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 …… 怪! 太怪了! 这座穗县太怪了!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两侧建筑飞速后撤,马漓澧想到方才在客栈里袭击自己的雾气人脸,胸中满是不得不发的怒火。 可恶的淫贼! 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虽然那张雾气人脸被自己抓住的第一时间就彻底消散了,化为滚滚雾气消失寥寥,但她的脑海里依旧记录着那操术之人的业力波动! 追魂! 这是她的本命诡术! 不是什么厉害的诡术,但效果很特殊,在某些特殊领域上,甚至可以称之为逆天,譬如现在。 马漓澧紧咬贝齿,眸中怒火中烧。 近了。 离得很近了。 她能感受到。 她的身形犹若一支离弦之箭,刺破了深夜雾气的诡谲难测。 倏然间,她的身形戛然而止,生生从极速奔跑中停了下来。 通过追魂,她能感觉到那人就在前面。 雾气如纱,缭绕在那柄细且长的青锋之上,攀上她那纤细的腰肢,加之那因愤怒而致使的满面冰霜。 使人有一种冰山美人之感! “如此美人,死在这里可就不好了。”前方雾气搅动,一道沉闷的声音在其中缓缓响起。 “藏头露尾的东西,若是个人物,就出来跟我打!” 马漓澧并非无脑之人,她看着前面被雾气缭绕的地方,并没有冒然涉险,目中含煞,出言挑衅。 “既然如此。”雾气中传出一阵轻笑,随后一道身影从缭绕雾气中走了出来,现身在了她的面前。“我就出来和你打。” 他戴着一张铜制的恶鬼面具,穿着全黑的长袍,面容与身体都被彻底掩藏,自内向外地传来散发着一阵寒意,简直如同恶鬼一般,令人心生畏惧。 “雾鬼!” 只是一眼看到此人,马漓澧心中猛地一沉,犹如冷水泼面,满胸腔的怒火瞬间冷却下来,仔细想想,顿时心里一片懊恼。 “我早该想到了,操雾之人,唯有这家伙……” “实在不该!” “看来你认识我?”那人轻声说着,身后森然雾气不断缭绕变化,时而化为凶神恶煞的恶鬼,时而化为凶猛异常的虎豹。 马漓澧沉着脸,不做应答。 只听雾鬼低沉着声音道: “给你一个机会,明日,离开穗县。” “穗县现如今不欢迎外来的诡仙。” 他能闯出今日的名声,不只是因为他的诡术诡谲,更多的是因为他眼光极好。 从不招惹官家的人,这才没有引来官府衙门的围剿。 譬如眼前这位手里捏着的短剑,这柄三尺青锋极好,霜刃如雪,寒光照人。 以他的眼光,一眼便看出了这是出自南山剑冢的名剑,那南山剑冢只为官家供剑,眼前这位女子身份不凡,定然与官家有所牵扯。 故而此次好言相劝,饶其一命。 “好!”被雾鬼的骇人名声所摄,马漓澧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她出门之时带了家中半数的宝物,否则也不敢如此莽撞,深夜追出。 如此发现雾鬼给了活路,她自然是顺坡而下。 雾鬼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漓澧扭头离开。 最终消失在深沉夜幕之下。 唯有雾鬼站在原地,身后雾气翻滚。 良久之后,才听那面恶鬼面具下传出了沉闷的声音。 “既然追来了,那便自行出来吧。” 月光皎洁如雪,微风吹动,吹动一侧的大树,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无人应答。 雾鬼冷哼了一声,身后雾气诡谲翻涌,陡然涨开。 这雾气中带着浓厚的水汽,引起人呼吸困难。 “原来在这里!?”雾鬼冷哼一声,挥手之际,一只雾气凝做形象模糊的大刀出现在虚空。 这大刀好似被一只隐形的手持着般,朝着一颗两人合抱之粗的大树狠狠砍下。 大树后闪出一道身影,躲过了这大刀的劈砍,那大刀狠狠劈在了大树树干上,下一刻,这树干粗壮的大树轰然倒下。 窸窸窣窣的庞大声响随之响起,在这倒地的大树后,站着一位面容无奈的少年,他望着眼中没有任何波澜的雾鬼,微微摇了摇头。 “如果说,我只是单纯路过,你会放我走吗?” “嗯……就跟刚刚那个女的那样。” 第九十一章 恶鬼 “你就是昨日新入城的诡仙?”雾鬼上下打量着这人,忽然间开口问道。 “不才,正是某人。”林若虚微笑着。 “既然如此,那便留你不得。”雾鬼的声音急转直下,变得无比冰冷。 说话间,一阵微风陡然吹来,吹来无数密密麻麻的雾气,迅速将雾鬼的身形遮掩,转眼之际,四周是一片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朦胧白雾。 这是……诡术? 林若虚站在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眉头高高皱起。 忽然间,他神感一动,猛然转身,一柄雾气凝就的大刀陡然从上狠狠劈下。 他敏锐地一侧身,躲过了这诡谲的一刀。 “难道这就是雾鬼的诡术?” “若是平常人,确实是极难在雾气中寻找到雾鬼的真身。” “但是遇到我,算你倒霉。” 林若虚翻手取出一面破旧的罗盘,上面有着一滴晶莹剔透的鲜血。 几日时间,他已然将这面罗盘炼化。 法器:婆娑盘! 入界! 在业力催动的一瞬间,一道狂风从远处吹了过来,浓雾波荡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天上的云层和地上的浓雾被狂风彻底吹开,于是猩红的月光从天空落下,照耀了这个瞬间陷入沉寂的诡异世界。 黑夜原本是黑色的,哪怕是被月光笼罩,也依旧是黑色,但是此刻,被这月光照耀着,全世界的黑色好像都被猩红色替代,就连那苍白的白雾也被染上了血红,充满了诡谲的意味。 林若虚抬起头,凝视着那头顶上的猩红圆月,这圆月如同那滴在罗盘上的鲜血,猩红地好似真要滴出血一般。 原来这才是破界的关键,平常人可想不到那么多,况且寻常诡仙可没有能力将那高悬在天上的血腥圆月打碎……他默然想着。 整个世界,都好似堕入了噩梦之中。 就像是一瞬间进入了魔窟一般,四周虽然是死一般的寂静,但是在被腥红染透之后,这面雾霭笼罩之地已然变得尖锐而狰狞。 猩红的雾气不断翻滚着,展示着对方心中的不平静。 倏然间,雾鬼错愕的声音在四面八方突然响起。“这是什么!?” “让你死的东西。” 林若虚咧开了嘴,原本清明的眼瞳逐渐被血红侵染,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疯狂与非人。 “哼!” 雾鬼冷哼一声,雾气剧烈涌动起来,无数刀刃齐齐在虚空凝成,狠狠朝着林若虚劈来。 “藏头露尾的东西。”林若虚却是突然爆出一声冷笑,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出现在了一片苍茫的雾气前,一只虎爪径直朝着雾气中抓去。 “给我滚出来!” 周围涌动的雾气陡然一滞,随着林若虚一用力,一道身影被他从滚滚雾气中猛的扯了出来。 正是雾鬼! 恶鬼面具冷硬异常,透着一股子凶厉。 然而那面具后的双目,确是无比惊惶。 第一次! 他第一次遇到有人能将自己从鬼雾中揪出来。 就算是曾经面对诡丹境诡仙,他都能从容逃遁。 可这片猩红的世界太古怪了! 方才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猩红世界的怪异,他就意图通过鬼雾逃遁,可结果发现,怎么都无法逃脱这片猩红的世界!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这个外来诡仙竟好像从浓雾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形,径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抓住了自己! 林若虚捏着雾鬼的脖子,额头上青筋暴起,眼中已经是一片血红。 这是使用婆娑盘的弊端。 施术者一旦进入婆娑盘的血红世界,如山海般的杀戮便会一股脑冲入脑海,若非心志坚定者,就会变成只知杀戮的野兽。 杀戮的欲望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一旦理智稍有松懈,他便会狠狠咬一口舌尖,使自己强行提起理智意识,防止被杀戮控制。 虽然这雾鬼最终结果定然必死无疑,但此刻,对于自己来说,此人还有大用。 所以此刻,理智很重要! “现在,我问你答!” 他的鼻子中呼出炙热的气流,浑身灼热如同着火一般,口中满是一股咸腥的血腥味。 “你为什么要杀我!?” 雾鬼艰难地蠕动着嘴巴,却没有任何话说出来。 林若虚微微松开了手。 雾鬼嘴巴微微蠕动了一下,细小的蚊声从口腔中吐了出来。 “因为……瞬!” 雾鬼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倏然间爆喝一声,林若虚原本捏着的雾鬼倏然间变成了一团雾气,消散开来。 “雾气!?” 林若虚微微愕然,一直按捺的杀戮欲望一时不慎涌上心头。 犹如河坝决堤,只是一点点的孔洞,瞬间致使了理智的溃坝,浩浩荡荡的海量杀意彻底被勾动出来,在这股杀意之下,整个世界的猩红色好似更重了一些。 施计逃脱的雾鬼还未来得及长吸一口空气,便感觉自己彻底被一股冰冷的杀意笼罩,这股杀意之厚重,闻所未闻,纵是雾鬼这般嗜杀之人,也被这股浓厚的杀意骇得心头一颤,压得脊背冰凉。 就是这迟疑的一刹那,一道浑身被黑炎包裹的恶鬼身形陡然从他的身后闪出,狠狠一拳打在了雾鬼的腰上。 “啊!” 雾鬼惨叫了一声,整个人被打飞出去,然而还刚刚起飞,一只手狠狠扯住了她的腿,顺势便是狠狠向下一砸! 嘭! 青石碎裂,碎屑翻飞。 一圈灰尘气浪震荡开来,经久不去。 地面的青石板微微裂开,展开了一小片如蜘蛛网般的裂痕。 林若虚双目赤红,毫无理智,看着那印在地面的鲜血,嗜血地舔了舔嘴唇,下一刻,提起雾鬼的一条腿,狠狠地向地上一砸! 嘭! 闷响再次响起,这次有所蓄力,所以力气极大,将那本没有多大的裂痕放大了整整一圈,甚至于那地面还微微向内凹陷了下去。 铜制的恶鬼面具染满鲜血,被甩脱到一旁。 随着恶鬼面具脱落,周遭的雾气如同受到吸引一般,迅速涌入恶鬼面具。 转眼之间,雾气全消,唯独只有这一片全是猩红的世界。 第九十二章 合作? 面具脱落,展现出一张极为普通的男子面容。 此刻他面如金纸,满脸鲜血,瞳孔涣散,四肢软绵无力地瘫在地上,气息断绝……就这么死了! 林若虚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嘴角划过一缕轻蔑。 周遭的猩红世界迅速颤动着,变化着,如同这恐怖的噩梦即将苏醒。 高悬天上的赤红圆月悄然重归于平常,恢复了平日的皎洁。 这一瞬间,他的眼前一黑。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世界已经恢复了原状。 那汹涌的杀意迅速退去,理智回归己身,短短片刻,便随着那猩红世界共同莫名消失。 洁白的月光如同轻纱一般,无声地在地面流动。 铜制面具的边角正缓慢滴落着鲜血,在皎洁月光下,倒印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林若虚盯着面前这具尸体,沉默了片刻,轻轻一弹手指,一朵极小的黑炎落到了雾鬼的身上。 这朵黑炎一接触雾鬼的身体,就如同遇到猛油一般,噗地一下蔓延开来,迅速燃烧了起来。 “有点可惜了。” “没有从这他的口中问出这穗城的秘密。” 无视这静默燃烧的黑炎,林若虚微微一叹,轻移脚步,拾起了这面恶鬼面具。 直至方才面具脱落,雾气被这面具尽数吸收,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所谓的“雾鬼”,全然是因为这面恶鬼面具! 恶鬼面具是法器! 见识了雾鬼的诡谲雾气,林若虚知道,若非这恶鬼面具天然被婆娑盘克制,自己真得很难抓得住雾鬼。 就凭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光是要找到对方的方位都很难。 更妄论抓住对方了。 幸而,雾鬼已经死了。 把这个恶鬼面具留了下来。 林若虚随手将面具擦干净,收了起来,直至雾鬼的尸身尽数被黑炎烧成了一摊骨灰,顺风飘散,这才放心离去。 …… 然而他回到客栈,还未躺下,便听房门被敲响了。 林若虚微微歪头,去看门外,并没有回话,紧接着便听到了那女子诡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位道兄,深夜叨扰,实在是对不住了,还请开门,小女子有一事相叙。” 林若虚怔了几息。 他是尾随这位女子出了门,结果这女子被放走了,而自己和雾鬼狠狠斗了一场。 幸而自己有婆娑盘,否则谁胜谁否还真不晓得。 而眼下,自己刚回到房间,这女子就敲响了自己的房门。 细细品味了一下,他终于惊觉过来,忍不住后背冰凉。 好一招借刀杀人! 当打开房门后,门外果真站着这位女子诡仙。 女子毫不避讳地走进了房间,巧目倩兮,笑眯眯地盯着林若虚,道:“没想到道兄如此厉害,竟是真的能杀了雾鬼,实在是让小女子大为震惊。” 林若虚强压住心底的阴霾,风轻云淡地看了眼女子,没有说话。 他震惊于这女子的心思缜密,自己尾随一路,竟都没发现这女子的恶毒心思。 故意将自己引向雾鬼,若是自己实力差些,就会被雾鬼斩杀。 这女子心思沉若万丈深渊,深不可测。 “道兄真是极好的养气功夫,小女子观道兄好像也是新入城,可知道这穗县为何不欢迎外人?”女子说道。 林若虚目中微微一凝,凝视着这女子:“你知道?” “普通人自然是不晓得这些事情,所谓的宵禁,也不过是为了那件秘事让行,唯恐祸及生人,引起县里动荡,人心惶惶。” 油灯昏黄,女子安静述说着大秘。 “那是因为啊……穗县的秘藏要开了。” “秘蔵?”林若虚微微一皱眉头。 只是听名字,他就有种危险的感觉。 女子微微颔首,说道:“穗县这座县城,曾经陨落过一位中三境的诡仙。” 林若虚心头微震,诡仙之道,一境一门槛,三境一龙门。 化生,食气,诡丹……此三为下三境,跃过下三境的龙门,即可抵达中三境。 个中艰险困阻,如履薄冰。 每一位中三境诡仙的成就,背后一定是无数人族的尸山血海。 注意到林若虚目中瞳孔微微一缩,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据闻这位中三境诡仙临死前封存了他所炼化的所有诡物残骸,一旦获得这些诡物残骸,当即可以炼化,一跃成就中三境之诡仙。” “这位中三境诡仙将那些炼化了的诡物残骸封存于蜃界之中,每二十年蜃界现身一次,寻觅继承其毕生修为的合适弟子。” “若要继承这位中三境诡仙的毕生修为,必要进入蜃界,与诸子争斗。” 已经炼化了的诡物残骸? 林若虚安静听着女子的解说,突然嗤笑出声。 “实在是好笑,诡仙之途尔虞我诈,人鬼不分,难道还真有这种福泽后世的傻子诡仙吗?” 那女子丝毫不怒,反倒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本该是确实如此,可这位中三境诡仙不同,他是太一道庭之行走,曾经斩妖除魔身先士卒的第一人。” “此人行事光明磊落,人品毫无瑕疵,是以这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此事事关生死,可不能听信众生的悠悠之口。 林若虚心中暗道。 要知道不久前他刚从杨祖与神秘诡仙的争斗中艰难逃脱,若是他所觉不差,那两位应该也是中三境的诡仙。 如今想想,这些中三境诡仙实在是太可怕了,一个个老谋深算不说,实力又高得吓人,若非当时自己有黄牛仙指点,恐怕早就葬身在那血湖之中了。 皱眉思虑了片刻,他心中终于下了决定,站起了身子,做了“请”的动作,道:“实在是对不住了,有关这位中三境诡仙的秘蔵,某人毫无兴趣,再说了,某人不日便要离开穗县,若是要寻找助力,还请另觅他人。” “你对那些已经炼化的诡物残骸毫无兴趣?”女子微微一怔,露出了不可思议的面容。 就算是天大的诱惑,也得去考虑是否有危险。 一位中三境诡仙的秘藏,虽然充满了诱惑,但谁知是不是这位中三境诡仙做的局? 林若虚面容冷硬,驱客之意显然。 女子脸色阴晴不定,不一会儿恢复了平常,轻吐了一口气,说道:“不!你只有选择与我合作!” “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第九十三章 大璇桥下 “你杀了雾鬼,雾鬼是穗县王家的人,这打狗还要看主人……若是我将此事告诉王家家主,你觉得你还有机会离开穗县吗?”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陡然在屋里爆发开来,狠狠砸在这女子身上。 撕拉! 女子诡仙脸上的笑容定格下来,随着林若虚一拳击穿她的身体,竟是化作了一片等人高的白纸。 “纸人?” 这勃然一拳之后,是林若虚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 “好胆!” 他毫不犹豫大步迈出,脚步咚咚,冲出房门,一脚踹开了隔壁女子的房门。 房内一片空荡! 他进入房内仔细寻觅一番,脸色瞬间阴沉得吓人。 根本无人。 楼下的小二被他此举惊醒过来,咚咚咚跑上了楼,看着怒意勃发的林若虚,小声问道:“这位客官,怎么了?” “住在这里的女人呢?”林若虚沉着声音说道。 “说来也巧,刚刚退房了离开了。”小二回道,犹豫了一下,他小声说道:“可是那女人偷了客官什么东西,是否需要小的帮您去衙门报案?” “不用。” 林若虚看了眼天色,一片漆黑。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 看来这下棘手了。 回到房间,他细细思考着。 这女子诡仙太狡诈了。 他不得不重新思量她口中的每一句话。 谎言最可怕的是言语之中半真半假。 以这女子诡仙的狡诈,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等等! 忽然间灵光一闪,他的眼睛陡然睁大。 有没有这种可能? 这女子诡仙一直在跟我强调这蜃界中藏着这位中三境诡仙的传承,那么有没有可能……她的目的,并非传承? 这蜃界中有另外的东西在吸引她? 如此一想,确实是相当有可能! 那所谓的中三境传承……连自己都不信,更不要说她了。 不经意地目光一瞥,他的目光顿时一凝,一封书信安静地躺在桌角。 他依稀记得方才冲出门之前,还未见到这封书信。 不过一来一回的功夫,桌子上就多了一封书信? 方才这女人还在这里? 将书信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然后从容离开? 真的是好胆! 林若虚恨得牙龈痒痒。 犹豫了一下,他打开书信,上面只写着寥寥几个字。 “欲要细谈,大璇桥下。” 细谈? 我怕是想一拳把你掏死。 林若虚恨恨想着。 可是他也知若是再见,以这女人的狡诈程度,肯定还布有后手。 届时就并非自己可以随便击杀那么简单了。 听这女人的意思,那所谓的王家势力强大,自己这所谓的食气境,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片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只是那嘴角还挂着一缕冷笑。 “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 几经询[顶点小说.xbooktxt.info]问,林若虚终于从小二口中问出了大璇桥的位置。 大璇桥是穗县西边的一处老石桥,前些日子雨水较少,河水退潮,这位于穗县高处的河水也就干了,连带着大璇桥下也就干得彻底。 一路上问了好几个本地人,终于抵达了大璇桥。 这是一处在寂静密林中的老石桥,罕有人迹,石桥上满是腐烂的落叶,显然许久无人清扫,甚至有些地方因长久失修而出现了严重的龟裂。 而石桥下,则是一片干涸的鹅卵石。 随着林若虚的目光望去,一道曼妙的身影从桥下走了出来,毫不畏惧地抬起头,与林若虚四目相对。 正是那个女子诡仙! “这也是你的纸人分身?”林若虚眯着眼睛,怒意似要从眼中喷礴而出,将眼前之人彻底焚烬。 “不是,这是真身,你若想杀我,现在就可以杀我了。”女子坦然道。 “真是好胆。”林若虚咧嘴笑道,只是语气却异常冰冷,透露出森然的杀机。“你是第一个将我耍得团团转的。” “这么说来,小女子可真是荣幸之至。”女子掩嘴轻笑道。 “为什么一定要选我?”林若虚问道。 “因为你和我很像,我们是一类人。”女子笑道:“我不喜欢和蠢人合作,那样会拖后腿。” 林若虚冷笑道:“希望你也不蠢。” “当然,小女子自然也不会让道兄入宝山而空手回,里面有一物,道兄一定会有兴趣。” “是什么?” “那位中三境诡仙身为太一道庭的行走,不仅负担着太一道庭监察天下的大任,还持着一面“入庭令”。” “这位道庭行走,若是遇到各方面俱佳的道门仙苗,便会将这面“入庭令”送予此仙苗,持此令前往太一道庭,无需考核,便会直接成为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 “而据我所知,这位中三境诡仙,临死之前,也没有发出这道“入庭令”。” “等等。”林若虚打断了她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既然是能够入太一道庭内门的机会,为何你不把握?难道你不想进内门?” “以后你便知道了。”女子神秘一笑:“这机会小女子便送予你了,小女子便知道这令牌藏在蜃界何处。” “那么该说你的真实目的了吧?别再用劳什子传承糊弄我了。”林若虚冷笑道。 “啊呀呀,你问便这穗县之人,他们皆知这穗县蜃界中最大的宝贝就是那中三境诡仙的传承,面对那众矢之的的宝贝,小女子自然就不敢觊觎了。” “小女子只要这蜃界中的一个小物品。” “什么东西?” “一个小钟铃。” “钟铃?”林若虚眼睛微微眯起,冷冷道:“怕是这东西也是个不一般的宝物吧?” “也就是一件不俗的法器罢了。”女子一摆手,笑嘻嘻道。 林若虚沉默了,他彻底陷入了天人交战。 此女实在太过狡诈,虽然现如今此女将所谋划之处和盘托出,但是究竟是真是假,只有此女自己清楚。 可是此女又拿捏住了自己的软肋,别看此女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若是自己就此拒绝,哪怕是自己现在就走,都难以离开这是非之地。 谎言,最使人难辨的就是半真半假。 此女恐怕便是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女子并不催促,安静等待着林若虚给出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林若虚轻吐了一口气,心中终于下了决定,望向这女子。 “你意欲要我怎么做?” 第九十四章 扮雾鬼 听闻此言,此女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自然是想办法混进穗县蜃界里了。” “混进去?”林若虚眉头一挑,诧异地盯着她。 只见她笑眯眯道:“这蜃界中的秘藏可是一块不折不扣的大肥肉,你不会以为本地的势力会让你一个外来人进入蜃界吧?” “就算是秘藏的信息,都已经被这些人封锁了,那些寻常铺子只知道这几日县里乱得很,哪知道这更深层的意思?”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林若虚反问道。 女子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自然是秘密了。” “这些穗县本地的势力封锁了蜃界秘藏的消息,他们不希望这个消息传到城外其他势力的耳中,故而这两日对城内所有的风媒进行清洗,但凡有疑者,尽皆殒命。” “至于这两日进出城池的诡仙,则会由他们选派的诡仙暗中出手,将之抹杀。” “所以,能够进入蜃界的人,应当唯有穗县这些势力的诡仙。” 所以这就是我被雾鬼暗杀的缘由? 林若虚微微皱起眉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只听女子继续解释道:“这穗县的势力,大致分为三道,一则诡阁,这是三道势力中最强大的一支,作为遍及整个魏国的巨贾,这支势力不容小觑,虽然这诡阁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地,但究竟暗中藏了多少人,谁也说不准。要知道,这穗县的诡阁管事本身也是一位抵达中三境的诡仙。” “这第二道势力,则是官府衙门,想必你也见识过官服衙门的“夜尸”,那些“夜尸”力量极大,身体又逾若金铁,比最厉害的江湖好手还要厉害得多,就算是我们诡仙处理,也比较棘手。最重要的是,这官府衙门前几日已经向镇阴司求助,怕是不久之后,镇阴司的特使便会抵达此处。” “这第三道势力,则是原本便在这穗县发家的几家商贾地主,这些商贾地主最开始都起于草莽,得益于那位中三境诡仙的荫庇,这才逐渐富绰起来。” “这道势力中最为盘根错杂,大小势力约摸十一家之多,这些家族互相结盟,同为进退,抵抗诡阁与官府衙门的打压,只是因为家族利益相错,这十一家偶有摩擦,内斗始终不休,故而根本不成气候。” “你口中的王家便在这十一家之中?”林若虚问道。 女子点了点头,道:“王家,便是这十一家中最为强大的一家。 “王家有一位家老,停滞于诡丹境圆满已经三十年之久。” “这老家伙胆怯,不敢跃龙门,生怕遭到诡物反噬,故而寄托希望于蜃界秘藏,以期借助那位中三境诡仙已经炼化的诡物残骸来彻底成就中三境。” 听闻女子如此一说,林若虚总算是把这穗县的势力构成理了个大概。 虽然穗县拢共也就几万人的模样,但这势力构成倒是挺错杂。 可真是水浅王八多。 “你方才说我们要混入蜃界,不出意外的话,入蜃界的一行人中,必然是这三家势力的人,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混入这三家势力?”林若虚突然问道:“可是,应该怎么混入?” “能够被这三家势力带入蜃界之人,定然是他们极信任的人,起码短期内进入这些势力的人,定然不被被这些势力信任。” 女子轻笑了一声,道:“很简单,你昨夜杀了雾鬼,你只需要炼化了雾鬼面具,混入王家的队伍。雾鬼此人整日不以真实面目示人,且少言寡语,王家人极难发现雾鬼已经易人。” “而我,自有办法混入其中。” 林若虚微微蹙眉。 短暂的聊天,让他不由得对这女子的身份有了几分好奇和凛然。 这女子知晓的事情也太多了,不仅知道穗县一众势力亟力掩盖的真相,更是对雾鬼面具是法器之事了若指掌。 而这些,恐怕还只是她所掌握的冰山一角。 此女奸诈似妖,所说的话不可尽信,每一句都需要仔细斟酌。 “这蜃界传承何时开启?”他突然问道。 此女微微蹙眉,道:“最多不超过三日,这蜃界开启隐秘,若无本地势力接引,极难寻到。” 林若虚颔首,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鄙人李大虎,单凭阁下差遣。” “小女子马漓澧。”此女微微一笑,道:“李道兄言重了,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接下来二人惺惺作态地就此事又讨论了许久,马漓澧仔细讲解了一下假扮雾鬼的诸多注意,这才分别。 为防被穗县的其他势力发现,若无必要,还是少见面为好。 林若虚并没有回到客栈,而是戴上面具,换上黑袍,转身便径直前往了穗县南面的王家。 按理说,昨夜“杀”了新进城的两位诡仙,林若虚这个身份在这个穗县里便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宜再用。 入了王家,一进门便看到王家的管事正严厉训斥着一众下人。 这伙下人见到林若虚走进院内,脸上不由浮现出一缕惊恐。 按照马漓澧所说,雾鬼杀人如麻,为人淡漠,加之那古怪的雾气,是一等一的难缠。而正因为雾鬼嗜杀,王家便把清扫新入城诡仙的任务交予给了雾鬼。 这些下人嘴上不说,私底下却都已经传疯了,皆说这雾鬼每日清晨回来,皆是因为前天夜里杀得尸山血海,端是骇人。 故而,他们也十分害怕。 林若虚目不斜视,淡漠地进了后厢。 正当他准备迈步走入雾鬼的房间时,旁边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壮硕汉子衣冠不整地探头望了出来,见到林若虚,微微一愣,看了眼天色,纳闷道:“雾鬼,怎么这个点才回来?” 林若虚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径直走进了房内。 雾鬼此人淡漠孤僻,与众不合,在王家招揽的一众诡仙中极不受待见,若非实力强劲,恐怕早就被其他诡仙们暗害死了。 那壮硕汉子见怪不怪地摸了摸鼻子,嘟嘟囔囔地低骂了一声,这才“啪”地一下缩回了屋里。 第九十五章 生疑 房间内, 以林若虚目前的耳力,能够清晰听清隔壁房间的床榻嘎吱声。 还有里面壮汉的剧烈喘息声。 林若虚微微皱眉,从怀中拿出一个如同哨子般的小物件,压在舌下。 “咳咳!” 他轻咳了一声,这声音已经有所改变,变得有些低沉。 他尝试调整了一下舌下物件,再次发音,这才将声音调整得与雾鬼一模一样。 这是马漓澧赠送的小物件,魏国地域惯用的伎俩。林若虚随便摆弄了一下,大感神奇。 忽然,小院子门口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随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院子外响起。 “诸位大人。” “家主回来了,请各位大人前往议事厅一叙。” 感受着外面这人一身不俗的阴气波动,林若虚眉头一挑,立马想到了方才马漓澧与自己所言。 这应该就是王家的老总管,随王家家主一同长大,随身伺候王家家主,远比自己这些门客更得王家信任。 林若虚当即推门而出,站在院门口的是一个白发苍苍,身穿黑色衣物的老头子。 紧接着这院子的几个门户尽皆打开,另外三个门客一同走了出来。 一个袒胸露ru的大和尚,一个腰间插着双刃的浪荡剑客,还有那个衣衫不整身上还有着一股脂粉味的汉子。 看到这些人,林若虚面上依旧冰冷,心中却微微凛然。 按照马漓澧所言,这三位可都是不弱于雾鬼的人物,或许其貌不扬,修为也平平无奇,但诡术端得是诡异。 林若虚是见识过雾鬼实力的,若非婆娑盘克制雾鬼面具,恐怕自己也不会如此轻松就将之斩杀。 而实力不弱于雾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若无克制之法,想要从中取胜,少不了一场艰难。 只是……林若虚微微蹙眉,敏锐地从这身侧的汉子门客身上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联想到方才还在屋里寻欢作乐的女子声响,现如今屋里已经一片寂静……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王老总管好像没闻到一般,面容正常道:“既然几位大人已经到齐了,那就随我们前往议事厅。” …… 穿过了几条长长的走廊台阶,走过了几个大花园,四人跟随在老总管身后,足足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王家的议事厅。 议事厅两侧摆开大椅,椅子之间置着桌案,桌案上摆满了各色珍稀水果。 而在上首,则是坐着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 这,便是王家的家主。 四人进了议事厅,各自便落了座。 只听王家家主沉声说道:“今日,我和他们一同去看了蜃界。” “蜃界的神异逐渐开始了展现,相信不出三日,蜃界传承便可以完全开启。” 众人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浮现了喜色。 林若虚一如平常地神色冷漠。 他心里有些犯嘀咕,也不知马漓澧究竟是什么人,竟是连这种隐秘之事都了若指掌。 “根据往年的规矩,进入蜃界之人不得超过下三境,此次进入蜃界,会由王家老领头,除了尔等四人,还有我王家的几位青年才俊,若是出现什么变故,还请四位护持一下。”王家家主拱了拱手,客客气气说道。 “家主客气了,我等一定竭尽全力护持主子。”壮汉门客微笑道。 “自然,若是实在无法护持,各位便自行逃走就行了,也怪我王家命该如此,与宝贝无缘。”王家家主十分大气,飒然说道。 这话实在是过于伪君子,就算是林若虚,都忍不住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王家家主,想要看看此人的皮究竟有多厚,竟然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若是当真舍弃了王家子而独独逃生,恐怕就算活着出来了,也会遭到王家生不如死的折磨。 几位门客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不再说话。 “当然。”王家家主忽然畅然笑道:“按照以往的规矩,各位在蜃界所得,我王家分文不取。” “若是各位从蜃界带出的东西自己用不上,我王家可花高价购之。” 听到王家家主如此一说,当下所有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林若虚安静听着,顿时一片恍然。 原来王家家主这是在给自家的笼中雀找寻庇佑,啧啧……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当然,在此之前,还请诸位尽心尽力,扫清这城里的风媒探子,还有那些刚入城的诡仙们。” “免得让这穗县最大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几位门客齐齐点头。 毕竟整个蜃界传承就那么多,谁都不想将此事传出去,闹得整个青州荒州之人闻讯而来,生生将盘子给砸了。 然而王家家主语气一转,道:“雾鬼,听闻你昨晚出手了?” 林若虚平淡地点了点头,未多说一句。 “既然动手,为什么我听说昨晚你下手后,这两人都安然回到了客栈?”如同骤雨猛至,王家家主语气一厉,充满了质问的意思。 余下三人齐齐愕然望去,他们对雾鬼的实力相当了解,难道以他那诡异的诡术,也能失手? 林若虚抬起头,眼睛与王家家主对视着,眸中逐渐冰冷下来,语气冷冷地道:“你不相信我?” “是!”王家家主毫不掩饰,语气中充满了上位者的威势,有着一种虎踞龙盘的莫大恐怖。“你为什么要放过他们二人?” “我没有放过他们!他们已经死了!”林若虚冷冷说道。“这两个诡仙颇为滑溜,昨天晚上让他们跑了,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才把他们逮住,现如今已经尸首异处了。” “所以今早回来这么晚,是因为你去抓那两个滑溜的诡仙了么?”汉子门客睁大眼睛,诧异问道。 林若虚冷冷一瞥,继而毫无畏惧地与王家家主对视着。“若是家主不信,可以前往大璇桥下一看,那两人尸体便在那里!” “老松!”王家家主大喊一声,便见老总管弓着腰走了进来。 “派人过去看看,是否是那两个诡仙!?” “是!” 第九十六章 诡市,到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感受到那空气中的凝固,所有人脸上都带上了几分僵硬。 约摸半个时辰后,老总管再次走了进来。 “启禀家主,确实在大璇桥下寻到了那两人的尸身。” 此话一处,所有人脸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 王家家主微微点头,看向林若虚时,带着几分歉意:“雾鬼阁下,对不住了,实在是蜃界之事兹事体大,不容有失。” 林若虚冷哼一声,不多置言。 “既然如此……”王家家主展目望向腰间插着双刃的剑客,道:“剑鬼阁下,后面两晚还是由您来巡逻吧,暂时先让雾鬼阁下休息休息,养精蓄锐,全力准备进入蜃界的诸般事宜。” 剑客微微点头。 接下来王家家主的注意力终于从林若虚身上移开,开始仔细和众人讲解蜃界中的诸多禁忌。 这些都是前面几百年,穗县各势力共同探索的所得,是用人命填出来的宝贵经验。 看着王家家主侃侃而谈的模样,林若虚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幸亏马漓澧临走前留了一手,否则自己就真的被王家家主抓了个现包。 他万万没想到此人如此敏锐,但凡一丝地不寻常,都能引起他的注意力。 “进入蜃界之后,各位会出现在一个叫做“桃源村”的村寨中。” ““桃源村”里有一些村民,他们白天是人,晚上则会化为诡物,取人性命。” “故而这第一个禁忌就是,不得在白天伤害乃至杀害村民。” “一旦杀了村民,那些村民晚上就会化成诡物,前来取杀人者性命。” 王家家主顿了顿,提醒道:“曾经有位诡丹境圆满的诡仙仗着修为高深,在“桃源村”里大开杀戒,但同样没有躲过当夜的群诡索命。” 听闻此言,所有人面容一肃,连诡丹境圆满的诡仙都未能幸免,实在是可怕。 “第二个禁忌,桃源村西面有一处祖宗祠堂,那处不能去!” “无论白天黑夜,除了本村村民,但凡进入者,从来无人活着走出来。” “第三个禁忌,每到深夜,桃源村村民化为众诡,他们会杀死五人,但究竟是带着哪五人,至今无人能寻出个中是否有甚规律。” 听着王家家主的话,一行人当即是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这完全和他们用实力争夺的理念不同。 “不知家主,这蜃界如何才能打通?”汉子大声说道。 王家家主摇了摇头,道:“无人知道怎么打通,只知在蜃界中待满十五日,直至传承结束,各位才能从桃源村的蜃界出来。” 顿了一下,他低沉着声音说道:“许是我们各家还未找到正确的方法罢了。” 接下来王家家主又说了几个各家曾经在蜃界中施展的失败方法,几位门客认真听着,时而说说自己的想法,一直说了一个时辰,直至晌午,这才结束了这场议事。 …… 回到屋里,林若虚关紧门窗,盘膝坐在床上。 原本还未对此事还未有顾忌,可现如今听到王家家主仔细讲解了一下蜃界中的诡异,他的心中不由地升起了一丝不安。 经过了好些时日的休整,黄牛的仙力影响已经变得微乎及微,虽然距离黄牛仙所说羽化后遗的彻底消除还有整整十日,但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危险,关键时刻还是得依靠黄牛仙的仙力。 “今天,便是十三。” “按照诡市令所写,今夜子时,诡市便会开门。” 盘膝修炼,从那诡窍沉尸中窃取阴气。 如此修炼,直至晚上。 老总管派人送来了吃食,他草草吃了一顿,便继续陷入了修炼。 几近子时,他终于缓缓收敛心神,从修炼中醒了过来。 他将全身的精气神调整至最佳,安静等待着诡市大开。 隔壁那汉子的房间隐约传来了女子的笑声,伴着一股剧烈的喘息声。 白天林若虚调息时听得真切,老总管又给汉子送了好几个女人。 对这声音充耳不闻,林若虚取出诡市令,握在了手里。 子时,转瞬即至! 一道极微小的阴气波动在诡市令上一掠而过。 但却让一直在关注诡市令异常的林若虚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这诡市令果然有神异! 他当即毫不犹豫地运起业力,往其中打入。 诡市令“嗡”地一声轻颤,这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力量,竟是瞬息间勾出了他的心神,投入诡市令中。 林若虚只觉得自己被一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从诡市令穿行而过,犹如进入了一片奇异的天地。 “这是哪里?” 天色昏沉,不见日光,周围雾霭朦胧,犹如汹涌混沌,一切都好似隔着一层窗户纸般,模模糊糊。 但那股诡市令的力量依旧牵引着他往前走着。 随着诡市令的牵引,雾霭渐散,前方逐渐空旷了起来,变得无比苍凉与悠远。 山水之间,尽是死寂。 无寸草,无人烟,满目疮痍。 眼前好像是一片被遗弃的已经死去的世界。 “这是我的心神所能进入的世界,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虽然感官好似隔着一层窗户纸一般迷糊,但一切又是这么真实,就好像是真实存在的一片世界。” 林若虚并不反抗,任由这诡市令引领着自己迅速前往,只是那眼中愈发凝沉。 “不!这是一片真实存在的世界……但现在,它被摒弃了。” “诡市,就建立在这个世界上。” 他心思巨震,连带着整个心神所显化的外在表现都为之一颤。 “这诡市背后的人,究竟是何等修为?竟能寻到一个遭到摒弃的世界,并在上面建立一个诡市?” “这绝对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任何人都无法寻到这诡市的真实位置。” 林若虚被神秘力量牵引着,越过山川河流,终于在沉沉雾霭中看到了那一盏幽绿的灯光。 犹如指路明灯一般,引领着林若虚前来。 随着他的逐渐靠近,这片藏于另一个世界的诡异市场终于掀开了它的一角。 诡市,到了。 第九十七章 诡市见闻 无数心神意识从远方而来,落到地上,瞬间演化出一个可以掩盖心神意识的袍子,一个个犹若幽魂一般,朝着诡市内走去。 这袍子亦有四种颜色,分别为赤蓝绿黑四种,而林若虚所演化的,便是黑色袍子。 而且他很明显注意到,如此多的心神意识中,黑袍足足占了一大半。 林若虚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袍子上写着“二十三”,而所有人的袍子上都写着这般的数字字符。 “诡市中为了保证安全,不暴露名字,只用数字字符代替吗?” “这样说的话,四种不同颜色的袍子,代表什么意思?” 他带着疑惑,沿着人群逐渐往内走去。 如果说那盏幽绿的油灯代表着码头,那么现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就是一座破旧的宽大石殿,周身用黑色巨石砌就,没有任何生机,光秃秃地置于此处,犹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给人一种荒凉沧桑的感觉。 “这绝非是为了诡市而建的建筑?” 看着这座石殿,林若虚暗暗吃惊。 “这里曾经有人住,所以建了这么一座石殿。” “现如今被诡市之主鸠占鹊巢,做了诡市之用。” 沿着大流步入石殿。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庞大的露天展台,在这没有一丝天光的诡异世界中,竟然莫名地有那么一道明媚的光芒落在展台中央,印照地分外清楚。 一个金袍人正伫立在展台之上,安静等待着人们落座。 四周是一片环形的看台,无数穿着各色袍子的心神意识进入场内,便会落座于此。 等到人们到齐,金袍人的兜帽下一片虚无,然而却微微点了点兜帽,随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袍子下响起。 “可以开始了。” “老朽便是此次诡市的监管者,各位在场的参与者,若有所需,可以私底下交流购买,亦可以公开大家一同竞价,价高者得,但这诸多一应交易,但凡实物,事后都需通过诡市令传送,故而诸位交易的实物,都需要缴纳一成的费用。” “各位都无异议吧?” 众人无人应答。 权当默认。 林若虚坐在一旁观察,发现这些人都很机警,哪怕是如此严密的防范,他们都不会轻易说话,最少地泄露自己的信息。 “既然如此,那么此次诡市,便开始吧!” 随着金袍人一声令下,“黑三十七”一下子站了起来,急促地说道:“不知各位,可否持有“天幻草”这味灵草药材?如果有得话,还请开价吧。” 此话一处,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就连金袍人都抬起了兜帽,好似在认真地打量着黑三十七。 林若虚亦是如此。 他曾经在杨家的药典中见过此草,这是一味可以延缓诡仙失控的奇草。 当然只是延缓。 诡仙失控,本身就是诡仙大道遭到诡物侵蚀,逐渐歪曲的表现。 岂是一味简简单单的奇草就可以救治的? 是这位黑三十七发现自己有失控的迹象了吗? 还是说他身边的诡仙出现了失控? 林若虚暗暗想着。 要知道当一位诡仙发现自己出现失控的迹象时,那么他已经陷入失控已经很深了。 可谓是临渊而行,稍有不慎,便会彻底被诡物同化。 现场一片沉默。 暗流涌动。 稍等了片刻,便听一位红袍淡淡说道:“我手上有一株“天幻草”,若是想要,十五枚阴石。” “可以!”黑三十七顿时大喜,与金袍人沟通之后,便坐了下去。 事后会有诡市的人亲自查验,若是双方无错,便会自行扣除费用,然后打给双方。 诡市的买卖做了一百多年,还未听说出过错。 这人方一坐下,便又有一人站了起来。 是绿三十一! “我手上有一份“鬼阶尸鬼”的配方,此乃魏国“大镇国寺”前些时日刚刚格物出的配方,有此配方,可有九成几率引此等诡物入体,晋升食气境。” “九成?”林若虚听闻此言,顿时一怔。 配方? 显然,诡物的进阶需要其他东西辅佐,方能提高把握进阶。 而自己,竟是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魏国对于诡物的研究已经如此深彻了吗? 绿三十一的话,让不少斗篷人抬起了兜帽,里面空无一物,虽然没有那些灼灼的目光,但是就算是林若虚,都能感觉到绿三十一被诸多心神意识关注的压力。 “鬼阶的配方?这可是个好东西。”金袍人朗笑出声,说道:“诡市好些时间都没出现过配方了。” “哪怕只是一个晋升食气境的配方,那也是极好的,就算是自己用不上,买回去加入自家的传承体系,也是一件福泽后代的好事。” 金袍人的话,在座众人纷纷坐不住了,齐齐出价。 “我出五十枚阴石!” 一人出价,立马一石惊起千层浪,后续无数斗篷人尽皆开始了提价,短短两个呼吸,已经涨到了八十阴石之巨。 最重要的是,按照金袍人和绿三十一所言,这配方既然出自“大镇国寺”,那么无疑这种东西是魏国明令禁止公开交易的。 唯有诡市才敢交易此物。 是以众人皆不想白白放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纷纷开价争夺。 经过激烈的争夺,最后以一百一十阴石,被一位黑十二的斗篷人买走。 随后又是几人的交易,既有所需,亦有所卖,所求者大多都是满意而归。 在这其中,林若虚亦是看到了诸多他平日里极少见到的稀奇物,大为吃惊。 足足一个时辰的时间,转瞬即逝。 金袍人扫视了一下在场诸位,无人再有所求,便朗声道:“今日黑袍的交易便至此为止了,还请诸位黑袍退场。” 无数黑袍站了起来,走出了这石殿。 林若虚亦是随着人群走了出去,在走到门口时回头一望,原本人满为患的环形看台已然是空荡荡一片,在座的皆是非黑袍的斗篷人。 很显然,黑袍交易是所有交易中最低层的交易,不过是最底层的交易,都有如此多令他震惊的东西。 那么再往上去的绿袍、蓝袍,乃至最高的赤袍呢? 第九十八章 筹备 意识从那神秘之地回归,林若虚的目光望向这枚诡市令牌,眼中闪过了一抹惊叹。 只是这一枚看似普普通通的令牌,竟是将自己接引去了另一个世界! 等等! 林若虚忽然眉头一皱,注意到这诡市令上的八个大字不知何时已经发生变化,上面的“十三子时”已然变化,成了“二八丑时”四字。 也就是说,下一次开诡市是在十五日之后吗? 将这些置之脑后,他想起了那所谓的晋升配方。 若是当真有这般奇效…… 很明显,魏国能够在这诡谲大世屹立八百年之久,并非只是运气罢了。 荒州地界诡仙极少,往往都是人命填出来的幸运儿。 纵然已经修至大圆满,但晋升九死一生,大多数村寨诡仙会因惜命而不会选择铤而走险。 可若是有九成晋升成功率……林若虚不得不对这所谓的晋升配方产生兴趣。 就连他自己,若非因为太极玉的引导,恐怕早就死了。 而且在食气境的晋升中,他明显感觉到诡物残骸的影响愈来愈大,若非太极玉拼命示警将自己拉回了意识,恐怕就真的失控了。 若他推测不差,随着修为的提高,晋升会愈发危险。 “晋升配方”的秘密势在必行! 若要对“配方”有所了解,太一道庭一定会有答案……甚至若是成为了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还会有他后续晋升的合适配方! 静默灯光下,林若虚的脸色阴晴变幻,最终脸色缓缓变得坚毅。 …… 次日林若虚寻来了老总管,便开始询问初入穗县时那位点着尸油灯的诡仙杜铭。 这位老总管一直侍奉王家家主,一定是对穗县的诡仙们极是熟悉。 许是能有着那杜铭的线索。 老总管深深皱着眉头,好半天才道:“尸油点灯?穗县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位诡仙,老朽记得是个有意思的诡术。” 林若虚眉头一挑,问道:“可知此人居于何处?” “这尚且不知,若是雾鬼阁下想要知晓,老朽可以派人去查探一番,许是下午就能查探出住处。”老总管抚着胡子,说道。 “那就多谢老总管了。” …… 下午,老总管如愿送来了杜铭的消息。 按照老总管所说,杜铭一直在随商护队,至今未归。 而杜铭又是孑然一身,至今未婚。 林若虚按照老总管所给的地址寻了过去,在一条平民小巷里寻到了杜铭所住的小院子。 随手将锁头捏碎,林若虚点起一支蜡烛,便大步走了进去。 左右搜索了好几圈,总算是在床下寻到了一处暗盒,在其中找到了这本符箓古籍。 这是一本纸质昏黄的典籍,封面尽无,书页大多已经被虫蛀食得破烂不堪,一眼望去便知这本书已经有许多年月。 林若虚随手翻开,发现哪怕后面杜铭进行了极好的保养收藏,但上面好些符箓之法依旧损毁得厉害,根本无法修复,唯有寥寥几个符箓记录得尚且完整。 而其中,便记录着杜铭那日所使用的陌生符箓。 ——阴罗符! 将这本古籍收入怀里,林若虚便回到了王家,开始筹备进入蜃界传承的事宜。 最近参悟符箓,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于符箓的造诣又深了许多,本来那些悬挂在穗县城墙上晦涩难懂的大符,此刻在他的眼中,已是有些似是而非,能勘破一丝玄妙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符箓造诣的提高,在经过了数十张失败的空白符纸之后,金刚符和小阳符终于被画了出来。 花了一日时间,耗费了几百张空白符箓,他也才堪堪准备了十张金刚符和十张小阳符。 他不知蜃界传承中会有何等的危险,但他知道,提前筹备增强实力,总是没有坏处。 这两日中,他将雾鬼面具彻底炼化,亦是知晓了这雾鬼面具的弊端。 这雾鬼面具需要每隔十五日喂食一次生人,否则便会在饥饿的情况下反噬主人。 终于,在这日临入夜时,老总管再次敲响了林若虚的门,代王家家主通传了蜃界传承已开的消息。 好好休息了一夜,四位门客诡仙天没亮便已经等待在院子里。 很快老总管便前来将众人领入了前院。 王家此次进入蜃界的人,除了这四位门客,还有着四位王家年青一代的少年少女。 修为皆是化生境大圆满……一个王家年青一代就有四位诡仙,而且都是化生境圆满,联想到诡市所见,林若虚不得不怀疑王家是否是拥有登仙仪式的合适配方,用以提高成功率。 至于领头者,自然是王家那位诡丹境圆满的家老。 这是一位满脸麻子行将就木的老者,周身萦绕着死气,让人不由地担心,下一秒这老者是否就会倒地蹬腿寿终正寝。 这位王家家老领头,顶着尚有一缕阳光的天色,来到了一处城西的小小院落外。 院落周边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那位刚猛的披甲将军持着长枪,一脸肃穆守在门口。 待见到王家家老的令牌,这才微微颔首,放了众人进去。 跨进大门,院落中站满了人,纷纷注目望来,看到王家家老的同时,瞳孔陡然一缩。 王家家老冷哼一声。 有些注视着王家家老的人如同眼睛落了针一般,酸疼地挪开了目光。 林若虚转目一望,整个院子尽收眼底。 没有马漓澧的身影,这家伙难道混入哪家势力了吗? 落到某处时,双目微微一凝,他竟是从一伙腰悬绣刀的人中寻到了那个深夜饮血的衙役。 此刻他并没有穿着衙役服装,混在那群穿着寻常衣物的人中,林若虚亦是从中寻到了几个面善的面容。 都是曾经见过的衙役! 很明显,这些便是衙门的衙役了。 最关键的是,林若虚并未从这些衙役身上感受到阴气。 就凭这些衙役进蜃境,难道不送死吗? 难道这些都是嗜血的“夜尸”? 想到那刀枪不入的嗜血怪物,林若虚眉头高高蹙起,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王弗灵,没想到你这老家伙竟然还没有死。”一个老者冷冷道。 “死不了死不了……”领头的王家家老轻轻摆了摆手,咧开了嘴,露出了一嘴乱糟糟的黄牙,“起码在你死之前,老夫是死不了的。” “你这老东西,还是跟之前一样……要我说,你这舌头就该割下来佐菜。” 第九十九章 进 说话的是一位拄着蛇头拐杖的老太,她阴恻恻地盯着王家老,眸中阴毒一闪而过。 而在她的身后,同样跟着三个少年。 想来应该是其他家族的族子。 三支势力中,本应该是本地家族报团的势力最为强大,但这十一支家族却互为攻伐,内斗不断,是以这支势力成为三支势力最弱小的一个。 眼下可见一般。 王家老冷冷瞥了一眼她,竟是出奇地没有说话。 一行人等了片刻,也不知道在等什么,过了片刻,又是来了好几伙人。 终于直至太阳升起,第一缕光芒射入庭院时,院落中终于有人动了。 是那伙衙役!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站了起来,大步朝着院内的古井走去。 这伙衙役的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而随后,这伙衙役竟是一个一个地跳入井中。 “古井是入口。” 王家老沉吟了片刻,背对着诸人,解释道:“蜃界传承连接穗县地气,是以每次开启,会在地气喷涌之处显现。” “入口每次开启尽皆不同。” “这方面,县衙衙役们是行家,我们跟着一起行动便是了。” “准备一下,马上我们也下去!” 很快这伙衙役全部跳入井中。 县衙势力一动,其他势力纷纷动了起来。 王家老当仁不让地紧随其后。 随着逐渐凑近井口,众人感觉到古井底下如寒潮般的浓厚阴气。 王家老率先一跃而入。 第二个是和尚门客。 第三个则是林若虚。 一跃入古井,一种冰凉扑面而来,已经说不清是水汽还是阴气。 在这冰冷中勉强睁开一丝眼缝,林若虚看到幽深的井底出现光亮,却只有米粒大小。 那种好似极远的距离,让他不由纳闷,这古井究竟有多深,怎么感觉一眼望不见井水。 噗通! 正在林若虚念头一闪而过,便是突然间入水的冰冷萦绕在全身,整个世界为止一暗。 而下一刻,明亮骤然在眼皮外出现,周遭潮湿冰冷的井水莫名消失,自己竟是站在一座古村村口! 而身侧,正是先行一步的王家老以及和尚门客。 林若虚的目光先是落到了那高大的牌坊上,上面赫然写着“桃源村”三个字。 而目光朝村子里望去,他的脸色微微一动。 数十座破败不堪的石头房子,零零散散地坐落在村子里,密密麻麻的苔藓和藤蔓在石头房子里横生,一株株顽强的野草从石头缝中长出……种种迹象表明,眼前这个村庄竟是一个荒废多年的村寨! 整个村寨好像死了一般,寂静地没有任何声音,就连这荒野之中的虫鸣鸟叫,也是彻底消失不见,好似陷入了完全的死寂。 林若虚似有所觉的扭头望去,看到远处的树林中隐隐绰绰,先行一步地在树林中筹备营地,大有在外露宿的意图。 “走吧!”王家老看了眼身后,确定人都跟了进来,咳嗽了一声,颤颤巍巍地举步迈入桃源村。 那脚步方一踏入桃源村的地域,突然间桃源村内阴阳颠倒,那密密麻麻的野草藤蔓以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迅速缩了回去,断壁残垣被冥冥中的伟力提起,重新恢复成了原样。早已烂成泥泞的枯叶恢复枯黄,重新飞入树上,而那庞大的大树也在飞速抽回树叶,降低个头。甚至就连那早已干枯的水渠都重新恢复了水流,整个世界好似时光倒流一般,这座村落竟是诡异地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短短片刻,原本荒败清冷的桃源村,竟是变成了一个炊烟袅袅极有人气的热闹村庄。 汪汪汪—— 犬吠陡然响起,一只大黑狗突然从屋内蹿了出来,朝着村口的一行人大声叫唤着。 这诡异的一幕,当真是看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站在桃源村里,咬着手指,瞪着分外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这踏入村子的一伙人。 “你们是什么人?”一道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一伙扛着锄头的农汉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 “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一行人昨日进山,碰巧遇到了大雨,在山中迷路了……”王家老当即说道,看他如此熟稔的模样,一定是来此不少次了。 “原来是进山的,那你们来得不巧,昨日碰巧暴雨,山洪将出山的唯一一座桥冲塌了,恐怕你们短时间都出不去了。”一位年轻的农汉摇了摇头,说道。 “如此的话……”王家老眉眼中像模像样地露出了失望之色,随即睁大眼睛,希冀地望着农汉:“眼下我们几人也不能出去,不知可否安排我们先住下?” 几位农汉互相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当然,我们也不会白住,我们会付银子的。”王家老补了一句。 那些农汉一听,眼睛一亮,连忙应承了下来,迎着众人往村子里走。 桃源村地处偏僻,极少来人,所以不管是村里的大人,还是小孩,眼睛中都带着一股子好奇。 王家老一反常态地从怀中摸出蜜饯,慈祥地分发给这些孩子。 如此动作,看得众人是丈二摸不着头脑。 要说王家老这位诡丹境大圆满的诡仙喜欢喜欢小孩子,他们是万万不信的。 孩子们吃得是一脸高兴。 王家老等着这些孩子吃完,发现这些孩子并没有其他举动,又是哈搭子直流地跟自己要蜜饯吃,他的脸眼中闪过一缕恼怒。 第一百章 进村 村民们看出了王家老隐于脸下的不悦与愤怒,连忙驱赶走了眼巴巴要蜜饯的孩子。 “客人还请不要见怪……” “无妨,小孩子罢了。”王家老微微点头,脸色放缓了一点。 一路上,村民们都跟了过来,浩浩荡荡,一片喧嚣。 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见过外人的缘故。 就在这时—— “村口又来了好些人!” 一个孩童突然跑了过来,大喊出声。 一群村民纷纷争相往村口跑去。他们方才看得真切,这些外乡人为了在这里住宿,可是给了一枚足有食指大小的银子。 现如今村口来了更多的外乡人,岂不是到了自己发财的时候? “怪了,咱们这山旮旯平日里少有人,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领着王家人的那个农汉抬目望去,看见村口围得密密麻麻都是人影,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或许都是因为山洪搁置,出不了山的人吧。”王家老和煦地说道。 那村民微微点头。 没有了喧嚣的孩童和村民,王家老倒是和这农汉彻底聊开了,通过交谈,得知此人名字叫周富长。 按照他所说,前些年娶了个婆娘一同过活,前两年婆娘诞下了一双儿女,过得倒也美满。 一旁的林若虚听着二人的交谈,莫名地觉得怪异,忽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偷偷关注起了正热络交谈的王家老。 不知为何,王家老要和对方热络地聊天,加之方才进村时又给那些孩子送蜜饯,让他不由地心中生出疑窦。 聊着聊着,周富长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你们这人太多,我家肯定住不下,我弟弟也住的不远,剩下的人还是住在我弟那里吧。” 王家几人面色如常,反倒是四位门客面容有些难看。 他们四人第一次进入蜃界,对于桃源村的诡异之处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在这种情况下,跟着有经验的王家老无疑才是最安全的方式。 一方是有着血脉可以完全信任的族人,另一方则是用利益维系随时会翻脸背后捅刀的门客……傻子都知道会选谁。 “这样么?”果然,王家老不出意外地低叹了一声,望向四位门客。 “你们待会便跟着周富长去他弟弟家住吧。” “周施主,不知你家距离令弟家有多远?”和尚门客不放心地问道。 他担心一旦出现意外,自己是否有机会跑到周富长家,寻求王家老的庇护。 “不远不远,拢共也没有几步。”周富长眯着眼睛笑道。 四人心中略有放松。 很快便到了周富长家。 刚从农田忙完回来的周富长刚一进门,周富长便朝着厨房方向大声喊叫道:“婆娘!婆娘!家里来客人!把那只肥鸡宰了,今天吃顿好的。” “吃顿好的?那只鸡可留着下蛋的,就这样糟蹋了?”厨房里传来动静,一个妇人从中走了出来,横眉怒道。 “我看你是嘴馋了,整天净想着开荤……银子?你哪来的?” 妇人还未说完,话便彻底戛然而止,只见周富长从怀里掏出那枚足有大拇指大的银子,在自家婆娘面前晃了晃。 妇人当即眼睛都瞪直了。 王家老连忙劝阻住了二人,再三强调自己带的有干粮,无需特意宰杀肥鸡招待自己等人。 可是周富长实在是热情,无论王家老如何推脱,说什么都要请王家老吃顿好的。 周富长的儿女从屋里跑了出来,眼巴巴地盯着这群陌生人。 “囡儿,进屋玩去,外面都是客人!”周富长招呼着儿女进里屋玩,随后又对众人道:“几位,来来来,赶紧进屋喝口热茶,都别在院子里待着了。” 周富长迎着众人进了屋,倒上热茶,便去帮自家婆娘杀鸡准备饭菜。 看着在厨房中忙碌的夫妻二人,王家老阴沉着脸,道:“饭菜最好不要吃。” “这些人都是死人,和死人争香火,等晚上这些家伙变成诡物,会来索命的。” 听闻深夜的诡物索命,所有人面容不禁一肃。 要知道这可是连诡丹境圆满都吃不住的大诡! “这就是触发诡物索命的原因?”林若虚深深皱着眉头,冷冷开口。 “触发诡物索命的原因很复杂,不只是这一条,但是根据前几次老夫进入蜃界的经验,若是吃了这些村民的东西,极有可能晚上会有诡物来索命。” “极有可能?也就是说,曾经有人吃了饭菜,但并无诡物来索命?”有人发现了疑点。 王家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家老方才在村口给孩子们发蜜饯,这是为何?”剑鬼清冷地问道。 “那是因为,若是能够得到村民们亲手馈赠的东西,拿着这馈赠物,当天夜里,便不会受到诡物的侵袭。” 王家老顿了顿,遗憾地摇了摇头,恼怒道:“很显然,很难从这些村民手中得到东西。” “蜃界中的宝贝会在深夜显现,可是此时正是村民化诡之时,百鬼群饲,就算是待在屋子里,也是不安全的。” “所以一般来说,进入桃源村的前几夜,是非常难过的。” “阿弥陀佛,我们如何躲掉这顿吃食?”看着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那对夫妻,和尚门客深深蹙起眉头,总不能上了饭桌不动碗筷,鬼知道这是不是触动诡物索命的契机? 王家老嘿嘿笑了一声,站起身子,朝着厨房里喊道:“周小哥,我们先出去转转,歇会回来。” “早些回来,一会儿饭菜就好了。”厨房里传来了周富长的声音。 他领着众人走出周富长家,沿着小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和尚门客忍不住问道:“我们就这样跑了,岂不是会引起那周富长的不满?” “无妨,待会晚点回去,若是问起,就说一个村民热情好客,留我们吃了一顿。”王家老很有经验地说道。 “到了!” 王家老突然停下了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古屋,道:“这里就是桃源村的祖宗祠堂了。” 众人纷纷望去。 这是一个极普通的祠堂,通体黑石,大门紧闭,诡异的是这祠堂竟然没有窗户,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超大的黑石盒子。 然而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栋看似极普通的祠堂,却让所有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是心底猛地一寒。 一种窥伺感油然而生。 好似里面的东西正透过门缝盯着自己看一般。 “这里面千万不能进,任何时候都不能进。” 王家老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会死的。” 第一百零一章 饿 山村的夜晚格外的宁静。 随着夜幕降下,白日的喧嚣彻底沉寂下来,整个村子到了晚上就好像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就连一丝犬吠虫鸣都没有。 安静地有些压抑,甚至让人感觉害怕。 房间内,四位门客坐在屋子中央的桌子前,一盏油灯放在桌子上,平稳地昏黄灯光照耀在四人脸上。 冰冷。 肃然。 咚——咚咚! 突然间,一道敲门声突然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所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齐齐望向了门口。 咚——咚咚! 又是一道敲门声在所有人耳畔响起。 这声音听得真切,有种木讷呆滞的感觉。 这茫茫深夜前来敲门……还是在这诡异的桃源村,他们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是有人在开玩笑。 若非是担心开口惊动了门口的诡物,肯定有人已经破口大骂了。 白天王家老特地说过,躲在村民准备的屋子里还是比较安全的,少有诡物会特地上门打扰,可眼下看来……自己就是那“少有”吗? 四人的脸色阴沉地好像要滴出水来。 倒霉! 太倒霉了! 咚——咚咚! 静谧之中,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同于前两次,敲门的动静大了许多,木制的大门被敲得不断震颤,仿佛要把这大门撞开一般。 “格老子的,大不了就是死,老子还受不了这鸟气!再说了咱们这么多人,怕个屁!” 壮汉门客一下子站了起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刹那,猛地怒气冲冲地两步并作一步,大步走了过去,“啪”地打开了大门。 “老钟,不可……”众人脸色剧变,和尚门客话刚说出一半,看到门口的身影,嘴里的话猛地戛然而止。 所有人瞪着眼睛,望着飕飕往里吹着冷风的屋外,安静地好像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一般。 昏黄灯光被冷风一吹,摇曳不定地晃荡着,勉强照亮了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 这是一个穿着布衣的汉子,他的目光越过堵在门口的壮汉,望向方才说话的和尚门客。 “这位大师,方才在说什么?” 这位便是周富长的弟弟,唤名周富贵,也是个憨厚的庄稼人。 然而真正让所有人震惊的是,这周富贵竟好似寻常人般,脸上挂着憨厚老实的笑容。 按照王家所说,入了夜村里的村民就会化为诡物,但是眼前这个周富贵,怎么看都不像诡物的模样。 “啊?并无什么意思,还请周施主不要见外。”和尚门客小声解释着,话音一转,诧异道:“周施主,深夜敲门,可是有什么事?” 周富贵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憨厚的笑,道:“想想晚上你们只吃了些干粮,怎么想都过意不去,方才喊了咱家的婆娘,正好下午割了副猪耳朵,给各位佐菜。” 说话间,一股令人口齿生津的肉香味飘入屋内,嗅着这股肉香,吃了一整天干粮的众人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出于谨慎,众人连忙开口回绝。 可是周富贵竟是执意要好好给这群外客打打牙祭,转身就自行去给众人端那所谓的猪耳朵。 闻着这诱人的肉香味,壮汉犹豫了一下道:“方才看这周富贵好像也不像诡物的模样,莫不是王弗灵这老家伙忽悠我们?” 其他人不作声,齐齐皱着眉头,眉宇中是散不去的阴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这样说的话,指不定这里东西真的能吃……格老子的,吃了一天的素,老子都吃腻歪了。” “闭嘴!”剑鬼猛然开口,怒视着壮汉,冷笑道:“你这个尽知道趴在女人肚皮上的憨货,满脑子净知道杀人,难道不动脑子吗?” “我们进村以来,你何曾见过这村子里有养猪了?” “家家户户的猪圈都是空的!” “这猪耳朵……你敢吃吗?” “啊?”壮汉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外面院子里响起了周富贵儿子的吵闹声。 “爹!我饿!” “我好饿!” “给我吃一口嘛!我也要吃!” “去去去!滚一边去,这可是给贵客吃得,哪里轮得到你!?” 周富贵的骂声由远至近,随后便见周富贵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屋子,将一碟色香味俱全的猪耳肉放到了桌子上。 “新鲜出炉的猪耳肉,各位可要好好尝尝,只是可惜太晚了,只有这一盘猪耳肉能拿得出手,各位就着面条吃吧。” 周富贵依旧带着那副憨笑,将托盘中剩下四碗“面条”放在了四人面前。 壮汉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面条”,面容瞬间变得无比怪异,若非和尚一个劲踩着他的脚,恐怕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只见那所谓的“面条”,竟是一整碗散发着恶臭的尸水,密密麻麻的肥蛆漂浮在这尸水的表面,不断蠕动着,偶尔一两只甚至还爬出了碗,朝着那看似正常的猪耳肉爬去。 壮汉猛然抬头,看向周富贵,陡然间瞳孔一缩。 原本站在门口,灯光昏暗看不真切,可现在进了屋子,借助明晃晃的灯光,他终于看得真切。 原来这周富贵……少了一对耳朵! 红黑色的血液,沿着伤口往下滴下,很快便染满两边耳下,沿着下巴滴落在托盘上。 然而他却好似没有察觉一般,脸上带着那一成不变的憨笑,此刻在众人眼中分外诡异惊悚。 “多谢周施主好意。”和尚面带笑容地起身将周富贵迎出了门。 “可一定要吃完啊。” 周富贵临出门前小声交代。 “施主放心,晚些会把碗筷收拾了还给施主的。” 和尚“啪”地一下子关上了门。 在关上门的一刹那,那满脸笑容的慈悲骤然一收,眉宇间满是暴虐和愤怒,如同一场呼之欲来的阴霾暴雨。 他阴沉着脸,目光从壮汉身上一闪而过,阴声说道:“老钟,贫僧不希望会出现第二次。” “是。”壮汉嗡声回道。 …… “爹!我还是饿!” 屋外院子又传来了周富贵儿子的声音,所有人不由地凝神安静听着。 “饿!饿!饿!你饿死鬼投胎啊,你爹我也饿啊!”周富贵的怒声随之响起。 而下一刻,周富贵儿子提议道:“那我们把娘吃了吧。” “这样我们就不饿了。” 第一百零二章 敲门声 周富贵没有应声。 屋外突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周富贵儿子也没了声音。 所有人都不敢放下警惕,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道脚步声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这脚步声平时自然是难以察觉,可现在这万物死一般的寂静中,却如同一记重锤,锤在了四人的心上。 下一刻,四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只因这脚步声从远到近,最后竟然停在了门口。 “咚咚咚!” 冰冷的敲门声在这寂静中犹如震雷一般,异常响亮。 四人对视了一眼,和尚高声问道:“谁?” “是我!”周富贵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四位客人,可吃完了?吃完了我来收下碗筷!” 只见和尚起身“噗”地一下子吹灭了油灯,朝着门外的周富贵喊道:“周小哥,我们现在已经休息了,明早你再来收拾碗筷吧。” 门外没有再传来周富贵的回声。 约摸片刻,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突然响起,由近而远,直至彻底消失。 四人还未松一口气,便听外面紧接着传来了噗嗤噗嗤的声音。 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大口吃肉一般。 这声音不止是周富贵的动静,还能听到他儿子吧唧嘴的声音。 一股诱人至极的肉香透过门缝,一个劲钻进四人的鼻孔中。 然而他们脸色却异常难看,闻着这股肉香,他们一丝的食欲都没有,甚至胃里有些翻腾汹涌,几欲作吐! 在这吹灭油灯的漆黑屋子里,耳边那细小的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吧唧嘴的声响,如同一块大石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持续了不知多久,那吃肉的动静逐渐消失。 一切都悄悄归于静止。 静谧地充斥着一股诡异的压抑感。 四人围桌而坐,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警惕着四周的诡异。 漆黑之中,林若虚几乎将虎感完全展开,同时又细细感受着太极玉的动静。 自从入夜以来,太极玉便一直保持着一种温热的状态,直至面对夜晚的周富贵,才开始逐渐热度加剧,这足以验证了王家所言非虚。 临至夜晚,这村民会尽数化为诡物! 同样按照王家所言的禁忌,桃源村每过一夜,就会有五个生人毙命! 所以进入蜃界的第一夜,他唯有一个目的。 保护自己! 活下去! 在这漆黑的夜里,哪怕太极玉并没有出现极具发热,林若虚依旧感觉到一股无声的黑暗压抑感,总感觉黑暗中好像躲着一个身影,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这种无声的压抑感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忽然间,一道阴森的寒风扑面吹来,他没来由地浑身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抬目望向窗户的方向,只见窗户大开,展现出外面星辰点点的夜空。 寒风正透过这窗户一个劲往屋里吹着。 林若虚心底微微一震,他记得清楚,他入夜之前可是把窗户关紧了的! 但又是谁,把窗户无声无息地打开,而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 是另外三个人吗? 等等—— 他蓦然睁大眼睛,注意到周遭好像许久都没听到那三人的动静了。 在如此怪异的情况下,这很不正常! “你……你们……在吗?”他小声开口道。 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好似这诡异的黑暗吞噬了所有一般,令人心底生寒。 另外三个门客都突然不见了? 为什么不见了? 难道从方才开始,我们就中了诡术? 还是说,那三位……方才翻窗逃走了? 林若虚心头一震,太极玉却猛地开始发热起来。 太极玉猝然的变化让林若虚心底一凉,后背不由地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几乎是同时,门再次被敲响了! 咚——咚咚! 僵硬冰冷的敲门声在这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林若虚死死盯着那门口,一口业力含于胸口,严阵以待,以便在诡异发生的一瞬间就可以反应过来,瞬息间将业力流转全身,施展开《魁虎六式》! 不知为何,那门外的东西这次敲响大门后,便不再敲门了。 一切好像再次归于沉寂。 然而,沉寂最为煎熬,最为痛苦。 林若虚始终戒备着四周的漆黑。 因为太极玉依旧那般灼热! 猛地! 他感觉到自己肩上一寒,那是一种从尾椎骨直蹿头皮的寒意。 一只冰凉阴寒的手掌突然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冷,邪异且冰凉的阴气不断从这只手侵袭进入他的体内,好似要将他的意识冻僵,从而控制他的身躯一般! “玄火临身!” 他知道不能被这东西控制,当即毫不犹豫地猛然唤出玄火临身,磅礴的阴气如涛涛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将那搭肩的身影掀翻出去。 几乎是身影掀翻出去的同时,林若虚犹若奔虎,骤然临至,抓着那身影的脑袋,狠狠往下一按! 那正掀翻出去的身影去势一顿,下一刻狠狠砸在地上。 蓬! 犹若千钧巨力砸地,地面彻底龟裂开来。 “哼!” 林若虚冷哼一声,全身包裹黑炎玄火,脚下灌注业力,狠狠向下踏去! 咚! 一声闷响,那黑影陡然发出了一道惨叫声。 听到这道颇为熟悉的惨叫声,林若虚眉头一挑,旋即露出一抹冷笑。 “果然是你搞得鬼!” 借助黑炎玄火,林若虚眯起眼睛朝着脚下望去,躺在那里的正是面带憨厚笑容的周富贵! 哪怕此刻已然双目紧闭没了动静,但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憨厚无害的笑容,犹如一副面具一般,令人视之都心底发寒。 “死了?”林若虚眉头一挑,露出几分意外。 他本以为以自己的实力,面对太极玉疯狂示警的存在,哪怕是胜,也是要经过一番殊死搏斗。 但是眼下这周富贵却出奇地弱。 不对! 感受着太极玉毫无改变地依旧灼热,林若虚心头一惊。 恰在这时,敲门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咚——咚咚! 还是方才那般的声响,异常熟悉。 可是……周富贵已经被自己踩在脚下了,外面敲门的是谁? 林若虚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尸体,倏然间呆住了。 原本被他踩在脚下的周富贵,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消失! 地上空无一物!1603366134 上架感言 一路上磕磕碰碰,终于,明天我要上架了。 10月23号中午12点(今晚抓紧码字,明天中午再放出来,希望能获得一个不错的首订成绩。) 首先多谢各位打赏和投推荐票的朋友们,你们的支持和票票给了我动力。 两个月时间,二十万字,不多,也不算太少……上架比较仓促,之前也没有问过编辑什么时候上架,也就仓促写了这一个感言。 两个月时间,有读者的鼓励,也有读者的毒舌……这本书的主角有时候确实有些讨人厌了,我并不否认,但是我写的是诡异世界一个人的活法。 乱世,是没有正义的。 感谢起点让作者有删评论的选项! 其次,多谢我的编辑培根,她很看好这本书,基本仙侠的几个推荐轮流走了一圈,要不是最近我更新乏力了,估计也不会出现断推的情况。 感觉这本书的上架成绩可能会伤她的心,唉……毕竟我的更新是如此短小乏力……好多读者都养书了。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 更新!更新! 从明天开始,我要当一个冷酷的码字机器,白天上班,晚上码字! 从明天开始,我要拒绝lol,毕竟我的lol那么菜,何必还要找被虐的快感。 从明天开始,我要尝试自治我的懒癌晚期,做一个勤奋快乐的码字机器。 希望各位能够支持我治疗我的懒癌晚期(赤裸裸地求首订)。1603367222 第一百零三章 定计(今天上架,求首订) 这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眼睛,盯着那空无一物的地面,雾鬼面具下的嘴角狠狠地抽动着。 就在方才,这周富贵明明还被他踩在脚下,为什么眨眼间竟然不见了? 难不成这诡物方才装死,乘机遁入地下了吗? 念及此处,林若虚觉得愈发有可能,心中一定,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倒要看看你这东西究竟是从哪里遛进来的! 他坐在墙角,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整个屋子尽入眼中,安静等待着周富贵现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过。 林若虚警惕地关注着整个屋子,没有一丝松懈。 此刻,哪怕是屋子里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能瞬间吸引他的注意力。 倏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了窗户前,挡住了寒风,亦是挡住了外面的夜色。 那身影,像极了周富贵! “果然……”林若虚心头一跳,目光瞬间如同鹰隼般锐利起来。 “这次,你跑不了了!” 可那身影驻足在窗外,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如此怪异的表现,林若虚并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不敢进屋,要知道,方才对面还进屋给了自己一爪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速战速决,不可拖拉! 感受着太极玉的灼热,林若虚冷笑了一声,大步走出了黑暗,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瞬息奔至。 那身形搅动着微风,他脚步猛然踏定,巨大的力道将地面踏出一道小坑,扬起些许灰尘,一个拳头紧随其后,猛地印入了那只诡物的面门。 三阴劲气! 只是诡异的是,入手并没有头颅骨的坚硬,三重杂糅了业力与劲气的力量进入其中,仿佛打在一团乱糟糟的猪肉上,在其中噗然炸开。 化作一摊碎肉,溅落满地! 甚至溅落在林若虚的身上。 然而并没有任何血迹! 全是白花花的烂肉! 然而那无头的尸体依旧纹丝不动地驻足在原地。 顺着这无头尸体往上看,落到那脖子上的伤口处,林若虚顿时愣住了。 那脖子的伤口上竟看不到任何鲜血与骨头,全部是白花花的肉! 这怪异的一幕,顿时看得林若虚心头一凉。 这是什么? 纯粹白肉形成的人? 所以之前也是这种东西? 而下一刻,他面容变得无比严肃,伸手一弹,一朵黝黑的黑炎玄火从指尖弹落下来,落到了那白花花的尸体上。 黑炎玄火落入那白肉尸体上瞬间大涨,转瞬便将整具尸体吞噬。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 几乎是同时,林若虚两步并作一步,猛地走到了门前,呼地一下打开了门! 门口竟然站着周富贵! 他带着那憨厚老实的笑容,此刻在林若虚眼中却充斥着诡异和渗人! 林若虚猛地睁大了眼睛,扭头望向窗外,哪里还有那白肉尸身的影子? “客人……夜里寒冷,是否要热碳?”周富贵拿着一个火盆,盆里空无一物,“憨厚老实”地问道。 只是那对眼睛紧紧盯着林若虚,眼中带着深深的贪婪与渴望,那嘴巴微微张开,哈搭子不由地顺着嘴角滴落了下来。 那模样,就好像在盯着一摊香喷喷的香肉! 嗯? 林若虚眼睛微微一眯,忽然注意到这周富贵嘴里竟然没有牙齿! 又是白肉人? 噗! 一拳将眼前的周富贵脑袋砸碎,果然如同方才一样,又是白花花的白肉溅得到处都是! “我倒要看看这诡物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林若虚一脚把无头的白肉尸体踢倒,正准备迈步朝着院子里走出,在即将迈出门口的同时,他的脚步却如触开水般猛地缩了回来! 林若虚的脸色亦是剧变! 就在他即将迈步走出屋子,进入院子的同时,太极玉突然爆发出一股无比的炙热! 那是他曾经面对刚刚被诡物附身的老村长时,太极玉所爆发出的炙热! 而那时,他刚刚完成登仙仪式,修为尚浅…… 极度危险! 林若虚并不知道周富贵家的院子里这只诡物是什么来历,但既然能让太极玉爆发出曾经面对老村长时的极度危险示警,他毫不怀疑,一旦自己迈步走了出去,就真的死定了! 躲回屋子? 感受着太极玉的温度剧降,恢复了方才的炙热温度,他驻足在门口,眼神闪烁不定。 如果一夜都是这般的白肉人,那自然是大不了一夜不睡,勉力撑到天亮便是了。 可一开始出现的探肩诡物却有着一种邪异的阴气,那东西竟然意图控制自己。而且林若虚有种感觉,这探肩的诡物并未被消灭,而是躲在了哪个角落,阴冷窥伺着自己,一旦自己露出破绽,便会猛地出现,利用那邪异的阴气控制自己! 更何况太极玉既然出现了炙热的示警,此地就不宜久留。 恐有变故! 走! 去和王家老汇合! 寻求他的庇佑! 他进入过好几次蜃界,对这里的诡物十分熟悉,一定知道如何才能安然活过第一夜! 念及此处,林若虚一把关上了门,在窗户边细细感受了一下,确定太极玉示警并没有变得强烈的征兆,这才放心从窗户跳了出去。 这屋子的窗外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在这弯月如弓漫天星辰的夜色下,竹林郁郁葱葱,一阵寒风吹来,应起细碎的沙沙声。 他小心翼翼地走在竹林中,同时注意着太极玉的变化。 这一路上,他不由想到了另外三位门客。 和尚,剑鬼,和那个壮汉! 原本四人都在屋里好好的,为何突然间尽数消失? 若是一人消失,尚且说得过去,毕竟那探肩诡物实在诡异。 可一下子悄然消失三个人,而且原本紧闭的窗户也被打开,被诡物谋害的可能性太小了……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很明显,这三人恐怕早就串通好了! 紧急时刻,选择出卖自己,将自己作为弃子,让自己把那周富贵化作的诡物拖住,而他们三个则悄然逃走! 只是他们并不了解周富贵究竟化作什么诡物,这才让林若虚侥幸逃过一劫! 仔细想想,林若虚不由渗出一身冷汗。 幸而自己有太极玉护身,关键时刻可以权衡利弊,在即将触及危险的关键时刻做出反应。 否则自己就真的死在了周富贵化作的诡物手上了! 至于他们三人逃到了何处? 自然是去寻王家老庇护! 心分二用暗暗思索着,林若虚猛地抬起头看着这翠绿一眼望不到头的竹林,眉头微微一皱。 他记得这片竹林白天并没有多大,可为何现在都没走出去?1603426031 第一百零四章 竹林(今日上架,求首订!) 地面落了厚厚一层枯黄的竹叶,踩在这厚厚竹叶上,每走一步,便是一道咔嚓咔嚓的脆响。 这竹林中没有杂草,也没有其他树木,一眼望去,无穷无尽全是翠绿的竹子。 林若虚迟疑地看着眼前的竹林,眉头微微蹙起。 白天他随着另外三位门客在这周富贵家周围转过一圈,那时候记得这竹林并不大,怎么一到晚上就这么大? 是因为这里有诡物……还是随着夜晚诡物出现一同变化的场景? 若是前者,只要将那只暗中施展诡术的诡物揪出来便是了。 而若是后者,那便只能坐在此地等到天亮。 他轻轻摩挲着不久前自己刚刚刻在翠竹上的一个图案。 而且到现在一直在打转,怎么都走不出去。 在这昏暗无光的夜晚,最让人无法忍受的便是这种幽闭的环境。 在这密密麻麻的竹林中,连天色都被彻底掩盖,好似整个天空的光耀都变得昏暗起来。 孤独是恐惧最大的催化剂,尤其是在这满耳都是沙沙声响的竹林中。 若是一个普通人,身遭这种阴森环境,又遇到这种始终走不出去的情况,恐怕早就心态崩溃了。 可林若虚并不没有。 自从离开周富贵家里,进入这片竹林,太极玉便保持一种温热感,这表示着这竹林中确实有危险,但并不厉害,若是自己谨慎一点,并不难对付。 太极玉,让他定了心。 而且……若是在这片竹林中能够一直保持这般的危险程度,今夜便呆在这竹林中直至天亮,也未尝不可。 毕竟,鬼知道王家老面对的诡物是否比自己眼前这个更棘手。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竹林中还存在着更恐怖的诡物! 等等! 他倏然间脚步停下,感觉到太极玉再次开始发热,脸色骤然剧变起来。 几乎是同时,他的耳畔,响起了一道幼稚的童音,奶声奶气,带着童真与欢乐。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 这阴森恐怖的竹林中,突然响起了这么一道稚嫩的童音,再加上太极玉的强烈示警,林若虚不由被骇得寒毛直立,薄薄的细汗顷刻间遍布全身。 毫不犹豫地,他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反方向飞奔而去! 两侧如剑般的青竹在林若虚眼前闪现,而又快速落到他的身后,感受着耳畔始终无法摆脱的惊悚童谣和那太极玉愈发强烈的示警,他的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脸色更是异常苍白。 “我这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这桃源村入了夜,如此可怕的吗?” “可能不止是因为桃源村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太极玉“招厄”弊端的影响。” “这该死的太极玉!” “如此下去,我迟早被这鬼娃娃逮到,这鬼娃娃只是远远发出声音,太极玉就开始了疯狂示警,若是临到了面前,恐怕我根本毫无反手之力!” “这般可怕的示警,甚至可能远超祟阶,而是一只达到邪阶的诡物!” “太可怕了!如此可怕的诡物,非中三境诡仙根本不能应付!” “当务之急,唯有破局!” “这片竹林,不能呆,我必须逃出去!” …… 奔逃之际,他急促地四周张望着,意图寻找着这片迷失竹林中的破绽或者出路。 然而令他绝望的是,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原地,但始终根本无法寻到任何破绽。 耳边的稚嫩的童谣犹若附骨之疽般萦绕耳边,让他的脸色逐渐由苍白变得惨白。 他如同一只陷入了转笼中不断奔跑的可怜老鼠,一次又一次地循环着狂奔,每一次抵达那棵打了标记的翠竹前,他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而偏偏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慢脚步,一旦他稍微放缓一下,身后的稚嫩的童谣声便近了一分。 绝望。 无奈。 无论他如何改变方向,都无法更改回归原地的绝望! 薄雾,不知何时,竟是悄然升起,在这片竹林中蔓延开来,遮蔽了点点的星辰与竹林。 就在这时,林若虚原本狂奔的身形戛然而止,生生停在了原地。 他死死望着前方层层雾气掩盖着的矮小身影,脸色惨白。 那身影很矮,很小,隔着一层薄雾,勉强能看清他身穿一件大红色的肚兜,看不清面容,远远瞧过去如同娃娃一般,安静站在那里。 只是匆匆地一瞥,林若虚霎时间如坠冰窟,心脏怦怦狂跳,好像要跳出胸膛一般。 就连天门神妙都开始了不断示警跳动。 眉心骨上接天意,乃承天之穴,是以可称“天门之处”。 而成就诡仙,天门便会打开,感应诸气皆出自此,至此,则被称为“天门神妙”。 可以说,这是比凡人更加精准更加敏锐的第六感! 每当极端不祥或者恐怖出现时,“天门神妙”便会不断跳动示警。 而无论是哪一种,对于眼前的情况,都是无比危险! 耳边的惊悚童谣终于消失,然而林若虚却半分都高兴不起来,他死死盯着那掩盖在薄雾中的小小身影,纵然太极玉与天门神妙齐齐不断示警,但身体却好像被定住般,丝毫都动弹不得! “嘻嘻嘻!” 一道稚嫩的笑声突然间在耳边响起,薄雾中的小小身形陡然拉近,那张如白纸般惨白的脸与林若虚近乎是面对面相贴。 甚至于林若虚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股寒气。 寒彻心骨,让人不由地惊悚绝望! 直至此时,林若虚这才看清这鬼娃娃的面容,这是一张苍白如同白纸般的面孔,如同泥塑娃娃一般可爱。 鬼娃娃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那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毫无表情,诡异地令人绝望。 “若是无法逃脱……我只能借用黄牛仙的仙力了!” “距离上次使用仙力也才刚过几日,若是贸然使用,我根本无法压制羽化的负面影响!” “可若是不用,我今日就死在了这里。” “羽化……还是死?”1603426415 第一百零五章 左边丧事,右边喜事 眼下,好像已经别无选择! 太极玉急剧示警,然而他整个人被这鬼娃娃的可怕阴气压制,始终无法动弹分毫。 正当他准备引导出黄纸符箓中的黄牛仙仙力时,鬼娃娃那张铁青的小脸却倏然间眯起眼睛望向一侧。 它深深地皱眉,不解,愕然,仿佛这不可思议的场景不该发生一般。 只见它所望之处是一团空荡的雾气,雾气极速缭绕之际,昏黄的光明驱散了黑暗,手持油灯的马漓澧从雾气中走出,朝着林若虚这边快速走来。 这油灯好似是一件法器,造型古怪,昏黄的光芒照耀之处,一丝雾气都无法涌进,就连鬼娃娃的可怕阴气,都无法侵蚀进去。 随着马漓澧的走近,那油灯的光芒仿佛受到了可怕的压力,原本可以照耀四方的灯光迅速收敛起来,只能维持方圆一尺的范畴。 而那摇曳在油灯上的火光,亦是变得摇摇欲坠,好似一道微风都能将之吹灭一般。 鬼娃娃依旧望向马漓澧的方向,青灰色的眼眸中透露着深深地困惑。 它好像没有看到般,任由马漓澧与它擦肩而过,然而它却浑然不觉。 “走!” 马漓澧的声音肃然传入林若虚耳边,紧接着油灯的昏黄光芒将他彻底掩盖。 瞬间,桎梏尽去。 几乎是同时,林若虚吃惊地看到鬼娃娃突然扭头,盯视着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那眼中是复杂地犹如人般的繁杂情绪。 吃惊,诧异,困惑……种种繁多,下一刻尽皆变成了愤怒! 怨气瞬间充斥了整片天地,就算有着油灯的庇护,林若虚依旧能够感觉到外面如滔天巨浪般的恐怖阴气与怨气。 而油灯所庇佑的昏黄灯光,在这诡异的大恐怖下,被彻底压制成了勉强只能维护两人的蛋形。 “快走!【鄢罗灯】撑不了多久!”马漓澧急切地说道。 鬼娃娃好像没有看到灯光中的二人,漫无目的地四处寻觅着,任由二人就此逃走。 …… “呼!” 幽深古怪的竹林中,突然间跑出了两个人。 正是林若虚二人! 怪异油灯上的火光已经极其微弱,那原本足以护持一方的灯光纵然远远离开了鬼娃娃,依旧是一片微弱不可见的昏黄。 林若虚明显感觉到这件法器在方才的庇护中已经损毁,就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这剩余的火光是它最后的余烬。 “咔嚓!” 正在这时,这件法器终于炸裂出一道裂痕,那火光微微一颤,彻底熄灭。 “为了救你,浪费了我一件法器!”马漓澧看着林若虚,恶狠狠地道。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木讷道:“若是你有危险,我也会救你。” “救我?”马漓澧冷笑道:“你不杀我都谢天谢地了,还救我?” “说吧。”林若虚冷冷道:“你不可能无缘故救我,你究竟想让我干什么?” 马漓澧斜瞥了他一眼,道:“和聪明人说话真是方便,很简单,你跟上我便是了。” “马上你就知道我究竟想干什么了。” 说完,她独自走上小路,朝着村子中走去。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这才迈步跟上。 夜里村子黑得渗人,就连那喧嚣的犬吠也尽数消失,好像在这恐怖的夜里,那些平日里最敏感的家犬都感受到了一缕不一般,彻底偃旗息鼓。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马漓澧好像对这村子里极其熟悉一般,竟是熟稔地左拐右拐,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到了!” 林若虚抬头望去,顿时脸色一变。 他一路上只管摸黑跟着马漓澧,眼下不知到了哪里,竟是站在一座房屋前。 门口高挂白绫,两盏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悬挂在门口两侧,诡异的绿色火光从中透出,印照在林若虚和马漓澧身上。 这户房屋的大门打开,里面同样亮着绿色的诡异光芒。 借助这里面的绿光,林若虚看到里面大厅竟然置着一个崭新的棺材,两道人影正背对着门口,一动不动地跪在棺材前。 惊悚,如同细密的蚂蚁般,迅速在林若虚的身上蔓延开来。 因为他微微扭头,竟然看到旁边相邻的那户房屋高挂着大红灯笼,门帘上贴着喜庆的双喜剪纸,如血般的灯光洒落在地,若非门口一片冷清,俨然就是一副正在办喜事的模样! 两户相邻的人家,同一天夜里,一户办喜事,一户办丧事……透着一股子诡异。 马漓澧死死盯着这户办丧事的房屋,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慎重与严肃。 “我们进去!” “什么!?你疯了!”林若虚蓦然睁大眼睛,一脸看疯子的表情。 要知道这桃源村的村民白天是人,到了夜里就会尽数化为诡物。 而这户房屋在办丧事,林若虚分明看到那棺材前跪着两道人影……而现在又是半夜,那两道人影一定是诡物无疑! 念及此处,林若虚心中蓦然一凉。 他依稀记得竹林中那个恐怖至极的鬼娃娃。 “要去你去!我是不会去的!”林若虚扭头就准备离开。 “你就不想得到太一道庭的“入庭令”了吗?”马漓澧的声音慢悠悠传入林若虚的耳中。 几乎是瞬间,林若虚身形一滞。 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多么具有诱惑性的条件。 若是之前,林若虚定然是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但是此刻,获悉了诡仙大道下的一丁一角,他却一丝都挪动不了脚步了。 他亟想知道“配方”的秘密,这能让他的晋升更为安全。 他想窥伺诡仙大道的秘密,以太一道庭那庞大的道藏,一定可以给他后续的修炼指明方向。 而从另一个方向,进入龙州之后,若想调查黄牛仙的“凤头钗”,为黄牛仙取走“凤头钗”,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身份极好。 可以为他省得很多麻烦。 所以这“入庭令”,他必须拿到! 马漓澧此女多智近妖,指掌间将他玩得团团转,若非事关“入庭令”,林若虚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此女共同行动。 林若虚凝视着马漓澧的背影,眼眸中闪烁不定。 “我必须警惕此女,防止此女若是遇到危险,拿自己出来挡刀!”1603456695 第一百零六章 灵堂的诡物 “怎么?不走了?”马漓澧轻笑道。 林若虚转过身,看着这女人,忽然眼睛一眯,低声道:“那里面有诡物,你敢进去?” “怎生不敢?办法有得是,不过是蒙骗诡物罢了。” 林若虚微微愕然,下意识问道:“什么办法?” “譬如这个。” 马漓澧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贴着符箓的瓷瓶,笑眯眯道:“这是诡物的魂血,只需将这魂血抹在天门神妙之处,便会彻底遮掩生人的气息。” “只是天门神妙乃诡仙命门之一,而这诡物魂血乃至阴至秽之物,若是被这魂血遮掩,诡仙便如同瞎子一般,无法再感应到危机。” “也就是说,若是我们被发现,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被那些诡物发现。” “一旦我们毫无防备,这些诡物便会突然下手,将我们生吞活剥。” 林若虚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女人简直是个疯子! 冒这么大的险,只为了混入那个布置成灵堂的屋子?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蜃界的秘密吗?”然而马漓澧却反问了一句。 林若虚眼皮微微一跳,没有说话。 马漓澧的话突然提醒了他。 方才在竹林时,他便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里的诡物实力太高,尽是远非下三境所能应付的东西,而偏偏又要求下三境的诡仙才能进入。 下三境诡仙对付可堪比中三境诡仙的诡物......无疑送死! 至于那所谓的传承,至今都是捕风捉影的消息,并未有人成功获得过传承。 难道...... “放心便是,我既然将你拉下了水,自然会将你活着带出去。”马漓澧打断了林若虚的胡思乱想,朝着他晃了晃手里的瓷瓶,轻轻一笑,眼中是如水般的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怎么样?敢不敢和我一同进去?” “进!为什么不进去?”林若虚爽快地答应下来。 纵然天门神妙被遮挡,但是他有太极玉,那东西可远比天门神妙更加敏锐。 马漓澧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诡物魂血究竟是什么东西,林若虚根本不知,只是见马漓澧将这滴不断冒出腐臭的黑血抹在了天门神妙上,他也像模像样地抹了上去。 天门神妙被这诡物魂血覆盖,他只觉身体被一股阴寒覆盖,泥丸窍中的业力运转艰涩,如同背负万钧重物一般诡异。 “待会进入灵堂,不要说话,不要东张西望,只管跟紧我的脚步就是了。” 马漓澧交代了一句,便小步朝着灵堂内走去。 林若虚时刻关注着此女,亦步亦趋地紧随而上。 只一踏入院子,林若虚便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有种阴冷的气息笼罩全身,让人浑身都不自在。 随之而来的,则是那跪在棺材前那两人的的目光。 那两人竟是身体纹丝不动,两颗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两对没有眼白全是黑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入门的林若虚二人。 见到这两人,林若虚心中猛地一跳,因为这两人,他见过! 在进入蜃界前,他关注过进入蜃界的众人。 这两人,便是其中的两位诡仙! 依稀记得好像是哪个家族的族子。 一男一女,年纪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本该红润的面色,此刻却惨白犹如刷了粉一样,笑容像是僵在脸上,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竟然是两个诡仙? 林若虚心中微微一凛,他本以为跪在棺材前的是村民化身的诡物,但眼下看来,这灵堂恐怕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可怕! 恐怕,这两位诡仙也活不成了。 那真正的诡物在哪里? 这具崭新的朱漆棺材里? 马漓澧目不斜视,速度没有任何停顿地朝着前方走去,走过院子,迈入灵堂。 随着二人进入灵堂,那两个诡仙的脑袋如同向日葵般微微摆动着,哪怕是天门神妙被遮挡,但林若虚依旧感觉到这两个诡仙的目光始终放在自己二人身上,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进入灵堂,在这两个诡仙所跪的朱漆棺材前,燃烧着两根白蜡烛,那昏黄的烛光摇曳不定,明明旁边只是置着几个空无一人的红木大椅上,但却映照出了几道隐隐绰绰的身影,在一旁的墙壁上晃动着,给人一种莫名的阴森。 仔细看去,那些阴森鬼影好像齐齐坐在一旁的大椅上,一动不动。 难不成,这些都是诡物? 林若虚心底一寒。 马漓澧走入灵堂,只是微微扫过那些白蜡烛映照出的鬼影,随后径直坐上了一个座位。 林若虚注意到,马漓澧所坐的座位正是没有鬼影的位置。 他有样学样,选了个没有鬼影的大椅,坐了上去。 直至他们二人坐上没有鬼影的大椅,那跪在棺材前的两个诡仙才收回了诡异的目光,低下了脑袋。 不知等了多久,眼见天都快要亮了,空气变得潮湿起来,都未见马漓澧有所动作。 也不知这女人打得什么心思,在这鬼窝里白白坐了一晚上。 但好在,这一夜是安然度过了。 他心里悄然长舒了一口气。 ...... “寒蛩断续促更残,残焰如豆照无眠。托病坚辞免殿试,又逼谢恩躲避难。众人劝我识时务,何必独保汉衣冠。随世沉浮作奴物......” 突然间,古怪诡异的戏腔,翻越了院墙,从隔壁飘荡而来,那凄凄切切的女人声,其中的怨气简直跟细针一般,直接掀破头皮,刺穿头骨,往脑袋里钻...... 这声音阴阴测测,让人听了寒毛炸立。 林若虚眼角微微一跳,紧接着便见那一直低着脑袋的两个诡仙竟是倏然间站了起来,垂着脑袋身体僵硬地朝着门外走去。 他余光微微一瞥,看到那墙壁上映造出来的鬼影不知何时竟是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跟在两个诡仙的身后,齐齐朝着门外走去。 他不由看向马漓澧,这女人好像没有看到一般,依旧牢牢地坐在大椅上。 直至两个诡仙领头彻底离开了大门,这位主儿才缓缓抬起了头。 第一百零七章 画像 林若虚下意识地瞥了眼映照在墙上的影子,那里的鬼影已经尾随着那两位诡仙离去,映照出的皆是空荡荡的大椅。 “走!” 马漓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此人起身绕过那崭新的漆红棺材,站在一间房间门口,转过身,目光落到了林若虚身上。 灵堂的侧面各有两个房间,里面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马漓澧朝着另一个房间指了指,小声说道:“你去那个房间搜,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红色的木盒子。” 红色的木盒子? 林若虚眼中异色一闪而过。 很显然,这便是马漓澧此行真正的目的。 难道这木盒子中就是马漓澧所觊觎的钟铃法器? 他驻足在门口,转身寻了个烛台,在这间房间门口踌躇了片刻,确定太极玉没有示警,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随着灯光照入,房间里的黑暗被驱散开来,一间布满灰尘的房间展现在了眼前。 这好似是一间女子的闺房,虽然已经布满了灰尘,但房内的清雅淡香却始终没有散去。 房内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挂着轻纱的黑木大床,一个精致的木质梳妆台,还有就是一个挂在墙上蒙着黑布的方形物件,看那方方正正的模样,好像是一个箱子。 林若虚小心翼翼地走入屋子,时刻关注着太极玉的动静,在整个屋子里搜索了一遍,全然没有找到马漓澧所说的红色木盒子。 直至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到了那蒙着黑布古里古怪的方形物件上,细细感受着太极玉并没有什么示警,犹豫了一下,这才掀开了黑布。 这是一座供台,供台前的香炉里堆了厚厚一层香灰,供台下首放着两盘早已腐烂的水果,而那高高供着的,则是一长已经发黄的画像。 举起手里的烛台略微靠近,借助摇曳的烛光彻底看清了这画像的内容。 这是一个面貌普通的女人,身着素衣,脸上带着一种怜悯众生的神圣悲苦。 林若虚微微瞥过供台,对这画像也不在意,毕竟乡野中信仰野神是极为正常。 他确定没有看到马漓澧所要寻找的红盒子,深深皱起了眉头。 “马漓澧为什么会对红盒子如此在意?莫非真的是因为里面有那件钟铃法器?” “此女不仅对这桃源村如此熟悉,甚至敢于带领自己走在桃源村的夜路上……此女过于有恃无恐!” “这不正常!” “她究竟是什么人?” 林若虚暗暗想着,心里升起了一丝浓浓的兴趣。 “可惜没有让我找到那个红木盒,不然我还可以偷看一眼……” 他有些遗憾地抬起头,正准备走出去与马漓澧汇合,余光微微瞥过那供台上的画像,那一瞬间怪异的画面让他的眼睛陡然瞪圆,整个人一下子后退了数步。 随着林若虚的身形退开,手里的烛台也随之离开,画像重新归入黑暗。 林若虚面容阴晴不定,回想着那诡异的画像,感觉太极玉并没有示警,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安静地等了片刻,并未从那供台上发现什么动静,当即往前走了几步,将烛台凑近了那画像。 依旧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身着素衣,面带怜悯,别无异常。 林若虚阴沉着脸,并没有就此罢休。 虽说他那一瞬间瞥过这副诡异的画像,出于谨慎退了出来,但他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没有看错。 太极玉并没有对此产生示警,显然这副诡异画像并没有什么异常。 “哼!” 林若虚盯着这张画像,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小阳符,冷哼了一声。“若是再不出来,休怪我不客气了。” “嘻嘻嘻~~~”一道银铃般的笑声突然在林若虚心底响起,只见这画像中的女人竟是缓缓动了起来。 她脱去了外衣,展露出了雪白娇嫩的酥肩。 而真正骇了林若虚一跳的,则是那雪白酥肩腋窝下竟怪异生出的两对粗壮胳膊。 那两对胳膊,甚至比寻常壮汉都粗壮,那一根根粗壮的肌肉如同地龙一般遒劲有力。 女人那原本雪白的额头之上,不知何时竟也裂开了八条缝隙,一个个诡异地睁开,露出了里面邪异非常的猩红眼睛。 这些眼睛淡漠地注视着林若虚,如同注视死物,冰冷而无情。 这女人不知何时收敛了怜悯的悲苦,那嘴角微微往上翘起,让人觉得这女人好像是在诡异地笑。 六臂! 八目! 还有这怪异的诡笑,充斥着一种浓浓的黑暗诡谲感。 画像之中,她轻吐朱唇,充满了蛊惑的声音在林若虚心中悄然响起。 “顺从我。” “你是谁?”林若虚眼睛微微一闪,感受着太极玉始终没有示警,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依旧警惕问道。 “你若是想活,那便带上我,我给你指条活路!”六臂八目的女人脸上僵着诡异的笑容,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否则,你必死于此。” “最后一次问你,你到底是谁!?”林若虚面容变冷,再次问道。 “若是再不回答,我便直接走了。” “我是谁?”女人八颗眼珠疯狂乱转,癫狂的情绪扩展开来,好像回答这个问题会让她的精神为之疯狂。 下一刻,这八颗眼珠齐齐恢复了清明,理智迅速将癫狂压制,转而望向了林若虚。 云淡风轻的声音在林若虚的心底却如惊雷一般炸起。 “我原乃此界之掌控,乃太一之行走,我乃叶若灵。” “现在,我乃诸鬼信奉之存在。” 此界掌控? 太一行走? 林若虚突然睁大了眼睛,那眼睛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众所周知,那位中三境的太一行走早就死了,可突然有人蹦出来说自己是那位中三境的太一行走,这也匪夷所思了。 “我可以许你一桩机缘,再送你离开此界。” “但前提是,顺从我。” 林若虚微微皱起了眉头,凝视着这女人,道:“对不起。” “我拒绝。” 他持着烛台,猛然转身,将这神台甩在身后,大步走出了房门。 在临迈出房门的那一刻,突然间,一道平淡的声音在他的心底悄悄泛起。 “此地之事不可说。” “否则,你死!” 第一百零八章 天亮 这声音从他的心湖悄然泛起,犹如一缕轻轻拂过的微风,裹挟着凛然杀意,在那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就在此声响起的一刹那,林若虚察觉到了太极玉如热碳般的猛然一热。 至此,他才明白。 原来这六臂八目的女人从始至终都未曾动过杀意,就算是最后一道警告,也是带着威胁的意味。 且不说此人是否真的是那太一行走,就算是,此后此事也必须深埋于心,不得于外人说道。 就在他想着的时候,马漓澧大步从另一个房间内走了出来,她看到两只手空空如也的林若虚,眉头微微一蹙。 “你那个房间里没有?”她开口问道。 林若虚摇了摇头。 马漓澧脸上当即浮现了失望的面容。 看着这女人的失望面色,林若虚只觉得忽然闪过了一种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但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到究竟忽略了什么事情的奇怪感觉。 那种感觉犹如钉在心间的小刺,让他无比地心痒难耐。 “走!”马漓澧失望的面容逐渐收敛,她看了眼依然昏沉的天色,严肃地道:“待会那些诡物就回来了。” “我们赶紧走!” “若是晚了,可就走不掉了。” 马漓澧的话提醒了他,他将那奇怪感觉深深压回心底,二人一起朝着外面。 就在二人迈出院落,即将走出大门时,突然间,林若虚感觉到太极玉热了起来。 那一瞬间的炙热让他的身形为之僵硬,他一把拉住马漓澧,毫不犹豫扭头站在了院子的一边。 突然被林若虚拉住,马漓澧也是微微一呆,扭头看到林若虚异常严肃的面容,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低着头跟着林若虚站在那里。 她的脑袋虽然低着,但眼睛却尽力瞥向大门的方向。 这静谧到甚至连虫闻的夜晚,灵堂中的昏黄灯光打了出来,映入了灵堂前的一小片地方。 然而下一刻,一道细小的动静传入了她的耳中。 “沙沙......” 这好似是草叶的声响。 马漓澧的眼珠子微微转动着,那目光顺着声音落了上去,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院子中那低矮的草叶上,竟然兀自慢慢压下出一连串脚印,草叶摩挲声就此发出。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队隐形的人,走在这些柔软的杂草上。 马漓澧面容僵硬,额头沁出一缕薄汗,微风一送,在这冰冷的夜里显得异常寒冷。 那些鬼影!!? 它们竟然回来了!? 她下意识看了眼林若虚,后者凝视着那一串缓缓压下草叶的脚印,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 若非此人提醒,恐怕我们就和这些鬼影撞了个满怀。 若是凑得近了,哪怕他们有着诡物魂血遮掩天门神妙,但身上那一缕生人气味还是会被这些鬼影察觉。 马漓澧后怕不已。 她可以肯定就此走了出去,一定会被这群鬼影围杀,连逃跑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一连串的脚印极为缓慢,随着领头的脚印迈入烛光映照的范畴,一道诡异的鬼影在灯光下显现。 随后第二道鬼影,第三道鬼影纷纷显现出来...... 这群鬼影如同过世已久的死人一般,冰冷麻木,低垂着脑袋,行走起来异常僵硬,缓缓地,慢慢地,走入了灵堂里,重新坐回了那些红木大椅上。 这诡异的场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这下可以走了!” 旁边细小的蚊声传入马漓澧的耳中,随后她便感觉到身边的林若虚大步走了出去,堂然皇之地走向大门。 马漓澧犹豫了一下,一起跟了上去。 不过几尺的距离,却走得十分漫长。 走得马漓澧提心吊胆,她之前自信,是因为她对这些鬼影了如指掌。 可现在,红木盒并未找到,让她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惊惶。 哪怕天门神妙被诡物魂血所污,但她依旧感觉到那从灵堂中望来的冰冷目光,如芒刺背,异常寒冷。 走出大门转出那些鬼影视线的一刹那,她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脑门冷汗如雨般唰唰落下。 “你救我一次,现在我救了你一次,我们各不相欠了。”林若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马漓澧抬头望去,只见林若虚面色如常,抬头看着天边的朝辉。 “天要亮了。” 随着那一缕分隔日夜的斩邪光辉出现在天边,桃源村内浓密诡异的黑雾开始迅速散去,整座村子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变化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在二人的感知里,这座前一分钟还充满了诡物的诡谲村子变得再寻常不过。 一时间,各种生灵的声音开始在村子各处响起,鸟声,虫声,鸡鸣声,还有那些吵吵闹闹的犬吠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和马漓澧分别后,林若虚阴沉着脸,大步朝着村里走去。 一些村民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着这位一脸阴沉明显心情不佳的外乡人,识趣地没有上去打招呼。 要知道,这些外乡人一个个可都是富得流油,出手阔绰,随随便便出手就是枚碎银子。 林若虚径直来到了周富长家中,一眼便看到了那三个躲在王家老房中的门客。 “果然在此!”林若虚眸中杀意一闪而过,走进了王家老的屋里。 王家此行的所有人皆在这一间房里,每个人脸上露出了疲惫,显然昨夜没少折腾。 王家老则盘坐在床榻上,脸色略微有些发白,双目微闭,看样子这位诡丹境大圆满好像昨晚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当即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一个个拿起自己的武器,严阵以待。 待得看到来人是那个戴着鬼脸面具的雾鬼,这些人心中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三位门客看到林若虚,眼中也是露出了一缕意外。 他们将雾鬼独独丢在了周富贵家中,本就抱着用此人拖住周富贵好让自己逃走的想法,现如今这雾鬼好好地出现在眼前,着实是让他们大感意外。 他们不知雾鬼是怎么从那可怕的周富贵手底下逃走的,但是眼下既然出现在眼前,心中便已经有了定计。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只见和尚门客双手合十,望着逐渐走近的林若虚,怒目圆瞪,胸前一串菩提佛珠散发出威武宏正的金光,犹如怒目金刚一般,厉声喝道:“雾鬼!” “你还敢回来!!” “你丢下贫僧三人,擅自逃遁,险些害得贫僧陨落,如此斑斑恶绩,斩杀得当!” 第一百零九章 答谢 此言一出,立马吸引了在场所有王家人的注意力,他们看着林若虚,眼中带着鄙夷。 遇敌时私自遁逃,这是他们所唾弃的。 “诸位,这种家伙就应该逐出我们王家,如果有这种人在队伍里,谁知道会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后插刀?”壮汉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那几个王家人听闻此言,脸色微微一变,不置可否,只是那眼神中已经带着隐隐的敌意。 “蠢货。”林若虚冷冷道。 “你说什么!!?”壮汉大怒,血色在脸上涌出,身上传出一股腥臭味。 “我说你蠢货!”林若虚冷笑道:“你们人多,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说我遇敌逃跑,怎么不说是你们被那周富贵变做的诡物吓破了胆,丢下我一个人全跑了?” 在场诸人脸色又是一变,目光落向林若虚,又落到其他三位门客身上流转,面容开始犹豫起来。 “胡说八道!”壮汉脸色通红,正准备开口说话,突然间便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道尖叫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 听到外面的尖叫声,屋里的人脸色顿时一变,一直闭目调息的王家老猛地睁开了眼睛,手脚灵活地朝着外面跑去。 剩下的人赶紧跟了上去,沿着呼救声快步走了过去。 呼救声便是从距离周富长家没多远的一户村民院子里发出,众人沿着声音摸索过去,只见外面已经围上好几个闻讯赶来的村民,众人还未赶过去,便闻到了一股很浓烈的血腥味,挤进人群一看,所有人脸色顿时一变。 只见直通的正屋里吊着一个身着朴素的村民,脸已经变得乌青发黑,两颗眼珠子好似要从眼眶里凸出来一样,死死瞪着院子外面的人,青灰色的舌头从嘴巴里吐出来,拉得老长。 村里寻声而来的孩童见此情景,吓得哇哇大哭,就连那些村民,见到这张恐怖的吊死惨相,也是觉得瘆得慌,纷纷离得远远地,不敢靠近这具尸体。 “村民死了?”林若虚见多了恐怖的场景,比这模样还瘆人都见过,自然是不害怕,他盯着这被吊死的村民,微微皱起了眉头,转而望向了王家老。 只见王家老死死盯着那吊在正屋里的村民,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看那模样不似作伪,显然对此也十分震惊。 “此事很明显出乎王家老的意料。” “既然不是村子里正常发生的事情,那是不是说明了,这村民死得有古怪。” 林若虚不动声色地将王家老的神态收入眼中,几经揣摩,忽然心头一震。 “这村民,恐怕......是外来人杀的!” “王家老说过,这个蜃界有禁忌,白天不能杀村民。” “若有人杀了村民,晚上这村民就会化为诡物归来索命。” “这桃源村晚上可怕,村民们所化身的诡物,远非能够进入这里的下三境诡仙所能应付,究竟是谁,杀了这个村民?” “难道他不怕诡物天黑索命吗?” 就在林若虚暗中思忖时,一道苍老声音从身后突然响了起来。 “快!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二伢子放下来。” 林若虚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人搀扶着一个老头朝着这边走过来。 老头大概有六十多的年纪,拄着拐杖,一头白发,走路也不利索,虽然疾步往这边走着,但年纪大了终究腿脚不好,若非年轻人扶着,好几次疾步都差点摔了跟头。 “老村长。”村民们看到老头,脸色当即变得恭敬起来,纷纷移步站在两侧,给老头让出了一条走道。 “你还记得我是老村长!?你们都看到了,还不赶紧去把二伢子放下来?我这苦命的二伢子啊!!!” 几个村民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正屋里死相恐怖的二伢子,脸上露出一丝难色。 “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你们的翅膀硬了?”老头气得拿起拐杖作势要打,却听一侧响起了王家老的声音。 “老哥哥,若是不嫌弃,让我这几个小辈来做吧。” 老头转过身,看着笑眯眯的王家老,犹豫了一下,冷着脸道:“你们是昨日进村的外乡人?” “便是,前些日子在山里游玩,碰巧遇到了山洪爆发,冲坏了河桥,不得不在此住一段时间。”王家老道:“年轻人阳气重,不惧这种死人。” “那便谢谢了。” 王家老转过身,朝着四个门客道:“你们便去帮忙把这人的尸体给放下来吧。” “这......”几人对视了一眼,脸上也是露出了犹豫。 在这桃源村尚且不明的情况下,谁都不愿意去冒险试探,谁知道搬了这村民的尸体,是否会被晚上这村民化身诡物归来索命? 正当他们犹豫时,一道身形率众而出,全然不惧地走入了院子。 带着一副恶鬼面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王家众人吃惊地看着林若虚走入院子,好像不惧那诡物索命的威胁,自顾自地将那吊死的村民放了下来,平整地放在地上。 那被村民们唤做“老村长”的老头趴在尚有余温的村民尸身上嚎啕大哭,那悲痛欲绝的模样,村民们生怕这位老村长直接哭晕过去。 半晌,才见这位眼圈红了的老头被紧随的年轻人扶了起来。 看着这老头迟迟没有动作,王家老脸色有些难看,眼睁睁看着老头寻来了本家的年轻人,一伙人将这二伢子敛棺,好像将自己一行人完全忘了一般。 “走吧。”王家老瞥了眼和尚三人,冷哼了一声,转头便走。 和尚三人脸色有些难看,冷冷地盯着林若虚,那冰冷眸中的愤恨,好像要将他活活吃了一般。 一行人刚走出大门,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道呼喊声。 “诸位,请留步!” 众人扭头一看,竟是那一直扶着老头的年轻人。 只见年轻人小跑着追了上来,走到了林若虚面前,将一个木质的鼻烟壶放在了林若虚的手中。 “方才我家太爷说了,这东西送你了,算是答谢你的。” 第一百一十章 龙门大关 静! 那枚普普通通的木制鼻烟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眼中闪烁着贪婪和羡慕的光芒,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悔。 昨夜的凶险至今依旧历历在目,若要免受那些可怕诡物的侵袭,唯有持着这些村民的馈赠物。 为了获得这馈赠物,王家老进村便给村里的孩童送蜜饯,希望能够获得孩童们的馈赠物,但最终都一无所获。 昨日王家人也尝试帮助这些村民,给他们财物银子,整整忙活了一天,银子花了不少,可都没有获得任何馈赠物。 而现在,这馈赠物竟如此普通地放在他们面前。 与他们擦肩而过。 悔恨和酸楚,在心底泛出。 若非犹豫,此物就是他们的了! 馈赠物代表着什么? 等到入夜时,桃源村村民化诡,在这蜃界中的诸般法器传承尽会显现,所有人必须抱团才可以勉强抵御可怕诡物的侵袭。 然而! 持有馈赠物之人,却无惧那些可怕的诡物,独独可以搜寻这曾经属于那位中三境诡仙的法器传承! 念及此处,他们看着林若虚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那可是中三境的传承,若是将这馈赠物抢夺到手,那可谓是真正比所有人先一步选取传承! “可惜馈赠物不能易主,否则恐怕老夫都会忍不住出手抢了。”苍老的叹息声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所有人为之愕然,看向了发话的王家老。 就连林若虚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愕然,他知道这件馈赠物会遭到所有人的觊觎,所以已经将指骨法器扣在手里,只要这些王家人一动手,他立马会瞬移出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王家老竟然会出言帮自己解围。 “家老,这馈赠物还有这种桎梏?”一位王家人阴着脸问道。 “不然你以为其他人会作壁上观?不消你们出手,那些人早就为了这馈赠物打出了狗头。”王家老冷笑道。 说完,他转过身,看着站在不远处往这边张望的一伙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有人顺着王家老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伙人。 为首之人是一个身着黑袍的老人,这人六十多岁的模样,面皮苍白,拄着个拐杖,时不时弓起身子剧烈咳嗽,看他咳嗽的辛苦样子,似乎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而在他的身后,跟着十位身高马大壮硕无比的年轻汉子,哪怕是相隔甚远,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些年轻汉子身上传来的强大业力。 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这黑袍老人的目光略过王家老,望向他身后的众人,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随后被身侧的汉子搀扶着转身离去。 “这几位是……”一位王家人小声问道。 “是诡阁的人。”王家老看着逐渐离去的那伙身影,说道:“领头的是诡阁那位诡丹境圆满的管事,算算时日,大抵是大限将至了。” “你们日后遇到这些人,可得小心点。” “这些人可阴得很!”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看着王家老,有些错愕。 他们知道王家老便也是这般境遇,大限将至,而又惧怕死亡不敢引诡物残骸入体,不得不数次进入蜃界,争夺那所谓的传承。 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位大限将至的诡丹境圆满! 毫无疑问,若是这传承现世,两人必定为此会大打出手! “今天这村民死得不正常。”王家老眼眸浑浊,好像没有感受到气氛的怪异,淡淡道:“这个被吊死的村民一定是被我们这些外来者中的一人弄死的。” “白天不能杀村民的禁忌,此人一定知道,但是他为什么要出手杀了这个村民?” “难道他不怕村民化作诡物归来索命?” 王家老微微蹙眉,怎么都想不明白,最后只好郑重地望向门客们。 “你们今夜一起过来,我们要共同抵御诡物的侵袭,至于这人究竟在谋划什么,我们暂时先静观其变。” 其他人想到昨夜遇到的恐怖,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惧色,连忙点头称是。 “当然。”王家老冷哼了一声,瞥了眼林若虚,训斥众人道:“别人能够获得馈赠物,那是别人的机缘,尔等惧首畏尾,那是注定与此无缘。” “莫要胡搅蛮缠!” 看着王家老训斥众人的模样,林若虚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回到周富长家中,一行人吃过干粮,便跑去找村民刷好感度了,而林若虚则被王家老喊进了屋子里。 昨夜不知王家老等人遭遇了什么样的诡物,至今王家老还是一脸苍白损耗甚巨的模样。 “方才多谢家老解围。”林若虚一进屋子,便异常诚恳地道。 “小事罢了。”王家老微微颔首,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而忽然问道:“你可知老夫现在的状况?” 状况?无外乎大限将至,但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纳诡物入体罢了……林若虚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其实你们不说,老夫也知道。” “你们打心底看不清老夫。” “你们一定是以为老夫惜命,故而迟迟不愿纳诡物入体。”王家老长叹了一声,苦笑道:“诡仙大道三境一龙门,诡丹境圆满已是下三境的极致,再往上去,便是龙门大关,越过龙门,便为中三境。” “你们只看到了龙门后的无限风光,却没有看到龙门下的累累白骨,你莫非以为,没有越过龙门,不过是死罢了?” 林若虚心头微震,忍不住仔细打量着王家老。 这位有着诡丹境圆满修为的老诡仙浑身萦绕着沉暮的死气,然而真正让他吃惊的,则是他说出下一句话时,脸上所倏然浮现的恐惧。 “龙门之上,有大恐怖!” “什么大恐怖?”林若虚只觉心头一紧,连忙问道。 “你可听说过“夜尸”?”王家老问道。 “自然是见过。”林若虚点了点头。他不仅听马漓澧说过,甚至还亲眼见识过。那种深夜饱饮鲜血的可怕怪物,至今那场景还犹在眼前。 ““夜尸”,便是大镇国寺格物龙门大关之所得,虽然比不上真正没有跃过龙门大关的诡仙,但已然有两分其凶戾。” “龙门大关跃过失败的诡仙……会弑亲!”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二夜 “弑亲?” 林若虚心底微微一寒。 血脉可能是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信任的东西了。 “龙门大关如同一道天堑,是所有诡仙都必须严阵以待肃然对之的恐怖进阶。” 王家老继续道:“据说诡仙们会在龙门大关中看到极为可怕的“外魔”,正是这些东西,才让诡仙们进阶失败。” “然而,太一道庭以及魏国的一些大世家却有着特殊的进阶方法,可以极大地提高跃龙门的几率。” “不只是这跃龙门之法,他们还有着最完整的进阶体系,是以传承百年而不衰弱。” “我王家之人,无论如何超凡绝代,就因为没有这跃龙门之法,世世代代停滞在诡丹境圆满,盲目冲击龙门造就的尽是那些……弑亲的怪物。” 王家老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记忆,眼中噙着热泪,面容有些悲伤。 “我王家也因此几次险些灭族。” “所以老夫努力了一辈子,频繁进入这太一行走的传承蜃界,便是希望寻到那份属于太一道庭的“跃龙门之法”。” “现如今,你率先取得了馈赠物,此刻应该是最早一批能够在晚上正常行动寻找传承的那些人,这很好!” “所以,我要你帮忙!” 王家老说了很多话,脸上的悲伤逐渐消失,将之深深埋入心底,脸色变得愈发坚韧。 “帮我寻找那个“跃龙门之法”。” “你若帮我,待得取到此物,此次我王家之所得,你能获三成!且日后你便是我王家的客卿长老。” 林若虚脸色不变,盯着王家老,摇了摇头,缓缓道:“不止如此,那“跃龙门之法”,我也要一份!” 王家老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缕阴冷,龙门大关简直是现在所有家族世家心中的一根刺,出了穗县,比王家厉害得多的家族世家如过河之鲫,但手上可都没有这种跃龙门的秘法。 可以说,“跃龙门之法”是足以让所有世家家族不惜大打出手撕破脸皮的秘法,更何况眼下这份还是天下间独一无二属于太一道庭的不传之秘! 王家老脸色阴晴不定,犹豫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可以!” “光是口头答应可不行。”林若虚摇了摇头,说道:“万一事后反悔,杀人灭口……我辈诡仙,此事见得可不少。” “你待如何?”王家老问道。 “发下心魔大誓!确保此事完毕,让我安全离去。” “不行!心魔大誓岂能用于此?”王家老脸色微变,毫不犹疑地一口回绝。 林若虚摇了摇头,道:“若是事后让我安全离开,对你没有丝毫影响。” “但是你不发下心魔大誓,我不放心。” “这……”王家老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颔首答应了。 随后王家老便在林若虚的见证下立下心魔大誓,林若虚一字一句地斟酌了片刻,确定没有漏洞,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得双方确定下来,王家老这才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堪舆图,上面详尽画着桃源村以及周遭的山势地形。 “老夫之前说过,这些宝物只会在夜晚百鬼现身之时展露神异,其实也不尽然。”王家老轻吐了一口浊气,道:“真正的大宝,明珠蒙尘,神异不在。” “老夫进入蜃界多次,自然是排查出了一些极有可能藏有“跃龙门秘法”的地方。” “但是你要小心,这些地方既然老夫可以排查出来,其他人亦能勘探出来,为防他们捷足先登,你这几日速速去取了回来。” “不过你得小心,虽然你有了馈赠物,不会受到诡物的伤害,但这世界最可怕的终究还是叵测的人心。” 他指着堪舆图上为数不多用朱砂画着红圈的几处地方,面容异常严肃。 “若是发现了线索,一定要首先顾全自身,切不可身陷险境,记住!把线索带回来!” 这场交谈持续了许久,一直到晌午,林若虚这才离开。 回到周富贵专门留的房间,林若虚倒头就睡,昨晚一夜紧张,神经全然持续紧绷状态,这让他十分疲惫。 所以这一觉睡得很香。 当他醒过来时,天边已然是一片昏黄,夕阳的余晖逐渐散尽,整片天地终于再次陷入了黑暗。 蛰伏在这座桃源村的恐怖缓缓苏醒过来,各种生物的动静几乎是一瞬间戛然而止。 这座村子,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若虚独自一人坐在房内,对门外周富贵与他儿子所发出狼吞虎咽的啃食声响充耳不闻,举着油灯,聚精会神地看着从王家老那边拓下的堪舆图复本。 这都是前几次王家老探索桃源村时随手记录可能存有宝物传承的地点,有些是已经被探索过的地方,宝物已经被取走。还有一些,则是没有被人探索过的区域。 林若虚食指按在堪舆图上,轻轻移动,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倏然间! 那根食指的活动戛然而止,林若虚眯着眼睛看着这处用朱笔画了红圈的区域,微微皱起了眉头。 此处,便是昨夜那左边白事右边红事的诡异之地! 在这油灯前,他沉吟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把推开了门。 一股阴冷的气息随着外面的微风吹进了屋里,周围的温度瞬间就下降了好几度,让人忍不住冒出了鸡皮疙瘩。 屋外,昏暗一片。 几乎是在林若虚推开门的一瞬间,周富贵和其儿子大口朵颐的声音突然间戛然而止,林若虚站在门口等待了片刻,可让他失望的是,始终没有在这乌漆嘛黑的院子里看到什么东西。 林若虚安然出了门, 他路过了周富长家,惊讶地发现周富长家的大门竟然开着,昏黄的烛光从内洒落下来,哪怕是烛光的昏黄,也是让人打心底地不寒而栗。 与烛光一同印入眼帘的是那挂在门梁上垂着脑袋的周富长! 周富长好似死去了许久一般,浑身上下被死气弥散,满脸都是大块大块的尸斑,散发着作呕恶臭的尸水从全身沁出,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肉喜宴 咔咔咔! 关节交错的声音突然间在耳边响起,林若虚吃惊地看到这满脸尸斑的尸体竟然缓缓地抬起了脑袋,随后他浑身一凉,感觉到在那浓厚的尸斑下,一对全黑的眼眸正冰冷静默地盯视着自己。 这一刻,林若虚可以肯定,若是没有那件鼻烟壶馈赠物,自己一定会遭到周富贵的袭击! “昨夜王家老他们抵御得应该就是周富长的诡物袭击……等等!” 林若虚静默地想着,忽然间,目光一凝,注意到了那周富长家门口竟然再次出现了变化。 只见在那昏黄的烛光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被吊了起来……那是门客壮汉! 他高高地被吊在周富长旁边,身体笔直,脸色灰败,一动不动,一副早已死去的样子,大块大块的尸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身体表面迅速浮现,大片大片的尸水从脚跟滴落下来,转眼间便在脚下滴成了不小地一摊水泊。 而这门客壮汉,皮肤已经变得干枯僵硬,遒劲有力的肌肉不在,暗褐色的尸皮紧紧包着骨头,宛若一具干尸猴子一般。 看着这门客壮汉的死相,林若虚不由地心中有些发怵,连忙移开了目光,迈步朝着前方继续走起。 “这才刚入夜,门客壮汉就已经死了……王家老昨夜受到了不轻的伤,恐怕今夜,王家这些人不好过了。” 因为有着馈赠物的庇护,一路上林若虚并没有遭到诡物的袭击,倒是途径几座漆黑的房屋,听到里面传出了隐隐约约好似隔了好几面墙的凄厉惨叫。 终于,在静默之中,他来到了这间房屋前。 左边丧事! 右边喜事! 林若虚目光从那死寂的白事院子一扫而过,落到了旁边这个喜庆莫名的院子中。 昨天搜寻这间办丧事的院子,很明显马漓澧并没有找到那所谓的红木盒,所以今天晚上,他要进入喜事院子看一看! 以他对马漓澧此人的了解,连可以直升内门的入庭令都可以随意送人,显然能够进入她法眼的东西,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宝贝! 更何况,他总感觉马漓澧身上好像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神秘,进了这蜃界,此女就愈发显得神秘。 进入这座喜事院子,这座办喜事的院子里张灯结彩,红布铺地,红绸挂窗,院子里一张张盖着红布的圆桌摆得整整齐齐。 然而这摆置喜庆的院子里,却是没有任何欢声笑语,全然一副跌至冰点的冷凝,一具具身形僵硬散发出腐臭的尸体作为宾客,围坐在圆桌旁边,一动不动。 一踏入院子,林若虚便感觉到道道冷嗖嗖的目光射了过来,如同阵阵阴风,在这些目光之下,他不由有些鸡皮疙瘩竖立起来的惊悚感觉。 原来,这满堂尸体宾客之中,竟然还有一桌诡物宾客! 哪怕有着馈赠物护身,林若虚依旧感觉到太极玉散发出一种温热。 林若虚聚目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角落处还有一席,这桌席上围坐着几个村民诡物,此刻正阴恻恻地看着自己。 然而让他吃惊的是,马漓澧这女人竟然也坐在这群诡物之中! 仔细一看,这女人的天门神妙之处并没有诡物魂血,难不成这家伙也取得了馈赠物? 我取得馈赠物是因为机缘巧合,但马漓澧此人竟然也在第二天取得了馈赠物? 马漓澧在他的心底愈发神秘起来。 这两日白天闲得无事,他会在村子里四处走动熟悉环境,进入桃源村的诡仙们他也大多能打个眼熟,可偏偏一直没有见过马漓澧的身影,联想到当日进入跳进古井前也没寻见此人,这让他很奇怪,这女人平日里究竟藏在哪里? 等等……既然此女都敢与这群诡物一席,自己为什么不敢? 而且对方可没有太极玉示警,若是出现什么变故,一定是自己先知道,实在危险,大可以拿此人殿后,给自己增加逃跑的机会! 林若虚心思一动,当即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在此女身侧坐下。 他一坐在席上,当即那些如芒刺背的诡异目光这才收了回来,所有诡物尽皆收回了目光,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圆桌,好像在等着厨师上菜。 院子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院子外响起,紧接着一道身形出现在院子外,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踏入院子,匆匆瞥过满堂腐烂的尸身,微微一蹙眉头。 几乎是同时,他注意到了这一席坐在边角注视而来的村民诡物。 但是他身怀馈赠物,并不害怕。 他认出了坐在这席诡物中的林若虚,嗤笑了一声,继续朝着屋里走去。 他来此是寻找宝贝的,而不是和这群诡物玩过家家的! 林若虚亦是认出了此人,这是一位出自穗县世家的族子,显然白天有幸获得馈赠物,肩负重任前来寻找宝物传承。 进入正堂,“嘭”地一下子,正堂的大门猛地一下子关上了。 然后……再便无任何动静传出。 一片死寂!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足足过了好长时间,都没见到此人再次走出,林若虚脸色微微一变。 他本以为身着“馈赠物”,并不会受到诡物的袭击,但眼下看来,所有人忽略了一点。 主动袭击! 也就是说,若是触犯招惹了诡物,还是会被这些诡物袭击!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正堂的大门“噗通”一声被打开了。 一个个汉子正堂里走了出来,并无异常地一一给在座的所有喜席散发菜肴。 临到诡物这席,林若虚这才发现原来这中年汉子面容呆滞,僵硬苍白的脸上透露出一股沉重的死气,并且那嘴巴微微张开,隐约散发出一股腐臭气味,显然都是些死去已久的死人! 至于那些刚刚送上来的菜肴……则是一盘盘鲜血淋漓的血肉内脏。 看着这盘鲜血淋漓的人肉,联想到方才刚刚进入正堂的族子,林若虚心底猛地一寒。 “咔嚓!” 一道骨碎声突然在耳畔响起,林若虚转头一看,一个老者样貌的诡物正咔嚓咔嚓地咬着一根手指,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扭头望向林若虚,紧接着那僵硬的面容微微一扯,露出了一个极为诡异渗人的笑容。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郎官 这诡异的笑容,让林若虚脑袋嗡地一下,如同炸开般,一股惊悚感从脚底板直奔脑门,头皮一阵发麻。 林若虚连忙低下了脑袋,不知是否是馈赠物起了效果,他明显感觉到这老者诡物冰冷的视线终于挪开。 他偷偷望向旁边的马漓澧,这女人面色阴沉如水,看着眼前这一盘盘血肉喜宴。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她微微撇过后者,朝着院外打了个眼色,当即起身走出院外。 林若虚当即会意,尾随着跟了出去。 走出喜事大院,周遭冰冷的阴气尽数褪去。 二人一躲入阴暗的角落,林若虚当即开门见山问道:“你说谋求的钟玲法器就在这红木盒中?” “是!”马漓澧一反常态,竟是答应了下来,一脸严肃:“我需要你帮我取这件法器。” “你如此笃定那红木盒就在这里?”林若虚微微皱眉,诧异道。 “昨日探索了那户丧事院子,既然那里面没有,那么这喜事院子里,一定有!”马漓澧无比笃定道。 “可是方才你也看见了,那正堂根本去不得。” 马漓澧冷笑一声,道:“这蜃界不同现世,这里面自有一套规则法度,若是如同那族子一般,仗着有馈赠物庇护硬闯进去,纵是有十条命都不够闯。” “但是,若是明白了这套规则法度,想要进去,也是不难的。” “这次,你若是助我取得红木盒,我便告诉你“入庭令”在何处!” 马漓澧的话让林若虚心头一动,他注意到马漓澧嘴里说的是“硬闯”,也就是说,若是合情合理地情况下,获得了诡物的允许,被请进屋,而非硬闯,是可以进入正堂的。 所以说,这便是这蜃界里的“规则法度”吗? 可是......获得诡物的允许,这话若是放在外面的诡仙耳中,简直是荒谬! 这位太一行走创建的蜃界,可真是太奇怪了! 不知林若虚在想着什么,马漓澧说道:“你知道那正堂里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林若虚下意识问道。 “当然是婚房!” 马漓澧道:“新婚燕尔,屋里突然闯入一个无礼之徒,你说这里面的诡物恼不恼?” “而且据我所知,这里面的诡物,只有新娘,而无新郎!” “没有新郎?”林若虚愣了一下,诧异问道:“那新郎呢?” “跑了。”马漓澧一摊手,说道。 “跑了?” “所以她在等她的新郎。”马漓澧说道。 “等她的新郎,可是,这和让我们进正堂有什么关......等等!!你想让我假扮她的新郎?” 林若虚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着,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脸错愕地望向马漓澧。 马漓澧盯着林若虚,微微点了点头。 林若虚认真打量着马漓澧,看她的样子不似作伪,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对不住,打扰了。” 马漓澧脚步一错,阻住了林若虚的去路,只听她道:“放心,我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 “什么全身而退?让我一个生人去骗那个恐怖至极的诡物,你这是让我送死!”林若虚怒道,伸手就准备推开马漓澧的身体,然而马漓澧身体却纹丝不动。 “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我这里有枚【大日斩邪符】,对付诡物威力极大,一定可以护你安全!”马漓澧连忙说道。 “去得不是你,自然是不担心,如此身陷险境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得。”林若虚冷笑道。 “口说无凭,你且看看这枚符箓!” 马漓澧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道玉符,放在林若虚的面前。 马漓澧将这枚玉符取出的那一刻,林若虚正欲离开的动作霎时间停住了,他深深皱着眉头,看着马漓澧手中这枚散发着惶惶大日金光威仪正气的小小玉符,意外地发现,这枚【大日斩邪符】的气息,竟然和【小阳符】极为相似。 不同的是,这枚【大日斩邪符】远比【小阳符】强大得多,其中大日金光的精纯程度更是【小阳符】所无法比拟,以他目前的符道水平推测,这枚【大日斩邪符】一定出自于一位中三境的符道大家! 若是用来对付中三境的诡物,或许真的可以阻上一阻。 只是马漓澧此人究竟是何人,为何会有如此厉害的符箓? 难怪之前面对那可怕的鬼孩子,仅仅凭着一件油灯法器就敢闯进来,原来是另有宝物护身,有恃无恐罢了。 只是不知,这家伙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底牌? 马漓澧将林若虚脸上的犹豫尽收眼底,只见她冷笑道:“太一道庭的“入庭令”藏得极深,若是没有我的指引,恐怕你一辈子都寻不到此物。” “太一道庭内门弟子的直晋名额极少,若是取得此物,你便相当于一步登天。” 一日登天什么的倒是无所谓,可若是黄牛仙的事情耽搁了,那位“爷儿”可就不好应付了......林若虚默默想着。 毕竟以太一道庭在龙州如日中天的名声,内门弟子这层皮会让他少很多麻烦。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问道:“一定需要如此?” “除此,无其他办法。”马漓澧说道。 “那便......如此吧!” 林若虚心头一发狠,终于答应了下来。 正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天底下哪有那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如他这种来历不明之人,若是想要进入太一道庭,不知要经历多少波折。 接下来也不知马漓澧从哪里寻来了一套新郎装饰,让林若虚给换上。 “这柱香叫“迷神香”,是诡物们最好闻的香火,闻得多了,诡物们便会被迷晕。待进了屋子,寻个机会将此香点上,乘着新娘诡物被迷晕的机会速速寻找,值得注意的是,“迷神香”对于臻至中三境的诡物效果小了许多,迷倒也定然是极浅,届时你必须悄声寻找,尽量不要发出动静,免得将之惊醒。” 马漓澧将一支血红色的线香交给了林若虚,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带着他回了院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干尸新娘 临快进入大院前,林若虚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马漓澧只觉身侧的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望去,只见林若虚凝视着她,低声询问道:“我很好奇,若是我没来,你是准备怎么进入正堂?” “而且我看你这婚服早就准备好了的,莫不是准备女扮男装,蒙混入正堂?” 马漓澧听闻此言,脸色顿时微微一红,怒道:“我怎么会这么做?我只是事先打探一下情况,准备明晚寻到你从长计议。” “行了行了,赶快进去吧!” 马漓澧小声催促着,语气中竟是带着几分焦急。 林若虚只当她担心迟则生变,是以也并不在意。 二人的走入,立马引起了所有诡物的注意,它们猛地停下了分食血肉,齐齐转过了头,诡异地盯着穿着新郎服饰进入院子的林若虚。 被这些诡物注视着,林若虚立马感觉到比之前更甚的阴风如冰寒刀刃一般,一片一片地在他的脸上刮过。 “新郎官来咯!!” 幸而此刻马漓澧反应得快,拱手对着一圈示意,随后掐着喉咙,发出了又尖又细的喊声。 “吉时已到,送入洞房!” 这一声招呼,所有诡物这才收回了目光,各自开始享受桌子上的血肉美食。 马漓澧寸步不动,朝着林若虚打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走到正堂门前,长吸了一口冷气,这才一步踏入了正堂之中。 “噗!” 正堂的大门突然被再次关上。 这道关门的声响响起,骇得林若虚心头猛地一跳。 他不由想到了方才进入正堂的族子,现在已经放在诸多诡物的桌子前,遭诸多诡物分食了。 这正堂一经关上,立马被黑暗吞噬,整个正堂里一片黑暗,林若虚朝里望去,只见里屋的门半遮掩着,门缝中隐隐传出了摇曳的烛光。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走过去,推开了门。 随着里屋的房门被推开,一间被装饰得无比喜庆的婚房出现在了眼前,两根大红烛立在临窗的桌边,昏黄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婚房,在那侧面的床边,一动不动地坐着一个身穿红衣披着红盖头的女子。 这……恐怕就是那所谓的新娘了。 能够安然推开这间婚房的房门,林若虚大概明白过来,若是想要找到马漓澧的红木盒,一定要扮演好“新郎官”这个角色。 林若虚脸上强行挤出了一缕难看的笑容。 然而这时,这间紧闭门窗的婚房中,不知为何悄然生出道阴风,吹得“新娘”红盖头簌簌晃动,林若虚不经意间竟然看见红盖头被掀起的一角,显露出其下一小片皮肤。 瞬间,他的身体僵硬住了。 那一小片皮肤干枯涩然,好像风干牛肉一般呈现暗褐色……林若虚已经不认为这红盖头下的新娘是个像人的诡物了。 “相~公~” 恰在这时,红盖头底下传出了新娘的声音,这声音并没有寻常新娘的娇媚含羞,而是充满了木讷呆滞,透着一股阴森邪异。 这声音让林若虚心头一颤,全身的寒毛一下子“唰”地全部竖了起来。 那种从脚跟凉透头顶的阴森冰冷……他忽然间后悔了! “相公,你在作甚呢?为什么不给妾身掀红盖头?”新娘木讷地问道。 林若虚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一把掀开了那红盖头。 红盖头被掀开,新娘的样貌终于出现在林若虚眼前,看到这新娘的一瞬间,哪怕是早有心理准备,林若虚亦是脊背发凉。 暗褐色的皮肤紧致贴在头骨上,简直就是一具干尸,然而那眼圈内凹,两颗已经腐烂的眼珠在眼眶中骨碌碌地胡乱打转,下一刻,这两颗眼珠子倏然停下,“盯着”林若虚。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嘴巴一张一合,毫无情绪的声音在林若虚耳边响起。 “相公,我美吗?” “……美。”林若虚强忍着那股几欲转身逃走的恐怖感,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 干尸新娘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缓缓起身,那婚袍下发出“咔咔”地脆响,那声音,就好像脆骨不堪重负断开的感觉。 只见她缓缓坐在床前的桌子前,将菜笼拿掉,显示出其中的菜肴。 “你一定饿了,吃吧!”她冷冷说道。 林若虚看着那几盘模糊的血肉,壮起了胆子,强笑道:“我不饿。” “你一定饿了!”新娘再次复述了一句。 “我不饿!” “你一定饿了。”新娘第三次重复回答。 这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凝滞下来,时间都为之静止下来。 林若虚忽然感觉到天门神妙突突跳动,太极玉倏然发热,那种感觉,好像一种大恐怖,酝酿在侧。 原本已是诡异的场景,变得愈加诡异起来。 林若虚停止了执拗的辩解。 然而新娘却呆滞缓慢地重复了第四声。 “你一定是饿了。” 周遭的气氛逐渐变得阴森起来,阵阵森冷的阴风在这喜庆的婚房中莫名吹起,吹得那两支大红蜡烛火光剧烈摇曳,好几次都险些熄灭。 林若虚毫不怀疑,待这两支大红蜡烛的烛光被吹灭,自己将要面临的唯独只有死。 是以他连忙喊道:“是的!我饿了!” 这话一出,森冷阴风戛然而止,犹如瞬间从九幽地狱回到人间,林若虚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然生出了许多细密的微汗,此刻冰凉冰凉的。 新娘张着那对已经腐烂的眼珠子,盯着林若虚。 “那便吃吧。” 看着面前这几盘流着鲜血的血肉,林若虚微微一扯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此事暂且不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新娘呆呆地问道。 林若虚从怀里摸出那支迷神香,放在了新娘面前。 “这支香非常珍贵,是我托人从很远的地方买回来的,就为了今夜准备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如此珍贵?用在今夜?”新娘依旧呆滞,问道。 “自然是用在我们两的大好日子。” 说着,林若虚去烛台那边借了火,将这迷神香点着,将其插在一处香炉中,看着迷神香燃烧,青烟袅袅散开,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五章 逃! “相公……这是什么香,真香啊。” 阴恻恻的声音在身侧突然响起,林若虚侧头一看,只见那干尸新娘不知何时竟然趴在了他的背后,眼巴巴地盯着那支迷神香,猛地一吸,那支迷神香瞬间燃过了三分之一,那袅袅的烟气尽数涌入了她的鼻中。 一下子吸食了太多的迷神香,干尸新娘并没有直接倒下,说话有些迷糊了。 “相公……香也点了,你先吃些东西,待会我们洞房吧。” 哪怕是被迷神香醉得身形都站不稳,干尸新娘依然不忘桌子上那几盘“小菜”,冰冷地提醒着。 怎么又提这茬……林若虚心中叫苦不迭。 和一个诡物洞房,想想都是一件刺激的事情。 “要不……你还是先下来吧。”林若虚干笑道。 想必这干尸新娘身上也是这幅皮包骨头的渗人模样,趴在他的背后,林若虚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暖玉在侧的温暖,反倒是那些骨头碴子……硌得慌! 干尸新娘从林若虚背上下来,微微掩嘴,发出了一声阴冷的“娇笑”。 “相公,你可真有意思……好了,赶快吃吧。” 你他妈能不能别提这茬了……林若虚连看都没看那盘血肉乱烩一眼,思绪飞快转动,忽然间眼睛一亮。 只见他突然开口道:“娘子,我记得你最喜欢听戏了,我最近学了一个戏曲,不如我唱与你听听?” “新学了戏曲?那感情好,唱与妾身听听吧。”干尸新娘嘴巴一张一合,安静坐在床边,等着林若虚的表演。 “等等……先让我酝酿一下。” 林若虚低着头,闭着眼睛好似在细细感受着。 干尸新娘丝毫都不急躁,就这么坐在床边,等着林若虚的表演。 足足过了好长时间,林若虚一瞥眼,感觉过了很长时间,可这迷神香燃了大半,可干尸新娘却没有任何倒下昏睡的样子。 “相公,这戏曲可酝酿好了?”干尸新娘沙哑着声音阴恻恻问道。 “好了好了。”林若虚满头大汗地应道。 其实他哪里懂什么戏曲,从长宁村走出来,识字已经是顶了天了。 但是他记得昨天晚上从这间喜事小院传出戏曲声,诡仙的记忆力可是极好的,细细回想起来,那个诡异幽怨的戏曲小调犹在耳边。 他微微清了清嗓子,随后开口唱道:“寒蛩断续促更残,残焰如豆照无眠。托病坚辞免殿试,又逼谢恩躲避难。众人劝我识时务,何必独保汉衣冠。随世沉浮作奴物......” 他自然唱不出那股哀怨的感觉,但总算是照葫芦画瓢,将这首戏曲小调勉强唱了出来。 期间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由此拖延时间,直至干尸新娘“噗通”一声倒在床上,林若虚这才停了下来。 “总算是将这只诡物弄晕了。”林若虚微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确认干尸新娘已经睡着,连忙起身在整个屋子里寻找起来。 这间婚房不大,林若虚左右寻找了一番,废了好大的劲儿,总算在梳妆台上找到了马漓澧口中所说的红木盒。 将之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铜制钟铃,钟铃通体铭刻着神秘经文,充满了玄奇诡秘的味道。 东西到手,他自然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呆,连忙脱下婚服,换了一身平常的衣服,正要开门走出去,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那道熟悉的阴恻恻声音。 “相公……这是要去何处?” 这声音无比冰冷,犹如从万丈寒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使人听之便是心中一寒。 林若虚身体一僵,慢慢地转过了身,看着靠在里屋门上的干尸新娘,心脏怦怦直跳。 他下意识望进屋里,那里面的迷神香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燃尽,屋子里的迷神香正在迅速消散着。 林若虚强自挤出了一缕笑容,道:“方才看你睡着了,不忍心打搅你,便想着再去和宾客们再喝两杯。” “我看你挺累的,要不你先休息,我再去陪宾客们再喝两杯,我去去就来。” 说完,林若虚一把拉开了大门,就径直走出了门。 “来了!还想走?” 干尸新娘的声音倏然间产生了莫名地变化,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甚至已经带着嘶吼与愤怒。 感受着身后突然暴涨的庞大怨气几乎是同时,太极玉倏然间放出了无比炙热的热度,毫不犹豫地,他催动了指骨法器,瞬间挪移到十米之外。 只是催动一次指骨法器,他依旧不放心,再次催动指骨法器,又一次出现了十米之外! 几乎是他身形闪动的一瞬间,他原本所站的位置空气骤然一缩,发出了尖锐的刺爆声。 突然间的变故吸引了那些诡物的注意,他们齐齐转过头,望着从正堂门口突然挪移出来的林若虚。 但是,只限于“看”。 毕竟林若虚只是冒犯了干尸新娘,与他们无关。 连续催动两次指骨法器,林若虚脸色有些发白,正准备催动第三次指骨法器,彻底离开这座喜事小院,可身后倏然间响起了干尸新娘的凄厉尖叫。 这凄厉尖叫充斥着冲天怨气,正当林若虚的身形融入虚空,身形挪移到十米之外,即将出现时,突然他的鼻腔中发出一道闷哼,竟然一个踉跄,身形重新退回了原地, 咔嚓! 脆响在这寂静的院子里旋即响起,异常清楚。 他清晰感觉到指骨法器被毁,自己炼化指骨法器所产生的一丝连接被强行掐断,法器被毁的反噬让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丝鲜血从嘴角缓缓渗了出来。 然而此刻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太极玉已经发出了强烈的示警,天门神妙此刻也被激活,正突突跳动,强烈的不安感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一咬牙,顺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神行符与一张金刚符,将其激活,手里捏着小阳符,蓄势待发,径直就朝着门外强行冲出去。 他几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气,然而下一刻,他感觉到一股阴森寒气如同一根根牛毛细针,又尖又细地扎入了他的背后。 第一百一十六章 索命? 那股如细针般的冰冷深入骨髓血肉,林若虚只觉全身血液好像都被这股冰冷冻僵一般,整个人的行动刹那间也迟钝了下来。 感受着背后那种满是骨头碴子的生硬感,林若虚知道,这他娘的干尸新娘,又趴在了他的背上。 惊骇之际,他连忙朝着混在诡物中的马漓澧大喊道:“救我!” 一众诡物倏然扭头,毫无感情地望着同样坐在席间的马漓澧。 马漓澧脸色微微一变,知道此刻已经无法隐藏,事到如今,唯有暴露底牌,救出林若虚,当即脚尖一踏,朝着林若虚直奔而去,同时双手一搓,一道充斥着大日金阳之气的金光猛地射向林若虚身后。 林若虚只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闷哼,旋即那些如牛毛般刺入骨髓的冰冷逐渐从背后离去,温暖重新恢复了已身,身形又恢复了灵活。 而随后,他的耳边出现了马漓澧的声音。 “快走!” 几乎是同时,马漓澧越过林若虚,一把拉住林若虚,两步并作一步,大步迈出了门。 在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凛然寒冬般的刺冷尽数消散,虽然寒冷但比之院内却温暖不少的夜风扑面而来,闻起来是无比的新鲜畅快。 一走出喜事小院的大门,马漓澧这才松开了手,林若虚豁然转过了身,看着里面驻足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干尸新娘。 他隐隐感觉到这蜃界中的诡物活动范围并不大,譬如那竹林中的鬼孩子,离开了竹林,鬼孩子便不再出现。又譬如眼前这个干尸新娘,便是驻足在喜事小院。 干尸新娘身披红嫁衣,安静地站在门内,脸上一如往常地森冷,一对轻度腐烂的眼睛盯着林若虚,那嘴巴一张一合,沙哑的声音在耳侧缓缓响起。 “我……还会回来的!” 嘎吱! 朱红色的漆门缓缓自行关上,最后只听“啪”地一声,大门全然合上。 危机解除,林若虚一直高度紧绷地精神并未就此放松,而是转而望向马漓澧。 马漓澧盯着林若虚,问道:“东西带出来了?” 林若虚轻轻点了点头。 马漓澧脸上露出了一缕笑容。“很好,把东西给我吧。” 林若虚没有任何动作,他警惕地看着马漓澧,缓缓道:“先告诉我“入庭令”的所在。” “可以。”马漓澧点了点头,道:“村西头有一座破房子,“入庭令”便在那里,能不能取到,那是你的本事。” 林若虚眼睛微微一眯,道:“我记得那是一个无人居住的房子,那里会有什么危险?” 马漓澧深深地看了眼林若虚,道:“那里很诡异。” “怎么诡异?”林若虚眉头一挑。 “够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能不能取到,那是你的本事。”马漓澧冷冷道。 林若虚死死盯着她,并未回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其意思昭然若揭。 马漓澧与他对视着,约摸过了片刻,这才颓然败下阵来,恼怒地说道:“好,我跟你说,那座无人的房子很诡异。” “那座房子……是活的。” “活的……什么意思?”林若虚微微一愣。 “不知道。”马漓澧一摊手,一脸无奈:“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真正是什么情况,其实我也不甚清楚。” 听别人说的,是听谁说的? 林若虚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微微颔首,将怀里的红木盒取了出来,交给了马漓澧。 马漓澧当场打开红木盒,看到里面安静躺着的钟铃,脸上不由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很好,至此我们的合作彻底结束了。” 她收起红木盒,朝着一侧走去,忽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脚步陡然停下,随即便听她说道:“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顺便提点你一句,这个桃源村,会越来越乱,要想活命,就别待在村子里。” 说完,她一转身,竟然直接走入了旁边的丧事大院。 看着马漓澧并没有径直离开,而是进入了丧事大院,林若虚心中不由地泛起了一丝困惑。 他想要跟上去看看这女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想到她身上层出不穷的后手,终究还是没有挪动脚步偷偷跟了上去。 他看了看天色,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是以他决定去那村西那边打探一下。 然而当他转身准备离去时,太极玉却倏然间发出了剧烈的炙热温度。 下意识地,林若虚摸向怀里那张节省下来的《大日斩邪符》,然而就在这时,还未等他催动这枚臻至中三境的玉符,他的神色忽然僵在了脸上。 仿佛这一瞬间,时间被无限拉长。 他就像是被定格在那里,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定格,就连思维上的转动都变得无比缓慢迟钝。 旋即林若虚便感觉到远处那片朦胧的黑雾中,竟然突兀地走出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晃动,走出了黑雾,朝着林若虚这边走来。 它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林若虚的心脏上,林若虚脸色变得愈发苍白起来。 冷汗,不自觉地从脑门滚落下来,林若虚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但始终都无法抵挡这诡异的控制。 太极玉疯狂示警,这是自进入这桃源村最为强烈的示警,毫无疑问,这即将出现的诡物,远比之前在桃源村所见过的所有诡物更加强大! 不知过了多久,那远处黑雾中的人影终于走到了面前。 看到这诡物真实面目的同时,林若虚瞳孔猛地一缩。 竟然是白天吊死的村民! 他穿着寿衣,脸色呈现出一种青黑色的死相,裸露出来的脖子上尚且留着一圈乌黑的绳索印记。 他的身体僵硬,因而走起路来异常僵硬别扭,那对眼睛中没有瞳孔,远远看去,好似没有意识的尸体一般。 然而林若虚看到此景,却是不由地头皮一麻。 没有意识? 简直是可笑! 没有意识,它会压制我的行动和思考吗? 没有意识,太极玉会突然间爆发出如此强烈的示警? 就在林若虚想着的时候,这被吊死的村民诡物脚步突然戛然而止。 咔咔咔! 下一刻,一阵僵硬难听的骨声清脆响起,这村民诡物竟然缓缓扭动了脑袋,没有瞳孔却瘆人至极的目光落到了林若虚身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香包 仿佛一瞬间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般,让人瞬间感觉到一种头皮发麻的惊悚。 夜色的昏暗愈发浓郁了,阴霾逐渐聚集,黑雾不断翻滚,此刻,竟不知何时萦绕在了林若虚周身,演变成了一种深沉地令人恐惧地阴冷黑暗。 他好像与整个世界脱节了,周遭被这些诡异的阴霾覆盖,漆黑不见尽头,眼前唯一能够看到的只有这近在咫尺已经化身为诡异诡物的二伢子! 祂安静地盯着林若虚,那苍白没有瞳孔的眼睛突然间微微转动了一下,紧接着,祂终于动了。 祂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抓向林若虚的脖子。 在祂出手的一瞬间,冥冥中的规则随之打破,意识与肉身尽数回归己身,林若虚随即感觉到自己终于从那可怕的时间凝滞中挣脱出来,然而下一刻,一只漆黑干枯的手掌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提了起来。 二伢子白天刚死,晚上化身成为诡物回来索命,不过是一日的时间,他的身形已经变得无比干枯,那看似如柴火棒般的胳膊偏偏又无比地结实,任由他拼了命地击打挣扎,都无法从那手上挣脱出来。 诡仙虽然被贵称为“仙”,但依旧是“人”的范畴。 是以诡仙依旧要进食,要呼吸。 被这只鬼手提着脖子,如同上吊一般,阵阵缺氧窒息之感涌上脑门,随着林若虚的剧烈挣扎,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一阵阵脑门发蒙,意识逐渐混沌起来。 他知道此刻不能昏睡过去,一咬舌尖,血腥气瞬间在口腔中荡开,随后他强提着精神,勉强伸进怀里,摸出了【大日斩邪符】。 他微微张嘴,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 “敕!” 瞬间,这枚白玉材质的符箓绽放出淡金色的光辉。 这是斩开日夜的第一缕大日金阳,是天底下唯一斩灭邪祟的至阳之力! 淡金色的光辉扩散开来,照亮了周围,将周围方寸映照出一片金色神圣的安宁之处,这种光芒瞬间驱散了周遭不断涌来的黑雾,带着了那股常伴周身的阴冷和诡异的气息。 二伢子犹如遭到了庞大的巨力一般,一下子被这股金色光辉推了出去,重新归入了远处的黑雾之中。 “跑!” 毫不犹豫地,林若虚扭头便跑。 不知是不是二伢子归来索命的原因,二伢子明显比村子里其他诡物更加厉害,若想只依靠一个【大日斩邪符】,将它斩杀,简直是痴心妄想! 一路上担心再次遇到二伢子袭击,他一直开着【大日斩邪符】,足足跑了一盏茶的时间,太极玉始终传来高度的炙热感。 危险依旧未曾褪去。 大日金阳的光辉与漆黑的雾气形成了一道清晰的界限,二者维持着一种固有的稳定,大日金阳护持着林若虚,使其免受黑雾的侵扰。 大日金阳照射之处,一片“干净”。 感受着太极玉传来的高热,林若虚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黑雾深邃不见底,林若虚只是盯着,心里就是没来由地有些瘆地发毛,隐隐感觉这雾气中藏着一个可怕诡异的人形轮廓,正透过这浓密的雾气,死死盯着自己。 黑雾诡异,且无穷无尽。 【大日斩邪符】中的大日金阳却极为有限,待这其中的大日金阳耗完,黑雾会再次一拥而上,将他彻底吞噬! 毫无疑问,届时他将直面二伢子的恐怖! 他一边警惕着太极玉的变化,一边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 “不行!不能再跑了,再怎么跑,祂都是可以追上我的。” “我并非白天杀祂的凶手,为什么祂要死追着我?” “这是在寻我索命?” “这很不合理。” “那种感觉......祂好像认定了凶手是我。” “等等!!!” 他瞳孔陡然一缩,好像想到了什么,脚步再也无法挪动。 他当即开始全身搜寻起来,却没想到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散发出极淡异香的香包。 几乎是这枚香包取出的一瞬间,深不见底的黑雾陡然剧烈翻滚起来,一直蛰伏在黑雾中的二伢子竟忽然穿过了黑暗,将那张青黑色的诡异面容探了进来,结果一接触【大日斩邪符】中的大日金阳却又迅速收了回去,没有了动静。 “果然!!” “这枚香包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怀里的?” “为什么我会没有任何印象?” 林若虚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二伢子如此反常的动作,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很明显,二伢子便是被这枚香包吸引过来的。 他看着这枚香包,忽然间用力一抛,将之抛出了极远。 浓密恐怖的黑雾随着香包迅速远离,随之一同远去的,还有那伴在黑雾之中的二伢子,祂也被这东西吸引走了! 林若虚感觉到太极玉迅速回归平静。 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片刻之后,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想起方才的凶险,他至今还是惊魂未定。 转而,他的脸上浮现了一缕惊疑。 “有人杀了村民,然后将可以识别他身份的东西塞进了我的怀里。” “二伢子一定是闻到了我身上香包的味道,这才一直锁定在我身上。” “可是......究竟是谁?” “若是白天塞进我怀里的,我一定可以察觉到,就算当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我怀里,临到晚上我检查东西时,也一定会发现。” “这个香包,塞进我怀里的时间,一定不会太长!” “是晚上!” “方才!” “所以说,是马漓澧。” 林若虚的眼眸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同鹰隼一般,带着一股阴厉。 “是她杀了二伢子,可是......她为什么敢杀二伢子?难道她不怕二伢子索命?” “不对,应该是,她为什么“要”杀二伢子?” “她是想要借“二伢子”的诡物索命,来杀了我,还是说,她有其他的目的?” 林若虚看了眼天色,大约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天就要亮了。 此刻若是再去村西那座破房子,抵达那里时,天应该都要亮了,届时诸般诡异尽数变回正常,可就打探不出什么线索了。 “至于她给我的“入庭令”线索,暂且只能持保留态度,不排除她想要我去送死的可能性。” 林若虚看着漆黑如染的天际,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不过这次,你暴露出破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十七家族的秘密集会 天亮了,深夜的黑雾终于开始迅速散去。 林若虚蹲在村口,看着最后一缕黑雾散去,一缕生气在这个世界开始逐渐产生,终于拍了拍屁股,来到了周富长的家里。 好不容易抵御住了昨夜诡物的侵扰,今天林若虚过来一看,王家老的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用面如白纸形容丝毫不为过。 轻轻扫了一眼屋子,林若虚发现这批王家人中竟然少了两人,一人是门客壮汉,对于此人的死,他并不诧异,昨晚途经周富长家时,看到此人被吊死在门口。而另一个,则是四位王家族子中的一人。 根本无需询问,既然不在屋里,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 其他王家族子根本没有时间为那个被诡物害死的族子伤心,他们一个个盘坐在屋子各处,努力恢复着伤势,哪怕是林若虚的走入,也是让他们微微抬目,看到了是自己人,也就放下心来,继续全力恢复伤势。 王家老缓缓从修炼中退了出来,睁开了眼睛,眼睛明亮,期盼地望向了林若虚。 林若虚微微摇了摇头。 王家老的眼睛迅速由明亮变得暗淡,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家老!”林若虚眼睛一转,凑了过去,小声道:“我记得我们王家是和其他家族结盟的,那么是否会和其他家族有联系?” 王家老诧异地撇了他一眼,缓缓点头道:“联系......自然是有的,可是你问这是作甚?” “不瞒家老,您所标记的那些地方有些诡异,我一个人不好应付。”林若虚说道。 “你是想借其他家族的力量探索那些地方?如此可不行,万一一个不慎,岂不是徒给别人做了嫁衣?不行不行!还是等我们取到了馈赠物,一齐打探吧。”王家老瞬间看穿了他的心思,连声否定道。 “不瞒家老,昨晚偶然之下,我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其中一座宝物传承的获取方式,若我所料不差,其他人根本无法取出此宝。”见王家老不咬饵,林若虚连忙说道。“只是,此宝获取,需要多人协同,眼下我们并没有其他人获得馈赠物,我担心此宝的取得方式同样被其他人窥得,为免夜长梦多,不如直接了了。” “您放心,此法唯独我晓得,待此事了,协同那人我会一并做了。” 王家老微微眯起眼睛,盯着林若虚,不置可否,缓缓道:“十七家族同气连枝,不可互相残杀。” 林若虚连声称是,继而小声说道:“万一其中的是“跃龙门之法”呢?” 王家老那浑浊的眸中陡然闪过一抹狠厉,冷冷望着林若虚。 后者当即会意。 只听王家老冷冷道:“今日下午,在村外三里处,会有一场各族集会,你随我一同前去。” “是!”林若虚犹豫了一下,问道:“家老,这各族集会,是十七家族都会参加的吗?” 王家老阖目,微微地点了点头。 ...... ...... 下午,林若虚搀着王家老共同前往集会地。 自从进入蜃界,每晚遭受了诡物的袭击,王家老的身体越来越弱,脸色也越来越白,哪怕是阳光正烈的下午,搀着王家老去往集会地的途中,林若虚能感觉到这苍老皮肤传来的冰冷感。 这种冰冷感,让林若虚有种莫名的悚然。 集会地便是一处密林,按照王家老所说,十七家族同气连枝,就应当有同气连枝的样子,在这蜃界时,每隔一段时间,十七家族会选个地方,进行一些必要的交易,其美名曰“互相帮助”。 二人很快便抵达了密林,林若虚四处打量了一下,眉头不由地一皱。 这密林根本无人! 王家老并不提示,扭头看着林若虚。 林若虚忽然间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冠,紧锁的眉头猛地松开。 “原来如此!” 只见他脚步一踏,踩着树干径直跃入了树冠。 翠绿的树叶擦脸而过,下一刻,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树冠之中竟然开辟出了一片不小的空间,数十人正盘膝坐在其中。 两人进入的动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侧目,看到来者是王家老,众人齐齐收回了目光。 “王弗灵,今日你来晚了,我们可都在等你。”一人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正是当初在蜃界入口没给王家老好脸色拄着蛇头拐杖的老太。 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位穿着劲装的少年。 “这上了岁数,腿脚自然是不行了,真是不得不服老啊。”王家老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道。 “整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打起来,你这老东西比谁都猛。”蛇头老太冷笑道。 “过奖了过奖了。” “二位前辈年事已高,就不要再争了,当前还是和气为好。”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一位剑眉中年笑呵呵打着合场,旋即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首先便由我开始,两夜时间,我叶家损了一人!” “我林家,未有损失。” “我牧家,损一人。” “我林家......” ...... 十七家族的人一一报上损失,随着他们报上损失,王家老的脸色愈来愈难看起来。 临到王家时,王家老才缓缓说道:“我王家,损两人。” 剑眉中年面沉如水,心中暗自算着,临到末了,才脸色阴沉地,缓缓吐露出计算的结果。 “十七家族,总共损了十人!” 所有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愕然。 只听剑眉中年沉声道:“每夜诡物会杀五人,我们过了两夜,理应会死十人。” “但这死的十人,都是我们十七家族的人,这很不好!” “要知道,一齐进了桃源村的,可还有诡阁那批人。” “两夜时间,他们一个人未死?”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脸上都带着一丝凝重。 这蜃界,不止是一场机缘,更是穗县三大势力的互相博弈。 很明显,从损失上来说,诡阁占了上风。 更何况,临到末了,这桃源村还会有一场乱战。 人数,许多时候是制胜的关键。 寂静之中,终于有人开了口。 “不对!” “这两日时间,应当会死十一人。” “你们望了那个杀了村民的凶手?按理来说,那人是不算在内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族会 所有人微微一愣,立马反应过来。 入夜之后,村民化诡。 而索命的诡物,会解开某种桎梏,变得无比凶厉,十七家族从第一次进入蜃界至今,无数人自以为艺高人胆大,仗着法器和术法高妙,胆敢白天杀害村民,但从未有人从这索命诡物手底下逃生。 是以,在他们的潜意识中,白天杀害村民,无异于自杀。 只是此言一出,现场倒是有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藏着一些其他的心思。 剑眉中年亦是看出了他们面容有异,沉声问向其中一人:“李家主事人,可是有何事?” “木家主。”那人微微拱手,苦笑道:“今日早上,昨日死的那户村民,没有复活。”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面容一变,就连王家老那苍老的面庞上,亦是露出了慎重之色。 林若虚听到那人如此说话,也是眉头一挑,按照那人说话的意思,昨日白天被杀的村民,晚上化诡索命,然后今天早上应当是会复活。 可是没有复活,那便有违于之前的定式。 可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致使这村民竟然没有复活过来? “没有复活?”各种纷杂的思虑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剑眉中年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可是属实?” “确实属实。”那人肯定道。 “按照之前的规律,索命诡物报怨之后,会重新复活。可今日早上那村民竟然没有复活,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剑眉中年慎重道:“昨晚那村民并没有成功报怨,将那个凶手杀死。” 虽然是一瞬间在座诸人想出的唯一解释,但当剑眉中年说出这句话时,依旧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所以说,若是成功抵挡住了诡物索命,那些已死的村民就不会再复活了……难道这就是破局蜃界的方法?”一个独眼中年错愕问道。 “前提是你得抵挡住索命诡物,在我们之前,不知多少前辈意图在这其中寻找破局的关键,但最后可都死了。”一位牧家的主事人冷笑道。 独眼中年语气一滞,梗着脖子喊道:“一定有办法的!” “那杀村民的凶手既然可以既然逃过诡物索命,那他是如何逃过的?” “他实力一定也是下三境,以下三境的修为,绝不可能应付得了索命诡物!” 独眼中年的话在这片树冠空间中回荡,所有人都微微蹙起了眉头。 很显然,这句话一语中的,一句话就点出了重点。 他是如何躲过诡物的索命? ……他是谁? 还有……这究竟是不是这传承蜃界真正的破局方式? 这蜃界中宝物诸多,但无一皆是与那所谓的太一行走的传承无关,是以他们早就怀疑,这蜃界一定有特殊的破局方式,唯有破局,那传承才会现世! 寂静之中,林若虚深深皱起了眉头,心中却是另一番风云变幻。 所以说,那吊死村民之人,应该就是马漓澧! 那么她躲避诡物索命的手段,应该就是香包。 可是……这真的是破局吗? …… “是诡阁的人吗?”静谧之中,有人悄悄问道。“难道他们知晓了破局的关键?” “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剑眉中年眉头微微一皱,道:“也有可能有人蒙混进了我们之中,假借身份,藏身在我们之中。” “甚至有可能,那人就在眼下我们这批人之中!” 众人纷纷愕然,互相面面相觑,相视之时,眼中带着几分警惕。 现场的氛围略有几分凝滞。 少顷,王家老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大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回荡。 “不过是臆测之语,各位小心便是,这是真是假谁人又知?” “此事暂且揭过不说,我们先静观其变。” “是那人藏在了我们之中,还是诡阁所为,日后便知。” 王家老此言让现场紧绷的氛围略有几分缓解,王家老毕竟是老资历,也是这批人中实力最为高绝的一批人,是以十七家族的人,可不会公然拂了他的面子。 剑眉中年微微颔首,道:“王家老所言是极,此事暂且不议,我们先行进行此次的易物。” 所有人面容缓和了许多,纷纷点头称是。 “老朽手上有两张庇荫符,希望换取一枚小阴丹,在座可有人有?”一位面色煞白的家老开口问道。 “小阴丹可修复伤势,现如今这紧要关头,两张庇荫符,不够。”一人说道。 那家老冷冷地盯着他,眼中闪过一缕浓浓的杀意,旋即微微点头,道:“可以!” 紧接着又是几人换了些东西,眼见易物临近尾声,这才见王家老突然咳嗽了一声,道:“老夫这边,需要从各位手上支取些人。” “支人?” 王家老的话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看着王家老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无比怪异起来。 “现今这个时候支取人?要知道现阶段获得馈赠物的人可不多。”蛇头老太讥笑道:“若要支取,可得付一笔不小的酬金。” “自然。”王家老微微点头,道:“一枚阴石的酬金,可是够了?” 蛇头老太眉头一挑,道:“如此自然是够了,不过老太我很好奇,你究竟想要探索哪里?竟然舍得如此下血本?”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说你们愿不愿意吧。”王家老瞥了她一眼,随即展目望向四周,大声问道。 有些人微微摇头,显然是不情愿的。有些人则是目光闪烁,尚在犹豫,约摸片刻,都未见有人应承下来。 然而王家老却面沉如水,老神在在的模样。 “看来王弗灵你还真是不好蒙骗,眼看着没有人答应,都不选择加价……真是个老狐狸。”蛇头老太冷冷道。 王家老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蛇头老太无奈道:“既然如此,我易家出一人。” 而下一刻,便听剑眉中年笑道:“王家老的面子,我自然要给,我木家,亦出一人。” 蛇头老太与剑眉中年的表态上众人面容微微一愕,转眼间两枚阴石被分走,有些人脸色开始变了。 “我林家,亦出一人。”一个家族的主事人连忙道。 要知道不过两天,虽然有为数不多的人获得了馈赠物,但是也寻觅宝物也是存在危险的,哪怕经历了寻觅宝物的前两夜,至今寻觅回来的宝物传承,尚且是一个都没有。 与其是空手而归,不如协同他人一同探索,或许还会有所斩获。 第一百二十章 木召忠 最终王家老付出了三枚阴石的价格,帮林若虚请了三位帮手。 按照王家老的说法,这笔酬金会由王家帮忙垫付,权当做投资,若是探索出了“跃龙门之法”,应当给王家复拓一份。而若不是,里面取得之物,尽归林若虚所有。 易物结束,互相交换了一些信息之后,众人这才纷纷离去。 林若虚馋着王家老回到村子时,已经是黄昏时候了,进了村子,林若虚敏锐地感觉到桃源村的村民对自己以及王家老的背影投以怪异的眼神。 正当林若虚心中诧异,想要回头看时,王家老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回头看,我们抓紧回去!” “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人回到周富长家里,一进屋就见到平时这个时候正在村里刷好感度的几个人一脸郁闷地坐在那里。 看到诸人如此表情,王家老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王家老终于回来了,所有人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只听门客和尚道:“家老,你终于回来了。” “今天又有村民死了,而且还是一下子死四人!” “什么!又有村民死了?”王家老再也无法维持脸上的平淡,眼皮狠狠一跳。 搀着王家老的林若虚也是大吃一惊,这马漓澧究竟有多大的胆子,竟然一下子杀了四个村民,难道不怕玩脱了,遭到四个诡物的索命? “我们方才进村两天,这村里接连死人。现在村民们都说凶手就藏在我们这些外乡人之中,是以现在对我们很抵触!”一个王家族子摇了摇头,一脸郁闷道。“若非我们给的银子多,恐怕现在已经被赶出村子了。” “这件事情,直接导致我们此前的所有努力功亏一篑。” 听着这位族子的述说,王家老脸色阴沉得吓人。 而林若虚听到了这些话,面容没有任何变化,心里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难道这就是马漓澧真正的意图?” “加大获取馈赠物的难度!” “这就好像一场游戏,唯有获得了馈赠物的人,才拥有入场的资格。” “然而,马漓澧此举,将入场资格的获取难度,一下子提高了无数倍。” 少顷,王家老才缓缓点了点头,脸色终于再次回归了平静。 “此事暂时先这样,先想想今夜如何度过吧。” 提到深夜现身的诡物,所有人脸色微微一变,有些难看。 一位族子脸色微白,说道:“家老,我们进入之前准备的疗伤药都用完了,若是晚上再遇到诡物,恐怕难以抵挡。” 王家老脸色一沉,道:“不打紧,今日集会,我寻木家换了些药石,待会分一下便是了。” “若是实在损失过大,我们唯有退出桃源村了。” “桃源村之外,是安全的。” “只是退出了桃源村,便意味着放弃了那些宝物传承,所以,退出桃源村,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 在夜色还未沉下来的时候,几位王家老邀请来的助力便找上了门。 最先寻上门的是易家的助力,这是一个长相寻常很不起眼的少年,唤名易晨,神情阴翳,进屋只是朝着林若虚点了点头,便缩在了角落,安静等着助力集合。 这人或许是身上有着什么敛息之术,周身气息把控地异常圆润,没有一丝外泄,若非明明看到那人在那里坐着,林若虚甚至不敢确定角落里是不是有个大活人。 第二位寻来的是林家族子,这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子,身着紧身武服,将其曼妙身形完美展现出来,她背着一柄剑,目光耀耀,似有神光,不可直视。 以这对眼睛的神异,显然她的诡术术法便是在这对眼睛之上。 直至黑夜降临,这木家之人才姗姗来迟。 然而来者,却是让现场的三人大吃一惊。 竟是主持集会的剑眉中年! 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前来帮助自己! 林若虚心中的担忧隐隐放下了一丝。 因为马漓澧所给有关“入庭令”的信息让林若虚有着不祥的预感,出于自身安全的考量,林若虚唯有欺骗王家老,让其出手给自己寻找帮手。 同样也是以防马漓澧存着请君入瓮的心思,想要借此谋害自己。 下午集会时,他特殊关注过这位剑眉中年,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看出这剑眉中年的修为,结合众人对此人隐隐的忌惮与信服,是以他怀疑此人也应当是最顶尖的那一撮,最不济也是诡丹之境。 “鄙人木召忠,因族中有些事情需要调度,故而姗姗来迟,还请见谅。”剑眉中年笑眯眯道。 “不打紧不打紧。”林若虚迟疑了一下,道:“阁下难道不用回去照顾木家那些族子吗?这晚上可危险得很。” “放心吧,那边还有一位家老照顾,多我一个也是无用。”剑眉中年朗笑道。 林若虚微微颔首,取出一侧的堪舆图,摊平在桌子上,给所有人展示。 这份堪舆图自然并非那份做了宝物传承标记的拓本,而是最普通纯粹的桃源村图纸。 林若虚的手指在堪舆图上平移,最后敲在了村子西边的那处房屋标识上。 “我们此次所要探索的是此处。” 林若虚严肃地抬起头,从眼前诸人面容上一一扫过。 “这座房子……”木召忠盯着地图上的房屋印记,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困惑。 “我记得,这个房子,应该荒废许久了吧?” “确实如此。”林若虚微微点了点头,道:“这座房子中,并无诡物。” “但是,据我可靠的消息,这座房子,是很危险。” “既然没有诡物,有甚危险的?难不成这一个破屋子还会吃人?”林玉对此嗤之以鼻。 林若虚冷冷瞥了她一眼,懒得解释。 反倒是木召忠与易晨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林若虚如是说道。 众人走出了门,背着浓密的夜色,踏上了村西头一条弯曲的林间小道。 “到了。” 林若虚忽然开了口,众人齐齐停下了脚步。 只见在那道路的尽头,一座老旧的宅院隐约呈现在了眼前。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宅院中的黑暗 这座宅院用泥巴糊出几面一人高的篱笆,将众人的视线遮挡住。 这座宅院显然荒废许久,门口荒草丛生,无数藤蔓越过篱笆,径直伸入了院子中,甚至就连那大门上贴着的门神画,也已经怄得失去了原本的色泽。 就像是被人遗弃在那里,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这座宅院果然有问题。”看到这座宅院的一瞬间,木召忠就紧紧皱起了眉头,小声说道。 这句话立马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他们诧异望了过去。 只见木召忠凝视着这座寂静无人的宅院,缓缓道:“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地势吗?” “地势?”众人纷纷四处扫视了一下,然而根本无法看出所以然,眼中一片茫然。 木召忠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滚圆的木珠,小心放在地面。 几乎是他的手离开木珠的一瞬间,这木珠竟然兀自开始了滚动,朝着远离这座宅院的方向滚去,最终彻底滚入暮沉的雾气中。 这一幕,让众人眉头一挑,露出了意外之色。 “这里有一种我们根本无法察觉的微妙坡度,所以木球可以会朝着坡度朝下滚去,而这里的最高处,应当就是那座宅院。” “之前我们看堪舆图时,我便感觉这座宅院所处的方位,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直至方才,我才终于察觉过来。” 木召忠长吐了一口气,眼中闪烁不定,一语惊人。 “你们难道不觉得,我们这脚下,很像一座坟墓吗?” 所有人面色微微一愕。 “一座坟墓?天!能让我们感觉不到坡度的坟墓……这座坟墓究竟有多大!”林玉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木家世代精研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对于此行再熟悉不过,原本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直至方才见到这宅院,这才明白过来。” “这宅院处于整个桃源村的下风口,诸般怨气煞气尽拢于此,聚而不散,若是放在天地大变之前,这里便是可以起尸的阴煞地。” “而这里是桃源村,以桃源村的诡异,我相信便不是普普通通的起尸那么简单。” “以我之见,这宅院位置特殊,如同立在坟头上的墓碑,连接阴阳,似有安魂镇邪之功效,若是强行进入宅院,恐怕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林若虚身上。 随后便听木召忠长吐了一口气:“雾鬼,接下来,我们还进入吗?” “进!为什么不进!?”林若虚斩钉截铁地道。“各位遇到的诡异事情也不少,岂有被遇难而退的道理?” “看来雾鬼势在必得啊!真是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木召忠轻笑道,说完,他目光揶揄,望向了林玉。 “早闻林家擅使傀儡纸人之术,不知可否施展一二?” 林玉那闪烁着熠熠神光的双目如流水般缓缓流动,爽快答应了下来。 “献丑了!” 只见她双手掐印,口中念念有词,一张巴掌大的纸人从她的袖子中钻了出来,飘落在地。 这纸人落地之际,迎风便涨,转眼间如正常人大小,这黑夜之中看不清面容,粗略看去,与常人无异。它站在那里等待片刻,这才缓缓动了起来,朝着宅院大步走去。 催动这么一具傀儡纸人好像用尽了林玉的全力,短短片刻功夫,林玉已然满头微汗,显然催动纸人颇显吃力。 这傀儡纸人很像当初杨祖的手段,当初杨祖手底下的傀儡纸人各个厉害,又有着三百年的积蓄,傀儡纸人用之不尽,不过那位修为高绝,催动起傀儡纸人起来信手拈来,毫不费劲。 “我要尝试进入宅院了!”林玉猛地低喝一声。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了傀儡纸人的身上。 只见那傀儡纸人已经越过了诸多杂草,停步在了那扇大门前,缓缓伸出了手,抚在那扇大门上,然后轻轻一推。 “嘎吱!” 破旧的大门发出一道如同暮沉老爷爷般的刺耳声,那大门缓缓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透过缝隙,众人只能看到那院子里一片漆黑。 那黑暗到好似要将所有光线都吸收一般,黑得格外纯粹。 纸人缓缓推开了门,那院子里的黑暗逐渐在众人眼前不断放大,哪怕是木召忠特意举起灯笼凑近去看,灯笼的光芒也无法驱散这院子里的黑暗。 纸人再次迈出脚步,朝着院子里走去。 它无惧黑暗,走入黑暗,瞬间便被那团黑暗吞噬。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玉,只见她双目紧闭,眉头时不时抽动着,显然在细细催动着纸人的行动。 片刻,她满头大汗地睁开了眼睛,脸上浮现了一抹愕然。 “我的纸人在里面迷路了!” “里面是一团根本无法辨别方向的黑暗,我的纸人在里面根本无法摸索出来!” “果然!”所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带着几分凝重。 木召忠盯着里面那团黑暗,微微蹙起了眉头。 “等等!” 林玉忽然间惊呼一声,身体一震,面色一白,嘴角沁出血迹,愕然地望向院子里诡异的黑暗,良久,才缓缓吐了一口气:“我的纸人被毁了。” “那黑暗中,有东西!” “它把我的纸人毁了!” “什么东西?你看清楚了吗?” 众人目光一凝。 “太黑了,根本看不到。”林玉摇了摇头。 “我记得雾鬼曾经说过,这里最大的诡异,是指这座宅院是活的吧?”一直最没有存在感的易晨这时突然开口问道。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那便行了,这里面的东西交给我吧。” 易晨眼中异芒一闪而过,随即便见他毫无畏惧地大步走出,走入了院子里的黑暗。 林若虚见到此景,眼中不可抑制地露出了一抹诧异。 木召忠好似看出了林若虚的想法,淡淡说道:“十七家族,各族有各自的长处,譬如林家的傀儡纸人之法,听说此术法往上追溯,那可是一道大神通。” “又譬如这易家,易家自小修炼《脱尘法》,他们不相信眼前的真假,而将一切付诸于心,是以他们往往会辅修另一种术法《蛇目》,《蛇目》无惧黑暗,修炼此法,身于黑暗,却可视黑暗如白昼,但凡生命,无不现形!” “可以说,处理这种诡谲事,易家比我们任何一家都更有经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妖!妖!妖! 十七家族,各个有值得称道之处。 术法脱胎自诡术,是无数先辈精研格物之成果。 荒州鲜有大的城镇,因为没有强大的诡仙庇护,大量人族聚集,只会引来无数强大诡物的觊觎。 是以荒州最为常见的,是星落散布的村落。 荒州的村落中极少有诡仙会术法,偶尔有些会的,但往往都敝帚自珍,不会外传,至死带入坟中,最终导致的结果便是术法失传。 魏国不同于荒州,魏国的诡仙多了几分人性与规矩,他们远比荒州安逸多了,先辈为他们扫平魏地的诡物,让他们繁衍生息格物诡谲,因而他们更注重传承,除了极少数的术法失传,绝大多数术法都藏于各个家族宗门的宝阁之中,在其下诸多弟子族人身上展现威势。 但饶是如此,林若虚依旧觉得穗县的十七家族实在是过于恐怖了。 十七个家族,每个家族最少拥有一套术法,这便意味着至少拥有整整十七套术法! 整整十七套术法,不得不让林若虚多想。 如此多的术法,究竟是来自何处? 如今木召忠再提这个话题,让林若虚不由想起了十七家族的过往。 林若虚此前在王家时,对穗县的十七家族进行了十分充足的了解,发现这十七家族皆是在三百年前迅速崛起,将原本穗县的几个家族平定,而后又取而代之,逐渐发展成了现在的十七家族。 这十七家族的发展历程究竟如何,林若虚并未从穗县县志中寻到,但既然县志中寻不到,想必也是一段足以引起他人诟病的经历。 隐隐地,他感觉这十七家族有些猫腻。 但是这种好奇必须压在心底,不可明说,林若虚知道,这一定是十七家族讳莫如深的烂疮,寻常人轻轻一触,便会挑拨起十七家族最敏锐的神经,届时可就是真的危在旦夕了。 三人站在门口等待了片刻,终于见到院内那黑暗骤然一缩,紧接着易晨大步从中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是一片诡异的苍白,甚至就连眼瞳都变成了极淡的一点,但随着逐渐迈出黑暗,那一片苍白迅速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只见他从身后一抓,一只足有半人高死得不能再死的黄鼠狼被甩在了众人面前。 “方才在里面毁你纸人的定然便是这东西,凶厉地很,若非我有术法傍身,恐怕还真着了它的道。” “原来是这东西作祟,倒是让我好一阵担心。”木召忠看到这只足有半人高的黄鼠狼,终于放下了心来,点了点头。 林玉感受着这只黄鼠狼身上残留的那一丝纸人业力,脸上的紧张也逐渐放松下来,旋即诧异道:“这桃源村临至夜晚,诡物现身,然而众多生物尽皆莫名消失,为何这古怪的院子里会出现一只活的黄鼠狼?” 众人纷纷摇头,各个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管他是什么原因。”易晨打断了所有人的臆测,急切说道:“既然里面作祟的古怪被我寻了出来,那么我们便进入这间宅院吧,我方才可看见了好些宝物。” 其他人眼皮一跳,突然注意到了易晨的变化。 只见易晨眼睛忽然变得空洞呆滞起来,嘴巴张合之际,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从嘴巴里传了出来,他那年轻柔嫩的皮肉亦在同时开始迅速缩水,转眼之际,好好一个大活人缩成了一个人精儿,皮肤变得无比干硬枯瘦。 这种亲眼看着一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变成皮肤黑硬的人干的感觉,让所有人全身一麻,冰冷的惊悚感在心底迅速传开,手脚一片冰凉。 “吧唧!” 随着易晨身体地不断缩水,那眼眶终于变得不再充盈,难以容纳眼球,眼眶中干瘪无神的眼球终于滚落下来,如同烂透了的柿子一般,砸烂在泥土中。 然而易晨本人却好似没有察觉到自己这般令人惊悚的变化般,犹如玩偶一般,脸上依旧是那种呆滞空洞的表情,嘴里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我们便进入这座宅院吧,我方才看见了里面有好些宝物。” 林若虚三人安静且严肃地看着易晨的变化,足足过了许久,才见易晨难以为继,一个踉跄跌落在地,原来随着他的身体的不断缩水,那腿骨终于彻底朽化,变得无比脆弱。 他们看着易晨浑然不觉地倒在地上,嘴巴微微张合,然而却没有任何话说出口。 最终,彻底化为朽骨,化为最细小的飞灰,归于黄土,魂飞魄散。 良久,未有人说话。 然而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严肃。 某一时刻,那只半人高的黄鼠狼忽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只见这只早就被易晨打死的黄鼠狼身体微微抖动,竟然突然间从地上爬了起来。 它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瞥了眼一侧目瞪口呆的三人,冷冷地发出了一道“吱”声,随后便大摇大摆地如同人一般直立起来,重新走回了院落之中。 看着这只如人一般行走的黄鼠狼被黑暗吞噬,不见踪迹,众人呆若木鸡,很久都没有话语说出。 许久,只见木召忠嘴巴微微蠕动,一道细若蚊子般的声音在其他二人的耳翼响起。 “如人之形,似人之状,学人直立,目有灵慧……这是“成妖”的诡物!” “此地危险!” “速退!” 听闻此言,林若虚心头一跳。 “妖”为诡物定阶的第五阶,臻至这般修为的诡物,灵慧出现,理智让他们压服了本能。 疯狂的诡物会让人恐惧,可一只有理智可以压制本能的诡物,却是几乎所有诡仙的噩梦。 几乎是声音刚落的瞬间,三人忽然间脚步一踏,犹如离弦之箭,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就在这时—— 院内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了一道“吱”声! 这声音穿透了凄厉尖锐,引动虚空层层波动,瞬间抵至三人耳中。 三人身形剧烈一震。 几乎是一瞬间,木召忠周身出现了一座虚幻的金色大钟,将其笼罩其中,让其瞬间拜托了这道声音,化为利箭,向沉沉黑夜射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骗鬼? 林玉在听到这股声音的一瞬间,正欲奔逃的身体陡然一滞,随后那身体竟然硬生生地转了过来。 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一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脸色微微抽动变化,挤出了一道极为难看的怪异笑容。 然而她那对眼睛却在眼眶中惊慌无比地胡乱打转。 …… 几乎是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太极玉倏然间剧烈示警起来,那突然间的变化让林若虚心头剧震,毫不犹豫地摸出了【大日斩邪符】。 犹若煌煌大日跃出水平线,金色光辉瞬间展开,周身一丈之处,凡妖邪鬼祟皆不可近! 只是这片光辉之后,林若虚的面容却十分焦躁。 在大日金阳展开的一瞬间,他便感觉到这些至阳至刚的诛邪之力正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迅速消减着。 他几乎使出了所有的气力,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昨夜帮助自己抵挡二伢子的袭击,其中大日金阳只剩下不到一成,他知道,在院落中那个可怕的重压之下,【大日斩邪符】随时可能失效,届时若是没有逃出这可怕存在所影响的范围,自己可就真的凉了! 事关生死的关键时刻,他顾不得隐藏身份,手中捏着一把神行符,玄火袍自虚空中逐渐凝现,朵朵幽火点缀在其上。 他只恨自己长少了腿,以至于跑得这么慢。 只可惜昨晚被干尸新娘毁了指骨法器,否则现在自己一定可以逃走! 不知跑了多久,直至太极玉没了反应,林若虚这才逐渐停下了脚步。 回首望着那被黑雾逐渐笼罩的古怪院落,林若虚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后怕。 这座院子太可怕了! 虽然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了,但那种紧要时刻,他已经无法关心其他人了。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终于迈起脚步朝着丧事小院走去。 隐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丝线索,现如今,他要去求证一下。 正当他刚刚转身走到丧事小院的巷口时,他的脚步生生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并排站在丧事小院门口的四道身影,眼皮猛地一跳。 四个诡物? 为什么会是四个? 白天就是死了四个村民! 难道是某种巧合,还是…… 林若虚心头一震。 果然! 马漓澧在杀村民!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进入院子? 是因为这里有什么规则吗? 正当林若虚驻足思虑的时候,忽然间?莫名地心悸感涌上了心头?他愕然抬头,只见那站在门口的四只诡物不知何时竟然转过了头?那一对对无情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恐惧?如同一条冰凉滑腻的毒蛇,在后背逐渐向上攀爬?停在了他的脖子上,吐着蛇信注视着他的脖子…… 太极玉亦在同时做出了示警。 “又来……” 林若虚心中不由地发出了一道悲苦的呻吟?本以为有了馈赠物?起码晚上会安全些,但是眼下看来,回归索命的诡物一定是一种异类。 这种诡物仿佛解开了某种桎梏,实力高得吓人?但是……究竟会不会袭击带有馈赠物的人?这谁都不清楚。 林若虚心头急转,终于在这些诡物的阴森注视下迈动了脚步,恍若未曾见到那四只诡物一般,目不斜视地朝着丧事小院走去。 那四只诡物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若虚,那脑袋随着林若虚的走入微微扭动起来。 安静之中?蕴含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恐怖。 短短不过数米的路程,却足足走了许久时间。 他的全身肌肉紧绷起来?虽然并未径直盯着那四只诡物,然而注意力却全然放在了它们身上?但凡有一丝异动,他就要拔腿就跑。 从这四只诡物身边擦过时?林若虚甚至能感觉到从它们体表传来的幽冷寒意?那种仿佛从九幽地狱爬上来的冲天怨念?让林若虚不由地有些吃惊。 幸而,这四只诡物从始至终都只是死死盯着林若虚,并未有任何动作。 几乎是走入丧事小院的一瞬间,林若虚紧张无比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一刻都不敢多待,离开了四只诡物的视线,大步走入正堂。 正堂内,蜡烛幽冷燃烧,一个朱红色的大棺材摆在正中央,无数大椅分摆在棺材两侧。 蜡烛映照出的墙壁上,那分明空无一人的椅子映照出的影子却都是人影。 有了之前的经验,林若虚并没有害怕,他环视了一圈全场,眉头猛地微微一蹙。 他并没有看到马漓澧的身影! 可是……那四只索命诡物就堵在门口! 马漓澧一定在这里面! 肯定是自己没找到她! 而且林若虚还注意到,今日的灵堂,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好似多了什么东西,但是他又偏偏寻不到哪里出现了问题。 和上次一样,他选了个没有诡物的椅子坐下,目光在全场巡睃着。 忽然地,他目光一凝,眼睛死死盯着那棺材上面,脸上不由露出了一缕错愕。 他突然意识到这灵堂为什么会让他产生一种怪异感了! 因为那棺材上面,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副画像! 画像上的人,他认识。 是马漓澧! 也不知是不是画匠技艺不到家还是怎么回事,明明画像中的马漓澧画的异常惟妙惟肖,甚至那嘴角还勾勒出了一缕微笑,但是却给人一种异常怪异的诡异感。 那种诡异感,令人头皮发麻。 遗像里的是马漓澧……难道棺材里躺着的是马漓澧? 这一刻,无数复杂的想法纷至沓来,让林若虚顿时骇得脸色煞白。 难道马漓澧从始至终都是这桃源村的诡物? 难怪她对这里如此熟悉! 难怪她敢在白天杀村民,而又不惧村民化诡索命……等等!按照桃源村的规矩,白天村子里不会有诡物,唯有晚上才会变成诡物……晚上见过她许多回,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丝诡物的气息。 而且太极玉也并未对她示警! 一瞬间,将所有的疑点理顺,林若虚方才狂跳不止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难道……这是她躲避诡物的特殊办法? 骗鬼?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手臂 林玉在听到这股声音的一瞬间,正欲奔逃的身体陡然一滞,随后那身体竟然硬生生地转了过来。 她那张姣好的面容一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脸色微微抽动变化,挤出了一道极为难看的怪异笑容。 然而她那对眼睛却在眼眶中惊慌无比地胡乱打转。 …… 几乎是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太极玉倏然间剧烈示警起来,那突然间的变化让林若虚心头剧震,毫不犹豫地摸出了【大日斩邪符】。 犹若煌煌大日跃出水平线,金色光辉瞬间展开,周身一丈之处,凡妖邪鬼祟皆不可近! 只是这片光辉之后,林若虚的面容却十分焦躁。 在大日金阳展开的一瞬间,他便感觉到这些至阳至刚的诛邪之力正以一种令人震惊的速度迅速消减着。 他几乎使出了所有的气力,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昨夜帮助自己抵挡二伢子的袭击,其中大日金阳只剩下不到一成,他知道,在院落中那个可怕的重压之下,【大日斩邪符】随时可能失效,届时若是没有逃出这可怕存在所影响的范围,自己可就真的凉了! 事关生死的关键时刻,他顾不得隐藏身份,手中捏着一把神行符,玄火袍自虚空中逐渐凝现,朵朵幽火点缀在其上。 他只恨自己长少了腿,以至于跑得这么慢。 只可惜昨晚被干尸新娘毁了指骨法器,否则现在自己一定可以逃走! 不知跑了多久,直至太极玉没了反应,林若虚这才逐渐停下了脚步。 回首望着那被黑雾逐渐笼罩的古怪院落,林若虚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后怕。 这座院子太可 虽然不知其他人怎么样了,但那种紧要时刻,他已经无法关心其他人了。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终于迈起脚步朝着丧事小院 隐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一丝线索,现如今,他要去求证一下。 正当他刚刚转身走到丧事小院的巷口时,他的脚步生生停了下来。 他看着那并排站在丧事小院门口的四道身影,眼皮猛地一跳。 四个诡物? 为什么会是四个? 白天就是死了四个村民! 难道是某种巧合?还是…… 林若虚心头一震。 果然! 马漓澧在杀村民!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进入院子? 是因为这里有什么规则吗? 正当林若虚驻足思虑的时候?忽然间,莫名地心悸感涌上了心头?他愕然抬头?只见那站在门口的四只诡物不知何时竟然转过了头,那一对对无情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 恐惧?如同一条冰凉滑腻的毒蛇,在后背逐渐向上攀爬?停在了他的脖子上?吐着蛇信注视着他的脖子…… 太极玉亦在同时做出了示警。 “又来……” 林若虚心中不由地发出了一道悲苦的呻吟,本以为有了馈赠物,起码晚上会安全些,但是眼下看来?回归索命的诡物一定是一种异类。 这种诡物仿佛解开了某种桎梏?实力高得吓人,但是……究竟会不会袭击带有馈赠物的人,这谁都不清楚。 林若虚心头急转,终于在这些诡物的阴森注视下迈动了脚步,恍若未曾见到那四只诡物一般?目不斜视地朝着丧事小院走去。 那四只诡物面无表情地盯着林若虚,那脑袋随着林若虚的走入微微扭动起来。 安静之中?蕴含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恐怖。 短短不过数米的路程,却足足走了许久时间。 他的全身肌肉紧绷起来?虽然并未径直盯着那四只诡物,然而注意力却全然放在了它们身上?但凡有一丝异动?他就要拔腿就跑。 从这四只诡物身边擦过时?林若虚甚至能感觉到从它们体表传来的幽冷寒意,那种仿佛从九幽地狱爬上来的冲天怨念,让林若虚不由地有些吃惊。 幸而,这四只诡物从始至终都只是死死盯着林若虚,并未有任何动作。 几乎是走入丧事小院的一瞬间,林若虚紧张无比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一刻都不敢多待,离开了四只诡物的视线,大步走入正堂。 正堂内,蜡烛幽冷燃烧,一个朱红色的大棺材摆在正中央,无数大椅分摆在棺材两侧。 蜡烛映照出的墙壁上,那分明空无一人的椅子映照出的影子却都是人影。 有了之前的经验,林若虚并没有害怕,他环视了一圈全场,眉头猛地微微一蹙。 他并没有看到马漓澧的身影! 可是……那四只索命诡物就堵在门口! 马漓澧一定在这里面! 肯定是自己没找到她! 而且林若虚还注意到,今日的灵堂,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好似多了什么东西,但是他又偏偏寻不到哪里出现了问题。 和上次一样,他选了个没有诡物的椅子坐下,目光在全场巡睃着。 忽然地,他目光一凝,眼睛死死盯着那棺材上面,脸上不由露出了一缕错愕。 他突然意识到这灵堂为什么会让他产生一种怪异感了! 因为那棺材上面,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副画像! 画像上的人,他认识。 是马漓澧! 也不知是不是画匠技艺不到家还是怎么回事,明明画像中的马漓澧画的异常惟妙惟肖,甚至那嘴角还勾勒出了一缕微笑,但是却给人一种异常怪异的诡异感。 那种诡异感,令人头皮发麻。 遗像里的是马漓澧……难道棺材里躺着的是马漓澧? 这一刻,无数复杂的想法纷至沓来,让林若虚顿时骇得脸色煞白。 难道马漓澧从始至终都是这桃源村的诡物? 难怪她对这里如此熟悉! 难怪她敢在白天杀村民,而又不惧村民化诡索命……等等!按照桃源村的规矩,白天村子里不会有诡物,唯有晚上才会变成诡物……晚上见过她许多回,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丝诡物的气息。 而且太极玉也并未对她示警! 一瞬间,将所有的疑点理顺,林若虚方才狂跳不止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难道……这是她躲避诡物的特殊办法? 骗鬼? 第一百二十五章 助我杀村民 那手臂犹如在水中泡了许久一般,发白变涨,周身还包裹着一种散发出恶臭的滑腻油脂。 然而真正让林若虚觉得渗人的是,这条手臂上竟然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眼睛。 诡异! 荒诞! 如同死物一般,一动不动,然而林若虚却不知为何,隐隐感觉到这些眼睛是活的! 好像……这些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般。 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选择再走出去。 他想起了方才那令人头疼欲裂的呢喃,这些都是那漆红棺材自行打开,从里面传出的怪异,而现在,从棺材里竟然伸出了一只长满眼睛的手臂……一定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今夜所见的诸般诡异,绝对是林若虚自从进入蜃界以来最危险的一次,若非孤注一掷的果断以及太极玉的示警,恐怕他今夜就真的殒命于此了! 化妖的黄鼠狼……漆红的棺材…… 林若虚隐隐感觉到这蜃界,好似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神秘面纱,每一层下面都是未知的危险! 林若虚收回了目光,指尖燃起一团黑炎,幽幽的黑炎光芒照明有限。 随后便见他上前,掀起了那神台的布帘,燃起了神台前的蜡烛,一瞬间,光线将这房间照亮。 如同上次来此一般的布置,根本并无任何变化。 林若虚四周扫视了一番,当目光落到那供台前时,视线微微一顿,旋即便盘膝坐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神台上女子画像,沉声道:“你三番五次想要我来。” “现在我来了。” “你也该出来了。” 他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回荡,然而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应。 那画像依然如旧,未有变化。 林若虚微微一皱眉,精神并未见此而松懈。 时间,慢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嘎吱”的声响。 林若虚豁然转头,看到房门竟然被关上了。 他心中一动,转头看向那画像,只见那画像上的女人开始逐渐变化,肋下长出双臂,额头长出复眼,充满了诡谲邪异的气息。 她轻掩朱唇,八只复眼中闪烁着猩红色的诡异光芒,充[.boquge.me]满蛊惑气息的娇笑声从嘴里发了出来。 “咯咯咯……” “既然至今没死?可真是让我意外。” 林若虚凝视着她?徐徐道:“我方才去了村西头的破宅院。” “是吗?能从那里逃出来,你可真是好运。”女人微微眯起眼睛?慵懒道。 林若虚面容逐渐转冷?冷冷道:“是你告诉马漓澧有关桃源村的线索!?” “我总是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直到方才?我才真正注意到,我遗漏的是马漓澧的真正用意。” “她寻觅红木盒?为何要带上我?” “她固然手段多诡?但总体实力并不如我,我若是起了争夺之心,她根本不可能拿到红木盒。” “直到方才我看到了你供台上新鲜的水果,我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局!” “原来一直都是你在暗中操纵马漓澧!” “你让马漓澧以寻红木盒为由?把我领到了这里,又让我学会了进入这里的真正办法。” “你知道那里村西边的破宅院我根本就不可能进去,所以大大方方地将“入庭令”的位置告诉了我,想让我知难而退。” “那里的诡物根本并非下三境诡仙所能应付,就算是把那些所有的诡仙都喊来相助?都不一定能够闯进那里,所以你坚信?我无奈之下,定然会过来寻你。” “因为你是这方世界的创建者?那位已经身死的太一行走!” 房间内回响起林若虚沉凝的声音,待得这回音消失?整个屋子陷入了长久的沉寂?画像中的女人脸上依旧巧笑倩兮?然而那眼中却是一片森然的冰冷。 这一刻,屋子里无比安静,安静到一丝一毫的声响都能听到。 寂静之中,林若虚后背已满是冷汗。 他有种预感,这蜃界之中会愈发危险,他不知道最终蜃界会出现何等怪异,但进入此地的诸多诡仙届时定然自身难保。 若想活,唯有求诸于中三境的存在……还有那黄牛仙只可持续一炷香时间的仙力,但这是底牌,若非事关生死的紧要关头,绝不可轻易施展。 他能从那孤僻山村活到如今,见过太多事情,虽然绝大多数都是太极玉为他示警,但一路走来,他愈发明白,别人不会白白把机缘拱手相让,这个世界永远是利益至上。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他手中尚且有黄牛仙这张底牌,为了“入庭令”,他不妨舍命一试。 他不知画像中的女人究竟是何等的存在。 若说她是诡仙,但却存乎于画像之上,六臂八目,完全不具人形。 若说她是诡物,却具有人性,能言人语,除了外貌不像人,处处透着人气。 但他此刻无比笃定,这女人定然是属于中三境的存在。 权因他被这女人冷冷盯视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压迫自然生出,这种压迫让他再也不敢说出任何忤逆的话语,甚至都不敢去直视对方。 若非他此前已然盘膝坐下,此刻定然已经跪在了地上。 可饶是如此,他的后背亦在不自觉地微微低伏下来,那种感觉,仿佛在这女人面前臣服一般。 这种压迫,让他瞬间确定,这女人一定是中三境的存在! “呵……” 一声轻笑从前方传来,随后便听女人道:“你如愿助我,我为你取来“入庭令”。” “你也不必担心,我叶若灵所言,绝对信守承诺。” 此言一出,林若虚心中陡然升起了无尽的狂喜,但一瞬间他压下了欣喜。凝声问道:“前辈究竟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白天杀了这个村的村民。” 清淡的女音随之响起,然而却惊得林若虚浑身一冷。 这女人一直口口声声说她是太一行走,那么也就是说,桃源村的每一个村民,桃源村,乃至这整个蜃界都是她所创,为什么她会让自己杀村民? 为何她不自行出手? 对了,还有马漓澧之前杀村民,难道就是受到这女人指使? 可是现在她在哪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在撒谎 且不论这女人的真实用意,若是杀了村民,临至深夜,村民们是会化身诡物,前来索命的。 死了之后的村民可并非寻常诡物,其实力高得吓人,林若虚当初在那二伢子面前,若非手上有着庇护符纸,恐怕连逃跑都难。 “躲避诡物索命的方法是什么?”林若虚开门见山,沉声问道。 “这里是我的庇护之所,你杀了村民之后,每日戌时你躲进这间屋子,那些索命的诡物便寻不得你。” 所以这就是马漓澧每晚来到这里的原因? 所以这就是那四只诡物站在门口的原因? 可是……马漓澧在哪里? 若说棺材里的不是她,那些索命诡物又将她锁定在这里,可自己一路走来,却根本没有看到她! 她究竟在哪里? “只是杀村民?”林若虚微微皱起了眉头。 “很简单吧。”女人轻笑道:“我要你五日内把整个村子的村民屠尽。” “一人不留!” 林若虚面容微微一动。 杀了村民,可不只是会引出诡物索命那般简单,而是会引起一连串的各方反应。 村里人会对外来人极为仇视,甚至会将所有外人驱离村子,因为他们潜意识会认为是外来人的所为。 而为了继续住在桃源村,进入村子的诡仙们必须自证清白,将那个杀害村民的人揪出来。 届时,猜忌、间隙、以及矛盾,会逐渐生出。 队伍的大忌一旦生出,这些队伍距离分崩离析,便不远了。 到时候,桃源村里,只会越来越乱! 所以……大乱,才是女人的目的吗? 林若虚微微蹙起了眉头。 而大乱,会让女人得到什么? 女人口口声声说她是创建此界的太一行走,可为什么她所行之事,却像是想要毁了此界? 就在林若虚迷惑之时,女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天亮了,你该走了。” “记住我们的约定。” 画像上的女人将肋下双臂尽数收回,眉上六目逐渐合上,脸上的妩媚娇笑重新变回那副神圣悲苦,犹如神女一般怜悯众生。 “嘎吱!” 房门自行打开,林若虚转头望去,只见灵堂里的漆红棺材不知何时竟然重新盖回原样,微微的曦光洒落在了这面棺材上。 林若虚并没有从这面漆红棺材上,感受到那种诡谲怪异的感觉。 原来天亮了。 林若虚轻吐了一口气,走出房间,正欲朝着门外走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陡然停滞。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面漆红棺材上。 他走了过来?按住棺材盖?轻轻一用力,昨夜怎么都打不开的棺材盖轻而易举便被打开。 棺内躺着一个浑身冰冷已经死去许久的老者?他身着黑色寿衣?面容枯槁,面色惨白?毫无生机,甚至那皮肤上开始出现了点点尸斑?那模样?根本就与寻常死人无异。 不是马漓澧? 那她躲在了哪里? 旋即,林若虚的目光落在了尸体的双臂上。 他伸出手,褪去那双臂上的寿衣衣物。 可是眼前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双臂,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昨晚那出现在手臂上的眼睛…… 林若虚望着这尸体?眉头微微皱起。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安置好尸体,将棺材盖重新盖好,这才走出了这座丧事小院。 回到了周富长的家中,他就看到周富长夫妇正坐在大堂吃着早食,周富长妻子还热情地请林若虚一起吃了早食。 林若虚婉拒之后?便径直进了王家人休息的里屋,此刻王家老诸人正盘膝坐在屋内?细细调息。 这次林若虚回来,发现门客和尚昨夜不知经历了什么?竟然没了右臂,那伤口虽然已经被简单包扎起来?但仍然有大片血迹沁了出来?许是伤口疼痛?和尚的脑门满是汗珠。 一夜时间,王家老再次遭受了巨创,脸色愈发苍白,略微走近,林若虚便从王家老身上隐隐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腐臭。 林若虚径直来到了王家老的面前,“噗通”一下跪在了王家老的面前。 这一动作瞬间引起了其余王家人的注目。 王家老缓缓张开双目,诧异地望着他。 “家老。”林若虚冰冷沉凝的话从面具下传出,“雾鬼愧对家老信任,昨夜的探索……失败了。” “失败了?”王家老微微蹙眉,只是失败应当不至于让雾鬼直接跪下……忽然间,他手指一颤,那浑浊的双目瞬间爆出了一抹精芒,如鹰隼般锐利。 “有人死了?” “是。” “死了几人?”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道:“大抵是两人,那木家的木召忠跑得且快,我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王家老没有回话,他抬起头冷冷四扫了一遍,周遭王家人当即会意,一个个走出了屋子。 很快,这间里屋便只剩下王家老与林若虚二人。 正当林若虚张口准备说话时,王家老猛地出手,那干枯瘦小的右手突然捏住了林若虚的手腕。 “家老,这是……”林若虚微微一怔。 王家老阴着脸,冷冷道:“现在,你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与我仔细说一遍。” “记住,别想撒谎。” 王家老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林若虚感觉到一缕杀机在他眼中隐而不发。 其意思很明显,若是发现自己有一点撒谎的迹象,便会直接出手,将自己立毙于此。 可是……他凭什么认为我是在撒谎? 所以说,捏住我的手腕,便是他判定我撒谎的依据? 理顺了这些,他不由地在考虑接下来的措辞。 “你很紧张。” 王家老的冰冷声音响在耳侧。 林若虚豁然抬头,看到王家老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那种感觉,就好像被一条蛇盯上般,让他不由地后背一凉。 “想到昨晚的恐怖,实在是后怕。”林若虚道。 “你在撒谎!”王家老忽然说道。 林若虚心头一震。 果然! 王家老可以判定自己是否在撒谎!!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王家老眼中浓厚的杀意一闪而过。 “若是再有撒谎,你就死吧。”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紧张?” 林若虚看着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脸色阴晴不定,沉默了片刻,那脸色变得颓然,终于再次开口。 “因为,我在想,如何编个合理的理由让你放过我。”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杀人 “这次倒是实诚。” 王家老冷哼了一声,冰冷地脸色略微好有些好转。 “你撒谎是为了什么?” 但凡是人,便有私心,本来他倒也无所谓,只要这雾鬼好好替自己办事,便就随他去了,但是这次几个家族的族子因此丧命,若不能仔细权衡利弊,给那几个家族一个满意的答复,王家与其他家族定然因此生出嫌隙。 “因为那破宅院里藏着太一道庭的“入庭令”。” “入庭令!?” 王家老满是褶皱的脸皮微微一颤,眼中不可抑制地露出了一抹震惊。 太一行走持入庭令行走天下,这是诸多世家宗门心照不宣的事实。 而入庭令,正是这蜃界中盛传的秘宝之一。 没想到一次问询,他竟然能够获悉入庭令的下落! 而这次,他的诡术告诉他,雾鬼并没有撒谎! 所以说,入庭令的下落极有可能是真的!? “入庭令藏在那座破院落里?”王家老浑身兴奋地全身微微颤抖起来,那苍老的脸颊上充满了信息,语气多了几分急促。 林若虚未置一言,冷冷地盯着他。 “你从何人获悉此事?”王家老完全对雾鬼陡然变化的态度无动于衷,连忙问道。 林若虚依旧没有说话。 王家老兴奋的脸色陡然一滞,脸上旋即划过一抹狠厉。 “雾鬼,我劝你识相点,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那座破宅院有极可怕的存在镇压,你们绝无可能进入。” “若是我死了,你们便永远进不去那里了。”林若虚讥讽道。 王家老悚然而动,死死地盯着林若虚。 并非谎言!? 是了! 这雾鬼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有恃无恐! 他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许久,他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捏着林若虚的手突然松开,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从阴然狰狞变回了那副苟延残喘的病老头模样。 “雾鬼,说到底你是我们王家的门客,你将那处破宅院的秘密告诉老夫,老夫一力为你引荐,让你成为我王家的外姓家老!” “家老,你我都并非肤浅之人,别满嘴放炮仗了,恐怕出了蜃界,我面临的便是王家的重重追杀了。”林若虚冷冷说道。 “既然如此?你待如何?”王家老难得的好脾气?丝毫没有动怒,和气说道。 “那处破宅院中还藏有其他宝物?我可以将入庭令让给你?但是里面其他的宝物尽数归我所有!” “可以。” 王家老微微颔首,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 他看着戴着恶鬼面具的雾鬼?虽然看不见后者的神态变化,想必后者心中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林若虚心中此刻也确实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只是短短数句言语?但却是凶险堪比实刀实枪的拼刺。 若是因为王家老刨根问底,暴露了自己假冒雾鬼的真相,那么随后自己要面临的便是十七家族永无止境的追杀。 而他又无法离开蜃界,对于十七家族来说?围堵追杀自己简直是天时地利的良机。 他可没有信心自己能从数十位诡丹境诡仙手底下逃脱。 无奈之下?他唯有实话实说,抛出“入庭令”这等宝物,先稳住王家老。 只是……稳住只是暂时的,林若虚此法只是权宜之计,王家老一定会费尽心机从自己嘴里问出有关那座破宅院的信息?时间一久,恐怕这老东西就急躁了?届时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方法。 所以,他要在这段时间里?寻到办法自救。 当然,王家老为了那座破宅院的消息?一定会力排众议?死保自己! “雾鬼?何时去探索那座破宅院?”王家老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若虚嗤笑道:“现如今王家都没人获得馈赠物,无法在深夜随意行动,便是这般,就急了?” “还请家老获得了馈赠物再说吧。” 王家老想了想,觉得雾鬼所言不假,便点了点头。 “至于十七家族那边,我会亲自为你解释。” “十七家族一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 从周富长家走出,林若虚心中仍然是怦怦乱跳。 那寥寥几句话术几乎各个是险招,自己并未明说,但也句句实话,未有谎言,可却让王家老产生了雾鬼神秘的错觉。 出于对自己诡术的信任,还有各种脑补,王家老不觉间已经深深陷入了林若虚的语言陷阱。 林若虚正在小路上走着,忽然间似是所觉,只见不远处的院门大开,一位妇人正坐在门口仔细择菜。 林若虚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着这个妇人,四周打量了一下,见四下无人,终于迈动了脚步,走了过去。 “婶子,这天气可真热,在下不知可否讨碗水喝?” 那妇人一抬头,望了过去,见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警惕。 虽然警惕,但这她还是在衣服上擦去了水渍,一面朝里走去,一面说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取水来。” 看着妇人转身走入屋里,林若虚脚步一迈,进了屋里,同时顺手把门给轻轻带上。 关门的一瞬间,只听“咔”地一声,一道如同骨头断裂般的脆声陡然响起。 妇人已经倒地身亡,那脖子惊悚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那张脸朝着身后,一对眼睛瞪得滚圆,死不瞑目地盯着林若虚,那双眼睛里面充满了怀疑、诧异,而更多的,则是一种瘆人的愤恨。 簌簌…… 下一刻,林若虚捕捉到里屋传来了一道极轻微的动静。 他当即身形一闪,进了屋里…… 很快,院子里已经堆着三具尸体。 方才那个妇人,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林若虚轻轻一弹指尖,一朵幽暗的黑色火焰如花瓣般飘落在尸堆上。 噗! 随着林若虚心意一动,那朵黑炎一接触尸体,便如遇到猛火油般,瞬间覆盖了整片尸堆。 看着这些尸体迅速化为飞灰,林若虚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五天杀尽全村…… 那位太一行走究竟在搞什么鬼?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过三关 他并非是对杀人屠村这种事情心生抵触,别说是在蜃界中杀人,就算是真真实实地杀人,他的内心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他只是单纯的顾忌。 这桃源村不同于外界,桃源村有着诸多诡仙,他们觊觎村里的法器传承,为了不被村民赶出村子,定然不会坐视林若虚的屠村行为。 是以林若虚唯有偷偷进行。 行事之中,还得小心谨慎不被其他诡仙撞见。 悄无声息地将整座村子的村民杀尽,难度不可谓不大。 林若虚在村子里饶了一圈,又选择了几户毫无关系的村民,悄无声息地尽数杀了。 尸体用黑炎焚化,清风一吹,这些已经被烧化的骨灰便随风飘扬,吹散在天地之间。 足足忙到下午,林若虚才回到周富贵家中。 自从经历了首夜的恐怖,其他门客便很少回到周富贵家里,每每临至深夜,只敢缩在王家老身边,一刻不敢远离。 这一日很快便过去了,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林若虚一直待到戌时,这才出了门。 按照叶若灵所说,戌时……这间丧事小院的诡物会有一个短暂的安全期,届时自己可以借机躲入叶若灵的那处安全之所。 到了这间丧事小院门口,林若虚果然并未在墙壁上看到诡物的影子,显然这些诡物已经离去。 他之前大多是子时之后来到这里,是以并不知这些诡物戌时还会有一次集体离去的现象。 后脚方才踏入屋子,门便自行关上了。 神台前的画像上神异展现,变幻成了那副六臂八目的怪异模样。 叶若灵轻笑了一声,再次隐没于画像中。 林若虚便直接盘膝坐下,开始了修炼。 这段时间修炼并没有落下,诡窍中的溺死鬼已经缩水了一大圈。 静默之中,他悄悄窃取着诡物的阴气。 叶若灵一只手托着下巴,身后两对手臂无意识地照耀挥舞,盯着林若虚的眼神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足足过了许久,在溺死鬼苏醒的前一秒,太极玉发出了温热示警,林若虚这才缓缓退出了修炼。 一睁眼,便看到了叶若灵不知何时竟然隐隐浮现?正饶有兴趣地凝视着自己。 见林若虚退出了修炼?目光诧异地盯着自己,叶若灵淡淡道:“《白首太玄经》是一门不错的功法?可你的修炼委实是差了一些。” “已经食气境的修为了?竟然连三关都未过?” “你的师傅是谁?未免也太不称职了。” 林若虚苦笑。 老村长可以算是自己的师傅,可那老阴比传授功法向来是留一手。 显然?老阴比又留了一手。 也不知道老阴比究竟对自己藏了多少,待日后入了太一道庭?一定要好好恶补基础! “不知前辈?何谓三关?”林若虚恭恭敬敬道。 “罢了罢了,我今日就当一回好好先生。”叶若灵摆了摆手,懒散道:“所谓三关,便是位于脊椎三处的魔考。” “人生下来?这三处天然封闭?阴气业力凡此种种途径此三处大关,涛涛河水也会变成涓涓细流,对于修炼乃至施法,都会有一定程度的阻碍。” “所以一般来说,晋入化生境的诡仙?会选择直接过三关。” 听到这里,林若虚这才恍然大悟。 在之前的修炼中?他亦是有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但他一直以为是人体骨骼的桎梏?所以并没有在意。 “第一关为色欲关,在背后夹脊下?脊骨尽头处?其关通内肾之窍。过关前尾闾酸痛异常?也有色欲魔考,有时再梦中,有时自身欲重。如不静守,敛藏精气,一旦走泻,前功尽弃。” “第二关为夹脊关,位于脊柱二十四节正中,欲冲此关,新的魔考又至。性情喜怒无常。务必内守一心。控制情绪,不然容易走偏。” “这第三关则为玉枕关,此关位于脑后。此时颅压极易上升,出现种种幻觉,耳鸣,此关口的魔考就是幻象。静坐中,梦中,种种光怪陆离,神鬼精怪,什么都有。耳边听到音乐或者有人说话等等诸般怪相,此时不得放纵心猿意马,不然容易出体引发更多幻象影响心智。” “过此三关,需得气满后凝结冲关,体征月相运转,由此冲开,便如浩荡江水,不再阻碍,端的是奇妙无穷。” 虽然不知叶若灵说这些话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但无疑的是,叶若灵也绝无可能欺骗自己。 若是想要害自己,叶若灵有许多机会。 “炁到此时,如花方蕊,如胎方胞。自然真炁熏蒸营卫,由尾闾,穿夹脊,升上泥丸,下鹊桥,过重楼,至绛宫,而落于中丹田,是为河车初动。但炁至而神未全,非真动也,不可理他。我只微微凝照,守于中宫,自有无穷生机……”叶若灵淡淡说着,只是那复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三关三力之术,都是曾经大道未损时,我道门内丹法之正统,没想到仙道断绝,内丹法也会沦为附庸。” 林若虚将叶若灵所说深深印入心中,同时催动业力,对比自身骨骼一一对比。 “寻常化生境诡仙过三关总共需要九日时间,而你现如今是食气境,这等修为过三关的时间会大大缩减,但也需要两三日的时间。” “过三关的这段时间,忌女色、心猿、耳语等诸般外相,若有一丝沾染,这整个过三关也就失败了。” 叶若灵说完,便轻笑一声,再次隐没于画像上。 林若虚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幅变得再正常不过的画像。 显然,这幅画像应该是一种别类的法器。 只是这叶若灵从未从画像中走出来过,是否证明了其实她也有这般的桎梏? 她无法从画像中走出来? 甚至不妨大胆猜测一下,她其实已经与这幅画合二为一,成为了一件法器? 这念头一出,林若虚自己都骇了一跳。 他此前就对叶若灵的存在有所猜测,觉得对方既不是诡仙,也不是诡物。 现在细细想来,这般怪异的存在,倒是确实像是法器! 他虽然不知法器是如何炼制,但叶若灵是太一行走,她定然知晓。 能够将自己炼成法器,这女人真是好狠! 林若虚心头一冷,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请离 接下来的几日,林若虚便按照叶若灵的指引尝试过三关。 这亦导致林若虚这几日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不得静心修炼,只要一闲下来,眼前仿佛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外相妖魔,耳边经常会响起错语,心中升起滚滚欲火。 种种外相让他不得不忙碌起来,譬如找寻机会,伺机杀了两个无人注意的村民。 因为林若虚收尾干净,村民们开始都没察觉到那些村民是死了,只当他们是去村外玩去了,反倒是那些不止一次进入蜃界的诡仙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诡异。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地,村民们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渐渐地,村民间开始传起外乡人杀害村民的风闻。 这件事导致越来越多的诡仙不遭受村民的待见,被赶出了桃源村,在花多少银子都没有村民接纳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驻扎在桃源村外,被迫退出蜃界中第一阶段的机缘。 而此事致使的另一个后果便是诡仙们获取馈赠物的难度越来越高,村民潜意识对这些外乡人的感官越来越差,自然不会再赠送东西了。 故而短短两日的时间,许多诡仙选择了退出了桃源村。 …… “啪!” 王家老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桌子上,给这木制的桌子拍下了一道极浅的手掌印,但王家老却并没有在意,脸色怒极,脸皮微微颤抖着。 “究竟是何人在杀村民!?他为何要杀村民?” “查!一定要将此人查出来!” “我要将此人扒皮抽骨!”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说话。 那行事之人手脚十分隐秘,异常滑溜,纵然是他们竭尽全力,都没有寻到什么线索。 林若虚混在人群里,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落到了王家老的脸上,脸色晦暗不明。 不知为何,王家老这两日脸色红润,语气也有力起来,完全没有前几日那般行将就木的感觉。 他跟王家人说是找其他家族求了一枚灵丹妙药,但林若虚觉得事实并非如此,若是有这般灵丹妙药,这老东西还不早就吃了? 谁还会留着,整天跟个肺痨鬼一样? 林若虚觉得王家老一定是施展了不可告人的秘术,而这秘术,不能告于外人。 他微微撇目?看到不远处的剑鬼似是所感地与自己对视着?那眼中充斥着深深的忧虑。 昨日断了一只胳膊的门客和尚突然消失,王家老解释说门客和尚身受重伤?离开了蜃界。 但行走于这等诡秘大世?别人的话,不过是听听罢了。 是非真假?需要自行斟酌。 和尚是否离开了蜃界,尚且还有争议。 王家老是这里实力最强之人?又是王家中德高望重的家老?他说离开,那便姑且说是离开吧。 人心冷漠,没有人会在意和尚是否离开了蜃界,林若虚和剑鬼真正在意的是?和尚现如今是否还活着。 因为当初进蜃界的四位门客?现如今死得死,走得走,只剩下眼下两位。 而那四位王家族人,却至今完好无损,除了各个元气大伤脸色苍白?并无任何折损。 这让林若虚和剑鬼不得不多想。 “再如此下来,恐怕我们过不了几日也要被周富长赶出去了。”一个王家族子低叹了一口气。 其他族子脸色也略为难看。 这两日他们敏锐感觉到周富长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警惕。 很显然有人莫名失踪?让这桃源村的村民们开始有些人心惶惶起来。 就连周富长都动起了驱赶外乡人的心思。 就连王家老都微微皱起了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屋里一片惨淡的时候?门却被敲响了。 “咚咚咚!” “谁?”一位王家族子警惕道。 “是我,周富长。”门外传来了周富长的声音。 王家老狠狠瞪了一眼那王家族子?扬声问道:“周小哥?可是有事吗?” “其实也并无什么大事?老村长请各位外乡人去村口。” “去村口?所为何事知道吗?” “好像是有些事情要与各位说道,具体老汉我也不大清楚,各位只管去便是了。”周富长含糊不清地回道。 “晓得了,还请周小哥放心,歇会我们便去。” 听着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有个王家族子忍不住道:“这桃源村的村长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寻我们是作甚?” 另一个王家族子冷笑道:“你说这时候寻我们作甚?你这个猪脑子,肯定是跟最近那暗杀村民的贼子有关。” 那首先开口的王家族子脸色涨红,满脸不忿,嘴巴嗫嚅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若我没有猜错,恐怕这次老村长要撵我们走了。” 这是几乎是一瞬间在座所有人想到的唯一解释,在这村民莫名消失的时刻,老村长肩负着整个村子的安定。 为了保证村子安定,和平驱赶外来人,无疑是最佳的处理方案。 “行了行了,都别胡乱猜测了,我们先去看看吧。”王家老微微皱眉,领着众人便前往村口。 村口来了许多人,众人定睛一看,尽数都是进入桃源村的诡仙。 只是比之刚入蜃界那会儿,现如今聚集在村口的诡仙明显少了许多。 众人知道,那些现如今不见踪迹的诡仙们,有些是死了,还有些则是选择退出了桃源村。 众人在村口等了稍许,忽然听到一道声音。 “老村长来了!” 众人纷纷回首,便见一个少年搀着老村长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而在老村长的身后,紧紧跟着四位身材壮硕的村民汉子,这四位身材壮硕的汉子目光四扫,望向众人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警惕。 老村长走到众人前,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 “诸位外客,想必各位已经知道鄙村最近发生的事情了,如今通往外面的山桥被毁,那些失踪的村民绝无出村离山的可能性。” “虽然我们的人也尝试出村寻找,但结果都一无所获。” “针对这般情况,我等一致决定封村。” “还请诸位外客太阳落山前收拾好东西,离开村子。” 第一百三十章 组队 此话一出,诸多诡仙眉头一皱,面面相觑。 若是就此都被赶了出去,这蜃界的第一阶段可就完全失败了。 等若于完全放过了第一阶段的机缘。 之前那么多次探索蜃界,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就在诸人无措之际,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木召忠开口了。 “老村长如此说话是不是言之过早了?” “我等并无谋害村民之心,但我们也不否认我们中确实可能出现了谋害村民的宵小。” “但既然出现在了我们之中,我们就一定要将那个人揪出来,给诸位失踪的村民一个交代。” “老村长觉得如何?” 老村长原本肃穆的脸色略缓,轻轻点头。 他原本担心若是让这些外乡人自查,会引起激愤,所以干脆将这些外乡人赶出村子,以绝后患。 但很明显他想多了,这些外乡人亦是很想查出那谋害村民的宵小。 “既然如此,还希望老村长再给我们一些时日,我们一定会将那人揪出来。”木召忠一拱手,如是说道。 老村长面露难色,并未说话。 木召忠见此,当即朝着身后众人,扬声道:“诸位,我们一定要揪出那暗中谋害村民之人,还请诸位配合。” “你说怎么做,我们便怎么配合!” “若要查,那便查,一定要将这人揪出来。” “就是!你就说怎么配合便是了!” “一定不能放了这人!” …… 木召忠的话一下子引起了群起激愤,几乎所有人的眼中都喷涌出怒火,恨不得现在就将那人揪出来凌迟处死! 天可怜见,自从那家伙开始暗杀村民,他们获取馈赠物的难度一下子达到了史诗级难度,按照之前几次进入蜃界的经验,现如今应该是获取馈赠物的井喷时期。 可正是因为那人在暗杀村民,村民们现如今对外乡人的认可度越来越低,每日获得馈赠物之人寥寥无几。 因为那人的暗杀,自己这些人甚至开始面临被赶出桃源村的危机! 看着群起激愤的众人,老村长都是不由一楞。 虽然那人谋害的是村民,可这群外乡人竟然比自己这村长都激愤? 那种要生噬人肉的恐怖眼神,就连老村长看了,也是不由地心头一颤。 “既然如此,请各位自此以后,三人一队,形影不离,互相监视?誓要将那人给揪出来。” 此言一出?绝大多数诡仙的脸色微微一变。 很快,便有人应和道:“这方法好!” “三人组队?形影不离?那人若再要下手暗杀,必然要绕开同队伍的另外二人。” “这一方面?便极大地阻碍那人下手。” “甚至那人若是想要强行下手,便会被同队的人寻出端倪。” …… “老村长?你看如何?”木召忠的目光落到老村长身上。 老村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如此尚可。” 他身后一个大汉面色一急,大步走上前,在老村长耳边耳语了一会儿,旋即便被老村长轻轻摆手?将他呼退了下去。 木召忠面色一喜?道:“既然如此,老村长可否让我们留在村中?如今山桥被毁,这山中只有这一座村子,若是我们被赶出了村子,山中可不好过……放心?银子我们一定给够,绝不亏待各位。” “留在村中……”老村长沉吟了片刻?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老汉我得提前说好,若是再出现村民消失而抓不到凶手?还请各位自行离村吧。” “自然,还请村长放心。” 木召忠点了点头。 …… 这一次沟通出的结果?无疑是给林若虚暗杀村民提供了一个极大的阻碍。 与另外两人组队?被另外两人监视着?若是想要躲避另外两个诡仙前去暗杀村民,不可谓不难。 而到了深夜,另外两个诡仙就算没有馈赠物,无法走出村子,可那又如何? 那时村民已经尽数化为诡物。 对于监视,林若虚还没有什么破局方法。 除此以外,还有一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头,那便是曾经对王家老承诺的“入庭令”之事。 随着时间推移,王家老稳坐钓鱼台,对“入庭令”绝口不提,这是一个很异常的信号。 “入庭令”对于王家老的吸引不可谓不大,那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可看王家老却丝毫都不急躁。 这让林若虚心中有些警惕了。 他总感觉王家老心里憋着坏水,但王家老究竟想干什么,自己却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回到周富长家中,很快他便被安排了另外两个队员。 一个是剑鬼,还有一个是王家族子。 三人一同被安排在了周富贵家中。 临至落日之时,三人到了周富长家中。 一直呆到整个村子万籁俱寂,诡谲开始展现,林若虚这才走出了门。 来到了丧事小院,径直入了里屋,他看着那神台前的神像,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待到林若虚讲完,那诡异诸般开始出现,变成了六臂八目的怪异。 叶若灵睁着那八个猩红的眼眸,盯着林若虚,轻笑出声。 “如此说来,接下来你要想暗杀村民,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说难倒是不错,可这同样是个机会。”林若虚轻飘飘地道。 “机会?” “你之前曾为太一行走,可有什么变幻相貌的术法或法器?”林若虚问道。 “变幻样貌?” 叶若灵微微一愣,旋即抿然一笑:“确实有一个。” “是有这么一件法器,唤名“画皮”。” “用之可变幻身形、样貌,甚至连身上的诡仙气息都能掩盖。” 画皮? 不知这“画皮”法器,难道和画皮鬼有关系? 林若虚眉头微蹙,问道:“弊端呢?” “诡仙不可披身太久,一旦披身超过三日,便会致使诡窍中的诡物残骸彻底复苏!” 诡物残骸彻底复苏!? 林若虚面容陡变。 诡物残骸是诡物残留下来的一缕生机。 所谓“复苏”,便是诡物残骸以宿主血肉为供养,重新归复。 而宿主,便会彻底沦为诡物之载体。 这弊端,不可谓不严重! 第一百三十一章 鬼皮?鬼的皮肉! 在丧事小院平静地呆了一晚,直至第一缕光线刺穿层层黑暗,照耀在桃源村的黑雾开始迅速褪去,林若虚才走了出来。 这一日他并没有尝试脱离队伍,也就没有屠戮村民。 兴许是村民们今日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村民的莫名失踪,觉得一定是这些外乡人的措施起了作用,所以对外乡人的态度好了一些。 因此,不少人今日获得了馈赠物。 正巧,剑鬼便是那些幸运者中的一员。 转眼日落,黑雾翻涌,开始弥散在这村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林若虚与剑鬼踏在尽显诡谲的村路上,两侧是各种光怪陆离的诡谲之景。 那些诡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虽然不会侵扰袭击身着馈赠物之人,但同样给人施以一种瘆人的心理压力。 剑鬼今日刚获得馈赠物,对这种诡谲环伺尚不适应,眼中带着深深地忌惮,从不远处那亘远僵立的漆黑身影上收回了目光。 “我们今夜去何处?” “去寻吴屠夫。”林若虚淡淡说道。 剑鬼轻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他对入了夜的村子尚不清楚,初次跟随雾鬼夜探村子,只能多听多看少说话,该出力的时候就出力,切勿给雾鬼拖后腿。 这是王家老白天和他交代的。 剑鬼为了获得馈赠物,对村子里绝大多数的村民都有所了解,这吴屠户他倒是晓得一些。 吴屠户是村子里唯一的屠夫,平日里帮那些外出打猎的猎户们处理些山货,这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是个不好相与的凶人。 两人顺着村道一路向南,四周房屋开始稀松疏散起来,两个继续往前走,终于寻到了这座村南的最后一户人家。 门前挂着一个不高的栏杆,杆子上挂着一个白帆,帆上写着一个血红大字。 “肉!” 两盏古旧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在院门前,散发出一种极诡异的红芒,照耀极远。 两人驻足停在门口,互相对视了一眼,林若虚正欲抬手敲门?忽然间只听门内传来了一道沉闷的声音。 “啪!” 这是什么声音? 林若虚动作一顿。 剑鬼也是同时身形一僵?脸色异常难看。 临至深夜,村民化诡。 不出意外?吴屠户也应该化身成诡物了。 而自己竟然去敲一个诡物的门?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正当剑鬼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内再次传来了那一道沉闷的声响。 “啪!” 这次二人听得真切,这分明是菜刀砍在菜板上的声音。 咚咚咚! 屋内的闷响方才落下?林若虚便敲响了门。 屋内紧接着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约摸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了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 “谁?” “吴屠户?我们是来买肉的!” 话音刚落,那扇门便“哐当”一下打开了,一张满脸横肉油腻非常的大脸从门内黑暗处探了出来。 正是吴屠户! 他两只眼睛瞪得滚圆,那眼珠子好像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一般?一个劲盯着剑鬼猛看?那迷恋的眼神,好似盯着砧板上的肉糜一般。 被这怪异的眼神盯着,剑鬼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不知为何,同样是外乡人,这吴屠户好似就瞅准了剑鬼?对于说话的雾鬼却丝毫不顾。 “吴屠户,我们买肉。”林若虚轻咳了一声?再次强调了一句。 吴屠户恋恋不舍地从剑鬼身上收回了目光,冷淡地瞥了眼林若虚?转身便进了屋。 “进来吧。” 一走入屋子,二人便察觉到了脚下的异常?那鞋子踩在屋里?竟然发出了“啪啪”的水声。 与此同时?屋子里传来一种腥臭味,一个劲往鼻孔里钻。 林若虚早有准备,是以心中并不吃惊,倒是剑鬼悄悄凑了过来,眉头微蹙,小声耳语道:“是血。” 林若虚微微颔首,示意剑鬼不要惊动吴屠户。 他继续迈步走入,抬头四扫,看着屋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连吴屠户都不见了踪迹,终于开口道:“吴屠户,这么黑,你不点灯吗?” “哦哦……点……点灯。” 漆黑中响起了吴屠户如梦初醒的声音,紧接着屋子的一角倏然亮起了火光,一盏油灯于静默中悄然燃起,光亮勉强将整个屋子照亮。 几乎是屋子里场景的印入眼帘的一瞬间,剑鬼瞳孔陡然一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只见这屋子中央置着一个结满褐红血垢的大方桌,桌子上躺着一具无头尸首! 这具赤裸的无头尸首小腹与胸腔已经被剖开,里面空空如也,在那胸腔之上,两排肋骨宛如婴儿的小手一般伸向天空,那模样,就像一只被开躺剖腹的鱼一般,被摆放在砧板上。 而在不远处的大木盆中,从胸腔腹腔摘出的内脏正安置在里面。 红色的鲜血,顺着桌脚流落下来,向四周扩散,染得满地鲜血,走起路来哒哒作响。 而吴屠户正持着剔骨刀,鲜血沿着刀刃滑落,从刀尖滴落在地。 他站在桌子旁边,阴恻恻道:“你们要哪块的肉?” 剑鬼张了张嘴,然而好像脖子被生生扼住了一般,怎么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我不要这个。”前面的雾鬼这时候突然说话,在灯光照耀下,他的脸色极其诡异。 “我要买皮。” “鬼的皮。” “鬼的皮?”剑鬼瞳孔骤然一缩,脊背莫名地一凉。 这雾鬼究竟想搞什么!? 找诡物买鬼皮? 这不是活腻了吗? 吴屠户却并不意外,笑道:“客官,您说的什么鬼的皮?小得可听不太明白,小的这边只有肉,白花花的肉。” “你说的对。”林若虚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皮肉皮肉……我要买的是皮肉。” “鬼的皮肉。” “皮肉……那也是肉啊。” “客官这就对了,早些说是肉便是了,只要是肉,屠户我这边就有。”吴屠户脸色虽然迷惑不解,但依旧如是说道。 “既然如此,那便把鬼的皮肉给我吧。”林若虚安静说着。 吴屠户在屋子里左右寻了一圈,好似是要找那所谓的“鬼皮肉”,但最终却一无所获。 “客官莫急,屠夫我这就给客官现剥鬼皮。” 他看了看等得不耐烦得林若虚,从血淋淋的桌子上取了把剥皮刀,狠狠地往自己胸口一插。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二个人设 剥皮刀自胸部向下一拉,一直拉到肚脐眼的部位,吴屠户这才停下了刀。 皮肤向两侧乍开,露出底下黑褐色的肉筋肌肉。 吴屠户如同脱衣服般,从这层皮肤下“钻”了出来。 没了皮肤的吴屠户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整个如同恶鬼一般,全身血液早已凝结成了黑褐色,满是脓疮,偶尔可见在那肉膜下剧烈蠕动的肥蛆。 吴屠户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好像死猪肉放了太久所发出的腐臭。 他那对贪婪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林若虚,将他方才剥下的皮肤放在了后者的面前,嘴巴一张一合。 “客官,您要的皮肉。” 随着他嘴巴的一张一合,正在他鼻子上快活蠕动的肥蛆一下子滚落下来,掉进了他的嘴里。 然而他好似并未察觉,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一阵“吧唧吧唧”的声响。 这声音,听得剑鬼腹中不由一阵翻滚。 就在这时—— 一股巨力突然从身后传来,剑鬼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一下子按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的腥臭味一股劲往鼻子里钻,那股呕意正盛,然而此刻他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努力侧过头去,愕然看到那鬼面下的那一对冰冷眼睛。 “雾鬼!你……” 他心中一凉,下意识低吼出声,然而话还未说出完,腰间的短刀猛地出鞘,空气中震荡起一道“铿锵”的刃响。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剑鬼的脑袋往旁边滚了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那对眼睛怨愤地盯着林若虚。 眼睛中的神采迅速流逝,很快便彻底消失。 “铿锵!” 林若虚随手将短刀丢掉,在剑鬼衣物上随便抹了一把,擦去溅在脸上的血迹,淡淡道:“这就是报酬。” “客官可真是个明白了。”吴屠户微微咧嘴,贪婪地盯着正潺潺流着鲜血的剑鬼尸身,那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了一道阴森诡异的笑容。 林若虚单手捧起那身皮肤,豁然转身,走出了屋子。 几乎是他迈出屋子的一瞬间,身后“砰”地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 下一刻,林若虚听到屋内传出了一阵“啪!啪!”的声响。 那声音,怎么听都好像刀刃狠狠剁在菜板上的动静。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这层皮肤,明明方才是吴屠户自己剥下来的皮肤,此刻竟然没有那种如吴屠户那般的腐臭味,反倒是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这……便是叶若灵口中的法器?“画皮”。 也是他计划最需要之物。 原本他是准备去寻其他诡仙来跟吴屠户做交易的?剑鬼获得了馈赠物,跟他一同行动?倒是让他省去了一些麻烦。 一切皆如叶若灵所说?并没有横生出什么枝节。 林若虚捧着这份“画皮”,回到了丧事小院。 他站在画像前?面容凝重。 “叶若灵,我有事寻你!” 话音刚落?画像上神异展现?六臂八目的叶若灵跃然其上。 “看来你运气不错,如愿获得了“画皮”法器。” 叶若灵眼眸猩红,目光从那被安置在一侧的“画皮”上一掠而过,语气淡漠无情。 “寻我何事?” “你我约定的五日之期还有两日。” “不出意外?屠村之事?便在这两日之际。” “我希望你明晚就能将“入庭令”交给我。” “还没杀尽桃源村的村民,就想问我要“入庭令”?”叶若灵玩味地盯着他。 “你这是对我不信任?” 林若虚并不辩解。 合作是在双方知根知底的情况下进行的,叶若灵太过神秘,很明显其中藏着自己所不知的故事,在这种不明的情况下?他决定还是要先将“入庭令”握在手里。 他相信,叶若灵一定存在某种桎梏?这桎梏让他无法对村民下手。 是以只有委托外人帮其动手。 而现在,他距离成功唯有一步之遥?他相信对于叶若灵来说,屠戮村民?远比“入庭令”更加重要。 稍纵即逝的曦光若不能把握?只会遗恨终生。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烛光下的林若虚面容平淡,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安静等待着叶若灵的回复。 画像上,叶若灵的脸色阴晴不定,猩红色的眼睛时而猩红时而黯淡,好似陷入了天人交战一般。 片刻,才听到了叶若灵的声音。 “好!” “我答应你。” …… 这一夜林若虚炼化了“画皮”。 清晨,他走出小院。 他并没有前往周富长的家,也没有去见王家老,而是脱下了那张恶鬼面具,真正以真面目出现在桃源村里。 他走着小路,来到了村头的一个土胚房前,敲响了房门。 “谁啊!一大早地敲门,扰人清梦啊这是!” 门内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随后只听哐当一声! 房门被猛然打开,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探头望了进来。 这是林若虚前两日便物色好的人设,是桃源村里神厌鬼弃十分不受其他村民们待见的村民。 他叫李善,村民们大多都叫他李狗剩。 据说此人天煞孤星,出生不久便克死了亲爹亲娘,邻居王婶好心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可没过多久,王婶就在家中暴毙。 此事过后,村里便悄然传起了李狗剩煞星的名声。 村民们谁见到了李狗剩都是躲着走,生怕招惹了他的煞气,把自己克死了。 这种天煞孤星的人设,对于林若虚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这样他就不用担心暴露的危险。 “你就是李善吧?” 林若虚脸上堆满了诚挚的微笑。 “我是……” 他正要开口介绍,忽然间目光一挪,眼睛陡然睁大,惊恐地望向李善的身后。 他如此怪异的行为瞬间引起了李善的警觉,李善顺着林若虚的目光望去,顿时微微一愣。 空无一物。 可是……这个人在惊恐什么? 正当他疑惑之时,一双手从门外伸出,抓着他的脑袋,用力一扭。 咔!咔! 两道脆响猛然响起。 李善的脑袋被彻底扭到身后,眼中的光芒迅速熄灭下来,身形一软,就要倒在地上,林若虚脚步往里一踏,让李善靠在自己身上,同时又顺手关上了门。 第一百三十三章 退村的一众诡仙 随手将李善的尸身清理掉,他脱光衣物,将“画皮”套在了身上。 “画皮”是件弊端诡谲的法器,虽然只可披戴三日,但此刻将其披在身上,林若虚顿时感受到了这件法器的利好。 明明是一层皮肤,但他披着却丝毫没有任何不适感,也不觉得闷热难受,仿佛这一层皮就是自己的一般。 他凑到水盆前,水盆中倒映出一张如同白纸一般没有任何五官的面孔。 林若虚心思微动,那张空白的面孔缓缓蠕动起来,毛发从皮下钻了出来,那皮肤下好像生出了骨骼,长出了一对高高的颧骨,很快,那原本属于李善的面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真是神奇……” 林若虚对着倒影仔细比对着,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其他细节,尽量让自己更加趋近李善。 他取出压舌物件,又开始调整口音。 就在他忙活这些的时候,突然间一道尖叫声从远处乍然响起,那尖利的叫声如同一柄利刃,穿透了紧锁的大门,钻进了他的耳中。 “发现了么?”林若虚耳朵一动,嘴角微微一撇,轻笑着低语。 他望着平静水面下倒映出的那张陌生面孔,再次开口时,那声音已经与李善的口音一模一样。 “现在……我叫李善。” “是桃源村村民。” …… 一大早,木召忠便被那道尖叫声惊醒,本能地,他心底泛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顾不得昨晚一夜的疲惫,他领着木家族人,第一时间便立马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远远地,他们便听到了好些人凄厉的哭嚎声。 穿过几条巷子,他们来到了那哭嚎声传出之处。 这是一处宅院,院门口聚满了村民,这些村民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刚刚靠近这座宅院,为首的木召忠脸色便是猛地一沉,身后众人亦是脸色微变,他们的脸色都在同时变得极不好看。 诡仙本就六感敏锐,是以靠近这宅院的一瞬间,他们便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难道……那屠戮村民的诡仙,今天一大早又行动了? 太过分了! 简直是在挑衅十七家族的权威! “呜呜呜……” 阵阵呜咽声与哭嚎从院中传来,听得人心碎。 察觉到了外乡人的靠近,这些村民不约而同地转过身?齐齐望向这些木召忠?眼中带着浓浓的冰冷敌意。 几个身强体壮的庄稼汉走上前,挡在了众村民的前方?同时亦是挡住了木召忠等人的去路?警惕地盯着他们,丝毫没有给他们让路的举动。 “小哥……” 木召忠张了张嘴?正要开口,却被为首的壮汉打断了话茬。 这为首壮汉脸色异常难看?眼睛直欲喷火般的愤怒?径直抄起一旁的扁担,狠狠地往木召忠脑门上砸去。 木召忠身形轻轻一移,躲开了扁担,只听“啪”地一声?扁担砸在了土地上?掀起小片的土皮。 几乎是同时,木召忠一脚迈出,死死地踩住了扁担头,让这为首壮汉无法抽回扁担。 那为首壮汉几次尝试无法抽回扁担,当即沉声怒吼道:“你们这群杀人恶魔!” “自从你们进了村子?这村子里便没有一日安宁!” “凶手!一定就在你们之中!” 为首壮汉极不客气的语气让一众诡仙脸色微微一沉,一抹杀意在眼底流转?顷刻间消散。 诡仙一步登天,他们每一人都是千里挑一的幸运儿?哪怕是在穗县,也不是这种山野村民随口呼喝叫骂的?再说了自从进入这蜃界?每夜的恐怖诡谲对他们的心理造成了一种怪异的折磨?几相交与之下,早就让他们的心态变得愈发狂躁暴怒起来。 他们也知道,这些村民可不是普通人,若是在此屠戮村民,无疑是自寻死路。 虽然不知那暗杀村民的杀贼是如果躲避诡物索命的,但他们可没有办法躲避诡物索命的办法。 所以无论这些村民如何作践自己,为了活下去,没有任何人会为泄愤而动手。 只有在心里已经暗暗将那屠戮村民的杀贼骂了无数次。 “这位村民,你先不要着急,你现在正在气头上,在下理解你的心情,这样吧,等你们老村长出现,在下与你们老村长谈谈……” 木召忠知晓和这正在气头上的壮汉无法沟通,是以推出了可以服众的老村长,想要和老村长沟通。 然而没想到一提及老村长,现场众村民脸色骤然一变,那一对对眼睛中喷涌着汹汹怒火,似要将眼前这些外乡人焚烬一般。 “去他娘的狗屁!还敢提老村长!你配吗?” 那为首的汉子眼圈一红,怒极反笑,指着那传出血腥气的庭院。“你知道这院子里住的是谁吗?” 木召忠面容一怔,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里面住得是老村长!” 汉子咬着牙齿,咯咯作响,语出惊人:“现在老村长死了!” “什么?老村长死了?”木召忠错愕道。 众诡仙脸色亦是同时微微一颤。 毫无疑问,老村长是这座村子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村子里每个人对他都是格外礼待。 原本村民与外乡人的矛盾就已经像一张窗户纸一般脆弱了。 现如今老村长被害,无疑是将村民与外乡人之间的矛盾彻底捅穿。 虽不至于让双方大打出手,但毫无疑问的是,这偌大的桃源村,已经没有外乡人的立锥之处了。 “老村长慈善,不愿见你们走出村子冻死在外面,才让你们进村休息。” “可没想到你们竟然以怨报德!” “你们这群畜生!” 为首壮汉毫不客气地大骂出口。 木召忠脸色阴晴不定,心中略带几分错愕。 他怎么没想到,那杀贼竟然将目标放到了老村长身上! 现如今老村长一死,放在他们面前的好像就只有一条路了。 “诸位!” 木召忠转过身,望着逐渐闻讯而来的诡仙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退出村子吧。” “这……”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随同老村长一同死去的,还有就是村民对外乡人的信任。 木召忠将在场所有人眼中的遗憾收入眼底。 他微微蹙起眉头,对那杀贼屠戮村民的行为很是不解。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步枯骨 退出村子? 有些诡仙脸色微变。 退出村子便相当于放弃第一阶段的机缘。 虽说现如今他们取到手的传承法器并不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诡仙获得馈赠物,届时才是传承法器获得的井喷期。 更何况这么多天以来,这桃源村的夜幕犹如一张吃人的大嘴,他们已经往里面填了几十位诡仙,甚至有几个家族可谓是全军覆没。 如此重大的损失,让他们就这样放弃……实在是太不甘了! “木领队!和他们絮叨什么?老子不信了,这些人还能生生把我们搬出去不成?”一位疤脸诡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越过木召忠,突然发话,脸上带着冷笑,目光扫过在场所有村民。 他虽然不敢对村民动手,但他自以为身为诡仙,这些白天是普通人的村民也没有那能耐让自己挪脚。 老子还就耍赖,在这里不走了! 他洋洋得意地扭过头,看到木召忠竟然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疤脸诡仙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这一刻,实在是太安静了! 整个桃源村好像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般。 犬吠、鸡鸣、风吹草叶的沙沙声,还有那村口顽童的玩耍声猛地戛然而止,如同这个世界的所有声音都在此刻被彻底剥离开来。 他愕然回目,那一个个本来怒容满面的桃源村村民尽皆是面无表情,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他抹了抹眼睛,凝神望去,倏然间呆住了。 本来是阳光明媚的白天,然而闭眼再睁眼的瞬间,眼前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只有黑与白的诡异世界。 仿佛这个世界的颜色被突然剥夺一般。 那些村民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脸上是明与暗交织出来的光线变化,在这片黑白世界更显诡异。 气氛,在此刻竟莫名地诡谲起来。 那恐惧,在心底滋生,悄然放大,放大…… ——直至那恐惧彻底压倒了他! 他的瞳孔陡然一缩,突然张嘴大吼,然而却没有任何声音从嘴里发出。 顾不得这些突然出现的诡谲,他猛然转身,就准备往村外跑去。 然而他刚刚抬脚,他的脸上、皮肤上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展现出老态。 这一刻,时间对于他来说?如同破了一个大洞的布袋般?正在以无比快速的方式流逝! 这一步落地,他的嘴边出现了胡须?额头出现了皱纹。 然而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这般诡谲的变化?又是飞快走出了第二步。 第二步落地,那些胡须褪去了黑色?变成了苍白,脸上一个个生出了老人斑?身形变得无比干枯瘦小?皮肤干燥粗糙。 ——短短两步,他就变成了一个老叟! 他的动作无形中变得轻慢起来,连忙走出了第三步…… 可第三步他注定是落不了地了。 白发苍苍的老叟佝偻起了身子,脸上已经充满死气。 他的脚步踏在半空时便再也无力为继?瘫倒在地上?那皮肉开始飞快地腐烂,无数蛆虫在皮肉间生出,将那些腐肉吞尽,化为一摊森白骨架。 随着这位疤脸诡仙化为一摊白骨,那熟悉的声音飘然而至?仿佛被那神秘的存在重新将声音摄了回来,眼前的世界也恢复了颜色。 那些村民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愤怒?鸟兽草叶的声响在耳边重新出现,整个桃源村再次变得再正常不过了。 然而在场所有诡仙却丝毫不敢懈怠?一个个死死盯着那些村民,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他们的额头满是豆大的冷汗。 那疤脸诡仙三步枯骨的场景尚在眼前?着实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他们的脑海一片空白?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退出桃源村! 这里太危险了! 木召忠从那摊枯骨上收回了目光,望向面前怒火难消的村民,眼中忌惮一闪而过,终于缓缓开了口。 “各位,这段时间叨扰贵村了。” “我们这就离去!” 村民们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望着这些外乡人。 这些诡仙们走得极快,大抵是被疤脸诡仙的死亡场景吓破了胆,不过一个时辰,整个村子里的所有诡仙都退出了村子。 就连诡阁的人也一并退了出去。 原本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桃源村再次冷淡下来。 …… “呼呼呼……” 耳边风声似刀,吹得人脸皮生疼。 身边是鹅毛般的大雪,细碎的雪花飘扬而下,将整个世界染成了雪白色。 林若虚木然地站在雪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自己眼前有一具漆红的棺材。 他好奇地打量着这具棺材,莫名地觉得这棺材极为眼熟,忽然间灵光划过心间,终于想了起来,这正是在丧事小院中见到的那具棺材! 他略微凑近,这才发现这棺材的棺盖竟然打开了一半,飘飘摇摇的大雪落到棺材上,却诡异地并没有形成任何积雪。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探头往那棺材里一瞧,顿时愣在了那里。 那棺材里躺的不是别人,居然是自己! 自己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犹若白纸般苍白,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 “砰砰!” 一道急促的敲门声,让林若虚双眼骤然睁开,从梦中惊醒过来,全身先是一凉,被激出了一身冷汗出来。 一想到梦中自己竟然躺在那不祥的漆红棺材中,嘴角还带着诡异的笑容,林若虚头皮就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 “是梦?”他微微皱起眉头。 但是……这个梦也太真了。 真到 “砰砰砰!” 外面敲门的动静变得无比粗鲁,敲得门咚咚作响,甚至已经可以用“砸”门来形容。 林若虚皱着眉头从床上坐起,脸色顿时阴鸷下来。 整理了一下衣物,林若虚便迈步走了出去,把门拉开,就见一个中年妇人模样的村民正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林若虚。 “李善,你今天一整天都没走出门,我还以为你也遭了难呢。”那中年妇人小声解释着。 最近村子里好些村民死得死,失踪得失踪,说她不担心,那是假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趋吉避凶 这中年妇人大概三四十岁的模样,模样普普通通,虽然身披破旧的麻衣,但林若虚却依旧可以感受到那麻衣下的火辣身材。 林若虚不自觉地目光下移,眯起眼睛看着这中年妇人火辣异常的丰乳肥臀,心底升起了汹汹火焰,只觉得觉得口干舌燥,不由地咽了口口水。 不对! 这异常的举动让他瞬间警觉过来。 是色欲关吗? 林若虚的眼神悄然变冷。 那莫名生出的欲火,在他的刻意疏导下,开始缓缓消弭。 然而就在这时,妇人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讨厌!” “你这个死鬼,到底在看什么呢?” “大白天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 林若虚心头一颤,那原本即将熄灭的欲火仿佛倒了火油,再次旺盛起来。 那柔媚的声音犹如一只小手,轻柔地撩动着他,让他心头一阵痒痒。 林若虚愕然抬头,只见这妇人睁着一对桃花眼,眸中流转着水灵灵的媚意,双颊红扑扑地,那模样,说不出的妩媚! 该死! 感情这天煞孤星还有个姘头!? 林若虚强行压制欲火,然而他的鼻息却在迅速加重,道道灼热的气流从鼻腔中喷出。 “别呆在门口了,进来坐一回吧。”收敛出一丝理智,他侧过身,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可怎么好意思?” 妇人掩嘴轻笑,眉宇间流转着好像要滴出水来的浓浓媚意,脚下确是小步走进了屋子。 几乎是她踏入门的一瞬间,大门被猛地关上。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急?”妇人头都没回地小声说着。 她感受到了那喷在耳后的灼热鼻息,还有那粗重的喘息声,暗暗窃喜,心道老娘我这把年纪竟然还有吸引男人的本事? 这男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 最重要的是,身体好。 食髓知味。 个中的快活,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她伸出手,按上颈下的衣襟,微微掀开一点?乍现出那麻衣下脂玉般的肌肤。 她听到身后的呼吸声陡然更重了。 一双手?颤抖地伸了出来,按住了他的脑袋。 妇人脸上媚意愈盛。 只听“咔”地类似骨头的断裂声?这妇人的脑袋竟然被林若虚转了一百八十度?那脸上的媚意瞬间凝滞。 如水般的双眸神采迅速黯淡。 林若虚松开了手,妇人的尸体闷声倒下。 一点黑炎从他的指尖轻轻飘落?瞬间将妇人的尸身吞噬。 看着这尸首迅速焚化,最后化为一摊骨灰?林若虚这才感觉那旺盛的欲火犹如从头倒了整盆凉水一般?一下子熄灭得干干净净。 林若虚眼神冰冷地看着那一摊骨灰,倏然间冷笑了一声。 红粉骷髅,祸患女子……阻我修行,当死! 中年妇人的出现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很快地?林若虚又在床上盘膝坐了下来。 他想起了那个怪异的梦。 那只是一场梦吗? 漆红的棺材,还有那棺材中躺着的自己……哪怕是现在想起来,林若虚也是心头一颤,有些发怵。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会做如此诡异的梦,而这场梦已经深深刻入了他的心中?成了他的心结。 满脑子都是自己躺着棺材中的模样。 诡异! 死寂! 再三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一咬牙?从脖子上取下了太极玉,握在了手里。 他要尝试催动太极玉?测凶吉寻生路! 管他是不是示警,用太极玉推测一下便是了! 他犹记得当初太极玉吞噬业力永无止境的恐惧?若非那时他一言喝断了太极玉的吸取?恐怕他就被吸成人干了。 但现在?他增添了几分信心。 今时非同往日,溺死鬼的诡物残骸已经被他吸收得只有薄薄一层虚影,如此下去,完全吸收溺死鬼成就食气境大成也就是这几日罢了。 自然,修为突飞猛进,带来的是他泥丸窍异常饱满,海量业力齐齐被尽力压缩在其中。 比之当初早不知翻了多少倍。 业力,缓缓流入了太极玉中。 与上次一般,微光在太极玉上氤氲起伏着,这一刻,好似整个太极玉都被激活了一般。 林若虚犹如暴发户一般,将泥丸窍中的业力大量抽调出来,尽数涌入太极玉中。 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哪怕林若虚泥丸窍中的业力也所剩不多时,这犹如无底深渊的太极玉终于不再接受业力。 一道光芒突然从太极玉上亮起,印入了林若虚的眉心。 他的眼睛同时变得空洞无神,没有焦距。 一副场景,在眼前缓缓展开。 …… 天空阴沉地可怕,浓厚的乌云遮挡了太阳的光芒,哪怕是大白天,眼前的场景却是一片阴郁暗沉,有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而真正让林若虚吃惊的是,在这场景正中央,置着一栋黑石房子。 林若虚脸色微微一变。 “竟然在这里?” 这房子他很熟悉,正是那座王家老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进入的桃源村祠堂! “所以说……祠堂是才是自己逃出生天的关键吗?” “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家老说这祠堂十分恐怖,是尤为禁忌的禁地,以这里的可怕程度,没道理王家老会对我有所隐瞒。” “可太极玉这示警究竟是什么意思?” 正当林若虚犹豫不解的时候,眼前场景陡然一变,竟是突然换了副场景! 这次的场景异常熟悉。 这是一个昏暗无光的灵堂。 灵堂的正中央摆着一个漆红的棺材,棺材的两侧摆着好些空无一人的红木大椅。 两支白蜡烛摆在棺材前,绽放着昏黄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灵堂。 在那一侧的墙壁上,倒映出无数身影。 是丧事小院!! 可是……又换了一个场景,这代表什么意思? 林若虚也被太极玉如同猜哑谜般得寻生路场景弄懵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丧事小院。 就在这时,场景中突然有了变化。 那严密的棺盖突然滑向一侧,露出了一个缝隙。 场景飞速拉近,转眼间凑到了棺材前,看到这棺材中的一瞬间,林若虚呆住了。 那里面躺着的赫然正是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三关……破! 看着安静躺在棺材中的自己,林若虚心中不由升起了一丝古怪的感觉。 他不知道太极玉为什么会提示这种古怪的场景,但他相信,这便是太极玉提示的生路。 眼前的场景,缓缓收敛,最终缩成一点毫光,彻底消失。 而太极玉的神异亦在同时好似耗尽了最后一缕力量,回归了平静。 回想起方才的两幅场景,林若虚微微皱眉。 太极玉同时提示了漆红棺材和黑石祠堂……这是意味着若想活命,二者齐聚,才可逃出生天? 黑石祠堂十分不祥,他虽然只是听说过这间黑石祠堂的诡异,但从王家老对这黑石祠堂的忌惮便可看出,就算是诡丹境,对于黑石祠堂都是避而远之。 而漆红棺材的诡异,林若虚更是亲身体会过,若非叶若灵的庇护,他甚至连逃出灵堂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死在了这漆红棺材旁边。 更何况场景中明确显示,林若虚必须躺入棺材,才可逃出。 只是在外面研究一会,都会触怒棺材中的可怕存在,差点就命丧当场,现在又要他躺入棺材。 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 林若虚面容僵硬,脸色并不好看。 虽然太极玉明确给了提示,可这提示,却是让他一头雾水。 他皱眉仔细想着,诸多想法一一闪过,而后又被他否定掉,就在他有些沮丧时,忽然间灵光一闪而过,他的心底没来由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说夜晚的棺材不可触怒,那如果我在白日诡异不出的时候请出棺材里的那位……到了晚上,它还会在棺材中出现吗?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便一直萦绕在脑海,挥之不散。 可自己占据了棺材,岂不是触怒了那位? 到了夜晚,万一那东西寻了过来,自己躲在棺材里可不就是正中下怀? 等等! 若是我白天的时候将那棺材里的尸体放进黑石祠堂,又会发生什么? 莫非这才是第一幅场景的真正意图吗? …… 深夜临至,村子里再次覆上了一层浓厚的黑雾。 林若虚准时进了丧事小院,更换了两根不多的蜡烛,整个屋子重新燃起了光亮。 就着光亮?林若虚盘膝坐下?细细感受着业力运转时,滞留在脊椎的三关如细流般潺潺流动。 算算时日?今日便是破三关之日。 那些猝不及防的外相杂念?让他暗暗有些恼火。 而今天,他要彻底终结这令人生烦的杂念。 过三关是正宗的道门练气法门?人有这三道关口,气至此处?任你浩荡大河?至此尽皆会被压制成潺潺细流。 寻常气法自是选择挪转他处,经由奇经八脉复杂流转,才可完成一周天的搬运修行,十分复杂。 当气法到了一定程度?气性强大?可强行冲开此三关。 道门过三关之法取巧,取循序渐进之意,犹若愚公移山,又似河海改道,抵抗杂念?持之以恒,时刻对三关进行打磨?最后三关之阻碍薄若白纸,一捅就破。 过三关自是水到渠成! 业力?亦是如此! 感受着三日以来被业力打磨地无比脆弱的三关壁垒,林若虚沉下心来?摒除杂念?开始默念叶若灵送予自己的道门心法。 心底默念心法?泥丸窍中的业力被缓缓引动出来,就像是一匹膘壮的大马作为头马,引动身后无数的马匹齐驱。 他们犹若滚石一般,从静止开始缓缓移动,加速,奔腾,乃至最后的冲刺。 它们涌入脊椎大脉,那些坑坑洼洼阻碍修行的坎坷碎石,在此刻奔腾如怒马群般的业力下被摧毁击破。 它们越发势不可挡,很快便沿着脊椎,来到了第一处关口。 ——玉枕关! “嘭!” 林若虚只觉得脑后一痛,旋即便是精神上的无比清醒。 在这一批如怒马般的业力面前,这一道魔考杂音的关口根本无法阻挡一二,便径直破开了关口。 浩荡的业力一鼓作气,自上而下,临至了夹脊下的色欲关。 色欲关,又为肾闾关。 关通内肾之窍。 踏开了经络的路径,冲破了沿途的障碍,色欲关便在眼前。 犹如一支勇往直前的军队,业力悍不畏死地撞上了色欲关口。 嘭! 这一次林若虚感受得异常明显,那色欲关的剧烈疼痛,如同有个人拿着大锤一个劲敲着他的后背一般,疼得他脑门沁出了鲜血。 那色欲关如同一座巍峨高山一般,亘古伫立在这支大军前,意图阻挡着他们的前行。 源源不尽的业力从泥丸窍抽出,不断加入冲击色欲关的大军。 “咔嚓!” 不知过了多久,这座屹立不倒的关口突然传来了一道脆声。 那是色欲关再也承受不住那业力的冲击,开始呈现裂纹,扩大,直至完全穿透破碎! 海量的业力踏进色欲关,很快便将关口拓宽了数倍,踏平了不平整的碎石,一马平川地朝着最后一关直奔而去。 脊柱二十四节正中——夹脊关! 林若虚深深皱着眉头。 那庞大的业力奔腾而下,如同脱缰地野马一般,莽头直冲,径直撞上了那犹若天堑的最后一关。 这些如野马般的业力冲得头破血流,那关头屹立如同天堑,根本就是纹丝不动。 见此情景,林若虚心底不由地一凉。 随着心法默念,这些业力一马平川,从整旗鼓,再次撞上了第三关的关口。 无数业力被撞地彻底散开,然而夹脊关却稳如泰山,丝毫没有任何变化。 林若虚早有准备,无数业力随着心法被催动出来,前赴后继地涌进了夹脊关。 前赴后继,且源源不绝! 粗壮的大军舍生忘死的轰击,拍打,冲撞,最后那堵天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源源不断且强猛的暴力冲击,开始呈现裂纹,然后是皲裂。 直至完全冲破天堑! 轰! 炸裂般的脆响随之在他的身上乍然响起。 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感觉透顶而入,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感觉到屋外那种诡谲的无人鬼影以及那降了好几度的温度,感觉到外面那种长久陷入死寂的无声,感觉到了那股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感知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放大了好几倍,直到很久之后才恢复如常。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方地圆 细细感受着业力于身体中奔流不息毫无阻塞的畅快,林若虚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缕惊叹。 曾经的仙道已然没落,然而显然,诡仙大道也绝非完美,诸般神通诡术固然神妙,但古之仙道仍有可取之处。 所谓取百家之长,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外如是。 他暗暗评算了一下,若是对诡术施展进行评判,过三关之前诡术的威力为七,那么过三关之后,诡术的威力则是达到了十。 而且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业力的使用更加如臂挥使,毫无阻碍,心念一动,如浩荡怒马般瞬息便涌至全身。 那感觉,比起之前催动业力,快上一瞬。 若是与人争斗,便比敌手多一瞬的动手先机。 “不错。” 空室之中,叶若灵的声音蓦然响起。 林若虚微微睁眼,盘膝看着两根昏黄烛火上首的那面画像,里面传出了叶若灵充满魅惑的声音。 “三日时间,度过了三关,资质心性尚可。” “倒算是入得了眼。” “入庭令给你,本行走倒也是不负道庭的重托。” “该是不会受到道庭先辈苛责了吧?” 随着叶若灵缓缓说着,一团诡异的漆黑物被送出了画像,落在了两盏火烛中间。 那漆黑物是一团足以吞噬所有光亮的深渊,哪怕是相隔甚近的烛光照耀其上,依旧是吸收了所有了光亮,远远望去只是一片诡异且无法明亮的暗邃。 “此物……便为入庭令。” 叶若灵的声音极淡,而下一句却是引起了林若虚的心头一震。 “此物不同于其他,此由幽海玄金打造,身着灵性,犹若深渊,乃至寒至阴之物,会吸收光、火等诸般外源。” “若是置于大日之下?不消一个时辰?便会彻底消弭。” “而此物每三日要供养一次诡物残骸,若是供给不到?也会彻底消弭。” 林若虚脸色有些难看。 他本以为取到了入庭令便无事了?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东西。 这诡异的特性不得不使他小心谨慎。 忽然,他眼皮一跳?心中猛地蹦出来了一个想法。 这叶若灵莫不是觉得我见识短浅,随便拿个东西框我吧? 叶若灵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道:“执掌入庭令千里迢迢奔抵道庭,是道庭对受令者最基础的魔考。” “若是连这点都无法完成,这道庭你还是不入为好。” 林若虚狐疑地仔细打量着她,微微凑近?尝试伸手靠近。 太极玉并没有对此示警。 林若虚当即放下心来?伸入那团黑暗之中。 虽然这漆黑物目视不可见,但林若虚触之确实感受到的是一种坚硬冰凉的令牌样式。 应该便是那“入庭令”无疑了。 他抿着嘴,犹豫了一下,寻了块布将这东西包裹严实,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里。 看着林若虚将“入庭令”收了起来?叶若灵轻笑一声,道:“既然如此?你之所求,我已经完成了?明日你便应该履行你的承诺了。” 林若虚轻轻颔首,道:“自是如此。” 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并不准备反悔?要知道叶若灵此女过于诡谲?自己甚至连她是什么样的存在都搞不清楚,若是再耍什么花样,到时候可就是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了。 犹豫了一下,他试探性地问道:“待我事了,我想离开这方蜃界,又该如何做?” 入庭令既然取得,为迟则生变,他也不准备在此久留,必须想办法离开此处。 而叶若灵既然为此界之掌控,应当是有办法离开此界的。 是以他出口试探。 叶若灵对林若虚所问并不诧异,反问道:“你觉得这方蜃界是个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林若虚微楞,不由地摇了摇头。 “天道曰圆,若倒扣之鸡子,地道曰方,如星落之棋盘,方曰幽而圆曰明,此谓现境之知。” “而这方蜃界却恰恰相反,这方天地,地为圆,天为方。” “界下焚火,炼百般诡异。” “界上重压,非方外之意不可出。” 叶若灵言说至此,话语便戛然而止。 林若虚深深皱起眉头,诧异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何说到关键之处却又不说了。 然而叶若灵却忽然转身,衣诀翻飞,那百般诡相消失在那副画像下,淡漠且模糊的声音如穿过万重山峦,飘然从画像里传出。 “若要出界,唯有一字送之。” “等!” …… 焚火? 重压? 回想起方才叶若灵的寥寥数语,林若虚微微蹙眉,心中莫名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在叶若灵口中的“方外之意”又是指什么? 他感觉叶若灵好像在极力隐藏什么,也在尽力给自己传递某种难以理解的信息。 而他却仿佛置身于一团浓雾之中,无论如何摸索,都无法确定方向。 叶若灵的话虽然早已消散,然而却给林若虚一种迫在眉睫的紧迫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着某种可怕的存在即将降临一般。 他不由想起了太极玉提示的两幅场景。 那是生路。 …… 漆黑夜幕下,星光斑驳,皎洁月光挥洒而下。 桃源村外,数十帐篷星罗散布,几蓬篝火腾腾燃起,驱散着深夜的严寒,时不时发出“嘭”地爆响。 今晚是出了桃源村的首夜。 然而守夜的却是一众王家族人。 “木家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第一天晚上就让我们守夜!”一位王家族人捣鼓着火堆,突然愤愤地低骂道。 “还不是雾鬼惹的祸!害得我们与木家交恶,现在他死在了村子里,倒是让我们背了锅!”另一位王家族人说道。 “说起来也不知道雾鬼去做了什么,本以为剑鬼跟着他会很安全,没想到两个一起搭进去了。” …… 众人小声嘀咕着。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从边角处响起。 一瞬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家老!您没事吧?” “您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可是需要什么丹药?小子这就去木家讨!” 随着众人的忙活,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缓缓印入了篝火的光亮范围。 正是王弗灵! 第一百三十八章 悄无声息地屠村 不过一日的时间,王弗灵的脸色却白得吓人,浑身冰凉瘆人,若非那胸膛还在起伏,简直与死人无异。 他的身上传出一种极淡的酸臭味,让一众王家人不由地微微蹙起了眉头。 王弗灵身体僵硬地走到篝火旁,缓缓蹲坐了下来。 不知是否是临近了篝火温暖的缘故,他的脸色好了一些,多了几分红润的血色。 “雾鬼既然没有回来,那么大抵是死了。”王弗灵悠悠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 “那么家老让我寻的那位特殊诡仙……”一个王家族人欲言又止。 “算了,就此了了吧……”王弗灵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既然人都死了,那位特殊诡仙,也无需再请了。” “只是可惜了我王家的机缘……没想到那雾鬼竟是如此不堪。” 王弗灵眼中带着深深地遗憾与不甘。 值夜的王家众人当即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呜呜呜……” 深山中的风声旋即响起,似怨似泣,缥缈空灵,如同女人哀怨的哭声般,在整个营地上空回荡着。 那山风寒冷,如同刀刃一般刮皮而过,彻骨地冰寒。 “这该死的天气……” 一个王家族人裹紧衣物,嘴里忍不住嘟囔着。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尖叫声刺穿深夜的静谧,划破长空,在整个营地上空回荡。 “啊!!!” 几乎是尖叫声响起的瞬间,数十人影从帐篷中飙射而出。 “不好!”王弗灵脸色顿时一变,那腐朽干枯的躯体一瞬间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速度,化作一道黑影朝着那声音蹿去。 一众王家族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是严肃,当即起身跟了上去。 其他家族的族人听闻动静,也在数息内爬出了帐篷,火把点燃,瞬间有了光亮,顺着声音跑了过去,入目的便是一具干瘪的尸体。 这具尸体皮肤紧绷干枯,有些地方已经干枯得皲裂开来,他张着嘴,好像是在怒吼一般。 数位各家的主事早已齐聚于此,一脸阴沉地盯着这具干尸。 木召忠俯身仔细检查着这具干尸,半晌终于站了起来。 “全身血液都被吸干了。” 众人心底一寒。 他们不由想到了衙门的夜尸。 那些白天为人?然而夜晚就会化成毫无理智只有杀戮本能渴望饮血的野兽! 然而衙门的人自从进入蜃界便一直龟缩在村子西边的小树林中?而十七家族这些人为了防止那些夜尸的侵扰,特意选择了村子东边的一片空地扎营。 二者之间相差几十里路?怎么可能是夜尸侵扰? 木召忠的目光一转?落到了一旁的王弗灵身上,目光之中满是冰寒。 “王前辈?今夜是您轮值,可有什么想说的?” “今夜轮值?老夫并未发现异常。” 王弗灵脸色难看?声音嘶哑,今夜是他轮值的第一夜,就出现这么一件事情,这让他王弗灵的脸面搁在哪里? “方才是哪位发现这具干尸的?”木召忠并未多言?扬声问道。 一位年轻的诡仙战战兢兢地走了上前?颇为畏惧地看了眼那具干尸,小心翼翼道:“是我。” “我本是想要出来小解,没想到竟然发现了这种东西……” “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木召忠阴着脸问道。 “没有。”那人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木召忠沉吟了一下,抬头望向各家的主事。“烦劳各家的主事上前认尸,确认一下这具尸体的来历……” …… 清晨转瞬即逝?百般诡异尽数消失,村子里恢复了短暂的祥和。 林若虚走出了小院?望着天边那一缕金色的朝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屠杀……开始了。” 他的身形一闪?脚下轻柔没有任何脚步声,悄然溜进了一户人家的屋里?在村民毫无防备地情况下猛然出手?割下了他的首级。 他感觉自己冥冥中好像摸清了这村子里的诡谲?他看到过疤脸诡仙三步枯骨的场景,虽然场面诡异,但同时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那种感觉……就仿佛村民们心中存在着一个底线,若是逾越了这处底线,村民们也会在白天化诡,公然杀了那逾规之人。 若要活,便不能逾规。 林若虚并不知道杀村民算不算逾规。 但这其中还有另一重漏洞……那便是让村民尚未自知便将之致死,就不会触发这道底线。 所以今日的屠村与之前在罗盘世界里不同,这里的屠村需要的是更隐秘,更悄无声息。 杀戮,在这清晨的静谧中悄然进行。 因为用幽炎清理尸体,短时间里并没有引起村民们的注意。 以林若虚远超常人的身手以及那食气境的修为,悄无声息地屠戮村民,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场屠戮持续了许久,足足到中午,林若虚才将这最后一位村民的脑袋拧断。 “噗通”一声! 随着林若虚松手,这位村民一头栽在地上,那眼睛圆瞪,好似看见了什么让他愕然的场景。 这座村子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到耳边只能听到风吹草叶沙沙作响。 林若虚正准备抬脚离开,忽然间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好不容易站直身体,他的眼中却闪烁着深深地震惊。 就在方才,太极玉突然开始示警。 虽然只是初始的一点点温热,但他感受得到,太极玉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地升高。 那种好像刀架在脖子上面的紧迫感不由地在心底散开。 他不知道这危险从何处而来,但这冥冥中的危险已经容不得他多想。 他奔跑在无人的桃源村里,跑到丧事小院,一把掀开那漆红棺材,将那里面的尸体背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方法是否可行,但既然是太极玉搜寻的生路,这也是现如今他掌握的唯一生机。 直至最后一位村民被屠戮,他冥冥中感觉到自己好像将这方世界得某种东西破坏了。 因为那东西的损坏,整个蜃界好像沙漏中的细沙一般,开始了分崩离析的步伐。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之眼 心思急转之际,他感觉到太极玉的热度猛增。 他的脚下不由加快了步伐,背着这具不知已经死去多久的冰冷尸体全力奔跑。 倏然间,他停下了脚步。 那栋黑石祠堂就在眼前。 四面无窗,只有一个朱红色的大门立在正西方向。 如同一只漆黑巨兽般匍匐于地,令人望而却步。 他细细感受着太极玉的反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靠近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脚步轻慢而谨慎,精神高度紧绷,一旦发现有任何的异常,他第一时间就会直接扭头就走。 很快,他便站在这扇朱红门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抬手按在门上,随后轻轻一用力。 嘎吱! 门开了。 阴冷的凉气扑面而来,随后林若虚闻到了一股霉味。 哪怕是大白天的光明印入屋内,依旧难以驱散其中经来已久的黑暗。 一片漆黑。 黑得让人心头发慌。 几乎是推开门的一瞬间,林若虚感受到了一种冰冷的窥视感。 仿佛在这漆黑的尽头,藏着一只残忍噬人的恶兽,眼下那只恶兽正蜷缩在黑暗中,安静且冰冷地盯着自己。 那种冰冷环伺的感觉让林若虚身体微微一僵,紧接着从身后搬下尸体,站在门口努力将尸体送入祠堂里。 幸而这一切做完,平安无事。 将这些做完,林若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 直至看不见那栋令人生寒的黑石祠堂,林若虚终于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太极玉热度再次激增! 与此同时,林若虚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 只见天空中不知何时竟然飘来一层黑压压的乌云。 林若虚微微皱眉,不知为何,这团乌云给他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那种怪异的感觉,让他近乎本能地想要逃离此处,尽量地远离乌云。 他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各家房舍之中,尽量避免暴露在乌云之下,全力朝着丧事小院狂奔而去。 …… 村外营地, 一众诡仙似有所感地抬起头,看着那桃源村上空莫名聚集的那团诡异乌云。 “这乌云……给我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一个诡仙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 众诡仙亦是面容严肃,这并非是那位诡仙独有的错觉,准确来说,现场所有人都有这种感觉。 “王家老,您进蜃界得多,可见过这种古怪的场景?”木召忠转头望向王弗灵。 王弗灵冷笑一声,淡淡道:“如此场景……老夫确实见过,但也就一次罢了。” “可知是怎么回事?”木召忠询问道。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王弗灵身上。 这位王家的家老身手诡术并不算厉害?但活得却是最久的。 活得久?自然也就见识广。 当初与王弗灵同辈的诡仙现如今都已寿终正寝,唯独这位虽然整天一脸死人相?但却始终是吊着一口气。 虽然不知王弗灵这两天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脸色红润了些,还尚有几分人样?可从他身上传出的淡淡酸臭,已经传递给众人一个信息。 王弗灵活不久了。 人之将死?其魂尚会附在身上?待肉身从外向内彻底死亡,身体不可存,魂魄才会离体,向往转生。 是以将死的老人都会传出一种难闻的酸臭味。 王弗灵现在就处于这种肉身逐渐死亡然而魂魄未离的状态。 王弗灵看着那天空中的阴云?微微蹙起眉头?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邃。 对于木召忠的话,他未置一言。 “王家老,你的状况我们都清楚,恰巧小子手上有一枚“回春丹”,放在小子这里也是暴殄天物?不如就赠予家老了。”木召忠面容诚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锦盒?放到了他的面前。 众人眼见于此,眼皮微微一颤?欲言又止。 王弗灵微微一瞥,嘴角一掀?露出了一抹讥讽的笑意。 不动声色地将那个锦盒收入了怀里?他慢悠悠道:“为了探索这座蜃界?此前诸多势力可谓是穷极了所有办法。” “其中便有一种办法,会导致这般结果。” “什么办法?”众人连忙问道。 王弗灵那讥讽的脸色一敛,变得冷硬且面无表情。 而紧接着,冰冷的两个字狠狠扣在了众人的心头。 “屠村!?” ...... 一座高耸的丘坡上, 诡阁的黑袍主事仰头看着桃源村方向那浓密的乌云,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看着这位主事的阴云脸色,他身后的几个少年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诧异。 他们跟随这位大人已经五年了,深知这位大人的秉性。 这位大人可谓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哪怕是再大的风浪也不会让其有任何神色变化。 但现在,这位大人竟然露出了如此不悦的表现,实在是让他们不解。 在他们的感知中,这阴云除了给他们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好像别无什么异常。 “大人,这阴云可是有异?”一位少年小心翼翼地问道。 “黑袍主事死死地盯着那团阴云,一字一顿地道:“你觉得那是什么?” “那......那只是一团乌云罢了......”那少年小声说着,末了好像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除了感觉那朵乌云给我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本能地感觉那朵乌云很危险吗?”黑袍主事低声说着,他的声音细小,好似喃喃自语,又好像在说给旁人听。 “因为他真的很危险。” “任何时候不要去抗拒身体的本能。” “正如猴子比之神祇,那是属于天与地的鸿沟。” “不可逾越!” “那是一只眼睛!” 话音刚落,一道粗壮的闪电在那云层中蓦然出现,如同巨矛一般直降而下,狠狠披在了虚空之中。 随着那闪电消弭,乌压压的云层被劈出了一条缝隙。 云层中雷蛇不断窜动,如同眼睛的眼睑一般,竟是颤抖着睁了开来。 那由云层构成的上下眼睑中,一道金灿灿的眼球缓缓出现。 那是个并非凡人的眼睛。 是天之眼! 冰冷! 漠然! 以及威严! 第一百四十章 吃人恶鬼 轰隆!! 一道惊雷在天际陡然响起,犹如神灵震怒,大地也在为之震颤。 正在全力奔跑的林若虚被这道惊雷影响,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不知为何,这道惊雷好像落入了心间,这声音一个劲地往他心里钻,让他止不住地惶恐。 好似惶恐那即将到来的大恐怖。 他微微抬头,透过屋帘望向外面,忽然间悚然一惊。 只见那乌压压的云层正缓缓打开,如同梦呓的眼睛缓缓睁开一般,丝丝金光从云层缝隙中射了出来,如同煌煌大日跃出云层,煌正赫威,正气凛然。 于此同时,林若虚感受到了太极玉的示警愈发强烈。 那种感觉,好似下一刻自己就要死去一般。 让人不由地毛骨悚然,后脊冰凉。 那胸前的炙热让他不得不迈开了脚步,使出了最大的体力。 觉得跑得慢了,他还从怀里掏出了神行符,拍在了双腿之上。 轰隆!! 坚实的墙壁被他生生撞开,烟尘漫天之中,他披着黑炎大髦,从中直冲而出。 虽然那只天眼还没有完全睁开,但他已经嗅到了一种极危险的味道。 太极玉示警让他坚信此地一刻不能多待。 他不知道那只天眼完全睁开会出现什么样的神异,但绝对对自己不利。 他现在心中唯有那幅漆红棺材。 那缕生机! 在如此强迫的外压之下,他已然顾不得绕走窗户,仗着肉身强横,强行撞开了一面面坚墙。 天上,那只眼睛缓缓睁开,道道金芒从中射出,如剑气一般纵横于天际。 ..... “那是一颗眼睛。”王弗灵轻吐了一口浊气,徐徐说道。 “那位诡仙以身为献,一日屠尽桃源村所有村民,本以为这些村民都会去寻那诡仙索命,届时所有人可倾巢入夜,如入无人之境般掠夺法器传承,然而他们想错了。” “没等到晚上,不消一个时辰,迎来了这么一团乌云。” 想起了那个血腥的时刻,王弗灵瞳孔颤抖着,脸上浮现了一缕惊惧。 “乌云中,有一只天眼。” “祂屠戮众生!” “所以,那次蜃界之行,唯有我一人活着回来。” 木召忠心头微微一震。 那次蜃界之行? 他想了起来,六十年前那次?确实有这么一出。 进入蜃界的诡仙全军覆没?唯独只有王弗灵走了出来。 然而这位王弗灵王家老出了蜃界,便径直闭了死关。 任由十七家族的家主如何逼问?但都是一无所获! 也是那次?他的二叔,木家公认百年难出心性与资质双全的天才?诡丹境大圆满的修为,踏入那里?便再也没有回来了。 他死死地盯着王弗灵?沙哑着声音问道:“所以我二叔,便是死在这颗天眼上?” “你二叔?那个木齐?”王弗灵望着他,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道:“不!他不是死在这颗天眼上。” 木召忠连忙问道:“那死在哪里?” 王弗灵看了眼旁边一脸好奇的众多诡仙?小声道:“此事隐秘?你凑过来,老夫悄悄与你说道。” 木召忠环视了一下四周,旁边诡仙正盯着王弗灵,一副吃瓜群众的好奇表情。 “烦劳诸位转过头去,封闭耳识?待会的说话可不要去听,否则不要怪木某不客气。”木召忠严肃地道。 诸人无奈?唯有转过头去,听从木召忠的命令。 木召忠此人虽然年轻?然而性格坚韧,年轻有为?是十七家族中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修行方面甚至一骑绝尘?年岁不过刚过三十,便已经成就了诡丹大圆满的诡仙。 相比其他木家同辈,大有继承木家家主的趋势。 如今木家仗着一手上好的丹药手段,已经隐隐成了十七家族之首。 而木家家主之位,便相当于十七家族这座大船的掌舵。 是以此次行动,众人不得不以他为首,敬他三分。 见众人转过头去,用业力封住了耳识,木召忠连忙凑了过去,想要仔细听王弗灵要说的辛密。 “¥%……#*()&……&” 一段极细微的声音擦耳而过。 木召忠瞪大眼睛,看着转过头去的王弗灵,一脸懵逼:“王家老,你在说什么?” “你凑得太远了,自然是听不到,这件事实属辛密,不能让外人听了去,否则老夫可就成了王家的罪人。”王弗灵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那小子我便再凑近一点,烦劳您再说一遍。”木召忠急切地说道。 “罢了罢了,那老夫便再说一遍。” 王弗灵轻叹了一声。 木召忠脸上一喜,连忙凑了过去。 “再近一些,旁边的耳朵可多着哩。” 听到了王弗灵的声音,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再次靠近。 看着那凑在嘴边的耳朵,王弗灵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他的眼瞳逐渐侵染上了漆黑,耳缘变得如同刀刃般锋利。 只见他凑近木召忠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木齐,已经被老夫吃了。” 只是一道轻轻的声音,然而却如同炸雷一般,在木召忠心底怦然炸开。 瞬间,他脸色狂变,猛然抬头,王弗灵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与他面对面相贴着。 饶是木召忠性格坚韧,陡然见到这副场景,也是瞳孔猛地一缩,当即准备抽身后退,然而下一刻,胸口猛然传来了极剧烈的疼痛!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了头,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掌已经深深印入他的胸口。 鲜血,从胸口大量渗出,染透了他的衣袍。 “噗嗤!” 那只深深印入胸口的手掌突然抽回,木召忠双目空洞,看着那手掌中握着的鲜活心脏,嘴里猛地喷涌出了鲜血。 他愕然回首,看到那些诡仙被他命令着转过头去,封闭了耳识,完全对这里陡然变化的事情一无所知。 “小.....小心......噗嗤......” 视线缓缓模糊,他看到王弗灵仰起了头,嘴巴张得极大,以至于那嘴角都已经裂开,鲜血从嘴角滴答滴答地落下。 然而王弗灵对此却完全不在意,他竟然将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彻底吞了下去。 吃掉了木召忠的心脏,王弗灵惨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他缓缓起身,目光在背朝自己的诸多诡仙中巡睃着。 第一百四十一章 棺材挡天雷 “那一次蜃界之行,十七家族中有个蠢货屠尽村民,结果却招来了这一颗天眼。” “天眼无情,毁灭众生。” “上一任诡阁主事施展秘术,拖着半残之躯从蜃界中艰难逃生,这才将这件隐秘之事带了出来。” 黑袍主事轻叹了一口气,口中言述着大秘,缓缓道:“天眼固然是会毁灭众生,然而却有一小半人,并非是被天眼所杀,而是被王弗灵吃了。” “吃了?” 诸多诡阁少年悚然一惊,面面相觑,眉宇间尽是震惊。 “那位诡阁主事死后,我翻遍诡阁典籍,对照上一任诡阁主事的临终遗言,这才确定王弗灵修习了一种叫“延命宝术”的禁术。” 众诡阁少年一脸茫然。 “当初大镇国寺举全院之力格物“龙门之秘”,其中最大的收获,便为夜尸。” “而除了“夜尸”,还有一个术法被格物出来,然而一经面世,便被大镇国寺彻底封禁。” “那个术法,便是“延命宝术”。” “但凡修此术者,生命会变得无比顽强,他们可以吞噬活人血肉,用以弥补飞速流逝的寿元,同时,亦是通过血肉反哺,增强修为!” “其中心脏为生命之源,以心脏效果最佳,次之,则为血液!” “而越是使用此术,他们便会越发沉迷于吞噬血肉。” “你们可知,王弗灵现如今有多少岁了?” 黑袍主事突然地发问让众诡阁少年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摇头。 “我抽调过王家的卷书,算到现在,王弗灵整整有二百多岁了!” “嘶!!”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诡仙虽然带着一个“仙”字,但未及中三境,始终都是凡人,心肝脾肺肾取了哪个部位都会死。 虽然寻常疾病远离了阴体?肉身比寻常人强健得多?寿元也会比寻常人多一些,但拢共也就一百五十岁罢了。 二百多岁......老而为妖啊!! “难道这点异常?王家家主都没有注意到吗?”一个少年忍不住问道。 “这也是我忌惮王弗灵的真正原因。”黑袍主事继续道:“我在诡阁典籍中搜寻?得知有这么一种诡异的法器,会悄然改变人的常识。” “诡仙也不例外。” “或许?王弗灵便掌握这种法器。” “是以,我一直不敢与王家深交?便是担心被王弗灵用此法器影响。” “现如今天眼再现?为了活命,恐怕十七家族又要遭到屠戮!” “吞噬了十七家族的所有诡仙,王弗灵将再次强大。” “强大到远超下三境,甚至可以比拟中三境。” “在这皆下三境的蜃界?可谓无敌!” “为了封闭消息?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再走出蜃界。” “如此说来,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众少年脸上带着深深的畏惧,忌惮道。 “王弗灵吞食诡仙增长实力,是为了破开此界。” “我有一项秘术,可以暂时阻上一阻。” “我们先躲在暗处?待王弗灵破开此界,我来拦住他?你们速速逃出蜃界,向阁内长老求援!” ...... 桃源村之上? 那乌云中的天眼已经睁开,里面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充斥着煌煌神威?使人不敢直视。 雷蛇在阴云中不断蹿动?其威势蓄而不发,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大灭蓄势。 林若虚穿梭于桃源村之中,随着那天眼愈发睁开,他能清晰感受到太极玉愈发灼热的示警。 现如今已经如火焰般炙热。 哪怕是撞得满身灰尘,但他依旧嗅得到从胸口传来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 然而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太极玉的示警简直如同催命符一般,让他不得不使出了吃奶的劲,朝着丧事小院飞奔而去。 虽然不知道自己屠戮村民为何会出现这么一个玩意,但林若虚觉得,叶若灵对此一定非常清楚。 明知会出现这种情况,竟然还不提醒我? 若非事前用太极玉对蜃界进行了推演,恐怕临时就连他也没了主意! 只是希望那漆红棺材,一定要有所神异! 狂奔之中,林若虚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丧事小院。 白色灯笼高高挂起,旁边装饰着白色的布帘,一副凄惨冰冷的场景。 到了!! 他心头猛地一跳,一股脑冲进了灵堂。 抬起棺材板,整个人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林若虚正欲盖紧棺材板,忽然间心头一动,目光一挪,望向了那天际阴云中的眼眸。 恰在此刻,那只天眼完全睁开,一个金色冰冷的眼珠在阴云的缝隙中展现。 冰冷。 漠然。 以及威严! 那只金色眼珠左右上下地胡乱转动,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忽然间,那金色眼珠与林若虚的眼睛猛地对上。 金色眼珠当即停止了胡乱转动,好似寻到了目标一般,死死地盯着他。 林若虚心头猛地一跳,被这只威严漠然的眼珠盯着,他感觉好像被千斤重物压着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胸口猛地一疼,滋滋的炙烤声从胸口传来,那剧烈的疼痛将林若虚短暂拉回了现实,他顶着天眼窥视的重压,使出了吃奶的劲,拉着棺材板狠狠一用劲。 哐当! 光亮瞬间消失,眼前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轰隆!! 外面紧接着传来沉闷的雷音。 林若虚感受到周遭微微一颤,好似那天雷打在了漆红棺材上一般。 感觉到周遭只是微微颤抖,林若虚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并不怀疑那颗天眼的威力,若是在外面,这一道天雷劈在自己身上,还不立马身陨? 这点从那只是望着便能造成的千斤重压便可以看出来。 准确来说,是这漆红棺材的神异,为他阻挡了天雷。 果然,这漆红棺材有他的神异之处! 林若虚心头微微一定。 莫非这漆红棺材也是一件法器? 可以阻挡天雷的法器? 他微微咽了口口水,脸上不可避免地浮现了一抹贪婪。 下一刻,他脸上的贪婪瞬间凝滞。 轰隆! 轰隆! 轰隆! …… 耳边如炒豆子一般,响起了一连串的天雷声音。 漆红棺材开始猛烈颤动起来。 林若虚脸皮微微一颤。 希望挨过了这一遭,这件法器还能用。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乐曲 …… 血,放眼望去,尽皆是刺目的鲜红一片。 殷红色的血犹如蜿蜒的小蛇,从遍布的尸体下爬出,慢慢汇集成一条,齐齐向低洼处流去。 这本是最安全的营地,然而现在,却是成了一座血肉屠场,浓密的血腥味直冲天际。 一片死地! 王弗灵全身染满了鲜血,跨坐在一具尸体上。 他抓着一个还在跳动的心脏,信手丢进了嘴里,粗略地嚼了两口,便咕咚一下吞了下去。 感受着那种缓缓向着四肢蔓延开来的力量,他忍不住发出了一道舒畅的呻吟。 “轰隆!” 一道惊雷陡然响起,下一刻,天地间一片大亮。 王弗灵豁然扭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天上的阴云,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身子。 咔! 咔! 咔! 一道道脆响陡然响起,他的皮肤竟是如同瓷器一般纷纷龟裂开来,那些苍老病态的皮肤开始一块块剥落下来,展露出那下面白皙年轻的肌肤。 王弗灵的苍苍白发亦在开始迅速转黑。 待得那些皮肤彻底褪下,展露在眼前的是一位年轻强健的中年人。 满头乌发,完全看不出任何王弗灵本来的模样。 那从四肢传来的有力感,那从身体各处传来的极端健康,以及那从年轻身体的美好……王弗灵细细感受着这具完全年轻的躯体,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年轻真好。” 轰隆! 轰隆! 轰隆! 就在这时,天际陡然传来一连串的雷音,王弗灵脸色微微一动,眯着眼睛望了过去。 只见一根根庞大的雷电不要钱般,不断地从那阴云中灌落而下。 如此密集而浩大的声势,让王弗灵脸色不由地一愣,旋即脸色微变。 那落雷之处,正是桃源村! 而且以他目前强健的身体耳力,他完全可以确定,这天雷一直是降落在一个地方。 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心中隐隐有个大胆的猜测。 然而这个猜测,转瞬间便被他刻意抛到了脑后。 因为那注定是不可能的。 毕竟就算是以他现在的实力,都不能保证可以在如此频繁密集的天雷轰击下活下来。 更妄论只有下三境才可以进的蜃界? 可除了这种可能性,还有什么可能呢? 王弗灵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朝着桃源村的方向迈动了脚步。 …… 足足十二道天雷连续不停地落下,林若虚哪怕躲在棺材里,都能感受到天雷劈在棺材上引起的剧烈震动。 幸而,这棺材不愧是法器,竟是可以抵御天雷的轰击。 也幸而,十二道天雷之后,便再没有什么动静了。 外面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安静到仿佛整个世界都屏住了呼吸,谁都不敢出声一般。 眼前是一片漆黑,躲在棺材里面,完全不知道外面为何突然陷入了安静。 他只能努力屏住呼吸,细细感受着外面的动静。 他仔细听了许久,终于捕捉到了一道极细微的声音。 “啪!” “啪!” “啪!” 那声音好像是在靠近一般,亦在同时变得越来越大。 渐渐地,林若虚听清楚了。 那分明就是脚步声! 林若虚自行捂住了嘴巴,而且捂得非常紧,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这十二道天雷之后突然出现的脚步声,给他一种极不好的不祥之感。 是人? 还是诡物? 他心神巨震,猛地冒出了困惑。 他听到了那脚步声朝着自己这边走来,最后停在了自己前方。 如在身侧。 那感觉,就好像停在了这漆红的棺材旁边。 至于那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他一无所知。 他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紧张的全身僵硬,不敢有任何动作,哪怕是喘息都为之停止。 等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再次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沙沙……” “沙沙……” 外面那不明的存在好像在抚摩着棺材外表,从外面传来一阵极细小的摩擦音。 也就是现在周遭太安静了,才能听到这古怪且极细小的声响。 那声音刺耳,如同一只无形的毒蛇,慢慢地爬入了他的心间。 那声音有种某种异常的诡异,让他不由地心惊胆战。 摩擦音中,那脚步声再次响起。 如同鼓点一般。 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踩在林若虚的心跳上。 那不明存在好像在围绕着棺材走动着,脚步声时而在前方响起,时而在左边响起,时而在后面响起,而后又转到了右边…… “啪!啪……” “沙沙……” “啪!啪!啪……” “沙沙……” 摩擦音与脚步声交杂在一起,好似形成了一阵极简单的乐曲,深深地扣在了他的心头。 那乐曲初听喜庆,但仔细回味一下,却有种麻木、诡异的感觉。 令人不由地脊背一凉。 林若虚躺在棺材中,周身被黑暗包裹。 太极玉突然传来示警! 他心中警铃大作,身体不由地绷紧起来。 他不知道这段乐曲有什么异常,但他知道,这乐曲既然能让太极玉示警,就绝非寻常。 他催动业力,封闭耳识,尽量不去听那外面传来的声音。 然而哪怕是封闭了耳识,那乐曲依旧诡异地在耳边响起。 仿佛这声音并非是通过耳朵听到的。 他一时间竟然也没了主意。 他不知道为什么既然那不明存在到了外面,不选择直接打开棺材,而是用摩擦音与脚步声交织出这般的乐曲。 “他娘的!外面那什么鬼东西……”他心头怒骂不已,同时也有些犹豫。 他现如今还有一张底牌。 他与黄牛仙有约定,可以从黄牛仙那里借来仙力。 仙力,可以瞬间让他的实力拔升至中三境的境界! 而为了防止自身出现羽化,仙力只可以持续一炷香的时间。 这张底牌,非迫不得已不可使用。 因为现如今他没有获悉任何可以逃出蜃界的方法。 后路一片迷茫,谁知还会有什么样的危险? 万一是远超下三境的危险,他难道要戮首以待吗? 他现在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这场蜃界传承是一场极大的局。 为了什么,谋求什么,他一概不知。 但对于自己进入蜃界这件事情,他并不后悔。 作为魏国国教,太一道庭并没有那么好进。 更何况以林若虚这种来历不明之人,更是别想进入太一道庭了。 唯有持有入庭令,才不会被太一道庭直接拒之门外, 第一百四十三章 暴雷 入庭令,他必须要获得! 作为横跨三州之地的魏国,如同巍峨大物驱赶诡物,护得一方平安。 诡仙大道得极为透彻。 甚至还有那所谓的晋级“配方”。 这些都是吸引林若虚前往太一道庭的主要原因。 林若虚自从成就诡仙,整个诡仙大道可以说是老村长手把手传授的。 但老村长包藏祸心,诸多修行之事只说一半,是以林若虚的修炼基础最为薄弱。 太一道庭眼高于顶,如林若虚这样的一个诡仙,若无背景无人脉,想要成为太一道庭的弟子,恐怕唯有入庭令这一条路了。 若不舍命,怎么从众多亟待进入道庭的诡仙中脱颖而出? 心思急转之际,林若虚已经有了定计,他悄悄摸向怀里,捏着那张黄纸符箓,一旦发现有任何紧急情况,他立马就会催动这张符箓,引仙力加身! 耳边,依旧是那萦绕不绝的脚步声与摩擦音。 然而许久,都没有其他变化。 林若虚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脑袋愈发昏沉,好像下一刻就要沉沉睡去一般。 “来~来~” “来吧~” 那耳边纷杂的声音深处,缓缓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如同轻抚少儿郎的纤纤玉手,勾魂夺魄。 在这极具魅惑的声音之中,林若虚双目空洞呆滞,缓缓起身。 就在这时—— 铮! 一道锋锐无比的剑鸣陡然在棺材外响起。 如猛虎啸林,这道剑鸣瞬间扰乱了那摩擦声与脚步声交织成的古怪乐曲。 林若虚双目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看着已经扶上棺材盖的手掌,瞬间明白了过来,冷汗不由地从额头沁了下来。 那乐曲应该是惑心之流的术法,自己一时不慎,竟也是中了道。 细思恐极! 这时,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在外面陡然响起,声音中带着一缕难以置信。 “是你!?” “你还活着?” “自然是我。”叶若灵的魅惑声音从外面传来。 林若虚瞬间停下了动作,细细听着,而叶若灵下一句话,却是引得他心头猛地一跳。 “我敬爱的师尊,你将我炼入小须弥界,没想到还有见我的一日吧?” 短短一句话,却让林若虚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师尊? 叶若灵是太一行走,那他师尊……岂不是太一道庭的诡仙高人? 嘶! 林若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不由回想起叶若灵当初似是而非的一席话语。 …… “……而这方蜃界却恰恰相反,这方天地,地为圆,天为方。” “界下焚火,炼百般诡异。” “界上重压,非方外之意不可出。” …… “若要出界,唯有一字送之。” “等!” …… “……炼入小须弥界……” …… 寥寥数语,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往日迷蒙的思绪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林若虚终于完全明白了。 界下焚火,界上重压……这岂不是形容这方世界是一个无比巨大的丹炉? 炼百般诡异……林若虚虽然不懂炼丹,但最浅薄的炼丹基础还是有的。 炼丹讲究阴阳调和水火并济。 这方天地,村民们白天为人,入夜为诡,此为阴阳相安。 炼丹,需得阴阳相融,你我不分,唯有完全融为一体,方为成丹。 阴阳相安,造就的是亘古的不融。 是以需要一味引子,促进这阴阳相融! 诡仙! 唯有身为阳而内为阴的诡仙! 若想从密封的丹炉中跳出,从内根本无法,唯有炼丹之人自行打开丹炉。 而如何能让炼丹之人打开丹炉? 只需让他整个炼丹过程中出现一点小差错。 所以叶若灵口言“等”。 她让林若虚屠戮村民,便是为了破坏“炼丹”。 她在等这位太一道庭的诡仙高人打开丹炉,亲自查探丹炉中出现的问题。 林若虚安静想着,心中如同有一只蛇慢慢地蜿蜒生出,一片冰凉。 …… “原来是你一直在阻碍贫道成丹。”那苍老声音陡然间变得无比诡谲,就算是旁人都能听出这声音下藏着的浓浓杀意。 “可真是我的好徒儿。” “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可是那又如何?我就算再聪慧也没有看清你的险恶用心。”叶若灵怨毒的声音旋即响起。 “你将我引离三州,暗害于我,用我的血肉铸造了这片小须弥界,以我的本源炼制【阴阳往生丹】,你以为我的魂魄早已魂飞魄散,却万万没想到,我的魂魄并没有就此消散。” “魂魄……”那苍老声音语气一滞,惊怒无比地传来:“魂魄离体不可长存,为何这么多年你还……等等!我明白了!” 苍老声音急转直下,忽然间大笑出声,笑声极欢。 “哈哈哈!” “你将自己炼入了法器,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区区法器,也敢逞凶?”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那声音已经变得异常森寒,充满着无尽的杀机。 “你终究还是太天真了,若你一直藏于法器之中,兴许还能多活些时日。” “可你如今既然自己跳了出来,就休怪为师心狠手辣了。” “此界,吾为天!” “吾言:雷来!” 这一言,世界 话音刚落,林若虚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了一连串振聋发聩的雷音。 那庞大的雷音如同爆竹一般连绵不绝,然而其声响却远比爆竹大不知多少倍。 庞大的声响充斥了他的双耳,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拿着棍子伸入他的脑子,一个劲地在里面搅拌般。 让他身体不由地泛起了剧烈的恶心,双眼发花,四肢绵软无力。 置身于棺材中,林若虚迷蒙地感受到四周都猛地剧烈晃动起来。 这雷音明显比之前更甚,哪怕是躲在这漆红棺材中,林若虚都能感觉到外面狂雷亟暴的凶险与悍猛。 狂雷持续了许久,不知过了多久,林若虚终于听到了那些不绝灌入耳中的狂暴雷声开始缓缓减弱。 渐渐地,狂雷越来越弱。 当最后一条落雷轰然砸落,外面再次陷入了沉寂。 然而在他的耳中依旧是一片经久不散的嗡鸣。 好半天,那些耳鸣才渐渐消失。 然而,那种呕吐的不适感却迟迟没有散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祖祠?出口? 一场仿佛要覆灭天地的倾轧之后,是一片漫长的死寂。 林若虚躲在漆红棺材里,足足休息了好半天,那心中的恶心与眩晕这才缓缓退去。 幸而是诡仙,若是寻常人,恐怕方才的狂雷亟暴已经彻底将他的脑袋震成了一团浆糊。 林若虚附在内壁,极尽耳力,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然而,入耳的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瞬间,如同永恒。 连风的声音都彻底没了。 让人心慌。 他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了动静,扶上棺材板,确定太极玉没有示警,猛地一用力。 嘎吱! 寂静之中,这打开棺材的摩擦音异常响亮,响亮到林若虚心头一颤,动作不由地一滞,生怕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太极玉并没有示警! 他心头稍安,呼地一下坐了起来。 第一时间便是极目环扫。 四周一片苍夷,哪里还能看到之前丧事小院的模样? 狂雷将整座丧事小院彻底夷平,到处是残垣断壁,满是被雷火轰击后的浓密黑烟,袅袅盘旋而上。 如此这副场景,可偏偏叶若灵与那个苍老声音却根本不见踪迹。 见那两人尽皆不在,林若虚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这两人在哪里,可既然不在,那自然是最好了。 置身于方才那近乎洗场的狂暴怒雷之中,哪怕是躲在漆红棺材中,林若虚都是被骇得心惊胆战。 就算是借仙力短暂拥有中三境的实力,饶是那样的他,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在那怒雷中活下来。 他仰起头,看着天空。 那乌压压的阴云虽然浓重,但那只让人生寒的天眼却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林若虚四处扫视,面容犹豫。 按照叶若灵的说法,炼丹者既然入局,那么必然不会将整盘大炉关死。 必然会留有一丝缝隙! 不出意外,现如今叶若灵定然是在与那位师尊缠斗,现如今无人管制自己,逃之夭夭大有可为。 可问题又来了。 逃? 逃到哪里? 出去? 怎么出去? 整座蜃境完美无缺,浩大不见边际,根本寻不到破绽,如何才能找到出口? 恐怕出口在哪里,只有那位“师尊”自己才清楚。 等等! 不对! 可能不止是那位“师尊”知道! 林若虚脸色忽然一喜,不由摸向了胸口。 太极玉也有可能知道!? 他看着那被狂雷劈得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棺材,一跃跳了进去。 盖好棺材板,他摸出了太极玉,开始往其中注入业力。 他不知道叶若灵能否战胜那位师尊,就算是战胜了,他也不准备将生的希望寄托于那个女人。 捋清了所有线索,林若虚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只能算是叶若灵捻在指下的一枚棋子。 她让这枚棋子助她祸乱桃源,阻碍这炉即将被彻底炼化的【阴阳往生丹】。 就算是救下自己,也不过是在她目的达成的基础下,信手为之罢了。 救了这一次,别指望第二次遇险她还会出手。 事后若她心情不好,甚至会信手将自己抹杀。 毕竟人是多变的。 林若虚不能将生的希望寄托于一个女人的喜怒,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立身之本。 ...... 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不要去渴求别人的怜悯! ...... 哪怕是大乱在即,但林若虚并没有节约业力的打算。 他此刻心急如焚。 太极玉要吞食多少业力,随它吞! 我只求你尽快将出口寻出来! 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刻,他不知道叶若灵与那位师尊的缠斗会持续多久,或许许久才会出现胜负,亦或许在下一秒。 若是前者,自然是极好,可若是后者,那可真是要命。 就算是仙力附体,但他也没有把握应付那么可怕的两个人物! 业力喷涌而出,如河水决堤一般灌流而下,尽数涌入太极玉中。 太极玉身上也开始闪烁出黑白二色。 泥丸窍中的业力愈发稀薄。 突然---- 嗡! 太极玉陡然一震,一副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黑石祖祠!! 又是黑石祖祠!! 林若虚心头猛地一跳。 难道......黑石祖祠才是出路? 出路竟然藏在最危险最未知之处? 林若虚忽然想到了不久前自己将棺材中的尸体丢进黑石祖祠,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窥伺感绝不是心理作用。 而是实实在在有东西躲在里面在窥伺自己! 如果黑石祖祠是出口,那么透过祖祠窥伺自己的,大抵就是守在出口的人。 何人会守在出口? 当然亟待成丹之人! 那位太一道庭的“师尊”! 所以每一个进入黑石祖祠的人,都被认为是逃出了丹炉。 所以进入黑石祖祠的诡仙,从来没有一个人走出来过。 念及此处,林若虚心中暗喜。 现在,堵在出口的“师尊”被叶若灵缠上,无暇顾及出口,绝对是自己逃出此地的最佳时机! 就在他心头狂喜之际,那黑石祖祠的场景陡然变化,只见林若虚竟然飞跃而出,朝着黑石祖祠中狂奔而去。 看到自己竟然出现在场景中,林若虚面露诧异。 就在这时,林若虚看到,场景中的自己好似听到了什么,身形猛地一滞,转过身去,看向身后。 旋即,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存在。 震惊! 恐惧! 噗!! 一道迅猛无比的黑影从场景无法显示之处猛地飚射而出,如同飞剑一般,在那毫无防备的刹那间深深射入了他的脑袋。 哐! 哪怕是场景,并没有声音,但现实中林若虚耳边仿佛确实响起了这一道脆响。 那迅猛无比的黑影穿过林若虚的额骨,彻底戛然而止。 林若虚脸上的震惊与恐惧瞬间定格下来,眼中的神采迅速消散。 一根由腐烂肉块和灰色粘稠淤泥拼接而成的长长触手彻底穿过他的额头,邪恶地摇摆着。 那种邪恶黑暗,哪怕是大日光辉都无法将之照亮。 那种仿佛恶意与嗜血凝集体的邪恶,林若虚一辈子都忘不掉。 林若虚方才心中生出的欣喜一扫而空,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音节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这是......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食心妖 场景默默地收敛。 太极玉耗尽了最后一丝光芒,重新归于平静。 棺材内一片平静,然而林若虚心中却并不平静。 惶恐! 震惊! 虽然场景中所展现的只是一根长长的触手,但林若虚亦是能够感觉到那只触手后的庞然大物。 黑暗! 邪恶! ......等等! 触手? 该不会是那个吧? 林若虚瞳孔骤然一缩,从怀里摸索了一阵子,取出了那本《诡物名册》,举起幽炎,借着幽暗的火光,匆忙翻了几页,忽然间手上一顿。 他死死盯着这名册上的可怖造物。 这是一团没有固定形体,看起来更似一滩烂泥的恐怖存在,在那由腐烂肉块与粘稠污泥搅合而成的体表,无数条如蛇一般的触手蔓延出来。 仔细看去,原来那每一根触手的前端都有一张痛苦狰狞的人脸。 仅仅是一副手绘的图画,已经深深地印入了林若虚的脑海,那种阴暗邪恶的感觉呼之欲出,令人恶心! 在这图画下方,标注着满篇的蝇头小字,无处不显示着作者对这这种诡物的慎重。 ...... 食心妖! 妖阶! 极危险之存在,少数无“灵慧”的妖阶诡物,意识中唯有赤裸裸的杀意。 不明确因何造就。 喜食活人血肉,活人心脏最佳。 生命力极强,诡物之毒无效,极难斩杀。 遇之,速禀镇阴司! 元德历三年,于龙州西南部出现一尊,一村庄尽数被吞噬,拢记人数两千五百余人。 庆武历十年,于青州东部出现一尊,因镇阴司镇压不及时,血屠赤地五百里,拢记人数十五万余人。 庆武历十七年,于龙州隆德县出现一尊,满镇被屠,拢记人数三万余人。 南尊历十二年...... ...... “果然是这个!!” 死死盯着这副图画,林若虚只觉得一股凉气,无缘故地顺着脊背往上慢慢攀升着,一直冲进脑门。 浑身不由打了个寒颤。 因为这副图画的旁边,特意被标注了极清楚的朱红色小字。 “极危!” “遇之,速逃!” 那朱红色的文字如同用鲜血染就,此刻在林若虚眼中异常刺眼。 这是他自从进入这蜃界,遇到的第二只妖阶诡物了! 上一只,可是那无人院落的黄鼠狼! 最重要的是,那只黄鼠狼是属于有“灵慧”的妖。 而这只,却是无意识,纯属由本能操纵的诡物! 这种狂躁只有本能的诡物,犹如森林中的嗜血野兽,远比有“灵慧”的诡物更加危险。 经历了初时的彷徨与恐惧,林若虚长吸了一口气,让心态尽量保持平和稳定。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那种戮首以待的人,是以开始盘算现在任何可以短暂提高实力的方法。 他有着仙力这一道底牌。 这种隶属于黄牛仙的力量,远高于林若虚自身的力量。 虽然被黄牛仙强行将其中的不可知剥离了大半,但依旧有着羽化的危险。 这种力量可以将他食气境的实力强行拉升至中三境。 可中三境,也是有实力差距的。 如林若虚这般靠外力短暂提升的中三境,实在是不值一提。 若是列个实力金字塔,这种一定是位于最底层的那一类。 更何况还是一只狂躁的妖阶诡物! 所以他觉得自己就算是将仙力用到了极致,也不一定是那“食心鬼”的一合之敌。 无畏的碰撞,结果只会造成无谓的丧命。 所以他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逃! 尽量避免与其碰撞。 但仅仅是这些,还不够。 他摸了摸怀里的东西,符箓、法器,这些都是可以短暂增强实力的东西。 到了关键时刻,甚至可以选择损毁法器,以求脱身! 念及此处,林若虚有些遗憾。 可惜指骨法器被损毁了,指骨法器虽只可以瞬间挪移十米,但关键时刻可以救命,是个非常实用的法器。 只有这些了吗? 他有些失望。 可是这还不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这逼仄的棺材中勉强盘膝坐下,心神缓缓下沉,看着那诡窍中上下起伏的那具浮尸。 此刻那浮尸已经变得极淡,如同虚影一般。 心头暗诵《白首太玄经》,然而却只有极细微的阴气从诡窍出缓缓沁出。 得益于过三关,林若虚察觉到自己的修行速度越发地快,连带着诡物残骸中阴气的吸收也快了许多。 然而不过一日的时间,这修行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他明确感觉到自己触及到了隐隐存在的屏障。 有过之前的经验,他知道,这是即将大圆满的征兆。 而这一步大圆满,需要主动迈出。 炼化这诡物残骸中的怨气!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有些犹豫。 他本来是准备等出了蜃界,寻个安全的地儿彻底炼化怨气,成就大圆满的。 但现在看来,不得不在这里冒险了。 只是希望叶若灵和那位“师尊”的争斗没那么快结束。 林若虚沉下心来,心神如同受到牵引一般进入诡窍,进入那茫茫的水中,进入......那具浮尸之中。 几乎是他进入那具浮尸的同时,他的身躯突然变得一片死寂,完全没了生命气息。 心神缓缓变得迷蒙,他的意识逐渐陷入了沉睡。 “炼化怨气......开始了。” ...... 凸起的小土丘上, 黑袍主事盘膝坐在地上,注视着那天空中的天眼,忽然眯起了眼睛。 轰隆! 蓄势许久的天雷轰然砸落。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 如同小雨转眼变成倾盆的大雨,那越来越多的天雷如同倾盆的大雨,尽数砸在了桃源村中的一处院落。 这急转而下的凶悍场景,让黑袍主事不由地眼皮猛地一跳。 就连紧随在他身后的诸多少年也是张大了嘴巴,极为震惊。 “大......大人,这......”耳边是天雷不绝入耳的炸响,一位少年掩着耳朵,大声问道。 黑袍主事面沉如水,他死死地盯着那诸多天雷齐轰之处,那里面已经完全被刺眼的天雷填满,雷蛇乱炸,雷光耀耀,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他微微蹙起眉头,遥遥指着那处,在这被雷鸣充斥的世界,轻声说道:“那里......有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王弗灵!! 灌耳而入的雷音将他的声音淹没,所有人只看到黑袍主事开口说话,但究竟说了些什么,谁都没听到。 许久,那天雷终落。 再无任何天雷落下。 天地间一片肃清。 黑压压的乌云并未散去,然而那天眼却好似耗尽了力量,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在这天的威势下,一切都仿佛变得无比渺小,渺小到众生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结束了?”一个少年心有余悸,小声说道。 “应该是结束......”另一个少年点了点头,忽然注意到身后没了动静,诧异地转过头,那到嘴边的话猛地戛然而止。 原本身后应该还有两个少年诡仙,但不知何时,竟然悉数消失。 空无一人。 他心中泛起了一丝不祥的感觉,连忙戒备四周,大声喊道:“大人!秦暮和李荏苒不见了!!” 黑袍主事听闻声响,豁然转身,发现不知不觉中身后果然少了两人,脸色猛地一变。 “一定是方才落雷的时候!” “落雷动静太大,大到我们被人盯上了都没注意到!” “是谁!?” 黑袍主事脸色阴沉,鹰隼般的锐利目光如同锋锐无比的刀刃,从现场四周一一刮过。 然而四周一片安静。 “那人没走!” “一定还在我们四周窥伺着我们。” 他低声说着,忽地一步踏出,一种奇妙的业力猛地从他的脚底飞射而出,左右之间互相交织,在地底悄然形成了一面庞大的业力巨网! 这是他的本命诡术。 【山蜘蛛】! 极为罕见的感应特性,让他在桃源村时,足以躲避绝大多数的危险。 是以他们队伍的折损是最少的。 “原来你在这里!?” 黑袍主事倏然间冷笑一声,转手抽出一枚符箓,如匕首般飞掷出去,深深扎入了不远处的地底。 轰隆! 符箓扎入地底不过瞬息,庞大的炸响终于传出,那处泥土翻飞,竟是炸出了一处大坑。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大地为之一震,其威力,丝毫不逊于方才的天雷。 那两个少年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谨慎。 几乎是黑袍主事取出这枚符箓的瞬间,两个随从少年就认了出来,这是一枚【云爆符】。 虽不如天雷有诛邪辟易之能,但其威力却丝毫不逊于天雷! 更何况由阁内符法大家闽先生亲手书写,威力更甚一筹,有价无市,端的是珍惜。 出手便是如此珍惜贵重的符箓,无一不证明这藏于暗处之人的不寻常。 黑袍主事负手而立,眼睛死死盯着那处大坑,饶是两个随从少年双双警惕地护佑在他的面前,都能感觉到这位大人的肃杀。 稍微一有动静,这位大人就会亲自动手。 然而许久,那大坑中都没有动静传来。 “藏头露尾!” 黑袍主事冷哼一声,竟是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枚【云爆符】,再次飞掷而出。 那轰鸣声再次响起,随着烟尘与泥土翻飞出来,一道黑影倏然间从坑里飞射而出,朝着三人袭来。 “终于出手了。” 黑袍主事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 他脚下猛地一踏,业力传入脚下泥土,那被布置在土地深处的【山蜘蛛】被彻底激活。 下一刻,让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轰鸣声陡然响起,周围的地貌突然出现了变化。 在那黑影奔袭而来的瞬间,他四周的大地被猛地掀起,地面凹陷,山丘隆起,四条高高的土墙竖立在起来,将那黑影围在其中。 【山蜘蛛】并非五行诡术,这只是一种由业力瞬间编织出的巨网。 这不过是一门感应诡术,然而在这位黑袍主事的手上催动起来却如同指掌,造成了土行诡术的奇效。 就连身前的两个随从少年也是吓了一跳。 没想到诡术还能有这种用法! 黑袍主事脸色渐缓,细细感应着【山蜘蛛】中的存在,倏然间瞳孔一缩,脸色一白。 “不对!” “他不在里面!” 他瞬间惊呼出声,下一刻,“噗嗤”一声闷响陡然传出。 一道黑影不知何时竟已经悄然靠在了他的背后,一只血手从他的胸口贯穿而出。 诡异的是,那只手虽然从黑袍主事的胸口贯穿而过,然而,却没有一滴血从伤口流出。 那黑影低头看着他那印入胸口的血手,诧异了一下,旋即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 “是替死纸人啊。” “不愧是诡阁主事,还真是财大气粗。” 他小声嘀咕着,信手一甩,将黑袍主事的尸体随手甩掉。 那黑袍主事的尸体迎风变小,还未落地,便已经变成了一个只有巴掌大然而胸口却被破开的白色纸人。 纸人无火自燃,化为飞灰彻底消散。 这陡然间的变化急转直下,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际,这么一个凶人就已经站在身后。 噗嗤! 还未等两个少年反应过来,两只血手已经穿胸而过。 两个少年脸上带着临终的错愕,鲜血从胸口飞溅而出,鲜嫩年轻的心脏砰砰跳动,被那两只血手紧紧握着。 那人微微一用力,两具尸体扑通一下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 “是你!” 黑袍主事的身形从不远处的虚空中突然隐现而出,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他扶着胸口,强忍着胸口的疼痛,脑门上是豆大的汗珠,一脸错愕地盯着那人。 “王弗灵!!”黑袍主事咬着牙龈,声音从齿见挤了出来,终于低吼出声。 他此前专门调查过王弗灵,是以对王弗灵年轻时的模样十分熟悉。 “哦?没想到老夫这么年轻了,还有人认识老夫。”那人悠悠叹了一口气,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手上那两枚活跃跳动的心脏,充斥着欣喜与渴望。 终于,他再也无法忍受磅礴生命力的诱惑,他扬起了脑袋,张大了嘴,将那两枚心脏塞进了嘴里。 轻嚼着心脏,鲜红鲜红的心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王弗灵感受着那从四肢百骸传出的欢呼雀跃,脸上油然展现出了一缕欣喜。 他那猩红的双目微微一扫,最后落到了黑袍主事身上。 “还差一点......” “我能感受到,吃了你,我就能越过龙门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溺死鬼 “就凭你?”黑袍主事冷笑出声,眼中满是鄙夷。 “用延命宝术反哺修炼,此为邪术,定不得善终!”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让你陨落于此!” “以正天地之气!” 说完,他双手合十,双掌之间迅速变化着手印。 王弗灵那嗜血邪恶的目光扫过他,随即身形一闪,下一刻陡然出现在了黑袍主事的身后。 几乎是陡然出现的瞬间,黑袍主事身形一闪,也是突然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了数米之外。 瞬息间的挪移,丝毫不影响黑袍主事的手印,随着那手印迅速结束,一种极为神妙且诡异的力量缓缓辐射开来。 那力量的诡异,竟是让王弗灵也是眉头微微一皱,隐隐嗅到了一缕可怕的气息。 “王弗灵!”远处陡然响起了黑袍主事的声音。 王弗灵微微一愣,抬头望去,只见黑袍主事双目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在他望去的一瞬间,黑袍主事猛地掩盖住了右眼,一种极为强大的吸力从黑袍主事的左眼中陡然传出,猝不及防间,竟是将他的魂狠狠拉了进去! 在外人看来,黑袍主事掩住右眼的一瞬间,王弗灵的动作就瞬间凝滞,眼神变得空洞无神,好似丢了魂一般。 黑袍主事的眼神亦是空洞无神。 短暂的停顿之后,黑袍主事猛地一个踉跄,发出了剧烈的咳嗽,再抬头时,脸色煞白如纸。 他随手拭去嘴角的鲜血,脸上挤出了一缕笑容,轻声说道:“活了二百多年的老怪物……不过如此罢了。” 他轻轻走到了王弗灵面前,颇带遗憾地道:“此界难出,我本想让你在前方开路,但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便怨不得我了。” “王弗灵,死吧!” 他的指尖倏然间亮起一抹透着业力的微芒,如同刃尖闪烁着的森寒锋芒,犹如从穹顶垂落而下的星辰,狠狠斩落而下。 噗嗤! 一道闷响随声传来。 王弗灵被从中斩为两段,绵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鲜血,染满一地。 感受着这具身躯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黑袍主事冷笑一声,转身就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 一根细长的黑影陡然从王弗灵的身躯中射出,狠狠射入了黑袍主事的心口。 噗嗤! 黑袍主事正欲离去的动作瞬息顿住。 他难以置信低下头,看着那穿透自己心头染满鲜血的漆黑触手。 那触手微微摇摆着,似是察觉到了黑袍主事的目光,那触手的头部微微竖起,浮现出一张痛苦哀嚎而又无比熟悉的面孔。 是王弗灵! 哪怕他现在已经深深融入了那触手之中,面孔痛苦,但依旧是瞪着一对赤红的眼睛,无比怨毒地盯着黑袍主事,那眼中的怨毒愤恨,好像是要将其生生吞食了一般。 “啊……这是……失控!?” “王弗灵!你这个老废物!” 黑袍主事只觉浑身一阵阵无力,强烈的疲惫感直袭脑门,小声呢喃着,便陷入了昏睡。 待得黑袍主事彻底沉沉昏睡过去,那触手猛地回抽,牵扯着他涌进了王弗灵的尸身。 就在这时,那明明已经死透没有任何生命的王弗灵肉身倏然间出现了变化,无数剧烈蠕动的肉芽从血肉中生出,血肉混杂着泥土的可怕造物,开始在王弗灵的身上展现端倪。 那凑近的黑袍主事的血肉剧烈蠕动着,迅速地在首端涌现出染着血污的牙齿,仿佛某种可怕生物外露的口器,狠狠咬上了黑袍主事的脑袋。 噗嗤! 又是一片鲜血飞溅。 鲜血,让这怪物兴奋,兴奋得那触手快乐得摇摆起来。 这陡然出现的怪物如同一只可怕的血肉机器,沾着肉丝的利齿尖牙里传出了大快朵颐的古怪咀嚼声。 如同某位存在随手播撒下的种子,在血肉与欲望的灌溉下,时隔多年,终究是开花结果了。 在这大日的照耀下,这只“食心妖”缓缓成型。 …… 水! 周遭都是水! 猝不及防之下,一大口水灌入口中,在这水深之处急促涌动出大串的水泡。 林若虚的眼睛倏然睁开,看着眼前这漆黑不见五指的水底,连忙捂住口鼻,屏住呼吸,手脚并用,扑打着朝上游去。 他的水性不弱,但此刻在这水底,所面临的可不止是那四面八方的水,还有那无形中存在的磅礴水压。 若是以往,以他诡仙以及《魁虎六式》造就的强健身躯,随便一使劲,便会如同箭矢一般会飞射而出。 可现在,任他怎么摆动四肢,都无法催动出那种诡仙才有的庞大力量。 短暂的思考之后,林若虚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我是在炼化溺死鬼的怨气! 可是……这又是什么开端? 林若虚心中想着,忽然间发现手脚竟然无意识地开始了摆动。 随着那手脚摆动,原本被磅礴水压压得根本无法动弹的身躯开始如同游鱼般缓缓游动起来。 “这是什么?” 察觉到周遭缓缓后退的水底世界,林若虚目光微微一凝,有些若有所思。 尤记得第一次炼化焦尸小鬼的怨气,那时候还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焦尸小鬼的死亡经历。 但现在,自己面前所展现的,大抵是溺死鬼的死亡经历。 而这次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可以影响溺死鬼的一举一动。 林若虚完全放松了四肢,任由溺死鬼操纵自己在水中自由自在的蹿游着。 约摸片刻,林若虚已经透过水面,望见水外的光亮。 隐隐地,他感觉到了一阵阵水底的震荡。 哗! 入耳便是震耳欲聋的水声,那声音如在耳侧,震得他根本听不见其他声音。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大口吸了两口空气,擦去脸上的水渍,一道壮阔的场景出现在眼前。 明月高悬,洒下大片清冷皎洁的月光。 一座庞大高耸的瀑布飞流直下,在那皎洁的月光照耀下,那每一滴水都照耀得如银子一般亮眼,整个如同从天而降的银河,狠狠砸入了这方潭水。 林若虚放松四肢,任由这身体的原主带领他朝着一侧缓缓游去。 倏然间,林若虚明显感觉到了身体一顿。 他眯起眼睛望去,只见一个身子婀娜丰满的女子正赤着双肩,欢快地捧起潭水,将其从头顶挥洒而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船楼 那月下凹凸丰满的身材,雪白颈脖在月光下似乎蒙上一层荧辉,如此香艳的场景……然而林若虚的心却如一滩死水,古井不波。 咕咚! 林若虚感觉到这具躯体传出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一股潭水怎么都驱散不掉的燥热感从小腹迅速升起。 真是年轻气盛! 他暗暗想着。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其实也不比这溺死鬼的躯壳年轻多少。 这火辣辣的场景……两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游不动了。 似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正在水中嬉戏的女子,一下子被惊醒,她转过头来,与这突然出现的男子互相对视着…… 时间,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短暂的尴尬之后,女子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尖叫,混荡在激荡的瀑布声中。 男子这才如梦初醒,心中那腾腾的火焰猛然熄灭,一低头栽进了水中。 水底昏暗无光,短暂的黑暗之后,眼前猛然一亮,如同整个世界突然变亮,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一个女人印入眼帘。 赫然就是那在潭中洗澡的女人! “许郎!许郎!”那女人好奇地看着林若虚,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 林若虚安静看着这一幕,放松四肢,想要看看溺死鬼是如何应付。 “抱歉了小玉,方才走了神。”溺死鬼歉意道:“对了,妈妈那边如何说?” “妈妈说要赎妾身可以,但要恩客亲自去谈。” 恩客? 妈妈? 林若虚抓住了关键的两个词,他虽然未曾去过青楼,但也从那些说书人嘴里听说过这茬。 看来这小玉,是青楼的姑娘。 “如此大一笔银子,确实需要慎重一些。”溺死鬼缓缓点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登门,寻你妈妈细谈。” “不用了,妾身早与妈妈说好,明日翠轩楼齐聚一叙。” “翠轩楼?那里好生的贵,我帮你赎身已经是把家里的祖屋卖了,已经没钱在那里设宴了……” “无妨,这么多年妾身也有些积蓄,这场宴便由妾身请吧,妈妈眼光高得很,若是寒碜了,恐怕她又会说些风言风语。” “小玉……你可真善解人意……” 安静看着这幅场景缓缓收敛,眼前再次出现如水一般的昏暗,林若虚知道,这第二个场景结束了。 毫无疑问,溺死鬼在跟他述说一则故事。 画面一转,眼前是一个烛光招摇分明通透的房间。 林若虚微微抬头,视线模糊之际,看到一个肥胖男人正站在桌前,慢慢打开了桌子上的木盒子。 “不要动我的银子!”溺水鬼低吼出声,努力想要爬起来,但背后却有只脚,正狠狠踩着他,让他不能站起来。 小玉正依偎在他的身侧,对趴在地上的溺死鬼视而不见。 “为你赎身的就是这家伙?可真是个情种啊。”肥胖男人轻瞥了眼溺死鬼,轻笑出声。 “老爷……你这话怎么说,再是情种,终究也不过是个渔民罢了,我跟他绝无可能的。”小玉娇滴滴地说道。 说着,她还用自己那高耸的双胸,去轻轻摩擦着肥胖男人的胳膊,希望能够勾起肥胖男人的临幸。 “小玉……你怎么……”溺死鬼完全呆若木鸡了,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小玉,眼神中全是不可置信。 小玉如同未闻,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说这银子着实是不少。” “但这渔民的钱,怎么闻都透着一股鱼腥味。”肥胖男人对此完全无动于衷,他的大拇指上串着一枚翠绿翠绿的玉扳指,他捻起其中一枚碎银,突然用手扇着空气,一脸嫌弃,好像上面有什么恶心的气味一般。 “老爷,那这个怎么办?”踩着溺死鬼的汉子嗡声嗡气地说道。 “打晕了,沉河!”肥胖男人摆了摆手,随意道。 “会水的渔民被淹死,这才是最有意思的。” 嘭! 脑后猛地一疼,整片天地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他并没有被打晕,但他知道,若是不装晕,恐怕那汉子还会打第二下。 直至将自己打晕为止。 所以溺死鬼第一时刻脑袋一歪,一动不动,装作被打晕的模样。 脚上被绑了重石,他被那壮汉背到了船边,“噗通”一声,就被丢进了河中。 一进入水中,林若虚便感觉到脚踝处绑着的重石一个劲牵引他往下沉去。 若是被打晕了,这下可真是完了。 然而,幸好溺死鬼留了一手。 安静等待了稍许,待得那壮汉的船开走了,溺死鬼猛然睁开眼睛,解开绳索,纵然江水涛涛涌进,湍急非常,但他在水中依旧如同游鱼一般,终于冒出了水面。 站在岸边,他看着那远方的翠轩船楼灯火通明,传出阵阵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倒映出好一幅纸醉金迷的繁华场景。 他如同一只诞于世间的水鬼,静默无声,朝着那处缓缓游去。 …… 是的。 翠轩楼是一座船楼。 它行驶于奔流激进的河涛之上,人们端坐于船楼之上,俯视着滚滚河水,难免心生豪迈。 每夜它都会驶出河港,为诸多有钱富商服务。 很快,他游上了船楼。 并没有人注意到这在灯火昏暗处进入船楼的黑影。 船老板一直认为,能够逆着汹涌的江水游上船楼,简直是不可能的。 在船上寻了木钉和锤子,溺死鬼一跃跳下了江中,在这座船楼的船底狠狠地开了好几个足有脑袋大的洞。 看着那江水汹涌地灌入了船底,很快便将船底灌满,溺死鬼嘴巴一咧,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船底发现破洞,水流正在迅速灌入船体的事情很快便被船上的渔夫们发现了,然而当他们想要去补洞口时,却发现早已晚了,要在汹涌的江水中给船只补洞……简直是异想天开。 很快,船上的富商们也发现了船里异常。 江水湍急,在这江水中横跨而过,实属不易。 若要带人游走,更是难上加难。 整个船楼很快陷入了混乱。 面临死亡的哭嚎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那坐等死亡的绝望……无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第一百四十九章 船底 经过了短暂的混乱,在船老板的归拢下,几个颇有身份的富商吏员悄然聚拢在了船尾。 在那里,两艘不大的渔船被放下了水,那几个富商吏员正有条不紊的爬上了渔船。。 这本是给那些富商们体验生活的娱乐项目,现如今却成了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 “船!!船尾有船!!” 人心惊惶的船楼之上,不知何人忽然大吼了一声,众人纷纷回首望去,只见在那视线昏暗的船尾处,两艘不大的渔船正安静停在那里,几道漆黑的身影在船上不住晃动着。 真的是船! 原本喧闹惊惶的船楼上突然出现一阵诡异的安静,下一刻,愈发剧烈的哭喊声陡然炸开,无数人们齐齐朝着船尾跑动着。 “等等我!带我一个吧!” “我上有老下有小,没了我,家里可活不成啊!” “求求你,救救我吧!” “我有银子,我给你银子,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把我也带上吧!” ...... “动作快点,我们不能再等了!”看着慢吞吞往渔船上走着的肥胖富商,船老板连忙低吼出声。 肥胖富商翻了个白眼,念及现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要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脚底下的动作也不由快了一些。 待着他们都登上了船,船老板一刀割掉缰绳,整个渔船便顺着水流漂流开来。 “开船!”船老板朝着船头大喊一声。 前面那个的船夫这才开始滑动船桨。 无数人们靠在船楼边,朝着愈驶愈远的两艘渔船破口大骂。 ...... “老爷,我怕!”肥胖富商刚刚坐稳,一道身影伴着香风,猛地扑入他的怀里,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扬起脸庞,一脸恐惧地盯着那肥胖富商。 赫然正是小玉! “不怕不怕!”肥胖富商轻拍着小玉滑嫩的后背,轻声安抚着后者。 “老爷,这趟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小玉希冀地问道。 “放心吧,一定可以的。”肥胖富商脸色阴郁,眼中闪烁着恨色。 “这一趟看来是亏了,为了让船老板救咱们,老子不止把那渔夫小子的银子搭给了船老板,回头老子自己还要再给一批银子。” “宋老板可不能这么说,最亏的还是我,我那偌大的船楼啊,就这样没了。”船老板垂头丧气,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打断了肥胖富商的自言自语。 “船老板,看在你搭救我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一个穿着皂服的吏员说道:“回去之后好好收拾一下东西,尽快回乡下吧。” “恐怕此事一出,你这翠轩楼也声名扫地了,没有再开的必要了。” “衙门那边我帮你拖一拖,如果你走得快,兴许还能躲得过牢狱之灾。” “多谢杨捕头提点。”船老板拱了拱手,一脸惨淡,有些意兴阑珊。 这艘渔船再次陷入了长久的迟滞,毕竟这本是春江月圆的一夜,没想到竟是落到这般境地,谁的心情都不好。 湍急的江水,在船舶的滑动下,充耳都是潇潇的江风和水流的声响。 远处船楼的光亮只剩小小的一团,如同夕阳落日的余晖,有些惨淡的凄凉。 江风瑟瑟,经历过方才的惊恐,现如今好不容易脱离危险,他们裹紧衣物,渐渐地睡了过去。 不知划了多久,都未见船只停岸,船老板裹紧衣帽,困惑地抬头望去,然而四周雾茫茫地一片,根本看不清身处何地。 为了安全,按理说船楼一般都不会离岸太远,就算是渔船速度慢,但过了这么久,也应该早就停岸了。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到岸? “杜儿!这是到什么地方了,怎么这么大的雾气?”船老板看着船头正缓缓摆动船桨的船夫背影,大声问道。 船夫如同未闻一般,缓缓滑动船桨。 那动作木讷,缓慢,透着一股子诡异。 “杜儿,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跟听不见一样!”船老板本就心情不佳,见船夫对自己的话完全视而不见,火气噌噌就往上涨,大步走了过来,就准备去拉船夫的衣物。 就在他拉住船夫衣物的瞬间,船夫猛地一丢船桨,纵身一跃跳进了浪涛滚滚的江水之中。 船老板一时间猝不及防,也是重心不稳,顺着船夫一起栽进了江水之中。 “扑通!” “扑通!” 连续两道落水的声响将一个富商惊醒过来,抬头时,愕然发现船头的船夫竟然不见了身影。 “怎么回事!?船夫人呢?” “发生了什么事情!” 富商当即脸色大变,大喊出声。 众人被富商的声音惊醒,仔细一听那人的言辞,当即被吓得浑身一机灵,睡意十足的脑袋立马清醒过来。 “真的不见了!” “怎么办?” “我们现在到哪了?” “方才,我好像听到了船老板在寻船夫的麻烦......等等!船老板也不见了!” “两个人都突然不见了,” “该死!这可如何是好!” “扑通!” 就在众人恐慌之际,忽然间,又是一道水声陡然响起。 众人应声望去,忽然间脸色剧变。 少了一个人! “是谁?” “我记得放在站在最后面的是杨老板,现在他怎么突然没了?” “所以说,方才那是杨老板落水的声响吗?” “杨老板被什么东西拉进了水里?” “水底下有东西?” 众人慌乱之际七嘴八舌地说着,很快便有了结论。 然而众人的心态已经崩溃,这一连串的事情陡然发生,让他们根本是无法接受。 幸而众人中有位“捕头”。 那位“杨捕头”不愧是官府中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一声厉喝如惊雷般陡然乍起。 “冷静!我们先冷静下来!” “我们仔细寻找下,看看船底下有什么东西!” 为表示范,杨捕头亲自趴了下来,一个脑袋露出船沿,一只手举着油灯,另一只手仔细在船底拨弄着,好像在仔细寻找什么东西。 江水湍急异常,又是深夜,纵然举着油灯,那水底依旧是漆黑如墨,不知深浅,尽数一眼望不穿的深邃。 让人汗毛直竖。 第一百五十章 我真的是太倒霉了 看着杨捕头竟已如此,众人只好停下了争执,一脸紧张地盯着杨捕头。 约莫片刻,有人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说道:“杨捕头,要不你还是别找了,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应该怎么回到岸上。” 这人的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他们根本不在乎刚才那几人的生死,只想着顺利抵岸。 所以众人纷纷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是啊!我方才检查过了,那船夫不见了,连带着船桨也不见了,这......总不能让我们拿手划回去吧?” “就是就是!再说了,这深夜雾气极重,根本无法辨明方向,若无熟稔的船夫引航,恐怕我们要这样飘摇到天亮......” “现在最应该解决的事情是,我们现如今应该怎么回去。” ...... 见众人都是这样说,杨捕头面容也是露出了犹豫。 他并非执拗之人,很快便打定了主意,微微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同想办法,到底应该如何回去。” 他收回撩动水面的手,正准备撑起身子站起来,忽然间目光不经意地一瞥,看到那火光闪动的江水表面悄然飘来了一蓬黑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极黑,任由油灯靠得极近水面,但都无法将那黑乎乎的东西照穿。 杨捕头微微皱起眉头,小心翼翼地凑近,想要伸手去捞那黑乎乎的东西,忽然间,一张惨白的人脸从那蓬黑乎乎的东西中陡然浮现,一对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几乎是人脸浮现的一瞬间,杨捕头心头猛地一惊,立即明白过来。 那黑乎乎的东西是头发!! 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冒头了吗!? 他正欲大喊,那张惨白的人脸猛地凑近,一双手突然从水底“蓬”地一下伸出,精准无比地一把抱住了杨捕头的脑袋。 扑通! 瞬息之间,杨捕头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便被拉下了水,激荡起齐人高的水浪,那水纹不断荡漾开来。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这瞬息间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如同被生生扼住了喉咙,嗓子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闪动着十足的惊恐,一时间竟是呆立当场。 那水纹不断荡漾开来,迅速消失在激烈的涌动之中。 一秒...... 两秒...... 三秒...... 足足过去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有人再冒出头来。 现场一片寂静,充耳都是那江水涌动的哗啦啦声响。 终于,寂静之中,所有人耳边响起了惶恐无比的女人声音。 “老爷......实在是太可怕了!方才那是什么?” 肥胖富商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轻声安抚着怀里的小玉。 “放心吧,没事的。” “我们不会有事的。” 嘴里说着话,肥胖富商心中却是一阵打鼓。 方才从水里蹿出的人,所有人都看得真切,那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谁!? 他隐藏在水底,如同巡睃在这艘渔船周围的鲨鱼,一旦有人露出了破绽,便会猝不及防地猛然出手,将船上的人拉下水,将其溺毙于江中。 之前那些人,想必已经死了。 “难道......之前的船楼,也是被人动了手脚!?”突然,有人发出了大胆的猜测,惊呼出声。 所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透露着惊疑。 这是何等的仇怨,竟然不惜以整船之人陪葬! 而且此人一定水性极好! 嗯? 水性极好? 肥胖富商陡然间脸色狂变。 “一定是船老板没做好事,得罪了这人。”他突然无端地大声斥责着,一脸的愤愤不平。 他推开小玉,“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朝着滔滔江水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磕头求饶。 “江中的好汉,船老板开罪了你,但绝对与我无关,还请阁下饶鄙人一条生路!” “我有很多银子,都可以给你......” 所有人对这肥胖富商突然间的变化,一时间也是无端莫名。 ...... 在这艘渔船的不远处,一个脑袋从从水底悄然浮出,隐没于黑暗之中,根本无人注意。 他看着那渔船上不住朝着自己磕头求饶的肥胖富商,嘴角一扯,露出了一缕讥讽的笑容。 “看吧,这就是人啊!” “唯有力量,才是衡量这个世界正确与错误最公正的秤!” 一道深藏着疯狂的声音悄然在林若虚的心底响起,如同在空荡的房间中呢喃一般,余音不绝。 “所以说,接下来你准备把他们都杀了?”林若虚操纵着溺死鬼的身体,淡淡问道。 “若是你,你会怎么办?”这次声音并没有回答,也并非从心底传出,而是混搅在江水声中,轻轻地在耳侧响起。 如同有人靠在耳侧,小口地轻呵了一口气,耳翼传来了一种冰凉的风声。 林若虚微微侧头,一具被泡得发胀的尸体不知何时竟然从水中冒出了头,眼眶中黑洞洞地一片,喜食腐肉的小鱼小蟹正不断地眼眶中翻滚出来。 “你这副模样,确实让人没什么胃口。”林若虚轻吐了一口气,并不畏惧,径直道:“若是我,便是全杀了。” 溺死鬼并不诧异,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之前的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并没有欺骗我。” “若是你,确实会将他们都杀了。” “可是,我并不准备全杀了。” 溺死鬼安静说着,他很理智,理智得好像并非一只诡物的最后念头。 林若虚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船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玉,不屑一顾地冷哼了一声。 “妇人之仁!” 溺死鬼那已经巨人观的臃肿脸上变化着,有种看透世尘的萧索。 “无趣!” 他猛地伸出手,单掌一握,天地间并无狂风,然而那江水却被一种神秘力量引导出来,掀起了高高的大浪。 下一刻,那江浪猛冲而下,瞬间将船上的人们淹没。 很快,浪涛尽去。 一叶渔舟缓慢飘荡着。 船上别无他人,唯有一个女人缩在船角,瑟瑟发抖。 江涛之中暗流涌动,将小玉朝着岸边缓缓送去。 “本想给你一个选择,没想到你这人铁石心肠,好生无趣。”溺死鬼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沮丧。 “人心似鬼,但凡你有一丝漏洞,我也可以乘虚而入,借你之体重新复生。” “我真的是太倒霉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五色界 咕噜噜…… 沉闷的窒息感陡然出现,如同江水淹过身体,短暂的窒息过后,江水褪去,林若虚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水面上。 周遭一片漆黑,望不见那尽头一般。 突然—— “接下来,你要炼化我的怨气了?” 一道声音陡然响起。 林若虚顺着声音望去,一缕莫名地光线照耀进来,只见不远处水面上四仰八叉地躺着那个浮尸模样的溺死鬼,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他走了过去,在溺死鬼身侧盘膝坐下,眼眸中是古井不波的平静。 “人变成了诡物,怨气将其精神彻底污染,使其变成只有本能的可怕存在。” 溺死鬼闭着眼睛,安静且死寂地说着。 “只有诡物“死后”,化出一份诡物残骸,于这诡物残骸中,我才会获得短暂的安宁。” “我早已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让我彻底死去吧!” 林若虚凝视着这溺死鬼已经巨人观的躯体,抿着嘴没有回话。 他伸出手,按在溺死鬼的腹部。 噗嗤! 一道闷响陡然响起,一只五彩斑斓的水蛇猛然咬破溺死鬼的皮肉,飞速从那肚子里钻了出来,狠狠朝着林若虚的手背咬去。 林若虚眼眸陡然一冷,一手猛然插出,精准无比地掐住了水蛇的脑袋,同时狠狠一用力,这毒蛇的脑袋彻底被捏爆。 这陡然出现的变故让溺死鬼睁大了眼睛,他张了张嘴,吐出大口的尸水,正准备说些什么,猛地又从嘴里钻出了好些小蟹小鱼。 “你的身体在抗拒炼化。”林若虚眼神闪烁不定。 溺死鬼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林若虚抿着嘴,没有解释。 他随手一招,凭空中在掌心聚集出一团幽深黑暗的黑炎。 举着这团黑炎,他轻轻掠过溺死鬼的皮肤,但凡那黑炎的幽茫照射之处,便见那已经完全浮肿的白皙皮肉下,隐隐绰绰地涌动着密密麻麻类似于鱼蛇的古怪黑影。 让人只是一看,就是脊背发凉。 林若虚举着黑炎,轻轻地掠过溺死鬼的皮肤,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倏然间,他那正缓慢移动的手一顿,瞳孔陡然一凝,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死死地盯着溺死鬼的胸口。 在黑炎的映照下,那里并没有鱼蛇在皮肉下剧烈涌动的虚影。 “就是这里!” 林若虚猛地出手,狠狠抓向溺死鬼的胸口。 几乎是他触及胸口的一瞬间,一种强烈的抗拒感从那胸口传来。 林若虚那脑袋猛地垂下,眼中那灼灼的光采瞬间湮灭,如同烛火被一阵风陡然吹灭一般。 好似突遭厄运,在触及那溺死鬼胸口的瞬间,他的心跳骤然停止,竟然就这般毫无任何征兆地死了。 好似触及某种禁忌的东西。 不过片刻功夫,他的脸色变得异常煞白,神色灰败至极,身体已经冰冷地宛如寒冰一般。 他始终保持着那按着胸口的动作,身体各个关节已经开始迅速僵硬了起来。 溺死鬼与此同时也好像睡着一般,也没了任何动静。 一切,仿佛时间停滞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清脆的声响突然响起。 啪! 啪! 啪! 一颗颗冰冷的水珠不知何时已经在脸上凝结,如同汗珠一般,顺着脸颊滴落入脚底平静的水面。 随着那一颗颗水珠滴落下来的啪啪声响,整片空间的时间好像都彻底回归了。 一道漆黑如墨般的阴影从溺死鬼的胸口突然出现,如同一只不断流窜的虫子,开始顺着溺死鬼的身体,爬上林若虚的手掌。 祂穿梭在林若虚的身体上,带着一种令人生寒的诡异与惊悚,最终停在林若虚的眉心之上。 下一刻,这黑影如同一团浓雾一般,开始缓缓没入他的眉心。 突然—— 一只手倏然间伸出,抓向眉心。 吱!! 古怪的惊慌声响乍然响起,那手掌“噗”地一下燃起幽炎,瞬间被幽炎彻底裹挟,黑影正被死死拿捏在幽炎之中,惊慌地扭动着。 “这……”艰涩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许久没有说话一般,这声音说得极慢,犹如从森寒地狱传出的低语呢喃。 不知何时,林若虚已经蓦然睁开了眼睛,眼底安静燃着一朵幽炎。 “这……才……是……你……的……真……身……吗?”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失去了所有应该属于人的情感,冰冷麻木。 那被幽炎裹挟之中,黑影正不断扭曲挣扎着,从中发出一阵不可置信的低语。 “不可能!” “你……你为什么还能醒过来!?” “沉寂在我的“五色界”里,为什么你还能醒过来!” ……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原来这是“五色界”啊。” 林若虚轻叹了一口气,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悄悄补了一句。 “若是没有太极玉,我可能真就栽了。” 那触及溺死鬼胸口的一瞬间,那附着于胸口的神秘力量猛然爆发,将他的意识彻底拉入了一个诡谲黑暗的世界。 在那个一片漆黑的世界,犹如五感被剥夺一般,眼前是一片漆黑,耳边是永恒的寂静,就连那鼻尖也是无可嗅见的空洞……那是一片令人绝望完全属于“空”的世界。 空得让人绝望! 幸而,在关键时刻,太极玉传出了微微的热量,让他于黑暗中寻到了路途。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被幽炎裹挟不断挣扎的黑影,哪怕透过隔着一层幽炎,林若虚依然能感觉到来自这黑影的浓重恶意。 那是一种极为纯粹的恶意。 最重要的是,他从这黑影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他的目光淡漠地从那溺死鬼的浮尸身上扫过,忽然间明白了过来。 “是溺死鬼!?” “原来这家伙一直在跟我演戏……一直装作一心求死,就是为了麻痹我的警惕。” “祂在胸口施术,猝不及防之下拉我入“五色界”,准备借此复生!” “不过他没想到,我竟然有着太极玉相助!” 他的眼神陡然转冷,这片天地仿佛都被他的情绪所影响,温度陡然降了好几度,变得异常肃杀。 下一刻,那掌心中的幽炎“噗”地一涨,瞬间席卷进入那黑影之中。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杀!” 第一百五十二章 尸体 原本弱小的幽炎猛然大涨,形成了熊熊大火,瞬间将黑影吞噬。 痛苦的哀嚎,从火焰中传出。 许久,那火焰中的动静逐渐转弱,直至最后,再无任何声音传出。 林若虚随手一招,那大火陡然减弱,从中透出一股漆黑的烟气,袅袅消散在这片天地。 许久,再无任何异常。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缓缓低头,身形如同木偶一般蹲了下去,重新将手放在那具浮尸的胸口。 幽冷的呢喃声突然间响起,让人有种如芒在背的森然冷感。 “是该结束了。” …… 漆黑的棺材中,林若虚安静躺在其中。 突然—— 他的眼睛毫无预兆地猛然睁开,一对毫无神采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头顶上的棺材板。 “我……炼化了溺死鬼的怨气?” 林若虚心中想着,正欲坐起来,忽然发现自己身体不知为何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上背负着重物一般,身上的皮肉尽皆成了累赘。 “不对!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问题,他敏锐地感觉到全身的肌肉紧绷,好像那些肌肉已经变成了死肉一般。 关节如同生锈的铁块一般,轻轻一动,便发细微的咔咔声响。 “我被拉入“五色界”的时候,那个诡物究竟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若非脸上的肌肉丛也僵硬异常,想要牵动起来十分困难,恐怕他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忽然间,林若虚好像想到了什么,僵硬地摸向心口,眼中倏然间划过一抹错愕。 他并没有从心口感觉到那种怦怦跳动的生机。 “这是……没有心跳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林若虚赶紧全身检查了一番,紧接着错愕地发现,心跳停止,肌肉僵直,呵气成冰……诸般表现无不证明这具躯体已经彻底死了。 “可是……为什么躯体死了,我还活着?” 他微微阖目,心神下沉,开始仔细的内视检查。 良久,他终于睁开眼睛。 他的眼眸昏沉,毫无光亮,脸色僵硬,面无表情,因而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显得深邃而诡异。 “是幽炎!” “幽炎占据了我的心脉,让我依旧保持着灵性。” “并非是溺死鬼的问题。” “是我的修炼出现了差错!” “是因为老村长的教导中留了暗手吗?” 林若虚心中平静地想着,不知是不是身体冰冷的影响,连带着他思考问题都极度理智,如同一只诡物一般。 “我又多了一个必须进太一道庭的原因。”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要先从这里出去。” 感受着那流淌在心间的莫名信息,林若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好在,总算是食气境大圆满了。 只是晋升下一境界的脚步必须暂时停下,他必须要先进入太一道庭搞清楚自己究竟修炼之处哪里有了差错!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一旦开了这个头,他便不能持续下去,这次是幽炎护持住了心脉,让自己不至于全然殒命,可下次呢? 幽炎可以救一次命,可不能次次救命! 抚上棺材板,等待了片刻,没有听到外面的什么动静,而且太极玉也并没有示警,林若虚轻轻一用力,“哐当”一下就推开了棺材板。 不知他这次炼化怨气花了多长时间,外面依旧是一片浓密的阴云,看不到天色,甚至连现在是什么时辰都无法分辨。 因为肌肉僵硬,他走起来的姿势极怪,如同一个瘸了腿的跛子,可偏偏快得生风,又根本不像一个跛子。 他快步走着,过了一会儿,路过一户人家时,忽然脚步慢了下来。 他看到了不远处趴着一个人。 鲜血,从这人的身下流出,侵染出大片的血泊。 “这是……” 林若虚连忙走近,将那人翻了过来,当即认出了这人。 正是衙门派遣进入蜃界的一个小捕快! 他眼睛圆瞪,脸上僵持着那不可思议的惊恐面容,那胸前被破开了一个洞,里面的心脏却已经不翼而飞。 他不由想到了食心妖,心头倏然一沉。 那种没有理智喜食心脏的恐怖怪物。 现如今这具尸体没了心脏,莫非是遇到那东西? “尸体并没有温度,血液颜色也已经成了暗褐色,显然死去挺久的。” 简单检查了一番,林若虚心头沉重,这是前往黑石祖祠的必经之路,现在这条路上出现了一具没有心脏的尸体,显然那食心妖已经先人一步,来到了这里。 只是不知藏在了哪里。 他可记得太极玉所给出的那副场景。 他小心翼翼地四处观察了一番,确定再无任何异常,再次朝着黑石祖祠走去。 随着愈发靠近黑石祖祠,林若虚的心头愈发沉重,因为在随后的路途中,那衙门捕快的尸体竟然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大,最开始只是相隔甚远才可见一个,可慢慢地,他竟然能看见两具尸体同时出现。 当远远已经可以看到黑石祖祠时,林若虚心头猛地一跳,因为那黑石祖祠门口正躺在三个衙门捕快,他从这三个捕快尸体中,看到了一个甚是熟悉的面孔! ——那个夜晚出现饱饮热血的捕快汉子! 他如同其他捕快一般,怒目圆瞪,胸前有着一个硕大的血洞,鲜血已经干涸,里面的心脏也跟其他人一般不翼而飞。 一路上如此多的尸体,林若虚估摸了一下,恐怕这批进入蜃界的捕快也差不多全军覆没了。 只是不知为何,如此大的天雷动静,一定会引起十七家族诡仙的注意力,他一路寻来竟然没有看到一个十七家族的诡仙。 这也太奇怪了。 就算是被食心妖吃了,也应当会有尸体……等等,难道他们不是死在村子里? 如此说来,那食心妖极有可能是从村外出现,进入村子…… 而现在,他距离黑石祖祠已经很近了。 林若虚顿下脚步,将太极玉绑死在胳膊上,确定第一时间可以感受到太极玉的变化。 他从怀里摸出那张黄牛仙的黄纸符箓,死死捏在掌心,另一只手则捏着一沓符箓,在身上拍出了金刚符和神行符,脚步猛地一蹬,扬起小片沙尘,下一刻整个人拖出道道残影,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 第一百五十三章 新的诡术! 黑石祖祠门前有一大片空地,那是一片极安静的地域。 因为安静,所以诡异。 林若虚躲在暗处仔细巡睃了一下,但始终都没有找到食心妖藏在何处。 那三位躺在门口的捕快尸体如同旗帜一般,赤裸裸地展现这只食心妖的战绩。 这些捕快夜尸是大镇国寺格物出的产物,实力并不算高,食心妖将其彻底屠戮一空,林若虚并不奇怪。 他真正担心的是,这只食心妖若真是屠戮了村外的诡仙,那些藏于诡仙心脏中的力量恐怕会令祂愈发疯狂。 心头虽然犹豫,但林若虚脚底下却丝毫不犹豫,业力如狂荡江河,奔涌至全身各处。 只是那身形虽然依然如鬼魅般迅速,但那时而僵直的肌肉亦是让他跑起来好似疲于奔命一般,一瘸一拐如同鸭子一般难看。 他眼睛死死盯着祖祠那扇被虚掩上的门,心神全系于胳膊上绑得死死的太极玉。 那扇门在眼前愈来愈大,愈发临近黑石祖祠大门,然而林若虚却丝毫都兴奋不起来。 食心妖绝不会让人如此简单逃脱的,他的眼前犹自浮现了那场景中倏然间出现的长长触须,这鬼东西一定在藏在某个地方,亟待自己靠近祂所藏身的危险之地,随后猛然出手,将自己一击击毙! 因而他后续路途,他走得异常小心。 就在他与那门口三具捕快尸体只有五六步之距时,倏然间,一道疯狂的嘶吼声猛然响起。 几乎是同时,太极玉猛然散发出炙热。 林若虚早有准备,他根本不想回头看,在那太极玉推演的场景中,自己就是死在回首之际,是以当即就地一滚,以最快的速度滚向了一侧。 一个混杂着淤泥和血肉的触手突然袭出,狠狠刺向林若虚原本所在的位置。 几乎在林若虚滚落而起的瞬间,捏着黄纸符箓的手猛然间印法成型,那熟悉的神异力量从黄纸符箓中引导出来,如同灌顶一般猛然灌入身体。 轰! 仙力灌入体内的一瞬间,那深深印入心底的诡术一一施展出来。 本命诡术——玄火临身! 两道幽暗的黑暗火焰突然从两肩灼起,相互交织而出,自他的颈部直接落下,一道幽深黑色的幽火大氅随风迎展开来。 次之——诡术:随心重水! 随着诡术施展开来,一枚拇指大的蔚蓝色水珠从他的眉心缓缓沁出,漂浮在林若虚的身边。 只是一滴小小的水珠,然而却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其中无限之大,如同有着一个汪洋大海般,使人望而生却。 这,就是他炼化溺水鬼所获的诡术! 重水! …… 不过是转眼之际,林若虚已经完成了整体的武装,幽炎大氅履覆于身,幽炎立在两肩,安静燃烧着,一枚重水漂浮在身侧,左右之间缓缓移动着。 加之那仙力的附体,一种飘逸如谪仙般的感觉缓缓逸开。 他眼中如同幽火燃着,只有一点毫光微微闪烁着,凝视着对面的恐怖造物。 那只是看一眼,便能够让自己心头莫名恐慌的恐怖形体,如同从地狱深处攀爬出来的可怕模样,以及那些不可理解如同低语般的细小动静……这是所有下三境诡仙的噩梦。 那腐烂的肉块蠕动着,嘶吼和血肉的蠕动声夹杂在一起,细碎如同阴暗蛆虫搅动泥潭的窸窣声音传入耳翼,那是一种让人只是一听就是头皮发麻的惊悚。 “好熟悉的味道……”一道疯狂略带痛苦的呢喃声突然从这食心妖身上传出,林若虚眉头猛地一蹙。 这声音太熟悉了! 只见那触须被高高举起,露出那附着在触须前端的面孔。 苍老。 狰狞。 痛苦。 是王弗灵! 他一脸怨毒地盯着林若虚,苍老的脸上展露出如同恶鬼般的狰狞。 “是你!” “雾鬼!?” “你没死?” “不对!” “你不是雾鬼!” “你是谁?” …… “雾鬼?” 那众多密密麻麻的触须好像被惊动一般,纷纷举了起来,一张张诡异而熟悉的面孔齐齐望向林若虚。 其中有方才所见已经死去的衙门捕快,有诡阁的主事众人,甚至还有十七家族的诡仙! 此刻,他们看向林若虚,眼中瞬间就亮了起来,露出了几欲噬人的疯狂眼神。 同时,纷杂且混乱的声音渐入耳侧,此起彼伏,让人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你是谁?” “救救我!” “杀了我吧!” “跑!快跑!” “祂太可怕了!” …… 面对这些高高举起漫天挥舞的诡异面孔,林若虚面无表情,冷冷凝视着,忽然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大门狂奔而去。 “跑!?你能跑得掉吗?”身后突然炸起众多面孔齐齐的尖嚎,那声音刺耳之极,好似要将耳膜刺穿一般。 呼啸的风声陡然在身后响起,无数触须破开空气突然出现,狠狠朝着他的后背刺去。 “死吧!” 林若虚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并没有做出任何躲避的动作,径直朝着大门狂奔。 那些触须的面孔上露出了浓浓的嗜血面孔,虽然还未得手,但它们好像看见这恐怖的存在身上即将又多生出一根触须。 那些触须如同飞矢般愈来愈近,眼见它们即将狠狠刺入林若虚的后背,一直漂浮在身侧毫无作为的重水终于动了。 这枚小小的水珠猛地破开,从中传出了滚滚浪涛的喧嚣,霎时间,无尽的水流从中涌出,涌至林若虚的身后,竖成一面由水构成蔚蓝色的墙壁。 噗! 下一刻,诸多触须狠狠扎入由水构成的墙壁中。 然而,那凶厉的杀意只能止于此地。 如同被水彻底禁锢一般,那些触须在水中彻底停了下来,一张张面孔深深扎入水壁之中,错愕的神色在蔚蓝色的重水中展现,好似是在震惊这重水中的古怪力量。 那些触须的中段剧烈扭动着,好似在努力把那些触须从水中拔出来。 林若虚的额头沁出了微汗,虽然是催动仙力抵抗食心妖的攻势,但若要将重水使用地如此随心,如臂挥指,也是对心力不小的消耗。 对于之前未曾锻炼过心力的林若虚来说,未免还是太困难了些。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六枚 短暂的凝滞之后,待那些触须灌足气力,重水构成的墙壁终于难以为继,“噗”地一下四散开来,那些触须微微一收,旋即猛地射出,再次朝着林若虚飞射而出。 感受着身后那迅猛袭来的风劲,林若虚眼眸中微微一闪,心中一动,那一枚重水珠由一化六,于身后飞速旋转起来。 那一枚枚重水珠之间隐隐有着一种极玄妙的联系,而这飞速的旋转好像蕴含着某种至理,将那些联系凸显得愈加紧密。 刺耳的震鸣声突然尖锐无比地响起,如同耳边震翅的蜂鸟,幽炎大髦被这无端的威势震荡得飞扬开来,洋洋洒洒的幽炎灰烬飘散开来。 下一刻—— 那些触须突然出现,尖端是密密麻麻的恐怖人脸,他们的神色或疯狂,或悲伤,或恐惧,或愤怒……然而此刻,他们好似没有看见重水珠间被放大了无数遍的可怕力量,眼中满是即将嗜血的狂躁,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 它们连一道哀嚎都没喊出,整个脸皮便悄然无声地被削了下来。 仿佛是无数把无比锋锐的钢刀齐刷刷地落下,污泥与血肉横飞,漆黑的血液溅落在林若虚背后,瞬间被幽炎灼烧成了一团黑烟,袅袅升起,消散于虚空之中。 许是那些负着人脸的触须被林若虚斩落,这只庞大如同肉山般的恐怖造物浑身一颤,竟然发出了一道如同婴儿般的凄惨哭声。 林若虚心中一惊,连忙固守本心,生怕这是食心妖的惑心术。 幸而那凄厉哭声虽不绝入耳,但他依旧行动如常,始终都没有被这哭声影响。 难道这食心妖真的被我打哭了? 林若虚心中想着,脚下速度丝毫不减,在连续两波的拖延之后,终于跨过横在黑石祠堂门口的尸体,停在了门口。 他的身形一顿,目光落到那大门中,那祠堂的大门虚掩着,从那门缝中传出的是令人恐惧的无尽黑暗。 仿佛那是一张鲜血淋漓的大口,正等着有人自行送入其中。 就在这时,一阵微小的动静骤然响起,林若虚扭头一看,顿时脸色剧变。 伴随着那凄厉的哭声,只见方才已经被六枚重水珠绞杀成肉沫的血肉竟然在满地缓缓蠕动,那微小的细沫拢聚在一起,竟然化成了一只只长虫模样的触须,齐齐往那庞然大物之处攀爬过去。 那种满地长虫蠕动钻动的诡异场景,任何人见此都会心底一寒。 纵是林若虚心底都是微微一颤。 “这食心妖太可怕了!” “这么可怕的生命力……是通过食心所获得的裨益吗?” “就算是中三境,就算有相关的诡术,要想达到这种恐怖的复生力,恐怕也是极难的。” 根据《诡物名册》上记录,这种恐怖的无可名状之物,就算是本体消弭,但凡有一丝血肉存世,只要能吞噬足够的生机,他们便能再度壮大,逐渐长成本体的模样。 这也是《诡物名册》对这种可怕存在慎之又慎的主要原因,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便是可以危及八方的大祸患。 眼瞅着随着那些如长虫般的触须涌入其中,那本体身上的断肢触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着,林若虚心头一颤,目光再次落到了那门缝的黑暗之中。 虽然根据推理,这大门极有可能是出口,但万一不是呢? 他会不会如其他人那般,死在这座黑石祖祠中? 突然,一道刺痛没头没脑地袭上脑门,那种感觉,好像有人在拿针不住地刺入他的脑浆中一般。 突如其来地刺痛让林若虚身体微微一颤,眼前微微一模糊,险些跌倒在地。 他突然感觉到鼻子有种古怪地感觉,一抹鼻子,满手都是鲜红鲜红的血。 “是心力!?” 强忍着刺痛,简单一思索,林若虚当即明白过来,这是心力耗尽的征兆。 方才那突发奇想的一招虽然造成了极为让人满意的效果,但连续操纵六枚重水珠……他没有当场倒下来已经是极好了。 那枚重水珠终于重新收敛,回归了林若虚的眉心。 “去他娘的危险!” 感受着身后愈发圆融危险的气息,林若虚心头在低吼,眼中只有一种和命运赌博的疯狂。 “太极玉!” “这次能不能活,就看你的了!” “老子这条命,赔给你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一用力,那门便“嘎吱”一声缓缓打开,在他面前呈现出的是一种深邃不见底的黑暗。 如同深渊。 让人不敢直视。 林若虚毅然迈动脚步,走入了黑暗。 …… 在踏足黑暗的一瞬间,林若虚便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后背有种如芒刺背的窥伺感,太极玉散发出微微的热温。 他想起当初将那尸体丢进这祖祠中,那时候他便感觉到一种赤裸裸不加掩饰的窥伺感。 眼下这感觉与那时的窥伺感一模一样。 现在他仙力的使用未足一炷香的时间,实力被暂时拔升至中三境,这曾经的大威胁在现如今林若虚的眼中也不那么危险了。 连带着太极玉也是报出了轻微示警。 “这是什么?” “不是守在炉口的那位“师尊”?” “那究竟是谁?” 林若虚双肩披着幽炎,那幽炎的火光隐隐绰绰,在这黑暗之中也只能照射周身一寸之地。 他沉着脸,目光四扫,忽然间眼睛一亮。 因为他看到远处有出现了一点光亮,如同出路一般的出口。 “走!” 林若虚毫不犹豫地迈步跑去,那远处的光亮越来越大,渐渐地,林若虚看到了那抹光的样式。 那是一扇门。 明媚的阳光从外洒落进来,如同雨后大日的轻轻一瞥,微不足道。 然而对于林若虚来说,却是至关重要! 如芒刺背般的窥视感始终未曾散去,是以林若虚一直未曾放松警惕,仔细听着黑暗中的动静,一旦发现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自己就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做出动作。 可让林若虚诧异的是,直至他跑出这扇门,那黑暗中的存在都一直未曾动手。 这点让林若虚格外惊讶。 难道是感受到了我身上的仙力气息? 第一百五十五章 普通人 从黑暗走出光明,只是一明一暗的变化,林若虚从一处黑暗的巷口走了出来,那巷外人群的喧闹声与大日金阳根本无从作假,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出了蜃界。 他心中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去他娘的蜃界,让你们去打吧! 打出狗头来也不关老子屁事! 他欣喜地想着,摸了摸收在腰间的入庭令,心中大定,刚刚收起仙力和诸般武装,忽然间太极玉做出了强烈的示警。 几乎是同时,天门神妙疯狂跳动着,一种危机感即将传来。 林若虚心头一颤,连忙转身死死凝视着身后漆黑的阴影处。 忽然,耳边那喧嚣的市井声中,林若虚从那黑暗中剥离出一道细微的声响。 噗嗤……噗嗤……噗嗤…… 好似某种黏液生物在缓慢移动的动静。 几乎是同时,林若虚的脸色虽然僵硬得没有任何变化,但眼中却透露着深深的忌惮。 是食心妖! 这鬼东西竟然跟着一起出来了!? 但既然到了现世,恐怕便不如蜃界那般无敌了。 更何况这里是魏国镇守边隘的门牙,抵御荒州群诡之处,林若虚不相信这里会没有中三境的大能镇守。 他转过头,毫不犹豫地走出巷子,汇入大批的过往人群之中。 备足路上的食物,林若虚随便寻了一个跛脚的本地人,将他打晕,取了其身份文书,披着画皮,摇身一变就乔装成出城的路人模样。 一路顺着大道抵至城门,城门口的官兵一看那身份文书,随口问了一句,连随身物品都没检查,便径直放他出了城。 还没走出多远,林若虚便感觉到一种邪恶以及强大的熟悉气息突然在城里出现,如同末日一般,城内陡然爆发出无数人们的尖叫声。 一种恐慌感,在城中蔓延开来,饶是已经出了城的林若虚,也能感觉到那种急迫。 因为他前脚刚踏出城门,后脚那些官兵便收到了紧急调令,将城门给关上了。 “城内出现食心大妖,全城兵士听令!务必城内普通民众驱往城西,所有诡仙随我一同应敌!” 一道雄浑无比的低喝骤然响起,如同天雷一般,在整个穗县上空回荡着。 林若虚微微回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这座城池,旋即忽然转身,朝着远方走去。 …… “这是怎么回事?城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食心妖?”一位年轻诡仙仰头看着那如同一栋房屋大小的庞然大物,不敢置信。 “难道你没注意到那些附在触须上的人脸吗?”一位家族诡仙脸色沉得要滴出水一般。 “人脸?”众人微微一愣,聚目望去,顿时脸色狂变。 “这些人不是进入蜃界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只食心妖身上?”有位诡仙下意识问道。 “那是因为啊……这只食心妖是从蜃界中跑出来的。” “食心妖每食用一人的心脏,就会多生出一根触须,而这触须上就会出现被吞噬者的面容。” 一道散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众人应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宽袍头发花白的老者越众而出,那瘦小的身体如同一面坚实无比的天堑般阻挡在所有人面前。 见到此人,所有人脸上的惊恐尽皆散去,面色崇敬。 只听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从那人身上传来。 “所有人退下吧。” …… 从穗县走出,踏足魏国的地域,犹如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饶是行走在野外,林若虚一路上也并没有察觉到有任何诡物的痕迹。 魏国镇守之处,诸般诡异被尽皆扫清,这是大魏耗尽数百年成就的基业,任何诡物出现在魏国地域,第一时间便会被镇阴司发现,彻底抹杀。 一时间竟也是让一直身处危险之中的林若虚极为不适应,有种恍若做梦的感觉。 “如果长居于此,一定会彻底磨灭掉我的警惕心。”林若虚心中暗暗提了个醒。 他想起了《转轮图》,活于世间,警惕是时刻都必须拥有的东西,无论任何时候,这会让他活得更久。 他一只手攥着刻刀,另一只手持着一块随处砍下的木块,一边走在路上,一边雕刻着。 《随心重水》组合千变万化,甚是厉害,但极耗费心力,若要施展出真正的战力,提升心力的首要任务。 是以他准备利用分心雕刻来锻炼心力。 只是现如今不过是刚开始,若要见到成效,还是需要持之以恒。 不过是一个走神的功夫,林若虚手上的刻刀不经意地一滑,将那好不容易刻出来的鼻子彻底削平。 整个木雕的面容顿时变得面目全非了。 林若虚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沮丧,他伸手从怀里又摸出了一小块木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又开始仔细雕刻起来。 直至视线变弱,天色愈暗,林若虚这才恍若惊梦一般反应过来。 “天色快黑了,得赶紧找地方落脚了。” 林若虚连忙加快脚程,很庆幸在彻底天黑之前寻到了一处可以落脚的野庙。 起码不用在野外被山风吹了。 虽然以林若虚目前的体质并不会生病,但那风吹得多少有些不舒服。 能在热乎的屋里待着,谁愿意在外面受冷风吹? 拾柴,点火,再取出随身的食物,就着吃了几口,足足忙活了好一会儿,就着那炙热的火焰,林若虚又开始了雕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出了人的呼喊声,以林若虚目前的耳力,能够勉强听得到,应该是极远处。 而且林若虚感觉得到,那远处发出动静的人,都是普通人。 “快点快点,前面有座野庙,大家跟上,待会进去,我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小心脚下,夜晚这山路崎岖着哩……” “后面的都跟紧了,别掉队了。” …… “哒哒……” 林若虚持着刻刀的手微微一顿,仔细听了一下,确定这是马匹的声音。 也就是在大魏国界内,若是在荒州,若没有压阵的诡仙,就凭这些普通人,谁敢骑着马走在深夜? 那马蹄声简直是诡物们最好的向导,顷刻间便会将这群普通人彻底吞噬。 第一百五十六章 行脚商 很快,这些人便来到了野庙前。 选了块安全的位置,把马匹安置好,一伙人举着火把这才进了野庙。 他们应当是行脚商,约摸十二三人左右,马匹各个背着厚重的货物,有只最为强健的马匹还拉着一辆堆满货物的小车。 远远地,他们已经察觉到庙中有火光,所以见到庙中坐在篝火前的林若虚,并没有露出什么诧异的神色。 “诸位在此休整,休息一夜吧。”一个汉子喊了一声,看这伙人对他言听计从的模样,应当是为首的领队。 众人连忙忙活起来,有的人去拾取干柴,有的人去给马匹喂料,还有的人则开始仔细盘点那些货物,生怕有所丢失。 他们分工明确,显然对此并不陌生。 那汉子领队在整个野庙中扫视了一番,旋即朝着林若虚拱了拱手。 “阁下,打扰了。” 林若虚面无表情,并未说话,只是低头专心致志地雕刻着,那专心的模样,好似都没听到汉子领队的声音一般。 “杨老哥,你看这火……”那捡干柴的人走了过来,朝着那只知道埋头雕刻的怪人扫了一眼,随即望向汉子领队。 “我们再开一团火吧。”汉子领队轻叹了一口气,谨慎地说道。 他们在保持距离地在野庙的一角开了一团篝火,所有人围坐在那团篝火前,抱团取暖。 他们取出吃食,借着篝火烤热,一时间,食物的香气弥散了整个野庙,让众人连吞口水。 吃着烤饼,烤着热火,他们悠哉悠哉地便开始了聊些风言风语。 而这风言风语,便引起了林若虚的注意。 “昨天我去祈福的时候,我听一个人说穗县出了大事!”一个人突然说起了这茬,瞬间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穗县?那不是荒州的那个县吗?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那里可是军备森严,诡仙无数,还有什么东西敢在那里放肆?” “你个吴老二,赶紧说给大伙听听!” 有人笑骂出声。 那人连忙告饶,开口说道:“听说前几日穗县闹了一场大乱,有只很厉害的诡物进了县里,吃了好些的普通人,直至穗县的诡仙出马,才将那只诡物彻底抹杀掉。” 众人大眼瞪小眼地望着他,那人亦是一脸无辜地盯着众人,气氛霎时间显得有些尴尬。 “就这?”有人轻蔑一笑。 那人涨红着脸,嘴巴微微嗫嚅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众人哈哈大笑,哄笑之中,有人插了一句:“吴老二,你这话说得,简直和放屁没区别,诡物入城,屠戮活人,这本就是这种抵御诡物的外城十天半个月都都会出现的戏码。” “你说穗县诡仙把那只诡物消灭了?”一道沙哑且陌生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心中陡然一惊,回头望去,只见方才正坐在那篝火前的人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一对漆黑的眼睛没有任何光泽,好似没有聚焦一般,盯视着众人。 吴老二看了眼领队汉子,后者不经意地微微点头。 随即,便听吴老二说道:“那只诡物已经被消灭了,否则怎么可能穗县又大开城门,允许通行呢?” 大开城门,允许通行? 是的,他走之后,穗县便彻底关了城门,若非城内危机彻底解除,不可能大开城门。 林若虚暗暗想着,心中微微一凛。 显然,如他所料,穗县果然存在着极厉害的存在。 而且若是要彻底杀灭食心妖,起码也要臻至第六境的诡仙。 那简直是如同陆地神仙一般的存在! 只是不知当他们察觉到那些进入蜃界的人无一生还,又该是什么心情。 “除了这些,穗县便没有其他动静了?”林若虚询问道。 吴老二皱着眉想了一会儿,直言道:“我只是见了一个穗县人,与他聊了一会儿,这才知晓这些事情,其他事情?那穗县人没说,但大抵是没有什么事情的。” 没有什么事情? 怎么可能? 林若虚心中满是疑虑。 那么多诡仙折损在蜃界,那各方势力还不气得跳墙? 真如吴老二所说,那也太平静了吧? 更何况好几日的时间,叶若灵和那位“师尊”的争斗也应该有了结果,结果如何未知,可若是叶若灵胜出,这个所谓的“小须弥界”是否存在,还是两说。 既然出了穗县,那便无需多想,反正那群人打出狗脑来,也不关我什么事情。 林若虚如此想着,心中如放下了包袱一般轻松。 看了看手里还未完成的木雕,林若虚一扫眼前这些人,询问道:“你们是行脚商?这是准备前往何处?”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只见那为首汉子站了起来,道:“我们这是前往小粟府的行伍,运了批小东西前往榆买卖罢了。” “小粟府?”林若虚眉头一挑,眼中露出几分意外:“巧了,我准备前往龙州,其中便要经过小粟府,不如一起同行吧。” 为首汉子面容一僵。 行脚商最为谨慎,生怕自己的货物被来往的蟊贼给盯上,故而特别忌讳半路同行的人。 难道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就是个蟊贼? 纵然他万般猜测,然而在林若虚心目中的理由却是很简单。 之前在荒州行走,那里诡物极多,人们互不信任,信奉利益至上的原则,所以人们都极少选择半路同行,生怕半途被外人谋了性命。 但进了大魏地域,没有那种朝不保夕的危险环伺,民风明显安定淳朴许多,在这种情况下,林若虚着实觉得一个人走,倒不如跟随大队伍共同前进。 一者行脚商们熟悉地形,可以让自己少走些弯路。 二者就是自己不用每天操持那么多繁琐事。 “若是阁下不愿意,我可以出些银子,希望阁下把我一同捎去小粟府。” 林若虚说着,翻手就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银子? 那锭银子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的通体银白在篝火闪烁下熠熠生辉,闪烁着令人垂涎的光芒。 咕咚! 有人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起尸的故事 当实力强大了,钱财便毫无用处。 可以说,钱财只是普通人和弱者的掣肘,但对于现如今的林若虚来说,便没有这般的限制。 诡市中交易的货币是阴石,这是一种充满阴气的古怪石头,具有短时间恢复阴气的神奇特效。 在业力耗尽的紧急时刻,可以通过吸收阴石中的阴气来短暂恢复实力,不至于束手待毙。 这种神奇的特效促使阴石在诡仙中极具流通性,除了极个别的以物换物,大多数颇为贵重的诡仙交易,便是建立在以阴石为流通货币的基础共识上。 在阴石的影响下,银子便不再是那么贵重了。 感受着那些落在自己手上的炙热目光,林若虚恍若未闻地看向那为首的汉子领队。 “阁下认为这般如何?” 汉子领队死死盯着那锭银子,怔怔出神。 只是这一锭银子,便相当于他们这些天起早贪黑跑商卖物赚的钱。 这人出手可真阔绰啊! 有人连忙扯了扯他的衣物。 汉子领队这才反应过来。 “这般……这般自然是好极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锭银子,哈口气擦拭了一下,顿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银子从天上掉,不接,那是傻子! 至于蟊贼? 你他娘见过出手就是一整锭银子的蟊贼吗? “阁下……不,先生,您请坐!”汉子领队连忙恭敬地让出了他的位置,这是他已经铺好的睡榻,底下铺了一层棉絮,那叫一个柔软舒适。 更何况这睡榻又靠在墙壁里面,那是最暖和的地方,冷风也吹不进,可谓是整支队伍最好的地方。 “李老三!快去把货翻出来,我记得我们这次的货里有批牛腿,把那牛腿取出来,给先生烤了!” “是是!” 几乎是一瞬间,整支队伍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如同伺候老爷一般,将林若虚伺候得舒舒服服。 “这……”林若虚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一幕,待得那一支烤得喷香的牛腿送到了面前,林若虚顿时食指大动,大快朵颐的同时,弹指便又是一锭银子送到了汉子领队怀里。 “这锭银子回头跟大伙一起分了吧。” 看到又是一锭银子被信手送出,所有人眼睛都红了,并非是嫉妒,而是纯粹地兴奋。 他们从来没有感觉赚钱竟然如此简单,就跟大风刮来的一般,虽然伺候来伺候去,但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等这趟货跑完,自己可就妥妥地有钱娶媳妇了。 这他娘的就是送财童子! 看着这些喜不自胜的行脚商,林若虚眼中悄然划过了一抹怪异。 他没想到这伙行脚商竟然如此淳朴。 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荒州,极有可能会演变成杀人劫财的戏码。 但这大魏境内十分安定,律法异常严苛,就算这些行脚商动了杀人劫财的念头,但一想到那严苛的律法,也不得不放弃念头。 “这才是一个群体应该有的样子。” 林若虚心中暗暗道了一句。 相比起大魏境内的安定,荒州更像是一片被诡物强行扭曲了人性的地域,人们尔虞我诈,互相算计,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着。 这一觉睡得极好,直到第二日清晨,林若虚才被那领队汉子摇醒。 “先生!先生!” 林若虚倏然睁开眼,那对漆黑没有任何光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领队汉子,看得领队汉子心头莫名一慌,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先生,我们该走了。”压下那莫名的恐惧,领队汉子轻声说道。 林若虚抬头一看,众人已经将东西收拾打包好,正忙活着将那些货物卸上马。 林若虚微微颔首,当即起床洗漱,忙活了一阵子,一行人终于再次上路。 为了从林若虚这个散财童子手上多挣些银子,众人可谓是极尽思路,各种给其提供方便。 比如将一匹健马上的货物分卸到其他马匹身上,单独空出来给林若虚骑乘。 比如将压箱底的蜜饯取出来,给林若虚路上当零嘴。 还比如给林若虚讲些一路上的趣闻奇事。 “先生可听说过起尸的故事。”领队汉子笑着说道。 林若虚摇了摇头。 “那我就要跟先生说道说道了。”领队汉子得意地卖弄着。 起尸,是一则在行脚商里流传甚深的故事。 故事是说有一队行脚商行至深夜,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本以为今夜要宿在野外了,却没想到偶然寻到了一户人家。 他们敲响门扉,出来的是一个老汉。 当行脚商们提出想要在这户人家休息落脚一夜的诉求时,没想到老人家却是一脸难色。 老汉如此解释道:“并非老汉我不通情达理,而是我这地方狭隘,只有两个房间,巧的是昨日我儿子去世了,现在就搁在那个房间,就等天亮下葬,若是诸位不怕,恐怕要去与我那死去的儿子挤一个房间了。” 一听要和尸体待一个房间休息,所有人心中都有些不愿意,可事实如此,如果不愿意和尸体待在一起,那么今夜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几位行脚商一商量,也就唯有就此答应了下来。 好在那老汉的儿子是放在屋子正中央的棺材里,棺材也已经被彻底钉死了,这多少给了那些行脚商一个安慰。 只是为了老汉儿子能找到回家的路,那棺材前的白烛必须要燃一晚上,不能熄灭。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有人听此,也就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白日急于赶路,这些行脚商都很累,纵然那棺材前燃着白烛,有些阴森恐怖,但很快也就睡了过去。 这些人中,就有那么一个人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这人瞪着眼睛望着房梁,耳侧是同行众人如雷般的鼾声,足足等了许久,可怎么都没有任何倦意。 突然,他听到了一道沉闷古怪的动静。 “喀嚓!” 这声音在满是鼾声的屋子里特别明显,那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因为这声音很怪,就像有人在撞木板的声音。 他本以为是哪个家伙翻身闹出的动静,可突然间,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咔嚓!” 这次他听得真切,分明就是棺材里传来的动静。 就当他心中骇然的时候,忽然间,那棺材板突然就被打开,一个脸色煞白的男人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解析 这男人的面孔在烛火照耀下异常阴森恐怖。 那人是看得心中一凉。 而偏偏这么大的动静,旁边同行的行脚商们,就一个醒过来的都没有。 就在他心底惴惴不安的时候,那尸体竟然缓缓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那人连忙假装睡觉,耳边只听到了那脚步声在屋子里晃悠了一圈,随后在远处停了下来。 那人悄悄睁开眼睛,只见那尸体竟然俯身面对一个行脚商,朝着那行脚商口鼻猛力吸取着,随着它的吸取,一缕缕白气从那行脚商的口鼻中升出,钻进了那尸体的鼻中。 那怪异而阴森的场景,看得那人心头咯噔一下。 直至最后一缕白气被彻底吸出,那行脚商脑袋一歪,身体一松,竟然就再也没有打鼾声传了出来。 这幅场景,就算那人再不聪明,都能看得出来,很明显,这是那尸体在吸取人的阳气。 吸取完一个行脚商的阳气,那尸体脚步一挪,竟然出现在了另一个行脚商的面前,开始俯身吸取阳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那尸体很快吸完了第二个行脚商的阳气,开始吸第三个。 看到已经相距不远的男人尸体,那人心急如焚,他偷偷推了推身侧发如雷般鼾声的行脚商,可就是奇了怪了,怎么都推不醒。 他心中一想,这般坐以待毙,不如尝试拼一把。 乘着这尸体在吸第四人阳气的间隙,那人心中默念三二一,一下子跳了起来,赶紧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一股脑地朝着门外跑去。 尸体也被那人惊动,连忙跑去追,幸而那人提前跑得干脆,一时间倒也拉开了距离,可任由那人怎么七拐八拐,都无法甩脱尸体。 就这样,那人在前面拼命地跑,尸体在后面不停地追,不知跑了多远,那人看到前面有座寺庙,庙里传出了阵阵诵经的声音。 他赶紧跑过去拍门,想要里面的和尚开门救命。 然而这般急切的动静,却是骇得和尚们根本不敢开门,唯恐引了强盗贼人入了寺。 就在门口磨蹭的片刻功夫,那尸体也追了上来,那人连忙一躲,躲到了一旁那棵足有一人合抱之粗的大树后面。 尸体往左边追,那人便往右边跑。尸体往右边扑,那人又连忙往左边跑。 如此磨蹭了好久,终于,一道鸡鸣响了起来。 随着这道鸡鸣声响起,那尸体身体一僵,竟然就这样直直抵在了大树上,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 “就是这么一个故事。”领队汉子笑道。“先生怎么看?” 林若虚“哦”了一声,面无表情,许久才淡淡问道:“如此说来,同行的那些行脚商就都死了?” “自然是都死了。”领队汉子点了点头。 “那这故事里的漏洞可就多了,那得报官啊!” 领队汉子一呆,“这……这……先生此话何意?” “首先,按照你故事里说的,订了棺盖的棺材又被重新打开,这得多大的动静,还有那人和尸体都从屋里跑出去,这么多的动静,你如果说其他行脚商死了,那正常,可是你们都忘了一个人,那老汉呢?他不是聋子,这么大的动静,老汉为什么没有出来查看?难道他就这么放心外人住在家里?” “其次,你如果说那尸体能动,那么问题又来了,这能动的尸体……是诡物吗?可是,那人跑了那么久,难道不会累吗?跑得速度不会下降吗?这人能跑得过诡物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大的漏洞,你难道没有注意到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是以一个人的视角来看吗?也就是说,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全凭那人的一言之词。” 领队汉子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心底莫名地一片森寒。 若是真如眼前这个男人所说,这件故事或许就有另一番定义了。 “这可能只是一起人命案。”林若虚推测道。 “先说第一个问题,老汉为什么没有出来,那是因为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那些行脚商已经在无声息中死去……唔,可能是用得毒。” “再说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他能跑到寺庙门口,而那尸体却一直没有追上,那是因为根本没有什么起尸,这会动的尸体只是那人杜撰出来混搅耳目的。” “至于第三个问题,便无需我多说了。” 林若虚微微眯着眼睛,盯着眼前的汉子。 领头汉子满脸冷汗,脸上已经不复方才的得色,眼底是深深的惊惧。 忽然间,他灵光一闪,连忙问道:“那寺庙呢?他为什么又要去敲寺庙的门?若是那寺人开了门,不就是撞破了他的计划?” “寺庙不还是没给他开门吗?”林若虚冷冷道:“这便是计算到了人心,他故意极为莽撞地敲门,让那些寺人以为外面敲门的不是什么善茬,这深更半夜的,那些寺人更是不敢开门了。” “可若是官府问及,这些便是人证。” “一个只有声音交流而没有见过面的人证。” “可以说,整件事情,都是那人为了给自己脱罪演的一场戏罢了。” 林若虚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锤在了领头汉子的心头,后者的脸色显得愈加苍白。 “阁下,你所说的,难道真的是一个故事吗?”林若虚好奇地问道。“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一个真实事件?” 领头汉子抿着嘴,没有回话。 但越是如此,林若虚就越是明了,心中顿时就明白过来。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测,若想要知道个中细节,还是应当仔细问问当事人,也就是那个唯一度过了整夜的行脚商。” 领头汉子低头不语,沉闷走开,时而抬头看向林若虚,那眼神中充满了怪异。 林若虚摸了摸鼻子,并未感觉到什么不妥。 他向来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这整个故事中的漏洞,几乎是一瞬间便被他彻底捕捉到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些行脚商竟然没有这般的警戒心,竟然还以此为异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洞月庵 这是一座小城,说是小城,其实也就是一个大些的镇子。 这座镇子叫青藤镇。 这座青藤镇并不大,主街道只有一条东西方向的青藤街,连客栈也只有一家青藤客栈,客栈坐落在这镇子的最西边,若是过往的行人不想露宿野外,也就只能住在这里了。 黄昏时刻,一批行脚商自东面进了镇子,穿梭在这东西朝向的大街上,停都不停,径直飞驰到镇子最西边,停在了那家青藤客栈大门前。 将马匹货物交给客栈小二,派几人专门轮流看守货物,紧接着队伍中的几人便进了大堂。 这座青藤客栈并不算大,但却胜在干净,大堂里用饭的食客也有许多,几乎称得上是坐无虚席。 几人好不容易寻了个位置坐下,黄七郎便喊来了跑堂的点菜。 黄七郎,便是这支货商领队汉子的名讳。 一行人在山野中跋涉了许多时日,整日啃炊饼,嘴巴早就淡出了鸟味,好不容易来了个镇子,再说一路上从林若虚身上赚了好些银子,哪里会忍耐,当即就点了一桌子的酒肉,惹得那小二频频瞩目。 待得小二退下,黄七郎笑道:“先生,这青藤镇你可来过?” 林若虚摇了摇头。 “那你可得在这好好玩玩。”黄七郎嘿嘿一笑,眉宇间有些暧昧。 “玩玩?巴掌大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林若虚一愣。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方才我们进入青藤镇的时候,不知先生可注意到那镇口的【洞月庵】。” 就连其他人也是嘿嘿一笑,露出了暧昧神秘的笑容。 林若虚心中一动,低声询问道:“黄老哥这意思是……” “先生有所不知,那座【洞月庵】并非是什么正经的尼姑庵,而是一座青楼。” 把青楼伪装成尼姑庵的模样? 这种行径也太古怪了吧? 林若虚眼中带着疑惑,问道:“据我所知,大魏可不禁青楼娼妓,为什么要把青楼建在尼姑庵中?” 众人齐齐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多是古怪。 旋即便听一人小声地嘟囔道:“花钱尽管去玩就是了,还去搞清楚这些闲事干什么?” “咳!”黄七郎轻咳了一声,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对林若虚道:“实在是抱歉,对于这些事情,我们也不甚清楚。” “既然先生对女色无感,那晚上便在客房里歇息吧。” 林若虚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不!” “今晚,我也去!” …… 是夜, 林若虚跟着众人,一同前往镇口的洞月庵。 一栋庙门很快便出现在林若虚的面前,只是这里面的场景却是和林若虚所想的不一样。 按照黄七郎的说法,这座洞月庵就是个风花雪月的青楼之所,可进了里面,却是一片端正庄严之景。 哪怕是临至深夜,但那朴素的庙门前,立着一口香炉,里面烟云缭绕,檀香气息极浓。 与此同时,林若虚听到庙里面轻敲木鱼的哒哒声响,还有那些不绝于耳的诵经声。 再往里走去,大殿之中,香火鼎盛,一座金身佛像双手合十,庄严宝相,令人肃然起敬。 “难道里面的是真尼姑?”林若虚不由满腹困惑。 他看向身侧的黄七郎等人,他们应该是此地的熟客,脸上却并无任何异色,显然对此并不意外。 那位列上首的金身佛祖脚下,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老尼姑站在那里。 老尼姑慈眉善目很是和善,右手拿着一本厚厚的本子,左手则提着一根笔,见众人走进了大殿,连忙快步迎了上来。 “几位施主是来上香的么?” “我等早已心向佛祖,见这洞月观有些年头,破旧得不忍直视,准备捐些银钱给庵中,好生将这洞月庵修缮一二。”黄七郎双掌合一,面容肃穆地说道。 破旧? 有些年头? 修缮一二? 林若虚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那尊宝相庄严的金身佛祖,那金粉也不知镀了多少层,金灿灿的光芒亮得耀眼。 本以为这些行脚商淳朴,但眼下看来,还是自己太肤浅了。 老尼姑听闻此言,脸上当即露出了笑容。 黄七郎从兜里一掏,摸出了一小枚碎银。 “师太莫嫌少了,权当一片心意吧。” “善哉善哉。” 老尼姑接过银子,在手里一掂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也不去询问来人的名讳,直接就低头在厚册上写下了好几笔。 “几位施主既然深夜前来,不如就在这里歇息一夜吧。” 只见老尼姑一脸热情,将众人请向后院。 歇息一夜? 林若虚看了看众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终于会意过来。 他并没有选择戳破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规矩,而是跟着众人,一同进了后院。 老尼姑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间房间,直至所有人都被安排好,老尼姑才将林若虚引向另一处别院。 “施主,今晚就住在这。” 老尼姑站在院门口,遥遥指着里面一间灯火通明的厢房,如是说道。 “师太。”林若虚狐疑地瞥了她一眼,直言道:“方才我可看见那有不少的厢房都空着,为何要让我住在这里?” “施主是贵客,自然不能与那些俗人一概而论。”老尼姑神秘一笑,不由分说,便是当即转身离去。 贵客? 林若虚一愣,旋即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盯着那渐行渐远的老尼姑背影,森寒的戾芒在那眼中闪烁不定。 为何老尼姑如此笃定我是贵客? 她看出了我与其他人不一样? 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她身上有诡仙的气息! 直至老尼姑消失在拐角处,林若虚那眼中若有若无的杀意这才彻底湮灭。 既然进了大魏地域,还是少作杀孽为好。 以免惹祸上身。 更何况太极玉也没有示警。 林若虚回过头去,看着那明亮无比的厢房,脸色冰冷。 “我倒要看看你在搞什么鬼!” 他走进院子,“嘎吱”一声,便轻轻推开了那房门。 一股幽深静雅的檀香气息扑鼻而来,出现在林若虚眼前的是一间经过精心装饰过的客房。 第一百六十章 双修佛信 只是不同的是,厢房里立着一座小型的欢喜佛雕像。 在那雕像前,置着一个青色蒲团。 林若虚在蒲团上坐了下来,安静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嘎吱!” 就在林若虚坐下没多久,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宽大僧袍的女僧迈步走了进来,女僧长得极为标志,圆润有型的下巴,大眼水灵灵地,好似会说话一般,樱桃小嘴,骨子里透着一种风尘的媚意。 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轻轻一咬,应会满口汁水。 那宽大的衣袍,犹如清风拂过的杨柳,每走一步,便是那衣袍轻轻掀起,露出底下空无一物的曼妙身姿。 “施主请用茶。” 女僧双手捧茶,蹲下身子举至眉首,送至林若虚的面前,随着那脑袋低落下来,那胸前的一颗绳纽没有扣紧,顽皮地溜了出来,露出一片片白花花的胸脯。 然而林若虚面容冷漠,没有去接。 “既然施主不接,那贫尼便要亲自喂了。” 女僧却是丝毫不恼,掩嘴一笑,身体微微上前,半个人已经如水般挤进了林若虚的怀里,那声音极为娇媚动人,如同声音中藏着一只小野猫般,不住地撩拨着人心。 女僧如小鸡啄米般轻抿了一口茶水,随后扬起脑袋,缓缓朝着林若虚的嘴贴去。 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林若虚愈发冰冷的目光。 就在这时,林若虚终于伸出了手。 毫无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他倏然间出手,右手如同铁钳一般,牢牢地提着女僧白皙的脖子,将其吊在半空中。 强烈的窒息感让女僧双腿乱蹬,盯着林若虚的眼神中带着强烈的怨毒。 林若虚面容冷硬,不置一言,就这样提着女僧的脖子,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眼见女僧的脸色憋得淤红,挣扎的动静愈发地小,他这才收了手。 啪嗒! 女僧如同一摊烂泥般跌落在地,不顾那外泄的春光,她连忙咳嗽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然而林若虚的一只脚却猛然踩了过来,让她无论如何都爬不起来。 旋即,林若虚冰冷的声音终于传来。 “你也是诡仙,为何会做如此行径?” 是的,这女僧是诡仙。 直至对方半个身子近乎贴在自己怀里,林若虚才察觉到对方那淡不可闻的阴气波动。 想来,对方应该是有什么敛气的秘术。 “阁下难道不是来双修的?” 女僧微微侧头,如水般的娇媚目光中此刻闪烁着极为怨毒的阴冷。 “阁下这是何意?纵然是诡仙大道,各中修行的方法诸多,我这一脉,传自净光欢喜佛,与人双修,再正常不过了。” “双修?”林若虚顿时语塞了。 按照典籍记载,无论是五仙大道未曾崩塌的上古,还是诡物横行的如今,双修本就是极上乘的修炼之法。 他收回了脚,眸光一转,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是想从贵庵买些东西。” “没有!”女僧还未听是什么东西,当即便是一口回绝了。 “不知贵庵可有诡物残骸,鄙人想要买点。”林若虚不由分说,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诡物残骸,是他现如今的燃眉之急,无他,要靠此物供养入庭令。 他本以为诡物这种东西遍地都是,到时候随便杀两个供养就是了,可入了魏地,他就发现他大错特错了。 魏地太干净了! 干净得路商都敢在深夜赶路。 干净得一路上他连一只诡物都没看到。 所以他这几日都在找寻诡仙,看能否寻得到诡物残骸。 “我说了没有,那便是没有!” 女僧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径直冲出了房间。 “有些莽撞了。” 林若虚起身将房门关紧,轻轻摇了摇头。 “在荒州那里的一些习性,在魏地可是行不通的。” “若是不想惹上麻烦,我就必须要克制住自己。” 细细思索之际,房门被人敲响。 “咚咚咚!” “谁?”林若虚下意识地警觉喊道。 “是我。”门外响起了老尼姑的声音。 林若虚起身开了门,门外果真站在那位老尼姑。 老尼姑看着林若虚的眼神颇为怪异。 “方才听元慧说,阁下想要买诡物残骸?” 元慧,大抵就是方才那位女僧吧? “却是如此。”林若虚微微颔首。 “施主应当也看见了,我们这洞月庵虽有诡仙,但实力并不算高,诡物这种东西,我们唯恐避之不及。” “再说了,诡物残骸这种危险物品是受到镇阴司管制的,一般唯有晋升才可取用,而且过程繁琐,需得层层上报,报由大镇国寺,再得大镇国寺记录在册,核验修为,最后才会一一下发。” “若是想要私底下买,恐怕是极难。” 老尼姑如是说道。 林若虚微微蹙眉。 诡物残骸是诡物留存的一线生机,一旦寻到机会,诡物便会迅速复生,是以很多势力对待诡物残骸的态度都很慎重。 一般都是不让带进城里罢了。 可没想到魏国的管制竟如此严苛,加之魏地的诡物早已被扫清,林若虚眼下竟然落到了没有诡物残骸的尴尬境地。 “不知师太,贵地可有交易诡物残骸的暗市?”林若虚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施主想多了,青藤镇不过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城镇罢了,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开暗市?” 老尼姑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不知施主需要什么实力的诡物残骸?” “并无什么实力要求,只要是诡物残骸便可。” “既然施主如此说了,贫尼倒是有条路子,也不知可不可行。”老尼姑微微皱眉,小声说道。 “说来听听。”林若虚眉头一挑。 “近期据来往信众所言,此地以北三里地有一个义庄,那里有些古怪的东西,骇了好几个行人,若非没有害人的行径,恐怕早就被镇阴司给剿了。” “若是贫尼推测不差,那里应当是一个刚刚诞出的诡物,现今怨气不足,无法害人罢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义庄 听说最近城北三里处的义庄很邪乎,所以这里现如今晚上已经没人敢来了。 但朱大胆来了。 因为他和那群狐朋狗友喝酒,鼓吹自己胆子大,不怕什么神鬼。 随后被那群狐朋狗友耻笑,借着酒劲,他一怒之下,说出了要在这邪门义庄待一夜的荒唐言论。 结果就是现在他很后悔。 月色昏沉。 子时早过。 不知从何时起,一团夜雾将长街内外封锁,天上朗朗月光投落下来,但也只能和厚沉的雾霭调和成一团,有些模糊不清的朦胧。 朱大胆提着一杆灯笼,那灯笼光芒刺破雾霭,照破了周身的方寸之地。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半晌,终于推开了门。 嘎吱! 厚重的大门发出一声如迟暮老人般的呻吟。 而下一刻,一种阴冷便扑面而来,如同有人贴着脸对他在吹冷气一般,朱大胆不由地打了个寒战。 义庄内,安静摆放着数十个清一色的破旧棺材,里面放着的都是死在青藤镇附近但又寻不到家人或者身份的尸体。 有些甚至已经被野狗啃食地面目全非了,别说找家人或者身份了,就连是男是女都很难看出来, 若是就这样搁置在野外,恐怕会产生瘟疫。 是以往往会有官府拨银子,让驻派此地的人安排在义庄,搁置几日,若是寻不到家人或者身份,便就地给埋了。 原本派驻此地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聋子,可前两天这聋子被这义庄里的东西骇跑了,死也不愿意回到义庄继续干活, 所以这义庄这两日便一直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 朱大胆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走入了义庄,回头又将门关上,尤为注意的是,那门栓特意只是轻轻带了一下,以便他真的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可以直接推门逃走。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了一把细香,点燃,又在那些棺材前拜了拜,这才将细香一一分给诸多棺材。 这些事情做完,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他在墙角生了团篝火,旋即便靠在篝火旁边休息。 篝火安静燃烧着,散发出炙热的温暖,但再温暖,都无法驱散满屋子破落棺材带来的阴森恐怖。 朱大胆今晚要在这里待一晚上。 这是他和那群狐朋狗友打得赌。 他现在就是特别后悔。 他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嘴巴子。 酒一喝多,就喜欢满嘴说大话的毛病是怎么都改不了。 啪嗒! 那篝火中的木柴陡然炸裂,发出一道脆响,在这片诡异的静谧中特别清晰,朱大胆心头一颤,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是睡不着的。 就譬如现在。 朱大胆心里想着的是睡一觉,一觉过去,天也就亮了,所有事情也就结束了。 可无论他怎么自我催眠,那对眼睛瞪得滚圆,丝毫没有任何困意。 “啪嗒!”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朱大胆本以为又是木柴炸裂的声音,忽然又觉得不大对,这声音远比木柴炸裂的声音沉闷许多,那种感觉……就好像开棺材的声音。 朱大胆瞳孔陡然一缩,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了一缕恐惧,那脑袋倏然抬起,举起灯笼,照耀着不远处一众棺材。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对眼睛瞬间定格,那脸上的恐惧猛然加深了许多,就连呼吸,也在同时不由地屏住了。 只见在那些森冷的棺材之中,有一个棺材,竟然被打开了! 棺盖被随意搁置在一旁,棺材中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的模样。 他可记得真切,方才这棺材可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间,棺材就被打开了? 是谁打开的? 这义庄里可没有其他人了! 朱大胆心头狂跳,身体有一种传透四肢的冰冷。 难道是棺材里的东西自己打开的? 他鼓起勇气,举起灯笼,慢慢凑近,想要去看棺材里面的尸体是否还在。 幸而,尸体还在。 入眼的是一对没有鞋子呈现出青黑色的赤脚。 朱大胆微微蹙眉,在外仔细打量了一下,确定自己应该是从棺材首的部位开始查看的。 “怎么这尸体的首尾位置还放反了?” 他举着灯笼,从脚开始往上扫视。 这尸体简单穿着一身麻布衣,显然是从野外敛来的尸体,穿着异常寒酸,许多地方甚至都无法遮蔽肉身,能看到底下青黑色的皮肤。 当光线将将其面容照清晰时,朱大胆心头稍稍一松。 无他,这是一具再正常不过的尸体。 这是一个男人,面色铁青,双目阖闭,浑身散发着一种毫无温度的幽冷。 “尸体在里面躺得好好的,可是为什么这棺盖会自己打开?” 朱大胆心头诧异,提起灯笼照耀着被掀至一侧的棺材盖,忽然注意到这顶棺盖内壁有两团黑黑的东西。 “这是什么?” 他微微凑近,仔细盯着那两团黑黑的东西,倏然间,福至心灵,心头猛地一颤。 无他,粗看之下,并无其他,仔细盯着一瞧,原来竟是两个漆黑的手印! 而且还是在棺盖内壁! 朱大胆脑海一片空白,如同宕机一般,他迟钝地举着灯笼照清里面的男子尸体,只见那尸体不知何时竟然睁开了双眼,完全漆黑的眼珠充斥了整个眼眶,透着一股子邪性,如同在死死盯着棺外的朱大胆一般。 “啊!” 凄厉的尖叫声陡然响起,朱大胆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灯笼也飞了出去,落到了一旁。 然而朱大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连滚带爬地爬到门口,按住门栓就准备开门,可无论他怎么用力,这门栓就如同焊死了一般,怎么都无法打开。 他记得自己为了方便逃跑,明明并没有将这门栓锁死,可怎么现在就是打不开了? 他心头骇然,手忙脚乱地去拨门栓。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 “咔!咔!咔!” 如同年久失修的木床,发出摇摆的嘎吱声。 而此刻,这动静竟然是从那个棺材中传出! 朱大胆只觉一种冷风灌入颈部,从上而下,一片冰冷。 那种感觉,就好像冷风莫名地往脖子里钻,冰冷至极。 他呆呆地回过头,借着篝火残留的余光,看到那棺材之中,方才阖目的尸体不知何时竟然坐了起来,微微侧头,那对完全漆黑的身影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尸魁 “这……这……” 朱大胆被骇得舌头都打结了,浑身直颤,双手着急地拨拉着门栓,眼睛透露着深深的恐惧。 “怎么……怎么这门就是打不开?” 他心急如焚,低下头一看,一只青黑色的手掌竟然不知何时竟然伸了出来,轻巧无比地捏住了门栓的另一头,任他使出吃奶的劲,都无法移动门栓分毫。 朱大胆心头一寒,顺着那只青黑色的手掌望去,只见那方才还在棺材中的男人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自己一侧,那对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朱大胆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 “施主,便是此处了。” 一道女声突然从在门外响起。 朱大胆眼睛一瞪,脸上瞬间露出了狂喜,正准备张嘴呼救,可不知为何,那嘴巴尽力张开,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顿时,朱大胆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那男子尸体面无表情地盯着朱大胆,那只青黑色的手掌轻轻按住房门,一动不动,好像是要阻碍外人进入。 外面的人尝试推门,但门栓已经锁上,甚至还有男子尸体在堵门,那门根本纹丝不动。 “从里面锁上了?可是贫尼听说这守义庄的人前两日被吓跑了,现在义庄里可不应该有人啊。”外面的女声小声解释道。 “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吗?”一道冰冷的男声突然淡漠传来。 “可能是。” 女声沉寂了片刻,这才敲响了门。 “咚咚咚!” “里面有人吗?” “劳烦开下门。” “放心吧,我们并非歹人。” 并无回音,一片死寂。 嘭! 一道炸响如平地惊雷,轰然响起。 那厚重的木质大门猛然一震,木屑翻飞之际,一只白皙没有血色的手倏然从门后穿出,一把抓住了那堵门尸体的青黑手掌。 随后一用力。 那男人尸体吃力不及,竟被外面的人狠狠一拉,整个人贴在了门板上。 再一用力,整个身体跟着门板被一起拉了出去。 朱大胆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将如此坚实沉重的木板拉掉? 这真是人的力量吗? 他连忙爬了起来,探头往外望去。 只见在门口不远处,一个面容冰冷的男人身披幽炎大髦,一脚踩着那坚实的门板,门板之下,是那面无表情的尸体。 被那门板压着,那尸体根本无法动弹,几次尝试用力,都无法移动分毫。 男人屈指一弹,一点细小的幽炎落在那尸体之上。 那幽炎一接触尸体,便如触及火油一般,瞬间涨成了惶惶大火,将之彻底吞噬。 朱大胆盯着那火焰中的尸体,心中甚是惶恐,他至今都没从方才的惊恐中反应过来。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耳畔响起,朱大胆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尼姑正好奇地望着自己。 “施主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地?” “我?” 朱大胆畏惧地看了眼那边面容冰冷的男人,将来此地的原委细细说了一遍。 听完朱大胆所言,老尼姑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施主还是请回去吧。” “此地凶险,莫逞一时之勇丢了性命。” 老尼姑和蔼地劝解着。 念及方才的凶险,朱大胆脑袋一缩,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惶恐,狠狠点了点头,当即飞也似地便遛走了。 他心底已经打定主意,以后打死也不来这义庄……不!老子要戒酒! 戒了酒老子一定不会犯浑了! 他的目光忽而出现一道坚定的光芒,一头扎进了混沌昏沉的雾霭之中。 …… 庞大的幽炎只持续了短短片刻,便小了许多,如同没了引燃物一般,很快便彻底熄灭。 那原地却留着一摊腥臭的黑血。 尸魁! 几乎是看到这只诡物的一瞬间,林若虚的心中便闪过了《诡物图册》的画面。 这种诡物并无其他特异,形成诡物之后全身坚硬如铁,力大无穷,对于手段诡谲的诡仙来说,并不难对付。 更何况还是一只刚刚形成的诡物。 黑血,就是这具尸魁留下的诡物残骸。 眼见这团散发着腥臭气息传出一种强烈怨念的黑血,林若虚小心翼翼地取出早已备好的骨灰坛,连着黑血浸透的小片泥土,一起封装了起来。 将东西都收起来,林若虚朝着老尼姑一拱手,面容生硬地道:“多谢师太指点。” “施主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非要贫尼领路带施主过来,难不成贫尼还能坑害施主不成?”老尼姑冷哼了一声,语气有些怨怼。 林若虚不置可否,转身就准备离去。 “慢着!”老尼姑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林若虚脚步一顿,扭头看向老尼姑,眼中闪烁着深深的疑惑。 “贫尼虽低,看不穿施主的修为,但既然施主这一路朝东,那么大抵贫尼也能猜测到,施主是准备前往龙州的吧?”老尼姑淡淡说道。 林若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眸深邃,根本没有任何吃惊的神色。 老尼姑心中有些失望,忽然想到这少年自从现身,脸上就没有任何神色变化,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吃惊的淡然表情,莫非这少年有什么口僻之疾? 可诡仙不是普通人,难道也能有口僻? 还是说,对于自己推测的依据并不意外? 心中想着,老尼姑心中已经暗暗偏向了后者,这少年在她心目中愈发神秘起来。 这也愈发让她肯定,自己方才暗暗下的决定一定没有错! “施主前往龙州,可是意图参加太一道庭的【招生大比】?” “太一道庭百日之前发出一份【招生大比】的仙箓,天下群子闻声而动,纷纷动身齐聚龙州,贫尼观施主模样,应当就是因【招生大比】动身的吧?”老尼姑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 “可是这太一道庭可不是寻常的【招生大比】,挤破头想要进去的青年才俊不知几何,谓之数十万也不为过。” “但太一道庭的【招生大比】只纳一百零八人,这便相当于,你要同一千余人争夺这一人的份额。” “不可谓不难!” “【招生大比】?”若非面容的肌肉已经僵化,林若虚此刻一定露出了吃惊的面容。 他没想到竟然如此碰巧赶上了太一道庭的【招生大比】。 “可是,我有【入庭令】,应该无需和那么多人争着过独木桥吧?” 林若虚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出生入死就是为了【入庭令】,幸而,投入是有回报的。 他微微错目,看到了老尼姑的面色,心中一寻思,低声问道:“如此说来……你有办法让我进【太一道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尼姑 “贫尼与太一道庭的短剑管事甚是熟络,贫尼只需书信一封,便可让短剑管事提供一些助力,届时施主进入太一道庭的门槛自会适当得低一些。” 林若虚不知短剑管事是何人,但既然能进入太一道庭,还能谋得个职务,那定然也不是非凡之人。 可同样,他知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若是有,那么日后终究是要还的。 他目光微敛,轻声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施主当真是聪颖非常,一眼便看出贫尼有所求。”老尼姑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淡笑道:“贫尼想要施主捎个人一起去龙州。” “何人?”林若虚眉头一挑。 “是鄙庵的一个小尼姑,这小尼姑心性淳朴,从未出过远门,贫尼生怕这小尼姑出门被歹人害了,所以只能寻可以信任之人。” 林若虚面无表情,淡淡问道:“师太怎知我是那可以信任之人?” “难道不怕我出门便将这小尼姑杀了?” “施主好大的杀心,诡仙大道切记修心养性,如此才能不受内魔侵扰。”老尼姑轻笑一声,不以为惧。 林若虚本想当即拒绝,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心思一动,负手而立,淡淡道:“要我路上带个人一起去龙州也可以。” “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老尼姑当即大喜,道:“施主请说。” “我需要一观你们洞月庵的修炼功法!” 老尼姑欣喜的面容一滞,有些犹豫。 修炼功法种类繁多,灿若漫天星辰,有如天地大变后参悟诡物所著之功法,还有极少数承自五仙时代但却能延续至今的功法。 她洞月庵的《大欢喜凤纹经》便是后者,若是真正算起来,也是当今为数不多的五仙时代的上古功法。 算不得厉害,但却独有五仙功法的玄妙,变化多端。 承自上古的功法就这样拱手送人……老尼姑心里有些腻歪。 林若虚好似看出了老尼姑的心思,淡淡道:“师太还请放心,鄙人并无偷师之意,不过是修行出了些问题,故而需要参悟他门功法一一对照,希望借此能够找寻出问题出现的原因。” “原来是修行出现了问题……” 老尼姑心中暗舒了一口气,这种修行出了岔子的事情并不少见,但往往都是出现在那些贫瘠的小势力或者某个走了狗屎运成为诡仙的独行客身上,因为修行知识的匮乏,导致这般问题。 但凡是有些底蕴的势力,都不能造成这种情况。 难不成自己眼拙了? 这小子是个独行客? 可是这修为实力实在是太骇人了吧? “施主若是想要找寻自己身上的问题,贫尼大可豁出脸去,找短剑管事帮施主查探一下,想来找到那些修行方面的问题,并不算难……”老尼姑微笑道。 林若虚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盯着老尼姑。 这世界最不值钱的便是诺言,一句空话就想要自己干活,这老尼姑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啪啪响。 若非这两日感觉到身体正在向一种未知转化,以他的性格,恐怕早扭头离去了,哪会和这老尼姑瞎逼逼。 只是一瞬间的空气凝滞,老尼姑终于败下阵来,彻底妥协了。 “既然施主执意,那贫尼便会安排下去。” “还请施主务必把所托之人送抵龙州!” …… 次日清晨, 黄七郎几人神清气爽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紧,互相间暧昧一笑,当即一起起身前往斋堂。 “这洞月庵可真是百来不厌啊!” “就是!要是我能住在青藤镇就好了,那岂不是夜夜笙歌?” “青藤镇的人太幸福了!” 几人啧啧称赞。 黄七郎在几人中扫了一圈,当即诧异道:“先生呢?怎么没有见到先生出来?”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然间惊奇地发现,这他娘的送财童子竟然没了!! “昨夜安排静室时,先生是最后一个安排静室的,莫不是他并不在我们那几间房间里?” “莫不是先生出手阔绰,让那些小尼姑给缠上了?” “放心便是,这洞月庵又不是什么山贼祸乱之处,先生大抵是没事的。”有人说了一句,让众人的心一下子稳了下来。 众人来到斋堂,竟然看到林若虚早已来到了斋堂,正坐在那里吃着斋食。 “先生,怎生起得这么早?”黄七郎笑着问道。 “一夜无眠,自然是起得早了。”林若虚淡淡说道。 最近他经常能够感觉到身体未知的异变,这种异变让他心神不宁,而这些,可都是修行出了岔子导致的。 那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让他不得不一夜未眠,通宵研究洞月庵的修炼功法。 那篇《大欢喜凤纹经》。 “一夜未眠?”黄七郎微微愕然,与众人互相交换了眼色,看着林若虚的眼神带着几分看怪物般的怪异。 犹豫了一下,他善意道:“先生,你虽年轻强健,但终究还是要注意身体,切莫累垮了身体……” “先生,我等何时出发?”一道莺声突然在身侧响起,打断了黄七郎的话。 黄七郎顺声望去,这才发现在林若虚的对面竟然坐着一个小尼姑! 嗯? 小尼姑? 为什么方才我没注意到? 黄七郎眼中划过了一抹不解,终于抬头打量起这小尼姑。 这小尼姑长相极为普通,皮肤如黑炭一般,身材颇为娇小,大概十八九岁的年纪……等等!她方才说什么? 出发? 出发去哪里? 众人瞬间把握住了重点,一对对好奇的目光齐齐望向林若虚。 哪想林若虚居然淡淡地看向众人,面无表情。 “正巧我要与诸位说及此事,这位想要随我一同前往龙州,我已答应师太,一路上顺路一起带上,不知各位可否同意?” 好嘛! 这位爷儿是嫌吃干抹净不痛快,还要打包带走路上吃啊! 众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愈发怪异起来。 不过这打包带走的小尼姑也太丑了吧? 难道先生竟然好这口? 倒是黄七郎脑袋转得飞快,很快便给了回应。 “先生说笑了,既然先生都已经应允,那便如此了,只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艰难得很,可能要委屈这小尼姑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同行 小尼姑法号玄慧。 据老尼姑所言,玄慧通晓洞月庵诸多法门,林若虚若有修行上的困惑,大可向玄慧询问。 回到客栈,林若虚便不顾诸多行脚商怪异的目光,径直将玄慧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开始仔细询问许多修行上的困惑。 之前在大槐观时,黎疯子仔细指点了他一番,可那时他才不过化生境,修为泛泛,修炼上也无甚感悟,是以困惑不多。 可现在,他已经是食气大圆满,修炼方面的问题堆积了许多,这些问题若是不能解决,他甚至觉得自己晋级诡丹境也是极难。 而且他还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肉身所出现的异常,亦是与自己修炼方式有关。 他毫无顾忌地将之前的问题一一说出,老尼姑果然没有蒙骗他,对于他的诸多问题,玄慧皆能做出大概的回答。 只有对于极少数晋升至大圆满才出现的问题,这小尼姑才露出了羞愧的面容。 二人之间你问我答,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 “谁?”林若虚恍然醒来,目光一闪,望向紧闭的门口,虽然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冷漠,但玄慧依旧是能够感觉到这位护行者眼中的不悦。 “先生,是我。”门外传来了黄七郎的声音。 “何事?”林若虚冷冷地道。 “先生,请恕我等鲁莽,我等是来通知先生,马车行李都备好了,还请大人移步上路。”黄七郎恭敬地道。 原来是要走了。 林若虚看了看天色,竟已是大日正浓的晌午。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以那些行脚商的辎重,收拾东西应该用不了这么久。 嗯,大抵是都在等我,眼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不得不来打扰自己。 心里一寻思,林若虚高声说道:“稍等一下,待会我便出来。” 他朝着玄慧看了一眼,玄慧微微颔首,单手一摆,示意林若虚先走。 后者起身,啪嗒一声便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在林若虚扭头离去的瞬间,玄慧脸色猛地一白,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沁满了汗渍。 往日都是庵中的长老与她们讲解修炼要义,听者自然是无甚,可这讲解要义的事情若是落到玄慧这修为浅薄的小尼姑头上,就险些让这小尼姑崩溃了。 林若虚修炼所遇到的诸般情况,玄慧并没有经历过,只能强行回忆长老的话,一字一句地回忆起来,说给他听。 “好在这家伙终于是结束了。” 玄慧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只觉双脚软绵无力,磨磨蹭蹭地走出房间,一扭头,那黄七郎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疲惫之下,玄慧懒得与他多言,双掌合十低呼了一声佛号,便尾随着林若虚离去了。 看着离去的玄慧身影,黄七郎抚摩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脸上陷入了深思。 良久,他深深地叹息着,眼中闪动着艳羡的光芒。 “这先生看着年纪不大,但身体倒是挺好,不过这些时间,生生弄得这小尼姑都走不动路了,自己却还生龙活虎的模样。” “真羡慕啊!” 他嘴唇蠕动,正欲说话。 忽然,那道熟悉的淡漠声音从楼下传来。 “黄七郎,你不下来,在楼上杵着作甚?” “来了来了!”黄七郎顿时恍然大悟,连忙小跑追上。 ...... 一走出客栈,林若虚便被那停在客栈后院的马车吸引。 这辆马车颇为精致,就连那驱力的马匹也是强健有力,远超过黄七郎卖相最好的那匹马匹,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那十数个行脚商将这辆马车团团围住,拱卫在中央,各个如临大敌地守卫在一侧,一副唯恐被人摸坏了的谨慎模样。 “先生,考虑到我们路上又多了一个小尼姑,兄弟们一合计,干脆向马车行买了辆马车。”黄七郎此刻小跑出来,与林若虚小心解释道。 同时他亦是在小心观察着林若虚的神色,生怕自己此举惹得这位金主不高兴。 然而他注定是失望了,饶是他自认为观人无数,察言观色甚是厉害,但落到这年纪不大的金主身上,就没了用武之地。 林若虚始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印象中,黄七郎好似并没有见过这位金主有其他表情,好似任何事情都无法惹得这位金主变了神色一般。 “嗯,做得不错。” 林若虚面无表情地称赞了一句,随手丢给黄七郎一锭银子,便是大迈步踏入了马车。 魏地便是这点好,有银子,便是大爷。 而碰巧的是,银子,他有得是。 若是能用银子换来方便,他并不介意做这些行脚商眼中的送财童子。 黄七郎小心翼翼地接过银子,哈气仔细擦拭了一番,随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了怀里。 众人见又赚了银子,也是心中欢喜地很,他们让黄七郎做领队,便是信任黄七郎的为人,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信错人,昨晚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笔不菲的银子。 有些人已经在谋划待这次跑商结束,就用这笔钱讨个媳妇,不做这整日风餐露宿的苦营生了。 “玄慧小师傅,你看这路上坎坷,要不你还是在车上休息吧。”黄七郎不忘对随后跟来的玄慧殷勤道。 想到方才林若虚那些要命的问题,玄慧脸色煞白,正要开口拒绝,便听车内传来那熟悉的淡漠声音。 “你也一起进来吧,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玄慧无奈,唯有乖乖上了马车。 她想起临走前庵主对她所说,要她一路上要听从这家伙的安排,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素未相识的男人一同前往龙州。 庵主定是老糊涂了! 她走上车,一眼便看到林若虚正低头聚精会神地在一块巴掌大的木头上雕刻着,只是这家伙明显是生手,左右雕刻了半天,那雕刻的人脸歪七扭八,十分丑陋。 “施主这是作甚?”玄慧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好奇问道。 林若虚心思一动,瞥了她一眼,道:“我在借用雕刻助长我的心力。” “心力?若是锻炼心力,借用雕刻,岂不是很慢?”玄慧纳闷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可以接 玄慧的话瞬间吸引了林若虚的注意,后者放下了手中的木块,望向玄慧,眼底略带几分期盼。 “你知晓锻造心力的方法?” “上古时代抛开天地神人鬼五类仙人,若是将其细分,又分为许多种类,譬如剑仙,术仙,符仙,武仙……凡此种种,其中便有一种擅于灵剑驱使的“剑仙”。” “剑仙之能,瞬息间一剑可化千万,驱敌于千里之外,一剑为一念,千万念可聚为海量心力,端的是厉害。” “贫尼并不会剑仙锻打心力之法,但想来既然是上古之法,那么太一道庭大抵是存有这种方法的。” 林若虚听闻此言,眼睛却是一亮。 玄慧此言倒是提醒了他,上古时代五仙之法盛行,那时修行者灿若星辰,修炼亦是一马平川,几无危险,在海量人数的基础下,衍生出诸多神奇且富含奇思妙想的修炼方法。 这未尝不是一个格物方向! “多谢指点!”林若虚微微颔首,放下了手中的木块,又开始仔细询问那些修行方面的问题…… …… 小粟府是出了穗县的第一座府城。 行了几日的路途,终于快要抵达小粟府。 愈发临近小粟府,黄七郎愈是心底欢喜,话自然也就多了,开始与林若虚讨论起小粟府的风土人情。 听黄七郎说,这小粟府因小粟酒而出名,流传极远,远近驰名,最远甚至传至龙州,许多行商不远千里奔波至此,便是为了这小粟酒。 之所以叫小粟酒,因为这酒的原料,便是小粟米。 “既然如此,这小粟米岂不是各地都有?为何偏偏这小粟府的小粟酒最是让人乐道?”林若虚诧异问道。 “一听就知道先生你不懂酒。”黄七郎轻笑一声,得意道:“酿酒,对于原料的选用十分苛刻,小粟府的小粟米不同于其他地方,因其地貌湿润,多雨少晴,小粟米富含水分,饱满晶莹,再配合独特的酿酒手段,这才能引出上好的小粟酒。” “眼下并不是好时候,若是再等些时日,今年的小粟酒也就酿好了,到时候你甚至还可以闻见满街的酒香。” “若是遇到个不胜酒力的,怕是进城就已经醉了。” 眼看太阳快要落山时,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这座如同黑石巨兽般匍匐于这片土地的庞大城池。 这绝对是林若虚见过最大的一座城池,其中楼宇成林,人烟稠密,光是在城门口等待核查的来往行人便有许多,其中的繁华灯火也让他有种好似做梦的感觉。 他难以想象,在这群诡环伺的诡秘大世之下,竟还有如此繁盛欣欣向荣的人族国度。 一行人走在官道,等了一会儿,终于通过了官府的粗略核查,进了小粟府。 进了府城,这座庞然大物才向林若虚展露了所有,房舍鳞次栉比,街头巷尾行人不绝,好一幅欣荣旺盛的场景。 黄七郎把林若虚二人安置在了客栈,便先行去准备卸货事宜。 他们跑得便是两头货,将小粟府的小粟酒运往穗县,那里军伍人多,酒水紧俏。 而后又将穗县的特产带回小粟府,脱手出去,如此两端一赚,着实能赚不少钱。 林若虚与玄慧道了一声,便独自出了客栈,走走晃晃,在这小粟府里好奇地走荡了起来。 整整走了一个多时辰,林若虚才晃荡着走了回来,彼时黄七郎早已带着几个行脚商等候在了客栈里。 “先生,你可终于回来了,我都等你许久了。”黄七郎不由分说,便是带着林若虚又出了门。 “这是作甚?”林若虚好奇问道。 “先生来了府城,我自然要作地主之谊,好好请先生吃一顿。” “城东有一家【醉轩阁】,往日人满为患,今天我托了人,好不容易才定了这么一个位置,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 林若虚对于外物并没有什么追求,美色、口腹,乃至享乐……这些他都并不重要,他过得如同苦行僧一般,过往的危险经历让他根本没有享乐的心情,所以他的心底唯有两个字。 修炼! 是以酒足饭饱之后,林若虚又回到了客栈,开始筹备这几日的事情。 无他。 只是因为今夜,诡市要开了! 之前在蜃界中开启过一次诡市,但当初他忙于夜探,并没有进入诡市。 而这次,他不想放过。 这些天玄慧虽然给他解惑,给他解决了不少问题,但始终没有找到身体出问题的真正原因,是以他有些焦躁,想要借这次诡市寻到原因。 哪怕是不惜一件法器! …… 周遭是不断穿梭的黑暗,林若虚的灵光如同不断下沉的重物,被牵引入了这座黑暗世界的码头。 黑袍悄然披身,一个个披袍的存在开始朝诡市内走去。 如上次一般,待到人们一一落座,看台上的金袍人终于缓缓开口,仔细说了一遍诡市交易的细节要领,便开始交易了起来。 这次诡市同样出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神奇东西,其中许多甚至林若虚只在书中见过,但可从未亲眼见过的东西。 甚至还有一位蓝十二拿出了个诡婴境【尸魁】的晋升配方。 自然,这份【尸魁】的晋升配方被众人争相抢夺,最终以一百八十枚阴石的高价成交。 或许是被这诡婴境的晋升配方所影响,至此之后,所有的交易显得就有些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感觉交易应该差不多了,林若虚终于决定开始交易,乘着无人上台的空荡,他大步走上了台,一抬手,雾鬼面具首先就出现在他的手上。 “这是一件法器,催动之际,会出现大片沉暮雾气,可以遮掩身形,若是辅以暗杀类的诡术,效果极佳。”林若虚淡淡说道。 “而我,不要阴石。” “我的修炼出了点问题,我想用此物请一位中三境的前辈为我指点一二。” 林若虚话音刚落。 听明白了他所说是什么的人群,大袍微微晃动,显示着台下众人心中的不平静。 用一件法器请一位中三境出手?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此事,我可以接。” 就在众人惊异的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台下传来。 第一百六十六章 道心不稳 只要动动嘴皮子指点一下修炼,就能获得一件法器?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简直是天上掉法器啊! 哪怕是最低级的法器,但谁和阴石过不去啊。 不出意外地,果然有人发了话。 众人目光扫去,竟是那位出售了晋升配方的蓝十二! 这位既然能弄到晋升配方,那么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印象中这蓝十二出手过许多晋升配方,不知在外面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样一个神秘的人物,终究还是不要得罪是好。 念及此处,原本有些人准备说话争夺,确是不得不退缩了。 蓝十二左右一扫,嘿嘿笑道:“看来这活计,也就我来接了。” 谁接都无所谓,只要能解决我身体的问题。 林若虚微微颔首,转头望向金袍人:“还请管事给间密室。” “允!” …… 密室之中,林若虚与金袍人相对而坐。 “小家伙,说说你究竟是什么情况。”金袍人嘿嘿笑道。 小家伙? 林若虚微微一愣,落入诡市的身份从里到外都是捏造的,外相无从看清,声音也是利用衣袍震动发出的苍老声音,根本无迹可寻。 那这蓝十二是怎么发现我年纪不大的? 不对! 他没有明说我年纪不大,兴许是说我修为不高罢了。 瞬间理清了思路,林若虚淡淡道:“无需试探我了,我们开始吧。” “那你便说说你的具体情况。”蓝十二淡淡道。 接下来林若虚便将自己遇到的情况仔细复述了一遍。 蓝十二安静听着,微微颔首,直至林若虚说完,他都没有立即给出结论。 “怎么说?”林若虚安静等了片刻,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询问道。 “你的问题我大抵是清楚,你这应该是“诡化”的征兆。” “诡化?何谓诡化?”林若虚心头一跳,连忙问道。 这名字一听,就给他一种极不好的感觉。 “诡化,顾名思义,诡仙……化成了诡物!” “这不是失控吗?”林若虚愕然。 “失控是指受到诡物的侵蚀,心神被诡物占据所致。而诡化,则是完全不同。” “诡仙大道,乃是借诡物之途行逆天之事,但归根言底,重在一个“借”字。” “因常伴诡物,又借诡物修炼,是以愈是朝着诡仙大道前进深入,诡仙愈是会朝着诡物转化。” “这种诡物,并非是指那种失了灵智的腌臜物,而是一种失了“道”的诡仙。” “若是把诡物之道比拟成一条道路,那么诡仙大道则是这条本该模拟诡物而平行前进的道路。” “在某个错误的时刻,二者相交,诡仙便会错误地走在诡物之道上,从此与诡仙大道愈来愈远。” “而你,应当就是这种情况。” “如你所言,你应该还只是肉身出现变化,待得肉身开始侵染灵智,那你就彻底没救了。” 林若虚被蓝十二的话吓了一大跳,幸而他最近有种不祥的预感,并没有继续修炼晋升,否则万一加快了诡化的进程,自己可就真的是死得冤枉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他小心翼翼问道。 “你这小家伙修炼丝毫不知道小心,饶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修炼也是如履薄冰,到了你这,竟是如此大胆。” 蓝十二轻哼了一声,道:“幸而你及时停下了修炼,又找到了我,否则换了没见识的,都有可能解决不了你的问题。” “诡化,乃道心动摇所致。” “我有一篇秘经,你且先给记下来,回去每日早晚静心诵读,涤荡身上的诡异,如此可以暂时压制你身上的异变。” “但切记,最多只可压制一个月。” “若要彻底解决异变,你必须在一个月之内重新稳固你的道心。” 接下来蓝十二口述了一篇经文,林若虚逐字逐句地记下后,这才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前辈,这道心究竟该如何稳固?” “那我且问你,你踏入诡仙大道的初衷是甚?”蓝十二淡淡问道。 “初衷?”林若虚微微一愣,旋即陷入了深思。 他当初冒险参加那近乎十死无生的登仙祭祀,便是觉得这日子无甚活头,村民们讥他无父无母,同辈欺他日子难过,经常拳交相加。 若长此下去,他恐难以生存。 迫不得已之下,他唯有于静中求变。 至于初衷,大抵就是为了活下去。 “上古之仙道,不外乎“长生”二字。” 蓝十二的声音悄然在林若虚耳边响起,如同含着神奇的力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底。 “可五方仙道破碎,新道再生,人生艰难,几乎所有人追逐仙道唯有一个目的。” “那便是活下去。” “然者!欲修长生,须识所生之本;欲求不死,当明不死之人。故曰:认得不死人,方才人不死。那不死的人,道家呼为铁汉,释氏唤作金刚,即世人本来妙觉真心是也。” “何谓道心者,不生不来、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不可说、说不出、什么都不是它、但它曾什么都化现——什么都出自它、那超越一切、无限自由、不可限制、没法限制、限制不了的“它”。” “这道心,你可明了?” 林若虚抬起头,哪怕对面的蓝袍中是一片混沌的雾气,但依旧能够隐约感觉到那一对沧桑看透世俗的浑浊双目。 他心底却是无比震撼,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人究竟是谁? 竟短短数语就将玄之又玄的道心解释了出来? 不过短短数语,林若虚感觉到一种漫漫雾气之中寻到了方向的指引感。 “用区区一件小玩意换我的道经,小家伙,你这次可谓是赚翻了。”蓝十二蓦然起身,晃荡着朝着密室之外走去。 “我的指点便只限于此了,还有……别忘了,我们只是一件交易!” 林若虚站起身,望着那逐渐离去消失的背影,缓缓躬身。 …… 心神重归己身,林若虚连忙取来纸笔,将那蓝十二所言悉数记录在纸上,借着那昏黄的火光,开始一字一句地细细研读起来。 然而这不过寥寥数语,却道尽了道心的全部,愈是研读,林若虚愈是觉得有种只手抓雾气的空洞感。 迷茫,且无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又见群诡夜行 蓝十二的这篇无名秘经效果十分好,林若虚保持每日早晚勤勉诵读,能够明确感觉到身体的诡异变化被遏制住了。 虽然问题短暂被压制住了,但林若虚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若不能在一个月之内重新稳固道心,结果可想而知。 故而林若虚在小粟府停留了几日,整日钻研那寥寥数句的道心总纲,可惜虽偶有所得,但也总是无法抓住那种好似隔着一层窗户纸般的朦胧感。 不知为何,他觉得此事应当在太一道庭能够得到解决。 是以速速赶至太一道庭是真正的大事。 休息了两日,林若虚终于与玄慧再次踏上了路途。 只是与之前不同,这次是随着一支极大规模的商队,这是黄七郎帮他担保联系的商队。队伍虽然庞大,但好在安全,同时脚程也不慢。 像林若虚这种跟着队伍前往龙州的孤家寡人有许多,绝大多数都是知根知底,只有极少数是熟人担保进来的。 毕竟这是商队,只要给足了银子,没有人会和银子过不去。 商队也没有对这个一男一女,一寻常人一尼姑的组合有什么诧异的表现。 临近夜晚,这支庞大的商队寻了块空地,终于驻扎了下来。 整个商队的人四散开来,各自分工明确,一座座帐篷与篝火生了起来,驱散了这入夜的寒冷。 忙完这些繁琐事,所有人围坐在篝火前取暖,商队的管事一一发下了食用的菜饼,就着篝火烤热了之后,整片空气中都弥散着一种菜香味,十分诱人。 吃完晚食之后,那些素不相识的闲人便你一嘴我一嘴地闲扯起来。 “李老哥,你去龙州作甚?” “还能是作甚?肯定是找机会发财!” “听说龙州遍地金子,这次老子一定要赚满钵金子。” 这话引起了商队人的频频注目,有些人脸上不自觉地挂上了冷笑。 每次他们前往龙州,都会带这么一大批做着发财梦的人,这种人往往自以为是,不听劝解,好意相劝有时候会被认为是阻止他们发财。 他们以为龙州是遍地机会,一定是自己发迹的时机,可往往都是在龙州呆了一阵子,就都灰溜溜地回到了小粟府。 “听说这次龙州有一场盛世,那太一道庭开了招生试炼,天底下所有的青年才俊齐聚太一道庭……”有人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吴老狗,你还敢觊觎那些诡仙大人的机会?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怕是你连门都没法进吧?”旁人讥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这里面有巨大的商机,我可有全套的计划,若这趟计划成功,我可就发财了!”那人嘿嘿笑道。 然而这句话却完全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心痒难耐之下,忍不住开口询问。 “什么计划?说与我听听?” “不说不说,说了你们就和我抢机会了。” 在队伍吵闹之际,林若虚忽然似有所感地扭头,望向那远处的一片漆黑密林,面无表情,眼眸深邃,如同深夜。 他豁然站了起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这突然间的动作只吸引了少数人的注意,但相互之间都是生面孔,也并没有人多问。 只有玄慧扯住了他的衣物,小声问道:“你作甚?” “方便一下。”林若虚淡淡回道。 玄慧“哦”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手。 林若虚走入密林,悠荡的雾气轻轻招摇,下一刻便将他的身形彻底吞噬。 立于密林之中,周遭是一片浓厚的雾霭,这雾霭透着一股子邪性,不过方才进入密林,那不远处的篝火队伍已经听不见了动静,仿佛这雾霭将声音都彻底隔离了一般。 周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空寂,静谧一片。 哒哒哒! 急促而沉重的细微声音突然响起,如同有人在快速跑过一般,在林若虚望过去的一瞬间,那声音戛然而止。 然而,那里是一片沉暮的浓厚雾气。 雾气,越来越浓了。 眼见这诡异的一幕,林若虚眼眸低垂,眼神平淡无奇,对此并不意外。 就在方才,他敏锐地感觉到从这座密林中传出的强烈窥伺感。 原本他还将信将疑,直至进入密林,眼前出现的诸般诡异,让他更加坚信,这座密林中,有诡物! 就在这时,林若虚又感觉到一种强烈的窥伺感,仿佛这黑暗与雾霭的深处,有一对冰冷无情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林若虚冷哼一声,单手一展,心头一动,一枚重水珠从眉心沁出,如遭重力击打一般,猛然飙射而出,狠狠射向那传出强烈窥伺感的方向。 似被这枚重水珠影响,那浓浓雾气微微搅动,如同有只无形大手轻轻拨开了这浓厚的雾霭,展露出那浓厚雾霭后的存在。 那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漆黑人影,他们穿着破烂,裸着双脚,好似一群参差不齐的难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幼。 而这些诡异存在的目光,亦是齐齐阴森地望着林若虚。 冰冷! 木讷! 诡异! 只是一瞬,雾气轻轻摆动,又重新将那清晰看到的存在遮掩。 “这么多诡物?”林若虚也是骇了一跳,心中不由地一跳。 “难道是群鬼夜行?” 他之前曾在大槐观遇到一次,那次他险些死了。 没想到这不见名声的密林中,竟然还会遇到群鬼夜行这种怖物! “正巧我缺了诡物残骸,虽然无法带进城去,但勉强够应付一段时日了。” 林若虚嘴角僵硬地微微一扯,露出了一种极渗人的微笑。 自从早晚诵读无名秘经,身体的异常有所缓解,些许僵硬的肌肉已经开始变得松软,最为明显的是,林若虚有时候能够感觉到这些肌肉是自己的,而非那种如同外物重甲般的重负。 林若虚眉头再次射出重水珠,极速之中搅动着浓雾,下一刻,他轻随而上,奔袭的同时,黑炎大髦迅速展开,两肩黑炎蓬然燃起,一枚重水珠从眉心再次沁出,拉长,如同一弯足有半人高的弯月,盘旋护卫在周身。 第一百六十八章 紫黑斑点 随心重水的使用重在一个“变”字。 重水,是一种极玄妙的水。 质重,似水而非水。 它们可以分开,而分开的一部分之间,有一种神秘的引力,这种引力,可以致使它们迅速重聚。 这几日闲来无事,林若虚便会思考重水的变化方法。 而这护身月刃,则是他这几日思考,自觉颇为实用的一种,若是猝不及防突然出手,以重水的凝练程度,足以将人生生劈成两半。 雾气摇展,两侧树叶簌簌而过,前方重水珠开路,林若虚身形犹若迅雷,顷刻间尾随而至,方一靠近,他就闻到了一种极重的腐臭味。 他一抬头,那一排排诡物齐齐脚步微微一退,这一步竟整整退后数十步之远,眼见浓密的雾气将要再次掩盖过来,林若虚眼底微微一沉,轻吐出一个字。 “破!” 咻! 那前面的重水珠如获重力,再次猛然加速,强行击散了那雾气,为他开阔视野。 雾气之后,依旧是那一排排诡物! 它们直勾勾地盯着林若虚,面无表情,冰冷且漠然。 一如方才,未见慌乱。 林若虚忽然心头一动,脚步戛然而止,那冲向前方的重水珠如受召唤,一个拐弯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看着雾气重新将重水珠开的视野填满,前后左右恢复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林若虚沉吟片刻,干脆就此盘膝坐下。 很明显,这些诡物存着瞬间挪移的诡术。 “这些诡物想将我活活困死在这里?”他心头暗忖。 “这诡术并不厉害,但有些棘手。” 他盘膝安静等着,他相信,自己若是就这样耗着,那诡物定然会再次出手,消磨自己的业力。 如此等了片刻,一道声音悄然响起。 那是一种无数人窸窣耳语的声音,如同无数人在受苦受难时发出的痛苦挣扎,一个劲灌入林若虚的耳中。 诡异! 邪恶! 诱人堕落! 林若虚用业力封耳,不去听那些足以让寻常人彻底崩溃的诡异声音。 “雾气是一种诡术,瞬移是一种诡术,诡音,又是一种诡术。” “自从踏入这密林,这些诡物已经使用了三种诡术……以这些诡物的数量来看,应该远不止三种诡术。” “若是就这样让它这么施展下去,我恐怕就真的难办了。” “这些诡物的诡术太过诡谲,若是我想要活,就绝不能再跟它们拖延下去。” 林若虚脸色不变,眼中已经覆上了一层阴霾。 他此前遇见过百鬼夜行,尚没有这么多手段,但眼下看来,那次遇到的诡物,极有可能就是存心虐玩罢了。 若非偶然逃进大槐观,无论他怎么跑,都绝对不能活着逃走。 正在他静心思考对策的瞬间,一只干枯褶皱的手掌突然从他的身后雾气中出现,朝着他的后心伸了过去。 眼看那手掌即将触及他的后心,那缓慢围绕于周身的重水月刃陡然动了起来。 它猛地拉长,化作一条细长的水流,如同一只灵巧无比的灵蛇般陡然攀上了那只手掌。 那只向前伸出的手掌猛地戛然而止。 重水如同铁箍一般,死死地将那只手掌囚困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困!” 一道淡漠的声音陡然落下,随即便见那箍住手掌的重水开始迅速流动起来,朝着那雾气中的诡物躯体流淌而去。 啪! 下一刻,那漆黑瘦小的身影被重水从朦胧的雾气中拖了出来,死死地按在地上。 林若虚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只意图突袭自己的诡物。 这是一个年纪极老的老人,如其他诡物一般,身着破烂衣物。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着极普通的诡物,却带给他一种危险不安的感觉。 “他方才想抓我的后心……” 林若虚望向这老人的手掌,那手掌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紫黑色斑点,如同淤青一般,深入干枯的皮肉中,令人生恶。 “这斑点……有问题。” 林若虚眼神一凝,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明显,这并不寻常。 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要触及为好。 他的指尖轻弹出一点幽炎,下一刻,磅礴大火忽然升起,将这只不明的诡物彻底吞噬。 借着这大火印照出的幽芒,林若虚似有所感地展目四望,只见一排排男女老少不知何时竟然从浓密雾气中探出了头来,那脸上一个个尽皆是面无表情的漠然,一对对眼睛中只有无尽的黑暗,直勾勾地盯着他。 “或许,你们能够杀了我。”面对这些诡物,林若虚丝毫不惧,面色平淡,眼中似有幽火安静燃烧,平静且略含杀意的声音缓缓响起,在整片雾气中游荡。 “但,要杀我,你们要做好准备。” “因为在此之前,我会将所有看不顺眼的家伙……” “宰了!” …… “师傅!”李欣悦大步走入帐篷,朝着帐内盘膝打坐阖目修行的中年男人通禀道:“按照这种速度,最多再过二十日,我们就会抵达龙州。” 中年男人未有说话,如同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过了半晌,他的眼皮微微颤抖,终于缓缓睁开,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二十日吗?足矣。” “太一道庭的“招生试炼”开展在即,数十万新生诡仙齐聚龙州,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若是此刻先于太一道庭行动,从太一道庭嘴里抢下哪位蒙尘明珠,待回到宗门,宗主一定会对我们大为嘉奖。” “届时,这份功劳,亦有你的一份。” “师傅绝对不会忘记你的。” 李欣悦听闻此言,脸色顿时大喜,连忙单膝跪下,道:“多谢师傅!” “前两日教你的《大衍星术》修炼得如何了?”中年男人淡淡问道。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提及此言,李欣悦郝然道:“徒儿惭愧,徒儿这些时日琢磨这道术法,可无奈怎么都寻不到门路……还请师傅指点。” 中年男人脸色并无变化,道:“《大衍星术》极为晦涩,以你的资质,无法琢磨透,倒也是正常。” “罢了,你随我出去观星象,我且指点你一番。” 第一百六十九章 打杀 “大衍星术,乃我宗门之根本。” “上古先辈,将天区分为星官、三垣、四象、二十八宿。” “三垣本为紫微垣、太微垣和天市垣,乃天上仙人长居之所,然自仙道崩溃之后,便是无故多了一垣,此垣诡异,随诡道重塑而出现于天极垣区,我宗门前辈将此命为“妖诡垣”。” 中年男人盯着那一片闪烁着猩红光芒的星辰天区,轻吐了一口气。 “其意为不祥!” 李欣悦亦是顺着师傅的目光望去,注意力落在了那片寓意不祥的星辰中。 “师傅,那大衍星术从哪看起?”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李欣悦问了一句,可半晌都未听见师傅回话,她诧异地望去,只见自己这位师傅紧绷着脸,面容严肃,眼睛死死盯着一处。 她顺着中年男人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处雾霭浓密亦在不断翻滚着雾气的密林。 “师傅……这林子有什么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林子,给我一种极不好的预感。”中年男子严肃道。“这林子里有东西。” “可是师傅,白天你都看过的,没什么问题啊……”李欣悦愕然道。 “白天没问题,不代表晚上没问题,没想到我也看走了眼。”中年男人深深皱着眉头。 “要不……我先安排商队离远些?”李欣悦迟疑道。 “暂时不用,从目前来看,那些东西还出不了林子。”中年男人眼中闪烁着困惑,缓缓道:“这无缘无故地气息外露,定然是遭到了惊扰,你去查查是不是有人进了林子?” “是!”李欣悦沉声应是,转头便离去,寻商队的护卫去了。 约摸片刻,她才走了回来,将方才问出的事情说了出来。 “方才有个随队的少年进林子方便,进去约摸快半个时辰了,至今都没出来。” “没出来?”中年男人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淡淡道:“那大抵是出不来了。” “也就是那个人倒霉……” 李欣悦连忙点头称是,然而话刚说到一半,忽然间那不断翻腾的雾气陡然一滞,如同被控制一般,齐齐涌向两侧,中间露出了一条通往林子深处的走道。 李欣悦的眼神陡然变了,因为她竟然看见,那条雾霭让出来的走道尽头,竟赫然立着一道漆黑的身影! “这是什么!?” “是诡物吗?” 她望向中年男人,后者的脸色愈加凝重,隐隐可见如临大敌的紧张情绪。 下一刻,那道漆黑身影动了。 那东西慢慢抬起了脚,开始朝着林子外走去。 “他要出来了!” 紧密关注着林子动静的师徒二人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同时,李欣悦感觉到身侧的师傅身上传出一种如同大海惊涛般的业力波动。 “师傅要出手了!” 李欣悦毫不怀疑,待那里面的东西方一走出林子的范围,就会立即遭到师傅的攻击。 时间,在此刻好似突然凝滞了下来,变得无比缓慢。 周遭,一片静谧。 远处的营地中,众人已经休息,只有夜晚巡逻守夜的护卫。 然而,在这里,却显得极微不足道。 那里面的人影逐渐走出,慢慢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走了出来。 雾霭虽散,但夜色依旧沉重。 星光璀璨,月光皎洁,但完全不足以映照出那张面孔。 所以几乎是同时,中年男人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他的周身瞬间被业力充斥,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尸斑,身形陡然间被拔高了几分,显得异常高大。 他一蹬地,空气中倏然间响起如布帛撕裂的锐响,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飞射而出,狠狠地朝那道身影砸去。 “轰!” 如同陨石撞击,在那触及黑暗身影的刹那间,爆发出轰然巨响,烟尘陡然扬起,掩盖了李欣悦的视线。 但那声势之巨。 如雷石爆炸。 李欣悦离得较近,只觉得那一刹那的耳膜生疼,目露惊骇地看着茫茫烟尘,不知师傅这全力一击是否有所建树。 而紧接着,“轰”“轰”“轰”…… 连续不断且拳拳到肉的沉闷声响从烟尘中飞出,在这颇杂的击打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压在嗓子眼中的闷哼。 李欣悦的脸色微微一动,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刻,一道身影从滚滚烟尘中飞射了出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待到看清这飞射出来的人影,李欣悦脸色陡然大变,那人,赫然正是那主动出击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躺在地上,四肢瘫软,瞳孔涣散,完全就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师傅……师傅竟然输了?” 李欣悦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作为门内极少修行武道术法的佼佼者,师傅竟然就这么简单就输了? 况且还是输给了一个诡物? 天!这究竟是什么诡物? 为何魏地会出现这种可怕的存在!? 镇阴司呢? 他们在哪里? 她绝望地胡思乱想,忽然间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连忙从怀中取出丹药,给中年男人吞服下去,勉强吊起师傅的一口气,紧张地盯着那团飞舞的烟尘。 她想直接背起师傅逃走,可……那诡物绝不会让自己轻而易举逃走! 她看见一道身影逐渐从烟尘中映了出来,越来越近,很快,便走出了烟尘。 看到这个人的瞬间,李欣悦的脸色瞬间呆住了。 这个人,她竟然认识! 作为商队的老板,她是见过所有进入商队的人,包括那个小尼姑和少年的奇怪二人组。 而眼前的,赫然正是那方才走入林子的少年。 她记得这个人叫李大虎。 …… 林若虚走出烟尘,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那面露惶恐的女人,他同样亦是见过。 这支商队的大老板。 据说是龙州一个大氏族的族子。 至于另外一个见面就偷袭自己的中年男人,他并不认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走出来,就会遭到这中年男人的袭击,若是搁在荒州,这种货色他会直接当场打杀了,可这是魏地,律法严明,杀人偿命。 所以他留了一手,并没有将他彻底打死。 第一百七十章 暖室 不到必要的时刻,林若虚并不想招惹官兵。 因为惜命,所以才会忌惮。 他的眼神淡漠,凝视着这商队的老板,未置一言。 被林若虚如是盯着,李欣悦只觉全身被一种恐惧的情绪包裹,身体从上到下每一处都在惊恐颤栗着,全身如同被寒冰冻住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分毫。 “他……到底是诡仙?还是诡物?” 她的心底掀起了滔天大浪,她想转身逃走,可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怎么都无法挪动。 她努力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嗓子眼中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因为就在这时,她眼中如同恶鬼般凶险的“李大虎”突然动了。 他竟然迈动了脚步,缓缓地朝着自己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这一刻,无比安静。 安静到李欣悦能够听到那压下草叶的脚步声。 随着这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欣悦的心愈发沉了下去。 如同恶鬼索命,死亡的气息逐渐靠近。 很快,林若虚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骇得连忙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刻,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她愕然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空荡。 她赶紧回头,只见那身影竟然越过了她,正缓缓朝着营地走去。 他没杀我? 就这样走了? 李欣悦娇美的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色,又伴着几分不可思议。 如释重负之下,她脚下一软,噗通一下瘫软在地,楞楞地盯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 就在这时——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朝着这里靠近过来。 “站住!” 李欣悦知晓这是商队的护卫,大抵是被方才打斗的巨响吸引过来,连忙冷喝了一声。 那些脚步声突然间戛然而止,护卫队长李迁惊讶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小姐!?” “我这里无事,你且带人回去守卫营地!” “可是小姐,方才这里有……” “我让你回去!听不见吗?”李欣悦打断了李迁的话,语气陡然转冷。 感受到了这位主子语气中的勃怒,李迁望了望昏沉黑暗方才发出巨响的远方,唯有就此带着人离开了。 听着逐渐那杂乱离去的脚步声,李欣悦心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并非不信任李迁,作为族中配予的护卫,李迁有着绝对的忠心,她只是不想将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展现在一个下人面前。 这让她情何以堪?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呻吟声传入了她的耳中,她顿时反应过来,去查看那有着微弱动静的师傅。 “师傅,你怎么样了?” 中年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悠然转醒,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只是那眼中是一抹出奇的明亮。 他嘴角残留着血迹,但此刻竟是悄然勾起,配合那眸中的明亮,如同惊喜一般,颤抖着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天佑我正清!” …… 当林若虚回到营地时,其他人早就已经休息了,只剩几个护卫在来回巡逻着。 仔细核对了一下身份后,那几个护卫这才放林若虚回到帐篷。 回到帐篷,林若虚回想了好一会儿,将今晚的事情仔细捋了一下。 他好不容易打杀了几只诡物,逼得那些诡物畏缩不敢上前,这才使得逃得出来。 可他放一走出迷雾,就被一个陌生男人突然袭击,若非他习得《魁虎六式》是极刚猛的武道术法,恐怕也难以应付这突如其来的杀手。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那出手的男人被他打得半死,他也没有对另一个商队老板出手打杀,这一切都是忌惮那高悬在所有诡仙头顶的铡刀。 ——镇阴司! 虽然他自从进入魏地,并没有见过魏地的镇阴司之人,但他却丝毫不敢小看镇阴司。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今夜的举动触怒了那个商队老板,他大可以就此带着玄慧脱离商队,自行上路。 当然,在他预想中还有一种情况,那便是自己展露出了诡仙的身份,那商队老板也有可能有意招揽自己。 希望是后者。 …… 次日清晨,商队便收拾起了东西,待一切收拾完毕,准备上路时,一个护卫寻了过来。 “请问您是李大虎李先生吗?”护卫的姿态表现得极低,语气也很是恭敬,让一旁准备上路的其他人也不由面露了诧异之色。 虽然商队启程不过两三日时间,但这支商队中隐隐已经出现了分级现象。 整个商队地位最高的自然是那位商队老板,昨晚所见的那个女人,众人口中的李欣悦,专门乘坐商队中央的那辆华丽马车,所有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甚至还有几位护卫专门守卫在左右。 其次,则是随着商队的几位外商,这些人是付了大批的银子给那位李欣悦,带着不少货物,是借着那李欣悦的护卫力量运至龙州。 对于这些人,那些护卫的态度则还算客气。 而第三种人,也就是如林若虚这般,靠着别人介绍,随队前往龙州。 对于这种人,护卫们往往就会不太客气,虽然不至于动辄打骂,但一般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所以此刻,这护卫对于林若虚的恭敬态度无异于一道平地惊雷,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虽然诧异于这一少年一尼姑的古怪组合,但现如今世风日下,尼姑不守清规戒律,与俊美少年私奔的戏码也屡见不鲜,是以他们也只是经历了初时的诧异,便也就习惯了。 现如今护卫出现的恭敬举动,再次将林若虚和玄慧拉入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少年的身份。 “是我,何事?”林若虚面无表情地道。 “老板言了,李先生屈居在这狭小的陋居马车中,实在是太委屈了,还请您移步去前面的暖房中。”护卫很会审时度势,是以现在的姿态极低。 林若虚听同在车室里的其他人说过,暖房,便是指那些商人老爷们所住的马车,车内尽数用兽皮裹着,御寒保暖,密封性又极好,柔软舒适,是真正的有钱人才会待的地方。 他一向不在乎外物享受这些东西,阴体本就强健,无惧俗家寒暑,但此刻一抬头,看到那些错愕盯着自己的普通人,知道若是不答应下来,恐怕自己在这座马车里也不会安宁。 当即,他只好微微点了点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冷 换了休息的马车,玄慧很是兴奋。 原本那个陋居马车里鱼龙混杂,人员又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味道,本就招得她眉头直皱。 这暖室中则是不同,虽只有丈许之地,但里面是软绵绵地一片,异常温暖,空气中还有种一种淡雅的素香。 方才进入暖室没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随后,“哗”地一声,拉开了车内的布帘。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站在外面,他的身后跟着两个护卫,此刻那胖子正以一种好似要吃人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暖室中的二人。 “我道是何人能让李小姐把老子赶出暖室,原来是你们两人腾位置?”那胖子冷笑着。 “一少年一丑尼姑,怕是这丑尼姑不守清规戒律和情郎私奔的吧?”胖子故作夸张地哈哈大笑。 玄慧听得此言,气得脸色涨红,一副要与之争论的气愤表情。 倒是林若虚依旧面无表情,淡漠地盯着那胖子,未置一言。 胖子来找茬的举动吸引了其他护卫的注意,但这些人显然对胖子颇为忌惮,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插手。 胖子极通话术,虽然说得并非什么污言碎语,但却暗中带刺,让人极其难听,显然对于林若虚二人抢了他的暖室甚是不爽。 玄慧气得想要站起来与之理论,却被林若虚单手按住了肩膀,那只手好像带着无穷的力量,任她怎么挣扎,都无法站起来。 胖子说着说着,兴头便上来了,得寸进尺地伸出手指头指着林若虚,正欲再骂,忽然间一道黑影从身后闪出,在他身后护卫方才反应过来的同时,已经越众而出,停在了胖子面前。 “啊!” 一道杀猪般的痛呼刺破天际,就算是远远吊在队伍后面的陋室都能够听到这胖子的声音。 只是瞬间,胖子已经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一道穿着黑色斗篷的少年站在了他的面前,一只手紧紧握着胖子的手指头,伴随着那只手轻轻一用力,胖子随之发出一阵凄惨痛苦的惨叫。 胖子身后的护卫脸色大变,铿锵一声正欲拔刀,下一刻黑影陡然闪过,砰砰两声闷响,那两人猛然间飞射而出,狠狠砸在了地上。 “好大的狗胆!都敢对我出手了?” 那披着斗篷的少年冷哼一声,目光转而落到了胖子身上,冷笑道:“徐老板,若是对小姐的分配有异议,大可去寻小姐问个明白,别在这里惊扰了贵客。” “贵客?他一个丑尼姑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这算什么……啊!!” 胖老板疼得满头冷汗,只抽冷气,连忙忍着疼痛说着,然而话未说完,一种手指好像要被撕裂的强烈疼痛再次传来,他再也忍不住,又是发出了一声惨叫。 “是不是贵客,那是小姐说得算,并不是你。”仿佛没有听到胖子的惨叫声,那少年冷冷道。 胖子疼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那种疼痛持续久了,好似手指已经不是自己的一般,彻底麻木了,惊慌之下只得跪地求饶。 “李护卫!我错了!放了我吧!” “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会忤逆小姐的意思了。” 少年目光一转,那眸子与林若虚淡漠的眼睛四目相对,微微一触便彻底分开。 “和我说没用,和他说。” “你得罪的不是我,是小姐的贵客!” “要是还想要这根手指,今天就给我讨得二位贵客的原谅!” 胖子心中陡然升起无穷的恐惧,这位李小姐的贴身护卫出了名的狠辣,以至于他可以肯定,自己若不能得到这二人的谅解,恐怕自己的手指就真的没了。 他本以为买通几个护卫随行,应当可以阻挡下来,没什么问题,但眼下看来自己还是太低估这位李迁护卫了。 他连忙朝着暖室中的二人磕头,恐惧道:“惊扰了贵客的尊驾,实在是对不住,还请贵客原谅。” “贵客就把我方才那些话当作屁给放了吧。” 对于这胖子的道歉,玄慧很是受用,只是眼前这紧张的阵势,让这位一直是笼养的小尼姑有些畏惧,不由地朝林若虚靠了靠。 而林若虚面无表情,他目光一扫,从那不停磕头的胖子身上,转挪到那李护卫身上,眸子清冷而淡漠。 随后,他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那便断他一指赔罪吧。” 那不停磕头赔罪的胖子动作一滞,他忽然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盯着这高坐在车架暖室之内的少年。 下一刻,一道惨绝人寰的凄厉惨叫冲破云霄,引得马匹都是一阵骚动。 后面马车里的人也被这一连串的惨叫声吸引,发出一阵细微的议论声。 “这是怎么回事?” “这声音从前面传来的,那不是那些老爷的马车吗?” “前面出什么事情了吗?” …… 胖子如同一只煮熟的虾,蜷缩在地上,浑身剧烈颤抖着,一只手不停地揉搓着那根正在迅速肿大的手指,想要缓解那股钻心的疼痛。 “你们两把徐老爷送回车室,好生照顾着。”李护卫随手指了两个护卫,命令道。 待得徐老爷被送走,李护卫轻轻一扫,目光落到那开始跟在徐老爷身后的两个护卫身上。 察觉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两个护卫脸上不由浮现了恐惧之色。 “李头儿……你听我解释……”一个护卫吞了口唾沫。 “那便让你说。”李护卫冷冷地盯着他。 那护卫大喜,连忙道:“徐老爷找上我们,说要找我们护卫一下他……” 他正准备辩解,忽然间一道脆响陡然传入耳翼。 咔嚓! 什么声音? 他错愕地低头,看着李护卫脚下踩着的右腿,鲜血从裤腿中缓缓沁出,打湿了裤腿。 随即,强烈的剧痛传入脑海,他抱着腿发出了哀嚎。 李护卫冰冷地看着这护卫满地打滚,目光落到另一个护卫身上。 后者惊恐地双脚直蹬,身体向后挪动,掀起一片泥土。 只听李护卫轻轻道:“我最讨厌有人吃里扒外。” “小姐给你们的银子不少,但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招惹是非?” “这让小姐很头疼。” “啊!” 又是一道凄厉的惨叫!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室内 宽阔的暖室之中,宁神的幽香袅袅升起,染得满室幽香。 许是药石的神效,不过一夜的时间,中年男人已经不像昨晚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了,现如今正坐在暖室中,眼眸低垂,安静听着李迁的通禀。 良久,李迁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通禀完全,低着头等待这位大人的询问。 “你是说就算那姓徐的跪地求饶了,李大虎一直没放放过他?”李欣悦皱着眉头,对李大虎这漠然的态度异常嫌恶。 “是!”李迁点了点头。 “那后来你惩戒那两个护卫时,李大虎又是什么态度?”中年男人询问道。 “面无表情。”李迁恭恭敬敬道。 “既然如此,那你先下去吧。”中年男人一甩袖袍,如是说道。 “是。” 待得李迁完全走出暖室,李欣悦连忙道:“师傅,由此可见,这李大虎为人阴狠,绝不能揽入宗门!” “你觉得这是阴狠?”中年男人抚掌大笑,异常欢喜。 “别人给你一个巴掌,你笑脸相迎,此前恩怨一笔勾销,你觉得这叫大度?” “而若是你把他的手给打断了,你觉得这叫阴狠?”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恩是恩,怨是怨,若你我有怨,哪怕我想杀你,也丝毫都不过分。” 中年男人抬起头,眼睛望向李欣悦,眼中带着一种晦暗不明的光芒,那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李欣悦悚然一惊,在师傅这失望的目光中,让她心底一凉。 旋即便听中年男人安静道:“欣悦,你在魏地待得太久,久到已经忘记了外面的残酷,心也被魏地的安逸磨软了。” “待这次太一之行结束,随我去荒州待一个月吧。” “诡物环伺,这才是我们现如今所处的尴尬境地。” “我看你在面对那些腌臜物时,是否还能大度起来?” 中年男人的一番训斥,让李欣悦面红耳赤,一时间也是无话可说。 因为这是不折不扣的大势。 她只好尝试引开话题。 “师傅,我们这么试探他,他是否会察觉到?” “若你是客人,你觉得主人家给你留了个麻烦,是不是故意的?”中年男人冷冷道。 “万一他以为我们在故意刁难他......”李欣悦略有担忧地道。 “此事无碍,若我所料不差,此人意图前往龙州,大抵也是为了太一道庭的招生试炼。” “但这太一道庭的招生试炼,岂是那么好过?心性、资质以及修为,缺一不可。” “以这厮的心性,我原本还没有把握,但现在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他注定是进不了太一道庭的。” 中年男人十分笃定地说道。 “那......”李欣悦嘴巴微微嗫嚅着,正欲再说,便被中年男人挥手打断了。 “其他事容后再说,现如今,你该去请正主了。” “正主?我去?”李欣悦微微一愣。 “自然是你!”中年男人一瞪眼睛,斥道:“这商队是你的,只有你去,才能表现出最大的诚意!” ...... “阿弥陀佛!” 玄慧合掌高呼了一声佛号,对一脸漠然的林若虚慈悲道:“方才那三人虽然可恶,但也不应当受如此重的惩罚。” “施主方才未免也太狠了些。” 林若虚面容不变,淡淡道:“若非那李护卫过来挡住了,那几个普通人早就死了。” “施主魔心深种,劝诫不得,真是贫尼的罪过。”玄慧脸色微变,她之前与林若虚讲解修炼时,便注意到这神秘的家伙杀意极重,那时而露出锋芒的杀孽就连她这常年侍奉在青灯古佛前的小尼姑都承受不得。 林若虚嘴角微微一勾,眼眸漆黑,却有着一点幽炎安静燃烧着,直直地盯着玄慧。 下一刻,他微微俯身,嘴唇贴近玄慧的耳翼,轻轻吐出一口寒气,充斥着黑暗诡异的声音如流水般缓缓流入了她的耳中。 “难道说,方才那姓徐的满嘴喷粪的时候,你不生气?” “恨不得把他那叭叭不停的上下嘴唇用针线缝上?让他永远闭嘴?” “恨不得......杀了他?” 玄慧脸色霎时间变得异常苍白。 林若虚的话如同一柄利刃,狠狠刺入了她的心中。 只因如他所言,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有过这般想法。 杀孽似业火,似洪水猛兽,分毫不敢沾惹。 更何况方才的一瞬间,她确实是起了杀心。 这才没有出言劝阻林若虚教训那三人! “小师太,可否告诉我?你有没有过这种想法?”林若虚小声说着,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 玄慧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 “小师太。”林若虚缓缓说道:“洞月庵虽不禁色欲,但妄言依旧是大罪过。” “咚咚咚!” 就在这时,暖室外响起了敲击声。 林若虚丝毫都不意外,头都未回,冷冷问道:“谁?” “奴家李欣悦,前来见过先生!”布帘外传来了一道女声。 “终于来了!”林若虚嘴里嘀咕了一声,旋即抬头看向玄慧,眼中凶芒一闪而过,杀意凛然。 “若是随我一同前往龙州,你这小师太记住了,我做事,你别叨叨。” “去他娘的慈悲,老子若是慈悲,现在早就死得连渣都不剩了!” 说完,他直接一掀布帘,不顾身后泫然泪下的小尼姑,走出了暖室。 马车边站着的正是昨晚所见的李欣悦。 “徐老爷之事惹得先生不愉快,真是抱歉了。”李欣悦微微躬身,诚挚道。 “大老板若不出面,我还以为大老板在为昨晚的事情给我下绊呢。”林若虚生硬地道。 李欣悦面容一僵,旋即被苦笑充斥:“先生说笑了,我怎生知道那徐老爷这么蠢?” “外面风大冰寒,还请先生移步车辇,我师寻你有事。” 林若虚轻轻地“嗯”了一声。 商队大老板的暖室,自然是比林若虚的暖室大得多,这座暖室比之林若虚那座整整大了两三倍,异常宽阔。 就连那拉车的马匹,也是由三头并排的高头大马并列驱行,一看就非同寻常。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为阻 李欣悦理所当然地停步在这暖室之外,室内只有两人。 李欣悦的师傅,自然就是那位坐在暖室中央的中年男人。 面前的小桌前置着一个小炉,炉子里腾腾升起令人心醉的滚滚烟气。 也不知这中年男人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昨晚还是一副半死不活苟延残喘的模样,今天一看,除了那脸色略有苍白,和普通人并无什么异样。 “鄙人王长善,扫榻相迎,温酒以待。”中年男人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寻我何事?”林若虚并未入席,只是站在那里,语气中带着几分疏远。 王长善微笑道:“鄙人是来赔罪的。” “昨晚不知阁下身陷囹圄,临末了还对阁下出手,这点是鄙人不对。” “被阁下打伤,也是鄙人咎由自取。” “还请阁下放心,鄙人毫无怨言,也不会因此心生芥蒂。” 王长善一反常态的低姿态让林若虚有些意外,全然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王长善有意道歉,他也无法刻意疏远,当即选择坐在了他的对面。 “恐怕不只是这些事情吧?”林若虚反问道。 “阁下果然一目中的,鄙人确实有其他事情想要询问一下。”王长善笑眯眯道。 “不知阁下,可有师承?” 师承? 林若虚脸色不变,心中已然会意,淡淡道:“你知道我此行龙州所为何事吗?” 王长善轻轻颔首:“不难猜。” “是为了太一道庭的招生试炼吧?” “既然知道我意在太一,此时说这些话又有什么用呢?”林若虚轻笑了一声,只是那面容僵硬,笑起来略带几分诡异的味道。 “你那么笃定你能入太一道庭?” “什么意思?” 王长善娓娓道来:“太一道庭的招生试炼十年一次,每次约摸有十万人之巨。” “除了骨龄,资质,修为这些硬性要求,还有一项也是至关重要。” “那便是心性。” “凡大奸大恶,心思奸诈之辈,甚至连山门都无法踏入。” 听到王长善如此所说,林若虚心思急转,忽然想到了许多。 譬如那承自太一行走的【入庭令】,世人皆说有了这【入庭令】,便可拜入太一道庭,成为内门弟子,可这东西究竟如何用? 他并不否认自己就是此人口中的大奸大恶。 可若真如此人所言,那他岂不是连山门都无法进入? 还譬如那曾经在传承蜃界中现身的“师尊”,那人的心思复杂,能干出杀徒炼丹这种事情,心思不可谓不很毒! 他又是如何出入山门的? 还是说,因为他的修为高?并不受此压制? 心思急转之际,只听王长善颇含深意地道:“阁下还未问及我们宗门的情况。” 林若虚顿时恍然,问道:“不知贵宗门是甚情况?” “我宗驻于极北寒霜白雪皑皑之地,便是那世人敬仰的清正学宫。” 清正......妖宫? 林若虚眉头一挑,眉宇间露出了几分诧异。 这是他在与玄慧交流修炼心得时,玄慧偶然所言的一座邪异宗门,据说宗内十分邪异,门人与诡物为伍,甚至还有人擅长豢养培育诡物。 手下门人行事亦是毫无底线,常常会做出杀人屠村培育法器的血腥事。 从当时玄慧言说着这宗门时,脸上露出的极度厌恶,便可以看出整个魏地诡仙对这股势力的嫌恶仇视。 幸亏在清正妖宫的驻地不在魏国境内,否则恐怕早就让魏国给夷平了。 饶是如此,在魏地一旦发现清正妖人的身影,往往都会遭到魏国诡仙的群起追杀! 只是没想到清正妖宫的人竟然要拉自己入门! 这他么打死都不能进啊! 这如果进了,一旦被人发现,这魏地连踏足都不得了。 林若虚心头想着,连连摇头。 “阁下,实在是对不住。” “我对太一之外的宗门毫无兴趣!” 言罢,他径直站了起来,走出暖室,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对于这李大虎突然间的举动,王长善并没有任何恼怒和意外,将煮得沸腾的酒水倒入茶杯,细细地抿了一口。 李欣悦走入暖室,她不知二人所谈如何,小声询问道:“师傅,他怎么说?” 王长善眯着眼睛,享受着那温热的酒水下喉入肚,轻吐了一口气。 “他没答应。” “一定是因为太一那群伪君子的抹黑,害得整个天下都以为我清正是妖宗!”李欣悦不忿道。“一听说清正要招弟子,一个个畏如狮虎!” “放心吧,我这对眼睛绝对没有看错,他会来的。”王长善淡笑道:“这人啊,唯有撞得满头是伤,才会回过头来。” “对了,你有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那个小尼姑?”王长善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让你调查那小尼姑的身份,可有寻到端倪?” “徒儿正欲与师傅说及此事。”李欣悦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方才李迁派人去问了,那小尼姑与李大虎通行,据说两人是对野鸳鸯。” 末了,李欣悦轻唾了一声,道:“这两个人整日猫在车里,一定没干好事。” 王长善轻摆了摆手,笑道:“欣悦你这可就看走了眼,这两人都没破身,能作甚事情?” “没破身?”李欣悦微微一愕。 “之前并未注意,今早用《大衍星术》推演了一番,我竟然发现这两人都非寻常人。” “这小尼姑身上有猫腻,那李大虎更是奇怪,好似这人是突然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世上并没有这人一般。” “这是怎生回事?”李欣悦脸色微动,惊异道。 “唯有一种可能。”王长善眼眸低垂,似醉意正浓,沉沉睡去一般。 他如同梦中呢喃,轻轻地道:“有大能帮他遮掩了天机。” 李欣悦脸色陡然间狂变。 ....... 不知是不是王长善彻底绝了招林若虚入门的想法,还是存着其他的算计,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两人竟再没有来寻过后者。 玄慧这小尼姑也是被林若虚此前的话所慑,除了修炼的那点事情,便与林若虚再无其他交流。 林若虚也乐得清闲,干脆整日躲在暖室中,每天不是专心雕刻,就是在琢磨那蓝十二的道心总纲。 第一百七十四章 《鹅步》 十数日转瞬而过,跨过两州之巨,这支商队终于抵临了龙州。 一进入龙州的地域,所有人便察觉到这人一下子便多了起来,往日商队行在官道上,一整日都见不到两三辆马车,现在方一进入龙州,这官道上的马车蜿蜒漫长,犹如长虫一般,着实是让人咋舌不已。 就在众人惊异于龙州的繁荣时,王长善倒是寻了过来。 “阁下,前方就是大龙城,入了大龙城,我们这商队的行路便到此为止了。” “阁下心比天高,在下并不阻拦,但若阁下碰了壁,还请阁下考虑在下那日所说。” 王长善温润笑道,对林若虚做出的选择并没有什么不悦。 念及这一路上对方对自己的照顾,林若虚并没有一口回绝,微微颔首。 “自大龙城往南二百里路,那里有一座不小的村落,那是太一道庭的门户,所有准备参加招生试炼的诡仙皆在那里,等候试炼的开始。” “多谢指点。”林若虚抱拳回礼。 王长善轻笑一声,侧目瞥了一眼同样坐在暖室里的玄慧,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玉,递给了林若虚。 “若有回心转意,可持着这块玉佩前往大龙城城西粮仓,自会有人会与你搭话。” 林若虚不经意地摇了摇头,心中有些犯嘀咕。 以这清正学宫的礼贤程度,若这清正学宫不是人们口中的妖宗,自己如果没有进入太一道庭,也未尝不可。 可他毕竟也不想成为天下大敌。 心中如是想着,他终究还是接过了这枚黑玉玉佩。 见林若虚接过这枚玉佩,王长善脸上喜意愈浓,突然抬目看向玄慧。 “这位小师太,不知现如今在哪座禅院坐禅?” 王长善突如其来的询问让玄慧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微微楞了一下,连忙道:“贫尼于洞月庵坐禅。” “洞月庵?” 王长善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怪异,小声说道:“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 随着商队进了城,准备了一下路上的吃食,买了两匹高头大马,二人便径直出了城。 二百里路,若是紧赶慢赶,最多明日晚上便能抵达王长善口中的村子。 临近夜晚,二人寻了个野庙休息。 篝火忽明忽暗,玄慧盘膝坐在一侧,双目阖闭,默诵经文。 林若虚则是借着这篝火的昏黄光芒聚精会神地雕刻着木头。 忽然,一道微风吹过,略带几分森寒。 吹得篝火不断摇曳晃动。 林若虚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凝视着这野庙外的昏沉黑暗。 哒! 哒! 哒! 一道缓慢的脚步声于静谧中悄然响起,愈来愈近。 就连玄慧都察觉出了异样,停下了心中的默诵,睁开了眼睛,看向庙外。 一道干瘦的身影从黑暗中映了出来,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帘。 这是一个干瘦的鹰钩鼻老人,眼神阴翳,身着玄服,微微弓着身子,腰间斜跨着一柄黑铁短剑。 “老夫短剑。” 这老人站在野庙门口,双拳抱一,沙哑着声音说道:“多谢阁下一路上护送之恩,现如今阁下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林若虚微微侧目,看向玄慧。 后者微微颔首,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 老人面无表情道:“阁下的情况老夫已经知晓,按照约定,老夫会给予阁下一些助力。” “此次试炼,便是太一门前的一千八百级台阶。” “共分三关。” “第一关,测修为,前六百级台阶,未至食气境修为者,无法完全走完这六百级台阶,若服用丹石强行提升修为者,在这一关中也会一览无余。而修为越高者,在这六百级台阶中走得愈快。” “第二关,叩心关。” “此为中六百级台阶,凡大奸大恶心有鬼祟者,踏入此关,会遭过往鬼祟侵扰,难踏一步,更有甚者,会遭鬼祟谋害暴毙而死!” “第三关,则是最后六百级台阶。” “这六百级台阶,并无任何限制,什么也都不测!” “规矩只有一个,不得出现死人。” 林若虚心头一震。 短剑的这些话无疑是说明了这最后六百级台阶的残酷血腥。 什么都不测,也没有任何限制,这无一不说明了这最后六百级台阶将成为众人争执的修罗场。 短剑长吐了一口气,道:“前两关,老夫无能为力,但这第三关,却是可以。” “你只需要跑得快,赶在那一百零八人中踏入太一门,便可算入了太一道庭。” “我这里有一门轻身之术,若是习得,纵身轻跃,足以让你跻身前一百零八之列。” 短剑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随手丢掷在一旁,旋即又道:“我今夜与你所说,都是太一秘事,非试炼当日不可外传,切勿与外人道之!” 短剑言罢,转身便欲携玄慧共同离去。 “前辈留步!小子还有一事请教!”林若虚连忙说道。 短剑微微侧身,眼皮一抖,诧异地盯着他。 “敢问前辈,若是道心不稳,前辈有甚办法?” “那可是巧了。”短剑沙哑着声音,徐徐道:“南冥长老擅长问心之术,这次的叩心关便是他亲自布置,若是你小子好运,便可以借助这第二关重新稳固道心。” “若是无此好运,那便只能待你入了我道庭,专门请南冥长老出手了。” “但若请南冥长老出手,那……桀桀……”短剑说到一半,突然发出了一阵阴森的笑声。 “请南冥长老出手,就凭你这个刚入门的弟子,可不够那面子。” 言尽于此,短剑便彻底转身离去。 篝火之侧,林若虚好似陷入了天人交战的矛盾之中,脸色阴晴不定。 短剑的话是事实,堂堂太一道庭的长老,岂是区区一位普通弟子可以请得动的? 只是他不知若是凭借入庭令成为内门弟子,是否可以请得动这位。 所以他的感觉没错,太一道庭确实有可以稳固心神的方法。 叩心关,必须要走一遭! 事关生死,他必须要慎重! 过了片刻,他起身走了出去,捡起短剑丢在地上的书册,这本青皮书的封面写着两个字。 《鹅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南剑宫 作为大名鼎鼎的太一道庭,这道招生仙箓可谓是惊得四方云动。 哪怕距那招生试炼还有半旬,但太一道庭山门下的那座灵枣村已经是人满为患。 灵枣镇虽说只是村子,不过一两千村民罢了,但因为是太一道庭山门下唯一的落脚之处,十几万应仙箓而来的诡仙齐聚于此,一下子就将这偏大的村子挤得人满为患。 以至于就连村子外面的野地菜田都架满了帐篷,遥遥望去密密麻麻宛若蚁群。 …… 那座村口的客栈大厅中,几十人挤在大厅中,安静听着那穷酸书生说书。 “你们可知我们这村子为什么要叫灵枣村?”头发花白的穷酸书生轻摇折扇,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这个书呆子!吊什么书袋子!有屁快放!否则老子一斧头剁了你!”一个壮汉脾气不好,受不了这般卖弄,嗡声嗡气地怒道。 那穷酸书生也没甚胆子,脑袋一缩,讷讷说道:“这便要谈及我灵枣村的一个传说了。” “据闻我们这灵枣村起初并不叫这名字,当时叫青枣村。” “当初起这名字,全是因为这村中心立得有一颗巨大无比的枣树,这颗枣树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枝繁叶茂,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 “每到季节,这枣树便会结满青色的枣子,那枣子个个是个大味甜,清香扑鼻,十分好吃。” “每到这时,家家户户都会出来打枣子吃,基本整个村子都吃过这枣树的果子。” “话说那时,来了一个外地的货郎。” “那日,他与村长饮酒,直至半夜才晕乎乎地从村长家中摸黑离开。” “他准备前往落脚的客栈,一路上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渐渐地,他来到了这枣树下。” “那时正值枣子茂盛,枣香飘满整座镇子,那枣子多得村子里各家吃都吃不完,沉甸甸地垂落下了树枝。” “那外地货郎酒醉至此,看那大枣树上树枝沉甸甸的,满是青枣,便折下了那截树枝,准备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吃。” “这青枣个大味甜,解酒最甚。” “他在路上一边吃着一边走着,忽然感觉到自己脚底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以为是踢了石子,也没在意,就继续走着。” “可没走几步,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又踢到了什么,这次十分沉重,险些将他绊倒。” “他低头看去,那是一颗青枣。” “一枚翠绿翠绿如同青枣一般的玉石。” “看到这枚玉枣,他立马酒就醒了一半,飞也似的捡起那枚玉枣,忽然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不远处还有一枚玉枣。” “他走了过去,再次捡起玉枣。” “然而没想到,就在那前面,竟又出现了一枚玉枣……” “他不疑有他,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捡……” “第二日,在河边发现了那外地货郎的尸体,他已经溺死了。” “发现他时,他怀里满是那种树上的青枣,沉甸甸的。” “村民们都说,那枣树成了精得了灵,这是那货郎对灵枣树不敬,不尊重枣树的果实,被枣树谋去了性命。” …… 大堂内短暂的寂静之后,冷不丁地,一道嗓门极大的嗤笑声乍然响起,又是那位身形魁梧的壮汉,他的腰间夹着双斧,斧头上闪烁着熠熠的光辉,应当不是什么俗物。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你就吹吧你,那村中心哪有那劳什子枣树?你当老子瞎吗?那里是一片空地,连个木头桩子都没有。” “这位客官,眼下你自然是看不见了,若是早来十年,应当还能看到那颗枣树。”那穷酸书生轻抿了口茶水,如是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枣树死了?笑话!既然按照你们所说枣树成精,岂能这么容易死?”壮汉粗着嗓子说道。 所有人皆是齐齐点头。 越是非凡之物,越是不容易湮灭。 “自然不是死了。”穷酸书生微微眯起眼睛,道:“它跑了!” “在谋夺了那货郎的性命的第三天早晨,村民们一大早便发现,那颗枣树突然间就消失了。” “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那原本的土地连翻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林若虚坐在人群中,听着穷酸书生所言,眼眸低垂,心中却不甚在意, 他是诡仙,目光没有普通人那般短浅,“成精”这种事情在村民眼中不过是上下嘴唇一动罢了,可放在修行之上,则是有无灵慧的重大道果。 相当于从零到一的转变,那是最为艰难的一步。 植物动物修炼,亦是走得诡道! 一旦产生灵慧,便如同登上青云之梯,会越过中间阶段,直登妖阶! 譬如那蜃界的妖诡黄鼠狼……若是那枣树真的成了精,恐怕当日晚上你们就已经死绝了。 林若虚心中腹诽着。 就在这时—— “天南剑宫的少主竟然来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呼,引得屋内一片面面相觑的骚动。 “天南剑宫?哪个天南剑宫?” “你这个傻子!天下只有一个天南剑宫,你说是哪个天南剑宫?” “若真是那天南剑宫,又怎么会来参加太一道庭的招生试炼?” “就是!天下世人皆知,若是论及剑术,就算是太一道庭都不及天南剑宫,这天南剑宫的少主放着自家的独门绝学不学,竟然来太一道庭?这是何意?” “想不通!想不通啊!” “想不通你就别想了!走!快出去看看!” 众人齐齐走出大厅,挤出门外,门外的众人已经自行让出走道,目光向同一个方向望去。 只见那里有一辆看似极寻常的马车缓缓朝着这边驶来。 驱力的马匹异常干瘦,拉着车厢吭哧吭哧地吐着热气,每走一步都感觉极困难,让人看一眼都怕这只极度干瘦的马匹就此倒地累死。 车夫是一位干瘦干瘦的老人,灰蒙蒙的衣着,脸上都是褶皱,手上也都是褶皱。 “天南剑宫?那个天下第一剑宗?哪个小子放的谣言?”有人嗤笑道。 “你懂个屁!”那方才第一个发出声音的人冷冷地白了他一眼,道:“天南剑宫一向行事低调,门下弟子行动从来不用门徽。” “那门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会用。” “剑宫宫主,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还有就是那作为剑宫宫主独子的剑宫少主!” “大家仔细瞧瞧!这马车轮子上的徽记,便是天南剑宫的。” “天底下没有其他人敢用,一旦发现盗用徽记,天南剑宫的灵剑术便会前来取那人首级!”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谢乾坤 林若虚这两日整天混迹在客栈,通过这些来自四面八方诡仙们的只言片语,着实是分析出不少魏国的情况。 魏国境内,太一道庭犹若巍峨泰山,立于众多宗门之顶,无其他宗门能与之比肩。 这天南剑宫,便是魏国为数不多实力略逊于太一道庭的宗门之一。 据说其门下弟子精于剑术,不仅平日里精修剑术,就连那晋升的诡术,也大多数是辅于剑术而成。 若论及剑术,就算是太一道庭,也是万万不及的。 因修剑术,天南剑宫门下弟子一般杀气凛然,性格也以冲动为多,一言不合,便是大打出手。 是以往往无人敢随便冒充天南剑宫之人,唯恐被正主发现,当作宵小之辈随手斩了。 林若虚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那缓慢转动的轮子中央刻着一柄断剑纹徽,纹徽周遭裹挟着淡淡的光辉,使人可以看得清楚。 “确是天南剑宫的纹徽!”一个颇有见识的诡仙微微点了点头。 所有人齐刷刷朝那人看去。 那人只好无奈说道:“家父有幸见过天南剑宫的车架,确实是这种纹徽。” “这纹徽上施了术法,可以照得通明,让人一眼望见,一如天南剑宫的霸道,这意思也很明显,警示路人。” “拦路者,死!” “令尊又是何人?”一个两腰胯刀的刀客凝视着他,眼神中带着怪异,突然问道。 “家父谢广仁,这位兄台,你大抵是听说过的吧?”那人微笑着道。 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看着那人的眼神突然间变了,那感觉犹如乡下孩子进了城里,看到城里首富的孩子,眼中全然是羡慕与嫉妒。 几乎是同时,有人当即惊呼出声。 “谢广仁?京都十二巨室之一的谢家?你是谢乾坤?” 虽说短短一个月时间,这灵枣村已经聚集了十数万年轻诡仙,但大多数都是修为浅薄,又没有银子支持修炼的矮矬穷,希望走波狗屎运一飞冲天成为太一道庭弟子。 毕竟这灵枣村几个客栈的说书先生,整天没日没夜地说某某走了狗屎运的家伙入了太一道庭某某长老山主的法眼,被揽入门下,从此一飞冲天,迎娶山主女儿,进一步继承山主道承,踏上人生巅峰。 这话说得多了,便起了洗脑的作用。 要知道,弱者往往都会幻想。 “原来诸位还听说过某的名号?”那人微微一笑,笑得有些矜持,嘴角含蓄,但眼底不可避免地略带几分嚣张。 “天南剑宫的少主,巨室谢家的谢乾坤……距离试炼开始还有五日,这些大人物竟都已经开始现身了?” “如此看来,这一百零八个名额已经少了两个,我……太难了!” “我进入道庭的机会又少了一分!” …… 听着众人纷杂悲观的议论,谢乾坤嘴角勾起一抹鄙夷,他目光缓缓扫过,那嘴角的鄙夷愈盛,忽然间,眼睛一顿,停在了那位方才发问的刀客身上。 这刀客死死地盯着谢乾坤,双手不知何时竟已经悄然握在腰间的双刀上,察觉到了谢乾坤的目光,原本紧握刀柄的双手缓缓松开,蓦然间转身离去。 “有意思……” 谢乾坤盯着那转瞬间消失在人群中的刀客背影,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忽然间觉得后背犹如利剑刺来,一种鸡皮疙瘩般的可怕窥伺感悄然生出。 他似有所觉地望去,那是一个穿着普通挤在人群中的少年,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毫无情感,犹如一具冰冷的尸体一般,令人望之就是心底生寒。 …… 村子里的客栈早已住满,林若虚花了一笔不少的银子,好不容易说服了一户村民,现如今试炼还没开始,他晚上便在这户村民家里歇息。 如此倒也不至于睡帐篷。 是夜。 他坐在油灯前细细参悟着典籍,这本典籍是玄慧临走前留给他的,是她回忆起庵中长老口述的修炼心得,一一写在书籍上,以助于林若虚解惑。 屋外是漆黑的夜色,偶尔响起村中的两声犬吠。 “沙沙~” 一道微风突然拂过,吹动外面的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风灌入屋中,吹得灯火摇曳,昏黄不定。 林若虚被这昏黄摇曳的烛光影响,那眼睛缓缓上移,目光空洞地落在那烛火之上。 忽然间,一枚水珠从眉心猛地射出,一分为二,狠狠朝身侧灯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之处射去。 噗通! 随着那枚水珠射出,黑暗中模糊可见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黑暗穿梭于黑暗,自是变得不可窥视。 下一刻,一道黑影陡然出现在了林若虚的身后。 一柄萃毒匕首悄然靠近他的颈部,只需再近一毫,便会彻底吻入颈脖。 “不过如此,着实无趣。”一道懒散的声音意兴阑珊地从黑影身上传来,随着那声音落地,包裹于周身的黑暗尽数散去,展露出了谢乾坤的身影。 “深夜不请自来,阁下也真是无趣得紧。”林若虚不慌不忙地道。 “白天还以为你挺厉害的,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罢了,算某白跑……” 谢乾坤说着转身正准备离去,忽然间脚步一顿,那嘴里的话也是彻底戛然而止。 他的脸色陡然间变得无比煞白,眼中满是惊慌,惊恐地盯着这些悬于空中密密麻麻细如牛毛的无数水针。 这些水针直指他的脑袋,距离他的鼻翼只有一毫距离。 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为何某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这……究竟是什么诡术? 他毫不怀疑,面前这个家伙只要心思一动,这些水针便会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将自己的脑袋彻底射成马蜂窝。 虽然阴体比普通人的躯体强横许多,但依然是肉体凡胎,无法格挡这些锋锐的水针。 “阁下寻我是何事?”林若虚淡淡问道。 “看来某还是看走了眼。”谢乾坤脸上恼怒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正色道:“我们来谈一谈正事吧。” “关于试炼的那些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金光台阶 昏黄微弱的灯光下,二人相对而坐。 “某观阁下的气息,想必也是食气大圆满?”谢乾坤微微皱着眉头,迟疑了一下,轻声说道。 之前并未仔细查探,眼下对方坐在那里,他细细感受着,眼前这少年传出的气息确实是食气大圆满。 只是不知为何,这气息又给他一种古怪的感觉。 林若虚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也是?” “某与你们不同。”谢乾坤摇了摇头,道:“其实早在一年以前,某就已经食气大圆满了,但一直没有选择晋级。” 林若虚眉头一挑,脸上划过一抹诧异。 谢乾坤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某是等待太一道庭的师尊们精心雕琢的璞玉。” “诡仙大道,一境化生,二境食气,此乃筑基二境。” “这个过程犹如雕玉。” “太一道庭犹如那雕玉的老师傅,若要让那德高望重的老师傅下刀,自己首先要是一块“璞玉”。” “雕刻出来的成品如何,全看这块“璞玉”本身的品质。” “筑基二境便是将玉转化成璞玉的过程。” “而一旦为了战力选择了晋级,便相当于璞玉上多了一道杂痕……若是你,一块完美无缺的璞玉和一块略带杂痕的璞玉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怎么选?” 林若虚深深地看着他,道:“且不说你这“璞玉”论的真假,但我知晓,就算你是一块再怎么好的璞玉,也必须要出现在师傅们面前,才会有被雕刻下去的希望。” “阁下说得是极,所以我们要尽量在这雕玉的老师傅面前露头。”谢乾坤抚掌微笑道。 “我们?”林若虚微微蹙起眉头。 “某此次所来,便是为此事而来。”谢乾坤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道:“某希望在试炼之中,你我二人能够守望相助!” “按照往年的惯例,试炼之中一定会掺杂个人间的交锋。” “某已经打听到,已经有许多人暗地里结了盟,届时一旦让他们抓住机会,一定会想尽办法淘汰所有竞争对手!” 结盟? 林若虚冷冷地凝视着他,眼中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恐怕这结盟……不止我一人吧?” “若无结盟之意,请恕在下无可奉告。”谢乾坤低声道。 “既然如此……” 林若虚站起身,轻轻推开窗户,露出外面猎风习习的夜景,声音一如既往地淡漠。 “还请回吧。” 未做置答,其意已经昭然若揭。 “你……” 谢乾坤那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旋即瞬间隐没下去。 但他的脸色已经阴沉下去,一看心情就是极为不好。 他猛地抱拳,咬着牙道:“阁下若回心转意,可来村子里的银鹭客栈寻某,某必定扫榻相迎。” 言罢,他的身形陡然一缩,身形被一团黑暗包裹,附在黑暗之中,朝着远方遁走闪动。 林若虚站在窗口,感受着那股气息迅速离开,转眼间已经消失在了感知中,那蹙起的眉头微微松开一点。 这招生试炼的一百零八位弟子名额显然十分紧缺,就连巨室子弟都为此舍了面子抱团取暖。 而且林若虚相信,这绝不是个例,越来越多的人为了闯入前一百零八名,会选择参与进这所谓的结盟中。 可与谁结盟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对方实力弱了会扯后腿。 对方实力太强,又怎么会拉下脸与自己结盟? 所以结盟,应该选择与自己的实力可以匹配均衡的。 以林若虚的眼光来看,谢乾坤的实力……不够。 方才那一瞬间的交锋,林若虚便察觉到谢乾坤的诡术应当是那种于黑暗中疾行闪动之流,这种诡术会有桎梏,虽然入夜黑暗之后犹如鬼魅,极为难防,但白天也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以林若虚想来,谢乾坤急于寻找盟友,可能就是出于这份考虑。 更何况,有着入庭令,他根本无需与众人去争夺那所谓的一百零八位弟子席位。 他更多的是想要好好体悟那第二关。 道心……是什么? 他望着那皎洁的朦胧月色,眼中升起了一丝迷蒙的困惑。 …… 五日时间一晃而过,招生试炼近在眼前。 这五日时间,灵枣村不知从何处竟然传出了一道传闻,据闻某天命之子在村口闲逛,被路过村子的太一仙长一眼相中,一下子惊为天人,不用参加这劳什子试炼,直接被那位仙长收入门下,成了太一弟子。 这传闻的后果很明显,那便是村子里多了许多穿梭不停的闲杂人,一个劲朝走入村子的每一个陌生面孔猛看,唯恐自己把握不住那稍纵即逝的机缘。 清晨,林若虚是被外面突然间驳杂的吵闹声叫醒的。 “试炼开始了!” “那是什么?” “你傻啊!那是太一门!” “太一门的金桥落下来了!” “这意思是让我们直接踏上金桥?” 原本沉睡的人们被那吵闹声吵醒,纷纷推门而出,连洗漱都没来得及做,甚至有个胖子只穿着一件牛犊子裤,就急急忙忙地随着众人朝村口跑去。 这盛极一时的场景没想到就发生在仓促之间,在众人没有一丝防备的清晨。 本以为道庭的仙长们会亲自现身细说规则,没想到就这么毫无解释地放下了金桥,实在是让众人极为仓促。 林若虚睁开眼,窗外的阳光略微刺眼,他低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更衣洗漱,又吃了些早食,与这户村民告了别,这才走出了村子。 村口早已簇拥站满了无数人,在那村口高耸入云的太一仙山之上,那些笼罩在这座仙山府邸的云雾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消散,一座金碧辉煌灿烂夺目的大殿出现在那山巅之上,而在那大殿之前,则是一座庞大的石头大门。 无数金光在那石头大门前聚集,化作一极极极宽长的台阶,承自太一山门,往山下蔓延而来,一直落入地面。 “真的是台阶……短剑没有骗我。”林若虚眼中异色一闪而过。 第一百七十八章 登桥 这座漫长的金光阶梯凝聚已久,已经有许多人先行一步踏了上去,但依旧还有不少人被堵在村口。 十万之数的诡仙踏上金光阶梯,绝大多数人也才走了十数步,便一脚踩空,从空中生生掉了下来。 虽然就十数步的高度,不至于让身具阴体的诡仙们受伤,但也着实是摔得生疼。 他们不信邪,再次踏上阶梯,还是一如之前,走了十数步的距离,便从阶梯上摔了下来。 “不对!这金桥有问题!” 那些从阶梯上摔下来的诡仙们看着这些漫长的阶梯,脸上露出了惊疑的神色。 那些本想迈上阶梯的人见此情景,也是停下了脚步。 “两次都是同一级台阶跌落,明明我已经格外注意了,但那一脚仿佛踩空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就是太一道庭的试炼吗?” “可是为什么有的人都走入一百多级了,都没有掉下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台阶上摔落的人们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齐齐分析着经过,一时间众说纷纭,原本正欲上台阶的人们也是不由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着这些前辈的前车之鉴。 就在这时,杂乱的吵闹声中传出了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这还只是前面十几层阶梯,若是再往上去……” 现场的动静猛地戛然而止。 他们仰着头,看着那漫长直入天际的漫长金桥,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 若是在那五六百级的阶梯掉下来,恐怕都得摔成肉泥吧? 就在这时—— 啪! 一道黑影忽然间从天而降,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刹那间,鲜血飞溅,血肉模糊,顷刻间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一位踏及高处的诡仙就这样摔死在面前!? 众人呆呆地看着那死在面前的诡仙,现场猛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无人再敢踏上阶梯。 良久,方才听到有人失神喃喃道:“这位是一位化生大圆满的诡仙,我方才见他已经踏上两百层的阶梯了……连化生大圆满都不能过金桥吗?” 许多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更多人已经默默地退出了人群。 笑话! 连化生大圆满都摔死了,那些修为更低的还凑什么热闹? 诡仙虽然与危险为伴,但能多活一刻便是赚的,没必要去白白送死。 十数万诡仙转眼间便十去五六,就剩下不到三四万人。 自然,还有不少人余心不死。 “哈哈哈!终于轮到我的诡术施展了!”就在这寂静的时刻,一道大笑陡然响起,一道身影已经越过停滞不前的众人,突然一步踏上金光阶梯。 在踏足的一瞬间,脚踩虚空,一缕风力在脚底生出,竟是没走阶梯,而是踩着风力,往太一门狂奔而去。 许是有着风力推动,他的速度极快。 转瞬间,他竟然已经越过了五六十层阶梯。 “诡术?最少也是化生大圆满!” “而且还是操纵风力的诡仙……风力诡术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盯着那不断朝上飞奔的身影,眼中闪动着赤裸裸的嫉妒。 很快,那人已经越过了二百级,依旧保持高速,朝着更高处飞奔而去。 忽然—— 他竟是一脚踩空,从空中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嘭! 又是一道血肉模糊的尸体砸在地上。 许多人被骇得后退了数步。 一个活生生的诡仙就这么摔死在自己面前。 这位诡仙的死将人们心中的侥幸心理彻底浇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离开。 而依旧有许多人停在原地,迟疑观望。 这些是对自己实力自信,又冷静审时度势的诡仙。 他们不相信所谓的招生试炼是这么一个金桥罢了,真正的危险兴许还藏在这金桥底下,所以他们虽然意在争这一百零八个名额,但无人敢第一个踏上去。 都在仔细观察这金桥的怪异。 林若虚藏在人群中,亦是亲眼目睹了那风力诡仙落地的一幕。 那人并非走阶梯,但依旧摔了下来。 这绝不是巧合! 按照短剑所言,前六百级是测修为。 如此说来,方才那人是修为不足,才导致得跌了下去。 无论走不走阶梯,哪怕是用飞的,若是修为不够,同样是会摔下来的。 这就是整个试炼的根本规则! 也不知需要什么修为才可以彻底走完这六百级。 那两腰胯刀的刀客从后方走入,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金桥,声音从桥上传荡四方。 “既然无人上桥,那鄙人先行一步!” “岂能让你先行?某自是来陪你一齐!”谢乾坤的声音紧随而来,下一刻,谢乾坤也开始踏上金桥。 眼见巨室子弟都已经上桥,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开始了第二波的登桥。 林若虚混着人群,亦是开始踏上了金桥。 在他想来,第一关便设置为测修为,便是在淘汰绝大多数滥竽充数之人。 这点从原来的十数万诡仙,到现在唯有一两万人登桥,便可以看得出来。 而且以他食气境大圆满的修为,虽然在这一两万诡仙中算不得最顶尖的那批,但自信也算是上上之流,若是连自己都过不得这第一关,恐怕这太一道庭挑选弟子的标准也太苛刻了。 金桥虽然宽广,但足足两万人走在阶梯上,依旧是觉得密密麻麻,犹若人头攒动的蝼蚁一般。 前两百阶梯普普通通,虽然有两个不信邪的猛汉子从阶梯上摔了下去,摔成了烂泥,但丝毫不影响所有人前进的脚步。 经过先前几个血淋淋的教训,林若虚推测,两百层大概就是化生大圆满的检测标准,所以方才那两人没有晋升食气境,走在两百层之后,就会一脚踩空,摔落下去。 经历了两百层的检测标准,哪怕是人们的面色愈发严肃,走起来愈发小心翼翼,但前方依旧开始有人陆续脚下踩空,掉下阶梯。 是生是死自然是不言而喻,那因修为不足跌下台阶的下饺子场景一点点地侵蚀着后来者的心态。 有人干脆直接选择放弃,开始慢慢退下台阶。 而更多的人,则如同勇士一般往前奔赴。 第一百七十九章 第一关!过! “师傅,这试炼已经开始了。” 灵枣村的一户院落之中,李欣悦轻轻摇晃摇椅,将那躺在摇椅上小息的王长善摇醒。 “行了行了,别摆了,为师知道了。”王长善摆了摆手,眼睛微阖道。 “可是我看师傅您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李欣悦哼道。 “急甚?这试炼长着哩,没几个时辰可结束不了。” 李欣悦从一旁的箩筐中挑出一枚枣子,在身上随便擦了擦,丢进了嘴里,眉头微微蹙了蹙,不悦道:“这村子虽然叫灵枣村,可这枣子却一点都不好吃,真是白瞎了“灵枣”二字。” “你这傻妮子,定是被人给骗了。”王长善冷哼道。 他抬头看了看那高耸直上天际的金桥,撇了撇嘴,道:“这太一道庭真的是财大气粗,次次都能整出不同的花样,但可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师傅,这前面这些人掉下阶梯是为甚啊?”李欣悦嚼着枣子,好奇地问道。 “很明显。”王长善摊了摊手:“修为不够呗。” “在魏国这安逸的大环境下,能够愿意成为诡仙的本身就极少,多数成就诡仙的目的只是为了过得更好一些罢了。” “所以他们是否晋升都已经是无足轻重了,若是接触下一境诡物残骸,若是没有配方保证,哪怕九死一生,魏国的诡仙才不会冒这种险。” “所以这十几万诡仙中,足足有十之七八都是不愿意晋升的化生大圆满。” “若无意外,他们一辈子也不可能晋升了。” “首先通过这金桥筛选掉诡道不坚滥竽充数的诡仙,此举有些意思,也不知道是哪个老不死设计的,颇有几分为师的风采。” “师傅,你可真不要脸。” “多谢夸奖。” “可是师傅,那么多诡仙登上金桥,里面还有许多京都十二巨室的子弟,万一都摔死了,那事情闹得可就大了。” 王长善瞥了她一眼,哼道:“你这小妮子,眼睛看到了可并非真实,谁说掉下金桥的都已经死了?” “可是他们都已经……等等!”李欣悦瞬间恍然大悟,嘴里的话脱口而出:“我明白了,那金桥底下有蜃术?” “真是精妙!” “你师傅我修为虽然有限,但这对眼睛可毒得很,从来都没看走过眼。”王长善得意道。 “可是您放走了那个李大虎,你看,人家现在就在金桥上呢!”李欣悦受不了他的自吹自擂,鼓动道。 “放心便是,那李大虎必有此一遭,为师清楚得很。” 王长善的目光从那金桥上的一道身影上一闪而过,神秘一笑,语气充满了神秘。 随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为师先休息一会儿,待会便看。” …… 金桥之上,当林若虚抵达四百层台阶时,原本密密麻麻的人已经锐减了许多,变得稀稀拉拉。 一万多人又是一阵锐减,真正可以踏上四百层的,只有两千多人。 第一关还未走完,原本十几万人便一下子筛选了个干净,只剩这寥寥两千余人罢了。 而走过了四百层,就连林若虚也开始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那种感觉仿佛每多走一步,就在身上加置一块砖头一般。 “到了四百层,这测试修为的方式应该是变了。” 林若虚眉头微蹙,虽然脚步依旧坚定地往前走着,但心中却依旧在暗暗思索起来。 “这是……威压?” “每走一步,威压便强上一分。” “不知若要走过这剩下两百层阶梯,要经过何等的威压。” 他的目光轻轻往前扫去,看到那走在前面的众人不经意间已经放缓了脚步,一个个额头沁出微汗,显然走在这后两百层阶梯也并不容易。 而那原本第一个踏上金桥的刀客已经满头大汗,不知何时已经落后,被好几个人超过,虽仍在前十之列,但以后来者的速度,若要留住这前十的名次,恐怕并不可能。 当林若虚走到五百层阶梯时,那第一名终于走完了第一关。 林若虚顿时停下了脚步,仔细观察着那人的动静。 那人初时也是微微一愕,不敢置信这陡然间地威压骤失,喘了几口粗气之后,旋即再次朝前迈动。 按照短剑所言,第二关的六百层考验的是心性。 这也是林若虚应该细细感受体悟道心的六百层。 为免在这至关重要的六百层出差错,他要仔细观察前者出现的情况,唯恐重蹈前者的覆辙。 没了第一关的莫名威压,那人走得极快,也极轻松,好似没有任何阻碍一般,短短片刻之际,就已经走过了五十层的阶梯。 他正欲踏上一个阶梯的瞬间,那身体的动作猛的戛然而止,如同被定身一般。 林若虚的眸子瞬间凝实,一直在关注那人的他顷刻间便从他的周遭捕捉到了一丝诡异。 下一刻,那人后脚抬起,双脚立在了那层阶梯上。 他站在阶梯上,豁然转身,面朝阶梯的边缘,随后木讷一跃。 他竟然就这样从阶梯的边缘跳了下去! 如同主动寻死一般! 目睹了全过程的林若虚心底不由地微微一寒。 这应当就是短剑口中的“叩心关”。 可在这第二关经历了什么,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可当事人从如此高的地方跳下去,兴许已经死了。 但这前车之鉴无疑是在林若虚的心头敲响了一座沉重的警铃。 他收回了目光,开始缓缓迈动脚步,埋头朝着前方走去。 那覆盖在身上的威压越来越强,渐渐地,那每一步的迈动都变得无比艰难,犹如身上负着个无形但庞大的重物一般。 587……588……589…… 眼前的视线已经开始出现模糊,汗渍浸透了全身,额头依旧在不停地往下滴落。 他已经是全凭一股毅力和仅存的一丝理智走在这阶梯上。 597……598……599…… 600! 随着那一脚迈上601层台阶上,那负在身上的重压陡然消失,林若虚一屁股坐在这一层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于此同时,他的心头升起了一缕欣喜。 果然! 食气大圆满才是走过第一关的标准! 第一百八十章 老村长再现 虽然走得艰难,但好在终于是走过去了! 林若虚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的目光往前望去。 前面零零散散地走着数百人。 而身后,便是那一条蜿蜒陡峭的金桥,无数人影如同蝼蚁一般努力攀登着,时不时有一两人从金桥上跌落下去。 林若虚这才发现,原来不知觉中,他埋头直行,已经渐渐地从队尾不断超前,将绝大多数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而走在林若虚前方的人,却是走得愈发小心。 他们明显察觉到了这第二关的诡异,一个个走起路来格外小心,哪怕走起来无甚压力,但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试探好几次。 林若虚也不敢对这第二关有任何小觑,他歇息了好一会儿,缓了口气力过来,这才迈动脚步,开始缓缓往上走去。 他迈出第二步,小心翼翼地踩上了那第二关的第二步台阶。 就在踏上这层台阶的瞬间,林若虚的身体似乎产生了某种玄妙的感应,他微微抬头,看向那漫长直入天际的阶梯,一种强烈的不安突然生了出来。 仿佛再往前走,死亡便会降临,扑上他的身体一般,那是一种根本无从躲避的无力。 天门神妙的强烈预警让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太极玉一片冰凉,没有任何温度。 太极玉并没有示警! 这就是叩心关的厉害吗? 林若虚脸色苍白,那天门神妙的强烈预警让他本能地想扭头就跑,可这心思却死死将本能死死摁了下去。 他强行克服本能的恐惧,抬起脚,就再次往上迈去。 一步……两步……三步…… 足足走了二十步,然而林若虚的脸色却愈来愈差,额头也不知何时悄然冒出了冷汗。 只因那天门神妙示警得厉害,随着他逐渐往前走去,那本能的恐惧愈发厉害,仿佛前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某一时刻,他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放下。 一道森冷的微风轻轻吹过。 林若虚正埋头准备继续往前走,忽然间嗅到了一抹淡淡的尸臭。 他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目光抬起,往前望去,倏然间瞳孔一缩。 在那距离十层阶梯的正中央,站着一个异常古怪的黑影。 他披着一身极长的破烂黑袍,身形松散,犹如一具尸体般,那黑袍于肩膀处破了两个小洞,露出了那黑袍下溃烂腐败的漆黑肌肤。 散发出一股腐朽而又阴冷的味道! 林若虚能够清晰感受得到,那种不安的恐惧便是从这个黑影身上传出的。 那天门神妙不断示警,好似在告诉林若虚,若是再往前走……可能会死! 这黑影是真的,还是假的? 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面前的? 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有察觉到? 一连串的问题在林若虚的脑海中迅速盘旋,越来越大,挥之不去。 那伫立在十步前的黑影周身仿佛沉溺于黑暗之中,所有射入它身侧的光线在瞬间仿佛遇到某种不可抗的规则一般,那原本异常明亮的光线悄然间已经落入了一种昏暗的诡异之中。 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怪,犹如所有出现在它身侧的东西在顷刻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怪圈,那种感觉,仿佛瞬间被一种古怪的力量拉入了几十年前的昏黄老相片一般,让人心头一凉。 “继续走!” 若说心中不怕,那是假的。 那从那黑影身上传出的诡异,绝对是林若虚见过最为不祥的存在,哪怕是蜃界中那些可怕的存在,都无法给他造成如此巨大如芒刺背的恐惧。 哪怕天门神妙的惊悸感愈发强烈,甚至让他产生一种想要夺路而逃的恐惧,可太极玉却如同坏了一般,并没有任何动静。 这让他不得不结合当前的情况,深深地怀疑这便是那所谓“叩心关”的可怕之处! 所以几乎是瞬间,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下一刻迈动脚步,熟视无睹地往前继续走去。 敢于直面最大的恐惧! 一步! 两步! 三步! …… 时间,安安静静地流过,犹如一条安静流淌的小河,在短短几秒之际,他迈动了脚步,已经站在了那黑影的脚下。 这段时间中,那黑影如同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他犹如未曾见到那伫立在面前的可怕,小心翼翼地迈出脚步,从那黑影的身侧掠过,那只脚,踩在了那黑影所立的阶梯之上。 几乎是那只脚方才踩实的瞬间,一道森冷的风陡然吹起,轻轻地往林若虚的脖子里吹。 那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他的背后,一个劲朝他脖子里吹冷气一般。 吹得他后背冰凉。 他似有所觉地侧头望去,那身侧的黑影不知何时竟已经抬起了头来,露出了那一直藏在黑袍下的面孔。 看到这张熟悉面孔的瞬间,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若非仅有的理智支撑着,他此刻已经一头栽下了阶梯。 因为那张脸,他认识。 赫然正是老村长! 老村长面无表情,那对眼睛中昏暗无光,可哪怕那对眸子中没了聚焦的光亮,只是面朝着林若虚,林若虚依旧能感觉到他一定是在盯着自己。 老村长? 老村长怎么可能在这里!? 下一刻,林若虚反应过来,心中默默地提醒着自己。 “这一切都是蜃术……这一切都是蜃术……这一切都是蜃术……” 如此念叨了好些次,林若虚终于感觉到一丝心头上的安宁,好似短暂将那身侧的恐惧压了下去一般。 他尽力不去看那身侧的老村长,心头的恐惧有了几分舒缓,刚准备再次迈脚,倏然间,一只冰冷且僵硬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身形陡然一僵,那只脚瞬间怎么都迈不出去了。 因为这只手正是从身侧伸出的! 林若虚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只见老村长依旧面朝自己,面无表情,那对木然的眸子中毫无任何神采。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那嘴角猛地一挑,那种感觉,好像是在笑一般。 显得格外诡异、悚然。 林若虚头皮猛地一麻! 第一百八十一章 阻我长生者,一律皆杀! “师傅,不过是一座金桥罢了,为何会他们会走得却越来越慢?”李欣悦望着那金桥上一颗颗蝼蚁般慢慢移动的人们,微微皱眉问道。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王长善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一个小圆筒,拉长对准那金桥上的众人,好像在打量着什么。 “师傅,这是什么?”李欣悦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小圆筒。 “是你师叔从夷国带来的小玩意,有趣地紧,可以看到清楚看到千里之外的情况。”王长善仔细看着金桥上的场景,随口说道。 “夷国?师傅师傅,用完可以借我看下吗?”李欣悦眼中闪露出了浓浓的兴趣。 “自然是可以……咦?” 王长善眯着眼睛看着金桥上的那人,嘴里突然发出了一道惊疑声。 ……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这般诡异环伺在侧,林若虚忍不住调动业力,想要出手。 然而忽然间,那蠢蠢欲动的业力又被他强行摁了回去。 因为就在他想要动手的一瞬间,忽然意识到太极玉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正常! 这太不正常了! 哪怕天门神妙传来的悸动感异常强烈,但林若虚还是在那一瞬间选择了相信太极玉。 他的面容逐渐变得冰冷,面无表情,然后再次踏出脚步,朝前继续走去。 幸而,老村长没有其他动作。 虽然不知道身后的情况,但林若虚也不准备回头望。 “道……” 一道玄妙至极的轻喝于心底陡然炸起,犹如将一颗石子丢入死寂的深潭,瞬间激起了万般涟漪。 他身形微微一颤,忽然感觉到自己冥冥中抓住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下一刻,他的心底悄然响起了蓝十二的《道心总纲》。 “欲修长生,须识所生之本;欲求不死,当明不死之人……” 他突然再次迈出一步,这一步无比自然,浑然天成。 那身后的老村长终于转身,黑袍微微一动,一条冰冷的手臂抬了起来,干枯僵硬的手掌从破袍下伸出,就要抓向林若虚的后背。 然而,这一掌却抓了个空。 林若虚又是一个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出了老村长的抓取范围。 而随即,一步步脚步毫无顾忌地迈出,已不如方才那般谨慎,如同闲庭信步一般,穿过一个又一个小心抵御鬼祟的诡仙。 那请喝的余韵在心底回响,将《道心总纲》勾了出来。 “道心为何物?” “尘心不死,道心不生。尘心不活,道心不成……” “……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胜则阴消。魂不内荡,神不外游……” 五十层……六十层……七十层……一百层…… 无数人似有所觉地愕然抬起了头,看着那如闲庭信步越过自己位置,正在迅速往上攀登的身影,脸上不由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短短片刻功夫,他已经越过无数人,抵达了第一百层的门槛上。 第二关,同样有六百层。 一百层,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道心坚韧闯过前一百层的仍然大有人在,足足有五百之数领于前头。 然而林若虚却根本没有心思计较那么多,他心中轻吟的《道心总纲》声音越来越大,当他走到一百层时,那声音已经是振聋发聩。 然而他却深深陷入了如痴如醉之中,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犹如听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门前辈亲自布道,他的心神完全被吸引,攀登金桥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径。 当他走上第一百零一层时,一具没有头颅的腐烂尸体出现在面前,那右手上提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狠狠朝着他的脖子上劈来。 这一刻,太极玉突然发热,林若虚顿时被那股危险感拉回了现实,眼中陡然射出一缕耀眼的神光,嘴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字。 “道!” 这一字,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犹如拥有万般勇气。 听得附近众人不由回首而望,目露愕然。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眸深处忽然染上了一抹猩红。 一字再次吐出。 “杀!” 犹如煞神附身,刹那间,一团漆黑火焰默然燃起,犹如实质一般凝作一团。 而随后,面对那锈迹斑斑的砍刀,他不躲不避,反倒是迎头而上,脚步一踩,整个人霸道无比地径直冲了过去。 无头的腐烂尸体瞬间被撞出了一个洞! 呼! 那腐烂尸体陡然一变,化作白茫茫的雾气,瞬间消失不见。 然而下一刻,林若虚的面前竟再次突然出现了那具腐烂的无头尸体。 这次出现了两个! 它们动作一致,举起手上的锈刀,狠狠朝下砍去。 “尘心不死……” “……道心不生!” 林若虚嘴里轻轻念叨着,眼中如失神般没有光亮,只见他轻轻一挥手,一道重水从眉心突然沁出,迎着那耀眼的大日,瞬间化作一弯齐人高的弯刀。 蔚蓝色的寒芒旋即闪过,如同从天而降的流星,羚羊挂角一般轻扫而过。 噗嗤! 一道入肉般的闷响突然响起。 那两柄动作一滞的锈刀悬于半空彻底停住了。 下一刻,化作两团白色雾气,消散于虚空。 林若虚如同中了梦魇一般,嘴里低声念叨着,脚下同时不慢,继续往前走着。 可没走两步,三具腐烂的无头尸体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几乎是出现在面前的瞬间,那齐人高的弯刀突然一分为三,寒芒闪动,将这三具无头尸体斩灭成了白色雾气。 而紧接着,便是无限制地增多。 四具……五具……六具…… 还未走二十层阶梯,眼前突然出现的无头尸体已经变得有八具之多! 当九具无头尸体出现在面前时,林若虚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的眼中悄然变得无比清明,那眼中异常澄澈,如同婴儿般的目光澄澈。 他心底如同被彻底清扫了一圈般,干净得很。 他看着眼前这九具无头尸体,面无表情,眼眸深邃,无惊无喜,也无怒。 如同晴天霹雳,骤雨轰然而至,裹挟着无尽的暴怒而来。 “阻我长生者!” “一律皆杀!”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 眼所见,耳所闻,心有悟。 从那玄妙的境界挣脱出来的瞬间,林若虚彻底地悟了。 如同将束缚多年的甲胄卸下,这一刻,轻松异常。 好像擦去那镜面上的厚厚灰尘,明见我心,在那名曰“活下去”的理由深处,无处不写着两个字。 长生! 这才是他最根本的见性,亦是他的道心!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道心,亦是如此,无所谓善恶之分。 …… 道心稳固,那被无名心经压制的“路”终于重新回到正轨。 林若虚清晰感受到那浑身肌肉的略微僵持变得松软下来,仿佛那原本朝着一种诡异变化的身体在这一刻重新变回了一具人的身体。 一种久违的畅快与自然! 所以当这八具无头尸体阻在面前时,林若虚心中的暴怒蓬然生出,犹如瀑布倒倾,轰然爆发。 根本无需压制这杀心。 想杀便杀! 毫无顾忌! 下一刻,黑炎大氅悄无声息地落下,静默的黑炎席卷而上,瞬间将八具无头尸体彻底焚灭。 林若虚拾阶而上,迎面遇见那些突然出现的诡物,毫不犹豫地出手,将之彻底打杀。 他这处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些人诧异,有些人震惊,更多的人则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能行至此处的,无一不是有勇有谋之人。 那出现在林若虚面前的诡物,他们看不见。 可并不妨碍他们根据林若虚的果断出手反推出这阶梯上的猫腻。 有人想要尝试学习林若虚一般毫无顾忌地出手,然而刚踏出一步,便踩了个空,掉下了金桥。 其他人见此情景,一个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好强压下争锋之心,耐心应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诡谲。 唯独只有林若虚越过愈来愈多的人,朝着前方迅速挺近。 两百层…… 三百层…… 四百层…… 这仿佛是一条漫长的路途,他秉持本心,稳步前行。 …… “这些人可真是废物!”李欣悦拿着那圆筒,望着那金桥上稳步挺近的身影,愤愤骂道。 “那个李大虎都能走得那么快,其他人却慢得跟蚂蚁一样,真是一群废物!” “不一样不一样。”王长善眯着眼睛,嘴角含笑,慢悠悠道:“早就与你说了,那李大虎不是俗人,如今更是明心知性,在这金桥上方能视若无物,如过无人之境。” “若是你在上面,恐怕也不比他们好多少。” “那是我没上去。”李欣悦眼睛一瞪,凶巴巴道:“我要上去,一定吊打这些家伙。” 王长善不以为意,道:“这次为师可寻到了几个好苗子,若无意外,这些人是会被淘汰的。” “但这却是我们的机会。” “待会为师写一张名单,待试炼结束,我们再去寻他们吧。” …… 走过的路,就不会再回首。 做过的事,便不会再后悔。 若心有芥蒂,便将他们斩灭。 若有碍长生,便要不顾一切地毁灭它。 这是那位设置这叩心关的南冥长老所要传递的道心。 若是踏上了路,便再无机会回头,唯有就此一路走下去。 很快,他已经抵至五百层左右的位置。 那耀眼的大日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蔽,漫天的诡物飘在虚空之中,阴森地凝视着林若虚。 而行至此处,他的耳侧听到了一道细小的呢喃声。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如同痛苦时发出的呻吟,刺耳至极。 林若虚并没有选择第一时刻用业力封住耳朵。 他感觉自己隐隐已经摸索出了这第二关的规则。 直面所有的恐惧。 无畏且无惧! …… 这道细小的呢喃无法分辨,无法细究,然而却带着一种令人惊悚的恐怖。 林若虚恍若未闻地走着,渐渐地,他感觉自己被那细小的呢喃吸引,一副场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看到自己走在金桥阶梯之上,随着他的缓缓前行,那周身的光线愈来愈暗,那种感觉,仿佛某种令人恐惧的存在正在缓缓展开臂膀,将那漫天的大日遮掩。 撒下大片的阴影。 昏暗,压抑。 场景中的林若虚依旧踩着坚实的步伐,稳步向前。 随着他向前走着,他身上的衣物开始快速地骤缩,浆化,完全破碎,直至怄落到地,化为一摊烂泥。 他如同走入了一个怪圈,身上的时间被一下子加速了无数倍,那皮肤迅速变得粗糙,紧皱。 那身躯从原本的粗壮逐渐变得干瘦,佝偻起来,他的年纪不再年轻,转眼之际,不过十几二十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垂暮老矣半截入土的老人。 就在这时,那场景一闪而过,彻底消失。 林若虚的脚步不由停了下来,他微微眯眼,看着那前方。 一如方才场景中那般,光线昏暗。 如同场景的事情即将发生一般。 耳侧依旧响着那道细小的呢喃。 他凝视着前方阶梯,忽然抬起了脚,再次拾阶而上。 那些一路尾随窥伺的诡物彻底停下了紧随的步伐,一个个停留在了原地,目视着林若虚朝前走着。 那种感觉,仿佛前方有着某种极危险的存在一般。 耀眼的大日光芒逐渐被莫名的诡异遮掩,阴影笼罩住了他的身躯,随着他的逐渐前行,时间的迅速流逝开始了。 那场景中的诡谲开始一一展露出来,映照成了现实。 他开始了迅速变老,如同倒了个的沙漏,开始了那终有尽头的时间流逝。 身上的衣物如同受到了岁月的侵蚀,开始风化,碎裂,乃至彻底无法遮掩林若虚的身体,不堪时间的侵蚀,落入了地上。 林若虚抿着嘴,身形挺直,脚步一如既往地稳健,开始稳步往前走着。 渐渐地,他身躯愈发瘦小,遒劲有力的肌肉彻底萎缩了下去,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身形越来越止不住地佝偻下来,行将就木,半截入土。 他每走一步都耗费了极大的气力,喘息好些时间才能继而走向下一个台阶。 当他走上一个阶梯时,忽然间,那身子一个踉跄,歪了一下,若非一瞬间反应过来,趴在了阶梯上,这才稳住身子,险些跌下了金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符情 他错愕地低头看去,那双腿终于彻底萎缩下来,干瘪细小,皮包骨头,如同木柴一般。 他尝试想要站起来,但那双腿如同不是他的一般,无论他怎么尝试,那双腿就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顿时惊觉过来。 他瘫痪了! 在这岁月的冲刷下,他终究变成了垂暮的老者,双腿瘫痪。 “别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你会死的……”一道苍老的声音悄然在心底响起,林若虚听得真切,正是方才那在心底发出“道”音的那人。 林若虚抿着嘴没有说话,那苍白的眉毛下,是一对浑浊没有神光的眼眸。 如同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他太老了! 老得连动弹一下就极难。 他的皮肤紧皱,干枯,头发也已经花白,呼吸极弱,若非那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了。 那声音再次缓缓响起。 “你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你可以走了!” “以你的资质,大魏各处的世家宗门皆可去得,为何要偏偏挤破头皮进太一道庭呢?” “无需如此舍命,后退一步,便不必如此艰难了。” “聒噪!” 林若虚趴在阶梯上,一动不动,忽然间嘴唇微微一颤,一道微弱但坚韧的声音乍然传出。 他的脑袋微微颤抖着,一只手猛然伸出,抓向那前面的阶梯。 心底那苍老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林若虚抓着那层阶梯,使出了吃奶的劲,让身体往前面慢慢移动着。 这一刻,时间仿佛都停住了。 慢慢地,他的身体终于往前移动了一层阶梯。 林若虚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他再次伸出手,想要抓向更高的阶梯…… “壮哉……” 心中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同于之前,那声音中带着另一重意味。 “朝闻道,夕可死矣!” “这一关……” “汝过了。” 言罢,眼前一明一亮,心神重归己身,林若虚愕然睁眼,看着自己正保持着一只脚踏上阶梯的姿势。 他也并没有变成垂暮老矣的老人,也没有艰难地爬在阶梯上。 “好玄妙的蜃术!” 他心头微微一震,这蜃术如此真实,真实到他甚至以为这是一门宙术! 术法分类的方式有许多,譬如涉及时间的宙术,涉及幻境的蜃术,还譬如那套《魁虎六式》,便是实打实的体术。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诸多功效的术法。 “真不愧是太一道庭专攻心术的长老!光是这一手套中套的蜃术,就是如此玄妙!” 同时,他的后颈也不由地升起了一抹胆寒。 “若非那位长老临末收了蜃术,如此下去,我绝对会死在蜃术之中。” “蜃术之中皆为外相,但心却是真的。” “当一个人打心底地认为自己死了,那么等他从蜃术中出来,也同样相当于死了。” “蜃术杀人于无形,臻至那位长老的境界,这蜃术愈发厉害,一念杀人毫不夸张。” 收回纷杂的心思,林若虚眼眸回归淡漠,面无表情,展目望去,阳光大好,青天白日,万里无云,哪里有什么诡物漫天的诡谲场景? “真不知是何时中的蜃术……” “幸而,这蜃术总算是结束了。” …… 他继续拾阶而上,不知是不是获得了那声音认可的缘故,一路上再没有遇到鬼祟,一直走到这第二关的六百层结束,他一直提着的心这才略微放松了下来。 他驻足在这座金桥的第一千两百零一层上,并没有选择继续前行。 因为此刻已然进入第三关的诡仙们都驻足在此,他们互相警惕,明明已经走在了第三关的档口,却并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 所有人都面容严肃,看似面沉如水,暗地里却激浪涌动。 林若虚就感受到了那种空气都为之凝滞的剑拔弩张。 而林若虚的走入,如同一只鱼落入了死水,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那诡仙之中,一个面容阴翳的少年阴恻恻地开口:“谢乾坤,这是你的人?” “他……”谢乾坤抱着双臂,目光从林若虚身上一扫而过,淡淡道:“不认识。” “既然如此……符情,你去解决掉这条小杂鱼吧。”阴翳少年不经意地摆了摆手,那感觉,如同随手拍死一只苍蝇般简单。 “是!”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众人纷纷让路,只见一个身材魁梧但长相极丑的大汉从中走了出来。 “贺小王八,让你的人小心一点,这人可不是个软柿子,小心被当炮仗点了。”谢乾坤轻飘飘地点了一句。 那阴翳少年脸上怒色一闪而过,冷冰冰道:“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把你的舌头给割了。” “啧……好大的杀气……”谢乾坤嬉笑道。 阴翳少年早知这位谢家长孙的秉性,冷哼了一声,也懒得与他多说。 …… 在这位魁梧的壮汉出现的一瞬间,林若虚便明显感觉到一种浓厚的煞气死死锁定了自己。 他目光落到那唤名叫“符情”的壮汉身上,虽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情,但心底确实是暗暗骇然。 能够走过前两关的诡仙,无一没有点特殊的本事,就譬如眼前这符情,虽然身形壮硕,但那种透体传出一种极浓厚的煞气。 甚至随着这符情的走近,他嗅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尸臭味。 嗯? 尸臭? 林若虚面容微微一变,怀疑的目光在那群诡仙中巡睃起来。 他怀疑这符情不是人,许是有人躲在人群里操纵尸体。 然而就在一瞬间,这符情动了。 他的动作逐渐由走变成了跑,身形犹若蛮象横冲直撞,大步奔杀过来。 狂风猎猎! 呼呼作响! 下一刻,身形抵至林若虚面前,那个厚重的手掌犹若流星一般呼啸挥下。 毫无任何花哨,就是如此简单直来直去地一个重掌! 林若虚一把抓住那只手,巨力用出,胳膊上的肌肉一下子蓬然炸开,变得无比雄壮。 符情挥下的手掌猛地戛然而止,停滞在半空之中,迟迟都无法挥下。 林若虚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无他,这只手掌的力量着实是太大了! 大到他都只能堪堪阻挡罢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体术之战 林若虚的气力来自于《魁虎六式》的磨炼,那种重组脊椎大龙的痛苦几乎不是人所能承受,所以鲜有人能够练就。 当然,其效果也是十分卓然,他的气力拔群,在之前比拼气力之中,鲜有一合之敌。 而现在,他竟然出现了后继不力的乏力感觉。 他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位与自己交手的诡仙。 就在这时,他看见符情嘴角一咧,露出了那排尖利森然的牙齿。 他心头霎时间警铃大作,正准备抽身后退,符情反手一握,就握住了他的胳膊,让他抽身不得。 林若虚面容一冷,心神微动,身上腾腾升起磅礴黑炎。 那黑炎攀升至双臂上,安静地炙烤着符情的手掌,那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熟透、烧焦,直至完成碳化。 然而符情却没有任何神情变化,仿佛这双手不是他的一般。 见此情景,林若虚心头也是一寒。 莫非这符情真的是尸体? 活人怎么可能有如此强的忍耐力? 而就在这时,符情眼睛微微一眯,阴冷道:“……把你的手给我吧!” 说话间,林若虚忽然感觉到从符情身上传出一种可怕且诡异的力量,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朝着他的双手攀附过来。 这种可怕诡异的力量让他心底莫名地产生了一抹惊悚的情绪,下意识想要催动业力抵挡那种古怪的力量,业力对于这种古怪的力量竟完全是无济于事,甚至连简单地阻碍都无法达到。 他本能地觉得不能让这股古怪的力量侵入体内,这种力量一旦进入体内,绝对会出现他无法掌控的事情发生。 他努力想要从他的手下挣扎出来,可那双手明明已经被烧得碳化了,却还是如同铁钳一般,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出来。 就在这时,太极玉突然发出了炙热的温度。 无疑,符情的诡术要展开了! 以太极玉的示警程度来说,若是应对不慎,会死! 等等! 林若虚忽然惊觉过来,心中产生了一种大胆的猜想。 “莫不是这诡异且无法阻挡的奇怪力量,就是这符情的诡术吧?” 这紧急的时刻,忽然他灵光一闪,重水从眉心沁出,瞬间拉出一道齐人高的弯刀,随后狠狠朝着那被烤得焦黑的胳膊一砍。 铿锵! 脆响随之响起。 幸而,这重水弯刀锋锐异常,只是略微地一滞,便干脆利落地将那对小臂砍了下来。 几乎是同时,林若虚身子一侧,退出几步,警惕无比地盯着符情。 他感觉到那种源源不断侵入自己双手的古怪力量,如同被彻底切断了源头的泉水一般,虽然依旧沉淀在那对胳膊中,但也并没有出现进一步的侵蚀举动。 他心中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他轻轻一震,将那对抓住自己手掌的断臂抖落下来,简单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双手有种莫名地迟钝麻痹。 他忽然想到了符情那诡谲阴冷的话语。 “把你的手给我吧!” 他终于想明白了! 这诡术,大抵是可以转嫁躯体四肢的诡术! 他想到了方才那侵入自己双手的古怪力量。 幸而他反应地快,一刀斩下了符情的手臂,阻断了那古怪的力量,否则一旦让那古怪力量侵蚀进了整个手掌,自己这双手极有可能就是他的了! “这是什么诡术?” 他轻轻抖了抖手掌,被那古怪力量影响,这手掌一直处于麻痹不受控制的状态,若非那种古怪力量没了根源,正在缓慢地消减,他甚至怀疑自己这双手是不是就这么废了。 他眼眸低垂,无悲无喜,那对眸子安静盯着符情,身侧重水弯刀缓慢盘旋警戒着。 符情遥遥望着不远处的林若虚,双臂被齐根斩断之处是一片森白的白骨和粉红的肉糜,竟没有任何鲜血沁了出来。 随着林若虚的盯视,他看见符情的双臂伤口处肉芽开始剧烈涌动生长起来,很快就重新长合成一对完整的手臂。 “原来如此。” 他似有所想,略微失神,旋即轻声道:“我明白了。” 他展目四望,前面是一众冷眼相视的诡仙少年,突然双腿一蹬,如若流星一般大步跨出,朝着那符情飞奔而去。 见此情景,所有人如同傻子一般看着他。 符情是这些人中气力最大的,因为诡术的特殊性,能够登上第三关的众诡仙之中,甚至无人胆敢硬接符情的一击。 以至于林若虚前面能够生生招架住符情的一掌,已经十分令他们诧异了。 而现在,这人竟然准备再次硬碰硬? 虽然方才用这水刃暂时脱身,但这家伙难道认为自己占了优势? 莫不是脑子被打坏了吧? 符情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狞笑。 他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 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一壮一瘦,身形如同鸿沟,但双方却无一退缩,实打实地扑杀在了一起。 轰隆! 拳拳到肉的皮肉闷响随即响起。 那声势之巨,如同雷石爆炸。 那些围观的诡仙也是不由地被这幅乍然爆发的场景震撼,目露惊骇地看着这两位诡仙的体术交战。 作为同盟,他们知晓这符情的体术造诣,绝对是无可挑剔。 却没想到,竟有人可以正面抵挡符情的体术! 咔嚓! 嘭! 连续几道炸响之后,林若虚身体不由为之后退,那拳头上打得生疼,指节上已经打破了皮肉,露出了皮膜下的森然白骨。 反观符情,却是依旧屹立如山,稳固非常,虽然胳膊上也挂了彩,但转瞬间便彻底长合起来。 这一战,无疑是林若虚落了下风。 林若虚微微眯眼,体内气力鼓荡,鲜血沸腾,犹如奔涌不停的滚滚江涛,弥漫全身。 手臂上的肌肉倏然绷紧,一根根血管,青筋暴起,那种浑身鲜血奔涌不停的畅快舒适,让他全身各处都有种气力无穷无尽的感觉。 这时,符情挥拳而来,嘴角带着残忍与戏谑,朝着林若虚的脑袋狠狠砸来。 林若虚举臂格挡,指骨捏拳,顺势一道“三阴”狠狠锤了上去。 符情随手一挡,那三阴暗劲在掌心蓬然炸开,发出串串炸响。 然而符情却依旧丝毫不顾,正要捏紧林若虚的胳膊,忽然后者一抽手,竟滑溜无比地摆脱了出去。 他还未反应过来,却听一道如虎啸般的暴喝陡然响起。 “三阴!” “虎啸!” “擂仙鼓!” “魁星!” “破月!” “藏幽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正道?魔心? 那宏大的武道术法方一展现端倪便被符情感受到了,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毫不犹豫地集合全力,沉若流星一般轰砸而下。 林若虚浑身气血激荡,挥拳之际业力横扫,氤氲周身。 随着《魁虎六式》逐渐展开,虎威逐渐展现凶煞,其威猛比之符情的煞气也不逞多让。 虽然他的拳头已经砸得血肉模糊,但他恍若未觉一般,施展《魁虎六式》起来有进无退,越战越勇,胸中自信愈发高涨。 面对符情那可怕的恢复能力,他面不改色,依旧面沉如水,毫无畏惧地以拳对拳,直至那最后一拳重若千钧石般正面撞了上去。 他下盘稳固,寸步不退。 轰! 一声巨响! 开始还占着上风能将林若虚打退的符情,总算是吃力不及,被这一式“藏幽罗”震断了肋骨,重重地飞砸了出去。 然而就算如此,林若虚丝毫不放弃这稍纵即逝的胜机,他双腿猛地跨开,身形横冲直撞径直冲了过去。 那氤氲在周身的业力于虚空瞬间凝滞,凝为一只气势无匹悍猛十足的大鹅虚影。 《鹅步》! 咚! 咚! 踩踏金桥没有声音,但那每一步踩下,都仿佛踩在了现场所有人的心跳之上,让所有人都为之忌惮。 明明并无任何声音,但他那虽百死但无悔的必杀信念却已经深深地印入了所有人的脑海。 有人第一时间觉得事情不妙,刚准备出手营救,也被他突然间爆发的威煞骇退,身形猛然凝滞下来,犹豫了一瞬。 就是这短短的一瞬,林若虚已经奔袭至符情的面前,那身边漂浮的重水弯刀骤现杀机,一分为六,瞬间漫天飞舞起来。 杀!!! 这一刻,白肉如飞屑一般漫天飞舞,寒芒剧烈闪动之际,已是数十刀刃翻飞而过。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这一瞬的刀影挥舞。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腥气。 下一刻,他的身形陡然站定,周身乱舞的刀刃猛地停下。 细碎的白肉,从天上缓缓飘落而下,如同白雪一般,缓缓落在地上。 只是这空气中弥漫的腥气,多少是令人作呕。 空留那阶梯上被斩成肉泥的小团白肉。 那已经被斩成肉泥的白肉剧烈蠕动着,如同蚯蚓一般,哪怕被斩成这幅模样,依旧是存着性命。 所有人不由地心中泛起了一丝恶寒。 甚至有人见不得那遍地肉糜的场景,扭头就大吐特吐! 噗嗤! 一柄重水刀从上而下猛地灌下,狠狠将那团肉糜插在地上,刀身深深没入阶梯之上。 肉糜似乎感受到了痛苦,蠕动愈发剧烈,想要远离这刀刃的痛楚,然而任由那肉糜如何扭动蠕动,都无法从这柄刀刃上逃出。 “这样都不死,看来是一种实用的诡术……” 重水刀的上端突然凝出刀柄,林若虚一脚踩在刀柄上,微微一用力,整把刀再次往里入了一分。 肉糜吃痛,愈发蠕动起来。 林若虚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团肉糜剧烈蠕动着,轻轻一招手,一团幽暗黑炎在掌心噗地生出。 “只是不知你这复生的诡术,可否在我的黑炎面前奏效!” 言罢,他伸手就准备将黑炎丢入肉糜之中。 肉糜似乎感受到了黑炎的危险,朝着远离黑炎的方向剧烈蠕动着,意图躲得远远的。 就在这时—— “阁下!”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说话的人是那阴翳少年:“符情已经这幅模样了,阁下还请收手吧。” “我们已经认可了你的实力,不会将你赶下去了。” “不过是一场试炼,日后大家皆为同门,若是就此伤了和气,恐怕就不好了。” 林若虚回首四扫,周遭众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他忽地发出了一声冷笑,面无表情道:“你们阻在第三关关隘之处,美其名曰履行盟约,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你们将所有非你盟友之人打下试炼,将他们淘汰,而将盟友大肆放入,不过是行蝇营狗苟拉帮结派之举。” “尔等之所为,卑鄙可耻!” “着实可恶!”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断这等不公!” 言罢,他信手一弹,黑炎飘落而下,落在肉糜之上。 瞬间,这一朵黑炎遍布整个肉糜,变成了一团熊熊烈火。 烈火之中,肉糜剧烈蠕动着,时不时发出一阵阵噗嗤噗嗤的声响,那感觉,如同活人落入熊熊火焰之中,努力挣扎,而又大声呼喊着。 阴翳少年的脸色倏然间黑了下来,所有人也不由地噤住了呼吸。 阴翳少年冷眼看着那团肉糜被黑炎烧成焦炭,尾随着他的众人却噤若寒蝉。 他们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巨室子弟暗藏在心底的勃然怒意。 在这位巨室子弟主动出言和解的情况下,这人竟然还是不依不饶,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不知从何处出来的乡巴佬,难道不知得罪京都十二巨室的后果吗? 真是不知者不畏! 更何况往往十二巨室都是代表那“正义”的一方,何曾被当做恶龙屠戮? 咔呲! 脆响突然传来。 所有人愕然望去,只见林若虚正踩在那已经被烤成焦炭的肉糜上。 他的脚用力碾着,黑色的焦灰在脚底缓缓随风飘散。 阴翳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满腔汹涌的怒火,一字一顿杀气凛然道:“杀了他!” …… “师傅!怎么样了?现在什么情景啊?”李欣悦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师傅,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想到这小子连《鹅步》都学会了,这可是那个畜生的术法……”王长善笑眯眯地道。 “《鹅步》?那是什么术法?听起来好像不甚厉害。”李欣悦好奇地问道。 “乖徒儿你得记住,这世间的术法,并非每个人施展都极厉害的。”王长善淡淡道:“《鹅步》这名字虽是不雅,但放在适当的人身上,却能爆发出极厉害的效果。” 李欣悦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 “还有,徒儿,你知道《鹅步》还有一个别名吗?” “什……什么别名?” “《煞步》!” “以煞压人,非魔心不可驾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质疑?团结? …… 阴霾少年一声令下,身后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面露不善地合围了上去。 他们身上散发出波荡起伏的气息,清一色的食气大圆满修为。 林若虚目光微凝,若是单对单,他自是不怯,可这阴霾少年明显看出了自己的跟脚,根本不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摸向怀中,星罗盘托在掌心,一滴诡异猩红的鲜血在罗盘之中来回滚动着。 “不好,他要使用法器!”阴霾少年脸色微变,连忙喝道:“赶快动手!别给他机会!” “是!”众人齐喝一声,纷纷开始动起手来。 然而下一刻,那罗盘之中猩红之色大盛,明亮的天日突然消失,一弯猩红月亮缓缓升起,将整个视界染成了猩红色。 犹如被彻底拉入一个诡异世界,所有人脸色微微一变。 谢乾坤一方的诡仙互相对视了一眼,终究是看向了谢乾坤。 谢乾坤脸色也是瞬间阴沉了下来,他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自己的提醒触怒了这人,是以这法器中的诡术施展开来,竟然将自己这些从没有出手的无辜人一起拉入了这个世界。 犹豫了一下,他的目光看向阴霾少年一方,沉声道:“此事不急,先静观其变!” …… “能够瞬间将我们拉入另一个世界,这法器品阶不低。” 阴霾少年一方,一位剑眉诡仙冷冷说道。 那些诡仙们打量着周遭的猩红光芒,方才还站在那里的林若虚竟然在世界降下的一瞬间消失了踪迹。 “方才那人呢?”有人问道。“莫不是将我们拉入这方世界,他自己就在外面轻松过关了?” 阴霾少年沉着脸,没有说话。 “我能感应到他并没有离开,还在此处。”一位诡仙皱着眉说道,他阴差阳错获得了一种感知类型的诡术,本以为是鸡肋,没想到在这里却实用得紧。 “那你能感受到他在何处吗?”一人诧异地问道。 那位诡仙深深皱着眉头,心底默默催动感知诡术,探寻着那人的踪迹。 不知是不是这些猩红光芒的缘故,感知诡术的施展极慢,现在氤氲在猩红光芒中,感知诡术的施展如同在水中一般,迟钝许多。 “你……” 忽然,他面容一愕,抬起了头,望向方才问话的那人。 “噗嗤!” 几乎是同时,一柄重水刀在虚空突然凝现,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鲜血,与猜疑,几乎是同时进行。 但他剩下的话却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待得其他人反应过来时,那柄重水刀彻底刺穿了那位感知诡仙的胸口,鲜血,不要钱地从胸口处大量沁出,很快便染得胸前大片的鲜红,在这猩红的世界中变得愈发诡异。 那重水刀就此还不放心,竟是缓缓地凌空颤抖着,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拿着刀柄,正在用力旋转着刀刃一般。 直至将那位感知诡仙的胸口组织彻底搅乱成一摊碎肉,那感知诡仙的眼中光芒彻底消散,那柄重水刀终于随之消失。 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扑通! 那感知诡仙一头栽到地上,再没动作。 “老冯!”一道暴喝陡然炸起,一人从人群中大步走出,仔细查探这位感知诡仙的伤势。 其他人纷纷警惕凝视着那让感知诡仙临死前发出愕然神色的诡仙,眸中的眼神却逐渐地变了。 “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那位诡仙不敢置信地望着众人,脚下不由后退了一步。“莫非你们怀疑是我?” “除了你还会有谁?”一人冷冷道。 “老冯是我们这些人中唯一有感知诡术的人,将他杀了,便相当于刺瞎了我们的眼睛。” “老冯明显感知到了你的存在,所以被你先下手,就将他给杀了。” 那位诡仙脸色愈发苍白,那位感知诡仙临终前的愕然一眼充满了深意,可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知道,这猜忌一旦生出,所谓的盟约便成了一纸废令,简直可笑,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努力而又苍白地解释着:“可是我方才一直在这里,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 “方才大家都看到了,那古怪的诡术一旦催动,根本无需施展。”有人当即打断了他的话。 “这……” 那位诡仙脚步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他的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心中明显在做天人交战的矛盾挣扎,忽然间他面露狠色,猛地抬头望向一人。 后者猝然不及,与那诡仙的眼睛对了个正好,只觉对方的眼中如同漩涡一般,让他深陷其中,目眩神迷。 “呔!!” 一道清斥犹若天边怒雷,乍然响起,回旋不定,瞬间将那人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懵然回首,看到自己正持着刀刃,自抵脖颈,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一丝冷汗,从他的额头沁了出来。 浑身冰冷。 距离死,他只有一步之遥。 而在一侧,那受到质疑的诡仙正倒在那里,昏迷不醒。 阴霾少年负手站在一边,阴沉着脸,显然方才便是这人出手,终止了这戏剧化的一幕。 “贺林沐,为何不出手将这乱贼杀了?”有位诡仙冷冷道。 “他不是那施术的小子。”阴霾少年摇了摇头:“方才他的诡术施展了出来,操纵了我们的人。” “这已经足以洗脱他的嫌疑了。” “饶是如此……可他方才意图反抗……”另一个诡仙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因为阴霾少年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眼神冰冷,毫无感情。 还有一抹凌厉的杀意一闪而过。 “既为同盟,我们就要互相信任。” “信任才是,盟约的基础。” “我希望诸位不要遇到事情,首先便质疑自己的盟友。” 阴霾少年的声音清朗,震荡而出,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所有人心神震动,不由地心生敬佩。 “那贺林沐,老冯那一眼是什么意思?”有人沉声问道。 “方才我仔细想了一下,老冯方才看得那一眼,或许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后的人,是站在他那个方向的人。” 诡仙记忆惊人,不过是不久前的一幕,所有人心中一动,回想起方才的场景站位,所有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在场的一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那人 那是一个混在人群中的人,低着脑袋,站在最不引人注意的边角。 原先所有人也是不在意,直至贺林沐点出,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 原本站在这人身侧的众人纷纷悄然挪动几步,与这人拉开了几分距离,眉宇间,尽显警惕。 “你是何人?为何我未曾见过你?”剑眉少年冷喝道。 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了那张在猩红月光下尽显诡异的熟悉面孔。 还有那逐渐浸染猩红的诡异眸光。 “方才还见过,为何现在又说没见过了……你这人好生没有意思。” 不知为何,有人心中莫名生出了恐惧,如同某种大恐怖即将降临一般,面色慌张,不由地被骇退了几步。 “既然如此……” 林若虚小声呢喃着,随着话音在这片沉寂中缓缓落下,一道微风陡然吹过。 众人脸色齐齐大变。 因为就在瞬间,这眼前的人也随着这道微风陡然消失。 下一刻—— “……那便死吧。” 犹如风中的残絮陡然紧绷,杀意骤起,微风瞬间肃杀起来。 噗嗤! 闷响陡然响起。 众人应声望去,看见林若虚已经出现在了那剑眉少年的身后,一柄齐人高的重水弯刀狠狠斩下,将剑眉少年斩成了左右两半。 这猝不及防的变故,让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竟有疯子真的敢下死手。 鲜血,从那伤口处喷涌而出,在猩红的月光下愈显诡异。 那鲜血,喷涌在林若虚的脸上,林若虚依旧面无表情,狠狠抹了一把脸,如同受到灌溉的庄稼一般,眼中的猩红光芒愈发强盛。 整个人如同大魔出世一般,杀意凛然,诡谲阴暗的气息涤荡而出。 …… “咦?” “这气息?” 一道金袍身影悄然出现在了太一门前,那对深邃的目光遥遥落到第三关的红色界域之上。 “山主,此人打着肃扬正气的幌子,行得却是如此凶残之举,此獠绝不能留!”观测试炼的白袍弟子双掌合了个道号,愤愤不平道。 “就是,如此凶徒,绝不能让他入我太一,以免坏我太一名声!”另一位观测弟子怒道。 金袍身影微微抬起眼眸,淡淡道:“如此说来,你们觉得此人行为举止不对?” “自是不对,如此动辄便是杀念的恶徒,若是入了我太一道庭,日后定是我太一道庭的毒瘤。”观测弟子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一声冷哼陡然炸起。 犹若耳畔骤响的天雷炸响,怒意如同阴云瞬息而至,一瞬间便被这两位手持法器的观测弟子察觉到了,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连忙躬身跪了下去,身体剧烈颤抖着,脑袋如捣蒜般不住地点着,嘴里念念有词。 “山主饶命!山主饶命!” “弟子二人妄言试炼,是弟子二人的过错!” 金袍身影冷冷地瞥视了一眼这两人,面无表情道:“你们不过是两个施展法器威仪的寻常弟子,若要窥探我太一的择徒标准,简直是自寻死路!” “若非那数万诡仙还在金桥之上,方才本山主便将尔等随手灭杀。” “是否能成为我太一道庭的弟子,且看他能否过得了太一门。” “至于是善是恶,这也不是你们一张嘴能够说得清的。” “能够迈得过太一门,那才叫善!” 金袍身影安静说着,两位弟子能够清晰感觉到这位大人不怒自威的山主威仪。 就在这时,一道飞虹自山后飞跃而过,犹若一根迅猛无比的闪电,眨眼间便化作一根洁白无瑕的飞羽,漂浮在了金袍身影的面前。 看到这根飞羽的瞬间,金袍身影脸色微微一变,望向那两个主持试炼的弟子,冷冷道:“你们且在这边维持法器,本山主暂且离去一下,一会儿便回来。” 言罢,他伸手抓向飞羽,身形被飞羽瞬息间带入了山的另一边。 直至金袍身影消失了好一会儿,两位主持试炼的弟子这才缓缓抬起了脑袋,左右四顾了一下,发现“山主”终于离开,心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山主”那怒意滋生的一刹那,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一般,已经被那股怒意压迫至一种魂不附体的状态。 如今想来,也是后怕不已。 他们对视了一眼,目光再次望向了那金桥上猩红界限中的诡异身影,眼眸中闪烁着一缕诡谲。 最开始发言的弟子站起身子,青灰色道袍顺着风飘展起来,不复方才在“山主”面前的狼狈与卑微,现如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他微微阖目,似睡非睡,又好似在眯着眼睛看向金桥之下。 他神似谪仙,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他的金桥,就此便断了吧。” …… 太一门前发生了什么,根本无人知道,也没人看得见。 此刻,李欣悦正麻利地吃着枣子,脚底下吐了一小滩的枣核。 “师傅,你说这么多人都窝在一起干什么呢?他们怎么不继续往上爬了?” “那你看到如今,可看出这一连串的试炼,又在考验哪些?”王长善慢悠悠地问道。 “这……”李欣悦不断往嘴里丢枣子的动作一顿,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师傅。 “你说你这模样,我又如何让你承担【太史令】?”王长善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那师傅,您一直说将这李大虎拉入学宫,定然可以兴盛学宫,难道此人适合学宫的“道”?究竟适合学宫的哪门“道”?”李欣悦不悦地撇了撇嘴,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连忙问道。 “不该你窥探的不要窥探,小心丢了性命。”王长善低声说着,目光从圆筒物移开,目光望向那金桥上刚刚起步的一人。 虽然刚刚走上金桥,但这人走得却是又快又实,不过一息时间,便已经超越了现如今还在第一层垂死挣扎的众人。 “咦?这个登桥却是挺快……可惜走得慢了些……”李欣悦也注意到后登桥的这人。 王长善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忽然道:“徒儿,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打赌?打什么赌?”李欣悦狐疑地问道。 “就赌这人能踏进太一门,位列那一百零八之列!”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要你们跪下! 李欣悦眼睛一转,嘴角略带笑意,问道:“如此说来,师傅您这么看好他?他是谁?” 王长善微微一笑,毫不解释。 李欣悦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渐渐地,那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变得异常认真。 她发现这人走在金桥之上,无论是走在第一关还是第二关,那登桥的速度始终是没有一丝一毫地顿下,那种感觉,仿佛金桥上的关卡外物,对于他来说,视若无物。 她从一侧取来王长善的圆筒物,看清那人的一瞬间,她的脸色悚然而动。 这是一个穿着麻衣的普通少年,腰间斜跨着一柄短剑,看着倒是极为普通。 然而真正让李欣悦面色悚动的是那无数穿梭在周身的莫名气劲。 这气劲远远地看不清,但用圆筒物凑近一看,立马看得清楚。 这些气劲凌厉无比,让尚尚且卡在第一关和第二关的人们根本不敢靠近这气劲中的少年。 “这是……剑机?”李欣悦面色阴晴不定,目光望向王长善。 “师傅,这人究竟是何人?为何修得是剑机?” “其实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为何还要问我?”王长善高深莫测地一笑。 李欣悦阴着脸,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哥舒应龙……” …… “杀!” 林若虚杀意凛然地吐出了一个字,同时身形再次陡然消失。 人群中一阵骚动,所有人并不觉得这个疯子准备放过自己。 “诸位不要慌,我们这么多人,只要齐心协力,一定可以将此人斩杀于此。”贺林沐大声说着,意图重新稳住众人的惊恐。 奈何林若虚出手太过凶残,那直接将人一劈为二的场景过于血腥,直接将绝大多数人给骇住了。 下一刻,一道惨叫声陡然响起,众人纷纷望去,林若虚又是出现了一人身后,那柄高大尖锐的弯刀狠狠刺穿了那人的胸口。 大口大口的血沫从那人的口中喷出,很快眼中便没了光芒。 随着重水弯刀轻轻一抖,那人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鲜血,染满了阶梯。 恐惧,如同一只深不可测的巨兽,将现场绝大多数人仅有的理智迅速吞噬。 微风轻轻吹过,林若虚的身形再次消失。 所有人心中一阵恶寒,心中唯有一个令人惊悚的想法。 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那个拥有感知诡术的诡仙毙命,便相当于戳瞎了他们的眼睛,以林若虚这片猩红世界中的诡异身形,他们对于林若虚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啪嗒! 一道沉闷声突然响起,旋即便听一道声音陡然传来。 “大人!还请饶命!” “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掺和进这劳什子同盟中……” 众人回过头望过去,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矮个子正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歉。 众人纷纷露出了嫌恶之色。 “贺林沐,这便是你选出的同盟?简直是丢尽了脸面……”一人面露讥讽,开口说着。 然而话音还未落地,一道诡谲的身形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把蔚蓝色的重水镰刀突然在手里凝型,轻轻一勾,便将那人的脑袋给摘了下来。 噗通! 又是一道尸体栽在地上。 方才还与自己说话的人就这么简单地躺在了那里,死得不能再死了。 咕噜噜! 林若虚淡漠地将那颗脑袋丢下了金桥,身形一闪,再次遁入风中。 众人对视了一眼,尽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恐。 他们犹豫了一下,终究有人是缓缓跪了下来。 有人领头,自然是陆陆续续有人跪了下来。 其意思不言而喻。 “这……你们……” 贺林沐身形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就在这时—— 微风悄然吹过,贺林沐只觉得身后突然间一阵发凉。 他眼皮陡然一跳,心神一动,身形突然出现在了两丈开外。 他扭头看着那高举镰刀砍了个空的少年,脸上出现了怒色。 “我乃京都十二巨室贺家子弟,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阴翳,冷笑说道:“不!你已经杀了三人,你定然是活不成了!” “就算你进了太一道庭,镇阴司也会前来缉人,太一道庭岂会为了你这个刚入门的弟子护你周全?” “如此说来……”林若虚眼眸猩红,诡异至极,那对眼睛扫过现场的所有人,所有与之对视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他终于是徐徐开了口,嗓音沙哑:“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反正终究不过是个死罢了……你们……跪地求饶者不杀!” 噗通! 噗通!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沉闷声旋即响起。 贺林沐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只见现场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唯有他还站在那里。 “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到其中一人的身上,眼睛陡然瞪圆,面容怒不可遏。 “谢乾坤!你为何也跪了下来!?” “枉你谢家为十二巨室之一,你这样简直就是丢十二巨室的脸面!” 谢乾坤却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淡淡道:“既然如此,你就去跟十二巨室的脸面陪葬?” 贺林沐顿时愣住了。 他不想死。 所谓家族尊严,不过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不过是让他逞威的东西。 这东西根本不至于让他为此丢了性命! 哪怕活如蝼蚁,那也是活着。 他的眼神忽明忽暗,时而怅然,时而阴狠,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反正试炼之后,你都要死了,我为何要与你一块死? 待你死后,我定然要将你的肉身剁碎喂狗,挫骨扬灰,再去寻最好的匠师,将你的魂魄炼制成法器,一辈子供我差遣! 他紧锁的眉头缓缓松开,渐渐地,多了几分畅快的舒爽。 在他眼中,林若虚已经是个死人了! 如此肆无忌惮地杀伐三人,此人必定会受到镇阴司的问责! 哪怕是太一道庭的弟子,恐怕也难逃一死了! 念及此处,他觉得就这样跪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权当跪一个死人吧。 他心里自我安慰着。 噗通! 他干脆无比地跪了下来。 场中无站着之人! 一阵微风吹过,林若虚的身形悄然出现,看着眼前这一幕,面无表情。 猩红的弯月缓缓沉落,眼前的猩红迅速褪去,回归了原本的色泽。 第一百八十九章 威慑 周遭的景象在迅速地颤动着、变化着,像是噩梦快要惊醒一般,猩红所统治的世界开始出现了分崩离析。 猩红的光芒在迅速地消散。 一瞬间,所有人眼前一黑。 当他们再次睁眼时,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原状。 众人心中刚生出逃离地狱的庆幸,陡然间察觉到了一道道怪异的目光。 他们似是所感地望过去,只见在那不远处的第三关关口处,十数方才登上第三关的少年诡仙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等人。 两个同盟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有人正欲起身,停下了这羞耻的跪地行为,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冰冷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那人身子一颤,想到了方才的大恐怖,心有余悸,连忙停下了动作。 …… 猩红的界限陡然消失,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场景简直是把所有新登上第三关的少年诡仙们的眼睛惊爆。 “这……这是十二巨室的子弟?” “虽然大多数十二巨室的旁氏,可那两人可是实实在在的巨室正氏!” “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何都跪在了这里?” “那一地的血是怎么回事?哪位死了?” “是谁下得手?难道不怕镇阴司追责吗?” 所有人不由地抬起了头,敬畏地望着那唯一站着的少年。 他们心中已经隐隐生出了一种不敢置信的想法。 现场一片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有个自大的诡仙想要继续往前走着,忽然间一道毫无感情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位诡仙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仿佛看到自己下一刻被这唯一站着的少年扭断了脖子,尸体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如此重的杀气……难道这满地的血都是他所为?” 那诡仙脑海中的阴影越来越大,终于忍不住脚下一软,瘫软在地,不能起身。 林若虚目光扫了一周,旋即目光落向那山巅的庞大门户,开始挪动脚步,朝着前方继续拾阶而上。 一步……两步……三步…… 无人胆敢起身阻拦,生怕再被拉入那诡谲猩红的可怕世界。 所有人目视着那缓步前行的少年身影,心中充斥着恐惧与敬畏。 直至那身影逐渐走远,才有人小声呢喃出所有人的心声。 “他是谁?” 有人喟然一叹,面露同情道:“可惜了。” “兄台此话怎讲?”有人好奇问道。 “他杀得这试炼血流成河,这般恐怖的杀孽,恐怕难以进入太一门了。” “再说了,犯下如此罪行,哪怕他成了太一门的弟子,恐怕不出三日,便会被镇阴司缉走,后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这家伙死定了。” “既然如此,我们便一起上去吧。” 有人准备紧随林若虚的身影继续往上走,忽然一道森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慢着!” 所有人循目望去,脸色陡然一变。 只见贺林沐站在那里,满脸阴沉,不怀好意的眸光在他们之间巡睃着。 而在他的身侧,一行人亦是不善地看着他们。 贺林沐冷冷道:“给你们两个选择,自己下去……还是我们把你们打下去?” …… 身后的争端再次上演,林若虚自然是听到了那贺林沐的声音,嘴角微微一翘,脚下没有任何停顿,继续往上走着。 第三关没了阻拦,自是走得极快。 很快,他已经距离山巅只有数十步的阶梯了。 他甚至已经看见了那太一门下站着的两位太一弟子。 进入太一道庭,不过咫尺! 甚至于他感觉到入庭令已经似有所感,正在兴奋地颤抖着,指引着他朝那扇庞大的门挺近着。 脚步,越来越快! 紧张! 兴奋! 繁杂的心绪如一幕幕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迅速闪过。 若非黄牛仙指引,他根本不知天下竟如此之大! 甚至还有这么一个能够抵御诡物的强大王朝! 深入蜃界,九死一生,方才得这一枚入庭令! 而入庭令每三日要吞食诡物残骸的特性,让林若虚有种诡异的错觉。 他隐隐地觉得,所谓的入庭令,是活物! 就在这时,身后的动静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个麻衣少年走上第三关,无视虎视眈眈的贺林沐等人,始终保持一个速度继续朝着山巅走来。 贺林沐等人被彻底激怒,纷纷齐身而上,想要将此人打下金桥,然而还未等靠近,便被他那周身纵横的劲气冲飞。 有人意图催动诡术袭击他,忽然那麻衣少年一抽胯上的短剑,轻飘飘地一砍,无形无质的劲气透体而出,将那施术的诡仙打下了金桥。 “这少年……” 林若虚看着那不紧不慢的步伐,纵然贺林沐等人一拥而上,依旧无法阻碍他前行的步伐。 虽然相距颇远,但林若虚感受得到,这人也是食气大圆满。 如此轻描淡写如羚羊挂角的随手施为,却能精准地抵挡那么多人的围攻,林若虚自认为自己是无法做到。 他连杀三人,以雷厉风行的血腥手段和星罗盘里的诡谲身形镇压众人,靠的是威慑! 若是如此多人一齐拥上,应付起来一定是焦头烂额。 哪有这麻衣少年这般随意? “可惜……我将第一个进入太一门。” 林若虚微微摇头,再有三步,他便彻底踏上了山巅。 然而那一步抬起,身形却是猛地凝滞住了。 他的眼中陡然浮现一抹错愕,如同遇到什么令人惊愕的事情。 他感觉到这一步踏出,身上瞬间加上了无匹的重力,仿佛扛着巨物前行一般。 嘭! 他的脚沉重地落下,深深印入阶梯之中。 他的腰被那股重力压得微微弓了起来,全身肌肉猛地绷紧。 他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眼睛望向前方太一门下的两个弟子。 他清晰看得到这两位年轻弟子嘴角微微勾起的讥讽。 这也是试炼吗? 林若虚看到这两位弟子眼中的讥讽,便立马反应了过来。 不! 这不是! 这是故意给他下跘! 这两位弟子不想让他通过试炼。 可是为什么? 他仔细想了一下,自觉自己并没有开罪这两位。 是因为那所谓的京都十二巨室? 还是因为其他的? 第一百九十章 这门,我入定了! 且不去追究什么缘故惹得这两位暗中下跘,再做什么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很显然,他们也有顾忌。 所以他们不敢明着下手,唯独只有用这种看不见的重力影响自己。 所以,他现在只有两条路。 要么,硬着头皮顶着这重力趟过去。 要么,就是由此退下去,退出这次试炼! 毫无疑问,他选择了前者。 他努力抬起脚,再次往前迈去,身上的重力愈发沉重,压得他腰已经直不起来了。 嘭! 脚步再次沉重地落下。 第一步! 迈过了第一步,那两位门下的弟子眼神愈发森冷,林若虚明显感觉到那种压在身上的重力陡然加了一重。 那身子被压得完全弓了起来,骨骼和肌肉齐齐发力,用以抵抗那股庞大的重力,维持自己的正常姿势。 第二步,缓缓抬起。 沉重落下。 那压在身上的重力,猛地又增强了一分。 咔! 咔! 那骨骼被压得咔咔作响,肌肉剧烈震颤着,此刻他毫不怀疑,若是他有一丝的后继无力,便会被彻底压瘫在地上。 一旦倒下,他便再无机会爬起来了。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吸着冰凉的空气,一阵阵眩晕感直冲脑门。 足足休息了好一会儿,感觉身体好了一些,他这才迈出了第三步。 这第三步,从金桥踏上山巅,林若虚被压制得只能弓着身子,看不清眼前的场景,但几乎是同时,他感觉到那两对目光锐利无比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如芒刺背,让他心神不由地一颤。 就在这时—— 一道身影裹挟着风,从他的身侧穿过。 林若虚愕然望去,只见方才那麻衣少年已经大步迈入那座庞大的太一门中。 “这位师兄……”麻衣少年对不远处的林若虚视若无睹,朝着那门下的两个弟子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 “你便是天南剑宫的哥舒应龙?”两位弟子脸上展露笑容,左侧那个弟子率先问道。 “正是在下。” “按照山主与你父的赌约,这次试炼你是第一,赌约是你们赢了。”左侧弟子笑着道,“此事,稍后我等会通禀山主。” 麻衣少年转过身,望向双腿发软的林若虚,道:“这位?” “许是在前面的试炼中耗尽了业力,如今体力也消耗光了吧。”右侧弟子冷冷回道。 “唯有过了此门,才算正式通过了试炼。” “现如今看来,此人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右侧弟子话音刚落,林若虚便感觉到一股巨力再次压了下来。 这次,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噗通! 他努力抵抗那股磅礴的重力,极勉强地转过头来,那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下的两个弟子。 他不知道这两个弟子口中的“赌约”是甚,但很明显,他成了哥舒应龙的垫脚石! “眼下看来,此人气力耗尽,恐怕与我太一道庭无缘了。”左侧弟子淡淡说道。 “是极。” 又是一道身影从他身侧走过,是贺林沐。 随后再是谢乾坤。 一个个巨室子弟迈入太一门,他们结盟阻路,将那些棘手的诡仙合力给打下金桥,如今这些人都一起进了前一百零八之列。 这意味着,他们日后便是太一门人了! “已经是第一百名弟子了。” 右侧弟子目光落到那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林若虚身上,语气淡漠,无悲无喜。 “此人着实可惜,就差一点,便可入我太一道庭了。” 说话间,又是三人走入太一门中。 “师兄说得极是,可也是幸好。”贺林沐在一旁谄媚道。 “此子凶残,若是让他进了我太一道庭,不知又会做出怎么样的事情!” “以免给我们太一道庭抹黑!” “贺林沐。”一道冰冷的声音倏然响起,林若虚不知何时转过头来,脸上面无表情,那漆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贺林沐,语气没有任何感情。 “你会后悔的。” 贺林沐被林若虚盯得心中有些发毛,自觉在师兄面前此人也翻不出什么浪花,讥笑道:“我会后悔?你也不看你现如今什么样子!” “劝你一句,等试炼结束,赶快跑吧。” “残杀三名诡仙,这可是大罪!” “待镇阴司寻到你,你就死定了。” 说话的这段时间,又是五人欣喜地登上了山巅,走入了太一门内。 “一百零八人毕!” 右侧弟子淡漠地瞥过林若虚,嘴唇微动,声音却穿透了整座金桥。 “试炼结束!” “尔等,退!” “莫扰道庭清净!” 几乎是同时,林若虚感觉到那种让他根本无法动弹的巨力蓦然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你!”贺林沐在一旁欢悦地像一只猴子。 “你根本不可能入道庭!” “这辈子都不可能!” “你连杀三人,会死!而我,会在这里好好修行!” 说话间,林若虚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手拍去身上的灰尘,朝着那太一门走去。 贺林沐站在门内,得意地大声叫嚣着。 “你是不是傻了?” “试炼已经结束了,你现如今入门,已经毫无用处了。” “而且这太一门是件法器,非本门弟子根本无从入内!” “简直是痴心妄想!” 林若虚站在这座浩大的道门前,感受着入庭令的莫名悸动,面无表情地扫过门内众人,轻声说道:“你们,会后悔的。” 门内众人嗤笑出声,脸上不由纷纷挂上了揶揄之色。 那右侧弟子微微眯眼,冷冷道:“想来我要告诉你,这座【太一门】是一座极厉害的法器,这试炼已经结束,太一山门已经封闭,若要再入这门,是万万不可能的。” “若是意图强闯,你会被这太一山门震伤。”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速速下山,否则别怪道庭弟子生杀予夺,不讲道理。” 林若虚微微抬头,看着这座石质的大门穹顶,上面勾勒着古朴的花纹,从中散发出一种巍峨弘正的气息。 “既然如此……” 他沉吟片刻,一抬脚,朝着门内迈去。 “这门,我入定了!” 在那只脚迈入太一门的瞬间,异象终于展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吸睛 “总算是将这位祖宗给请回去了。”金袍人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微汗,看着漆黑且诡谲的洞口,心有余悸地道。 此刻,洞口同时站着七位散发出不俗气息的诡仙,或男或女,高矮胖瘦,形象不一。 “为何这位祖宗今日会暴走?”一个矮胖子微微蹙眉,狐疑道:“本座总觉得祖宗今天的暴走有些蹊跷。” “近些年不知为何,祖宗的行径越发频繁,今日的暴走应当也在情理之中。”一个身姿修长的美丽女子犹豫了一下,意有所指道:“依本座之间,那件事应当早些提上日程了。” 众人齐齐蹙起了眉头,显然对这美丽女子口中的“那件事”颇为不愉。 “玄微师弟,本座记得今日是招生试炼吧?”一直未曾说话的佝偻老人终于沙哑地开口询问道。 “却是。”金袍人微微颔首。 “既然祖宗已经请回去了,那你速速回去吧,耽误这么长时间,恐怕试炼也快结束了。”佝偻老人轻吐了一口气,口中说道。 “是!” 金袍人躬身一礼,正准备离开,忽然间身形一滞。 他微微蹙眉,感受着那冥冥中与【太一门】的一丝不明感应,忽然错愕抬起头来,如同见了鬼一般,望向那【太一门】的方向。 金袍人的错愕转目,吸引了剩下六人的注意。 他们纷纷顺着金袍人的目光望过去,那处一切如常,无甚不同。 “玄微师弟,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佝偻老人询问道。 金袍人犹豫了一下,眼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诸位,可能各位要随我一同前往天门山了。” 金袍人转过身,背靠那天际的岿然天门,轻吐了一口气,好似要吐出那满胸的不可思议。 他目光回扫,掠过现场所有人,徐徐说道:“【太一令】……回来了。” 话音刚落,那远处的天门骤然间神异显现,大放光明,如同水面跳出的一轮大日,映得半边天际普耀。 众人齐齐望向那处,面色震惊。 …… “只差三步了,为何那李大虎不继续往前走了?”李欣悦焦灼地问道。 那金桥高入云霄,直接山巅,就算以诡仙的目力,也已经看不清那山巅的人影。 幸而师傅带过来那个叫“望远镜”的圆筒物,这才能较为清晰地看到那道咫尺山巅的身影。 王长善老神在在地阖着双目,似在眯眼休息,不置一言。 李欣悦低头看向自己师傅,嘴巴嗫嚅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选择将王长善喊醒。 她看见李大虎艰难踏上山巅,然后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一个又一个的诡仙随后跟上,大步迈入太一门内。 然而那李大虎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一百零六……一百零七……一百零八……”李欣悦掰着手指默默计算着进入太一门的诡仙数量,当数到一百零八时,忍不住转身摇醒了王长善。 “师傅师傅!别睡了!” “李大虎进不去太一道庭了!我们的机会来了!” “行了行了,别摇了,再摇我这骨头都要散架了。”王长善头疼地喊道。 “望远镜给我,我且来看看。” 王长善看着那山巅缓缓起来的身影,微微颔首道:“此子连杀三位诡仙,若想活下来,恐怕必须要离开魏国了。” “天底下若说真正不怂镇阴司的,除了太一道庭,只有我清正学宫。” “太一道庭顾忌朝廷脸面,还会有所顾忌,所以也就只有我清正学宫敢收他。” “他已经没得选了……嘿~” 王长善说着说着,整个人忍不住得意地笑了,笑得像个老狐狸一般。 “师傅你可真厉害,你怎知这次必然是哥舒应龙第一?”李欣悦问道。 王长善没有回话。 李欣悦诧异望去,只见王长善死死望着那山巅,那拿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了,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李欣悦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突然,王长善低吼了一声。 “这混小子不要命了么?” “试炼结束,这混小子竟然要强闯【太一门】?”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李欣悦听闻此言,吓了一跳。 太一道庭的【太一门】是一件威力甚大品阶极高的法器。 据闻这座法器甚至出自太一道庭出现之前,那是可以向上追溯到千百年前魏国未建世界无序的诡道黑暗时代。 在那个连“诡仙大道”都还未现端倪的时代,这座宏大的法器便已经天然落成,抵御着诸般强大外魔的侵扰。 千百年来,太一道庭由衰转强,再成为镇压这等诡谲大世的魏国柱石,这座抵御外敌的法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师傅,强闯【太一门】会怎么样?”李欣悦小心翼翼问道。 王长善冷冷回了一句。 “如飞蛾扑火,身陨道消,魂飞魄散!” “这李大虎看着不像这么糊涂的人,为何做得净是些糊涂事……师傅,这人你都报给了宗主,怎么能让他就这么死了?李欣悦担忧道。 王长善微微摇头,道:“来不及了……” 说话间,他看到那李大虎一步迈出,迈进了太一门内。 没有想象中的攻伐,亦没有那般杀意凛然的敌意,他看到那高大如同天门般的法器上,古朴花纹一一亮起,一道神光氤氲展开,照耀在门下的李大虎身上,如同披着一身银纱。 一只只仙鹤从那亮起的花纹中飞出,环绕着天门上下穿梭。 “不对!” 王长善脸色陡然大变,终于回过味来,顿时想到了那传说中的传闻。 他面容阴翳,心情极差,缓缓道:“我们都被这李大虎骗了。” “这李大虎是携带【太一令】的宿主!” …… 【入庭令】的悸动愈发强烈,几乎要脱身而出。 林若虚不得不催动业力,强行压制【入庭令】的异样。 他只是踏入门内,便仿佛触动了冥冥中的神妙,那太一门上的古朴花纹泛起了微光,一只只白色仙鹤从中飞出,穿梭盘旋,一朵厚重的白色云气华盖于头顶悄然生出,为林若虚遮掩着烈日。 他一脚踩下,一朵青莲于泥土中突然生出,拖着他的脚底,让他不沾俗泥。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金袍 那氤氲的光芒照耀在林若虚身上,一件黄衣道袍缓缓映照而出,阴阳二气于左右勾连,印于道袍两侧,形成了左黑右白的阴阳太极图样式。 巍峨厚重的气息陡然荡开,如同一位强大可靠且值得信任的诡仙站在面前,所有人下一刻齐刷刷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齐呼出声。 “恭迎行走归山!” 话刚说出口,他们忽然惊觉过来,左右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脸懵逼。 他们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般举措,而那口中所谓的“行走”又是什么? 他们只是本能地这般做,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只是心神一恍惚,身体便已经跪了下来。 他们想要站起来,可那双腿怎么都不受控制,无法挪动分毫。 “不可能!你绝不可能是行走!”那两个主持金桥法器的弟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右侧弟子跪在地上错愕出声。 “我又没说我是行走。”林若虚咧嘴笑道,那眼中却是一片冰寒阴冷,没有任何感情。 “本代行走是两百年前的叶若灵叶行走,她是个女人,你是男人……你是假冒的!”左侧弟子尖叫道。 “就不可能是那位叶行走让我来的吗吗?”林若虚玩味道。 两个弟子脸色陡变,他们想到了这些年来一直在太一内外盛传的风闻。 “是【入庭令】?”右侧弟子脸色煞白。 他们本想乘着山主不在,将这所谓的第一名赶下山去,让这样就可以让哥舒应龙成为第一,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下那份剑宫的馈赠。 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个硬茬子。 太一门的神异一定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此事的局势已经不是他们两个小小弟子可以掌控。 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决然。 他们心中一狠,业力催动,抵抗着那种冥冥中的压制感,猛地飞身而起,抓向林若虚。 “定!” 一道声音穿透层层虚空,落于山巅。 这一刻,所有人都停下了。 如同这一刻的时间猛地戛然而止,那两位弟子身形停在半空,维持着向前飞身的动作,那眼中维持着凶狠决然的神采。 虚空之中微微荡漾开来,一道金袍身影从中迈了出来,中和威严的目光微微扫过跪地的众人,随后转过身,落到了林若虚的身上。 “解!” 言简意赅,一字落地,时间的流速重新被拨正,那两个弟子恢复时间的瞬间,便看到了立在身前的金袍身影。 他们瞳孔陡然一缩,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一道冰冷的怒斥。 “跪下!” 如山海般的气势立压而下,两人如同断了翅的鸟雀,冲力猛然消失,被那股气势狠狠压下,只听“轰”地一声,两人狠狠砸在了地上。 烟尘微微扬起,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这突然出现的金袍人一挥袖袍,吹散烟尘,那两位弟子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那衣袍破烂脏旧,膝盖上也破了两个洞,能够看到那衣袍下血肉模糊的膝盖。 两人被压制得分毫不能动,唯有维持着这跪地的姿势,哪怕那面容上如何努力挣扎,手脚如同焊死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两人连忙大声喊冤。 “山主!冤枉啊!” “此子谋逆,意图冲撞【太一门】,我们……” “闭嘴!” 金袍身影怒喝出声,两人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们努力挣扎想要说话,可那嘴巴如同被粘死了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打开。 金袍身影目光微微一扫,不经意地掠过门内一同跪下的哥舒应龙,淡淡道:“方才本山主已经用回光镜看过了,明明是你们两个从中作梗。” “本山主走之前已经与尔等说过多次,莫要干扰试炼的进行,可你们还是如此胆大妄为。” “既然冥顽不灵,那本山主也无能为力了。” “既然如此……” 两人隐隐预感到了什么,眼睛陡然睁大,拼命地摇头,努力张嘴,意图说出话来,可无论如何努力,发出来的声音都只是“呜呜呜”的声音。 金袍身影长吐了一口气,一字掷出,冰冷地如同腊月寒风,令人心寒。” “裂!” 声音落下,两人眼睛陡然瞪圆,身体剧烈扭动着,鲜血从衣袍下沁出。 众人齐齐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两人努力挣扎着,好似遭受着极大的痛楚。 鲜血从衣袍下沁出,很快便染满了衣袍,甚至开始逐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有些心性较弱的诡仙轻掩嘴巴,面露不忍。 如同瓷器上出现了裂纹,许是初时这裂纹是在衣袍里,慢慢地,这裂纹开始向上延伸,出现在裸露的皮肤上。 蜿蜒如同蛛网一般,令人生畏。 而且这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展,变多。 鲜血从裂纹中逐渐沁出。 两人的面容愈发狰狞、扭曲、痛苦。 但因为这金袍身影的诡术控制,始终无法发出任何痛呼。 甚至连趴在地上努力挣扎都不行! 渐渐地,如同碎到极致的瓷器,诡仙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两人突然突然发出一道高亢但压在嗓子眼中却无法开口吐出的“嗯”声。 噗! 裂作遍地血肉,就连那内脏都已经裂成了多块,红的白的流得一地。 有的人终于忍不住大吐特吐起来。 金袍身影扫了一圈,那目光落到每一个人身上,都引得人汗毛直立。 随后,淡漠的话语缓缓响起,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便是你们入了我太一道庭,我教你们的第一个规矩。” “违逆者……” “死!” 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哥舒应龙。”金袍身影的目光落到了那胯刀的身影上,徐徐道:“虽是本山主手下的弟子出了问题,但你既为第一,本山主认了。” 倏然间,那眸光一冷,如十尺青锋陡然划过,带得一缕寒光。 “但是还请你转告令尊,莫再对我的弟子施展《惑心术》。” “若是再有下次,本山主定然要亲自登门拜访,好好寻个究竟。” 哥舒应龙抬起头,脸色极不自然,陪笑道:“山主说笑了,应龙这次第一实在是不光彩,理应是家父输了,应龙暂且代父赔罪。” “至于那赌注,不日应龙便会遣人安排。” 第一百九十三章 庞大道殿 对于哥舒应龙的低头,金袍身影不置可否,他眼眸低垂,徐徐说道:“徐烨!” “弟子在。”一道声音突然从金袍身影身后传出,众人这才错愕惊觉金袍人之后竟然隐匿着一人。 几乎是同时,一个三十多岁模样的温润男子倏然间从众人眼前隐现而出,双手抱拳朝着金袍身影恭敬一拜。 “这些新晋弟子先交给你了。” “谨遵山主法旨。” 金袍身影转过身,那目光终于落到了那披着太极袍的林若虚身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若虚敏锐感觉到这位金袍人眼中所流露出的竟是一种失望。 虽然那种失望只是一闪而逝,但还是被林若虚捕捉到了。 “既是携【入庭令】归宗,那便随我一同来吧。” 金袍人淡淡说着,面前的虚空突然荡起了一阵涟漪,他一迈步,便走入了涟漪之中。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抬头一望,便见那众人齐齐跪在那里,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他忽然朝着人群展颜一笑,大步跨出,紧随其后,一步迈入了涟漪之中。 众人看着一同消失了踪迹的少年,一脸羡慕。 “想不到又出了一位内门弟子,真是一个运气好的家伙。”徐烨艳羡道。 “师兄,你可是内门弟子?”一人怯生生地道。 “师兄我现如今不过是个普通弟子罢了。”徐烨自嘲地笑了笑。 众人纷纷讶异,这位师兄的敛息术不俗,方才一直跟在那金袍人身后,却根本无人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天! 身具如此厉害敛息术,竟然还只是个普通弟子? “内门弟子岂是那么容易成就?日后你们便清楚了。”徐烨好似看出了众人的心思,苦笑着摇了摇头。 “总之你们记住,在道庭之中,以下不能犯上,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方才那位内门弟子,下次就算我遇到,也得恭恭敬敬地喊句“师兄”。” “行了,该带你们进入外院看看了。”徐烨一拍手,示意众人跟上,转身往山的那一边走去。 众人纷纷起身,紧随而上。 那人群之中,贺林沐则是呆若木鸡,久久没有起身。 …… 周身感知搅乱,脑袋一片迷糊,眼前陡然一黑,他不由地一个踉跄,幸而前面有人扶住了自己,否则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再睁眼时,眼前是一座神圣庄严宏大至极的道殿。 这道殿高大宛若山岳,连门户都足有数十丈之高,站在其下,如同渺小卑微的蝼蚁抵至巨人国度一般,不由心生卑微。 这让他不由怀疑是不是挖空了一座山来建造这座道殿。 “去罢,诸位山主都在等你了。”金袍人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了林若虚的身后,一拍他的肩膀,将他推了出去。 林若虚疾走了几步,旋即脚步缓缓慢了下来,一脸茫然地后望过去,身后却根本没有见到那金袍人的身影。 “这……”林若虚仰着头看着这庞大的道殿,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感觉,眉头不由地蹙了起来。 “这道殿……有些熟悉。” “可是我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太奇怪了!”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往里走去。 大殿的门虚掩着,林若虚只是轻轻一推,那扇看似沉重无比的门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推了开来。 一道光,从殿里映了出来,洒在他的脸上,刹那间,一道沧桑古朴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翼响起。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这声音颇为古怪,粗听之下,是一个老者在念诵,但仔细品听,却又似许多稚童齐声的念诵。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 像是走在满殿的光中,林若虚迟疑地走入殿内,入目所及之处,尽是无边光明。 不见任何! 满耳尽是那悲怆沧桑的苍老声音。 那声音如同大吕洪钟,向天发问,极尽悲怆,愈发振聋发聩。 林若虚立在原地,并没有选择用业力堵住耳力,而是安静听着这满耳的天问。 许久之后,那声音终于缓缓停下。 满眼的光明也开始逐渐收敛起来。 殿内的场景逐渐展露在他的眼前。 满地青色莲瓣,一根根染着赤漆的大柱整齐有序地分立两侧,粗大无比,同撑这座庞大道殿。 林若虚翘首望去,以他的体量,相对于这座大殿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毫不起眼。 然而最壮观的是,并非这座大殿的宏大,而是立在正前方的那座三道尊神像。 这三座神像盘膝坐在殿中,体量宏伟宛如山丘,带着温润的笑容,好似仁慈地望着下首的蝼蚁。 一道道圆融的清光从三道尊神像身上映出,将整座大殿照得通明,时而伴着响起几句天地妙理。 看着这三道尊的神像,林若虚只觉得心境平静,胸膛中的暴戾与杀意也随之缓缓湮灭。 “汝作何名讳?”一道苍老声从一侧响起。 林若虚微微一愣,顺着声音望去,原来在那座庞大的三道尊神像下还站着七人。 此前他一直在感叹这神像的浩大神圣,对于神像下的人竟是完全没有察觉。 “晚辈林若虚。”林若虚微微躬身道。 对于眼前这七位存在,林若虚根本生不出耍心眼的想法,若是被发现,反倒是弄巧成拙,干脆实言道之。 “汝携【入庭令】前来,现如今可否将【入庭令】交出?”七人之中,那佝偻老人沙哑着声音道。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那被包裹严密的盒子,置在地上。 佝偻老人微微颔首,手中的拐杖轻轻一点,那盒子轻轻飘起,落到了三道尊神像的脚下。 “既然【入庭令】送抵,那我等便谨遵太一祖训。” “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了。” “你且上前来。”他轻轻说着。 林若虚缓步上前。 佝偻老人伸出干瘦的食指,指尖略带一抹毫光,按在了林若虚的眉心。 渐渐地,佝偻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意外 良久,佝偻老人收回了手。 他一侧目,便看到剩下六人殷切的目光。 他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眼见这位大师兄失望摇头,众人眼中光芒犹如风中残烛,终究是彻底黯淡下来。 金袍山主虽然一眼便看出了此人资质有限,并将此结论告知了其他山主,但其他人大抵还是抱着金袍山主看走眼的心思。 毕竟这种将【入庭令】托付给有缘人送抵道庭的行径,还蕴含着深层次的意味,那便是当代行走寻到了比自己更合适更妖孽的天才,进而选择卸任了太一行走之职。 是以那些往往被行走看重,携【入庭令】前往道庭的人,在众山主眼中,无不是资质逆天心性坚韧的天命之子。 到了山主这修为,只是一眼,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资质。 初时见到林若虚时,众人还有些不敢相信,直至大师兄仔细摸骨,那脸上露出的失望之色,众人这才确定下来,绝非是自己这些人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而是林若虚此人的资质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或许在那些寻常宗门,算得是不世出的天才,但在太一道庭,也就是个差强人意罢了。 “诸位师弟,可有人愿意收此人入门修行?”佝偻老人轻咳了一声,徐徐说道。 六人左右相视,尴尬无比,一时间也无人应答。 早知叶若灵那小妮子接引入门的弟子就这种资质,他们来都不会来。 堂堂一届行走,接引卸任回来的小家伙就这资质? 就算他们各个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人老成精,也摸不明白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见无人应答,佝偻老人有些尴尬,看向一侧的魁梧男人道:“素灵师弟……” “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的万象山早就满员了……”魁梧男人叭叭说个不停,脸上是一万个不愿意,总之就是一句话。 这内门弟子,老子不收! 林若虚站在一侧,倒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那脸上面无表情,竟也没有什么神色变化。 “那问灵师弟呢?” “大师兄,实在是抱歉。近日师弟我在研究新术法,可能无法将注意力放在新入门的内门弟子身上……” “珏灵师妹……” “大师兄,我那越女山可都是女子,若是再让个男子入门,恐为不便……”几人中唯一一位曼妙女子难堪道。 众人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也就是这林若虚资质不堪,否则这越女山遍山的女弟子可就是这女人招揽天才的最佳利器。 逃起来比谁都快,下手却又比谁都毒,说得就是这种人。 你要是觉得你越女山都是女子,甚是不便,这次你就不该来! …… 佝偻老人左右问了一圈,不过来回六人,但都有托词推脱。 “你们都不收此人为内门弟子,难不成把他打发去外门?” “太一古训不能忘!” 佝偻老人气得脑门白发都竖了起来,持着拐杖狠狠敲着地板,咚咚作响,想要逼众师弟就范。 众人翻了翻白眼,不搭理他。 既然我们不愿意收,怎么你这个大师兄不发挥一下光辉品质,就此收入你青城山? 什么烂菜叶都丢进我们门内,难不成以为我们是垃圾桶么? 说到底,都是套路罢了! “师兄,既然是此代行走叶若灵收的弟子,不若就将此人领入叶若灵的师门?”魁梧男人嗡嗡说道。 林若虚听闻此言,顿时骇得浑身一紧。 叶若灵的师门? 要知道叶若灵那位师尊可是将叶若灵的灵韵源质取出炼丹,肉身滋润了那座“小须弥界”,甚至叶若灵为了苟活,将自己的魂魄炼成了法器之灵。 那老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娘希皮这些老东西是不是搞我? 他心中不断怒吼着。 我不去! 我不去! 打死都不去! 然而却见佝偻老人眼睛一亮,连忙道:“师弟此言在理……” “不!我不去!”林若虚心中的话突然脱口而出。 众人狐疑地望向他,不知为何这番决定会引起他的激烈语言。 林若虚只觉自己被数道目光紧紧盯着,后背不由地有些发紧冰凉,连忙问道:“不知叶师姐的师长是否在此?” 众人摇头。 “既然不在此处,便说明那师长对我并不看重。” 林若虚愤愤道:“这样的师门,我不去也罢!” 要早知你就这资质,我也不会来。 众人心中暗暗腹诽着。 “其实小子心仪的是在座诸位,想拜在座的诸位前辈为师。” 众人心头一跳,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有些意外。 这小家伙有点东西啊。 本以为能在试炼中连杀三人,是个没脑子的憨货,没想到心思如此细腻。 若是再让他说下去,在座诸位恐怕就真的要被这小家伙的语言裹挟,不得不收他入内门了。 念及此处,那曼妙女子打断了林若虚再次说下去的意图,轻声道:“其实戎灵师弟也是很想来,不过他有些极个别原因,不便前来。” “你放心便是,戎灵师弟既然能教出叶若灵这位行走,在教徒弟这方面是没甚问题的。” “就是就是!”剩下几人连连点头。 “你资质不错,我很看好你,若非戎灵师弟相争,我定然会要了你的。”魁梧男人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下一届行走!” 很明显,让自己拜入叶若灵的师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一个弟子的意见,已经无甚重要。 众山主只想推脱掉这颗老鼠屎,尽力不让这颗老鼠屎掉进自己这锅粥里。 就连这种假话都能睁着眼睛说出来。 太一道庭诸位山主的无耻,林若虚今日可算是领教了。 “既然如此,那你便拜离殇山戎灵山主为师。”佝偻老人轻咳了一声,说完便轻轻举起拐杖,往地上轻轻一磕。 “咚!” “曾落叶!”佝偻老人轻声说道。 一片寂静。 “弟子在!”大殿外传来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佝偻老人嘴唇微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好像在给殿外之人说着什么。 约摸片刻,佝偻老人才停下了传音,目光望向林若虚。 “你且出去吧。” “曾落叶会带你前往离殇山。”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离殇诡谲 咚! 咚! 咚! 沉闷且雄浑的钟声震荡开来,在这偌大的道庭之中来回飘荡,经久不衰。 而这钟声之中,一道年轻温润的声音落于其中。 “我太一道庭共有“九脉”之山,这“九”取道极之数,并非直接是指门内只有九座山峦,眼下师弟想必也看得到。” 说话的是一位面容俊逸,笑起来十分好看的师兄,也就是那佝偻老人口中的曾落叶,他身穿青衣道袍,腰间挂着一枚泛着微光的白玉,更像俊逸若仙的风范。 他领着林若虚,站在这庞大道殿的高处,俯视而下,看到的是云雾腾腾不见边际的无数山峦。 “但总之,不同脉别会设有不同的禁制,若无甚事,莫要擅闯,以免生了事端。” “多谢师兄教导!”林若虚微微颔首。 “你所入的是离殇山戎灵山主,我歇会带你过去,只是……”曾落叶脸色逐渐露出了几分古怪,最终嘴里却只吐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师弟好自为之吧。” 林若虚不知这位师兄难以启齿之事是甚,但隐隐地,他产生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究竟想说什么?若是有事,直接了当地说便是了。” 曾落叶轻叹了一口气,道:“看在你喊我一声师兄的份上,我且事先提醒你一句。” “到了离殇山,什么话都别当真!” 林若虚一脸懵逼。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说话半遮半掩,欲说还休,有种尿不尽的感觉,着实是可恶! “行了,话已至此,师弟随我来吧。” 曾落叶轻笑了一句,袖袍一展,一道云气从脚底噗然升起,托着二人越过重重山峦,朝着道庭深处缓缓飘去。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诧异的目光,曾落叶不以为然道:“此术法乃《腾云术》,是从五仙术法《腾云驾雾》推演过来,师弟不用诧异,在道庭待得久了,这类传说中的神奇术法也就寻常得多了。” 飞了一段路程,曾落叶眉头一挑,目光如炬地眺望远处,好似在仔细看着什么。 几乎是同时,林若虚敏锐感觉到他的身体为之一紧,神情如临大敌一般地紧迫。 林若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座光秃秃的黝黑山峰屹立在那处,远远望去,如同一座凄惨孤坟,充斥着凋零与孤寂,使人望之便是产生一种悲凉的感觉。 而在这山峰的周侧,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巍峨挺拔,极为险峻,而在那山峰之上,更是郁郁葱葱,植被茂盛。 两种生与死的界限划分极为明显,产生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林若虚微微蹙起眉头,心中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随着腾云的不断靠近,林若虚清楚看见在那座孤寂山峰的半山腰上高高竖着一座庞大的石质牌坊,上书“离殇山”三个字,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在牌坊下生出,蜿蜒曲折直通山顶。 看着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林若虚腹诽着。 然而曾落叶却好似没有看见这一条蜿蜒曲折的小道般,架着腾云,默默折走,飞到了离殇山的另一侧,落了下来。 “道承之山,不可腾云直落,需展现诚意崇敬,从山脚步行。” “由此向上,直至山巅,在那里有一座道殿,道殿中便可拜见戎灵山主了。” “师兄,你……你不跟我一起上去么?”林若虚一脸懵逼。 曾落叶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并非戎灵山主弟子,不便上去。” 林若虚狐疑地盯着他,总觉得自从靠近这座古怪的离殇山,这曾落叶表现得就十分古怪,那种感觉,仿佛是异常忌惮这山上的存在一般。 但是他在忌惮什么? 总不可能是在忌惮那位戎灵山主吧? 还有,方才明明看见那侧有铺好的石板路,那路不走,为何非要绕过来走崎岖难走的山路? 对着曾落叶这一连串古怪的举动,林若虚是一头雾水。 “还有师弟……”曾落叶犹豫了一下,提醒道:“上山的时候动静小点,小心被戎灵山主发现。” 林若虚一脸懵懂地点了点头。 忽然间他面色一愣。 小心? 小心被山主发现? 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曾落叶这句话,让林若虚心头浮动的不祥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那种感觉,让林若虚一度以为自己并非是一位慕名拜师的向道之士,而是一位悄咪咪摸进主人家的窃贼。 然而还未等他来得及出口询问,曾落叶已经再次挥袖支起腾云,转眼间已经飘了数十丈的距离。 那种缓缓飘离的感觉,颇有几分拔腿就跑的意味。 他张了张嘴,刚想大声呼喊,突然想到了曾落叶的提醒,终究还是把话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他看着这座没有任何植被光秃秃的山峦,那山顶被一层浓厚云气遮掩,看不见上面的场景,但想必,这整座山峰都是这般光秃秃的丑陋模样。 他迈起脚步,缓缓朝着山上走去。 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方才走到半山腰,林若虚便感觉到了十足的疲惫。 要知道受到诡仙阴体的加成,还有他本身修行《魁虎六式》的体术加成,他的体力是异常的好,别说是小半个时辰,便是再走两个时辰,也是脸不红气不喘。 想来一路上也不可能遭人暗算,细细思索下来,林若虚觉得是这座离殇山有猫腻。 他寻了一处坐下休息,将手按在地上,细细感受着这座山的古怪。 倏然间,他的眼睛蓦然睁开,脸上露出了几分震惊。 就在方才,他将手按在地上,细细感应之下,这才感觉到气力正在被这座山缓缓吸收。 因为吸收得极细微,所以刚刚踏上这座山时并未感觉,可若是想要登上山巅,恐怕寻常人到半山腰上便会彻底力竭而亡。 也就是林若虚修行体术,身体强横,气力极大,否则也不可能抵达半山腰才发现身体疲惫。 而且方才他将心神下沉,深入地脉,感觉到了一种潜藏于山峦深处的磅礴生机,这种生机若是释放出来,绝对可以让这座离殇山远比其他山峦更加郁郁葱葱,生机无比。 而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这地脉深处,他听到了一道磅礴有力的心跳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深夜哭声 于是,在林若虚的脑海中,不由构筑出一副令人心惊的诡谲场景。 在这座巍峨大山的地脉深处,蛰伏着一个诡谲存在,这个存在吞噬了遍山的生机,让这座山寸草不生。 而随着这座山的“彻底死去”,这个存在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摄取植物的生机,逐渐地,所有踏入此山的生物都开始被摄取生机。 气力,正是动物生机的体现。 如此想来,那缓缓摄取气力的古怪也开始有了解释。 林若虚不妨大胆猜测一番,为了摄取生机,这位于地脉深处的存在甚至还有“吃人”的可能。 当然,这一切都是林若虚对于眼下古怪做出的可能性分析。 他想起了不久前曾落叶的古怪表现,他是在忌惮什么吗? 是在忌惮地脉深处的那个不知名存在吗? 但是只是吸取气力,应当不至于让他如此忌惮吧? 连自己都能察觉到地脉深处有着什么奇怪的存在,那些修为深不可测的山主以及远超于自己的师兄们,也一定能够察觉到这座山峦的古怪。 所以他们是刻意对这离殇山的古怪视而不见? 如果说公然放任这般古怪,林若虚绞尽脑汁,只能想出一种解释——地脉深处的存在,极有可能是被那位戎灵山主豢养的! 戎灵山主,便是叶若灵的师傅。 那位出现在蜃界的神秘“师尊”。 隐隐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叶若灵算计了。 叶若灵给了自己【入庭令】,那么她一定算到了自己万不会被其他山主争夺,从而流落到她师傅门下。 林若虚回想了一下,觉得戎灵山主大抵是没有见过自己的。 在蜃界中,他躲在棺材之中,戎灵以狂雷击棺材,都始终没有破开棺材……从始至终,戎灵都没有见过自己,甚至连自己的声音都没有听见过。 而且林若虚觉得,叶若灵安排自己拜入她师傅门下,绝不可能是上门送死。 或许有其他方面的顾忌。 …… 将诸般想法甩到脑后,林若虚的体力终于恢复了些,他再次站起身子,朝着山顶登去。 这一路上林若虚又休息了两次,终于赶在黄昏前抵达了山巅。 刚刚踏及山巅,林若虚便敏锐感觉到地脉中摄取气力的古怪彻底消失,仿佛那不知名存在刻意避开了山巅这一块区域一般。 这一幕更加让林若虚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地脉的不知名存在一定是这位戎灵山主刻意豢养的! 如曾落叶所言,山巅之上,坐落着一座道殿。 比之那座庞大道殿,这座离殇山的道殿就寒碜多了,体量小了数倍不说,道殿外一副好些时日没有清扫的模样,牌匾上积了厚厚一层的灰尘,只能勉强看清上面的三个金字。 【离殇殿】。 这座道殿大门紧闭。 林若虚走上前,手刚抚上大门,突然间心中警铃大作,浑身汗毛竖起,一层层白毛汗不断浮现。 就连太极玉也骤然发热起来。 哪怕曾经见过无数前辈高人,受到过无数敌意窥伺,但眼下这种遍及全身的危险感,绝对是他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一次。 似乎稍有不慎,便会被暗中窥伺的那人彻底抹杀。 林若虚浑身僵硬,不敢乱动。 “你是何人?”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林若虚顿觉如芒刺背,连忙回道:“弟子是离殇山戎灵山主座下新晋弟子。” “我的弟子?”苍老声音微微一愕。 林若虚心头猛地一惊。 这人就是戎灵山主? 紧接着一道身影越过了林若虚,径直推开了门,迈步走了进去,语气平淡,不以为意。 “既是我的弟子,那便一起进来吧。” 感受到太极玉的示警突然消失,林若虚心头长舒了一口气,但心中也有些诧异。 这位戎灵山主的反应很古怪。 而偏偏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犹豫了一下,他紧随而上,迈入道殿。 他的目光微微上移,入眼的是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大鼻子小眼睛,嘴边蓄着小胡须,胡须上沾着油星,此刻正背靠殿内的三道尊神像,满脸阴沉地盯着自己。 “你姓甚名谁?”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小老头语气森然地发问。 “在下林若虚。” “拜我为师可以,但我这【离殇殿】你也看见了,尽是污浊灰尘,每日要勤勉打扫。”戎灵冷冷说道。 “现在天色晚了,后殿有厢房,自己选个地方住下吧。” “是。”林若虚左右观察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师傅,怎么不见其他师兄?” “死了。” 林若虚微微一怔。 …… 室内灯火如豆。 林若虚持着玄慧手书的修行要点,目光虽然落在书上,但心思却不知早已飞到了何处。 越是进入这离殇殿,林若虚越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叶若灵手中捻着的一颗棋子。 虽然不知道这位行走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林若虚还是深以为明哲保身最为重要。 反正跟戎灵有恩怨的是叶若灵,又不是我。 回想起白天戎灵的行为举止,林若虚心头微微一动。 作为太一道庭的山主,戎灵无疑是众多普通弟子挤破脑袋都要拜师的目标。 就是这样一个人,竟是没有一位弟子侍奉,这着实是太奇怪了! 左右没了什么头绪,林若虚径直往床上一躺。 管他的! 我有太极玉,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平日里行事小心点便是。 睡觉! …… 深夜,林若虚被一阵凄厉哀怨的哭泣声吵醒。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目中如火龙微微涌动,身体还是躺在床上,没有动弹。 他的身体肌肉却是悄然绷紧。 “呜呜呜~” 凄怨的哭泣声不绝入耳,林若虚面无表情,眼神无惊无怒,极为冷静。 他竖起耳朵,瞬间辨析出了这声音颇为熟悉,正是戎灵的声音。 林若虚没有起床查看,只是颇为紧张地听着。 然而那哭声却依旧如怨如诉,心疼至极,仿佛是因什么事悲伤一般, 幸而,这声音一直是从厢房外传来,未有移动,足足哭了半宿,直至后半夜,这声音才缓缓停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 喜怒无常的戎灵 次日清晨,林若虚便起了个早,砍柴生火,就想准备早食。 可他翻遍了整个厨房,瓮里空空如也,半粒米便没有,也不知道这位戎灵山主平日里吃些什么。无奈之下,唯有去旁边的那座山上去买米面。 说也奇怪,旁边那座山上的内门弟子一听说登门借米的是离殇山的新晋内门,一个个避如蛇蝎,连忙取了米面,还未等林若虚取出银子,就赶紧将门关上了。 那模样,仿佛与自己这位离殇山新晋内门多说一个字就会死一般。 幸而米面是借到了,林若虚生起炊烟,准备好了早食,置在后厢院子的石桌上。 林若虚走到戎灵的房门前,敲响了门。 “咚咚咚!” 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正当林若虚再次准备敲门时,门内传出了戎灵的声音。 “何事?” 林若虚微微蹙眉。 虽然只是两个字,但林若虚能够感觉到这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欣喜的情绪。 昨日白天的时候一脸冷漠,晚上的时候悲悯怨诉,今日又是喜不自胜……这老东西可真是喜怒无常! “师尊,早食已经准备好了,您是否现在启用早食?”林若虚心中虽然腹诽,面容上却是恭恭敬敬道。 屋内传出了细微的窸窣声,约摸片刻,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戎灵一脸笑意地走了出来。 “真是好徒儿,一大早便为为师准备早食。” 戎灵大步走到石桌旁,就着石锅里的粥食呼噜噜吃了起来。 他也不问这些米面出自哪里,无比安心地吃了起来,吃完一抹嘴巴,拍了拍林若虚的肩膀,一脸满意地笑道:“今日你将离殇殿打扫干净,打扫完了勤勉修行,为师会晚些回来,待为师回来,教你我离殇一脉的经典术法。” 言罢,便是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后厢院子。 林若虚听闻今日便可修行离殇一脉的术法,心中也是一喜,不由地开始期待戎灵归来后的教导。 毕竟作为太一道庭的九大山主之一,这称呼绝非虚名,各脉都有其独门的术法绝学,有些威力甚大,有些颇为神奇。 也不知这戎灵去了何处,林若虚将离殇殿打扫了个干净,已经临近午时,都未见到戎灵归来的身影。 直至黄昏,林若虚准备好了一桌饭菜,这才见到戎灵阴沉着脸从外面走了回来。 那面容阴沉的模样,简直与昨日同出一辙。 林若虚本想提醒戎灵今日早上临走前说出的承诺,但一看到他那阴沉得好似要滴出水的脸色,到嘴的话便又吞了下去。 戎灵对石桌上香喷喷的饭菜视若无睹,就准备径直走入自己的房内。 眼见戎灵根本没心思搭理自己,那手已经放在房门上,准备推门而入,林若虚心中有些着急,忽然心头一动,连忙道:“师尊,徒儿准备好了饭菜,是否现在用饭?” 戎灵推门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转过头,脸色阴沉冰冷,目光落到了林若虚身上。 瞬间,太极玉倏然一热,竟然传出了极度危险的示警。 林若虚心头一惊,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陡然生出,压得他根本说不出多余的话,额头不由沁出了冷汗,不过是让这老东西吃口饭,这老东西竟然在寻思抹杀自己? 这老东西也太不是人了! 林若虚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尽量让自己脸色正常一些。 幸而,太极玉的强烈示警只是片刻,戎灵的目光落到了石桌上,微微一顿之后,太极玉的强烈示警终于彻底退去。 “无需。” 冷冷丢了一句话,戎灵推门而入,关上了房门。 空留院子里满头冷汗的林若虚。 戎灵是什么实力,他不清楚,不过窥一斑而见全豹。 太极玉前所未有的强烈示警,足以证明其实力绝对是他所见过的最强者。 当然,黄牛仙不在此列。 那是因为黄牛仙当初传出的示警是一种时弱时强的热度,那是一种介于杀与不杀的摇摆态度。 而眼前这戎灵就不是这么摇摆了,林若虚感觉得到,这老东西对自己的态度极为随意,对待自己犹如俯瞰蝼蚁,是否捏死只在举手之际。 念及此处,林若虚忽然想到了曾落叶那句善意的提醒。 “到了离殇山,什么话都别当真!” 所以说,曾落叶是知晓老东西喜怒无常的? 如此说来,他那么忌惮离殇山,并非忌惮地脉深处的不可知存在,极有可能是忌惮戎灵这老东西。 曾落叶是那位佝偻老人的内门弟子,若是算及,有佝偻老人撑腰,遇到其他山主,虽然是出于礼仪的恭敬,但为了不堕师长的身份,也应是不卑不亢。 想到清晨去隔壁山上买米面时那些内门弟子如避蛇蝎的举动,林若虚愈发觉得戎灵这老东西身上有事情。 一位实力强横身份崇高的山主周遭竟然没有弟子伺候,而且还被其他内门弟子如此忌惮恐惧,结合老东西的喜怒无常,林若虚想破脑袋,只能想到一种令人后背生寒的可能性。 戎灵会杀人! 而且绝非是那种恩怨以及因果性质地杀人。 极有可能是那种喜怒无常毫无痕迹或者道理地杀人! 简单来说,便是我看了你一眼,觉得看你不顺眼,便要杀你! 亦或者说,我觉得你的头发太难看了,我就要给你来一刀。 想到这里,林若虚不由地后背一阵发虚,只觉一阵阵阴风一个劲吹入衣内,吹得他浑身冰凉。 以戎灵的实力出手,自己绝无可能存活! 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毫无用处。 这是弱者的悲哀。 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拔腿就跑,离开这可怕的离殇山,远离这位喜怒无常动辄杀人的师尊。 但如今他已经入了离殇山,以太一道庭的影响力,他一个小小的食气圆满,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道庭弟子揪住抓回道庭,谴以叛门的罪名。 他坐在石凳上,看着面前的饭菜,面露犹豫。 “可叶若灵将我安排到这里,究竟是想作甚?” “她并没有跟我说过那么多,也没给我什么信物,这让我如何是好?” “莫非是我想多了?” 林若虚目光闪烁,眼眸闪动之中,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真经塔 临至深夜,林若虚再次听到了那阵悲恸的哭泣声。 有了之前的经验,林若虚翻了个身,捂住双耳,权当没有听到,转头便继续呼呼大睡。 如此过了几日,林若虚默默观察着戎灵的神色举止,如同一位旁观者一般,对于戎灵不做任何干涉。 这段时日的每一日都与那日一模一样,清晨戎灵高高兴兴地醒来,吃了早食,便欢快无比地跑了出去,黄昏时刻阴沉着脸又跑了回来,周身荡漾着生人勿近的恐怖气息。 也不知道出去所为何事,令他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心态落差。 林若虚曾经生出过追随一探的心思,但马上就被他给摁了下去。 以他的修为,去追踪一位山主,那不是找死吗? 根据这几日的观察,林若虚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仔细盘算了许久,觉得自己可以行动起来,略微试探一下。 这日清晨,他准备好早食,跟前几日一样敲响了戎灵的房门。 戎灵一脸高兴地走了出来,大口吃着早食,嘴里还不住地称赞着自己这便宜徒弟。 “乖徒儿好好修行,待为师回来,一定教你我离殇一脉的厉害术法!” 戎灵吃完,胡乱在嘴巴上抹了一把油渍,就准备往外走。 林若虚早有准备,不动声色地起了身。 “师尊,徒儿修行有些困惑,可否为徒儿解惑?”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戎灵的神色,浑身肌肉紧绷,那尊敬的神色之下,是异常紧张的心绪。 生怕戎灵脸色剧变,阴沉下来,动辄便是死招。 以林若虚目前的实力,根本连抵挡的机会都没有。 戎灵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晚些待为师回来吧。” 眼见戎灵没有暴起杀意,林若虚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不依不饶地说道:“可是师傅,这困惑不解开,徒儿心有魔障。” “为师着实是没有时间……”戎灵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这样……你去真经山,那里是道庭诸般藏书之所在,时而又有长老讲解经意,为人解惑,若你穿着我离殇山的内门服饰前去,那些长老们多少还是会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为你解惑。” “多谢师尊!” 林若虚眼睛一亮,连忙躬身一拜。 身前哒哒哒的急促脚步,林若虚再抬头时,戎灵已经急切无比地跑得没影了。 林若虚静默地坐在石桌旁吃着晚食,慢条斯理。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碗筷。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缕笑容。 很明显,他的试探成功了。 这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戎灵绝非无法攻克! 虽然不过是寥寥两句,但犹如给林若虚开了扇窗。 若是将这番话向黄昏时归来的阴沉戎灵说道,恐怕只说出第一句话,这老东西就会让自己的脑袋搬家。 可若是向清晨的高兴戎灵说道,却是无事! 甚至林若虚的话语颇为逼人,也不会让高兴戎灵露出任何不悦的面容。 高兴时戎灵心态宽宏,不易动怒。 而当他面容阴沉时,则是生人勿近,哪怕是一点点不顺眼不顺心便会激化他的暴怒! 甚至,动辄杀人! 只是不知道那夜晚悲哭时是一种什么状态。 林若虚感觉这种以极端情绪控制行为的变化并不寻常,这不是普通人的表现……更像是一种病。 可是诡仙身具阴体,病痛退避,怎么可能还会生病? 更何况还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山主! 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 林若虚突然甩了甩头,将那些胡思乱想抛出脑后。 他相信其他山主长老一定探寻过原因,寻求过解决此事的办法,他们不可能放任一位山主如此胡闹下去,但既然戎灵如今还是这幅模样,只有一种解释。 戎灵的状况很棘手! 林若虚抬头看了看太阳,那日光温润,好像并没有那么刺眼。 他只是一个刚入门的弟子,若非因为【入庭令】成为内门,现在就是门内最低端的存在。 修为微末,不过寥寥。 戎灵的状况是那些山主长老们需要操心的事情,而非他一个小小内门能够解决的。 他只不过需要小心翼翼地活下去。 幸而,有些事情,一旦发现了规律,便不是那么难了。 …… 吃过早食,换上了离殇山的内门服饰,林若虚便径直下了山。 他不知真经山的位置,寻了一位普通弟子,明确了真经山的位置,亦是知晓了这真经山的缘由。 真经山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一座小山丘,真正吸引人们注意的是屹立在山丘上的那座九层高塔。 这座高塔便是真经塔。字如其名,便是太一道庭收录真经的地方。 作为类似于藏经阁一般的存在,这座真经塔不止收录了真经,更吸引人的则是那一本本无数太一先辈临终前亲笔手书集合了毕生心血的修行感悟。 这些有的是某些功法的修行指引,有的是对修行境界的感悟指导,有的是对某一术法的体悟言论,有的是走南闯北遇见的奇闻异事,甚至还有无数先人尝试要走而不得的某一条“道”。 总之,真经塔手书纷杂,亦是异常珍贵。 可以说,太一道庭能够有如今的辉煌地位,与这座无数先人累积起来的真经塔息息相关。 自然,这些异常珍贵的修行感悟不可能让那些普通弟子一览而尽,太一先辈们对这九层高塔施加了绝对的禁制,不同身份的弟子可登上的层数也是不同。 以林若虚目前的内门身份,就可以登上第四层。 而且,为了帮助那些普通弟子修行,长老们常常会在真经塔下开堂论道,为那些普通弟子解惑。 内门弟子是不常来真经塔的,毕竟内门弟子有着山主手把手教导,凡修炼上有困惑以及其他注意,其师尊便会自行教导解答,根本无需苦哈哈地来真经塔翻阅先人手书。 所以当林若虚在向那位普通弟子询问真经塔位置时,那位普通弟子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毕竟许多内门弟子在山主的教导下,入门数年都未曾踏足过真经塔。 第一百九十九章 熟悉的女道 “多谢师弟。” 林若虚微微拱手,朝着这位普通弟子道了谢,便是径直而去。 那普通弟子看着这内门弟子青衣道袍上纹饰的巍峨赤龙,一脸茫然。 赤龙……是哪一脉的传承徽记? 为何我从未见过? …… 一路上健步如飞,林若虚这身内门道袍实在是招眼,频频惹得其他弟子回目。 要知道太一道庭普通弟子号称有十万之众,但内门弟子的数量,却不足百人。 这千分之一的概率,并非每个人都有林若虚如此好运,有着入庭令一步登天。 能够获得山主们青睐的弟子,其资质、修为、心性无不是上上之选,甚至就连修行的勤奋程度,也可以用疯魔形容,每一个都在争分夺秒地修行,哪像林若虚这般,还有闲心出门闲逛。 当然,绝大多数普通弟子除了对这位内门弟子闲散的好奇,更多的,则是对离殇山传承徽记的好奇。 赤龙,便是离殇山的传承徽记。 这是只峥嵘赤龙从一团朦胧雾气中微微探出龙首的姿势,布满整件道袍,右臂的袖袍中微微探出了如鹿茸般的龙角,横纵整个道袍。 也不知是不是戎灵设计的内门道袍,充满了中二的狂傲气息。 林若虚受不了过路时那些普通弟子的怪异目光,连忙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在外面再套上了普通弟子的道袍,那些古怪目光才渐渐地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林若虚驻足在一处院落前。 低矮的院墙根本无法阻挡外人的视线,林若虚一眼便看见了那高大的,白墙黑瓦的高塔。 犹如一根坚韧的幼笋,直插云霄。 无数普通弟子鱼贯而入,人数斐然。 林若虚迈入其中。 也是不巧,今日并无长老讲道。 他径直顺着人流进了真经塔,开始仔细翻阅起来。 前两层的普通弟子太多,基本将整座塔层挤满了,摩肩接踵,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极少。 按照规矩,普通弟子可入前两层,内门弟子可入前四层。 是以他直接迈上了第三层。 第三层与前两层摆设一样,呈八卦方位整齐放置着八排书架。 因为寻常内门很少来此,第三层只有寥寥几位年纪较大的管事正在翻阅手书真经,踏入第三层犹如突然从喧嚣的尘世脱离出来,来到了静谧的古井之中,异常安静平和。 林若虚的目光从书架上一扫而过,随手抽出了一册手书,开始翻阅了起来。 这是一位恐惧大生死,卡在诡丹大圆满,却有不敢越过龙门,最终大限将至,寿终正寝的普通弟子的临终手书。 虽然通篇都是对于自己懦弱萎缩的深深鄙视,但只言片语之际,却又表现出对方对于下三境的通彻理解。 犹如一位深谙于下三境的名师坐在面前,用一种过来人的口吻与他言传身教。 这种手书的方式,看得林若虚眼睛一亮。 难怪那么多普通弟子喜欢来此看书,原来这真经塔中的手书讲解得如此透彻,语句并不繁缛,意思也写得极浅。 林若虚津津有味地看着,逐渐地,许多修行上的困惑都得到了解开。 当最后一页彻底翻过,林若虚将整本手书捧在手中,细细回想着书中的细节,与自己的修行一一对照,顿觉受益匪浅,对于下三境的理解又深刻了许多。 根据这位先辈所说,诡仙修行,当修一门心经护佑己身,使道心自然,方可拦内魔生出,以防阻碍修行。 而无心经护佑之人,就算侥幸臻至诡丹境,往往其结果也是不得善终。 如林若虚之前道心不稳的情况,便是无心经护佑的结果。 回想起之前临近诡化时出现的身体异样,林若虚至今还是心头一沉。 这还只是诡化,按照这位先辈所说,有些人炼化诡物,却从未从诡物残骸的炼化中醒来。 甚有者,醒来被诡物侵蚀而自不知,成为诡物复生的养分,最终落得失控的下场。 他决定引起为戒,准备仔细看书,了解了下三境的诸多修行事项,才开始踏出晋升诡丹境的步伐。 想到此处,他再次抽出了另一本手书,再次开始细细研读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当林若虚津津有味地看完第三册手书时,不由地下意识看向窗外,外面天色昏黄。 要回去了。 若是回去晚了,引得戎灵不高兴,那他可就死定了。 只可惜这些手书不能带出塔。 林若虚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将这册手书放回书架,正准备转身离去,在那转身之际,那余光微微一瞥,忽然捕捉到一道颇为熟悉的背影。 林若虚身形微微一滞,连忙几个箭步冲了过去,顺着楼梯口往下看。 一个挽起道髻的女道正缓步向下走去。 关键的是,林若虚并不曾见过这位女道。 但是他看着此人,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但无论怎么回忆,都想不出在何处见过。 察觉到楼梯口的动静,女道停下了脚步,一脸诧异地往上看来,轻声问道:“这位同门,可是有事?” “实在对不住,在下许是看错人了。”林若虚犹豫了一下,抱歉道。 “无碍。”女道轻笑一声,继续往下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林若虚微微蹙眉。 不知为何,这女道给他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让他莫名地想到那个又黑又瘦的女僧玄慧。 可是玄慧她是剃度的出家人,怎么可能一转头,就成了一位留着浓密道髻皮肤又白又嫩的女道? 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是看错了吗? …… 女道方才走出真经塔,一位年纪略大的女道便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看着那巍峨的高塔,这位年长女道的黛眉不由微微皱了皱。 “师妹,你怎生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我说怎么今日没有寻到你呢!” “实在对不住,让师姐担心了。”女道道歉,转头看向这座真经塔,眼中露出了深深的震撼:“早在庵中时,我便听师傅说过太一道庭的真经塔是道庭兴盛的主要原因之一,眼下看来,此言绝非虚言。” “不过是座无甚用处的高塔罢了,你若有困惑,直接向师尊开口询问就是了。”年长女道淡淡道。 “这处普通弟子极多,骚乱得很,要师姐说,此处还是少来便是。” 女道面容微微一滞,旋即低下了头。 “师姐说得是。” 第二百章 离殇之秘 正是旭日初升,阳光普照。 蒲团上打坐的林若虚徐徐睁开眼,眸中精芒隐现,如旭日之火,隐于毫末之中。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不知不觉,他在这离殇山,已经住了近两旬。 这两旬,绝对是他自从踏足诡仙大道,过得最安稳的时日,除了平日提防戎灵的古怪情绪,他白日干脆就埋进了真经塔,研读那些先辈们的经验之谈,晚上则细细揣摩实践,体悟修行。 只是让他心中略有不忿的是,那些太一弟子忌惮戎灵的喜怒无常,整整两旬,竟没有一位弟子上山。 那感觉,犹如他变成了久居深山无人问津的道庭弃徒一般。 而随着林若虚对于戎灵的逐步试探,他对戎灵此人的情绪掌控有了初步的判定。 他亦是发现,无论他如何去迎合戎灵的喜好,对于那所谓的“离殇秘术”,戎灵就是只字不提。 久而久之,他也就对那“离殇秘术”死了心。 …… 朝日而坐,诵念心经。 这是他从一册先辈手书中所闻,据那位先辈的手书,朝日更有助于心性平稳,在此刻打磨心境,更可以令心经之法事半功倍。 说及心法,林若虚亦有所得。 虽然那真经塔遍是先辈手书,但许是太一诸多长老山主的刻意操作,独独没有心法、术法之流,幸而蓝十二传授过一部字数寥寥的【道心总纲】,借着这部总纲心法,林若虚这两日明显感觉到心境逐渐稳定了下来。 当那通红的大日彻底跃出山巅,林若虚这才站起身子,朝着山巅道殿飞奔而去。 远远地,已经看见那道殿后方,一缕炊烟缓缓升起。 这是他走前准备好的早食,当他磨炼心境回来,这早食也就正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早食,他按照往常习惯去敲门,然而迟迟都未见到戎灵出来。 “师尊?”林若虚再次诧异地问道。 房内一片安静,不见任何动静。 林若虚看着紧闭的房门,微微皱眉。 若是以往,戎灵早就欢喜无比地出来吃早食了。 可今日为何一直都没有动静? 难道是房里没人? 以往戎灵可都是天亮就走,为何今日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莫不是在房里出现了什么事情? 念及此处,林若虚神色微动,将手扶在了房门上,正准备一推而入,忽然间动作一滞,默默地收了回来。 旋即,他故意扬声道:“师尊,早食我先放厨房了,待您起床了,热热便可就食了。” 说着,他的目光死死落在门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久久未见房内有甚动静。 …… 明亮的书塔之内,林若虚正安静看着手书。 冷不丁地,一道声音悄然在身后响起。 “这是我太一内门先辈公伯满的手书,其内记录了他主修术法《幻身术》的施展心得,怎生突然对《幻身术》有了兴趣?” 林若虚身体不由地一僵,浑身肌肉不由紧绷起来,警惕地一转身,待看见来者,浑身的僵硬逐渐放松下来。 “师兄。”林若虚低垂眼睑,眼中的敌意迅速消失,看着眼前面露微笑的温润男子,恭恭敬敬道。 来者是曾落叶。 “听那些管事说这些时日天天有个内门弟子来此翻阅手书,我倒是谁如此无聊,原来是你。”曾落叶缓声道。 林若虚不由地面露苦笑。 着实是讽刺地很。 其他山主的内门弟子皆不屑于这座真经塔的手书,觉得此处鸡肋,唯有他好似个苦孩子一般,将这里当做是宝。 “放心吧。”曾落叶轻声道:“戎灵山主的情况,我也十分清楚,你能来此翻阅手书,也是情有可原。” 面容略一犹豫,曾落叶缓缓道:“算算时日,应当也快到十三日了吧?” “你可曾发现戎灵山主有甚异常?” 有甚异常? 林若虚微微蹙眉,不由想起了一早上都没看见戎灵的身影,这本身就极不正常。 难道这曾落叶知道什么情况? 林若虚不由直起了身子,困惑地望向曾落叶。 “师兄,莫非你知道什么?” 曾落叶微笑道:“其实也不是极隐秘的事情,反正很多管事和内门都知道。” “想必你也感觉到了那离殇山地脉中的存在了吧?” 那个默默吸收生机的不可知存在吗? 林若虚眸光内敛,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早些不与你说,是怕你害怕。” “但既然你已经住了些时日,看来也无甚害怕得了。” 曾落叶环扫四圈,确定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低声说道:“那座离殇山下,镇压着一尊“大妖”。” 林若虚面容微微一变。 大妖! 这绝对是林若虚至今听说过最高修为的诡物了。 虽然未曾脱离中三境“形”的桎梏,但其“意”已经脱离凡俗,不染尘世。 加之诡物本就比诡仙凶悍得多,可以说,只需再往前踏出一步,便会彻底比肩传说中陆地神仙般的上三之境! 若是凶煞起来,几乎足以灭掉半个魏国! 此种凶名赫赫的诡物,竟然就一直被镇压在他每日所住的地脉深处。 想起每日与此等诡物为邻,林若虚不由地心头一颤,心生恐惧。 等等! 如此说来,他此前的猜测…… 他忽然想起戎灵此前说过,之前的师兄弟都死了,他本以为是那些师兄弟触怒了戎灵,被戎灵怒杀。 现在看来,事实与他所猜想得尚有一段距离,离殇山也远比他想象得更加复杂! “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若虚忍不住问道。 曾落叶轻吐了一口气,道:“据闻当初大魏立国之初,这只大妖凶煞得很,扰乱四方,因其品类独特,无人是其对手,我太一先辈为了苍生,利用秘术将这只诡物引诱至此,利用地脉之独特,将之彻底镇压在了离殇山。” “故而,离殇山山主历代都有镇守这只诡物的职责。” “为了镇压这只大妖,离殇山山主寸步不得离开离殇山。” “虽然这只大妖被镇压已久,气息已经弱了许多,但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而但凡地脉,皆有“失气”之时,这离殇山地脉的“失气”之时,便是每月十三。” “届时这只大妖便会乘机骚乱,意图突破镇压。” 第二百零一章 金刚温泉 林若虚安静听着,忽然间好像抓住了什么,眉头一皱,眼睛紧紧盯着曾落叶。 “你说历代离殇山主不得寸步离开离殇山?” 曾落叶微微一愣,道:“确是如此,为了保证地脉禁制不被突破,离殇山主每日都要检查并加固地脉的禁制,这是离殇一脉的职责。” 那便是不对了。 林若虚低下头,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可记得当初戎灵可是在穗县出现过。 他以叶若灵的肉身滋养小须弥界,以小须弥界为天地大炉,炼制成道仙丹,外加这来往的路程之遥,这其中耽搁的时间可不是一日两日的短暂时间。 莫非有什么可以瞬间挪移至穗县的神妙术法或者法器? 林若虚心中猜测着。 但旋即便被他给否定了。 穗县距离太一道庭,足有两州之隔,什么样的术法法器可以横跨如此遥远? “怎么?难道师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耳侧响起了曾落叶的声音。 林若虚微微摇了摇头。 无论是曾落叶,还是自己,在这太一道庭中,都是沧海中的一粟。 石子丢进海里激起的浪潮,尚没有海水本身的海潮汹涌。 说到底,内门弟子也就是说得好听。表面风光罢了。 为了防止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他并不准备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对了,师兄此前特意说到每月十三,这大妖会作祟……这是什么意思?”林若虚仿佛想起了什么,再次问道。 提及那只凶煞大妖,曾落叶一脸严肃。 “这便是我特意过来寻你的正事。” “那只大妖属实厉害得紧,还有两日便是那只大妖作祟之日。” “这两日戎灵山主会全力筹备应对大妖的诸多事宜,根本无暇顾及你,你就暂时先不要回山了,去我那边先歇息两日,待此事过去,你再回去吧。” 林若虚亦是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 若真如曾落叶所说,最近若是再呆在离殇山中,就实在是太危险了。 要知道那可以“大妖”级别的诡物! ...... 曾落叶是玄灵山主门下的大弟子,年纪比林若虚年长一些,但修为却是深不可测,以最近几次的见面情况来看,此人最起码也应当是越过了龙门的中三境。 玄灵山主,是金刚山一脉,也就是那高大道殿中的佝偻老人。 且不论曾落叶的话语中虚实如何,又有几分隐瞒。最近改搬到玄灵山主门下的金刚山,林若虚很是高兴,原因无他,这金刚山便是倚着真经山的一座小山,以林若虚的脚力,便是小半个时辰,就能抵至真经塔。 这日林若虚刻意提前结束了一日的参读,回到了金刚山。 曾落叶按照内门弟子的标准给林若虚配了一套住宿,玄灵山主的内门弟子待遇自然比自己那个便宜师尊的待遇好得多,基本每个内门弟子都有一方足有三层高的小木楼,内里陈设简单素雅,平日里还有普通弟子帮忙打扫楼内的不洁,更换檀香。 林若虚回到小木楼,简单换了身轻薄的衣物,顺着楼梯一直登上三楼。 他伫立在木楼之上,展目望去,苍茫群山之中,尽是蜿蜒绿意的林涛。 他的目光由远至近,看到这金刚山的西南面蒸腾起滚滚热气,升至半空,飘扬而去,霞炁氤氲璀璨,精气四溢,顺着白茫茫的热气缓慢洒落。 这里面似乎布了术法,任由林若虚如何聚集目力,却都无法看见那蒸腾出热气中的那物是甚。 这便是金刚内门的福利,没有玄灵山主亲口应允,其他山主弟子根本无人能够享受此等的舒适。 金刚一脉极擅长阵术符箓,历代金刚山主更是集合阵术符箓的大家。 据闻那镇压大妖的禁制封禁,便有金刚一脉先辈的功劳在内。 据说许久之前,金刚山地龙翻身,地脉受到影响,为之断流,金刚山主为了不使自家传承断绝,选定这金刚山的地脉,用特殊之法引导而出,又用秘术封禁断点,使这金刚山的地脉形成了一种源源不绝的回流之态。 但这地脉之气封禁之处,却是金刚山的一处天然温泉。 这温泉得益于地脉之气的滋养,自带神效,内定滋神养心之效,外起疏通经络之能,只可惜金刚一脉极少有修习体术的诡仙,否则辅以这神妙的温泉,定然是事半功倍。 据曾落叶所说,这金刚温泉可是让最擅长体术的万象一脉眼馋得紧,平日里没事就向玄灵山主讨要用金刚温泉辅助修行的机会。 若非修这么一个地脉闭环的温泉规模太大,那位万象山的山主甚至想要玄灵山主帮他也建造一个这般地脉闭环的修行圣地。 就是这么一个连山主都眼馋的地方,昨日曾落叶向玄灵山主请示,玄灵山主很是宽容地给这位戎灵之徒大开了方便之门。 若说林若虚不想体验一下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金刚温泉,那是假的,是以他今日提前结束了参读,就为了好好品味一下这般的舒适。 循着在楼顶看到的方位寻了过去,找到了这个温泉,简单验了一下正身,林若虚便赤裸着身子下了温泉。 在这偌大的温泉池之中,他的身体散发着通透缭绕的热气,蜿蜒而上,被山中冰凉的冷风一吹,便散灭在空气之中。 温泉之中的人不多,为了保证这金刚温泉的神异,这金刚温泉限制人数,每日浸入之人不得超过六人。 林若虚展目望去,或许是那不知名术法的缘故,模模糊糊也就只能看到三四道虚影,至于是否有其他人,那便不知了。 这温泉中热力蓬勃,全身毛孔都为之打开,林若虚不由舒畅地眯起了眼睛。 他感觉到一种神异的力量顺着毛孔进入体内,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强化着他的阴体。 他有些大失所望。 以这种速度强化身体,着实是太慢了些。 若是日日浸泡于此,自是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可这浸泡温泉是金刚山内门的福利,自家弟子都排着队等着修炼,他一个其他脉的内门怎么可以舔着脸霸占着? 第一百零二章 暗伤 “既然如此,那便尝试一下这温泉对体术的裨益!” 林若虚脚足平直,腰部弯如满弓,双掌屈直成爪,身体扑通一下沉入温泉之中。 他周身气势好似虎魔,双目微眯,如猛虎酣睡在侧,若有人在这附近,只会觉得全身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层细汗。 正是《魁虎六式》的锻炼之法! ——开龙脊! 虽然这部体术术法获得已久,一路上险态环生,危机四伏,但林若虚一路上并没有停滞过这门术法的打磨。 虽然第一次矫正脊柱大龙已经将所有痛苦吃了个遍,但这并不会让后续修炼时的痛苦有丝毫减弱。 有时候甚至他会在修炼时寻思究竟是何等自虐的变态,才会研究出如此可怕痛苦的修炼方式! 而事实也证明了,唯有勤奋不坠,他才能在堪堪数月之间,获得从当初勉强施展出前两式到现在举手投足间六式齐出的大进步。 感受着那种仿佛要将脊柱抽出,随意揉捏的痛楚,林若虚紧咬着牙,面无表情。 灼热的水流漫过颈部,霎时间,他感受到温泉中暗藏的火力被勾动了出来,化作一枚枚绵软小针,从他扩张的毛孔扎了进去。 一种被火轻灼的炽烈感莫名生出。 只是不知为何,被这地脉温泉水刺激着,那脊柱大龙的猛烈剧痛却是倏然间弱了许多,甚至他能明显感觉到此前强行修炼《魁虎六式》的暗伤,正在这种火力的温润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好转。 这暗伤并不足为滤,但最怕厚积薄发,犹如皑皑白雪下掩藏的空洞,积累至一定程度,只需一个小小的引子,便会造成无法逆转的雪崩。 此前他便发现了这个情况,为此也曾尝试自行寻找药物调理身体,意图治愈这暗伤,但都效果不佳,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被这地脉温泉给治愈了。 林若虚顿时心中一喜。 要知道修炼体术术法,难免会有肉身损伤,有时修炼不规范,甚至会造成后半生的残疾! 原来这地脉温泉竟是有修复肉身暗伤的神奇功效。 难怪竟是招的万象山一脉如此眼红! 林若虚咧嘴无声笑着,双臂交叉举过头顶,带起一溜清澈滚热的泉水,双手由掌握拳,捏出无数激荡的热气。 那脊柱大龙被最大限度地翻出,迎着那股从外界源源不断涌入的热流,任由这神奇的地脉之气修复着己身。 那种痛并快乐的舒适,让他不由地眯起了眼睛,安静内视着这条被千锤百炼的脊柱大龙的神奇变化。 只是可惜...... 他眼眸中略有几分遗憾。 内心安详,温泉水中的滚滚生机冲刷肉身,林若虚明显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桎梏,在那痛苦调整脊柱大龙的同时,那如玉柱般的脊柱大龙微微晃动、摇撼。 这让他不由产生了一种拳头锤在空气中的无力与意犹未尽。 自他能够将这六式全都打出,他便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段时间他博览群书,总结太一先辈的经验,觉得或许是因为这套强劲术法并不完全。 仔细想想,这本就是那荒州杨李两家互换术法的对赌,若是换位思考,谁都不会交出完整的术法。 念及此处,他有些遗憾。 杨祖与《转轮图》的斗法,也不知谁是最后的胜者。 但无论是谁胜了,那没有后手的李家定然是被灭了。 《魁虎六式》剩下的部分,更就别想获得了。 林若虚微微摇头,有些可惜。 《魁虎六式》绝对是极强的体术术法,饶是以他目前的眼力,这套术法的威力在体术之中,尚是数一数二。 足足修炼了半个时辰,他再次维持不了那锻打大龙的修炼姿势,脚下一软,紧绷的身子一松,四肢大字型地重新沉入了温泉之中。 随着修炼无法维持,那五脏六腑通体的烧灼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内到外的舒畅。 绊心的暗伤早已被治愈,他只觉浑身犹如洗髓伐经一般通透,他感觉到体内的不安尽数被逼出体外,这具年轻的身体蓄满了气力,逼涨出一种亟待宣泄的爆发力。 仿佛全身各处的气力都溢了出来,那血液奔走于每一根血管,强劲有力,沉重若汞,诸如此类,实在畅快!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哗! 他突然自水底冒出头来,升腾出大片的热气,毫不犹豫地展开架势,尽情地宣泄那多余旺盛的兴奋与激动。 一拳猛然击出,一道劲气透过指骨猛地射出,搅动着雾蒙蒙的热气,射在拳头前一米之处,连爆三声炸响,旋即彻底消失。 三阴暗劲! 林若虚只觉战意勃发,胸前来回鼓荡,气流变换之际,一道纯正的虎魔啸声忍不住脱口而出! “吼!” 雾蒙蒙的热气迅猛搅动,如同被微风吹动一般,齐齐向外涌去。 潺潺流动的水面被啸声影响,荡起了阵阵水波。 那悍猛无比的虎啸声自是引起了温泉中修炼的其他人注意,他们眉头微皱,齐齐望了过来,却只看见热气涌动中的模糊人影。 许是哪个乡巴佬没有体验过金刚温泉的神妙,现在被这地脉之气一滋润,舒适之下油然而发的吧? 有人面露不悦,微微摇头,不甚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这其中的舒爽滋味,食髓知味,冷暖自知。 只有一个魁梧大汉愣愣地看着那模糊不清的身影,心中悄然生出了诧异。 “这是哪位师兄?” “难道是三师兄?” “这一声虎啸可真是纯正,颇有几分三师兄虎魔的味道。” 他小声自言自语着,忽然间语气一滞,一脸茫然地挠了挠锃亮的头皮。 “不对啊,这次机会可是师傅好不容易从玄灵山主那边寻来的,本脉应当是只有我一人,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 “这术法厉害是厉害,可是如此痛苦,傻子才会偷学这门术法。” “既然不是本脉的人,难道还有外脉的弟子会这门术法?” 突然间,这魁梧大汉语气一顿,眼中爆射出精芒,嘴唇微微颤抖,说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卧槽!” “难道师傅还有私生子?” “要死了!” 第二百零三章 煊绥讲道 冬日的金刚山上山风极寒,随着夜色沉落下来,一阵阵地吹入山间,将那雾蒙蒙的热气吹入更深的山中。 在这雾蒙蒙的温泉之中,林若虚赤身站立,双手插入水线以下,那胸口有韵律地来回起伏着,那热烫的泉水也随着这胸口起伏而缓缓流动,时而略有湍急。 泉水哗啦涌动,犹如风暴中的巨浪,惊涛拍岸,空气中猛然一声爆响过后,像是无形的声波激荡了气流,令视野都出现了短暂的震荡。 而旋即,这诸般异像,尽归于平静。 于这纷乱的热气之中,林若虚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那眼中,略带几分遗憾。 不愧是连万象山山主都眼馋的修行圣地,这金刚温泉对于修炼体术的诡仙来说,简直可以用效果惊人来形容。 只是...... 他看了看天色,生出了些许遗憾。 他能清晰感觉到,温泉中的地脉之气稀薄了许多,已是大不如前,远没有刚下水时那般强烈的刺激感。 甚至这温泉对于修炼体术的效果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直至方才,他这才能够确定,今日的修炼,便算是告一段落了。 这金刚温泉中的地脉之气并非源源不绝,待温泉中的地脉之气损耗稀薄,唯有等待一夜的地脉温养,才能重新焕发生气。 无奈之下,林若虚走出温泉,换好衣袍,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座金刚温泉。 这次玄灵山主允许自己借助金刚温泉修炼,全然是看在自己那便宜师傅的面子上,下次若再想借此温泉修炼,恐怕就极难了。 只是他不知的是,在他离去的片刻之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悄然从夜色中浮现,他望着林若虚离去的背影,下意识抹了把胡子拉碴的下巴,眼中闪烁着睿(ruo)智(zhi)的光芒。 “我说最近大师娘怎么整日都与师尊闹,定然是师尊寻了二师娘的事儿,让大师娘发现了!” “没想到这么快,都已经这么大了......嘶~这时日可久了去了。” “格老子的,这就是小师弟啊。” “小胳膊小腿的,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师尊。” “难道是随二师娘?” 他小声嘀咕着,忽然脑海中出现了自己被师尊残忍蹂躏的场景,魁梧的身形不由猛地一颤,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畏惧。 “算了算了,师傅的家事,我这个当徒弟的还是不要掺和了。” “这件事憋死在心里,一定不能跟别人说!” “万一让大师娘发现了,师傅可就糟了。” ...... 昨夜风寒,今日便下起了鹅毛大雪,只是一夜的时间,便把整片太一道庭掩盖在了皑皑白雪之下。 翌日清晨,林若虚便披了身大髦,顶着风雪来到了真经塔。 许是这风雪过大的缘故,今日真经塔少了许多的弟子。 一踏入第一层,林若虚简单扫了一圈,旋即便目不斜视地登上了阶梯,直抵第三层。 取出昨日未看完的手书,他便开始细细品读了起来。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一道魁梧的身形正蜷缩在墙角,黑暗尽敛其中,十分猥琐地偷窥着。 “小师弟这么爱看书!” “定然是文曲星下凡。” “呸!呸!什么文曲星下凡,你全家文曲星。” “真男人只需要拳头硬就够了。” “可不能跟师尊一样,整天让我多看点书,可那玩意有个屁用......等等!我懂了!” 那魁梧汉子眼睛一亮,顿时恍然大悟。 “一定是师尊给小师弟下的命令,让小师弟多读书,不想让他跟我们一样。” “呸!可是拳头硬有什么不好!” “师尊的思想太陈旧了!” 他愤愤地小声逼逼,那声音极小,一时间,竟是无人察觉到这处还有个人。 “那就由我将他引回拳头大才是硬道理的正轨!” ...... 忽然间一道微风吹过,林若虚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身侧却是根本无人。 是我感觉错了吗? 怎么感觉刚刚好像有人从我旁边走过去? 林若虚微微蹙眉,左右横扫了一圈,再次低下了头。 在那视线无意识错过的瞬间,他看见地上安静躺着的一册青皮书籍。 原来是书掉了下来。 他眉头松开,捡起那本书籍,随意一扫,竟是一本他并不眼熟的手书。 他这些时日整天呆在真经阁,可以说这一层的手书,他都是极为眼熟,为何还有一本陌生的? 他随意翻了几页,那动作却是忽然凝滞。 因为他发现,这竟是一位体术诡仙的手书! 体术固然极为厉害,但体术修炼,艰难痛苦,而且为了保证气力不衰,又要勤耕不坠,但凡有一丝懈怠,便会不进则退。 因此门内选择修习体术的诡仙并不多,能留下手书的自然是更少了。 林若虚初时好生寻觅了一番,寻出了几份体术感悟的手书,倒也是略受裨益。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遗漏了一册。 林若虚不由放下了自己本就看着的那册手书,开始翻阅起这册体术手书。 只是看了前面几页,他便觉得书写这册手书的诡仙定然不凡,其体术造诣之高,纵是林若虚也难以望其项背。 甚至书中几个信手拈来的体术力法,仔细品味之下,尽显玄妙。 正当他细细品读之时,突然间楼下传来一阵闹闹哄哄的动静,喧哗吵闹,同时有无数脚步声纷杂传来,愈来愈远,那感觉,如同许多人齐齐在往外奔走一般。 这倏然间的动静亦是吸引了楼上众人的注意,有人下意识地朝下问怎么回事。 奔走之际,不知是谁匆忙喊了一声。 “煊绥长老来了!” “煊绥长老在塔下开了道场,要讲道了!” 此言一出,楼上众人纷纷愕然。 “什么!?” “煊绥长老?” “煊绥长老一向闭关深修,怎生突然出来开了道场?” “你管她那么多作甚?赶快走了!” “就是!煊绥长老是公认的山主之下第一人,我等今日能听闻煊绥长老讲道,那可是蒙了大气运!” 众人七嘴八舌交头接耳,再无静心看书的心思。 甚至言语之际,已经有人忍不住挪动脚步,开始朝着楼下赶去。 第二百零四章 布施讲道之变 只是片刻功夫,真经塔的第三层已经陆续有人选择下了楼,去听这位长老讲道了。 林若虚自是随着人流涌了下去。 他来这真经塔看书已经有两旬的时日了,其中碰巧听过两位长老讲道,自然是受益匪浅。 但世间安有万般法,每个人的修行体悟不同,所阐述的“道”也是不同。 …… 真经塔下, 如此大雪纷飞的晌午,却有着数百人已经围聚于此,视这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为无物。 他们盘膝坐在原地,并没有交流,却生出种无形的默许,无人说话,一片静默,尽皆是阖目静修。 一场冰寒的大雪,对于已经成就阴体的在座众人聊胜于无,哪怕是裸身行走于冰雪之中,也根本无甚生病的可能。 众人其实心中也知,有些弟子今日借着大雪的由头歇息了下来,其实是心中生了惰性。 修行大道,“惰”是诸般内魔之一,若不能降服此魔,终生之途不过寥寥。 无数弟子得到消息,陆续从真经塔中走了出来,在这处扫榻就坐,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再无人从塔上走了下来。 沙沙! 沙沙! 一道细碎的脚步声在这静谧中突然响起,众人齐齐回目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土色道袍,头戴道冠,怀里虚抱着一根白须拂尘的老道士缓步从远处走了过来。 老道士须发皆黑,一副五十岁上下的模样,身子骨硬朗,丝毫不显老态。 只是那神韵实在是神姿高砌,如同世外之高人,风尘之外物,那眼眸深邃,使人一看便不由地心生恭敬。 风雪飘扬洒下,竟无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如此地不沾凡俗! 众人见此,面容愈发恭敬。 道之一字,却充斥着万万般诸法。 此乃护业之法刃,乃斩荆之利器,乃长生之正途,乃登仙之远望! 而现在,在实力低微的众弟子眼中,这老道士,便是“道”。 很快,他越过了众人,走到了那正前方,不顾雪泥之污秽,就此盘膝坐下。 他双目似闭非闭,唇齿微启,徐徐念出了一段经文。 那声音不大,却震荡虚空,清晰传入现场每个人的耳侧。 “贫道煊绥,忝开此道,以明吾心!” “不及:木曰委和,火曰伏明,土曰卑监,金曰从革,水曰涸流。太过:木曰发生,火曰赫曦,土曰敦阜,金曰坚成,水曰流衍......” 在那下首,每个人都在细心阐悟,众生之百相于此展开。 他们或手舞足蹈,被癫狂痴色所统御;或苦苦皱眉,百思不得其解;或大彻大悟,心神释然之状;亦还有痛苦不堪,似要沦入魔障之态。 听着这位近乎等同于山主的长老讲道,林若虚心中顿生波澜。 此前看太一先辈的手书,恶补基础,又稳固心神,但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总是无法将自己所看的经义融会贯通,好似缺了最后一块残片的拼图一般。 可偏偏他又不知缺的究竟是哪一块残片! 因为残缺,所以他迟迟没有踏出晋升诡丹境的那一步。 但现在,他明了了。 他缺的,是一个契机。 他需要以肉身为大炉,将此前参悟而属于他人的“道”重新归炉,炼出一颗独属于他自己的“道”! 唯有彻底明道,诡仙大道从此才不会走偏! 煊绥口述的是五气五脏的秘术,这是承自五仙时代的旧术,虽然其中的练法已经与现今大道不符,但其中依旧残存着磨练心神稳固道境的神妙。 而且此术自煊绥口中说出,必要处又添了好些更为细致的精准,强化了其诸神妙。 然而倏然间,煊绥语气陡然一变,无边的杀意震荡开来,充满恶意的声音旋即响起。 “若有鬼道众生,因发善心护持佛法,由此增长福慧资粮及神通力用,因缘具足,乘神通力而入空中居住......” 下首众人突然间从那五气五脏的道法玄妙中挣脱了出来,抬手愕然地看向煊绥长老,不知这位究竟在干什么,竟是突然间从三清气的道门正宗跳到释迦的阿修罗杀道。 那种感觉,就好像正在吃着畅爽的冰食,可下一秒,这冰食就变成了屎。 众人左右回望,大眼瞪小眼,眼见煊绥长老竟然没有变回五气五脏道经的意思,唯有无奈沉下心来,阖目感受着那杀意凛然的阿修罗杀道。 只是受这恶意十足的佛经影响,所有人脸上或多或少地出现了一缕杀意。 只有林若虚恍若未闻一般,面容未曾有任何变化,只是那脑海中悄然滚出了一个面目狰狞的血色小人,小人手提滴血刀,浑身散发着腥臭,嘴里不断口述“杀”字,杀意十足。 然而不待林若虚细细品味,耳侧的声音再次变了。 “三魂化元,七魄归一,三七成源,抱源守身。身纳心,心慧意,意思情,情聚念,念想所达,便是情意。心迁性,性扰行,心行之处,体行力拿。” 只是一瞬间,林若虚便察觉到这是肉身的经文,纵然他因修炼《魁虎六式》,肉身造诣不浅,但此刻听闻这肉身的经文,顿觉醍醐灌顶。 全身气血涌动沸腾,脑袋上升腾出滚滚热气,全身的气血气力被这玄妙经文激发,骤然间被进一步淬炼,气息步步攀升。 旋即,那脑海中再次滚出一个小人,他身形壮硕,肌肉发达,全身氤氲着肉身大丹的芬芳。 众人听到这再次骤变的道音,全身悄然引出的杀意险些岔了气,连忙小心翼翼收回杀意,当反应过来时,竟是一脸错愕。 这位煊绥长老竟然又他娘的开讲述肉身法了!? 布施讲道听得多了,但如煊绥长老这般乱搞的,属实是独一份。 毕竟所谓讲道,便是长老们选定一个自己颇为擅长的方向,拓展性地讲述自己修行的见解。 如煊绥长老这般,先是讲了五气五脏,接着换了阿修罗杀道,现在又变成了肉身法......这位长老莫不是又要变吧? 众人念及此处,不由面面相觑,面色惊悚。 只是两次的换道,便是让他们应接不暇,差点走火入魔,再这样来个几次,自己这辈子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第二百零五章 何为资质 种种玄妙至理激荡,林若虚于寂静中心神激荡,偶有所得。 脑海中,杀意小人与肉身小人互相敌视,剑拔弩张,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一般。 然而就在这时,那经文再变,声音平正中和,返璞归真,赫然正是阐述化生食气二境的经文,以煊绥长老的修为俯瞰筑基二境,着实是高屋建瓴,有不一样的看法,由高妙至易懂,一步步剖析,每一句话,都让林若虚对这两个境界有更深刻的理解。 “……阴承阳生,气随胎化,三百日形圆。灵光入体,与母分离。自太素之后已有升降,而长黄芽……” 随着那声音安静阐述,许多人早已停下了参悟,被迫封闭了耳识,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大机缘。 他们担心若是跟着眼前这位煊绥长老胡闹下去,恐怕自己会就此走火入魔,陷入万丈深渊之境。 自然,还有许多人在努力参悟,只是那脑力全力运转,仍然是心力不及,面若金纸,只觉脑袋不够用,恨不得肩膀上多长几个脑袋,助他们一起分担参悟这至上的妙理。 林若虚心无旁骛,他此刻无比庆幸此前曾特意为了【随心重水】磨炼过心力,这才让他能够轻松应对如此频繁的变道。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在这宏音之中,他的眼界、见识正在飞速提升,那原本略显不足的底蕴正以飞一般的速度迅速补足。 风雪愈发地大了,打在下首众人身上,积了厚厚一层的白雪,遥遥看去,如一只只静默苍狗一般,一动不动。 时间,如流水一般迅速流逝。 很快,林若虚的太阳穴已是高高鼓起,青筋如蚯蚓一般布满了脑门,他面色涨红,感觉脑袋在下一刻好像要完全炸开一般。 在此之间,煊绥长老口述的道经多次推演变换,时而论述大生死之道。时而辨析符箓之术。时而又言及蕴养元神之旧术……种种变化,就算是林若虚此前磨炼过心力,也是觉得应接不暇,心力勉强。 暗地里他亦是吃惊这位煊绥长老的见识,不愧是山主之下第一人,只此信手拈来的各类道经,便是让他心中为之叹服。 一同参加此次讲道的人大多早就封闭了耳识,暗暗揣摩着此前煊绥长老此前言及的道经,与自己的修炼一一对照论证。 自然,还有寥寥数人正勉力支撑,只是那脸色都不太好看,身形摇摇欲坠,好像下一刻就要心竭倒下一般。 于静谧中,煊绥缓缓停下了讲道经文的声音,那温和的目光轻轻扫过那些被积雪覆盖,如同一个个雪人般一动不动的静默身影,轻轻一挥袖,那积雪大片大片的震荡落下,一点不剩。 他看着这一众仔细参悟的少年,嘴角略带浅笑,起身一挥拂尘,踩出一只只脚印,朝着原本来的方向缓缓走去。 煊绥长老的离去根本无人察觉到,他们此刻正深陷于那繁杂的道经之中,哪怕封闭了耳识,于寂静中仿佛依然能够听到那段寥寥数语的玄妙道音。 许久,方才有人醒了过来。 他愕然地打量左右,见所有人都在仔全力参悟,又见上首的煊绥长老也不见了踪迹,不由地面露郝然,静默地离开了原席。 随着那心力的全力运转,对于道经的理解愈发透彻,那脑海中的两个小人迅速滚动,越滚越小,最终再次消失。 然而一股浓厚的杀意与至纯的气血却在倏忽间引入经脉,关窍,蒸腾欲沸,那本体的气血为之引动,如赤龙一般在经络中迅速游蹿。 他感觉此刻自己的状态无比地好,冥冥中那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凑齐,周身的气息愈发圆润。 此刻,心神透彻之际,他如同方外之物,不被那流窜于周身的杀意所影响,面容淡然,平和。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如极淡火苗的微毫一闪而过,旋即恢复了正常。 此刻,他脑海中唯有一个想法。 他可以晋升了! …… 这次煊绥长老的讲道实在太好了,不仅将他原本就差的修炼基础给补足了,甚至还将他此前所看的诸般道理彻底融会贯通,将此前别人的“他道”,彻底化为己用,成为了“己道”的养分。 已道之途任重且长,但好在林若虚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踏上了正途,再也没有走上歧途出现诡化的可能,这让他暗地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无烦忧之后,便是修行的大事。 林若虚要选择诡物残骸,晋升诡丹之境了! 前两境是基础之境,化生为锤打阴体,食气为磨炼元神,二者交相辉映,基础扎实,方才可以继续向上构筑! 晋升之事事关重大,林若虚左右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自己那便宜师尊。 事情自然是转告曾落叶,由曾落叶禀告给玄灵山主,现如今离殇山封禁,能够与自己那便宜师尊见面的只有其他几位山主。 如此过了几日,曾落叶这才姗姗来迟,同时还带来了一座贴了符箓的骨灰坛。 “前两日你说你要开始晋升第三境,此事我已经禀明师尊,师尊当夜便去寻了戎灵山主,二者仔细商讨之下,终于给你选定了这个诡物残骸。” “这是一只极为少见的“木鬼”。” “木鬼?”林若虚微微蹙起了眉头。 在诡物图册中有记录这只诡物,据说这种诡物是因木而死的魂魄蜕变而来,与木魅的诡异残忍相比起来,这种诡物因生而为人,尚带有几分理智,是极为稀少的诡物种类。 他伸出手,按在那骨灰坛上。 一股杂糅了生机与诡异的气息从中传出,如牛毛小针般的针刺感从手掌处传来。 最重要的是,太极玉并无示警! 这绝对是林若虚见过的第一次! 面对诡物残骸,太极玉竟然并无示警! 林若虚不由地面容微动。 “师弟,戎灵山主有令,在你晋升之前,我需要代他向你传达一些意思。”曾落叶十分认真地说道。 “什么话?”林若虚诧异。 曾落叶指着一侧的蒲团,道:“还请坐下。” 林若虚如是而为。 二人盘膝而坐。 曾落叶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师弟,你认为什么是资质?” 第二百零六章 粥 什么是资质? 林若虚微微一怔,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不由想到了之前看到的手书。 据闻五仙时代,那些仙人择徒,首要便是看资质。 一个好的资质,可以让他们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只是一日的修行,便可赶超寻常人十日的苦修。 可这对于现在,却并不适用。 因为规则改变,那曾经游荡于天地的灵气已经再也不受调用,由原本的吸纳天地之气,直接变成了现在与诡物争夺阴气怨气。 而诡仙大道的修炼,抛开功法以及外物的因素,基本每个人修炼速度都是差不多的,根本不存在什么天才一日修行赶超普通人数日修行的情况。 可对于诡仙来说,资质又是什么呢? 林若虚脸上露出了迷惘之色。 “师弟不知,还请师兄赐教。”林若虚恭敬道。 “师弟可知,每个人都是不同的,这诡物残骸在每个人身上的表现出的诡异也是不同。” 林若虚身子不由一僵,他凝声问道:“此话怎讲?” “简单来说,便是每个人对于诡物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些人可以轻松抵抗诡物残骸,成为诡仙,而有些人,触之便会被诡物残骸褫夺了生机,成为诡物复活的容器。” “这种抵抗诡物残骸影响的程度,便是我们口中所说的资质。” “资质,直接决定日后你所能成就的高度。” “而你,资质并不好。” 曾落叶平静道。 “诡仙大道,越是修炼,越发凶险,可选择晋升的诡物残骸也就越少,以你的资质,最多修行到第四境,恐怕便没了可以合适你晋升的诡物残骸。” 林若虚听得浑身一阵发凉。 如果真的如曾落叶所说,诡仙大道真的有什么资质之说,那么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他这辈子最多只能修行到第四境。 若是强行纳诡物残骸入体,立马便会遭到反噬,成为培养诡物的苗床。 他脸色略显苍白,嘴巴嗫嚅道:“可是魏国不是有晋升的配方吗?配方可是会提高晋升几率的。” 曾落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十分奇怪这位师弟竟然知道“配方”的存在。 但还是道:“我不知道你从何处知晓配方的存在,但既然你提及此事,我希望你忘了这东西。” “配方的凶险,根本不比直接引诡入体差多少。” “配方是禁药。” “这是什么意思?”林若虚微微皱眉,道。 “那所谓的“配方”,固然可以助人晋升,可也有着无法忽视的后遗症。” “或影响寿元,或毁损肉身,或灭绝情欲……诸如此等,后果不可谓深重。” 林若虚目光闪动,沉默不语。 许久,他淡漠开口。 “这资质之说,是从何而来?” 曾落叶紧紧盯着他,轻吐了一口气。 “此乃大相国寺统筹两百年来整个大魏诡仙,偶然发现。” “随后利用此资质之说评定,无不应验,也无一摆脱资质的桎梏。” “如此说来,这资质之说,也是大相国寺评定了?”林若虚突然发出了一道嗤笑,冷冷道:“修行之路浩瀚如深海,岂可凭他大相国寺一家之言以偏概全。” “我道太一道庭为大魏诡仙圣地执牛耳者,怎生也是如此肤浅?” 曾落叶微微蹙眉,好言道:“此言不过是我代戎灵山主转告于你,戎灵山主让我告予你。” “好自为之!” 林若虚沉默,现场陡然陷入了无比的安静。 任谁都能感受到林若虚那藏于淡漠面容下的勃然怒气。 许久,他才淡淡道:“我知道了。” 他抬头望着这位师兄,道:“想必我那师尊不只是让你说这些话吧?” “师弟聪颖,戎灵山主还让我为你护道。” “师弟还请放下心来,安心晋升。” “一面说我资质有限,一面让你为我的晋升护道,我这师尊……”林若虚自嘲地笑了笑,道:“可真是自相矛盾啊!” 言罢,他朝着曾落叶抱了抱拳。 “有劳师兄了。” “不碍事,有我护道,定然是没有外魔影响你晋升的。”曾落叶笑了笑。 林若虚盯着那置在桌子上的骨灰盒,忽然间伸出了手,撕掉了那封口的符箓,伸进了那骨灰坛之中。 骨灰坛中不知置着什么东西,触之便传来一种冰冷滑腻的感觉,如同屋檐下久经风雨生出的苔藓,让人不由地心生恐惧。 然而还未等他多想,一种古怪的波动陡然在小小的骨灰坛中爆发,将他的意识彻底拉入其中。 …… 火光映天,空气干燥,林若虚倏然间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而却口干舌燥,喉咙也被风顺得火辣辣地疼。 “伢儿醒了!伢儿醒了!”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侧响起,林若虚侧目望去,一个看不清五官的女人正坐在床边,不断给自己抚摩着后背,努力让自己的喘息不那么剧烈,虽然看不清此人的五官面容,但林若虚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的欣喜与关切。 而在床榻边,也是围站着两三人,也是一齐的看不清五官面容,不过看那统一的服饰,应当是奴仆之类。 这看不清五官,是这诡物残骸的刻意为之吗? 林若虚经过了初时的诧异,正欲说话,那门却是“蓬”地一下被踹开,一大伙人举着火把从夜幕中走了进来。 也是清一色的五官模糊。 只是看那穿着的麻衣与扛在肩上的农具,身份定然没有女人尊贵,应当是老农之流。 “你们……你们干什么?怎么闯进我们孙家了?”女人惊恐地大声喊叫,身子一侧,尽力将林若虚护在身后。 那原本围站在床边的三人也是转过身来,身体紧张,死死盯着来意不善的众人。 只见一个瘦小的男人走入屋子,目光仔细在屋子里打量了一圈,旋即冷笑一声,指着距离床榻不远处的一个板凳,高声道:“我就说这孙家还有余粮,你们不信,看看!这不是粮是什么?” 众人顺着男人所指望过去,只见一碗极为稀薄的粥水正安静置在椅子上,寥寥的热气正缓缓升腾而起。 一瞬间,林若虚明显感觉到众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充满了仇恨的目光。 冰冷地让他心凉。 第二百零七章 黑洞 女人同时也感觉到了异常,惊恐地解释着:“不……我没有……这是我们孙家仅剩的余粮了……” “旦儿病了,他许久都没吃东西了……所以我才……” 然而愤怒的人是不听劝解的,随着女人的辩解,现场的气氛将至了冰点,直至最后,女人也感觉到了异常,那无力的辩解最后变得静默无声。 绝望。 恐惧。 一人再也难以压抑自己的愤怒,持着扁担走了上来。 走到三个奴仆面前,后者们低下了头,不由自主地挪开了脚步。 那人并未就此走过去,而是冷笑道:“狗仗人势的奴才!” 话音未落,肩上的扁担猛然挥起,拖着道道黑影,狠狠地砸了下来。 “啪!” “啊!” 一个奴仆被狠狠砸落在地,发出了一道惨叫。 这道惨叫声瞬间勾起了众人的愤怒,所有人齐齐走了上来,拿着手里的农具,朝着剩下两个奴仆猛砸着。 那两个奴仆原本还是努力辩解,想要挣扎地逃离,但很快便再次被人锤落在地,一群人一拥而上,那努力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鲜血,从身下缓缓渗出。 那条裸露在外面的腿微微抽动着。 现场一片混乱。 尖叫声、大笑声、愤怒声、哀嚎声,混做一团。 疯狂与龌龊大行于世,人们的眼睛泛红,令人畏惧。 “我们孙家已经没有余粮了!不信你们搜!” “只要你们搜得出来,都是你们的!” 女人浑身颤抖着,苍白无力地叫喊着。 “搜!把孙家的余粮搜出来!”骚乱之中,有人大声说道。 众人默允,虽然疯狂,但还有些许人惨留着理智。 所有人四处寻找着,食瓮里,米缸里,箩筐里,厨房里……但凡可能藏着余粮的地方都搜了个遍,将整个孙家翻得一片狼藉。 可惜就是没找到余粮。 众人纷纷去找那女人,可这女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只剩躺在床榻上虚弱不堪的林若虚。 想来林若虚便是扮演一个虚弱不堪的病秧子。 “这女人真的是蛇蝎心肠!自己儿子都能随意舍下!” “定然是跑了!” “就是就是!老子早就说了,这些地主的心都是黑的!” …… 群起激愤之下,愤怒又添了一把柴火,愈发强烈。 纵然林若虚都能感受到那种隐藏在愤怒之下的冲动与暴戾。 “不!不!” “我娘是被你们抢走了!” 林若虚所附身的病秧子大声哭喊着,解释着,可一个病秧子的声音能有多大? 远远无法盖过愈发疯狂的众人。 林若虚一直附身在孩子身上,自然是看得到全过程。 就在方才,两个跟着众人而来的歹徒伺机再次冲进这间房间,将女人强行拖出了房间。 至于究竟拖出去作甚,自然是不言而喻。 林若虚所附身的孩子太小,不明白这些道理,只知道两个人冲进了屋子,将娘亲抢了出去。 孩童的解释苍白无力。 人们也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还面露嫌恶。 “可恶!让那个贱人跑了!!” “她还有个孩子。” “她连孩子都能舍下,孩子肯定无法让她现身!” “那我们便将对于那个贱人的愤怒,尽数施展在那个孩子身上吧!” 现场陡然一静,所有人顺着声音齐齐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矮胖矮胖的村妇手提镰刀,面朝床榻。 “这……这不大好吧?”有人尚有仅存的人性。“他还是个孩子。” “有什么不好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那村妇冷笑道。 这话明显说服了众人,紧接着又是无数村民应和。 “确实如此,不能让他就这么便宜地死了!” 一瞬间,那看向床榻上孩童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恶意。 随后那矮胖村妇持着镰刀走上了前…… …… 这次并无太极玉示警,林若虚的心神被诡物残骸的力量送了回来。 并没有见识到随后发生的一切,但林若虚心中也已经猜出了大概。 这次选择的木鬼没有危险性。 他聚神内视,只见那诡窍之中,一块暗红色的朽木正漂浮在其中。 这朽木上的暗红之色,如同血液浸透了一般,又经历了时间的侵蚀,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那是血垢! 散发出一种无比浓重的腥臭味。 林若虚盯着这块诡异但平静的血木,微微蹙起了眉头。 血木的表面虽然覆盖满了血垢,但终究有着血垢没有覆盖的地方,在那尚未被血垢覆盖的表面,展现出的却是纵横交错的褐色树皮。 这树皮天然形成,但那上面却深深印着两个神秘而陌生的文字。 也不知为何,这神秘文字给林若虚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聚目内视在这文字上,想要知道之前在何处看到过这种神秘文字,可任由他翻遍了记忆,就是想不起来。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那神秘文字倏然间发生了变化,在那树皮上缓缓扭动起来,在那文字的中心之处,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悄然出现。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当林若虚反应过来时,那黑洞之中突然爆发出一种无法抵抗的吸力,将他吸入其中。 如此状况,自然是让林若虚心头一跳,虽然不知这黑洞要将他吸到何处,但本能地,他想要尽力挣脱这股庞大的吸力。 他感觉到太极玉忽然强烈示警起来,那股炙热透过肉身,传入他的心神。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血木会将我吸进来?” “难道我的晋升还没结束?” 他又惊又怒,耗费心力想要挣脱这股吸力,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与这种可怕的吸力抗衡。 努力尝试了好一会儿,他不得不停下这无用功,开始寻思其他可以解脱的办法。 就在这时,他的身形猛然凝滞,双目望向无任何光亮的黑洞深处,那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他的身形,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是来自魂魄深处的恐惧。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那种来自魂魄深处的压制。 这种压制让他毫无任何反手之力。 甚至连一丝反抗的意识都无法产生。 令人绝望!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第二百零八章 两个字 阁楼之中,曾落叶与林若虚相对,盘膝而坐,正阖目休息。 四周一片安静。 风雪正茂,只能听到那风雪簌簌落地的声响。 约莫片刻的功夫,曾落叶忽然睁开了眼睛,眉头一皱,眼神困惑。 按照师尊的说法,应当很快就能将那个诡物残骸纳入诡窍。 为何现在还没好? 他的目光落到林若虚的脸上,倏然一愣。 只见林若虚脸色苍白,冷汗正不断地从额头沁出,滚落而下。 最重要的是,明明是盘膝坐着,但曾落叶明显感觉到林若虚浑身微微颤抖着。 这是......恐惧? 他的脸色陡然大变,毫不犹豫伸出食指,一指按在了林若虚的眉心! ...... “死了!” “难道这次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犹如蝼蚁仰望星辰,除了那深深的恐惧和悲观,此刻他再无其他心思。 随着愈发往黑洞内涌进,太极玉的示警已经愈发强烈。 林若虚想要挣扎,可他早在之前便尝试过,根本徒劳无果,现在甚至连克制浑身那强烈的颤抖都无法做到。 他明显感觉到来自黑洞深处的可怕气息愈发强烈。 那种恐怖,远甚于此前他见过的任何存在,犹如所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令人绝望。 黑暗。 神秘。 恐怖。 正当他心神动摇之时,他看到了那遍布的黑洞深处突然亮起了一道微光。 犹如深入已久的地下洞穴即将走出去,然而林若虚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他深深地感觉到那释放出恐怖气息的存在正在那处,犹如蹲守此处的怖物,等待着自己这个食物送抵他的嘴边。 想到自己如今即将赴死的处境,他干脆一咬牙,反倒是激出了几分血性,睁大眼睛盯着那黑洞深处的幽光。 “他娘的!” “老子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还未等他凝视出那幽光之中究竟是何物,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侧响起。 “不要看!” 林若虚毫不犹豫的挪开了目光。 就在这时,一道身形突然从黑暗中踏出,挡在了他的面前。 将黑洞深处的幽光挡得严严实实。 林若虚微微一愣,待看清来人,旋即心中不由放松了许多。 ——是曾落叶! 他一脸严肃,背对幽光,突然一把拉住林若虚,视那黑洞中的诡异吸力为无物,陡然间化作一缕流光,朝着黑洞外飞射而出。 …… 阁楼之中,盘膝而坐的两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林若虚依旧是脸色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示出他内心死里逃生的不平静。 他休息了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脸色略微好了一些,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曾落叶的瞬间,脸色不由地一僵。 只见曾落叶脸色也是极不好看地惨白,此刻正紧紧盯着自己,眼神复杂,神色紧张。 最重要的是,林若虚隐隐感觉到了一种疏远感。 “师兄……” 林若虚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便被曾落叶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方才你可看清了里面那怖物?” 林若虚微微一愣,看着曾落叶那紧张的神色,这才摇了摇头。 “并没有。” 曾落叶明显长舒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怎生会落入那里?” “那里?那是哪里?”林若虚问道。 曾落叶摇了摇头,道:“日后你自会知道,现在不与你说,是为了你好。” “毕竟有些事情若是知道多了,也非好事。” “你是如何落入那里的?”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将方才在那血木上看到的场景仔细复述了一遍。 “血木上的神秘文字?” 听完林若虚的解释,曾落叶沉吟了片刻,这才道:“这只“木鬼”从善事堂取出,此前戎灵山主也是亲自检查过,确保无异之后,这才交到我手上的。” “理应是没有什么异常,你说你在那诡物残骸上看到了神秘文字……” 察觉到曾落叶目光中暗藏的怀疑,林若虚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道:“师兄不相信我?” “并非是不相信师弟,只是此事着实蹊跷……”曾落叶话音至此,便不再解释。 林若虚当即心中明了,道:“师兄既然不相信,那便随我一同进入诡窍,验证我此言究竟是真是假!” “好!” 曾落叶也不客气,伸手一指按在林若虚的眉心,当即林若虚便感觉到一种冰凉的气息顺着眉心不断下沉。 林若虚微微阖目,随着曾落叶的心神一齐沉入了诡窍。 在那微微氤氲光华的诡窍之中,安静漂浮着一截染满血垢的血木。 然而让林若虚愕然的是,整个血木布满了血垢,哪有什么血垢没有布满裸露出来的地方! 耳边响起了曾落叶的声音。 “师弟你方才说的神秘文字呢?” “为何我没有看到?” 林若虚盯着这截邪异异常的血木,心中悄然生出了一股森寒。 …… 虽然不知那黑洞是何处,但想来一定是什么极危险的地方,否则不会让曾落叶如此紧张。 曾落叶交代自己这两日不要出去了,细细感受晋升诡丹境的感悟。 然而曾落叶回去还没一个时辰,便有两个金刚一脉的内门被他派了过来。 美其名曰为林若虚护道,但林若虚怎么看都像是曾落叶对自己不放心,专门派来看守自己罢了。 兴许是那黑洞的缘故,也有可能是没有见到林若虚口中所谓的神秘文字,这些都有可能让曾落叶对林若虚产生了怀疑。 但后者却并不担心,曾落叶作为金刚一脉最受重视的弟子,无疑考量地比自己多得多,办事稳妥些也是正常。 正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再说了,他亦是山主弟子,若无异常,许是过些日子便可以出去了。 念及此处,他心中稍安。 他寻来纸笔,坐在桌前闭目回想,少顷,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执着笔,开始尝试在空白的纸页上临摹出之前在血木上看到的神秘文字。 很快,他写出了这两个字。 就是这两个字,将他吸入那黑洞中,若非曾落叶最后出手,他此刻极有可能已经死了。 可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林若虚盯着书桌上的两个字,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二百零九章 万象山 万象山一脉的山主道号素灵,是太一九山中唯一一脉修炼体术的山主。 亦是九大山主中最喜收徒弟的一位。 足有二十位弟子。 但真正传承了山主道统的,只有一人。 深得素灵山主器重统管山内大小事务的三弟子——李玄策。 体术修行,需得每日勤勉不坠地打磨身躯,舒展肉身。 所以万象山是九山中唯一对早课有严苛要求的一脉。 这日巳时,早课刚刚结束,众弟子忙活得浑身大汗,纷纷散去。 李玄策正准备离去,忽然目光一扫,落到一个原地踌躇不动的弟子身上。 这是七师弟,熊旭。 “熊师弟,你怎生不离去?”李玄策走了过去,面容严肃:“最近的早课练习,你可不怎么认真,若是再是如此,我可要禀告师尊了。” 提及素灵山主,熊旭面色一苦,连忙点头。 李玄策微微颔首,正准备离去,却被熊旭扯住了衣角。 他诧异地看了眼熊旭,微微一愣。 “熊师弟,这是作甚?” 熊旭面色明显犹豫了一下,旋即小声道:“最近师尊的脸色可不大好......” “脸色不大好?”李玄策蹙眉,如实道:“后宅不宁,自然是脸色不大好。” “师娘又在闹?”熊旭问道。 李玄策面容一肃,呵斥道:“什么叫闹?道侣之间拌拌嘴角很正常,熊师弟可别说错了话。” “是是。”熊旭连连点头称是,他绞尽脑汁,用那长满肌肉的大脑好好仔细思虑了一下,道:“可是师兄你难道没察觉到,师尊师娘这拌嘴角太频繁了吗?” “师尊沉迷修炼,师娘又是个多疑的人,这很正常,难道真如师娘所说,师尊在外面还有人么?”李玄策说着,自己都不由笑了起来。 师尊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弟子再清楚不过了,每日沉迷修行,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伴家眷。 在他想来,师娘就是疑心病重。 “行了,把你的心思放在修炼上,别每日操心师尊的家事了。”李玄策笑道。 熊旭却丝毫都笑不出来。 “可是万一师尊在外面真的有人呢?” “别胡思乱想的,不可能!”李玄策笑了笑。 “师兄你难道没有想过,师尊沉迷于修炼,有没有可能是师娘一直诞不下......”熊旭吞吞吐吐道。 “胡说什么!今日在我面前这么说,我便当没听到,若是传到师尊耳中,够你喝一壶的!”李玄策面色一沉,冷声道。 熊旭面色愈发沉重,气氛有些略显凝重。 李玄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眼睛微微眯起。“熊师弟,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熊旭左右打量了一下,确保四下无人,正准备说话,突然间李玄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单手掐印,一挥手,一道微亮光罩落下,将两人团团罩在其中。 “在这绝音罩中,外人便听不到我们说什么了。”李玄策严肃道。 “师兄思量周全。”熊旭点了点头,旋即沉声道:“我发现了师尊的私生子!” “私生子!!?”李玄策脸色突然大变,眼睛死死盯着熊旭,震惊道:“此言当真?” 熊旭狠狠一点头,道:“我亲眼看到那人在修炼《万象龙虎大典》。” “《万象龙虎大典》?”李玄策左右踱了数步,道:“只是《万象龙虎大典》根本不能说明那人是师尊的私生子。” 熊旭一愣,下一句话脱口而出。 “难道师兄觉得那是窃我万象山道典的贼子?” “贼子?不太可能。”李玄策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把你所见与我仔细说一遍。” 熊旭当即把那日温泉所见一五一十详叙了一遍,其中还加上了一些个人的见解。 李玄策听完,沉吟了许久,这才徐徐道:“按照你所说,此人对于《万象龙虎大典》的修炼已经颇有造诣了。” “《万象龙虎大典》修炼过程极为痛苦,且必须配合秘药从小打磨,否则一个不慎,便会落个大龙损毁终生残废的下场。” “而这秘药,只有师尊知晓怎么配置。” “师尊给我的秘药,我从未外流过,极有可能就是师尊在亲自教导那人。” “能让师尊如此对待,而又不敢直接纳入山门,那人只有可能是师尊的私生子?”熊旭面容一动,沉声道。 “确有这种可能。”李玄策点了点头。“那人在何处?我且去看看。” “这便是我来寻师兄的原因了。”熊旭苦笑道:“前些时日我还看到那人离开金刚山,进真经塔看书,可这两日不知怎得,就在金刚山躲着不出来了。” “师兄你是知道的,金刚山是玄灵山主的地盘,我一个万象山弟子若无他事,怎可叨扰?” “师兄您和金刚山的曾师兄一向交好,不若以探友的名义去查探一番?” 李玄策微微颔首,深以为然道:“此事可行。” “若那人真的是师尊的私生子,你这憨货的嘴可得闭紧了,万不可和其他人说道!” “师弟自是知晓,一切都是为了师尊。”熊旭苦笑道。“若非那人躲在金刚山不出来,我也不会与师兄说此事。” “怎么?连我都要瞒?”李玄策眼睛一瞪,怒道。 熊旭连忙道:“不敢不敢,我这不过是一直没有确定,这才不敢叨扰你罢了。” “对了,师兄,若是确定了那人的身份,又该如何?” “定然是代师尊好好教导了。”李玄策冷哼道:“师尊被师娘看得紧,定然是没时间好好教导,既然如此,我们便要承担起责任,万不可让小师弟荒废了。” “虽不可传授本脉典籍,但手书教导之类还是可以的。” 他斜着眼睛瞥了眼熊旭,嗤笑道:“听你方才说这位小师弟修为尚浅,又偏好读书,这可真是遂了师尊的愿。你那边又有什么好的手书,今晚我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给他送过去。” 熊旭连声称是。 李玄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跟了好些时日,可知道小师弟名字?” 熊旭面容一呆,一脸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 “不知道。” 李玄策面色一沉,训斥道:“你这个憨货,到现在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第二百一十章 亭内之言 “金刚山一脉不愧是九山中最是擅长符箓阵法的一脉,哪怕来了无数次,依旧是变化万千,令人惊叹。” 此刻,在这金刚山的半山腰上,一座小亭屹立于此。 李玄策负手站在小亭内,望着亭外刚刚升起的金光,啧啧称赞着。 由此而下,可以看清山脚小土坡上的真经塔,在那真经塔之后,是朝日处升,万点金光刺破混沌黑暗,将那真经塔映照得金光灿灿,令人咋舌。 光辉洒洒贯入人世,一轮浩浩大日在那彤红中透出隐隐轮廓。 在他身后,一道修长身影悄然浮现。 “终究是小道罢了,若轮实力,诸般万法,难抵你万象山一拳。” 突兀地动静将李玄策吓得浑身一颤,心脏砰砰跳动,回头一看,原来是金刚山大师兄,这才不忿道:“你这神出鬼没的,可真是骇了我一跳。” “不对,你的敛息术又有精进了!?” 李玄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上下仔细打量着曾落叶,愕然道:“说予给别人听,大概别人也不会信,你这金刚山大弟子,竟然整日喜欢研究敛息术,而且在这方面的造诣,恐怕就连那些山主大人都不如你......实在是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曾落叶嘴角略带笑容,眼眸深邃,似有所感道:“你今日突然造访,恐怕是有事而来。” “真不愧是深受玄灵山主器重的衣钵弟子,这份洞察力,在下属实是甘拜下风。” “行了行了,不要恭维我了,你我相处这么久,只要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曾落叶单手扶额,一脸无奈道:“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 李玄策脸上的笑意陡然一收,变得无比认真。 “你们玄灵山最近收新弟子了?” 曾落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并没有。” 李玄策微微一愣,眼眸失神,好似陷入了沉思,嘴里不由小声嘀咕起来。 “不对啊,据熊旭所说,那位极不面善,应当是什么新弟子,可既然能够使用金刚温泉,应当是深受玄灵山主的器重......” “新弟子?金刚温泉?”曾落叶完全不知眼前这位挚友究竟在搞什么鬼,但仅凭那只言片语,鬼使神差地,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一道身影。 下一刻,他这才开口问道:“李师弟可是在我金刚山上寻人?可是我金刚山一脉有人开罪了你?若是有,我这大师兄唯有代那些师弟赔罪了。” “曾师兄言重了。”李玄策脑子一转,苦笑道:“前些时日,我有个师弟在借用金刚温泉修行时,偶然在那金刚温泉看到一位弟子在修行体术。” “据我师弟所言,那人体术造诣不低,而又非我万象山一脉,我自然心生爱才之心,这才想好好看看此人。” “原来如此。”曾落叶恍然大悟,好似对这个解释十分放心一般,道:“待我回去查一下当日金刚温泉的记录,许是可以查到的,若是查到了,这就向你告知。” “多谢师兄了。” “举手之劳罢了,师弟言重了。”曾落叶微微颔首,忽然道:“师弟最近可收到了风声?” “风声?”李玄策微微一怔。“什么风声?” 曾落叶苦笑道:“你们万象山的弟子可都是随了师傅,一个个勉力苦修两耳不闻。” “你可知,月许之前,【太一令】回山了!” 李玄策一脸意外,“【太一令】回山?难道此代行走回来了?” “并无。”曾落叶摇了摇头,道:“是一位普通诡仙将【太一令】带回来了。” 李玄策怔怔道:“也就是说,此代行走卸任了?” 他的脸色微微一动,道:“你的意思是......” 曾落叶微微颔首,道:“就是这个意思,听说新任行走的选任已经被众山主提上了日程,最多不过一年,最新的行走就会重新在九山之间出现。” 犹豫了一下,他又低声道:“亦或者,在你我之间出现。” 李玄策摇了摇头,道:“曾师兄言重了,鄙人对行走之位毫无感觉,对于鄙人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曾落叶两眼一翻,对李玄策的这番话置若罔闻。 他对于自己这个挚友再清楚不过了,别看此人修行体术,长得是虎背熊腰,面相憨厚,但心思却极为细腻,想法诸多,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天底下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师弟,我只能言尽于此了。”曾落叶多是劝解着说道:“若要争夺这行走之位,没有几分功绩,恐怕连九位山主的法眼都入不了。” “随着愈发临近“那日”,诡祸肆虐愈盛,大魏境内的怪异之事只会越来越多,值此纷扰争端之时,若是能够下山执杖,恐怕不失为进入山主法眼的好办法。” 李玄策沉默片刻,这才听他缓缓开了口。 “曾师兄是这般想的?” 曾落叶安静道:“待这两日琐事交接得差不多了,无甚牵挂了,我便准备下山了。” “去汴都!” 李玄策脸色不由地有些耸动,有些惊异地盯着这位金刚山大师兄。 那汴都不比太一,那是一块板砖抛出去,都能砸死几个太学生的地方,太一内门在外自是风光无限,受人尊重。可落在汴都,除了几分该有的礼遇,那些官宦大臣们对于太一内门可是不甚感冒。 要知道,汴都作为大魏之核心,一国之都城,无疑是藏龙卧虎。许多诡异的事情一发生,便被那些驻守汴都的镇阴司当场解决了。 而一些能留给外来诡仙解决的,无疑是颇为棘手或者麻烦的诡异。 饶是以曾落叶的实力修为,面对那些诡谲莫名的存在,也是有可能会死。 更何况,汴都之中,最可怕的不是诡物,而是人心...... 曾落叶此言,无疑是在给李玄策表示他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需要寻个十二巨室的子弟一同去吗?”李玄策下意识道。 十二巨室是汴都的地头蛇,若是有着十二巨室照拂,无疑此行会省下许多麻烦。 李玄策淡淡道:“无需师弟操心,鄙人已有了合适的人选。” 第二百一十一章 你是谁? 在成功晋入第三境之后,林若虚完全铆足了劲头修行,加之道庭对内门弟子十分慷慨,配有足量的七月瓣,倒是没了这方面的忧虑。 至于所谓的内门看守,初时度过了两日,许是没有看出林若虚有什么异常,便将这那两个内门弟子给撤了下去。 这一日,又是一夜的勉励修行,林若虚在蒲团上调息了一整夜,在天光亮起时,在这几缕晨光破入门户的时刻,屋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叩门的声响。 正闭目的林若虚睁开了眼,如诡异黑炎一样的毫光骤然迸现,下一刻瞬间隐没在漆黑的瞳孔之下。 “师弟。” 叩门的声音又响了两下,随后门外传来了曾落叶的声音。 林若虚眉头一挑,起身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袭白袍道服的曾落叶。 后者的目光死死盯着林若虚,好似要在林若虚身上看出什么一般。 林若虚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脸,诧异道:“师兄?你怎生这么看我?” “昨夜你在哪里?”曾落叶问道。 “我昨夜一晚上都在楼内打坐修行。”林若虚如是道。 曾落叶微微皱眉,道:“可有人证?” 林若虚摇了摇头。 修行是个人的事,别人怎会知道? 他仔细打量着一进来便举止颇为异常的曾落叶,看到他眉头紧锁,愁容满面,显然遇到了什么难事,当即问道:“曾师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曾落叶面容严肃,沉声说道:“昨天夜里,有弟子被害了。” 林若虚面色微变,道:“在道庭之内被害?” 曾落叶“嗯”了一声,目光落到林若虚脸上,不动声色道:“死者是前段时间刚刚入门的普通弟子,而且那人你也认识。” “谁?”林若虚心头泛起了一缕不妙的感觉。 “十二巨室贺家的嫡亲,贺林沐。”曾落叶眼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缓缓道:“听说当日入门之时,你与此人有过节?” “确是。”林若虚点了点头,突然间明白过来曾落叶的意有所指,愕然道:“师兄,莫不会你觉得是我做的吧?” 曾落叶没解释,只是凝视着他。 林若虚有些哑然失笑,道:“师兄,我虽与他有过节,但道庭里的门规我还是认真参读过的,怎么可能是我下的手?” “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外门弟子,坏了门规?” “那你知道贺林沐如何死得吗?”曾落叶问道。 林若虚摇了摇头。 “他的全身鲜血被尽数抽光,我们发现他时,已经是一具干尸了。” “鲜血,乃气力之源,乃生生之气,是诡物复苏乃至升阶的必要之物。” “根据我的估计,能够下手如此诡谲血腥,而且目的如此明确,要么是诡物......要么,就是门内出现了“失控”的弟子。” “失控?”林若虚面容一愕,旋即想到前几日晋升之后曾落叶那般如临大敌的谨慎模样,眼睛倏然睁大,道:“你该不会认为是我“失控”了,出手报复了曾经有过节的贺林沐?” “或者只是碰巧,亦或者,这一切也存着因果关系。”曾落叶淡淡道。 “我只能说,你前几日那次晋升,极有可能已经沾染上了,但你自己并不知道罢了。” “而且,“失控”的诡仙往往是察觉不到自己“失控”的。” “不过既然没有被我现场抓住,我也对你并无办法,毕竟你我同为内门弟子,我也非那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若真的是你,希望你后面别露出马脚。” “而若不是你,后面的这些时日你就好好呆在离殇山上,别再下山了。” “最近门内不安定。” 曾落叶说着,微微侧身,让出了一个可供走出的走道。 “离殇山的事宜,戎灵山主已经都解决好了,你收拾收拾东西,便自行过去吧。” 所以说那地脉中的东西都镇压好了? 离殇山安全了? 林若虚眼睛一亮,当即拜谢了曾落叶,便准备回去收拾东西。 “对了。”曾落叶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眼神微微一闪,问道:“你是刚入门的弟子,在万象山一脉可有认识之人?” “万象山?师弟并无认识之人。”林若虚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师兄此言何意?” “没有其他的意思。”曾落叶眼中异芒一闪而过,淡淡道:“万象山一脉名声不大好,这一切皆有缘由,若无他事,尽量还是少与万象山弟子接触。” 言罢,他便转身径直离去。 看着曾落叶离去的背影,林若虚托着下巴,一脸地若有所思。 ...... 林若虚的东西并不多,简单收拾了一下,他便朝着离殇山的方向走去。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他才驻足在这座光秃秃的高山山脚。 仰头看着这座巍峨无比但不生寸草的山峦,林若虚明显感觉到山峦的“死气”愈发严重了。 是因为前段时间的“地脉失气”? 还是那地脉中的大妖意图破封导致的? 可这也非长久之事,地脉之气也非无穷无尽,终有一日也会枯竭的,到那时怎么办? 林若虚坐在原地休息,暗暗揣度,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甩去满脑的纷杂,再次迈起脚步,朝山上走去。 一路上休息了两次,这才抵达山顶。 山顶还是如同之前那般,伫立着一座道殿,这段时间林若虚并没有打扫,积了厚厚一层的灰尘。 这个时间...... 林若虚看了看天色,戎灵那个便宜师尊应该是出门了。 他径直迈入大门,进了后院,目光在戎灵的房门前一扫而过,旋即大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正当他的手掌方才抵上房门的瞬间,一道悲苦的哀哭声陡然响起,如三月烟雨连绵的哀愁,如怨如诉,令人心头悚然。 他的动作倏然间僵硬,那只正放在房门上的手掌怎么都推不出去,全身如坠冰窟一般冰冷,心头莫名地惊恐。 太极玉也在同时突然示警,强烈的灼热感烧得皮肉焦臭。 是戎灵的声音! 这老东西怎么大白天就开始哭了!? 这老东西转性了? 林若虚心头大惊,还未多想,耳侧哭哭啼啼的恐怖哭声陡然停止。 下一刻,一道阴恻恻的森冷声音在耳侧倏然响起,仿佛戎灵贴着他的耳朵一般。 “你是谁?” 第二百一十二章 疯师尊 骤然间,林若虚感觉浑身肌肉一紧,天门神妙摇曳,太极玉的示警猛然增强了数倍,危机骤然降临。 林若虚微微侧过头,看见戎灵的一瞬间,瞳孔骤然缩小到针尖大小,心跳猛地加速数倍。 只见戎灵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侧,那原本花白的头发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变成了半黑半白,散乱地披在肩上。 那面容明明就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任何变化,可不知为何,林若虚本能地感觉到眼睛鼻子这些五官有种不协调的感觉,有种说不上的诡异。 而此刻,他的眼中带着浓厚的杀意,安静凝视着林若虚。 林若虚浑身气血剧烈涌动,强行克服那浓厚的威压,愕然地开了口:“师......师......尊?” “您......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喊我?师尊?”戎灵顿时神色一怔,微微侧目,歪头疑惑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确实如此,我有一位徒儿。” 说着,他那脸上浮现了一缕温情的笑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哈哈大笑地伸出手,拍了拍林若虚的肩膀。 “你是逍遥是吧?” “肉身根基如此扎实,气血浑厚,果真是我的好徒儿!” “看来你的《狱炎焚身真法》近日进境颇大啊!” “但是所谓修行,需得细心体悟,修行之事切勿操之过急,否则难免会招惹内魔侵袭。” 转眼间,那浓厚的杀意陡然消失,只剩下一个喋喋不休的老者。 ...... 感觉到浑身各处的压迫感陡然消失,林若虚却丝毫不敢放松,僵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定定地看着戎灵。 他刚刚可听得真切,戎灵分明是喊他“逍遥”! 逍遥是谁? 也是戎灵以前的弟子吗? 且不说这所谓的逍遥是谁,但此刻林若虚可以确定的是,戎灵一定是认错了人。 他把自己错认为是那位“逍遥”了。 想起方才那恐怖的压迫,林若虚丝毫不敢解释什么,生怕自己的举动又刺激到了他,只好顺着戎灵的意思“嗯”下去。 “对了乖徒儿,为师已经将你的【狱炎丹】炼制好了,为师这就给你。” 戎灵说罢,在怀里摸索起来,结果足足摸索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摸出来任何东西。 “不对啊!为师明明收起来的。”戎灵面露急色,眉头紧紧皱起,目光迷蒙,嘴里念念叨叨。 “奇了怪了。” “为师的大丹呢?” “难道是咱们山上进了窃贼?窃走了为师的【狱炎丹】?” “看来唯有这一种可能性了!” “真是可恶!” “莫让为师抓到那窃贼,否则为师一定将那窃贼抽筋扒皮!” 戎灵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中陡然闪现出一缕怒色,杀意凛然,让林若虚不由地浑身一寒。 “好浓重的杀意!”林若虚对于这陡然爆发的浓厚杀意暗暗咋舌,看来自己这个疯子师傅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徒儿放心,待得明日准备好了材料,为师给你再启一炉!” “一定不会影响你的修炼进度。” 看着这位山主疯疯癫癫的模样,林若虚心中一阵心惊胆颤,生怕戎灵哪根筋不对,突然间又是杀意爆发,瞬间出手,让自己的脑袋搬了家。 以戎灵的实力,他若出手,自己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之前他便察觉到戎灵情绪分化严重,但尚且是有迹可循,也不知他离开这段时间,这离殇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戎灵这便宜师傅直接就疯了。 疯子是不可琢磨,不可预料的。 但是从某种角落来说,疯子也是最单纯的。 这或许……是我的机缘! 听着耳边戎灵喋喋不休的声音,林若虚心思微动,打断了他的声音,试探着问道:“师尊,那你方才在哭什么?” 戎灵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诧异地瞥了眼他,一口否定道:“为师可没有哭,定然是你听错了!为什么怎么可能哭呢?” 见戎灵没有一言不合勃然动怒,林若虚心中一喜,如此看来,戎灵的情绪尚为稳定,不会动辄便大开杀戒,随即问道:“师尊,弟子入门这么久,修炼上有些困惑,不知你可否讲解一番?” 戎灵眼睛一瞪,佯怒道:“逍遥你是为师一手带大的,怎生如此生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了。” 听起来好像这“逍遥”是戎灵带大了,只是现在此人在哪里?不会被戎灵发狂一巴掌拍死了吧? 嗯,待回去了一定要查查此人的身份。 但是幸而,戎灵对“逍遥”是极好的。 林若虚心中想着,却不想戎灵冷不丁地叹了一口气。 “乖徒儿,你的资质不好,进境有限,为师是知道的。” “但你莫要担心,为师已经取来了千年份的北寒生化草,这次开炉,【易髓造化丹】必成!” “用千年份北寒生化草为主材的【易髓造化丹】,功效强大,堪比逆天,一定可以让你的资质突破极限,再进一步。” 戎灵的一席话说得林若虚心头狂跳,要知道之前曾落叶便说过自己资质有限,终生修为最高只能达到第四境。 没想到竟有如此逆天之物,可以提升资质? 能够提升资质的丹药,炼制起来定然不易。 嗯……看来戎灵这老头,极擅长丹药啊…… 等等! 林若虚陡然间灵光一闪,想起了当初那蜃界之中,那位叶若灵的“师尊”便是要以一界为丹炉,炼制【阴阳往生丹】。 如此说来,极为符合戎灵这疯癫的性格。 但是一直解释不通的是,戎灵身负看管大妖的职责,在那段时间中,戎灵是如何离开离殇山的? 而且他这段时间看了许多手书,倒是有了几分眼界,许多丹药都知晓了其妙用,但这【阴阳往生丹】,却就是只言片语都没有。 仿佛被刻意抹去一般。 “师尊,徒儿昨日看丹书,偶然看见了一种丹药,但其妙用含糊不清,语焉不详,徒儿甚是不解。” “是何丹药啊?”戎灵眯着眼睛问道。 “【阴阳往生丹】。” 戎灵面色顿时一怔,这是他首次在他所谓的“逍遥”面前露出犹豫之色。 第二百一十三章 传火 “乖徒儿,此丹炼制起来极为残忍邪异,为了你好,为师还是不告诉你了,你也莫要私底下调查。”足足过了半晌,戎灵才缓缓说道。 显然戎灵是不愿意说了。 林若虚心中有些遗憾。 以人炼丹,这丹药能不邪异吗? 但邪异的丹药,无疑其功效是逆天的。 林若虚很好奇,这丹药究竟是何功效。 抛开那蜃界中的丹药,林若虚开始专心询问修炼上的问题,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开始逐渐暗了下来,林若虚这才不得不停下询问,进了厨房,准备晚食。 当戎灵看到桌子上香喷喷的饭菜时,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嘴里念念叨叨。 “逍遥年纪不小了,都能给为师准备晚食了。” “很好,这很好!” “记得为师刚把你捡回来时,你只有这么一点大,现如今已经这么大了,可真是岁月如梭。” 说到这里,戎灵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对了逍遥,本脉的《大丹琉璃身》参悟得如何了?” 《大丹琉璃身》? 林若虚微微一怔,这是什么东西? 仿佛看到了林若虚眼中的困惑,戎灵面色一沉,手里刚刚拿起的碗筷啪嗒一下被重新置在了石桌上。 “逍遥,你莫不是又没有参悟吧?”戎灵严肃无比道。 “《狱炎焚身真法》固然厉害,但我离殇一脉的《大丹琉璃真经》远比那《狱炎焚身真法》厉害百倍,你可不能因为《大丹琉璃真经》晦涩难懂难以参悟,而因噎废食了!” 咕咚! 林若虚喉咙微微鼓动了一下,眼中不由地闪露出了贪婪之色。 他之前从一册手书上看到有人提及过这本《狱炎焚身真法》,书中对这种功法推崇之至,号称是“除万象山体术功法之外的第一功法”,修炼的同时又注重肉身锻造,是极为少见的体术功法。 与《狱炎焚身真法》相比,他本身所修炼的《白首太玄经》就略显平庸了。 《白首太玄经》是极正宗的道门功法,讲究心平气和道法自然,故而此功法重在养气平神,对于其他就无甚作用。 相比之下,二者之高下,立见分晓。 而《大丹琉璃真经》又比《狱炎焚身真法》厉害百倍,这让林若虚不得不眼馋。 等等! 这疯师尊现如今意识不大清醒,一些事情或许大有可为。 只是如此所为,或许有些冒险了。 林若虚目光闪动,心中已经有了定计,苦笑着道:“师尊,您忘了吗?” “您可还没有传给我《大丹琉璃真经》。” “是吗?” 戎灵一脸茫然,神情疯疯癫癫地变幻,时而迷茫,时而愤怒:“不知为何,为师也记得不大清楚了。” “师尊,您忘了吗?您说我修为不够,怕我走火,想要等我修为足够了,再传给我。”林若虚看着戎灵疯癫变幻的面容,心也被高高提起,连忙说道。 “现在我的修为足够了,你是该把《大丹琉璃真经》传我了吧?” “我说过这话吗?”戎灵一脸茫然,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想了许久,才迟疑道:“好像确实是这样。” “我当初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 “既然如此,《大丹琉璃真经》可以传我了吗?”林若虚急不可耐地道。 戎灵看了看石桌上的饭菜,慈祥地摆了摆手,道:“徒儿莫急,这《大丹琉璃真经》是我离殇一脉的山主秘藏,今夜等为师准备好了,便可传你。” “为师需要好生准备一下,为你施展一次传火秘术。” 林若虚顿时一脸欣喜。 他没想到自己如此简单便蒙混过关了。 …… 深夜, 道殿之中, 三道尊神像立在上首,威严无比地凝视着众多烛火中盘膝而坐的少年。 “逍遥。”戎灵站在烛火之外,负手而立,疯疯癫癫道:“这篇《大丹琉璃真经》乃我离殇一脉之根基,是历代离殇山主口口相传的功法。” “这传火秘术一年为师只可施展一次,这秘术之中记录着为师对于此功法的诸般理解,你需得把握机会,细细揣摩。” “若是无所得,你便只能等明年为师重新施展传火秘术了。” “徒儿谨记!” 林若虚沉声回道。 戎灵微微颔首,袖袍一挥,那烛光照耀的昏黄陡然间聚集于一处,变得无比光亮。 仿佛整个世界的光明聚集在了一处,四周陡然变得无比漆黑,就连那隐隐可见轮廓且弘正浩大的三道尊神像都传出一种阴森的悸动感。 光亮悬于半空,浩瀚古老的气息一隐而过,将周遭虚空都压得波澜起伏,犹若洪涛。 那种感觉,如同一个不该存于世间的东西悄然出现,引得世界都为之波动,意图再次将这不该存于世间的光亮彻底抹去。 “速速择法!” 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林若虚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戎灵脸色煞白,整个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满脸褶皱,尽显老态与疲惫。 显然施展这门传火秘术损耗极大,以戎灵山主级的修为,竟也是一脸疲惫! 林若虚暗暗咋舌,目光再次落到了那团光亮上,甫一探出手,正安静悬于半空的光亮如同受惊的小兽一般,陡然间朝着林若虚直撞而来。 林若虚脸色微变,本能地想要躲开,却没想下一刻戎灵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只手死死扣住林若虚的肩膀,让他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几乎是同时,戎灵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耳翼。 “别乱动!” “传火要开始了!” 闻声的一瞬间,林若虚身体一僵,停止了挣扎。 咻! 这光亮来势极快,加之距离本就不远,眨眼间已经冲到眼前,直直地撞在了他的面门上。 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其他动静,光亮悄然没入颅脑,林若虚两眼一翻,人事不知,身体直直地向后栽去。 几乎是他倒地的瞬间,周遭摆得整整齐齐的烛火突然间无风自灭,整座道殿倏然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悄然地,一道极为凄惨的哭声缓缓响起。 “呜呜呜……” 这声音,出自殿外!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丹琉璃真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或许是一瞬,又像是过了数刻。 林若虚只觉头疼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开一般。 大道无形,大道无相。 他只觉得脑袋中突然间被灌入了海量的陌生感悟,只需思绪一动,那些海量感悟便会被抽出一丝,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出来。 这便是传火秘术的神妙之处,陡然间传入海量的感悟,至于究竟能记住几分,便要看被传火者自身的资质与勤勉了。 林若虚强忍着那种头疼欲裂的痛楚,突然间心头一动,在那海量感悟的灌注之下,那脑袋的运转仿佛都生涩了许多。 迟钝了片刻,一篇玄妙晦涩的古奥经文出现在了脑海中。 “夫九窍者,在天为九星,在地为九州,在人为九窍,九窍之气不正,故曰受邪。受邪则识用偏,识用偏则不可发机观变。” “……心胸开阔,形体舒展,经气通顺……” “……肩胛收,脊背圆,两臂展,督脉通,此窍自开,而有包容一切之势……” 林若虚沉下心来,细细感悟着每一个字句的玄妙,如饥似渴,视那欲裂的头痛为无物。 不知感悟了多久,那头痛随着他的感悟,逐渐淡了许多。 林若虚亦在同时,感受到了这篇传承经文的浩大。 与之前所习的诸多功法不同,这篇《大丹琉璃真经》于修行之际,又会在人身九大窍穴燃起内火,辅炼“小道丹”。 不同于火石药草炼制的丹药,这“小道丹”乃人身蕴养,受阴气业力冲刷,集气血之精华,无任何反冲抵抗之性,吞服之后,便会成就【大丹琉璃体】。 若是轮其效用,丝毫不弱于万象山体术功法。 最重要的是,修行此功法,也无需忍受修炼体术的诸般痛楚,便可一蹴而就。 九窍为气血业力阴气等诸力必经之处,诸力随经络流至全身,奔涌不息,自会有所损耗。 《大丹琉璃真经》便会收敛溃散在经络中的诸力,将其作为炼制“小道丹”的材料,重投人身大炉。 此功法的奇思妙想天马行空,当真是让林若虚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当然,这功法修炼也是格外凶险。 九窍之首,当属泥丸窍,此窍总揽九窍关要。 作为业力归集之所,泥丸窍绝对是最为神秘之处,其内是甚,哪怕是最强大的修士都无法说出个尽然。 它形如太虚,又似宇宙,无内无外,不可捉摸。 它不仅是业力归集之所,更是藏神之府,先天真一之神藏。 它于两眉之间入内,其外有“天门”镇守,凡欲诡谲危险之事,“天门”便会尽展神妙,跳动示警。 而于此窍之中燃内火炼“小道丹”,不可谓不是一个危险的举动。 此前林若虚曾在其他同门的手书中看过,开辟泥丸窍异常凶险。 一个不慎,便是魂飞魄散,落下个魂魄已死但肉身尚存的活死人下场,若是侥幸没事,但只需稍微出一点差错,也是会落下个神魂受损,后半辈子疯疯癫癫的下场。 等等! 念及此处,林若虚忽然愣住了,只觉心底一片冰凉。 莫不是,戎灵便是修炼此功法走火入魔才疯掉的吧? 目前看来,这种猜想不无可能。 …… 当林若虚悠悠转醒时,天色已经大亮,明媚的阳光越过窗户打在他的脸上,有种冬日罕有的温暖。 “一晚上吗?” 林若虚撑起身子,靠在床边,哪怕是经过了一夜的消化感悟,脑袋里依旧还残余着一种疼痛。 “可不是一晚上,而是整整三日。”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道苍老的声音随之传入了耳边。 林若虚微微一愕,便见戎灵端着一碗米粥笑眯眯进了屋子。 “三日未进水米,不宜过度饮食,先吃些米粥缓缓吧。” 戎灵如此一说,林若虚这才察觉到腹中如烈火炙烤,饥渴难耐,他径直接过米粥,一饮而尽,这才让腹中好受了许多。 “我这传火秘术,你感悟了多少?”戎灵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关切地问道。 “五成。”林若虚早有准备,一口回道。 “五成?”戎灵顿时间喜上眉梢,高兴道:“五成已经是极好的了。” 看着戎灵欣喜的模样,林若虚心中泛起了几分后悔。 看来五成还是太高了。 早知道应该说三成了。 哪怕他感悟地已经达到了八成,但正所谓凡事留一手,哪怕是面对疯疯癫癫的戎灵,也要小心谨慎。 “虽然只是感悟了五成,但也可以开始修炼了,你最近若要开始修炼这《大丹琉璃真经》,可得要知会为师一声,为师为你护法!” 林若虚看着戎灵疯疯癫癫的模样,心头不由地有些发怵,低低地“嗯”了一声。 等等! 他忽然似有所觉,目光在整个房间里轻轻一扫,场景尽入眼中,终于注意到这屋子里的陈设异常陌生,诧异道:“师尊,这里不是我的房间么?” 戎灵四处打量了一下,奇怪道:“逍遥,这就是你的房间啊。” “你连这都不记得了吗?” “我的房间……”林若虚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眼睛死死地盯着戎灵,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逍遥的房间吗?” “逍遥,你今天怎么回事?说话如此奇怪?这就是你的房间啊!” 果然! 林若虚终于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间陌生的房间竟是那位“逍遥”的房间。 戎灵意识混沌,疯疯癫癫,将自己认成了“逍遥”,所以将自己送到了“逍遥”的房间。 当初选房间时,林若虚到所有空着的房间里看过,想要选一个采光较好的房间。 可印象中,可并没有这种陈设的房间。 难道是那座一直锁着门的房间? 林若虚暗暗思忖着。 选房间那日,他便注意到这些房间里,最左边那座房间的房门一直是锁死的,好像是故意不让人进去一般。 考虑到戎灵那满脸阴沉的怒色,林若虚不敢多问,也不敢强行破门而入,所以也就绕过了那座房间。 现在看来,那座整日锁着的房间便是“逍遥”的房间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离殇诡异 之前根据戎灵的只言片语,林若虚只知道这“逍遥”是戎灵从小收养的孩子,随后让其跟在身畔,悉心培养,很是看重,只是奈何“逍遥”的资质有限,戎灵也在尽力寻觅提升资质的方法。 至于个中的细节,以及“逍遥”现如今的下落,林若虚便不知了。 若是对“逍遥”的过往不清楚,恐怕是会影响自己在戎灵面前假扮“逍遥”的。 甚至对于某些事情的不明确,可能会刺激戎灵这个疯子。 所以他亟待知晓“逍遥”的过往。 想到这里,他只能想到一处。 …… 杂事山是位于内门地域的一座郁葱小山,山中唯有一座只有三层楼之高的楼宇,楼宇算不得显赫华丽,建造得极为稀疏平常。 这便是放置门内过往大小事件记录的杂事阁,除了那些大小事件,还有便是一些不甚重要的弟子欣喜。 这里没有弟子把守,普普通通,平日了基本无人,清静地很,唯有一位驼背的老妪看守。 只可惜这里只面向长老以上身份的门内前辈开放,而门内罕有调查某位弟子的行径,半年都不一定有一两次,所以此处长期处于一种半荒废的状态。 这些都是那些普通弟子们说的,因为那位看守杂事阁的老妪经常会给普通弟子发布打扫杂事阁的任务,是以他们对这极为冷清的地方颇为熟悉。 但此事丝毫难不住林若虚,若是一个思绪正常的山主,决计是不好忽悠的,可对付一个疯疯癫癫的山主,他却有着大把的方法。 他本是想寻了个借口,向戎灵讨要了山主手书,可没想到后者对于自己这“逍遥”徒儿异常放心,林若虚方一说出诉求,戎灵根本不问缘由,不由分说便写了份山主手书。 这倒也是省了他寻借口的功夫。 ...... 杂事山果然如同那些普通弟子所言,格外冷清,只有一座古旧却不高的阁楼屹立于此。 迈入阁楼,一位满脸褶皱年岁极大的老妪坐在一侧,正眯着眼睛看着手中的书籍。 林若虚的走入并没有吸引她的任何目光,几乎是他踌躇的瞬间,苍老且简洁的声音传入耳中。 “手书。” 林若虚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了戎灵的手书,安静置在了老妪面前的桌子上。 “进去吧。”老妪随意瞥了一眼,淡淡说道。 林若虚微微颔首,走入了阁楼之中,开始在那书架前仔细寻找起来。 然而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他却丝毫没有寻到这位“逍遥”的任何线索。 如同有人在刻意隐藏此人一般,任由林若虚搜索了离殇山往年的历代弟子,但都没有见到这个名字。 可只是一个内门弟子的文书,为什么要刻意隐藏起来? 还是说此人随后改了名? 仔细想想,好像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将此前离殇一脉的弟子文书全部挑选了出去,开始一一查探起来。 他相信,不管是不是有人刻意隐藏了“逍遥”的文书信息,既然此人存在过,那么此人一定会与离殇一脉的其他弟子有过交集。 一个内门弟子的文书信息虽然可以轻易抹去,但其存在于世间的痕迹是很难抹去的。 时间,飞速流逝。 很快,便是两个时辰之后。 林若虚初时还是颇有兴趣地看着,可随着那一册册记录翻阅而过,他明显发现了什么,脸上的兴趣逐渐收敛,多了几分肃色。 当最后一本书册翻完,他却迟迟没有放下书册。 他的眼神逐渐空洞,好似放飞了思绪,正在脑补着什么。 啪! 恍惚之际,一本书册掉在地上,声音清脆,瞬间将林若虚拉回了现实。 回过神来的林若虚脸色异常难看。 他猛地如同火烧屁股一般跳了起来,像是疯了一般,开始将那一本本书册摊在地上,翻至最后一页,开始仔细比对。 与自己的推测一一印证,他的脸色陡然变得无比煞白。 他并没有找到“逍遥”的资料。 但偶尔之下,他发现了另一项蹊跷之事。 在这数十本书册之上,最后一页尽数只有两个结果。 陨! 陨! 陨! 失踪! 失踪! 陨! ....... 失踪,或者死! 可是长久的失踪,未尝不是“死”的意思! 血淋淋的文字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相信现实。 离殇一脉的弟子,不得善终! 而且林若虚也发现,这些文本中,亦是没有记录叶若灵。 是因为叶若灵是太一行走,还是因为其他? 林若虚暗自忖思着。 他将这些文本全部归拢统一,意外地发现那些死去的弟子死因竟是出奇地一致。 全部都死于走火入魔! 而那些失踪的弟子,则大多数是资质极好悟性惊人,往往都是被历代山主当做山主继脉培养。 门内并非没有寻找过,但往往都是不了了之。 若是偶然一个两个,那是尚且正常,尚在情理之中。 但若次次如此,那必定是有蹊跷!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林若虚心中一阵阵发冷。 他隐隐察觉到,无论是曾落叶,还是那些他脉的山主,所描述的事情往往都与他自己发现的事情有所出入。 难道那些人在说谎? 可是为什么? 我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内门弟子,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还是说,他们在隐藏什么?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目调整心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细细回想着此前发生的诸多事情,愈发觉得这其中好像隐藏着大秘。 “曾落叶说这离殇山地脉中镇压着一尊大妖。” “为了镇压这尊大妖,历代离殇一脉的山主寸步不得离开离殇山。” “如此长时间的镇压,那只大妖定然虚弱很多,为何他们不选择镇杀了这只大妖!” “是了,曾落叶曾说那只大妖特殊,但特殊在何处,竟是让那些山主不选择镇杀,而是选择历代山主的强制镇压?” “每个月还要应对那只大妖的暴虐反噬,如此繁琐,历代的离殇山主依旧还是选择镇压,这本身就不合理。” “还有戎灵定然是有病,但是为什么那些山主们都是熟视无睹?” “是故意的,还是因为其他?” 倏然间,他睁开了眼睛。 眼神冰冷,毫无感情。 “你们说得话,我一句都不信。” “唯有亲眼所见” 第二百一十六章 开九窍 一旬的时光转瞬即逝,自那日在杂事阁发现的一点端倪之后,林若虚开始尝试对诸事的探查。 除了离殇山西面,基本其他地方他都寻遍了,但是根本找不到设置过禁制的痕迹。 将所有地方排查之后,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封禁地脉大妖的入口,兴许便是在那未曾探索过的西面。 但是那里,他并不敢踏足。 因为那处便是当初曾落叶携自己第一次入山时刻意绕过的石质牌坊。 而他曾经尝试踏足,但还未走近,太极玉便有了极危险的示警。 出于谨慎,他便再没有深入探索。 而除此之外,他也在尝试试探疯戎灵。 他自是不敢直接向疯戎灵开口询问,只能依靠旁敲侧击,从那乱七八糟模糊不清的语句中辨析出些许线索。 自然,所搜集的线索可谓是寥寥无几。 值得一提的是,不知是不是戎灵情绪大变的缘故,自那以后戎灵便没有整日外出的古怪行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躲在自己房间里,时不时传出极瘆人的阴森哭声。 而林若虚当面朝戎灵问及此事时,后者又是立马决口否认,一脸茫然。 而另一方面,这一旬时日,整个太一道庭可不安定,不过区区一旬,已经有十数普通弟子遇袭,除了一位普通弟子援助得及时,幸免于难,其他普通弟子悉数被害。 而且这些普通弟子死相凄惨,尽数是如同曾落叶所言,全身鲜血吸干,肉身枯萎所致。 至于那暗中谋人鲜血的东西是什么,据那位幸免于难的普通弟子所言,那是一个人! 此话一出,道庭中几乎所有的普通弟子一时间皆是人人自危,相互警惕。 毕竟若那东西是诡物,在有防范的情况下,遇到不对还能提防一二,可若是人......哪怕是诡仙,最怕的就是背后捅刀子的暗害,谁知道护在自己身后的同道,暗地里是不是流着口水的吸血狂魔? 面对如此情景,门内的执法堂早在好几天前便开始严密巡逻,可那吸血狂魔好像也并非一般人,总是能在完美避开执法堂弟子搜查的同时,又不断谋害普通弟子。 外界如何地风起云涌,自然不关林若虚任何事情,这离殇山上只有他和疯戎灵两人,外面流传着离殇山镇压大妖的传言,让其他弟子避如狮虎,甚至连曾落叶这位金刚首徒都不愿踏足离殇山一步,由此便可见到传言对于其他弟子的威慑。 他现在每日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细细体悟《大丹琉璃真经》,几乎是足不出户,若是有所困惑,便去询问戎灵,戎灵虽然疯癫,但关于修炼可并不疯癫,那些囚困林若虚已久的问题,他三言两语便可完美解答出来。 如此慎重的选择,全部是出自他对于那日的书册记录。 据那书册记录,那些天资极高且被山主视为下一任山主培养的离殇弟子,尽数落得个失踪的下场。 这几日他内心盘算了无数次,觉得也有些许可能与离殇一脉山主传承的《大丹琉璃真经》有关,毕竟这门功法开辟窍穴,于窍穴中炼“小道丹”,此法无论怎么看都是颇为冒险,万一一个不慎,损了神志,也有可能会变得疯疯癫癫。 万一那些弟子便是因为损了神志,就此离去的呢? 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不得不防。 所以待得这日《大丹琉璃真经》完全理解通透,他才敢开始修炼此功法。 ...... 第一次修炼《大丹琉璃真经》,他仔细思虑了许久,这才决定通知戎灵,让后者为他护道。 此举不可谓不是冒险之举,毕竟戎灵疯疯癫癫,有时候喜怒无常,万一自己修炼时,他的疯病恰巧犯了,一巴掌不就将自己拍死了? 但相比起戎灵的恰巧犯病,林若虚觉得自己对于《大丹琉璃真经》的修炼还是要慎重一些,毕竟这无数前辈师兄都落得个失踪的下场,容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戎灵虽疯,但从这几日的观察可见,这位离殇山主依旧存着那些修炼体悟,万一自己出了什么岔子,这疯师尊还能出手搭救自己。 “逍遥啊,为师方才与你说得,你可都记住了?”戎灵扯着林若虚的衣物,歪着嘴巴,疯傻地说道。 “初次修炼《大丹琉璃真经》,你也莫要有压力,为师我会护在身侧,若有甚事,为师会第一时间出手的。” 感受到了戎灵疯癫面容下的关切,林若虚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了一丝难看的微笑,连连颔首称是。 虽然明知这疯师尊藏得极深,但无疑的是,他对自己这位“逍遥”徒儿是极好的。 一切准备就绪,林若虚盘膝坐在青色蒲团上,认真念诵一篇《道心总纲》,稳定心绪,便开始默念《大丹琉璃真经》的心法,心神缓缓下沉,开始尝试开辟窍穴。 值得一提的是,也不知是叶若灵有意还是无意,其中三处窍穴,便是在三关之中。 此前在叶若灵的教导下过三关,三处窍穴自然打开,如此说来,他今日也就省了小半的功夫,只需要再开辟另外六处窍穴便可以了。 虽然需要打通的窍穴一下子少了小半,但林若虚丝毫不敢放松,心头默念心法,小心翼翼地控制业力,于全身经络之中宛如奔涛江水,汹涌澎湃地冲至各处经络关卡。 第一窍,玄中窍! 第二窍,下厉窍! 第三窍,至阴窍! 第四窍,至阳窍! 第五窍,中宫窍! 前五窍的开辟并不危险,不知过了多久,林若虚已经完全打通开辟,感觉到业力流转之际,那些方才开辟的窍穴重新生出一种莫名的吸力,将那些溃散消磨的业力重新收敛,引入窍穴,林若虚并没有放松警惕,开始集中所有注意力在最危险的一窍之上。 此窍——泥丸窍! 窍内一片昏沉,是不可窥伺的黑暗,给人一种无底洞的感觉。 而窍外,则有一座如同大门般的金辉大门封锁闭死,将泥丸窍护于其中。 泥丸窍,乃藏神之所,纳诸力之处!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微小肉芽 神乃命之主宰,方能意识中定。 气乃生之根本,足以运化全身。 故而泥丸窍至关重要,为九大窍穴的重中之重。 作为识神的“出入之所”,此窍统管全身,涉及之深,足以达到大道根源,纵然是山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之于凡人,此窍守之可祛病延年,失之则衰老衰亡,而若是打通,如同打开灵慧桎梏,理解智慧爆增,谓之一目十行也丝毫不为过,故而在那些江湖武者的俗人眼中,又将此称之为“生死户”。 但不管是世俗的拳脚劲气,还是诡仙的修仙法门,哪怕这泥丸窍效果斐然,所有典籍却都是出奇地一致。 若无大死,莫扰泥丸! 于泥丸窍上开窍,着实是危险之至。 哪怕是诡仙开此窍穴,都要异常慎重。 稳定了心神,林若虚开始小心翼翼地调出一缕业力,犹如一根藤蔓一般,慢慢地攀延而上。 以往调动业力,都是大开大合地调动业力,陡然一下如此小心地调动业力,林若虚初时还是有些不适,但足足摸索了一刻时间,那种生涩才逐渐散去。 意识随着那缕业力逐渐深入,林若虚才开始仔细探索起了这最为神秘的窍穴之地。 那是一片漆黑。 深不可测的黑暗。 然而林若虚却没有任何恐惧的感觉。 如同回归母胎一般,一种无比舒适的识神温暖传入了他的脑海。 慢慢地,一点点,再次深入。 忽然间,林若虚心头猛地一震。 他看到了那两枚悬浮在黑暗中的莹莹文字。 那是两枚极为神妙的文字符文。 他明明并不认识这两个文字,但只是看到,便知晓这两枚文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他的诡术! 本命诡术——玄火临身! 第二诡术——随心重水! 无比熟悉! 是这种文字!! 他无法开口,但他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大浪,不断地狂呼出声。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之前曾在血木上看到两枚文字,正是那两枚文字将他吸入了危险之地,若非曾落叶出手,自己必然是死定了! 后来回想起来,那两枚文字虽然陌生,但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只是迟迟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当初在第一次形成诡术时,他察觉到了这枚文字的出现,但并不甚在意,所以将之抛之耳后。 但现在,他完全明白了,那两枚文字赫然正是如这两枚诡术形成的文字一般,虽然字不一样,但字形相似,应当是一种文字,只是其意思却完全不一样。 可这究竟是什么文字,竟然只是一字,便充斥着一道诡术? 林若虚隐隐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但任他想破脑袋,都无法将其意思完全说出来。 仿佛这就应当是一种不该存于世间的文字! 就在林若虚费尽心思思虑这些的时候,一道声音陡然传入耳识,如同撞钟宏音一般响彻整个泥丸窍。 “痴儿!” “痴儿!” “速速收敛灵慧,开辟泥丸!” “莫要被外物侵扰!” 是戎灵的声音! 林若虚心头一颤,这声音彻底将他惊醒过来,他终于想起了此次的真实目的。 强行将探索这种文字的想法压了下去,他开始调动业力,开始于泥丸窍中小心翼翼地游荡起来。 泥丸窍的慧光逐渐清晰,识神愈发清晰,然而收获最大的是,林若虚明显感觉到一种隐晦的波动于泥丸窍中缓缓生出,荡漾开来。 一缕缕逸散的业力开始于泥丸窍中聚集而来,逐渐凝结。 直至某时,泥丸窍开辟完成的瞬间,林若虚忽然浑身一震,那原本正缓慢吸纳逸散业力的九大窍穴突然隐隐产生了一种极玄妙的联系,那股吸纳力陡然间增大了数倍,将四肢百骸中所有溃散的业力重新吸入了就近的窍穴之中。 如同河水归海,如此自然! 林若虚怔怔地内视着,看着那井然有序的九窍运转,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由衷的赞叹。 “也不知创造这《大丹琉璃真经》的是哪位先辈,竟然能够将五仙时代的“河车搬运”之法活用于诡仙业力,如此奇思妙想,当真是厉害!” “让我看看这《大丹琉璃真经》如何神妙!” 他心中暗忖,开始运转起《大丹琉璃真经》。 在运转《大丹琉璃真经》的一瞬间,一股几乎狂虐的吸力陡然生出,横扫诡窍,在那诡物沉睡的瞬间,陡然褫夺出大片的阴气。 诡物血木陡然虚幻了许多。 如同一口生生撕下大片的肉食,在那诡物血木微微颤抖悠悠转醒的瞬间,《大丹琉璃真经》猛然裹挟那大片的阴气乘兴而归。 嘶! 看着这近乎暴力的修炼方式,林若虚完全是目瞪口呆。 他知晓《大丹琉璃真经》霸道,但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霸道! 如同一个凶悍的盗匪到了别人家中,将大部分钱财一扫而空,而后又用主人家的饭食狠狠搓了一顿,随后才大摇大摆地离去! 完全不顾忌后果! “如此悍猛,若是将诡物残骸彻底惊醒......恐会有“失控”的危险!” “这功法,修炼起来绝对比其他功法快许多,但无疑也危险了许多!” 林若虚心中踌躇,有些犹豫。 他此前修炼的《白首太玄经》,重在一个“稳”字。 而这篇《大丹琉璃真经》,却是重在一个“快”字。 感受着方才褫夺过来的阴气开始于四肢百骸炼化吸收,完美调和成为业力,最后归入泥丸窍,林若虚心头一震。 无他,只是一次褫夺,便能赶上他半旬的苦修! 而且这一次吸收,他明显感觉到泥丸窍中浓厚的业力开始凝结,一粒粒极为细小的肉芽开始逐渐演化出来。 “这是......结诡丹?” 林若虚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他细细地观察着这一粒粒细小的肉芽,感觉到业力正在被这肉芽缓缓吸收,在业力的供给下,肉芽以一种极缓慢地方式慢慢生长着。 “据先辈手书所言,五仙凋零,诡仙横世,人便不可能结出由灵气构成的“金丹”。” “唯有血肉形成的“诡丹”。” “此“诡丹”虽然邪异,但亦可代五仙之“金丹”,同样可做战法,施展术法,威势丝毫不弱于金丹。” “只需诡丹大圆满,我的“诡丹”自成!” 第二百一十八章 巡天使 当林若虚这边正在踌躇是否要将《大丹琉璃真经》作为主修功法时,今日的太一道庭气氛异常严肃,八位道庭山主竟然齐齐出面,在那种道山之巅的“太一真法殿”接待着一批极为特殊的客人。 这些客人被八位山主迎入道庭,他们面容淡然,却威严异常,一路上鲜少与山主们有所沟通,一身铁血威严之意,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直至被八位山主共同引入“真法殿”,其中颇有眼识的弟子才从震惊中缓缓恢复了过来。 “方才那些是何人?竟是八位山主齐齐出面迎接?”有位小弟子不明所以地问道。 “黒靴皂衫,红衣内衬,如此明显且统一的穿着,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有位家族嫡子嗤笑道。 那新入门的小弟子一脸茫然。 那些早看出来者身份的弟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由地叹息摇头,实在搞不懂为何自己为何会与如此愚钝的山野之人同为师兄弟。 ““他们”是为了最近神出鬼没的吸血狂魔案而来吗?”一位弟子小声问道。 “极有可能。”另一位弟子一脸严肃:“要知道,那吸血狂魔的目标颇为明确,死得可都是汴都十二巨室的子弟,甚至其中还有一位直系!” “可能不止于此。”一道身影悄然出现,越过众人,眉头高高皱起,望向那最高山峰的庞大道殿,小声地自言自语。 “为首的黒靴皂衣,来头可不小。” “谢师弟。”哪怕是同门,但遇见这位十二巨室之一谢家的直系嫡子,众弟子不由地身态低了许多,恭恭敬敬地道。 “谢师兄。”那新入门的小弟子也是跟着喊了一声,但随即睁着好奇的眼睛,问道:“师兄们说得如此神秘,可这些究竟是何人?” 谢乾坤抿了抿嘴,脸上不由地露出了几分嫌恶之色。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 “镇阴司!” ...... “真法殿”向来是太一接待贵宾之处,上次林若虚入门,亦是在此处被接待,被安排了去除。 只是今日这贵宾有些特殊,是以虽然依旧是遍地大光明,可气氛却有些古怪。 在座所有人都并非稚子,明面上镇阴司是大魏巡视各处诡祸的诡仙衙门,可暗地里大家都知晓,在汴都十二巨室日益庞大的现在,镇阴司是作为大魏皇室的眼鼻而存在的。 这个部门虽说做得多是衙门之事,但极少时候也会现身,挑起十二巨室与其他势力的矛盾,用以维护皇室表面的威严。 先帝驾崩之时,小陛下尚且年幼,治国之权旁落,这才造就出了汴都十二巨室这等顽瘤。 虽然近些年小陛下逐渐掌权,但汴都十二巨室羽翼已丰,被大有听调不听宣的势头。 在此之下,小陛下困局已成,往往一些重要调令甚至连汴都都出不了,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先帝留下的“镇阴司”。 其中关系错杂,十分麻烦,若无他事,哪怕是太一道庭都不想掺和其中,以免与汴都十二巨室交恶。 “萧巡天使,不知今日有甚重要之事,竟然劳你亲自来跑一趟?”佝偻着身子的玄灵山主作为九山之首,首要便不苟言笑地开口询问。 “若无他事,在下便不能来了?”为首的中年男人嘴角含笑,十分温润地说道:“要知道,在下可也是太一首徒,若非在下离宗未归,恐怕在座这山主之席,亦有在下的一位。” 说着,他目光微微一挪,转落到金袍的玄微山主身上,那眸中异芒闪烁,复杂至极。 不知为何,此代山主本都为“灵”字辈,但这位金袍的“玄微山主”,却是落人下乘的“微”字辈。 玄微山主丝毫不受影响,如同没有看到中年男人的注视一般,面无表情,眼眸之内一片冰冷,淡淡道:“巡天使言重了,我太一道庭择徒要求虽然不高,但基本的礼义廉耻尊师重道还是有的。” “譬如弑师之徒,万是不能留的。” “如此祸害,早就不能算是我太一弟子了。” “若是本山主发现,一定要将此人掌毙,让其魂飞魄散!” 那中年男人眼睛陡然一眯,寒芒一闪而过,冷冷道:“我再说一次,问师不是我杀的!” 玄微冷笑一声,周身突然荡漾起不弱的业力波动。 中年男人也是不甘示弱,冷笑一声,亦是极为强横的业力波动冲天而起,猛然喝道:“作为师兄,我可要亲自讨教你一下这些年你这位小师弟的实力!”、 “切莫丢了我守门人一脉的脸面!”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问师最看重的!” 几乎是顷刻之际,氛围变得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瞬间即将爆发出大战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的轻咳声突然响起。 随着轻咳声陡然响起,这座庞大的道殿光明愈盛,极为玄妙的阵势悄然成型,运转起来,那二者原本冲天的业力波动猛地戛然而止,如同猛然横刀断流的瀑布。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剑拔弩张的二人面容微微一愕,他们立马察觉到体内的业力被重新压回了泥丸窍,任由他们如何努力调动,业力始终如同一滩死水,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愕然望向玄灵,后者面色如常,始终是一脸枯槁的模样,只听他淡淡道:“萧巡天使若有正事,那便只管说就是了,我太一道庭一定全力配合,可若是只为了显威滋事,还请回吧。” 中年男人冷哼了一声,整了整衣袍,冷冷道:“还算玄灵山主明事理,在下此来可不是为了滋事争斗的。” 众山主眼中异芒一闪,静默无声,玄微山主见不得这中年男人一脸嚣张目中无人的模样,脸上略带几分不忿。 中年男人轻笑一声,语出惊人。 “在下此行,是为了贵宗门而来。” “据一些家族世家反应,贵宗门近日连发数起干尸怪案,死伤颇重,且贵宗对此好像也是束手无策,许久未抓住那凶手。” “萧某便是为此而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深夜诡事 闻言,众山主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并没有露出甚意外之色,显然眼前这位巡天使的话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玄微冷着脸,干巴巴道:“不劳巡天使费神,我道庭早已做好万全之策,那嗜血魔只要现身,我等便能立即将之生生擒下。” “你们以为这是小事?”中年男人忽然冷笑道:“本巡天使不相信你们不知道那些被害的弟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汴都十二巨室的子弟,纵然是旁系,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更何况,此次还有一位巨室嫡系!” 说到此处,中年男人语气一顿,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从眼前八位山主面容上一个个扫过,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鎏金令牌,展现在众人面前。 几乎是看见这枚鎏金令牌的瞬间,所有山主的脸色露出了一缕意外。 而旋即,中年男人的声音陡然变冷,如寒风临面,异常冰冷。 “巡天使职责在于代天巡守,以镇八方。” “本巡天使此次便是奉陛下口谕而来,十数巨室子弟被害,此事传至汴都,掀起了滔天巨浪,陛下对此异常看重,将查清此事原委的重任交予给了本巡天使。” “陛下特意交予本巡天使的重任,你们还觉得是小事吗?” 尽是光明的道殿之中,中年男人的冰冷声音落入现场所有人的耳中,众山主面色略显难看,直至中年男人的话音落地许久,都未有人再次开口。 虽然嘴上未说,但显然这段时日太一道庭嗜血魔之事频发,而太一道庭又偏偏无作为的举动引得那汴都十二巨室心中不喜,将太一道庭告上了御前。 一向选择维稳的小陛下不得不派出一位巡天使前来办案,查清原委,抓住凶手。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听玄灵说道:“巡天使既然为此而来,此处断然没有外露风声的可能,那么我道庭也给巡天使一个准话。” “确实如方才玄微山主所言,为了抓住这嗜血魔,我等已经备好了天罗地网,那嗜血魔只消现身刹那,我等便可瞬间察觉,将之彻底逮个正着!” 玄灵的语气异常诚挚,甚至隐隐有略显低头的姿态。 中年男人似被玄灵的话语感染,原本冰冷的脸色逐渐放缓了一些,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如此,自然是最好了,本巡天使亦是相信诸位山主的能力。” “本巡天使便给你们一次机会,三日,最迟三日,三日没有抓到那嗜血魔,本巡天使定然要插手此事。” “到时可休怪本巡天使办案不留情面了。” “多谢巡天使。” 玄灵搀着拐杖,抚摩着光滑的拐杖表面,微微颔首。 ...... 是夜, 室内一灯昏黄如豆,安静稳定。 林若虚盘膝坐在床上,双目阖上,身姿体态稳定自然。 将那最后一缕完美配合而成的业力送归泥丸,林若虚眼皮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额头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满是汗珠。 这《大丹琉璃真经》修炼起来固然是快,但着实是太危险了些。 冒如此大的风险修炼《大丹琉璃真经》,除了看重“修行快”这个特点以外,更多的原因在于那不垢不净神似天仙的【大丹琉璃体】。 据疯戎灵所言,创出《大丹琉璃真经》的先辈,亲眼见识过五仙时代一位“天仙”的黄昏时刻,他亲眼看见那位至妙至雅的“天仙”被一只可怕诡物袭杀,垂落死去。 那位先辈鼓起勇气,靠近那“天仙”残躯,近距离观摩了数日,尽得其神意与体魄,随后又耗费了终生的光阴,这才创出了这部《大丹琉璃真经》。 《大丹琉璃真经》练至小成,九枚小道丹形成瞬间,会成为阵势,配合《大丹琉璃真经》,以达到【大丹琉璃体】的完美过度。 至于《大丹琉璃真经》大成是何等模样,当林若虚向疯戎灵发问时,戎灵也是无法说出个所以然,因为此前无人有此逆天资质,将此功法修炼至大成之境。 据说【大丹琉璃体】尽数传承了“天仙”肉身的神意和体魄,面对“天仙”肉体的诱惑,想必天底下没有任何诡仙会拒绝的。 ...... “啪!” 林若虚猛然甩了甩头,好像要将这无妄地胡思乱想尽数甩脱出去,忽然伸出手狠狠反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才刚开始修炼,鬼知道能不能修到小成,我就这般胡思乱想了。” “修炼不应当如此!” “切忌胡思乱想!” “毋生内魔!” 他不断地内心自我告知,可越是如此,内心就越发炙热,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如此状态,若是再次修行,是极危险的。 索性他直接脱了足袜,吹灭烛火,往床上一躺。 阖上了眼睛。 管他的! 止住胡思乱想的办法也很简单。 睡觉! ....... “呜呜呜!” 黑暗中,林若虚突然睁开了双目。 他只是睁开了双目,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安静地听着门外的哭声。 听了许久,那哭声始终不变。 “已经好些晚上没有听过戎灵的哭声了,为何今晚又来了?” 林若虚微微蹙起眉头,开始只当不以为然,毕竟之前也出现这种情况,他并不以为然,转头正准备翻身继续睡去,忽然间门外的哭声戛然而止。 漆黑! 寂静! 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林若虚耳朵微微一动,他听到那寂静之中,一道极微小的沙沙声倏然响起。 如同正在拖拽什么东西一般,亦或者什么东西正在地上慢慢游动着。 “跟之前不一样了?” 林若虚心头猛地一冷。 真正让他愈发心冷的是,那声音是由远至近,正在朝着自己这边靠近过来。 沙沙! 沙沙! 越来越近,亦是越来越清晰。 最终再次戛然而止。 而林若虚却完全躺在床上不敢动弹,亦是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因为他清晰地听到那沙沙的微小声响便是在他房门口猛然消失的。 “这戎灵莫不是疯病又重了?” “怎生大半夜出这么一出?” “他究竟想干什么?” 林若虚额头微微沁出冷汗,生怕下一刻戎灵狂性大发破门而入,手起刀落将自己宰了。 第二百二十章 惑心之术 正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应用于此再合适不过了。 今夜戎灵的行为举止太古怪了! 也太反常了! 以往他只会在门口院子中哭,但今日竟然有了其他的动静! 关键是......戎灵停在门口干什么? 林若虚心头一颤。 是偷听吗? 偷听什么? 他能想象戎灵一脸癫狂地驻足在门口,偷偷地贴近门户,窃听着门内自己的动静。 念及此处,他心中倏然一寒。 还有,那“沙沙”的声响是什么动静? 是他拖着什么东西吗? 突然间—— “哐哐哐!” 一阵扣门声突然响起,在这寂静的深夜异常清亮。 但听着这扣门声,林若虚心头却是一阵阵发寒。 因为这扣门声太怪了。 只是三道声响组合成扣门声,但偏偏每道声音的间隙时间是一致的,甚至那每道声音的音调与大小都是一模一样。 只是听声音,林若虚便油然产生了一种......木讷的感觉。 他明智地抿着嘴没有回应。 “哐哐哐!” 又是一阵木讷的扣门声。 之后便是许久的静谧。 林若虚冷眼看着门外的动静,不知为何,明明如此频繁地扣门,可偏偏戎灵就是不进屋。 “不进屋?”林若虚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偏偏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呜呜呜!” 又是一阵哭声在门外响起,只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哭声竟然变成了女声,哀怨凄惨,尖利至极。 听到这哭声的瞬间,林若虚的身子不由地一僵,他拼尽全力仰起头,尽量不引起任何动静,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到了那门上。 外面星光正盛,月光如纱,于那纱窗上倒映出一道朦胧的女子身影。 看到那身影的瞬间,林若虚脸色狂变,心脏狂跳不已,虽然仍然没有说出话来,但心中已经惊呼出声。 “不是戎灵?” “不可能!” “这是娘的声音!” “不可能!娘已经死了!” 恰在这时,那女子身影微微晃动,让林若虚熟悉无比的女子声音传入了房间之内。 “若虚,开门啊!” “为娘给你煮的健体汤已经好了。” “该喝药了。” ...... 林若虚看着那门外的女子身影,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终于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了! 无论是此前的扣门声,还是现如今假装自己娘亲的呼喊,外面那存在定然是进不了房间的。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但无疑的是,外面这存在定然是想要自己开口,亦或者让自己帮他开门! 林若虚冷冷盯着那门后的身影,主动封闭了耳识。 门外的女人身影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林若虚却只字没有听到。 说了一段时间,兴许是觉得无用,那女人便径直转身离去了。 看着门口并无那身影,林若虚眉头却是微微皱起,他有种感觉,外面那东西可能不会就此罢休! 他再次打开耳识,蹑手蹑脚地起身,于黑暗中坐在桌前,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任何一晃而过的动静都能瞬间引起他的注意。 然而不知为何,渐渐地,浓厚的困意席卷而来,他的眼皮就越来越重。 眼前的视界越来越模糊。 他本能地觉得这不正常,想要自我告诫不能睡,想要狠狠咬自己一口,将自己痛醒,可手脚却跟灌了铅一般,一点都不受控制。 困意,甚至让他的脑子也停止了运转。 一片混沌! 如此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剧烈无比的疼痛感突然从胸口传出,直袭脑门。 如同于昏睡中突然惊醒,林若虚脑门陡然一清,瞬间反应过来,他眼睛陡然睁大,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手上正捏着的门栓。 只需他微微一用力,这门,就开了! 而幸而,此刻这门还没开! 太极玉的炙热异常强烈,整个如同火球一般,那炙热,甚至将林若虚的胸前皮肤烧黑了一片,散发出一种烧焦的臭味。 根据太极玉的示警程度,林若虚相信,只需自己如此简单地挑开门栓,外面的存在便会一拥而进,将自己彻底杀死! 念及此处,他不由地后背冷汗涔涔。 他是何时中的招? 外面那东西竟然还懂惑心之术? 若非太极玉关键时刻强烈示警将自己烫醒了,恐怕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以惑心之术乱我心绪,操纵于我,想要我开门。” “这是否说明了一点?” “他进不来!他必须要我开门,才能进来!” “他绝不是戎灵!” “这座离殇山上难道还有其他东西?” “不对!此处有戎灵镇压,又是太一道庭腹地,应当是没有其他诡物!” “所以说,应当是是地脉底下封镇的“大妖”?”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跳。 他轻轻一招,手上燃起黑炎。 他将手靠近门栓,借助黑炎的幽光仔细打量着门锁之处,愕然发现这门栓极隐秘的地方竟然铭刻着一枚神秘文字。 这神秘文字应当与血木上的两枚文字同属一种,字形大致相似,只是不知是什么意思。 “是这神秘文字的作用?” “这究竟是什么文字?竟然可以让外面那东西如此忌惮!?” 此刻根本由不得他多想,他将此文字暗暗记在心中,便开始考虑今夜的重点。 “可是那东西不是被镇压在地脉中了吗?为何还会出来作祟?” “莫不是这段时日戎灵疯了,便忘了加固封镇?” “不无这种可能!” 林若虚起身来回巡走,踌躇再三,心中终于暗暗下了决心。 “今晚之事绝不正常!” “如今戎灵已疯。” “太一道庭并无道主,如今一切皆以玄灵山主为长,看来明日我要去寻玄灵山主求救了。” “不管他们在隐藏什么,又是否在说谎,若真是封镇松动,地脉中的“大妖”恐会脱困而出,他们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但在此之前,对于一些事情,我可以尝试验证一下!” 林若虚眸中精芒一闪而过,旋即抬起头来,望向并无任何身影的扇门。 他深吸了一口气,脚步微微后移了少许,淡淡道:“我知道你在外面,今夜我是断不会开门的,不如我们聊两句吧。” 外面一片寂静,并无回应。 林若虚却是颇有耐心,就地寻了个椅子,大马金刀地面朝紧闭的门口坐了下来,安静着等待着。 足足过了半晌,才听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聊什么?” 第二百二十一章 师尊变了 果然! 那东西一直徘徊在门外未曾离去! 蛊惑自己的,一定也是他所为! 可自己究竟是何时中的术? 而且……这声音乍一听,竟是给林若虚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但仔细一回味,就是十分陌生。 这声音响起的刹那,林若虚心中一颤,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林若虚强行按捺住那种恐慌,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是颤抖的,缓缓说道:“自然是聊聊你了。” “许久没有人敢聊及我了。”沙哑声音淡淡道,语气颇有几分意外。 “你是谁?”林若虚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既然无法亲眼验证这只“大妖”的存在,但可以询问这位“事主”,哪怕后者不说实话,事实与所言有所出入,但同样可以此为参考。 门外没了回应。 那声音如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 林若虚哪怕是心急如焚,但面容却依旧沉稳,面无表情。 “呵……” 于寂静与黑暗之中,一道轻笑声倏然响起。 “原来如此。” “又是一个可怜虫……” 那同情的声音,如低声的呢喃,随风飘入林若虚的耳侧,让他有些心情沉重。 可怜虫? 这话是什么意思? 毫无疑问,这只“大妖”兴许是知道什么。 但他并没有选择说出来。 是在忌惮什么吗? 亦或者是不想说? 沙沙…… 而旋即,一阵沙沙的声响突然从外面传来。 林若虚微微一愕,旋即脸色大变。 因为这声音正在逐渐远离。 仿佛外面那存在正在拖拽什么东西缓缓离开院落一般。 他要离开了!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稳定,猛然大喝出声。 他感觉这离殇山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到有种极危险的感觉。 仿佛每一日随时都会死去一般。 这种感觉极为不好! 沙沙的细小声响戛然而止。 林若虚仿佛看见了那黑暗中慢慢拖行的身影停下了脚步,回首凝视。 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连忙大呼出声。 “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只要你不杀我,我答应你,绝不将你已经破开封镇的事情告诉山主!” 直至听到“可怜虫”三个字,林若虚便察觉到此事绝不简单,甚至严重性远超自己的想象! 甚至有可能因此丢命! 去他娘的封镇! 就算这只大妖破封而出,祸害一方,林若虚也认了! 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 然而随后便是一片死寂! 这离殇山上,生机断绝,近乎死去。 山上连任何虫蚁都不存在,自然连任何声响都没有。 再没有离开的沙沙声响,但林若虚的心却提了起来。 他没有径直离去,而是驻足踌躇,毫无疑问,这只“大妖”在考量! 权衡利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异常煎熬。 足足过了许久,才听那声音慎重异常,缓缓响起,传入房间。 “此事,不可说。” “但我可给你指点。” 林若虚面容当即展现出喜色。 “你现今所住的房间里,在那床榻下有一个暗格,寻到了打开,那里面便存有线索。” 说完,沙沙声音开始响起,越来越远。 “暗格?” 林若虚顾不得那么多,初时只是露出诧异,半信半疑地掀开床褥,然而却是一片平整,根本没有什么暗格的模样。 “他应当不至于欺骗我。” “这暗格一定是有的。” 林若虚左右寻了好些遍,终于在床下寻到了一个可以不大的印块。 “应当就是这个……” 他将信将疑地按在了下去。 噗嗤! 一个小暗盒从床底弹了出来。 林若虚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一本书封略微发黄的书籍安静置在其中。 “就是这个!” 林若虚眼睛一亮,连忙收起这本书,毫无犹豫地翻开了第一页。 方一打开,三个颇为秀气的蝇头小字映入眼帘。 “赵逍遥!” 逍遥! 又是逍遥! 为了不刺激戎灵,他这些时日一直住得都是“逍遥”的房间。 在“逍遥”房间里发现的书籍,首页的名字中又带着“逍遥”两个字。 原来戎灵口中的“逍遥”全名叫“赵逍遥”。 林若虚再翻了一页。 “今日,是我的十四岁诞辰,师尊与师兄们都为我祝生,我很高兴! 师尊送了我一门《狱炎焚身真法》,这门功法号称外门体术最强,我一定要好好修炼!” 这是赵逍遥以前的起居注? 林若虚微微蹙眉,开始继续往后翻。 这本起居注上记录着赵逍遥的一些心理历程,亦是让林若虚对此人加深了一些印象。 大多是些聊胜于无无关紧要的事情。 林若虚却十分认真地一一看完,翻阅而过。 翻过某一页时,第一行字印入眼帘,看到这行字的瞬间,林若虚不由地挺直了腰。 “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师兄失踪了!” “早晨的时候,大师兄便没来上早课,我们本来以为大师兄是有事耽误了,可当傍晚大师兄没有现身时,我们才发现大师兄真的失踪了!” “我们几乎将整座离殇山翻了个底朝天,也尽是没有找到大师兄的踪迹。” “这很奇怪!” “我们禀告了师尊,师尊让我们稍安勿躁,说大师兄兴许是下山采买东西去了,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听师尊这么说,我们安心了不少。” “大师兄实力那么强,以后是能继任山主之位的种子人选,怎么会出事情呢?” 一页尽,林若虚翻过一页,满满一页大量留空,只有短短一行文字。 “今日,师兄未归。” 翻过一页。 “今日,师兄依旧未归。” 再翻一页,洋洋洒洒一整页的蝇头小字。 “今天,已经是师兄失踪的第四天了,师兄下山采买东西,从未离山如此这么久,这很不正常。” “私底下有很多师兄说大师兄可能是出了事情,但并没有敢去告诉师尊。” “因为师尊不知为何,最近脾气很不好,火气很大,动不动就责骂我们。” “甚至他有时候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我们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师兄们都说,师尊变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师姐的警示 火气大? 脾气不好? 林若虚微微皱眉,不由想到了刚进离殇山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戎灵。 那时候他便是如赵逍遥这般所说,难道在早在那个时候,戎灵便已经呈现出情绪多变的征兆了? “今天是大师兄失踪的第七日,大师兄依旧没有回来。” “我们都觉得大师兄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师尊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师兄失踪了好些时日,今天出奇地高兴。” “乘着高兴,我将大师兄失踪的消息告诉了师尊。” “师尊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与我们说要好好调查一下。” …… “今天是大师兄失踪的第十日,执法堂的长老们来了,他们调查了整整一日,寻人术法用了好些,但都无甚用处,就是无法查探到大师兄的踪迹。” “就连门内最擅长推演术的大衍长老也被师尊请来,但也是一无所获,这也太奇怪了。” “二师兄说大师兄一定是叛门了,这个说法实在可笑,大师兄是最有力继任山主的人选,堂堂山主叛门?这笑话可不好笑!” “其实二师兄的意思我们都清楚,二师兄也是我们最怀疑的对象,极有可能就是二师兄私底下做了什么事情,因为大师兄一失踪,最有可能继任山主的就是二师兄,这一切对二师兄来说太有力了,容不得我们不怀疑。” …… “今天大师兄依旧没有找到,相反,二师兄今天很高兴,看到他高兴,我心里就烦。” “大师兄多好的人啊,怎么会失踪了呢?” “如果让二师兄继任了山主,离殇山肯定会被管理得一团糟!” “我今天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小人得志了!” “二师兄除了会讨师尊的欢心,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 林若虚连连翻了好几页,通篇都是赵逍遥的不满和牢骚。 再翻一页。 通篇只有寥寥五个字,于那右下角还有一滴墨迹,诡异地透着一股悲伤与绝望。 “大师兄死了。” 林若虚微微一怔。 他此前调查过离殇一脉的弟子信息,知晓戎灵弟子中的那位“大师兄”最终结论是“失踪”。 可赵逍遥却直接说出“大师兄死了”这种话……是他发现了什么吗? 林若虚感觉心底如同猫挠一般,一阵阵地发痒,好像距离真相只差一纸之隔,但偏偏这赵逍遥就是不写出来。 他好像看到这位“赵逍遥”伏在案前,写完那五个字,提笔怔怔想着什么,似在犹豫是不是该把自己的发现写在这本起居志上,直至那墨迹滴落下来,这才慌忙放下了笔。 这一落笔,便不再写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没有把自己的发现写在这起居志上? 这本起居志藏得如此隐秘,这是在防范什么人吗? 林若虚无奈往下继续翻,他此前看过戎灵弟子的资料,按照资料,恐怕要不了多久,第一位“偶然”暴毙的弟子即将出现了。 随着林若虚往下看去,他的目光陡然一凝,变得无比锐利。 果然! “今天,六师兄突然死了!” “他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当时他就盘膝坐在蒲团上,七窍流血,双目圆瞪,死状极其恐怖。” “师尊说六师兄是走火入魔。” “诡仙修行实在是太危险了!” “前两日六师兄还与我们有说有笑,今日就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此事已经特别明朗,所以甚至连请执法堂过来调查都无需,直接便将六师兄葬在了弟子坟。” …… 林若虚微微摇了摇头。 走火入魔? 暴毙而亡? 这说法,有几分可信? 更何况这还是戎灵亲口说的措辞。 可惜那位“六师兄”死去已久,现如今恐怕连骨头都烂了。 更不要说仔细检查那位“六师兄”的死因了。 …… “师尊今日喊我入了他的房间,他教了我《大丹琉璃真经》。” “奇怪,这是山主道承,师尊一直说我资质不佳,终生成就有限,但今天怎么传授了我《大丹琉璃真经》?” “难道师尊发现了二师兄酒囊饭袋的本性?准备培养我继任山主?” “太好了!” …… “《大丹琉璃真经》当真玄妙,许多地方哪怕我绞尽脑汁,都无法理解。” …… “今天是三师姐的行走继任大典,我和师兄们一齐去看了,那么多弟子看着师姐的眼睛里都带着光……师姐太威风了!” “我也想当行走!” “可是师尊说我资质有限!” “以三师姐的实力,注定是要当行走的,就算是继任山主,也毫不过分。” “但听其他师兄们说,三师姐竟然拒绝了修炼《大丹琉璃真经》!” “三师姐胸襟博大,冠绝当代,甚至连山主之位都不放在眼中!” …… 三师姐? 行走? 林若虚微微蹙眉,这应当就是指叶若灵吧? “三师姐要走了。” “她临走前寻我说了好些话,还给我送给了我一件保命法器,三师姐不愧是我们太一行走,法器众多,财大气粗。” “真是羡煞了我!” “对了,三师姐临走前还与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她与我说:小心师尊!” 看到此处,林若虚心头微微一震。 果然! 如自己猜测那般,戎灵绝对是有问题的! 虽然不知道戎灵出了什么问题,但无疑的是叶若灵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等等! 她成为行走,离开离殇山,没有如同其他弟子那般,失踪或者陨落,幸免于难,难道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出于谨慎,他继续往下看。 “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小心师尊?师尊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为什么,但三师姐根本不与我说原因,就直接下了山。” 如此看来,叶若灵这种古怪的举动,很有疲于奔命的感觉。 林若虚暗暗思虑着。 只可惜,后来她也并没有躲过殒命的危险,将自己炼成了法器,本源也被夺走,练了丹药……等等!莫不是之前失踪的弟子,尽数被戎灵抓走,练了那丹药吧? 想到此处,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戎灵……究竟要干什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大丹琉璃真经》 “三师姐的提醒,让我开始注意起了师尊。” “我偶然发现师尊看着我们的眼神很奇怪。” “那种感觉好像不是看人一样。” …… “好像师尊真的有问题。” “我要小心一点了。” …… “今日无碍!” “无甚可写。” …… “今日又有一位师兄暴毙,这很不正常!” “但师尊又是说走火入魔导致的,这未免也太频繁了吧!” “我想到三师姐的提醒,难道这一切都是师尊做的?” “该死!我怎么会怀疑师尊!师尊对我们这么好!” …… “今日师尊和众师兄出山观礼,门中只有我一人。” “我决定乘着师尊不在,仔细搜查一下师尊的房间!” “我潜进了师尊的房间,仔细搜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临走前,我看见师尊的书桌上置着一本书。” “那本书叫《分身宝术》!” “书页的边角处都翻烂了,看来师尊经常翻阅这本书!” “时间紧迫,我并没有翻开看,下次一定要看看书里写得是甚!” …… “今天,我乘着师尊不在,偷偷潜入师尊的房间,又看见了那本被翻烂的书。” “我翻开了那本书,那本书好生玄妙,甚至比《大丹琉璃真经》厉害得多,简直是集合人的所有智慧!” “令人沉醉!” “可惜师尊回来很快,我只看了一小半。” “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 “太玄妙了!” “太玄妙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玄妙且奇思妙想的术法!” …… “这道《分身宝术》实在太玄妙了!我必须要亲自修炼,体验一下!” “如此玄妙的典籍,师尊竟然一直藏着,独自参悟!可真是自私啊!” …… 林若虚看到这里,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这本起居志上的蝇头字,不知何时竟然大了数倍,且那笔锋比原本的文字凌厉潦草了许多,像是赵逍遥匆忙写下来的一样。 他再次翻过一页,看到这行字的瞬间,瞳孔陡然睁大。 …… “我要修炼了!” “可是我缺一个同根同源的“分身”。” “幸好前段时间我的《大丹琉璃真经》入了门,就用二师兄做我的“分身”吧。” …… 林若虚的身上不由地沁出了冷汗。 《分身宝术》的修炼,竟然需要一个同根同源的“分身”! 他发现,自从赵逍遥开始参悟《分身宝术》,赵逍遥性情大变,从一位大师兄失踪,都要多愁善感数日,到现如今为了修炼,竟然不惜以师兄作“分身”! 那所谓的《分身宝术》,是何等的邪异! 更重要的是,那大师兄失踪……或许便是被戎灵做了“分身”! 而现如今,戎灵传给自己那部《大丹琉璃真经》,自己又修炼了……如此说来,自己与戎灵同根同源,以戎灵的实力,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将自己炼成“分身”。 林若虚翻过一页。 却是一片空白,根本并无字迹。 这就没了? 他微微一愣,再次往后翻了好几页。 终于,他如愿看到了寥寥几个充斥了整个书页的字迹。 “我得手了!” 得手? 得手什么? 将“二师兄”炼成分身吗? 如此说来“二师兄”也被失踪了? 林若虚心底森然冰凉,抿着嘴凝视着这满本斗大的字迹。 这字迹潦草异常,如同疯魔,与之前赵逍遥的字迹根本不同,林若虚虽然并不懂字,但只是看到这满页字迹,便觉得赵逍遥当时定然是出了问题。 光是从赵逍遥能够勤笔不缀地记录起居志,便能看出此人定然是个颇为节制自律之人。 如此一个人,竟然在自己的起居志中尽展癫狂?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赵逍遥当初的状况非常不好! 也不知他的那些师兄们都察觉到了么?是否采取了什么措施? 他心里有些纳闷,再次翻过一页。 又是空白。 连续翻了几页,他如愿再次看到了愈发潦草混乱的字迹。 只是这字迹并非墨黑,而是血淋淋的鲜红之色,如同有人用手指沾着血液,在书页上肆意书写着。 使人一看便是头皮发麻,一股冷气如同牛毛小针一般,透过肌肤,直刺骨髓。 血字混乱不堪,如同乱涂乱画一般,都又蕴含着某种怪异的规律,林若虚皱着眉头看了好些遍,总算看清了上面的字。 那是无数“死”字印在一起的表现,只是那字太多,致使许多地方都重叠掩盖在了一起,如同一团乱麻纠结在一块。 往后翻去,再无字迹。 一片空白。 林若虚放下这本起居志,轻吐了一口气,起居志中的异常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毫无疑问,所有的诡异点都指向那本《分身宝术》。 赵逍遥正是看了《分身宝术》之后,整个人的状况就变得异常奇怪,记录的文字潦草疯癫,也不怎么记录起居志了,甚至就连性情都出现了大变。 如此邪异的术法,属实让林若虚不寒而栗。 不过如此来说,那些离殇弟子的失踪之谜倒是有了解释。 但那些暴毙的弟子呢? 他们是否真的是修炼出了差错? 还有…… 等等! 林若虚抬头诧异地往门口方向望去,忽然间脸色剧变,他发现了起居志中一个被自己遗漏的点。 在大师兄失踪之时,他起居志中写明了,他们几个师兄弟把整座山都搜了个遍,但就是没有找到大师兄。 可离殇山地脉底下不是镇压着“大妖”吗? 离殇山西面的那处石坊,难道他们也搜过? 那里定然是镇压“大妖”之处,只是靠近,太极玉便会拼命示警,难道他们搜查那里时,会并无影响? 绝对是不可能! 而且对于地脉中镇压的“大妖”,以赵逍遥的性格,他不可能在起居志中只字不提,这本就不正常。 除非……在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大妖”! 那最终……赵逍遥的结果呢? 林若虚起身,左右踱步,平复了一下复杂且震惊的心绪。 对于之前那门外迷惑自己想要自己开门的存在,林若虚原本便有几分困惑。 困惑他怎么会知道这床下会有藏赵逍遥的起居志。 但此刻,将所有事情仔细推测之后,他不得不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 赵逍遥,便是那所谓的“大妖”! 第二百二十四章 调查开始 这只是一种大胆的猜测。 大妖竟然对于赵逍遥藏在床下的起居志如此熟悉,这让林若虚不得不做出大妖就是赵逍遥的推测。 自然,也可能是大妖从他处得来的消息。 但从目前来看,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毕竟从后面赵逍遥那癫狂的起居志笔迹可以看出,随着赵逍遥对于《分身宝术》的深入参悟,赵逍遥的癫狂症会愈发厉害。 这诡异的《分身宝术》,甚至可以完全扭曲一个至善至情的诡仙……这着实是让他心生忌惮。 自幼在荒州生存的经历,让他早已对人性的险恶有了格外通透的认识,他知晓在任何诱惑利益之下,原本温热的真心会逐渐变了质。 但被强行扭曲的性格……那还是自己吗? 他只是个想要求长生的普通人,是世间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与一只蚂蚁相比,只是体量的不同,但这二者,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便是渺小! 渺小到想要在有限的生命中去追寻无限的岁月。 实在是可叹! …… 想来,戎灵的性情多变,也是修习了《分身宝术》的缘故。 既然敢曰“分身”,那么无疑的是,这是一门分身之法。 分身之法不知凡几,只是可惜此种术法不可长存,唯有战时施展,临阵合围之用。 但这《分身宝术》既然能被赵逍遥和戎灵如此沉迷,无疑与其他分身之法有颇大的区别,甚至其本身就有非同一般的效果。 除却这些,还有可能,这本《分身宝术》本身也有问题。 想到那本《分身宝术》,林若虚本能地想到了【转轮图】,后者虽只是一件法器,但效果极其邪异,可以篡改人的常识。 难道那本《分身宝术》类似于【转轮图】,也是一件充满邪异的法器? 一瞬间,纷杂的想法齐齐涌上心头,林若虚脸色阴晴不定。 他就这样坐在桌子旁,面前瘫放着那本起居志,足足坐了许久,直至第一缕光线透过窗户照入屋内,他这才从怔怔入神中缓缓清醒过来。 “接下来,我该如何?” 他的眼中如蒙着一层薄雾般,迷蒙混沌,满是迷茫。 “戎灵是山主,他必然是主修的是山主传承《大丹琉璃真经》,他传了我《大丹琉璃真经》,如此说来,我与戎灵就是同根同源。” “他大可以我的肉身作为“分身”,修炼《分身宝术》。” “不止是戎灵,若那地脉中镇压的是赵逍遥,那么我亦有可能被赵逍遥盯上,毕竟他也与我同根同源,他可能也有将我作为“分身”的想法。” “这两个人我都得谨慎!” 随着思绪被慢慢捋清,他眼中的薄雾逐渐散去,冰冷的眸子在阴暗中闪动着微光,开始在这肱股之间左右周旋,细思对策。 “等等!” “叶若灵知道此事,但她觉得以她的实力,根本无法对付戎灵......或者说无法对付站在戎灵身后并默许这些事情发生的那些人,他们一定十分强大,是以让叶若灵不得不选择冷眼旁观,甚至力压当世夺得行走之位。” “行走,是一宗地位最高之人,往往一代只出一人。” “他们所行之处,皆如掌门亲至。” “但他们也肩负着一宗兴盛的大任。” “所处的危险与恐怖,也非寻常人所能想象。” “而这其中,作为大魏执牛耳者的太一道庭,无疑不是这行走之位中的佼佼者,不止要身先士卒,只身镇压诡祸,同时还要在天下布施太一道庭的道承。” “所以叶若灵选择就任行走,离开离殇山,离开戎灵,也就远离了危险。” “她不修行《大丹琉璃真经》,想必也是这个原因,担心自己成为戎灵的“分身”。” “而那蜃界中的“师尊”,应当就是戎灵的“分身”,也不知如此长的岁月下来,戎灵究竟练了多少分身,这《分身宝术》又有什么桎梏?” “这些都需要我调查清楚的!” “不止如此,离殇山的过往,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就销声匿迹,肯定有人知晓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人选择了沉默。” “而且此功法不宜在宗门里调查,免得招来有心人的怀疑。” “我可以前往诡市,在那里寻人调查,兴许可以调查出一些线索。” “我掩盖身份,提前准备后手,调查此事,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就算被有心人发现,只需后手充足,大可将此事推诿出去。” “仔细想来,自从我来太一道庭,一直没进过诡市,一来没必要进入诡市,毕竟内门弟子不比普通弟子,这些都是山主看重资质又极好的诡仙,这是未来太一道庭的中流砥柱,是以道庭对于内门弟子的资助极其充裕。” “而修行方面,先辈手书众多,这都是先辈们的经验之谈,又有门内长老时常开堂讲道,如此下来,我自然是什么都不缺。” “二来便是我也不知这太一道庭内是否有什么禁制。” “毕竟这进入诡市,需要由诡市令牌引导,引一丝意念进入那不可知的混沌之地,于那里进行交易。” “若是我在门内使用诡市令牌,触发了那些禁制,岂不是自投罗网?” “要知道,诡市是大魏严令禁止的地下机构,太一道庭作为大魏正统道门,更是应当以身作则。” “道庭弟子门规第三十二条,不与奸佞小人藏头露尾之徒接触。” “我身为内门弟子,若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我万一被发现,轻则废去诡窍泥丸,重回凡人,重则当场掌毙!” “所以我要想个办法,出一趟道庭。” 念及此处,他忽然从怀里摸出了诡市令,借助清晨的曦光,看到了那狰狞的恶鬼面首下突兀展现出的寥寥数字。 “二八戊时,诡市大开!” 二八,也就是后天了。 林若虚嘴角微微一翘,心中生出了主意。 ...... “善事堂”,便是宗门的“钱包”,此处作用甚大,负责门内所有弟子的开销用度,但同时这里也是那些普通弟子最喜欢来的地方。 善事堂给普通弟子每旬只会配发一枚“七月瓣”,这点有助于修炼的仙草,对于现在绝大部分已经是诡丹境的普通弟子来说,着实是少得可怜。 所以他们喜爱来“善事堂”。 因为“善事堂”会派发宗门任务! 第一百二十五章 善事堂 那些有着家族背景的弟子尚且不说,剩下真正孑然一身的底层弟子若无其他钱财的来源,这善事堂的任务,便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若要不被同辈甩下,他们必须努力完成任务,通过宗门绩点换取修行资源。 林若虚第二日清早便来到了此处,他一身内门弟子的服饰着实是惹眼地很,频频招得其他普通弟子侧目。 “这是哪位内门师兄,眼生得紧。” “这位内门师兄为何要来善事堂?莫不是觊觎善事堂前日上架的“地龙丝”?” “可这是哪位山主的内门徽记?为何我从未见过?” 有些人惊诧,有些人震惊,有些人羡慕,而更多人,则是满脸地好奇。 须知内门弟子根本不用愁修行资源,可以说这些内门弟子才是道庭真正供养在手心的天之骄子,至于那所谓的“巡检任务”,也大多数是走个流程的事情罢了。 几个曾经与林若虚同期入门的弟子交头接耳地低语解释了一番,所有人这才知晓原来这位是前段时间携入庭令至晋内门的幸运儿。 “原来是他!” “我道这修为稀松平常,与我们同为诡丹之境,怎么已是内门,原来是前段时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新晋内门。” “真是好运气,竟然被行走看上。” ...... 林若虚负着手,如同没有听到那些窃窃私语般,面无表情,安静等待着善事堂清晨开门。 外人如何说是他们的事,就算他们说破了嘴皮子,这天也不会塌,自己依旧还是自己。 是以他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古怪目光,而是细细思索着这善事堂的任务规则。 善事堂的任务每日会更新一次,任务的奖惩也各自不一,这其中全凭发布任务者的喜好,碰到个大方的主儿,不过是打扫个卫生,都能有上百绩点。 根据他与其他普通弟子那边询问的信息,这些任务大多是具有唯一性,也就是为了防止弟子们私底下的恶性竞争,往往施行的是先到先得的方式。 换句话的意思就是,若是来得晚了,只能在其他弟子挑剩下的任务中挑选。 而恰恰,这种被其他弟子默认放弃的任务,往往都是绩点不高,自觉投入与成效根本不成正比的麻烦任务。 正当他思索之际,那善事堂的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打着哈欠的老头懒洋洋地推开了门。 推门的一瞬间,这老头顺势一缩,熟练地躲在门后。 按照往常,只要一开门,那些普通弟子便会如狼似虎般蜂拥而入,齐齐凑上任务栏,抢夺那些最容易完成的任务。 这是每日清晨善事堂的常态,每次他看着这些普通弟子争夺任务的丑态,不由地心中唏嘘。 曾经,他也与这些普通弟子这般,争夺那些最为容易的任务。 只是可惜,他拼了命地修炼,却并没有被某位山主看重,收入内门。 修为也自然是卡在了诡丹大圆满,因为没有跃龙门之法,那龙门迟迟不敢跨过。 可以说,从他当初选择晋升执事,放弃修炼,开始接手这善事堂的诸多事宜,他的诡仙生涯便已经到头了。 不出意外,这辈子的岁月,便就如此蹉跎了。 他眯着眼睛,享受着清晨温润的曦光,唏嘘自己年轻时为何不努力多找几个漂亮的姑娘,而是将风华正茂的时光投入了无休止的任务之中。 然而那本应该蜂拥而入的无数人影却迟迟没有动静。 一道身影轻轻晃过,他面容一愕然,看到一位弟子孤零零地站在任务栏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任务栏上密密麻麻的任务条目。 “这衣物......好像与普通弟子的衣物不同?”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往门外看去,只见无数普通弟子站在门外,互相警惕着,对于门户大开的善事堂不置一眼,那种感觉......好像在等里面的人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老头有点懵,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间如梦初醒。 “等等!内门弟子!” “今日,善事堂竟然来了内门弟子!” 他呼吸骤然一重,浑浊的眸子中突然闪烁出了精芒,毫不犹豫地从门后跨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 他善事堂虽然同时负责内门弟子修炼用度,但直接接触内门弟子的机会可并不多,往往都是各山的大师兄派遣手底下信得过的普通弟子前来领内门用度。 他当初选择进入善事堂,便是觉得善事堂最容易与内门弟子接触,觉得自己若是表现得够机灵,一定可以受到那些内门弟子的看重,然而事与愿违,那些内门弟子往往都是深居浅出整日修炼,极少有现身外门的机会,这善事堂更是一次都未踏入。 “这是哪位山主的内门?” “不管了!” “竟然现身善事堂!?” “老夫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这位......师兄。”老头凑了上去,嘴角一咧,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探头望向那弟子。“可是在寻找合适的任务?师兄需要哪种任务?” “师兄?嗯?”林若虚一歪头,忽然看见一个老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听到这足有六七十岁的老头在喊自己“师兄”,心头莫名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按照道庭规矩,弟子拜入道庭,十年之内未入中三境,便会被打入“淘汰”之列,这种人一般都会封禁修为,考校人品,让其归家。 而若是执意留在道庭,可任“执事”之职,依然享受“普通弟子”的待遇,但需得执行相应执事的职责。 很明显,这老头,便是“善事堂”的执事。 按照规矩,内门弟子比普通弟子位高一阶,普通弟子但凡遇到内门,皆得尊称“师兄”。 所以这老头喊自己“师兄”,确实是没有毛病的。 老头看到这内门盯着自己微微蹙眉,那心猛地一突,仔细思索了一下,感觉自己的称呼并没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是自己这老态让这位内门不喜? 想到这里,他连忙道:“师兄,师弟我在这善事堂已经从事四十多年,这里的每一个任务都是师弟我一笔一划亲自书写,再贴上去的,有哪些任务,师弟我再清楚不过了,若是有所需,大可与师弟说说,师弟可帮师兄参考一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出道庭 老头此言无疑说动了林若虚,后者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犹豫。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点头,道:“我听闻这善事堂有“地龙丝”,但所需的绩点甚多,我想接任务来换取“地龙丝”。” “原来是地龙丝。”老头顿时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笑道:“师兄,若是您对地龙丝有想法,那您可得抓紧了,这是玄烨长老斩杀一只邪阶地龙所获的宝物,好些普通弟子可盯得紧着呢。” 林若虚轻轻颔首,道:“可有适合我的任务?” 老头踌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可惧危险?” “不惧。” 老头顿时眉开眼笑起来,道:“那可以挑选的任务就多了,师弟我从事善事堂这么多年,对此事有了心得,师兄觉得这个任务如何?” 说着,他从任务栏上取下一张条目,递给了林若虚。 林若虚凝目望去,是一项要求追杀恶人的任务。 乘着林若虚看这任务要求的功夫,老头笑眯眯道:“这是一个追杀任务,是要求追杀一位诡丹境邪修,这邪修剖腹取婴,行逆天法,人神公愤,重要的是......这任务的绩点却是最多的。”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小声道:“你别看那邪修凶残,根据最新的情报,这邪修在行法之时,被一位镇阴司的校尉撞见,二者相斗之下,邪修被那校尉震伤六腑,已是命不久矣,您过去甚至连出手都不用,只需要找到这个人,直接就可以捡个便宜。” “最新情报?” 听到此处,林若虚眸中划过一缕讶色,只是一思索,他便明白这是极为隐晦的托词,这情报并没有专门写在条目上,似是专门给某些人准备,只是自己这个内门突然出现,这老头干脆卖了个顺水人情。 想来这善事堂私底下还有一条隐晦的利益网,有些不大干净。 短短一瞬间,林若虚想到了许多,他凝视着眼前这执事老头,瞳孔黝黑深邃,犹如无底深渊。 感受到这位内门的摄人目光,执事老头忽然察觉到自己此举着实鲁莽,心中暗暗责怪自己为了与这位内门套近乎,竟然没有考虑周全,若是这位内门弟子回头向山主长老们告了状,自己可就真的惨了。 但事已至此,说出的话自然不能权当没有说过,执事老头唯有梗着脖子,强顶着那摄人的目光,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成了苦笑。 空气,在此刻悄然凝滞。 旭日的阳光打入屋内,烟尘微微飞扬起伏,如同执事老头那焦躁不安的内心。 林若虚面无表情,悄无声息地接过了那张任务条目,声音紧接着传入执事老头的耳中。 “这任务尚可。” “我接了。” 执事老头只觉心扑通一下,终于落了地,那种大起大落的心绪波荡,属实让他这年老的心肝差点为之滞停。 要知道,道庭对于监守自盗之辈的惩罚一向十分严格,一死了之最是痛快,怕的是求死不能。 毕竟哪怕太一道庭作为大魏道门之首,但依旧不缺残酷血腥的刑罚。 他心情震动之际,又是一道轻细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若是日后还有此种任务,大可交予给我。” “多谢师弟了。” 执事老头脸上瞬间浮现了一抹狂喜,连连点头称是。 他取来笔簿,记录了林若虚的名字,与林若虚细细交代了这项任务的具体情况,便准备将林若虚送出去。 “对了。”林若虚的脚步刚刚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询问道:“之前我晋升之时,师尊曾从善事堂取过一份木鬼的诡物残骸,你这里可否查出那诡物残骸的出处?” “木鬼?我记得库房中是有这个诡物残骸,只是此物不是从我这里出去,许是其他执事帮忙办的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过师弟我可以帮您查一下。”老头微微一怔,说着在柜子下面一阵翻找,寻出了一本厚厚的书册,细细翻阅过去,过了许久,才听他惊喜道:“找到了!” “幸而道庭对于善事堂的监管极为严格,哪怕是一叶“七月瓣”都不容得少,所以这书簿记载得极为详细。” “这是一位新晋长老外出执行任务,所带回的诡物残骸。” 林若虚微微一怔,询问道:“任务?那任务在何地?” 老头往前翻了数页,仔细查找了一番,突然惊咦了一声,诧异道:“也是巧了,那位长老的任务之地与你此行目的地相距不远,同在龙州南境。” “那位长老执行任务之地,是一座荒山,那座山叫“牛头山”。” “至于具体是甚任务,我这边便查不到了。” “毕竟是一位长老的任务,已经不是我们执事可以查阅的了,若要再查,只能去寻管事了。” 老头说到此处,面露郝然之色。 林若虚微微颔首,并未露出不愉的神色,转身便走出了善事堂。 ...... 道庭弟子是不能随意离开道庭的,哪怕是内门弟子,也没有随意进去道庭的权限。 但有一种情况,却是可以让弟子离开道庭。 那便是执行任务。 毫无疑问,这便是林若虚决定避开道庭的手段。 在此之前,他未尝没有产生过离开道庭的想法。 太一道庭作为道门之首,威严不得拂逆,自己只是一个下三境的诡仙,在庞大的太一道庭面前,甚至连翻水花的资格都没有。 自从他踏入道庭,拜入戎灵的门下,便注定在实力微小时无法离开,哪怕明知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尽力尝试去了解去破局。 诡市之事事不宜迟,回去收拾了东西,林若虚当日便径直持着任务令牌离开了道庭。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他所走的不是当初入门时的天门,而是道庭侧面的一处狭隘山腹小道,据执事老者所言,那天门山上的庞大石门平常根本不会启用,唯有道庭盛事或贵客临门之时,才会开启。 出了山,在临近的县城买了匹高头大马,林若虚策马驱使,终于在日暮之前赶到了执事老者指点之地。 据他所言,那位叫作屠图的邪修,便是藏在这座叫作“东来镇”的小镇子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鬼脸木 这是一座不大的镇子,位于一座巍峨山脉的脚下,据执事老者多言,这山脉中曾经盛产价格高昂的阴沉木,只是因为无节制地开采,现如今已经木源枯竭,除了少数人漫山遍野地寻找阴沉木,期待一夜暴富,绝大部分还是本本分分,以打猎为过活。 而执事老者口中的“牛头山”便是在这连绵山脉中极不起眼的一座。 林若虚想要追查血木的出处并非临时起意,他可以肯定自己在血木上看见的神秘文字绝不是眼花,他在太一道庭中不止一次见过那种神秘文字,那神秘文字铭刻在门栓上,可以护卫门户,使得那封镇在地脉中的东西无法突破护卫。 还有泥丸窍中的两枚神秘文字……林若虚隐隐感觉到,这神秘文字,或许有着意想不到的效果。 寻了个客栈住下,林若虚换了身粗布麻衣,便在这镇子上闲逛起来。 据执事老者的可靠消息,屠图受了重伤,脚程本就不快,是以并不难追踪,可此人方一逃进了东来镇,便一下子没了踪迹。 这状况委实是令人奇怪。 在执事老者看来,此人逃入东来镇时,已是油尽灯枯,碰巧正值回光返照,这才摆脱了追踪,若无救命灵药,回光返照之后,伤势加重,难逃一死。 如此一来,整整两日时间,此人约摸是死在了哪个逼仄隐晦的狭地,林若虚只需要寻到此人尸身,取了其首级,便算完成了任务。 走走晃晃,林若虚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整个镇子基本逛了遍,虽然并无所得,却无比惊诧地发现这并不大的镇子上,光是有关木材的店铺,便有数十家之多。 他驻足在一家店铺门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木雕店。 店铺里陈列着各色的精细木雕,看得出木雕师傅手艺不错,林若虚曾经为了磨炼心力倒是钻研过一段时日木雕,知晓木雕不易,以他的眼光看来,这木雕师傅手艺精湛,起码也有二十年的经验。 老板是一个中年人,正趴在柜台上比对账目,察觉有人进来,连忙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可有看得过眼的木雕?” 林若虚没有回话,他左右巡视了一番,眼中闪过了一抹失望,他本想在此处看看有没有类似于血木的木材类型,但仔细看了一圈,竟是都没有这种木材。 “你这里有没有那种……猩红色的木材?木材上隐隐约约印着鬼脸?”林若虚犹豫了一下,觉得店家主营见多识广,应该见过这种木材,所以开口询问道。 “猩红色的木材?印着鬼脸?”店老板微微一愣,旋即好像想到了什么,苦笑道:“客官这是从何处听来的?这可不是什么好木。” “不是好木?如此说来,你知道这种木头?”林若虚眉头一挑,有些意外。 店老板微微一犹豫,抿着嘴没有说话。 林若虚当即会意,捏出一小锭银子,推到店老板的面前。 看到银子,店老板当即面色好了许多,不动声色地将银子塞进怀里,整个人顿时热切了起来,熟络地说道:“鄙人并未亲眼见过这种木头,但听老一辈的说及过,据说这种木头叫“鬼脸木”,是一种极为不祥的木头。” “不祥?此言何意?” “其实这种“鬼脸木”原本不过是极为寻常的木头,上面呈现的“鬼脸”花纹和猩红血色,都是因为此木后天的培育方式不同罢了。” “据说此木培育需要最新鲜的鲜血灌溉,配合一些特殊的药材,待得血渍浸透木材,其上会自内向外透出如此诡异的花纹与色泽。” “据老一辈所言,这种花纹与色泽颇为精致,曾经也是风靡到汴都,价比黄金,只是不知为甚,这种木材具体的培育方式……慢慢就失传了。” 店老板微微一顿,看向林若虚。 “怎么?客官想要那种木头雕件?” “我这店铺里虽然没有,但我知道这种近乎失传的物件哪家有,不如我带客官过去掌掌眼?” 林若虚微微颔首。 店老板当即关了店铺,领着林若虚往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东拐西拐,不一会儿便停在了一户极为破落的人家前。 “客官稍等。” 咚咚咚! 他扣响门环,足足等了好一会儿,也未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难道这孙老三又在睡懒觉?” 店老板自顾自地嘟嘟囔囔着。 手底下再次扣响门环。 咚咚咚! 这次扣门环的力度大了许多,声音也自然是大了。 声音刚落,林若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方才说此人姓孙?” “确是如此。”店老板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此人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么?” 店老板摇了摇头。 “那倒不是,听闻此人祖上颇为富庶,后来祖上败落下来,才迁到了这里的。” “此人之前祖居何处?” “那便不知晓了。” 说话之间,林若虚耳朵微微一动,他听到了屋内传来的极细小声响。 而那声响逐渐变大,开始临近,最后只听哐当一声。 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脏乱面容枯槁的干瘦老头,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睡意惺忪,可能是睡觉被吵醒的缘故,整张脸上挂满了不悦。 “许平昌,你带个人过来作甚?”老头一脸不悦地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睡觉!你可真是够懒的!” “孙老三,今天有个大主顾,要来看看你的传家宝,赶快把你传家宝拿出来给这位客官掌掌眼。” 闻言,孙老三的眼睛陡然睁大,神色顿时变得无比激动,目光转而落到了店老板身侧的林若虚身上。 “这位便是要买我传家宝的客官?” “客官您对我孙家祖传的传家宝有兴趣,但我要与您说道,那传家宝非常珍贵,若是没有一百两,可是拿不走的。” 林若虚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却见店老板眼睛一瞪,冷笑道:“也不让客官看货,就直接狮子大开口,孙老三,我看你是没睡醒吧?” 孙老三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将两人迎入屋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鬼脸木雕 这孙老三不愧是个懒汉,屋子里脏乱不堪,哪怕是坐在正厅,依旧可以闻到一种刺鼻的臭味。 “寒舍简陋,来不及收拾,还请客官海涵。” “还请客官稍等,老汉我这就去取传家宝!” 孙老三连忙走进了里屋,不一会儿,他捧着一个盖着绸布的东西走了出来。 “客官,便是此物。” 孙老三赔笑着,那置在正厅的桌子上,绸布猛地掀开,一尊三道尊神像屹立其上。 无数浅淡的鬼脸印在神像表面,如同扎根其中一般,加之那猩红的色泽,哪怕那雕工了得,极为传神,只是在这“鬼脸木”的加成下,非但没有三道尊那种宏大公正的气势,反而让人不由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嘶~” 哪怕此前看过好几次这透着诡异气息的“鬼脸木”木雕,此刻孙老三突然取出,那种诡异气息依旧是让店老板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是碍于“客官”在侧,他也不好挡人财路,乱说什么胡话,到了嘴角的话又咽了回去。 孙老三一脸紧张地盯着林若虚,他不知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少年指名道姓要这诡异木雕作甚,但此物本就诡异,他早就想要脱手,可躲在这穷山僻壤,哪有什么能出得起一百两的富绅,哪怕偶尔许平昌会带个财主过来,但那些人往往一看到这木雕上的鬼脸,生怕给自己招惹不祥,任由孙老三说破了天,都无人敢买。 然而这位年轻的“客官”只是凝视着木雕,好像要在上面看出花一般。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孙老三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这位客官,您看此物如何?” 林若虚置若罔闻,微微蹙眉,目光落到那木雕上,如同入神思考着什么。 孙老三面露急色,正欲再说什么,忽然间店老板一扯他的衣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孙老三无奈,唯有闭嘴不言。 足足过了许久,林若虚这才回过神来,目光终于收了回来,脸色一如之前那般平淡漠然。 “此物,我要了。” 在两人愣神之际,一锭十足的银子被按在了桌子上。 “一百两银子,我不讨价,但是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林若虚淡淡道。 孙老三正咬着银子辨别真假,听到林若虚的下一句话,连忙道:“大人若有问题,尽管问便是,小老儿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说你是从外搬迁过来的?是从何处搬迁来的?” 孙老三微微一愣,不知这客官问这作甚,但还是如实说道:“是山脉中的一个小村落,小老儿我祖籍便在那处,只是那里之前闹过一次诡祸,那一个村子的人都死绝了,唯有小老儿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 话音刚落,店老板的眼睛陡然瞪圆,脸上露出了一副惊骇的神色。 “一个村子的人都死绝了?如此大的事,孙老三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此事?” “与你说这糟心事作甚?老子想忘都忘不掉。”孙老三嘟嘟囔囔道。 “屁话!这是诡祸!万一那诡祸传到了镇子上,那是要死人的!”店老板一屁股蹦了起来,吹胡子瞪眼地怒骂道。 “放心啦,当时来了一位游方道士,将那诡祸给解决了。”孙老三不紧不慢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也是幸而那道士,小老汉我才能活着从那村子里逃出来。” 游方道士? 难道是善事堂执事口中的“新晋执事”? 林若虚微微一皱眉,再次问道:“那村子在何处?” “由此入山,越过两座山,会见到一个形状像牛头的山,那是牛头山。” “那牛头山半山腰上的破落村子便是了。” “听闻你祖上曾经也富贵过,怎么落得个如此光景?”林若虚微微颔首,再次问道。 孙老三苦笑道:“确实是富贵过,只是一次不慎,院中走了大水,家里的人都葬身火海。” “幸而当初我正巧随着父亲外出,这才躲过了那次灾劫。” “可惜自那之后,家中的一切都烧了个精光,就此中落了。” 孙老三微微叹息着,眼中闪烁着可惜与不忿。 走水? 火海? 林若虚将这些全部串联起来,此刻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纳入体内的诡物残骸,定然是与孙老三的孙家是有关系的。 他此前乍然听到店老板说此人姓孙,他便敏锐想到在晋升之时,木鬼场景中遇到的那个“孙家”。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提及,但以林若虚的心力,可谓是过目不忘,根本不可能忘却。 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肯定。 “你可有兄弟姐妹?林若虚突然问道。 孙老三如实道:“确实有个堂弟,但那表弟没有逃出来,死在了那大火中。” 那便都对上了。 林若虚眸光微微一闪。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显然的是,当初,这牛头山上发生了一件极为隐秘且龌龊的事情。 林若虚觉得自己一定要去调查一下,并非是他乍然生出什么主持公道的正义心,而是他想过去看看这孙家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竟然可以生出铭刻着神秘文字的诡物残骸。 而且,这“鬼脸木”...... 林若虚目光落到了安静置在面前的诡异木雕上,他方才仔细比对了许久诡窍中的血木,发现两者果然是同一种木材。 作为诡物残骸的血木之上,林若虚并没有察觉到这种木材有什么异常,可看到实物,细细感应之下,他惊讶地发现,这诡异木雕的深处,竟传来一种极弱的意识波动。 那是一种并无自主意识的波动,那种感觉,如同婴儿呱呱坠地般的新生,懵懵懂懂,无所知,亦无所感,一切遵循他的本能。 更加让林若虚暗暗震惊的是,此物正在遵循本能地吸纳阴气。 虽然速度极慢,但他是真的在吸纳天地间的阴气! 这尊雕刻成“三道尊”神像的鬼脸木雕,不知是后天遭遇了什么,还是这“鬼脸木”本身就非同寻常,竟然自主生出了“意识”?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尸两命 “笃!” “笃!笃!” “子时三刻,平安无事!” 深夜,万籁寂静。 一道沉闷的梆子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在镇子的角落处响起。 那梆子声听着令人无比安心。 林若虚盘膝坐在床榻上,闭目修行。 深夜寒风习习,那窗户开了一条小缝,一缕皎洁的月光透过缝隙打在了桌子上。 哪怕是蒙着绸布,那皎洁的月光如同被桌子上的诡异木雕吸引一般,闪动着一明一暗如同呼吸般的光芒。 夜色,愈发浓厚。 随着临近子时,一股雾气缓缓升腾起来。 林若虚忽然似有所觉,猛地睁开了双目,起身站在窗边,眺望着雾气沉浮不见尽头的远方,那眉头微微一皱。 就在方才,他正在修行之际,突然察觉到镇子上传出一股不正常的诡仙波动,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的稍纵即逝,但林若虚觉得,自己定然是没有感觉错。 结合此次任务,他有理由相信,那位叫“屠图”的邪修,可能并不如善事堂的执事老者所推测那般,就此殒命。 他仔细回忆那日所见执事老者的面容神色,觉得这位善事堂的执事可能并不是故意蒙骗自己。 他面无表情,眼眸深邃,没有流露出任何情感,下一刻,脚下一蹬,身形随着一缕风悄然飘出,踩着夜幕顺着那个感应出波动的方向飞奔而去。 …… 徐掌柜深夜是被尿憋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起床,在屋子里的夜壶里撒了尿,又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 正当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中感觉下一秒就要谁去的时候,突然黑暗深处传出了一种“噗嗤噗嗤”的声响。 这声音颇为古怪,也极为轻细,如同什么黏稠物正在慢慢蠕动一般,令人只是听着,就令人感觉浑身不自在。 所以几乎是一瞬间,徐掌柜醒了。 他躺在床上,细细分辨着传来声响的方向,这才愕然发现,那声音竟是出自里屋! 里屋! 正是徐夫人睡觉的地方! 徐掌柜与徐夫人是老来得子,所以对这好不容易怀了的肚子紧张地很,为防止徐掌柜管不住自己,晚上要做一些房事,影响了肚子,早在两个月以前,夫妻二人便分了房。 这深夜……自己妻子所住的里屋传来奇怪的动静…… 徐掌柜并不觉得害怕,他的心中反倒是突然升起了一种无名火,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想要进去看看徐夫人在里面搞什么鬼。 他甚至连蜡烛都没点,为防止鞋子的拖沓声被里面的人听到,赤着脚悄悄地往里走去。 冬日,赤脚踩在地上很冷。 冷得徐掌柜本能地想要犯哆嗦。 但他的心却是悄然燃起了一团更冷的火焰。 这火焰中充斥着愤怒,残忍地燃烧着他仅剩的理智。 一片漆黑。 黑得不见五指。 但幸而徐掌柜明白家中的布局,缓缓地,轻轻地往里摸去。 耳侧“噗嗤噗嗤”的声音极小,但依旧如同鼠噬一般,不绝入耳。 他走到一个位置,脚步突然站停,无声地轻吐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一下,猛地转身,站在边角。 站在这个位置,他可以清楚看到徐夫人床上的动静。 几乎是他转身的一瞬间,那道“噗嗤噗嗤”的声响猛地戛然而止,如同他的出现被突然发现了一般。 虽然只是一片漆黑,但他可以肯定,那发出动静的家伙一定是发现了自己! 徐掌柜两步并作一步,突然蹿了出来,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凑近徐夫人的床榻,紧接着一把狠狠掀开床边的布帘。 “好啊!你们这对奸夫**……” 徐掌柜原本情绪激动的语气猛地急转直下,那剩下的半句话猛地卡在喉咙里,如同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后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那床上,空无一物! 根本不见徐夫人的踪迹! 这深更半夜的,怀胎八月的徐夫人究竟在何处? 方才我不是还听到这里面有动静吗? 怎么突然一下子就没了? 他脸色狠狠一抽,面容呆滞,一屁股坐在地上。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点燃了桌子上的烛台,昏黄的光芒扩散开来,一下子将屋子里照得通透。 然而屋子里,根本空无一人! 没人? 那方才发出声音的是什么? 徐掌柜心头猛地一凉,在这漆黑的夜里,他感觉到了一种极为诡谲的气氛,几乎是同时,那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兰儿,不要与我玩了,赶快出来吧。”他四处寻找着,嘴上亦在小声呢喃着,好像是感觉徐夫人正在与他捉迷藏一般。 “为夫我害怕了。” “为夫不与你计较这些了……” “我认输了。” “你赢了。” “赶快出来吧。” 床底下,柜子里,门后面……一切能够藏人的地方,他都寻了个遍,但根本就是不见人影……他心中的不祥感愈发严重了。 “难道是出了门?” 他举着烛台正准备出门寻觅,忽然间脚步猛地凝滞。 在那门前,有一道徐掌柜格外熟悉的背影。 “兰儿?” “你终于出来了?” “我寻了你好久!” “你都藏哪里去了?” 徐掌柜心中的恐惧陡然烟消云散,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两步并作一步走了过去,随着光亮逐渐临近,那道背影愈发清晰了。 但她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了?” 徐掌柜一把拍在徐夫人的肩膀上,徐夫人身子猛地一下受力,竟是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抵在了门上。 “兰儿……你这是怎么了?” 徐掌柜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过来抱起徐夫人,可那手刚搭过去,他便察觉到了入手处湿哒哒地冰凉一片。 而那本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竟是一片平瘪。 打着灯光凑近一看,徐掌柜脸色猛地一变。 那腹部一片空洞,其中的胎儿不知何时竟已经不翼而飞,潺潺的鲜血正从腹部源源不绝地涌了出来。 再往上一照,徐夫人脸色黑得发青,根本没有一丝血色。 徐掌柜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探向徐夫人的鼻息,霎时间脸色突变。 已经没气了! “谁!” “是谁!” 徐掌柜猛地大吼一声,眼睛通红,怒容满面,举着烛台在整个屋子里四处寻找着。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 “给我滚出来!” “杀我妻儿!” “我与你不共戴天!” 第二百三十章 斩首大刀 然而纵然他搜遍了整个屋子,都并未找到那下手之人! 怒! 怒火如嗜血的野兽,让他心脏愈发剧烈跳动。 任由他如何狂怒吼叫,回应的始终都是沉暮黑暗的深夜寒风。 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应答。 愤怒之下,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房间内发出了如此大的动静,外界竟然一丝反应都没有。 如此发泄了好一会儿,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呜地发出了凄惨的悲哭声。 许久,他停下了悲哭,双目赤红,目眦尽裂,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那满腔的愤怒随着悲哭,好似也散去了一些。 忽然,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两步并作一步走到门前,哗啦一下打开了门。 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站在门前的一道高大身影。 皎洁的月光打落下来,照亮了这道身影,徐掌柜看得异常真切。 这是一位扛着斩首大刀的中年男人,一道极长的疤痕从左眼斜拉下来,几乎斜斩过整个面容,直抵右颌。 然而最令人惊悚的却不是那道极长的疤痕,而是那几个平淡五官凑在一起,露出的冰冷笑容。 那对眼睛略微泛红,透着一股漠视一切生命的冰冷。 看到此人的一瞬间,徐掌柜只觉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彻底蒙了。 什么愤怒! 什么报仇! 什么爱情! 都他娘的是狗屁! 徐掌柜自认为自己是做过不少生意,见过不少凶煞人,可眼前这只是靠面相气势便能让自己胆寒的中年男人,绝对是他生平第一次。 被这男人盯着,徐掌柜如迎面泼了一盆凉水般,整个人瞬间冷静下来,旋即,便是无尽的恐惧涌了上来。 恍惚间,他好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心脏一阵阵剧烈抽动,四肢僵硬发凉,他想跑,可在这中年男人面前,他甚至连动一下都是妄想! 他盯着这男人,眼中充斥着惊惶与恐惧,然而就在这时,他瞳孔陡然一缩,因为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这男人冰冷的面容有了一丝变化,那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嘲弄。 “呵!” 男人的声音刺耳难听,如同两个粗糙物互相摩擦一般,令人浑身汗毛直立。 “方才.......是你寻我?” 被这张冰冷略带嘲弄的面容直对着,徐掌柜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他想鼓起勇气向质问对方为何要杀自己妻儿,可那话到了嘴边,却根本就是毫无骨气。 “这位......大人,不知深夜来至鄙人家中,可是有甚事?” “可需要鄙人帮忙?” 随着声音颤抖着响起,徐掌柜脸上配合地挤出了一丝谄媚,哪怕他此刻无比痛恨自己的软弱,无数次扪心自问,为何自己会做出这种反应,可他的举动却没有任何地卡顿。 男人一咧嘴,露出了猩红的牙齿和卡在牙缝中的肉筋,大笑道:“并无甚事,不过是打个牙祭罢了。” “打个牙祭?” 闻言,徐掌柜猛地浑身打了个哆嗦。 他微微低头,余光看见了身后躺在那处已经失去了余温的徐夫人,心中煎熬挣扎。 天人交战! 他毫不怀疑,任何一点出错,都有可能导致眼前这人再下杀手! “老子我这次很舒服!” 就在这时,男人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徐掌柜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突然间吓了一跳,他看到男人不知何时竟然凑了过来,与自己面对面,好似在细细闻着什么。 “大......大人,您在闻什么?”徐掌柜结结巴巴问道。 “无甚。”男人伸回了脑袋,仔细打量着徐掌柜,忽然露出了笑容。 “我是吃饱了,可是我兄弟还没吃饱呢!” “兄弟?”徐掌柜微微一愣,他在男人身后仔细打量着,确定并无其他人,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兄弟在哪里?” 等等! 说出这话的瞬间,徐掌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陡然瞪圆,恐惧之色只是刚刚浮现出来,一道寒芒穿透皎洁月光,如同九天银匹,狠狠斩落了下来。 一颗头颅飞天而起,涌动着冲天的鲜血,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滚落了一圈,便再也没了动静。 鲜血,溅落在男人脸上,男人恍若未觉一般,那嘴角的笑容咧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脚步微微一错,身子一侧,徐掌柜的无头身躯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我的兄弟......自然是这柄刀!” 他轻笑着,忽然将斩首大刀狠狠捅入徐掌柜尸体的胸口上。 那颈脖上的鲜血猛地停下了飞溅,全身的鲜血开始涌动起来,如同受到斩首大刀的吸引一般,开始齐齐往胸口聚集。 徐掌柜的尸体如同漏了气一般,开始迅速干瘪下来。 嗡! 斩首大刀如同吮吸鲜血的鬼怪般,刀身微微颤抖着,好似在这酣畅淋漓的鲜血盛宴中欢呼雀跃一般。 男人迷醉地盯着这柄斩首大刀,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起来。 “多吸点,我亲爱的兄弟!” “就是这样!我供给你鲜血,你给我力量!” “我需要破境!” “感谢你,我的尊圣!” “赞美您!” “您是永恒而不灭的存在!” 低不可闻的细小呢喃在这寂静的深夜中异常清晰,随着他的低声呢喃,男人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缕狂热。 如同受到蛊惑一般! ...... “沙沙沙!” 微风轻轻吹过,压低了院子中的低矮草叶。 随风而来的,还有一道略显瘦弱的身形。 他突然停顿在了屋顶,只是低头,院子里发生的一切便尽收眼底。 正是林若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幕,内心并没有一丝波动。 只是略微巡睃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目光便被那插在尸体胸口的斩首大刀吸引。 “这柄大刀......” 林若虚眉头微微一蹙,突然发现这件任务竟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棘手。 如果有这柄斩首大刀,这邪修“屠图”如此短短几日不仅伤势尽数恢复,甚至还有修为的略微精进,这诸般异常便有了解释。 这柄吸血怪异的斩首大刀,让他不由想到了曾经在太一道庭一位先辈手书中看到的诡异信息。 血魂教! 第二百三十一章 杀! 血魂教的起源众说纷纭,不可考究,众人只知道,自天地大变之后,这些如恶鬼一般杀戮无度的疯子便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只是与其他组织不同的是,这血魂教信奉灭世之悖论,认为人活凡世如地狱恶土,受尽煎熬。 与其如此,不如将这世间的痛苦灭绝,只需将痛苦之人送予归墟,人生便不再苦了。 是以这血魂教教众,向来蔑视人命,认为人命是世间最大的罪恶,所过之处,屠杀与毁灭如影随形。 而血魂教最为标志性的,便是那一柄柄邪异的血器。 便是如同这柄斩首大刀一般,据闻,这些血器乃血魂教教众信奉的“血魂老祖”赐予,只需持着血器不停杀戮,让其饮尽鲜血,血器在不断成长的同时,亦会将生机精华反哺给持有者。 这生机精华作用颇多,极为玄妙,可修复伤势,可增强修为,亦可蓄积破境! 仗着这血器的逆天功效,血魂教教众在天地大变之初甚至曾经成为这方天地唯一可以抵抗诡物的势力。 可随着时间推移,人们逐渐发现,这血器的诡异,甚至比诡物更甚。 因为血器的使用越多,那些教众逐渐发现自己能够听到一种混杂着各种声音的呢喃。 这声音复杂,越是依靠血器,声音出现得越发频繁。 那些教众初时还是无视,而渐渐地,便变得勉力抵抗。 最终那呢喃声时刻存在,甚至就连休息睡眠之时也不可屏蔽,其结果自然是无一例外,所有人都疯了。 恰在那时,诡仙大道堪堪问世,人们如同在黑暗中寻到了一缕微弱的光明,哪怕有极大的可能性在升仙祭祀中死亡,依然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血器”这一邪异。 只因为“血器”需要饮血,需要杀人,造如此杀孽结果却落个疯掉的下场,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 而诡仙大道虽然艰险困难,百不存一,但还算是有一道光明前途。 人们活于那时,着实是太难了。 随后大魏立国,首要除了斩开荆棘,破灭诡物,附带的,便是清剿血魂教众。 自然,哪怕大魏花了大力气清剿血魂教众,成效固然明显,但还有许多漏网之鱼,他们或流窜外州,或隐藏世俗,但无一例外,这些血魂教众已经成了人人唾弃的地下老鼠,一旦发现,必死无疑。 所以,这柄吸血的斩首大刀,就是血器? 难道这中年男人就是血魂教众? 林若虚缓缓移动了目光,在那男人的背影上仔细打量着。 中年男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身子,扬起脑袋,亦是在打量着屋顶上的林若虚。 二人的目光在同一时刻陡然相触,虽然并无甚火花炸出,但四周的氛围却是猛地一紧。 如同风在此刻也不敢随意活动了,时间亦在此刻陡然凝滞下来,低矮的草叶也不敢发出沙沙的声响。 林若虚盯着这中年男人的泛红双目,仿佛在那眼中看到了无边无际的尸山骸骨,无数冤魂从尸山中攀爬起来,面容扭曲地向自己奔涌而来。 “只是诡丹之境,就有如此重的杀孽!”林若虚目光一凝,心中微微一凛。 “也不知若是中三境,又需要饮多少活人鲜血!?” “而这种血器,竟然横行于天地大变之初,难以想象,当初的人们为了活下去,究竟有何等绝望!” 若非这血器后遗症严重,使用次数越多,越是可能致疯,他并介意犯下滔天杀孽,借此物来突破修炼桎梏。 为了修炼,杀人又有何妨? 中年男人轻轻举手,一把握住身侧的斩首大刀,随后一用力。 噗嗤! 徐掌柜尸身上的鲜血早已被尽数吸纳,此刻随着中年男人一用力,那斩首大刀被拔了出来,徐掌柜的身躯如同完全干枯的蝉蛹一般,噗嗤一下彻底碎裂开来,里面竟是空无一物。 不过短短片刻,这斩首大刀竟是将徐掌柜的血肉一起吞噬了个精光,只剩下如蝉蜕般的干枯肌肤! 着实霸道! 邪异! 林若虚转目望去,只见中年男人愈发泛红,那斩首大刀在皎洁的月光下,锋刃闪动着邪异的光芒,光芒闪烁之际,无数狰狞鬼脸悄然浮现。 林若虚感觉到中年男人的周身气息猛然强了一分,虽然只是一分,但已经是颇为显著。 这应该就是血器的反哺之效了! 他暗暗推测着,观测着中年男人的变化。 “你便是太一的诡仙吗?”中年男人忽然咧嘴,露出了仍然残留着鲜血的满嘴利齿,面容癫狂,理智不在,言语之际,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大胆至极。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强大生机!” “好极!好极!” “吸收了你,我必定能降服诡物,臻至诡丹大圆满!” 林若虚微微蹙眉,听此人所言,竟能猜到自己是太一道庭之人? 他第一感觉便是善事堂那位执事是不是给自己下了跘,但旋即还是将此事抛之脑后。 是与不是,光凭猜测根本无法得出结论。 唯有此战胜下! 抓住此人,好生询问! 他不信这世上没有撬不开的嘴! 更何况还是血魂教众! 咚!咚!咚! 沉重的闷响陡然炸起。 昏沉夜幕之下,中年男人面容森冷,杀意凛然,已经负背斩首大刀大步奔杀而来。 他脚步沉重,犹若蛮象奔走,每一步迈出都是深入一寸的沉重脚印。 地面为之震荡,土石飞扬,如同地龙翻身一般的轻震。 此人竟也是个修炼体术的诡仙! 林若虚面无表情,心头却是微震。 他冷哼一声,脚下一踩,身形从屋顶飞跃而出,带着极大的冲力,如同一块黑夜中从天而降的天外陨石,气势汹汹地快速飞撞而来。 于奔杀之际,一面黑炎大氅悄然浮现,披落在他的身上。 几在同时,一团重水在眉心悄然沁出,迅速衍化,浮落于林若虚的身前。 林若虚踩在重水之上,如履平地,脚底微微屈下的同时,身形再次化作虚影,猛地蹿出,只是那速度竟再次暴增两成。 他的脚步凌乱,身形歪扭,一只巨鹅虚影在身后悄然浮现。 林若虚的眼中陡然爆出一道森冷的光芒,于此同时,他口中低喝出声。 “杀!” 第二百三十二章 都尉 两道漆黑身影,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与杀意,朝着对方扑杀而去。 轰隆! 犹如两块陨石正面轰击在一起,在撞击在一起的刹那之际,陡然爆发出巨响。 下一刻,一道无形的气浪突然四散开来,草叶被压得低伏下来。 那声势之巨,犹若雷石爆炸,传荡在整个东来镇的上空。 整个东来镇的居民都被这声音惊醒,一开始只当是雷音,仔细一听,又不是雷音,正当他们错愕张望之际,又是一道巨响如炸雷般传荡开来。 “不对!这不是打雷!” “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声响如此之大?” …… 一根根火把在东来镇各处亮起,犹如黑暗之中慢慢燃起的点点光亮,很快聚集在了一处,火光如同蜿蜒长蛇,将这个并不大的镇子照得分外通透,犹如白昼。 原本应该是沉寂的深夜,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人声、犬吠声大作,正当人们议论纷纷时,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陡然响了起来。 “这是官兵?” “这些官兵好像不太一样!?” 众人好奇地抬目望了过去,只见一队铠甲兵士从门前穿行而过,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 并非是他们没有见过兵士,而是如此装束的铠甲兵士,着实是他们第一次见。 这铠甲兵士军纪严明,全身包裹在厚厚的铠甲之下,就连那面容上,都覆着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 看那上面模糊不清的火光映射,只是一眼,镇上有眼力见儿的人便认出了这是极沉重的生铁质地,如此一大块生铁坨子穿在身上,普通人就算移动一下都得废老大的气力。 而这些兵士,一个个竟然步伐一致,行动自如,奔走之际甚至还带着冷漠的肃杀之意,如同一柄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锋利长矛,朝着镇子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见此场景,众人互相对视,忍不住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这好像并不是本镇的官兵?” “我在这东来镇住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种铠甲的兵士!” “难不成是外面来的?” “这么大一支兵士入了镇子,我们竟然全然不知?镇子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正当众人说着时,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都尉将军身着鹰服,腰胯朴刀,面无表情地压阵在最后,这也是唯一一位没有穿着铠甲的官兵,面相陌生,但那目光如虎豹鹰隼,锐利无比。气势沉重似大山威压,不怒自威。 不知是不是被这都尉将军的气势压迫,随着他骑着大马在眼前缓缓走过,众人纷纷停下了议论,面带畏惧地盯着这位都尉将军。 原本想要紧随这支军士上前查探的好事者,看见这位都尉将军的一瞬间,亦是顿时打消了念头,立马缩回了屋子里,“啪”地一下就将门反锁死了,心中暗暗打定主意,今晚谁来都不开门。 只是看这阵仗,傻子都知道今晚必有大事发生。 看那都尉将军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得,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这队军士几乎是横跨了大半个东来镇,终于抵达了这座徐掌柜的府邸。 军士们整齐驻足在府邸门口,身姿如松,目不斜视。都尉将军骑着马赶了上来,听着府邸内传出的巨大轰鸣,面容微冷地一招手,淡漠的声音在现场回荡。 “围了!” 军士们有纪律地分散开来,短短片刻,便已经将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都尉将军微微仰头,目光落到府邸中,哪怕被门户挡着,依旧可以听到其中暴起的轰鸣声响。 那声响甚大,每一声炸响都使得大地都为之一震。 东来镇的县令穿着官袍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跟着师爷与几个捕快,正欲挤到那都尉将军面前,突然间铠甲军士们一调转刀头,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们几人。 县令等人唯有就此停下了脚步,大声喊道:“你等是何属?私自带兵入我东来镇,为何没有递交文书?” 县令的突然到来终于吸引了都尉将军的侧目,他面无表情,突然一扬手,一面令牌远远地抛入了县令的怀里。 同时,那嘴唇微启,声音冰冷地落入了县令一行人的耳畔。 “镇阴司办案,事急从权,先斩后奏!还请东来县令谅解!” “镇阴司?” 县令陡然听见这名号,骇得差点连丢进怀里的令牌都没接住,手忙脚乱之下,仔细核对了一下令牌,确定无误之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煞白。 虽然他只是一个芝麻大的小官,但着实是清楚镇阴司这个名号的意义。 但凡镇阴司出面,要么是祸乱一方的诡物,要么就是杀人不眨眼的诡仙。 作为大魏法办诡仙的特殊衙门,镇阴司其本身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而能够让镇阴司摆出如此大的阵仗,只能说明一件事。 里面的点子,很棘手! 县令当即脸色悚然,连忙将令牌交还给甲士,向着那镇阴司都尉一躬身,道:“那么一切就都有劳都尉了。” “我等这就离去,安抚百姓,绝不会给都尉拖后腿!” 见这东来镇县令如此上路,都尉将军面色略缓,道:“多谢东来县令谅解,待此事毕了,文书一定补上。” “不碍事不碍事。”县令面容僵硬地摆了摆手,领着几个手下就此离去。 解决了本地县令的问题,都尉将军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紧闭的府邸大门上,里面争斗激烈,爆响阵阵,动静始终没有停息。 “都尉。”一位一直守在都尉身后的甲士小声道:“这道庭弟子运气可真好,这邪修体术很是威猛,都尉您拼着重伤才伤之肺腑,我们一路上逼赶,将其逼赶至此,又花了好大的力量,才将这人给钓出来,没想到竟然让这道庭弟子捷足先登了。” 都尉盯着紧闭的大门,忽然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那甲士全然没有注意到都尉将军的神色,自顾自说道:“都尉受了重伤,出于谨慎,将此任务又挂在了道庭,本就是无心插柳之举,没想到竟是让道庭弟子抢了功劳,都尉您......” “闭嘴!” 都尉陡然一道冷喝,森然回首之际,甲士顿时间遍体生凉。 第二百三十三章 院落之战 “蠢货!你难道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吗?”都尉冷冷道。 “异常?”那甲士皱眉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以示不明。 都尉将军恨铁不成钢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争斗太久了。” “那屠图被我震伤了肺腑,就算是能够施展体术,但一定不能坚持太久。” “但现在,他竟然还能与那道庭弟子争斗得有来有往,如此已经坚持一炷香时间了,这绝不寻常!” 闻言,甲士脸色顿时一变,立马想明了缘由,道:“都尉此言......莫非都尉觉得这屠图的伤势已经全好?” “绝不可能!” “那屠图伤势远比都尉还重,都尉甚至还吞食了大明丹,如今的伤势都未全好,这屠图的伤势怎么会好得这么快?” “难不成屠图有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都尉将军长叹了一口气,道:“许礼,你是我的副手,若我退了下去,定然就是你接替我这都尉之位,你需得记住,凡事需得往最坏的可能性思虑,如此才能让你不至于在任务中翻水。” “我一辈子当这个都尉,遇到无数艰难险阻,亦是出现了无数变化,能够领着弟兄们活到今日,全在两个字上,小心。” “任务翻水,你一人殒命是小,切莫让诸位弟兄们与你一同殒命。” “譬如此次,能够让他短短数日恢复肺腑的伤势,除了灵丹妙药,还有一些特定的术法、法器,乃至诡术。” “但后者这些,往往都有桎梏。” “我最怕的就是那种可能。” 言罢,都尉将军面色陡然一肃,厉喝道:“通知弟兄们,布下【三百镇阴大阵】,若那道庭弟子不敌,我等将此邪徒立诛此地!” 三百镇阴大阵? 闻言,甲士心头大震。 作为镇阴司最为招牌的阵法,这阵法威力甚大,就连太一道庭最擅长阵法的金刚山主曾经一窥镇阴大阵,都直言赞叹镇阴大阵甚是玄妙。 以当下三百镇阴军士布下的镇阴大阵,甚至足以将中三境镇杀于此。 至于“那种可能”是什么,竟然让都尉不惜布下镇阴大阵,甲士已经顾不得再问了,连忙跑遍全场,吩咐下去准备大阵。 待一切都安排好了,周遭回归沉寂,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院落之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缓缓生了出来。 都尉虽然没有下令,但甲士也明白,都尉在等。 等里面的争斗结束。 ...... 砰! 一道巨响之后,一道黑影怦然飞撞而出,那黑影飞出之后,竟又是直接撞塌了屋子的一面墙壁,尘土飞扬之际,只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林若虚亦是被逼退数步,脚尖猛地如同长枪深深插入地面,如此方才稳住后退之势。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略有喘息,面色略显潮红,那是大幅度搬运气血之后的变化。 这屠图许是借着血器反哺了许多气血,气血强横地吓人,哪怕是体术施展略显粗糙,但在磅礴的气血供给下,竟是有种一力降十会之感。 饶是他施展《魁虎六式》,也只能勉强将之击退。 借助这短暂的空隙,林若虚完成了气血的搬运,将气息迅速调整到了巅峰状态。 就在这时,他紧盯着漆黑大洞的眼睛陡然一凝,只见一个略微有些灰头土脸的疤脸中年,从漆黑大洞中走了出来。 正是邪修屠图! 他提着那柄斩首大刀,大刀上闪动着诡异的猩红之色,哪怕全身被打得满是鲜血,但在那斩首大刀的反哺下,那些正潺潺流着鲜血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着。 这血器的反哺,着实是棘手。 若是没有这血器及时恢复伤势,这屠图早就被他打得瘫软在地了。 现如今,林若虚觉得有些棘手。 肉拳终究是肉拳,在对阵这种可以随时治疗伤势的强势修复之下,拳术根本就不讨好。 除非,他能够一拳将此人击毙。 但在实力相仿的战斗中,若想一拳击毙,属实是太难了。 不知是否是血器的缘故,屠图眼中的猩红之色愈发盛了,如同于黑暗中点起的两盏猩红灯笼,使人看之便满是诡异之感。 他盯着林若虚,突然咧开了嘴,如同在笑一般,同时脚下一踏,一步跨出两三丈之远,两人相距本就不远,如今在这屠图的大步扑杀之下,不过眨眼,便已经临至眼前。 屠图的嘴咧得更大了,那种好似嘲讽一般的诡异笑容突然展现出来,同时高举大刀,狠狠向下一劈。 林若虚早有准备,面无表情地脚步一错,避开这力劈华山地一刀。 仓促之际,他抬头一撇,猛然看见屠图嘴角的笑容愈盛,顿时间心中警铃大作,太极玉同时强烈示警,本欲前行的心思顿时放弃,近乎本能地后退数步。 几乎是在他退后的同时,极其诡异的一刀悄无声息地贴着他的腹部,撕开他的衣物,险些斩开他了他的腹部。 感受到腹部衣物被撕开的凉风,林若虚脸色顿时一变。 幸而他关键时刻察觉到了不对,选择了后撤,否则这一刀下去,自己定然是会被腰斩的! 但是......这就是他一直藏着的暗手吗? 林若虚盯着不远处满脸遗憾盯着自己的屠图,心中暗暗思索着。 此前他便注意到,在自己能够略胜对方的情况下,这屠图并不选择退走,而是选择与自己硬碰硬,任由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逼退他,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唯一的解释,便是他还藏着暗手,而这暗手,若是施展出来,足以一招定胜负。 可以随时转变斩首刀的攻势? 这是斩首刀的体术术法? 林若虚突然从怀里摸出了婆娑盘,业力催动之下,婆娑盘中那枚猩红血滴陡然放出猩红光亮,猩红映照整个院落的同时,那皎洁的月亮也是突然变成了猩红。 婆娑盘——入界! 一弯猩红之月悬于半空,在那猩红月光的照耀下,整个世界彻底被染成了猩红。 在这猩红月光的照耀下,林若虚的身形逐渐消失。 屠图抬头四处张望着,忽然嘴巴咧到一种极其夸张且诡异的程度,那诡异的笑容更显诡谲。 他忽然举起斩首刀,朝着虚空之中狠狠劈下。 “我发现你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战!结束! 斩首大刀在这猩红世界中闪烁着愈发诡异的光芒,好似在为即将饱饮鲜血而雀跃欢呼一般。 屠图体内气血刹那沸腾,化作滚滚洪流的爆发力,那刀刃如九天垂落的匹练,狠狠劈斩虚空,划出如布帛撕裂般的刺耳声响。 几乎是斩首大刀即将落地的瞬间,那落处的虚空陡然出现一阵波动,林若虚的身形从那虚空之中踉跄退出,他错愕地看着那斩首大刀的邪异锋芒,脚下连退数步,拉开距离,堪堪躲过这足以将他一劈为二的可怕杀意。 “在我的婆娑界中,他竟然可以寻到我的方位?”林若虚深深皱着眉头,他隐隐感觉这屠图的异常,全在这件血器斩首大刀身上。 屠图面露狰狞地笑着,忽然脚步一蹬,周围地动山摇,仿佛深邃黑夜里有万斤巨象奔踏而过。 林若虚严肃无比地盯着屠图,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屠图周身的气血更加强盛了。 定时是血器反哺之效!! 他心头微微一动,身形如同朦胧雾气再次消散于原地。 屠图提着大刀,狞笑道:“还玩这招?” “难道不知这招对我无用吗?” 话语未落,屠图狂奔而至的身形陡然在半路上生生停了下来,他忽然高举斩首大刀,锋芒锐压八方,狠狠劈斩。 噗嗤! 低沉的闷响随之响起。 虚空微微动荡着,一道身形从那里缓缓浮现。 屠图脸色愈发癫狂,他缓缓抬头,看到那道身形的瞬间,脸色突然一变。 不好! 正当不妙的心思出现,一道微风忽然吹过,林若虚如同鬼魅一般,悄然在屠图身后出现。 他的胸腔上下起伏,嘴角缓缓溢出一道云气,随后他张开了嘴,蓄势已久的“虎啸”终于吼出。 气血与业力共辅的虎啸犹如洪钟一般在耳侧炸起,猝不及防之下,屠图被震得心神失守。 斩首大刀似是察觉到了宿主的危机,陡然间闪烁出诡异的光芒,磅礴的气血精气输送入屠图的躯体之中,想要尽快地解除屠图的异常。 在斩首大刀的护主之下,屠图几乎是一瞬间便解除了异常,然而林若虚嘴角却是微微翘起了一缕微笑。 只是一瞬,但对于一个体术诡仙,已经足够做许多事情了。 譬如......三阴! 擂仙鼓! 碎星! 破月! 一连四式迅速击出,哪怕那《魁虎六式》造就的脏腑伤害瞬间被血器反哺恢复,但那疼痛却是无法消弭的,那种腹脏破碎而又瞬间反哺恢复的痛苦折磨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随着破月之式打出,屠图被彻底击飞的同时,林若虚脚步一踩,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如影随形地抵至面前。 他猛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屠图一条腿,借着那飞出之势,抡了个半圆,狠狠往地上一砸! 砰! 有若千钧力道砸地! 院落中的青石板如蛛网般龟裂开来,烟尘四荡之际,屠图身下的地面也被砸得微微下陷了些许。 然而哪怕如此,屠图仍有气息残余,并且在血器的供给下,林若虚感受到这气息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恢复?我看你这血器可否让死人复活!” 林若虚突然发出了一道冷笑,一脚高高抬起,不可一世的巨鹅身影在身后突然浮现。 鹅步! 屠图的眼睛陡然瞪圆,一脸地惊恐,他看着那只脚在视线中迅速变大,想要躲开,可哪怕血器反哺恢复之力惊人,此刻对于如此重的伤势,依然是有些力有不逮! 那只脚终究狠狠踏上了他的胸口。 这次力道之大,他背下的地面刹那炸开,土石飞溅,这一脚若是踏上一个寻常诡仙,心脏和五脏六腑当场就被踏碎。 哪怕屠图猛然大吐出一口带着组织器官的鲜血,瞳孔涣散,毫无气息,一副就此死去的模样,但林若虚还是能够感觉到这具身躯蛰伏于深处的一缕生机。 “很好!” “还不死?” 林若虚冷笑出声,突然间捏指成拳,拳风虎啸,犹如猛虎奔至,焦尸小鬼与沉江鬼的虚影在他的身后骤然浮现,他们面无表情,眼瞳苍白,不见眼黑,直勾勾地盯着林若虚的拳头。 灭幽罗! 两只诡物朝着齐齐抬手,朝着林若虚的拳头轻轻一点。 呼! 几乎是一瞬间,重水与幽炎在拳头上突然出现,二者以一种极为古怪而又平衡的方式出现,林若虚感受得真切,这一拳落下,恐怕不只是两式诡术的加成,其中还带着一种玄而又玄的玄妙之力。 这是一种最为极端的抹杀之力,在这力量之下,仿佛众生都不得存活,充满了诡异与不详。 对于这第六式的特殊,林若虚早有见识,故而他并没有露出任何神色变化,拳头上流转着水火,狠狠朝着屠图的胸口轰下。 斩首大刀似乎察觉到了此式上带着的恐怖气息,竟是自主嗡鸣起来,如同主动求饶一般。 然而林若虚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一拳狠狠轰在了屠图的胸口。 轰! 屠图的身体猛地一顿,随后身下后背震荡开一圈气浪与灰尘,轰鸣之下,那后背之处竟印下了一个数尺深的大土坑。 力量恐怖只是其次,真正让斩首大刀恐惧的抹杀之力终于逸散开来。 水与火如同有了意识一般,落在了屠图身上,迅速扩展开来,在那屠图的痛苦呻吟之中,屠图始终死抓不放的斩首大刀终于松开了手,诡异地滚落了一圈,好像要尽可能地离这些水火更远一些。 林若虚手上仍然残留水火,他一把抓向斩首大刀,几乎是落手的同时,突然感觉到一股磅礴的气血涌入体内,极快地反哺着林若虚。 他忽然冷哼一声,手上水火猛然一盛。 斩首大刀之上滚滚升起烟气,隐隐中林若虚好像听到了一种哀鸣,他似乎察觉到了林若虚的不悦,唯有就此中断了气血的供给。 林若虚高举斩首大刀,狠狠往下一砍。 在水与火的迅速侵没之中,那半个身子已经化为焦炭飞灰,随着林若虚挥刀砍下,这颗脑袋滚落在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 随着这脑袋滚落下来,林若虚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此战,结束! 第二百三十五章 都尉的震惊 府邸门外,众人严阵以待。 这支三百人的镇阴司军旅将整个府邸团团围住,每个人所站的位置都极为讲究,穷尽变化之际,又暗合九宫八卦之道。 在那阵心处,一杆大旗飘摇,发出江浪拍击礁石的雄浑声响。 自那最后一道声响之后,足足过了许久,府邸内都没有其他声响传出。 虽然此刻无人说话,但大家心中也大致明了。 这里面的争斗,许是决出了胜负。 以那屠图的恐怖体术,这所谓的太一弟子大抵是悬了。 “都尉,何时入阵?”寂静之中,甲士小声询问道。 都尉眉头微微皱起,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你留于此处主持大阵,我自行入阵。” “你在外策应,与我一同斩杀此邪徒!” “是!”甲士沉声应道。 都尉将军下马,正准备走入众军士齐组的镇阴大阵,突然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脚步停下,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众人亦是注意到了都尉将军的异常,诧异地望着那大门。 就在这时,那许久没有动静的大门突然动了。 所有人悄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这府邸被镇阴司军士团团包围,布阵如此大的动静,里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能够让他有恃无恐地直接走大门出来,莫非这屠图还有后手? “嘎吱!” 大门发出了陈旧的呻吟,随着那大门缓缓打开,一道身形终于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见到那人的瞬间,所有人原本紧张的脸色顿时变成了愕然。 不是屠图那邪徒? 这是何人? 都尉将军看到里面那人的瞬间,眼中亦是忽而闪过了一缕怪异,但很快便隐没下去。 出来之人,自然是林若虚。 林若虚驻足于府邸门下,未走半步,他轻轻扫过诸人,一眼便看出这些人的站位极有讲究,似是应和某种阵法,当即淡淡道:“远远我便听到了,诸位可是镇阴司之人?” “正是。”都尉将军朗声回道,说着他将镇阴司都尉令牌取出,以便林若虚辨认身份。 确认的身份,林若虚微微颔首,取出自己的任务令牌,给对方确认了身份,这才道:“我乃太一道庭内门弟子,奉道庭之令,出山执行任务。” 内门弟子? 都尉将军眼皮猛地一跳,身为镇阴司都尉,他见识不凡,知晓这些内门弟子平日里眼高于顶,这些才是属于太一道庭的真正传承,与其他普通弟子不同,因为他们的师傅无一不是执掌大权的山主。 这次竟然有内门弟子出山执行任务? “任务目标,邪修屠图,现已伏诛,请都尉将军查证。” 林若虚面容淡漠,话音未落,忽然将一个包裹远远抛出, 那包裹落地滚了几圈,终于彻底散开,露出了里面那颗披头散发的脑袋。 一位甲士小心翼翼地凑近仔细打量着这颗脑袋,忽然间惊呼出声。 “都尉大人!是屠图!” “屠图的项上人头!” “屠图死了!” 此言一出,众甲士纷纷面面相觑,面露骇然,他们并非没有与这屠图打过交道,此前都尉与之争斗,这屠图体术甚强,难缠得很,否则都尉将军也不会拼着重伤,也要伤其肺腑。 这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竟然仅凭一人之力,完成了这么多人都没有完成的事情? 都尉将军连忙快步走了过去,仔细辨认,确定没有易容或者其他变换面容的痕迹,心中暗暗长舒了一口气。 同时,他心中亦是生出了一丝疑虑。 莫非,这屠图,肺腑之伤并未全好? 否则怎么解释,一个道庭弟子竟然斩杀了连自己都没有信心完全击败的屠图? 哪怕是内门弟子,但他能看出,这位道庭的内门弟子,与自己一般,同为诡丹境,自己有着众多镇阴司甲士在旁相辅,都极难应付这屠图,这道庭的内门弟子......着实是太生猛了吧? 心中如是想着,都尉将军拱手笑道:“多谢道庭弟子,明日在下便去将这任务交接......” “都尉且慢。”林若虚突然打断了都尉将军的话语,他忽然从旁边抽出斩首大刀,猛地掷出,掷在都尉将军面前,刀刃近半深深没入青石板中,刀柄剧烈摇晃着。 “都尉可认识此物?” 都尉将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林若虚,走到那斩首大刀面前,细细打量着。 “这是......”他眉头猛地皱起,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间脸色一变,仿佛要求得验证一般,咬破手指,滴下一滴鲜血。 鲜血落在那斩首大刀上,瞬间浸没进去,刀身突然闪动起邪异的猩红光芒,如同这一滴鲜血,让这柄斩首大刀突然活过来一般。 几乎是这柄斩首大刀闪动猩芒的一瞬间,都尉将军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亦是目瞪口呆,有些人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一滴血,就让这柄刀活了!?” “这是什么武器?” “竟是如此神异?莫非是法器?” “这并非法器!” “等等!不会是那物吧?”已经有人隐隐猜到了什么。 “那物?那是何物?”有人好奇地问道。 “血器!”都尉将军阴沉着脸,如同回复所有人一般,冰冷地说道。 血器? 只是两个字,霎时间引起轩然大波,作为镇阴司的甲士,他们异常清楚血器的历史,那是一段完全沉溺于杀戮与死亡的岁月,那是自大魏立国之日起,但凡出现,必定要将之毁灭的一世之仇。 人们已经有了诡仙大道,哪怕大道艰难,但也无需依靠杀人来成就大道。 更何况,这大道,已有尽头! 甲士们想到的是血器的一世之仇,而都尉将军想的却是更多。 如果有此物,以屠图一路上造就的杀孽,短短几日,肺腑伤势全好,并非是不可能。 而且有了血器的反哺,屠图近乎拥有了不死之身,以自己这些人若想伏杀他,恐怕会有被其反杀的危险! 然而让他震惊的是,这位内门弟子,竟然将近乎不死之身的屠图就地斩杀! 这内门弟子,竟恐怖如斯! 第二百三十六章 林木村 都尉将军抬目,仔细审视着眼前的少年,沉默了片刻,这才问道:“此物你从何处获得?” “自然是从屠图的手中。”林若虚淡淡给予了回复。 都尉将军面容阴沉,哪怕从这位太一内门弟子口中获得了答案,但他心中却生出了不容乐观的警惕感。 他想到了之前那次对屠图设置的伏杀,那次他拼着重伤,震伤其肺腑,若那次屠图有血器反哺,定然可以逆转局势,将自己斩杀当场。 屠图绝非心思深沉之人,他当时没有取出斩首大刀,只能证明当时他并没有血器。 所以,在追逃的这段时日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事情? 都尉将军并未就此思虑下去,双手猛然抱拳,沉声道:“多谢太一上使提醒,在下定然将阁下之意传予上头。” ...... 东来镇不大,昨夜的动静如此之大,镇子上又多得是不知敬畏的长舌妇,清晨林若虚早起吃早食时,便听到几乎每一桌都在议论此事。 大多数都是对昨晚大批军甲之士出动的好奇与猜测。 有些猜测说是在围杀一个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有些还猜测说是暗杀一位隐姓埋名的厉害人物,还有些说是诡物在镇子里出现,在私底下大肆出手,那些军士正在对那诡物进行围杀......凡此种种,纷杂不一。 林若虚在旁边听着,目光微微一闪,不自觉地微微摇了摇头。 也就是大魏境内,这些大魏子民受得大魏庇佑,对诡物之事缺乏敬畏之心,公然大谈特谈,此事若是发生在荒州,凡人躲还来不及,怎么还敢主动提及? 吃完早食,林若虚简单收拾了东西,便来到了孙老三的家中。 敲门等了许久,孙老三不耐烦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便见孙老三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看他睡眼朦胧的模样,显然又是在睡懒觉。 看到敲门的是之前买木雕的大主顾,孙老三不耐烦的脸色突然一变,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连忙道:“这位客官,可是来退木雕的?退木雕可以,昨日那银子都花完了,老头子我不可能退银子了。” 林若虚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是为此事而来。” “我想要你带我去一趟你的祖地。” “祖地?”孙老三脸色陡然一变,眼中带着深深的畏惧,显然当初诡物之事已经将他吓怕了。“客官难道不知,那地方以前闹诡?” “那又如何?”林若虚淡淡道:“以前闹诡,可你不是说了么?已经有仙人出手将此诡灭去,难道还能再生出诡物么?” 孙老三面容犹豫踌躇,并不回话。 林若虚从怀里一摸,抛出一锭明晃晃的银子,落入孙老三的怀里。 “如此可够了?” 孙老三见到银子,面上的恐惧一扫而空,眼睛陡然瞪圆,手忙脚乱地捧着银子,又咬又啃,确定了银子的真假,这才小心翼翼地塞进了怀里。 “够了够了!!”孙老三抬起头,脑袋如捣蒜一般不住地点着,拍着胸脯道:“客官放心,只要银子够,老头子我这条命就卖给了您,老头子我拼了性命也一定要将您安全带回来。” 林若虚面无表情,如同未闻一般,没有任何神色变化。 “对了客官。”话刚说完,孙老三悄咪咪地瞥了眼林若虚,小心翼翼问道:“我们何时出发?” 林若虚淡淡道:“自然是现在。” ...... 东来镇背靠一片无名的连绵山脉,人们依此过活,走入山脉之中,林若虚无比庆幸自己寻了个孙老三作向导,否则光凭言语,要找这牛头山,属实要废不小的功夫。 足足走了一个时辰,越过了两座小山,休息之际,孙老三指着眼前的一座小山道:“客官,前面这座山,便是牛头山了,我孙家的祖地便在那里。” 林若虚微微颔首,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牛头山,也不知道脑袋中在想着什么。 孙老三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好像在打着什么狡猾的心思。 “你孙家住在如此穷山僻壤,是如何发的家?”林若虚平淡地问道。 孙老三赔笑道:“这牛头山木材好得很,自然是卖木材发的家。” 林若虚“哦”了一声,诧异地瞥了眼孙老三,奇怪道:“你孙家将整座牛头山的树都认作自己的木材,难道村里的其他人都没有意见么?” 孙老三闻言,顿时语塞,脸色也是蓦然一黑,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过了许久,才听孙老三无奈道:“客官要寻我孙家祖地,可有其他意思?” “实话告诉你,当初的那次大火,已经将孙家祖宅烧的一片狼藉,什么都不剩了,否则老头子我也不会搬到山下去住。” 林若虚点了点头,淡淡道:“那便再进去看一眼吧。”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 ...... 两人再次启程,上了牛头山,由孙老三带路,很快便停驻在了半山腰上。 这是一片杂草丛生灌木肆意生长的地方,足有半人高的杂草已经将这座村子近乎大半的生活气息遮掩,如同天然形成一般,绝大多数房屋经受不了岁月的摧残,已经彻底倒塌消亡,只能看到为数不多的寥寥几个房屋。 “便是此处了,这里便是我们孙家所住的村子。” 孙老三蹲下身子,用路上捡来的树枝挑开足有半人高的杂草,露出了那杂草下的漆黑石头。 那石头上刻着三个字。 林木村。 林若虚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记得那次木鬼的记忆之中,那些村民们以没有吃食为借口行暴乱之举,心思一动,继续问道:“你们这村子中曾经可发生过什么灾害?致使村中粮食短缺?” 孙老三困惑地看了林若虚一眼,摇了摇头,失笑道:“客官你说笑了,我们这村子在山中,怎么可能会出现食物短缺的愁苦?” 林若虚眼眸精芒一闪,孙老三此言确实,他亦是出自大山,知晓在这山中虽乱,但多得是吃食,只要有大人的身躯和智慧,捕杀野兽充饥再正常不过了。 那么,是什么原因,致使了木鬼记忆中那一幕的出现? 众人如潮水般涌入孙家,如同恶鬼一般暴乱掠夺,最终又一把火烧了孙家?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实话 眼见林若虚没了其他问题,孙老三双目微微闪烁,一扫荒凉的村子深处,面容上多了几分缅怀与感慨。 良久,才见林若虚回过神来,淡淡地道:“带路吧。” “你孙家的祖地在何处?” 孙老三连连点头,他领着林若虚,用树枝挑开茂密的杂草,开始朝着村子深处缓缓走去。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已经站在了大片覆着青石板鲜有杂草的空地前。 “客官,便是此处了。” 这片空地显然曾经有人为的痕迹,覆着大片的青石板,虽然经历了岁月的侵蚀,许多青石板已经碎裂开来,无数杂草从青石板缝隙中顽强地冒出了脑袋,但只是看这满地的青石板,便能感觉到昔日孙家的不俗。 毕竟这林木村坐落在群山之中,若要将这些极重的青石板运入山中,本身便要耗费极大的财力与物力。 耗费这么大的财力装点家族,全然可以用这笔财力在镇子上买个极好的家族祖地,毕竟这山中甚是不便,林若虚绝不相信孙家的家主眼界竟如此短浅? 念及此处,林若虚不由开口问道:“你们孙家此前一直住在林木村?” 孙老三连声称是。 “难道你们孙家没有想过搬迁到镇子上吗?”林若虚询问道。 孙老三闻言,苦笑道:“当初孙家走水之时,我还尚小,好些事都记得不大清了,但后来我也问过我父,要知道若是我孙家搬迁到镇子上,就算一时不慎走了水,但也不至于会将历辈家产付之一炬。” “我父给我的回答也很简单。” “他说,我们老孙家的根就在此处。” 林若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踏入青石板的空地之中,仔细地打量着四周,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且不说这孙家曾经有何等的辉煌,可现如今留在此处的,只有那遍地苍夷的青石板。 路过一处时,他的目光突然顿住,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在那其中,有一块青石板竟然被翻倒到一侧,露出了底下的微凹小坑。 一个小坑? 林若虚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这个小坑,眉头越来越紧。 其他地方的青石板要么是完好无损,要么就是碎裂开来,像这种竟然被翻到一侧的青石板,无疑是人为。 翻开青石板,莫非这土坑之中,原本是藏着什么东西么? 不远处,孙老三死死盯着林若虚蹲下的背影,那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心中好似打定了主意一般,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狰狞,缓缓握紧了路上捡来的木棍,悄然迈起脚步,终于朝着林若虚走了过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 他看到这年轻的客官就蹲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土坑,好像在想着什么。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好像都紧张地要跳出来一般。 幸而,这一路上,这年轻客官都未曾发现。 他怀揣着紧张和兴奋,站在了林若虚的身后,手里的木棍高高举起,作势就要狠狠挥下。 就在这时,林若虚毫无感情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想杀我,是因为这土坑中原本就埋藏着什么秘密吗?” 孙老三如同未闻般,脸上的狰狞骤然展现,透着令人惊悚的恶意,手中的木棍传出呼啸的风声,狠狠砸下。 这一棍子若是就此落在一个普通人脑袋上,定然是脑袋迸裂脑浆四溅的残忍场景。 可惜的是,孙老三看错了人。 在那棍子即将落在林若虚脑袋上的那一瞬间,如同摁下了时间停止的按钮一般,孙老三的动作猛地戛然而止。 此刻,任由他如何用力,但身子却始终纹丝不动。 他的眼中带着不可思议,他只是个懒汉,并不意味着他蠢,此刻眼前的场景,已经让他知道自己定然是踢到铁板上。 然而这少年客官并没有转身,他只是背靠孙老三,语气淡漠道:“说说吧,为什么要杀我?” “是要掩盖孙家的秘密吗?” 孙家的秘密? 孙老三眼睛陡然睁大了,他错愕地盯着林若虚,若是此刻他能够说话,一定要大声喊冤。 想到这里,孙老三感觉到那种控制自己全身的压制突然淡了许多,虽然手脚依旧不能动弹,但幸而,此刻他终于可以说话了。 他连忙大喊道:“客官!您冤枉我了,我并没有要杀您的意思!” “天地可鉴,我怎么敢杀您呢?” “老汉我虽然糊涂,但万万不可能干这种事情的!” ......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想要自证清白,可渐渐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没了声音。 他的双目中闪动着深深的恐惧,噤若寒蝉,甚是畏惧。 这并非压制,而是纯粹他从眼前这个背靠自己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杀气。 这是少年无声的威胁,感受着这种令人心颤的杀气,他知道,若是再多说一句废话,这少年定然是会出手杀了自己。 他的嘴唇嗫嚅着,想要说话,但又不敢说出口。 终于,他心中一狠,道:“客官......不对!大人!” “老汉我方才确实对您起了杀心,但并非是因为什么孙家的秘密,而是纯粹觊觎大人兜里的银子!” “至于您说什么孙家的秘密,老汉我虽然也是孙家人,但全然不知是甚!” 话语刚落,他看到身前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少年终于动了,后者微微转过身,黝黑深邃的双目紧紧地盯着自己。 孙老三见状,知晓活命的机会来了,连忙大声道:“大人,老汉我所言全都属实,若是有一分欺骗,大人尽管杀了老汉我便是了!” 林若虚看着孙老三没有任何作伪的模样,心中虽然有些困惑,但面上依旧是没有任何表情。 他冷哼了一声,冷冷道:“我要知道孙家所有的事情!” 孙老三面色一喜,道:“当初孙家变故生得早,许多事情老汉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不知大人要问甚,老汉我一定如实相告。” 林若虚微微眯起双目,眼中如燃着一团幽炎般明灭不定,冷声问道:“当初孙家行的真的是木材生意?” 还未等孙老三回话,林若虚却是突然压低了声音。 “孙老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不说实话,这命可就不在你的手上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曾经的孙家 孙老三脸色猛地一僵。 捕捉到孙老三一瞬间的神色变化,林若虚冷哼一声,渗人冰冷的杀意陡然爆出,如排山倒海一般施压而去。 扑通! 孙老三脸色陡然大变,再也无法压制那内心的恐惧,双脚一软,猛地瘫软在地。 “大人!我说!我说!”孙老三一脸恐惧,鼻涕眼泪混做一团,连忙大声说道。 “我们孙家做的是鬼脸木的营生!” “鬼脸木?”林若虚下意识地面容一怔。 他想到了那种从里到外都浸透着阴森鬼脸的诡异木材,早在之前那木雕店老板面前,他便心有疑惑,这种鬼脸木怎么看都极为邪异,为何会在当时大卖特卖,价比黄金? 除非,这鬼脸木有特殊的用途。 只可惜他昨晚倒是仔细研究了一番那鬼脸木,始终无法寻出这鬼脸木有何妙用。 而这孙家,竟然做得是鬼脸木的营生? “你的意思是......孙家通晓这鬼脸木的培育之法?”林若虚深深皱着眉头,低声询问道。 孙老三脑袋如同捣蒜一般,不住地点着。 “当初我年岁不大,但好些事都听家父念叨过。” “这鬼脸木的培育极为复杂,据家父所言,甚至需要人命填埋。” “具体是如何培育,只有我大伯清楚。” 林若虚盯着孙老三,眼中飘忽不定,似是而非,好像在极速思考一般。 孙老三连忙赶紧道:“在那次变故之前,孙家现辈的子弟只有我父辈的两兄弟,一为家父,还有一个便是家父的兄长,也就是我的大伯。” “据家父所言,以前孙家的两兄弟很穷,穷得揭不开锅的那种,作为山民,大伯和家父经常进山捕猎,有一次大伯进山捕猎,整整两日都没回来,家父心中焦急,进山寻觅,但也没有见到踪迹,其他村民都觉得大伯是被山中的虎豹叼走,定然是死了,家父定然是不信,经常入山寻找,如此过了好些天,就当家父都快听信村民之言时,大伯突然从山中回来了。” “他一回来,便悄悄找到了家父,说他找到了一种培育奇特木材的方法,抢购这种奇特木材的人比比皆是,只要培育出来,根本就不愁砸在手中。” “所以那种奇特木材,便是鬼脸木?”林若虚眯着眼睛问道。 哪知孙老三摇了摇头,道:“那时培育的并非鬼脸木,而是“兽纹木”。” “兽纹木?”林若虚脸色有些意外。 “这兽纹木极为好看,木成之时,从内向外浸透着各种精美兽纹,美轮美奂,宛若天成。” “这种“兽纹木”选用的木材都是颇为稀松平常,随处可见,重在培育方式,据家父所言,这“兽纹木”培育需要七日灌溉一次兽血,再辅以大伯的其他手段,才可以生出这种美妙木材。” “随后不出大伯所料,这种兽纹木一经面世,立马引起了那些木材商的争抢,而且因为兽纹木的培育极为漫长,以我们孙家培育出的那些木材,根本无法填充市场,很快仅有那些兽纹木便被木材商们炒到了天价。” “甚至在当时广传汴都,炒得价比黄金。” “如此经过了几轮的培育,无数精美的兽纹木运下了山,孙家逐渐阔绰起来,就有了那时的孙家。” “所以为了保住兽纹木的培育秘密,你们选择定址在了这牛头山上,因为这里只有林木村的村民,可以避开一些刻意窥伺兽纹木的耳目。”林若虚皱着眉头道。 孙老三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最主要还是因为大伯当时的的力排众议。” “那鬼脸木又是怎么回事?”林若虚询问道。 孙老三苦笑了一声,道:“自从靠着兽纹木发家,家父与大伯有着明确的分工,家父负责寻找新鲜的兽血,而我大伯,便只负责培育兽纹木。” “如此过了几年,我孙家愈发殷实起来,突然有一天,鬼脸木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 “一天早起,大伯如往常一样巡查树种,发现一棵几乎快成的树种上,长得并非兽纹,而是鬼脸。” “初时大伯权当是这棵兽纹木的培育上出了差错,便将这颗兽纹木夷平重种,可没想到这鬼脸如同兽纹木的病患一般,竟然传染开来,随后的几天,越来越多的成木从兽纹变成了鬼脸。” “兽纹木美轮美奂,自然好卖,可这鬼脸木,却是诡异,只是盯着便觉得渗得慌,根本毫无市场,情急之下,我大伯将所有成木收割,本以为成木收割便不会传染成鬼脸木,然而一夜之间,这些兽纹木尽数变成了鬼脸木。” “无奈之下,那批鬼脸木全部作废,成了烧柴的木材。” “然而在之后的培育中,我们孙家如同中了诅咒一般,次次出产都是鬼脸木。” “因为鬼脸木,家父曾经不止一次与大伯争吵过,每次争吵都是面红耳赤,不欢而散,而大伯也为了解决鬼脸木的问题,逐渐变得深居简出,也不知是不是长时间躲在屋子里研究鬼脸木的缘故,性格也是愈发乖戾。” “再然后,便出了那档子走水的变故。” 孙老三苦笑道:“大人,老朽我之所知,便只有这些了!” “真的只有这些了么?”林若虚如同看穿了孙老三的心思,冰冷地盯着他,淡淡问道。 “自然是只有这些了,其他的事情老朽完全是一概不知!”孙老三斩钉截铁地大声道。 林若虚忽然笑了,那眼中确是一片冰冷:“既然你所言,鬼脸木是致使你们孙家中落的原罪,孙家应当是恨这鬼脸木入骨,为何你们孙家会将鬼脸木雕成木雕?” 孙老三迟疑了一下,大声道:“这是鬼脸木的原木,是老朽我看这木材当柴火烧太浪费,求人雕刻的罢了!” “你觉得我会信吗?”林若虚微微起身,淡淡说道。 “可是大人,事实便是如此。”孙老三被眼前这少年冰冷的目光盯着,只觉皮肉上的寒毛微微竖起,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事实?既然不肯说,那这事实不了解也就罢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祭祀? 话音刚落,孙老三便见眼前的少年身影突然一晃,一股大力陡然从胸口传出,将他狠狠摁在了地上。 待得他惊惧地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林若虚的脚狠狠地踩在地上,一根坚韧的树枝被林若虚捏着,如同一柄剑般,朝着孙老三的眼眶狠狠刺去。 那根坚韧的树枝在孙老三的视界中迅速放大,放大,孙老三的脸上不由出现了恐惧之色,他看着这少年的冰冷面容,几乎可以肯定,若是自己不能给对方一个满意的回答,这少年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我说!我说!这木雕是我大伯的!!”眼前的树枝愈发地近了,孙老三不由闭上了眼睛,焦急地大声喊道。 然而那种疼痛感却迟迟没有降临。 下一刻,孙老三感觉踩着自己胸口的脚突然松开了。 孙老三偷偷摸摸地睁开了眼睛,便见林若虚站在一侧,手上捏着那根令他心颤的树枝,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自己。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林若虚冷冷问道。 “后来......”孙老三犹豫了一下,道:“后来,有一位买主亲自上了牛头山,他并不要兽纹木,而是指名道姓要鬼脸木!” “指名道姓要鬼脸木?他要鬼脸木作甚?”林若虚目光陡然一凝,不动声色地问道。 孙老三摇了摇头,道:“具体要作甚,我也不知,但这位买主出价很是大方,甚至比之前兽纹木的价格还要高。” “而且他还说了,这鬼脸木,有多少要多少。” 如此大方的买主,林若虚几乎可以肯定,这所谓的买主,定然不是从事木材生意的木材商,毕竟如此表明态度,实在是不符合商人逐利的性格。 而且对方出手阔绰,让他不由觉得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位诡仙。 因为凡俗的银子对于诡仙来说,根本不具吸引力,所以出手阔绰。 “因为那位买主,孙家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辉煌。” “但大伯如同得了癔症般,整日躲在屋子里琢磨鬼脸木。” “好在大伯每个月都能给家父提供鬼脸木,所以家父也不甚在意。” “但有一天,大伯向家父提了一个很惊悚的要求。” 孙老三浑身微微颤抖着,哪怕是大白天,但依然想到当初父亲与他说到此事时的恐怖面容。 “他要人血。” “新鲜的。” 林若虚目光陡然一凝,如同剑芒猛地出鞘,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锋锐。 “他要人血作甚?” 孙老三摇了摇头。 “不知道。” “那一次父亲没有问缘由,帮他寻了村里的壮汉,花了好些银子,这才凑了整整一小桶的人血。” “此后数日,大伯频频向父亲讨要人血,父亲皆不问缘由满足了他。” “实在是这人血太贵,如此几次之后,父亲不得不向大伯询问这人血作何用处,大伯虽然并无解释,但父亲依旧凑了半桶的鲜血给他。” “但家父当初也留了个心眼,他避开了巡查的家卫,溜到大伯的房门外,想要偷窥大伯要这人血究竟是想作甚。” “然后父亲便看到了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场景。” “他看到大伯脸涂得惨白,在屋子里一边嘴里念念叨叨,一边扭腰踩脚摇动身体,而那桶新鲜的人血却不翼而飞。” “那种感觉,好像大伯执行一种古老而诡异的祭祀。” “祭祀?”林若虚心中也是生出了困惑,“祭祀谁?” “这就不知道了。”孙老三摇了摇头,继续道:“自那次偷窥之后,父亲对大伯便上了心,他发现大伯绝大多数都躲在屋子里,或哭,或笑,或自言自语,又或者在和空气说话,但在外面时,除了性格乖戾,却又并无异常。” “父亲当时觉得大伯得了癔症,索性大伯在外一切正常,也就任其行之了。” “可突然有一天,林木村出现了第一桩命案,那是一位身手矫健的猎户,那日他死在满载而归的路上,颈喉撕裂的失血而死。” “第一桩命案?如此说来,后面还有?”林若虚眯着眼睛问道。 “第二桩是一位村中的农妇,她死在家中,同样是颈喉撕裂。” “前前后后拢共十七起人命案,死因出奇地一样,尽数是颈喉撕裂,当时村里为了此事特意大查特查,但都未寻到凶手。” “可我父亲却知道,这凶手,应当是大伯。” “是因为人血?”林若虚询问道。 孙老三沉重地点了点头,道:“这些人死得极有规律,因为人血太贵,父亲不堪重负,就拒绝了大伯要人血的请求。” “而这些人,往往都死于父亲拒绝大伯人血要求的第二日。” “父亲并未将这个发现告诉村民们,为此不惜带我前往汴都,想要请一位名医回来为父亲治疗癔症,然而当回来时,却发现整个孙家的家业都付之一炬了。” 言罢,孙老三如同将积压在心头的重负突然放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便是据我所知,整个孙家的事情了。” “老朽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若是还有隐藏未说的,便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那这坑里的是什么?”林若虚指着那处被掀开的土坑问道。 孙老三盯着那处土坑,脸上露出了不似作伪的困惑。 “当初我离开此地时,这青石板可都完好,根本没有掀开的痕迹,难道在我走后,有人来了?取走了土坑中的东西?” “你当真不知?”林若虚冷冷问道。 孙老三脸色当即一苦,喊冤道:“老朽我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早就说了,定然不会隐瞒大人!” “那你可记得这青石板上面曾经是谁的房间?”林若虚问道。 孙老三微微一愣,抬目打量着整片青石板空地的结构,细细盘算了许久,这才道:“虽然时日已经很久了,但老朽我方才盘算了一下,可以肯定,这是大伯的房间!” 那位疑似在举行祭祀的大伯? 所以这青石板下原本埋着的是什么东西? 等等! 还有一个疑点! 林若虚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道:“既然整个孙家的基业都付之一炬了,为何你还会有那鬼脸木雕?” 孙老三浑身一抖,道:“说来也是奇怪,孙家所有的东西都被烧完了,但唯独就这个木雕依旧保持完好。” “这木雕便是在大伯那块位置发现的。” “大伯?你大伯可以确定死了吗?” 孙老三疑惑地看着林若虚,道:“大人难道怀疑我大伯没死?” “不可能,当时我父亲废了好大的劲,才从灰烬中找出大伯的尸体。” 第二百四十章 三种诡丹 哪怕是大魏境内的一座偏远小镇,林若虚行事依旧稳妥,并没有选择让孙老三永远闭嘴,而是让孙老三领着自己在牛头山上巡视了一番,这才无奈与其一同下了山。 自然,此行也并非一无所获。 对于那土坑中原本藏着的是何物,林若虚完全不知,但他却隐隐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这想法可行,孙家的诡异之处便有可知,甚至大可揭开神秘文字的真实面目。 只是如今时机未到,这想法只能按捺在心底,无事时仔细思索其中的漏洞。 将神秘文字之事搁置在一侧,林若虚进了客房,紧闭门窗,盘膝坐在床榻上,安静等待着诡市令牌的异动。 窗外逐渐昏沉,屋内变得一片黑暗,林若虚却并没有燃起灯烛的念头,双目微阖,眼观鼻,鼻观心,心神下沉,静心似水。 他并没有修炼,而是一遍又一遍地默诵道心总纲,自从他晋入诡丹境,愈发觉得《道心总纲》玄妙至极,几乎道尽了世俗的七情六欲,每一次的默诵都让他心神稳定。 诡丹境不同于前二境,至此境者,方才算得上登堂入室。 诡丹境的修炼,则是要以业力推演,于泥丸窍构筑形似肉团般的“诡丹”。 《诡仙论述》中有曰:诡丹者,夫人诡之气交合。人之修者,当添诡气,以扶人诡之衡。 同时,这位太一先辈将诡仙所成之诡丹统共分为三类。 重一两二,质下乘,若幼胎肤,细嫩,但其内驳杂不堪,曰“人丹”。 重二两三,质中等,色渐黄,土黄之色,表面粗糙不平,曰“地丹”。 重五两一,质上等,其色宛若佛门金身,澄净通透,催动之际大放光芒,另生神通,此曰“天丹”。 三种“诡丹”各自优劣,但最大的影响则是表现在日后的跃龙门上。 哪怕有着太一道庭独树一帜的“龙门秘法”相辅,若想跃过龙门,“人丹”极难,百不存一,近乎送死。 “地丹”略好一些,但也不过有三成的成功几率。 唯独“天丹”,足足有八成的成功率。 虽然如今距离成丹之期尚远,但他应当早做打算,未雨绸缪,提前准备那些“扶人诡之衡”的诡气。 诡气的采撷殊为不易,据闻必须中三境的诡仙出手抹杀诡物,才有极小的可能从诡物身上采下诡气。 如此前善事堂挂在兑换榜首的“地龙丝”,便是一道珍惜“诡气”,若是将其引入“诡丹”,以此辅助成丹,就有极大的可能成就“地丹”。 至于“天丹”的形成,据闻最起码需要吸纳那些足以称得上是天地造物的“诡气”,如此尚且不够,真正是否能成就“天丹”,与本身的悟性、资质、甚至机缘皆有关系,细数太一历代先辈,以“天丹”跃过龙门桎梏之人,也才不过两三人罢了,但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曾经皆为太一柱石,镇压当世。 诡气珍贵,林若虚本就不奢望“天丹”,但“地龙丝”白纸黑字地写在善事堂的兑换名录中,成就“地丹”的机会就放在眼前,若说不动心,那是假的。 初时去善事堂只是为了避开太一道庭,但看到“地龙丝”这道诡气时,林若虚便已经变了主意。 他要做任务,兑换那道“地龙丝”诡气! 正当林若虚思虑之际,天地之间如同被一个巨碗罩住般,漆黑彻底浸透了整个天地,屋内漆黑不见五指。 戌时已至! 衣衫内突然间传出一道波动,林若虚眉头一挑,稳定心神,取出诡市令牌,随着业力的注入,恶鬼面首的缓缓张嘴,在其中出现了一道极小型的漩涡。 意识被这诡市令牌指引着,再次落入了那诡市码头,无数四色衣袍的诡仙意识犹若飘魂,密密麻麻,接踵而至,齐齐朝着诡市中涌进。 林若虚顺着人潮进入诡市,交易很快便开始起来。 今时不比往日,现如今林若虚看过许多太一先辈的手书,见识虽然算不上宽广,但比之同辈诡仙,眼光是只高不低。原本那些让他觉得新奇的拍卖品现如今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泛泛,并无什么称道之处。 交易很快接近尾声,乘着众人正私底下交易的间隙,林若虚直接找到了主持拍卖的金袍人,直接表示了述求。 “阁下要找我们诡市购买情报?”金袍人的意识微微颤动了几下,便彻底归于平静。“诡市确实是有情报生意,但这些情报,就算是最便宜的,也要一枚阴石,不知阁下可否知晓这些规矩?” 最便宜的情报也要一枚阴石? 林若虚暗暗咋舌,阴石虽然是诡仙之间默认的交易货币,但这种开口便是一枚阴石的价格,确实是极高的。 他虽是太一的内门弟子,太一道庭亦会每月发下阴石补给,但为数并不多,每个月也才寥寥两枚罢了。 他进入道庭不过两个月,省吃俭用,平日花费尽量以银子结算,这才省下了这四枚阴石。 想是如此想的,但此刻他别无选择,他来诡市购买情报,便是看重诡市的隐蔽性,更何况,以诡市的诚信,是绝不可能泄露自己信息的。 想到此处,他心中已有决议,道:“在下已经知晓。” “阁下请随我来。” 金袍人领着林若虚走入侧门,选了一间寂静的密室,让林若虚在内稍等片刻,便兀自走了出去。 林若虚等了一会儿,便见一位金袍人缓缓飘了进来,这位金袍人与之前那主管拍卖的金袍人不同,金袍的身后写着一个“丙”字,只见他飘在书桌前,身子一沉,如同坐下一般。 “阁下欲问何事?”尖细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在下欲问一道秘术的缘由。”林若虚回道。 “是甚秘术?”金袍人尖细的声音未有波动。 “何谓《分身宝术》?” “《分身宝术》?”金袍人沉吟片刻,缓缓道:“此情报价值一枚阴石。” 一枚阴石? 林若虚微微一怔,看来《分身宝术》并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隐秘,竟是属于“最便宜”的那一列。 “阁下请说。” 第二百四十一章 向天行问 “众所周知,诡仙大道是无数惊才绝艳的先辈耗费终生心血走出的大道。” “诡仙大道浩瀚如星海,修炼至今,所创出的术法秘术不知几何,但这些术法秘术之中,却有些或有伤天和,有些或杀孽深重,还有些便是邪异至极,不得善终。这一类,便被大魏列为禁术、邪术。” “自大魏立国以来,禁术七十二道,邪术三十六道,此一百零八种但凡出现,定然遭到镇阴司的全力追杀!” “而阁下所问的《分身宝术》,便是这三十六道邪术中的一道。” “此术出处已不可考究,修行此术者,会将己身魂魄剥离,取同根同源之人的身躯,灭其魂魄,重新入主,辅以阵势,秘术心法,以此练就第二分身。” “此术高明之处,便是此术并没有其他分身之法的桎梏,所练就的分身有血有肉,有生人气息,亦可重修诡仙大道,完全不受距离、时间、以及主体的功力限制,完全如同夺舍了一个新的肉身。” 金袍人安静说着,声音并无任何波澜,仿佛在他眼中,这只是在赘述一个情报罢了。 林若虚也是不露声色道:“此术既然被列入三十六道邪术,可究竟邪在何处?可有桎梏?” 金袍人静默了片刻,这才徐徐道:“这些禁术、邪术,如同一颗颗美味又色彩斑斓的毒果子,一旦食之,便会使人上瘾,而越是上瘾,便会愈发“疯狂”。” “这种“疯狂”,极难抵御,而结果也都是不得善终。” “这是所有邪术、禁术的通病。” 林若虚微微一怔,他想到了赵逍遥的起居注,自从他开始研习《分身宝术》,整个人便变了许多。 果然如自己所推测的,《分身宝术》本身是有问题的。 只听金袍人继续说道:“《分身宝术》真正“邪门”的是,一旦《分身宝术》的分身超过两个,分身会不受施术者的控制,迅速产生自主的意识。” “这些自主产生意识的分身会继承了施术者的全数“恶意”,他们会不约而同地产生一种强烈的渴望,他们想要重归施术者,二者合一,完全替换掉施术者的原本意识,让自己成为主意识,极力摆脱分身的命运,彻底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若说桎梏......这应当便是了。” “可以说,修行《分身宝术》之人,一辈子都将与自己斗。” 林若虚心中暗暗吃惊这《分身宝术》的邪异,他左思右想,怎么都想不通戎灵为何要修炼这种邪术,难道这位太一道庭的山主,如他那赵逍遥一般无知,竟也不知《分身宝术》的诡异?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修行此术,可会让施术者本身意识混乱,彻底疯掉?” “疯掉?”金袍人微微一怔,道:“这便不知了。修行这些禁术邪术的诡仙并不多,明知《分身宝术》邪异,而又强行修行的便更少了。” “修行者寥寥,是否会疯掉,根本并无人深入地研究过。” “但根据我目前掌握的情报,一百二十年前有个修成三具分身的诡徒,在被分身吞噬之前,并无任何疯掉的征兆。” “二百八十年前,有位二分身的诡仙。五百一十年前,那位五分身的诡仙......这些人均未出现过疯掉的情况。” “这便是我诡市所掌握《分身宝术》的所有情报,阁下可还需要其他情报?” 林若虚微微颔首,思虑了片刻,道:“尚有一个问题。” “阁下请说。” “我想要知道,凤头钗的来历?” “凤头钗?”金袍人忽然抬起头,那面具上双目孔洞中的意识之火安静燃烧,如同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 林若虚微微一怔,心知晓这情报应当是涉及了 寂静的密室之中,缓缓回荡起金袍人尖细的声音。 “这情报价值十枚阴石。” 只是凤头钗的情报,便要十枚阴石? 林若虚心中暗暗吃惊,此前他特意翻阅过太一道庭的先辈手书,都未曾查阅到这凤头钗的只言片语。 如同世间并无此物一般。 重要的是,他现如今根本并无十枚阴石! 可现在他在离殇山上,始终有种危险环绕的惊悚感,所以对于黄牛仙的任务,他必须早些入手。 对于黄牛仙的任务,他根本不敢推脱。 因为他隐隐感觉到,黄牛仙远比太一道庭的山主,更为可怕。 乘着他现如今还在魏国地域,有着太一道庭内门弟子的身份,许多事情会有方便,得提前筹谋一二。 毕竟,他不敢确定,日后离殇山会发生什么。 许久没有回应,金袍人仿佛看出了林若虚的心思,缓缓道:“阁下若是没阴石,大可以用情报来换。” “再不济,若是凑不够十枚阴石,实在不行,一枚阴石,会有一枚阴石价值的情报。” 林若虚心思一转,道:“我想问,这“凤头钗”的下落,价值多少?” “一千阴石。”金袍人微微一怔,旋即淡淡道。 果然如此! 林若虚心中一凛,只是了解凤头钗的来历,便要三枚阴石,知晓其下落,更是要一千阴石,看来这“凤头钗”来历不凡啊。 不愧是黄牛仙看重之物! “那我便想知晓三枚阴石同等价值的情报。” “凤头钗的来历。” 金袍人轻笑一声,道:“阁下一语中的,幸而来询问的是我诡市,若是其他地方,定然是不知的。” “毕竟当初知晓这“凤头钗”来历的,几乎都已经死绝了。” “虽然不知阁下从哪知晓“凤头钗”的,但既然花了三枚阴石,那鄙人便为阁下解惑。” “三百年前,大魏先帝为解诡世困窘,耗费三百年积累,摆六合普世宣天阵仪,向天行问,阵毕,天降两宝,其中一宝,便是这“凤头钗”。” “降临当夜,六百七十一位中三境诡仙,甚至还有一位上三境陆地神仙的亲眼见证下,此宝遭窃,下落不明。” 诡世困窘?六合普世宣天阵仪? 林若虚心神猛地一震,为何如此重大的阵仪,太一道庭竟然没有记载? 第二百四十二章 饿鬼袋 太一道庭作为大魏道门之首,甚至有着六百七十一位中三境诡仙参与其中,绝不可能没有参与进这个阵仪中! 一切只有一种可能。 有关那次向天行问的所有事情,包括“凤头钗”在内,都被刻意抹去了。 足以影响太一道庭,甚至可以轻松抹去这些所有信息的势力......林若虚的意识体不可抑制地强烈震动着,展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而且方才这金袍人说得很清楚,三百年前的那场庞大阵仪,知晓者差不多都死绝了。 这所谓的“死绝”,是否还存着那股强大势力的意志? 黄牛仙究竟是什么人!? 竟然让我寻找当初失窃的天降之宝? 林若虚心中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同时,亦是悄然生出了一种荒谬之感。 就在他心头思绪杂乱之时,金袍人缓缓起了身,声音随之响起。 “这便是三枚阴石所能换出的情报,若日后阁下想要了解更多,大可赚了阴石,鄙人一定好生与阁下说道这“凤头钗”的真正用途。” “相信阁下,一定会对这“凤头钗”的神妙感兴趣。” 他正欲离去,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笑道:“对了,奉劝阁下一句,在外可莫要提及“凤头钗”。” 言罢,他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外走去。 林若虚看着金袍人消失在密室的身影,怔怔许久都未说话。 此刻,万般思绪齐齐涌上心头,金袍人的忠告犹在脑海,现如今他只有一种想法。 庆幸! 庆幸他并没有向其他人询问“凤头钗”的话题。 听金袍人的意思,那股神秘势力渗透极深,哪怕只是提及,都有惹上麻烦的可能性。 意识回归,周遭一片黑暗寂静。 林若虚盘膝坐在床榻边,闭目静思,脑中飞速运转,天人交战。 金袍人的话无异于一记当头重喝,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的眼界太小,对于汴都更是不熟,能够有着如此庞大力量的神秘势力,让他不由想到了那位大魏先帝。 但细细思索起来,很多事情上又偏偏说不通。 此事过于复杂,且涉及颇多,以他如今的眼界,无异于井中望月,视野狭隘。 “算了!暂时先不思考这些了!” 林若虚索性将此事干脆抛到脑后,直接往床上一躺,便闭上了眼睛。 睡觉! ...... 好好休息了一夜,翌日清晨林若虚便整理了包裹,精神抖擞地踏上了归途。 一路顺利抵达道庭,走在路上,他明显感觉到道庭内突然有种莫名的紧迫感,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弟子一下子少了许多,饶是那些走在路上的弟子,也都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相互之间神情紧张警惕,左右四顾,一副很是小心谨慎的模样。 怀着好奇,林若虚直接走进了善事阁。 平日热闹的善事阁现如今却出奇地冷清,值守的管事老者正趴在案前,皱眉写着什么,此刻察觉到了动静,不由抬起了头来。 见到林若虚,他初时只是一愣,旋即脸上便挤满了笑容,笑盈盈地涌了上来。 “恭喜师兄,师兄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任务可完成得好啊!” “镇阴司那边对师兄可是大为赞赏,为此又多添了三分绩点。” “恭喜师兄首战告捷!” 林若虚面无表情,冷冷看着管事老者的作态,未置一言。 管事老者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心思,脸上的笑容不由僵硬起来,嘴里的话也是慢慢弱了下去,本就冷清的善事阁一下子变得更加冷清了。 他苦着脸,低叹了一口气,道:“师兄的意思我懂,此事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也没料到如此板上钉钉的事情,还会有如此大的变数。” “但既然做错了,师弟我便认了,此物便赠予师兄,以示赔罪了。” 管事老者苦着脸,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干脆一咬牙,从怀里摸出一物塞进了林若虚的手中。 “这是.......”林若虚只感觉入手冰凉滑腻,一种极淡的阴气波动从中氤氲开来。 “饿鬼袋?” 林若虚不由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管事老者。 他在先辈手书中见过,诸多诡物之中,有一种诡物,名曰饿鬼,饿鬼有饥不择食且并无饱腹感的特性,若论诸多诡物中最受欢迎的,应当就是此物,须知饿鬼的胃袋在市面上很受欢迎,恶鬼是诸多诡物中的异类,死后不消,胃袋自带宇术,只需稍加祭炼,便可制作容纳物品的“饿鬼袋”。 关键是,这东西可并不便宜。 此前林若虚前往诡阁,见过此物,其价格都是让他望而却步。 “师兄眼光不错,就是“饿鬼袋”。”管事老者苦笑道,“这饿鬼袋取自鬼阶“饿鬼”,其内自蕴宇术,可容纳一仞见方的物品。” 林若虚深深地看了眼管事老者,默默地将此物塞进了怀里。 以管事老者的身份地位,若想要筹买此物,恐怕也是殊为不易。 他以赔礼理由将此物送予自己,定然是存有其他心思。 “对了,不过两日光景,你这善事阁怎生如此冷淡?”林若虚有意移开话题,左顾而言他。 提到此事,管事老者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一脸沮丧,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师兄这两日不在门中,尚且不知。” “昨夜那嗜血魔又现身了,山主亲自出手擒拿,竟然没有将那嗜血魔拿下,让其断尾逃脱了!” “这不,一大早镇阴司的巡天使大人便布下文书,暂关山门,不允许弟子外出,停止门内弟子的一切活动,闭关修炼,待揪出嗜血魔,重开山门,此文书一出,自然连带着我这善事阁也冷淡了下来。” 说到这里,管事老者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林若虚,道:“师兄,要我说,这善事阁管事不做也罢。” 林若虚自然是知晓管事老者什么意思,愕然道:“我太一道庭的事,怎么会让镇阴司插手?” 管事老者苦笑道:“本来确实应当不是镇阴司插手,可这次死得弟子皆是汴都十二巨室的子弟,其中还有一位巨室嫡系,如此具有针对性,让人实在是不得不多想。” “师兄这两日也自行小心些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计划 一晃便是五日时间。 最近那嗜血魔猖狂,甚至还从山主手底下逃脱,由此可以看出这嗜血魔定然不凡,林若虚虽然并未遇见过嗜血魔,但也不想遇见,是以明智地听从了巡天使的文书,选择缩在山上修炼,连真经塔都不去了,唯有平日里买些必要的吃食才会下山一趟。 每次下山之际,他也会顺便打探那嗜血魔的消息。 虽然只是寥寥五日时间,但那嗜血魔并没有因为巡天使的插手收敛行径,而是愈发猖狂起来。 短短五日,犯案已是十数起。 听说这嗜血魔有个可破禁制的法器,那位巡天使几次出手,布下天罗地网,可那嗜血魔硬是依靠那可破禁制的法器,次次逃出生天,让这位来自镇阴司的巡天使空手而归。 嗜血魔的次次逃脱,让那位巡天使大为光火,整日脸黑得如锅底一般,甚至不惜冒着得罪山主的风险,搜查太一道庭的每一个角落,一副势要揪出这嗜血魔的劲头。 只是此行着实是得罪了不少人,搞得怨声载道,据说前日这位巡天使寻到了天门山,天门山的玄微山主为此竟大打出手,若非有其他山主现身劝导,强行拉开了两人,这两位大人物非要打出狗脑来。 当然,最终还是以玄微山主的退让而结束。 ...... 这日清晨,林若虚一如往常,盘膝坐在山巅,做着早课,面向初日,磨炼道心。 他双目微阖,气息平缓,胸前有规律地起伏着。 《大丹琉璃真经》修行极快,不过五日时间,林若虚已经明显感觉到泥丸窍已经悄然养育出无数细小肉团,它们一个个如同有着灵慧一般,在泥丸窍中上下起伏着。 按照这个修炼速度,他觉得约摸再过一个月时间,应当就能抵至成丹。 “嗯?” 就在这时,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猛地一皱,低头向山下望去。 不知何时,竟是有一大群人正停驻在山脚下,黑压压地一片,如同一大片的蚂蚁般。 林若虚微微俯身,眯起眼睛想要尽力看清山脚下的这群人,心中满是困惑。 “这是作甚?” 正当林若虚困惑时,那山下的人们开始慢慢地移动起来。 他们竟然开始往山上走来! 见此场景,林若虚的脸色微微一怔。 “这些是何人?” “难道不知这是离殇山吗?” “竟然如此大胆!” “况且走得还是山西那一面?” “不过……这下有好戏看了。” 经过了初时的诧异,林若虚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饶有兴趣地俯瞰着这些如蚂蚁般慢慢向上攀爬的人们。 他一直不知道活人若是进入那石坊会发生什么,但他十分好奇,他此前只是靠近,太极玉便会强烈示警,唯有止步不前,可眼下竟然有人要主动投入石坊!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并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因素,离殇山位于太一腹地,这里有九大山主,还有那太一道庭不表于面的真正底蕴,他相信九位山主既然敢将之镇压在于此,定然是有应对那物有一定的把握。 那伙上山的人如同一团蚂蚁般慢慢朝着山顶移动,然而还未抵达石坊,一道雄浑的怒吼声如洪钟一般乍然响起,震彻整座离殇山,大地也为之震颤抖动着。 “何方弟子!竟敢闯我离殇山!” 戎灵? 这么快就察觉到了? 林若虚颇感意外,四处张望,忽然感觉到离殇山上空的晨雾中传出一股业力波动。 顺着感觉望过去,只见那浓厚的晨雾飞快搅动着,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正在捏动雾气,迅速“捏造”出了戎灵的苍老面孔。 晨雾构成的戎灵微微张嘴,声音如同惊雷般轰鸣,在所有人耳畔乍然响起。 “速速下山,本山主自当从未发生过此事!否则,休怪本山主不讲理!” “可惜了。” 见此情景,林若虚摇了摇头,有些遗憾,既然戎灵都现身了,毫无疑问,这些人定然是上不了山了。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容,但只是从这些阵型地忽然混乱,便可以感觉到这些人的惊惶。 “可惜了如此好的机会。” 正当林若虚暗暗叹息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从山脚下响起。 “戎灵山主!我等属南狱镇阴司,奉萧巡天使之命搜查尊山,还请戎灵山主谅解!” 巡天使的人? 果然还是来了! 林若虚心中一跳,脸色有些怪异。 昨日听闻那位巡天使与玄微山主大打出手之时,他便猜到会有这么一日,但没想到这位巡天使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只是怎么感觉,这巡天使到处在惹事? 前几日与天门山的山主大打出手,今日竟然来惹戎灵这个老疯子? 若是其他山主,倒是好说话,可惜他寻的是戎灵,难道这巡天使不知戎灵是个老疯子吗? 庞大的晨雾戎灵面色一沉,滚滚雷音在其中轰然响起。 “放他娘的狗屁!本山主的地界,只要本山主没同意,就算是玄灵那贼驼背也休想踏足本山主这离殇山一步!” 言罢,整座离殇山微微一震,那些人齐齐脚下一滑,全部从离殇山上滚落下来。 离殇山的动静早早便被其他山的弟子们察觉,当他们看见这些镇阴司的人从离殇山上滚落下来时,一个个却哈哈大笑起来,都觉得大为解气。 毕竟这段时间,他们可都没少受这些镇阴司吏员的气。 “虽然都说戎灵山主是个疯子,但眼下看来,可真是畅快解气。” “连镇阴司巡天使的脸面都敢拂逆,戎灵山主真是好样的!” “戎灵山主此举却是悬了,前两日玄微山主与那位巡天使大打出手,结果却是玄微山主做了让步。” “巡天使之职毕竟乃陛下亲授,代天巡守,如此忤逆巡天使,无异于忤逆陛下,戎灵山主此举着实是莽撞了!” 众人窃窃私语,互相交耳,经过了短暂的兴奋,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担忧。 第二百四十四章 山主齐现身 “戎灵山主!”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响起,伴随着一抹划过天边的明亮光芒,如同天边陡然划过的一抹流星,一道身形突然悬空御停,生生停在了那晨雾面孔面前。 听到这道声音,现场却是陡然间静了下来。 一众镇阴司吏员面露恭敬,垂首不做应答。 而众太一弟子则是面露担忧之色,虽然远远被层层雾霭遮蔽,看不见来者的面容,但只是看这些镇阴司吏员的恭敬神态,便能知晓至此的是何人。 那位陛下亲赐、出使太一的巡天使! 而林若虚位于山巅,却能清晰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巡天使。 他应当是此刻唯一能够能够见到这位巡天使真颜的弟子了。 这是一位长相极普通的中年男人,嘴角含笑,给人一种和蔼之感。 中年男人嘴唇微启,嗫嚅之际,声音却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许久不见,戎灵山主都不记得萧某了。” 晨雾戎灵盯着这位巡天使,脸上露出了困惑:“萧某?你是何人?”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一僵。 晨雾戎灵却是突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宏声道:“既然是你的人,那便带着你的人滚!” “我离殇山不是什么杂鱼都来撒野的地方!”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遭众太一弟子眼睛陡然睁大,呼吸不由粗重起来。 “戎灵山主!好生霸气!” “竟然敢说镇阴司是杂鱼?戎灵山主太让我等佩服了!” “啧......前日天门山那一幕又要发生了吗?” ...... 哪怕被雾霭遮掩了身形神态,但中年男人脸色依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阴沉了下来,原本带着和蔼的笑容此刻已经悄然收敛起来。 极远的弟子们感觉不到,但此刻在山巅的林若虚却能感受得深切,一股股如同浪涛般的强烈压迫感悄然生出,在这种并非刻意针对的压迫之下,林若虚哪怕肉身强横,也有种骨骼咔咔作响的崩碎脆响。 哪想戎灵却是面容怒色,突然间暴喝出声:“贼子!伤我离殇门人!” “死!” 这声暴喝如同九霄神雷,应声落下,几乎是同时,强烈的业力波动陡然生出,仿佛大海波涛一般,朝着中年男子汹涌而去。 “戎灵老儿!敬酒不吃吃罚酒!”中年男人满脸寒霜,冷哼一声,突然间一道黑沉沉的魔焰从内生出,拔地而起,裹挟全身,意欲直冲云霄。 戎灵那汹涌澎湃的业力撞入魔焰之中,瞬间消弭殆尽。 “魔炎诡术?”戎灵冷笑出声,滚滚雾霭之中突然伸出了手指,直指上天。 冥冥中好似勾动了整个世界的某根弦,林若虚眼睛陡然睁大,只见那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眨眼间已经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乌云浩瀚如同汪洋,沉重似山岳,一根根雷蛇在在乌云间穿梭不定。 如此黑云压顶的阵势,当真是骇得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目瞪口呆之际,甚至都望了逃跑。 就连中年男人也是嘴角狠狠抽了一下,全力催动业力,硬着头皮意图抵挡,若非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象征着陛下体面,他早就拔腿就跑了。 如此场景,让林若虚不由想到了蜃界中的天眼,那日也是如同这般,乌云密布,眨眼间便是无数天雷轰下。 “这戎灵又开始发疯了!”林若虚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一瞥山下,只想撒腿就跑,可转念一想,以自己的速度,怎么可能跑得过这天雷? 估计还没跑几步,自己就被天雷轰没了! “若是如同蜃界那般施法,估计整个离殇山都得夷平!” 念及此处,他不得不大喊出声。 “师尊!停了此术!停了此术!” “如此施展下来,整座山就没了!” “这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山!不得有失!” 听到这话,戎灵那雾气般的面孔微微转动,好像是在看着林若虚般。 他微微歪头,好似在迟钝地思考着什么。 约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头,呆呆道:“我徒说得对!” “那便不用这天雷了。” 自他说话开始,漫天乌云迅速散去,待话语说完,天空中已经是万里无云,一片晴朗,哪还有曾经乌云压地的灭世场景? 看戎灵收了此术,中年男人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不由微微歪头,多看了几眼那盘坐在山巅的小弟子,以他的修为,自然是一眼便看穿了林若虚的跟脚,然而还未等他露出感激的笑容,山脚下突然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这是什么!??” “山!” 山什么? 中年男人微微皱眉,业力运入耳侧,终于听清了那些惊呼声。 “山飞起来了!” 山飞起来了!? 中年男人微微一愕,猛地望了过去,脸色倏然大变。 却见不知何时整个离殇山开始缓缓拔地而起。 整个拔地而起的过程极为诡异的平稳和静默,诡异到林若虚自己坐在山巅,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山竟然在自行升空。 中年男人不由扪心自问,思虑再三,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虽然略显强硬,但应该不至于让对方如此激愤,以至于竟然启用如此杀招? 就在这时,戎灵洪钟般的声音在耳侧突然响起。 “既然天雷会毁山,那本山主便砸死你!” “死!” 庞大的离殇山逐渐升空,静默之中,山石滚落,飞尘漫天,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坚硬山岩。 离殇山略外的山岩剥落后,眼看离殇山的地脉即将断绝,突然间一道壮硕身影从远处飞抵,一脚狠狠踩在山巅上。 离殇山飞离的速度陡然一滞,但旋即又开始逐渐飞离。 来者正是万象山山主素灵! “戎灵!住手!”素灵脸上充满焦急,朝着戎灵大喊出声。 戎灵微微侧目,看向素灵,情绪倏然暴怒起来。 “竟然又来了一个闯我离殇山者!” “死!” 素灵脸色微变,猛然跃下离殇山,身形遇风便长,落地已是齐山身形。 这神通一经展现,立马引得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只见素灵双手突然挥出,合抱离殇山体,猛然大喝出声,硬生生将逐渐飞离的离殇山压回了原地。 “怎么回事?” “戎灵又暴走了?” “这可不妙啊!?” 虚空之中,一道道玄妙身形踏空而至,竟是一位位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山主!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打回去! 虚空中微微震荡,如同水面泛起的轻小涟漪,下一刻,一道道身形踏着虚空,如履平地,轻轻踱出。 来者或男或女,或老或幼,或高或矮,各自不一,唯一的相同点便是,这些人身上都传出一种如大海般深邃无垠的深不可测。 虽只是寥寥数人的身影,山脚下的所有弟子眼睛却是猛地瞪大,脸上充斥着不可思议,下一刻,这些弟子终于反应过来,匆匆伏下身子,低头跪拜,声音齐整,自山下如排山倒海般传了过来。 “拜见山主!” 仿若没有听到山脚诸多弟子的尊呼,这七位山主并未露出任何异色,那一对对目光落在了那庞大的戎灵面孔上,眉头却尽数是齐齐皱了起来。 那中年男人见诸位山主挺至,心中暗喜,刚想开口呼救,但一想到自己身份,立马矜持起来,脸色风轻云淡,不咸不淡地道:“诸位山主既至,那便好极!” “尔等也方才定然是看见了,这戎灵忤逆圣意,今日我便代天执法,斩此獠首!” “尔等勿要拦我!” 只是短短的一瞬,他便想出了主意,他本想掌了先机,先声发难,定然打个对方措手不及,乘着对方心神震动之际顺势下坡,不露痕迹网开一面,以摆脱面前的窘迫尴尬。 哪想这几位山主对于他的说辞无动于衷,脚下未有寸动,相互间面面相觑,眉宇间竟还有几分古怪。 如此场景,好像这些山主来此不为解围,而是单纯地站在一旁当个看客。 “竟如此不给我面子?”中年男人心中暗恨,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冷笑。 他的声音轻轻响起,其中蕴含着业力,清晰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侧。 “既然如此,就勿怪本巡天使请出【巡天斩妖剑】了!” 闻言,山脚众人齐齐脸色大变。 “【巡天斩妖剑】?那件大魏重器怎么会在这位巡天使手中??” “应当并非本体,三大重器震慑护佑大魏境内,亘古于诸星大环,若非遇到灭国之危,绝不可能擅自取下,应当只是单纯的剑身投影!” 一位见多识广的内门弟子以此推测着,但脸上依然露出几分担忧。 “可虽然只是投影,却也有【巡天斩妖剑】百分之一的威势,依旧是不可小觑!” “眼下看来,这位萧巡天使的修为显然不及戎灵山主,可万一请出【巡天斩妖剑】,那可能便不一样了!” ...... 且不说底下是何等动荡的担忧,在这山巅之上,却是分外平静。 林若虚听不清山下的声音,并不知这【巡天斩妖剑】是何等厉害,他只看到那位驼背的玄灵山主拄着拐杖,眼神平淡地瞥了眼自己,便静默了下来,所有山主都好似没有听到萧巡天使的话一般,面容平淡,无任何异色。 见此情景,萧巡天使当即怒极,大笑出声,原本温润的面容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既然尔等置若罔闻,那就勿怪萧某人心狠了!” 他忽然伸出一只右手,单掌虚握,如同要在虚空之中捏住什么一般。 他嘴唇微启,两个晦涩的音节轻轻吐出。 林若虚坐在山巅,听得真切,立马辨认出那并非人语,而是一种类似于蛇信抽吐的“嘶嘶”声响,而仔细回味,又感觉有几分不像蛇信声音。 总之这声音极为古怪,只是听之,便有一种浑身汗毛直立的惊悚感猛地生出。 而就在这蛇音响起的刹那,一道神圣刺眼的光亮刺穿穹宇,光亮倏然间充斥高天,那天上的风忽然间汹涌起来,如同锅中蒸腾滚动的沸水一般,剧烈涌动。 下一刻,萧巡天使虚握的手陡然拧紧,在彻底握紧的瞬间,一柄青灰色的三尺长剑在虚空猛然凝型。 这柄青锋出现的一瞬间,整个天地仿佛都为之变色,如同在这柄剑面前,世界的一切都已经变得黯然无色,此刻,在林若虚的眼中,世界,唯有此剑。 此剑有两面,一面篆刻着鸟兽虫鱼,江河湖海,此为芸芸众生。另一面篆刻着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宛若无间地狱。 萧巡天使手握此剑,周遭气势开始迅速拔高,脸色忽然变得冷硬起来。 “萧逸和,我早早便与你说了吧。”玄灵突然叹息出声,声音并没有施加业力,只在滚滚呼啸的风声中流荡,丝毫不落入山脚众人耳中。“我们八大山主,随你侵扰便是了,可这戎灵山主,莫要叨扰。” “可你为什么偏偏不听?” 萧逸和面容冷硬,如同置若罔闻,根本不置一言。 “你借着嗜血魔的由头对我太一道庭大肆搜索,对我道庭山主轻言挑衅,这些我们都可以忍,但你为什么如此不知分寸,明言了此地外人莫入,为何你还执意上山?” “更何况,还在我太一道庭请出【巡天斩妖剑】?” “【巡天斩妖剑】剑下斩妖邪无数,从未沾过人血,莫非尔等认为我等是妖邪?” “还是说,我太一道庭许久未出行走,天下已经对我们太一道庭失了敬畏?” 玄灵说着说着,眼神逐渐冰冷,就连周遭的其他山主也是面容逐渐淡漠起来。 在这滚滚风罡的山巅,一种敌意隐隐生出。 “我们道庭山主,却有这等疯子脾气,怎可受你侵扰?” “萧逸和,你欺人太甚!” 萧逸和闻言,原本冷硬的脸色终于流露出一丝变化。 玄灵那瘦小佝偻的身躯忽然站得笔直,声音陡然拔高数倍,目光如鹰隼般落在了那庞大的晨雾戎灵面孔上,面容变得无比严肃。 “戎灵!给我记住!” “除了《八部雷法》和《搬山大术》,其他尽可施为!” “将这个守门一脉的叛徒给我打残!莫管他是甚巡天使的身份,你只管施展,明日我亲自去汴都道明解释!” 晨雾戎灵翻了翻白眼,讥笑道:“老驼子,还需要你说?” “莫说是他,就算是你,敢擅自踏上老子这离殇山,老子也给你打回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同境!战力第一! 玄灵悬于高天,原本颇为英雄的气概被戎灵毫不留情地打扰,立马变得略显尴尬起来。 戎灵微微侧目,睥睨着依旧维持神通身姿巨大镇压着离殇山的素灵,冷笑道:“还有你!” “方才你也踏足了我离殇山!” “如今更是染指了本山主的离殇山,镇压了本山主的《搬山大术》。” “好胆!本山主跟你好好算下账!” 闻言,素灵脸色顿时微变,连忙松开了镇压离殇山的双臂,手足无措地望向玄灵。 玄灵轻咳了一声,脸色略不自然,声音并未施加业力,而是只在现场传荡:“戎灵,这是万象山的素灵山主,难不成你又忘了?” “素灵山主?”戎灵微微一愣,目中蕴含困惑,目光落到素灵身上,左右仔细打量着,忽然间恍然大悟,小声嘀咕着:“原来是万象山的山主,我道这术法神通怎么如此眼熟,原来是万象山的《大小如意》。” “不过纵然是山主,也不能闯我祖山!”戎灵忽然大声道:“本山主也非不讲情面之人,这次就算了,若是再有下次,本山主定然要你好过!” 众目睽睽之下,被戎灵如此对待,有失山主体仪,素灵脸色也不甚好,但不知是不是顾忌戎灵的强横战力,竟然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灰头土脸地变回原身,浮于虚空。 一侧的萧逸和手持巡天斩妖剑,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微微闪动,好似看出了什么,嘴唇微微嗫嚅,却没有什么话语说出。 “乖徒儿!”戎灵忽然大笑一声,道:“我还未曾给你展示过我离殇一脉的传承术法,现在给你开开眼界!” 林若虚微微一愕,不知为何戎灵竟又扯到了自己身上。 被戎灵如此一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林若虚身上。 林若虚顶着众人那目光灼灼的压力,只觉全身被看了个通透,忽然心头一动,大声道:“师尊说得是,可师尊也得注意威力,莫要展示威力,便伤了离殇山寸土,毕竟此乃我离殇祖山!” 戎灵哈哈大笑,眼中看着林若虚愈发和蔼亲切,道:“理应如此!” “够了!”萧逸和终究忍无可忍,打断了戎灵的话语,身形猛地闪动,已经飞抵晨雾面孔之前,双掌合握剑柄,周遭业力如沸水一般陡然沸腾蔓延开来,风卷云舒,罡风愈盛,只是一个起势,林若虚便感觉天地间的光已经聚集在了那剑身上,使他不由地心头惊叹! 这也能称之为法器吗? 可这是何等的剑器,挥手之际便可尽敛世间光芒,任何法器在这柄剑器前都是失了璀璨,那种感觉,仿佛自己的所有法器,在这柄剑器面前,简直都可以称为垃圾! 只是一个起势,那晨雾纠缠化就的庞大面孔彻底散去,露出了重重雾气中的苍老身形。 戎灵虽然苍老,但他的身躯每一寸肌肤都泛着微微的金光,在那金光之下,模糊映现出那莹莹的玉质骨骼,如同自古老道殿中走出的仙塑,浑身透着种道不明的玄妙。 此刻戎灵怒目圆瞪,浑身上下,杀意凛然,竟是凝作质化,如同一团猩红血雾般。 仙性的金光与魔性的杀意!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完美融合在他身上,在外人看来,戎灵此刻如同一柄方才拔去剑鞘的仙剑,至玄至妙的仙气之下,又有着滔天的杀意。 看到这具身躯的瞬间,林若虚心头一震,呼吸陡然加重了,只是看见的那一瞬间,林若虚便分辨出这是《大丹琉璃真经》小成之境的【大丹琉璃体】! 【大丹琉璃体】,乃离殇先辈观遗死天仙之所得,【大丹琉璃体】虽然与天仙之体相差甚远,但已经蕴含了几分天仙之体的遗韵,据闻《大丹琉璃真经》修至大成,所成就的【大丹琉璃体】就将彻底转变,成就天仙之体! 他盘膝坐在山巅,默念《道心总纲》,稳定心神,目光中闪动着火热,死死盯着戎灵,心力飞快运转,仔细参悟着这难得一见的【大丹琉璃体】。 戎灵的突然现身,引得萧逸和脸色微动,微微眯起眼,在感受到这【大丹琉璃体】的神妙,神情逐渐肃然。 二人相对而立,丝毫不动,但气息已然如同喧天的浪潮,伴着各自的杀意,向着对方汹涌而去。 咔嚓—— 沉重的杀念在两人之间激荡不休,化作雷轰云层的沉闷声响,滚滚蔓延数十里之远,令人哪怕听之,都是身心皆颤。 轰! 虚空传出被压力压迫揉捏的爆响,远处山林中的飞鸟似有所觉,四散惊飞而起,然而还未飞出山林,便被二者沉重的气息压迫,当即哀鸣出声,化作一蓬血雾,碎裂在高天之上。 在这二者的气息交锋中,整片天地隆隆颤抖,似要迎来最终的末日一般,恐怖无边。 山脚的众人早便被内门弟子驱离开来,尽皆站在数十里外的山巅,遥遥观望着此处的动静。 随着念头厮杀逐渐进展,渐渐地,萧逸和额头已经沁出了汗珠,他本就修为不及戎灵,哪怕有着【巡天斩妖剑】壮大自身,初时应付会相互持平,可随着念头枯竭,他也开始有些力有不逮。 不可长久厮杀,那便只能速速结束! 萧逸和嘴角微微勾起,瞥向一侧观战的八位山主,泛起几分讥诮。 就不知,是你【大丹琉璃体】硬,还是我【巡天斩妖剑】锋锐? 几乎是瞬间,萧逸和怒啸一声,便抬脚重重往前踏去! 吼! 萧逸和一脚踏出,体内九大窍穴尽皆传出毁灭性的震动,他扬天怒啸一声,身后陡然暴涨出足有五十丈之高的巨鹅虚影,那巨鹅双目赤红,浓厚的杀意如同泛滥的潮水,伴随着其身躯,朝着戎灵席卷而去。 鹅步? 林若虚顿时愕然,难不成这鹅步是什么烂大街的术法?为何连这位巡天使都会? 而且看对方这凶煞气,显然钻研甚深! “来!” 戎灵哈哈大笑,半步不退,竟然缓缓举拳,牵扯出滚滚罡风,撕破长空,悍然袭杀而去。 就在同时,戎灵的声音悄然在林若虚耳边响起。 “太一道庭诸多弟子皆言,我离殇一脉所修术法甚广,但广而不精!” “其他脉别认可那劳什子资质,而唯独我离殇山,只看重一物。” “悟性!” “但凡有所悟性,哪怕术法甚广,但依旧各个精通!” “是以!” “同境!战力第一!” 第二百四十九章 暴虐的戎灵 林若虚微微一愣,不动声色地望向旁观众人,然而现场众人皆面容严肃,没有露出任何异色,好似没有听到这声音一般。 几乎是一瞬,两人如同相互对冲的陨石,净妙的【大丹琉璃体】流转金光,仙人气质下却充斥着满满的杀意,【巡天斩妖剑】尽敛光芒,仿佛成了这片天地真正的宠儿,是这天地唯一的瞩目。 轰! 二者狠狠撞击在一起,凌厉的剑光陡然爆发出来,化作一枚枚锋锐小剑,向戎灵裹挟而去。 “好!” 戎灵不避不退,朗声大笑之际,反倒挺身而上,犹如主动涌进众多小剑的围剿,一枚枚小剑肆虐万千,犹如一片汪洋大海,劈斩在氤氲金光的【大丹琉璃体】上,竟是连一道白痕都并未造就。 “【大丹琉璃体】,甚是玄妙,一者,体术!” 戎灵的嘴唇轻轻嗫嚅,声音却悄然落入了林若虚的耳畔。 “二者,宇术!” 下一道声音缓缓响起,林若虚似有所觉,眼睛陡然睁大。 只见戎灵无视那周遭如牛毛小针般的无数小剑侵扰,双掌合一,变幻手印,一步迈出,足有数十步之远,轻易便摆脱了剑蜂! 这幅神妙场景,当真是看得林若虚心神摇曳。 【大丹琉璃体】不愧是天仙之体的遗泽,哪怕是只具几分天仙之体的神妙,依旧是让林若虚叹为观止,心神震撼。 戎灵单手掐印,又是一步迈出,落脚之时,已至数十丈之外,抵至萧逸和面前,单手掐出的印决陡然成型。 几乎是同时,戎灵体表的金光陡然一盛,迸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辉,在这金光照耀之下,周遭一丈之内,一切都仿佛为之定格。 就连萧逸和的动作也不免受此影响,犹如冻结一般,动作定格。 “困术,金光印!” 戎灵骤然劈出无数指掌,那指掌之中尽为金光通透,犹如佛门千手的怒目罗汉,意图降妖伏魔。 萧逸和眼中陡然划过一抹惊慌,周身飘荡出一股清气,下一刻,他已经摆脱了金光印的冻结,可至此阶段的打斗,短短一瞬间的滞后,便足以影响整个战局的成败,他眼中倒印出的无数拳指在不断地变大变大。 萧逸和不得已仓皇举剑格挡。 “轰!” 下一瞬,萧逸和的身躯犹如破麻袋一般,被戎灵一拳轰至青冥,亦是震散了一方浮云。 不待萧逸和反应,戎灵的胸腔微微一凹,震耳欲聋的吼声冲霄而起,巨大的气流爆炸而出。 吼! 林若虚只觉耳侧,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抵至,直震得脑海一片空白,身躯僵定。 “音杀术!狮吼功!” 戎灵的声音随后传入耳中。 在这狮吼功的音潮临身刹那,萧逸和瞬间停住了被击飞的身形,手中的剑器突然挥动,剑尖勾动出点点漆黑的业力,磅礴且势不可挡的狮吼功音潮遇到剑尖,彻底消弭殆尽。 【巡天斩妖剑】被祭起,如同剑舞的祭器一般,此刻仿佛成了整片天地的焦点。 剑身铭刻的众生与妖邪,此刻随着剑舞,如同活了一般,开始舒展身姿,活动起来。 那一柄剑,澄澈如秋水,明净无比。 就连戎灵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面容一片严肃。 【巡天斩妖剑】轻轻一晃,一道凌厉森寒的剑光向戎灵激射而出。 这道剑光,十分纯粹,纯粹得没有半分杂质。 戎灵死死盯着这柄剑光,身姿寸步不动。 待得这剑光落到面前,戎灵面容一松,好像做了某种决定一般,身形一偏,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道纯粹的剑光。 剑光劈空,落入侧后的一道山峰,山岳被轻轻裁开,轰鸣之中,这座山峰被彻底一分为二,露出深不见底的山腹渊暗。 只是一道剑光,便有如此威势? 林若虚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落到那萧逸和手握的那柄剑器上,目中不可抑制地流露出贪婪的光芒。 很明显,这剑光能有如此锋锐的威力,就连戎灵都要暂比避锋芒,全然仰仗的是这柄篆刻鸟兽妖邪的剑器! 戎灵微微转过身子,林若虚眼睛陡然睁大,他看见戎灵那原本无数蜂剑都无法破防的身躯之上,竟然浸染出点点血色。 哪怕是身具【大丹琉璃体】,哪怕是及时躲避,可戎灵终究还是受了伤。 见此情景,围观的众山主脸色微变,面面相觑,双目频频望向萧逸和,那目光之中竟裹挟着几分……怜悯。 “血?” 戎灵低头看着肩膀上的血色,面色迅速阴沉下来,赤红之色骤然侵染上双目。 萧逸和眼皮一颤,不知为何,眼前这疯子的气息竟是突然变了,变得无比暴虐,那种感觉,简直可以比之此前遇到过的诡物……不!简直比诡物更甚! 那种恐怖的暴虐,让他一度觉得自己就此放出了什么可怕的存在,让他下意识地萌生退意。 “舍吾之外,皆为外道!” “盖周天之变,化吾为王!” 嗡~ 冲天的气势从戎灵的身上散出,金光与血光完美杂糅,光芒冲天。 在这暴虐不讲道理的气势下,铅云被彻底打破,只见在那群山之上,那道暴虐的身形如同惊电,瞬间刺破穹顶。 这道惊电速度极快,快到萧逸和甚至都未曾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亮,整个人已经如同破麻袋般飞跌出去。 青冥之上骤然响起连绵不绝的脆响,那声音落在现场所有人耳侧,着实是听得所有人为之牙酸。 林若虚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戎灵不断暴轰的萧逸和,眼中逐渐生出了一丝怜悯。 也就是萧逸和修为不俗,若是换个略巡一筹的诡仙,恐怕扛不了几拳便就此陨落了。 眼前场景,很明显那点点血花刺激了戎灵,让后者的疯病一并发作了。 轰隆一声! 萧逸和被彻底打下云头,深深印入地头,哪怕是近乎山主的修为,在这番暴轰之下,也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动弹不得的濒死场景,那副狼狈凄惨的模样,着实是让人心疼。 戎灵犹如一颗流星,从天边迅速滑落,落在萧逸和面前,狠狠一脚,便踩在了后者的脑袋上。 第二百四十八章 真法殿 “果然还是这金刚温泉舒坦!” 千山青葱如笋,烟波万里,腾腾雾气直升云际。 林若虚全身赤裸地浸泡在温泉之中,身体散发着朦胧缭绕的雾气,蜿蜒而上,在这近春之日,没了风雪的干扰,直升天际。 随着《魁虎六式》的运转,他的全身各处肌肉骨骼正在迅速稳固,林若虚轻吐了一口气,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距离那日戎灵与萧逸和大打出手已经过去十日了,那日的争斗,自然是以萧逸和气若游丝地昏死过去而落幕。 若非玄灵山主下来得早,与其他山主一同阻止了戎灵的杀意,恐怕这位镇阴司的巡天使就真的要装进小黑盒了。 萧逸和在床榻上足足修养了两日,这才缓缓苏醒过来,醒来之后,第一时间便让那些镇阴司的吏员赶紧抬着尚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自己出了道庭,火速赶往汴都。 萧逸和的小心思,众山主皆是心知肚明,几次私底下的讨论之后,为防止萧逸和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玄灵山主与玄微山主在五日前便只身前往汴都请罪,至今未归。 也不知汴都情况如何,但那些弟子私底下皆言,此番戎灵将陛下亲赐的巡天使打得如此凄惨,此举无异于反抽陛下的脸面,陛下年幼气盛,又身居高位,就算心有城府,但终究还是会有所芥蒂。 玄灵山主如此放纵,着实有些过了,毕竟太一道庭作为大魏道门之首,向来拱卫陛下,如此逆主,着实是落人口实。 且不管那些弟子如何讨论,值得一提的是,戎灵这个法号在整个太一道庭一下子火了起来。 离殇山原本弟子凋零,在林若虚来之前,整座山上甚至只有戎灵这一个孤家寡人,是以就连太一弟子都认为太一道庭唯有八位山主,这第九位山主突然蹦了出来,着实是让所有人诧异。 只是戎灵实在是深居简出,就算询问门中年纪最大的弟子,也都不能说出这位第九山主的八卦消息。 这两日停驻在离殇山下的普通弟子一下子多了数倍,皆是听闻了那日争斗的浩大声势,又不知从何处得知戎灵山主只有一位内门弟子,急于来此碰运气的。 只是可惜戎灵向来都在山上,从不下山,太一弟子又不敢擅闯离殇山,这些弟子等了两三日,等不到正主,便一个个开始散去。 至于这金刚温泉……也不知曾落叶是否是打着讨好戎灵的心思,竟然为林若虚争取了一个金刚温泉的名额。 当初看到曾落叶传书时,林若虚整个都是一脸懵逼的。 不过既然是送到口的机会,不用便是浪费,不管曾落叶打得什么心思,林若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直接跑来这金刚温泉修炼了。 待得温泉中的地脉之气开始稀疏,林若虚走出温泉,换好衣物,正准备前去曾落叶那里道谢,一道沉重浑厚的无形钟声陡然从远处传来,在整个太一道庭的驻地徐徐回荡着。 林若虚眉头一挑,望向那钟声传来的方向,眼中忽然闪过一抹诧异。 在那里,屹立着一座太一道庭最为高伟的山峰。 山峰之上,有一座巨大道殿。 问道山! ——真法殿! …… 这一道洪钟声,吸引了整个道庭弟子的目光,无论是普通弟子,还是内门弟子,皆是第一时间停下了手中的事实,侧目望向真法殿的方向。 此刻,整个道庭……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同一个疑问。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竟是敲响了真法殿的暮鼓!? …… 真法殿极为浩大,哪怕整个太一道庭的所有弟子齐至,这座浩大的道殿依旧不显阻塞。 也不怪当初林若虚初次踏入之时,甚至还以为这是专门为巨人修建的道殿。 真法殿中在就备好了密密麻麻的蒲团,众弟子鱼贯而入,选定了各自的位置,便坐了下来。 在这排定座次的规矩上,却也无不体现出森严的阶级制度,譬如那盘膝坐在最前方的九座莲花蒲团,便是为九山内门首徒所列,能坐于此列的,不出意外,皆是日后能够继承山主道承的弟子。 九座莲花蒲团之后,便是各自山主的内门弟子,这些往往都是被那些普通弟子艳羡的存在。 而内门弟子座次之后的,便是诸多长老的弟子,此类地位介于内门弟子与普通弟子之间,因为背靠长老,地位也是斐然,但此类在道庭高层眼中,地位与普通弟子无异,所以往往被普通弟子私底下称之为“精英弟子”。 而那精英弟子之后的,便是那些普通弟子,这些是位列于弟子序列最底层的一批人,这些人若资质有限,根本无法吸引长老或者山主的一丝目光,恐怕一辈子也就是个普通弟子了。 在所有人坐定之后,那目光却是齐刷刷落向了那前方的大片空地上。 那一片空白,极为刺眼。 只因在那象征山主首徒的莲花蒲团之上,竟是空无一人。 反倒是那随后一片宽敞的内门座次之中,盘膝坐着一位青袍少年。 就是这一位少年,足足占据了一山内门的所有地域! 最重要的是,那些精英弟子与普通弟子中有些修为略高的,却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只有诡丹境的修为。 这诡异的场景,让有些人轻轻地蹙了蹙眉头。 在座的皆并非蠢人,一瞬间便想到了那莲花蒲团所示下的是哪位山主。 看向那盘膝坐在内门弟子座次中那少年的目光,已经隐隐带着几分嫉妒, 哒哒哒! 轻慢的脚步声从无到有,缓缓响起,一道道身影从那庞大的三道尊神像下走出。 赫然正是一位位山主! 他们周身氤氲着玄妙的道韵,在这遍地莲叶与大光明的道殿中交相辉映,显得愈发神圣。 众弟子仰着脑袋,望着逐渐走入视线的诸位山主,眼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抹尊敬。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了道殿中充满信仰的宁静。 “乖徒儿!” “你怎生坐在这里?” “快回你的位置!” 戎灵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林若虚的身侧,指着前面的莲花蒲团,面容充满了责怪。 第二百四十九章 坐忘洞天 “啊?”林若虚呆呆地看着戎灵,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 “啊什么啊!你其他师兄失踪得失踪,陨落的陨落,如今我们这一脉只有你这一个徒儿了,你不上让谁上?”戎灵毫不在意,大咧咧地说道。 林若虚心头苦笑。 他感受到背后那一个个如利箭般直刺后背的犀利目光,若是身后这些得了红眼病的太一弟子修炼了凝虚化实的瞳术,恐怕此刻那嫉妒的目光都能将自己刺个对穿。 正所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若是一位正常的师尊倒也罢了,毕竟作为山主首徒,权利极大,甚至那有助修行的仙草法器分配也会被有意倾斜一些。 可自家人知晓自家事,离殇上只有自己一位弟子,这戎灵整日又满嘴疯话,记忆也常有差错,时不时暴虐骇人,甚至自己还不知道何时这戎灵会疯意涌上,直接将自己炼做了分身。 自己若是被认作山主首徒,除了会被当做众矢之的,全无好处。 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忤逆戎灵这便宜师尊的意思,只好慢吞吞地站起身子,坐上了莲花蒲团。 盘膝坐在莲花蒲团上,林若虚感觉自己一瞬间仿佛成为了整个真法殿的焦点,无数充满嫉妒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其中几道目光甚至让林若虚只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产生了一种如坐针毡的麻烦感。 “这戎灵可真是给我惹了个大麻烦。”感受着那几道目光中的森冷之意,林若虚硬着头皮,心中暗暗叫苦不堪,只是那面上始终是面无表情的淡漠。 …… 李玄策盘膝坐在莲花蒲团上,微微阖目,静心调息,对不远处戎灵闹出的动静充耳不闻。 “三师兄!三师兄!” 一道蚊音突然传入他的耳侧。 李玄策微微一愣,转目望去,只见身后的熊旭眼观鼻鼻观心,那庞大壮硕的身躯犹如一只大狗熊般,认认真真地盘坐在蒲团上,若非那嘴唇微微嗫嚅着,恐怕李玄策都不相信方才那声音竟是从熊旭口中说出。 “何事!?”李玄策催动一丝业力,将声音捻作一丝,传入熊旭的耳侧。 这是用业力对声音进行锁定的小技巧,诡仙耳力非凡,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落入其耳,唯有用这种方式,方可避开诡仙的耳目。 可若是遇到实力远超过自己的诡仙,只要发现对方在施展此术,依旧可以用强大的实力破开,清晰听到双方的言语。 “三师兄……我寻到那人了。”熊旭声音传入李玄策的耳畔,只是那声音竟略带几分苦涩的意味。 李玄策心中一震,作为熊旭的师兄,他愈发清楚熊旭口中的“那人”是什么,连忙沉声问道:“是今日出席了?” “是哪位?在何处?速速指与我看!” 李玄策不由转头往熊旭看去,熊旭却是不再回话,而是微微抬目,怔怔望着那盘坐在莲花蒲团上的……林若虚。 “竟然是他!?” 李玄策猛然一愕,面色惊疑不定。 作为离殇山戎灵山主的唯一弟子,这林若虚亦是这段时间私底下讨论正盛的风云人物。 此人自从入门,十分低调,若说真正亮眼的,大概就是当初入门时竟身携有上代行走的意志,将入庭令送了回来,一步登天,一跃成为了内门弟子。 “玄策!”一道严肃的声音突然在他的心底炸响开来。 李玄策浑身一震,抬头望了过去,只见九大山主之列,万象山的素灵山主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那眼眸中闪动着责备。 李玄策当即腰板一正,平心静气,抛弃万般杂事,渐渐阖目,面容亦是逐渐变得古井不波。 庞大道殿中的声音逐渐落了下来,最终彻底安静下来,殿内安静地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玄灵山主柱着拐杖,轻轻扫过在场众人,嘴唇微微一动,声音传入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今日,聚各位于此,只因老夫有一事宣布。” “七日之后,开启坐忘洞天,此番坐忘虚境,门下弟子皆可参加!” 玄灵山主语气沉凝,似乎带着一股魔力,所有弟子的眼神陡然变得火热起来。 就连林若虚,也都倒吸了一口气,被道庭如此大的手笔骇了一跳。 据闻当年太一祖师向东而行,一路勘定适合建宗立派的地势,一路上跋涉千里,偶然之下,在这龙州偏安一隅的小地方,却是寻到了一丝机缘。 洞天! 一座废弃的小洞天! 哪怕天地大变,这小洞天已经变得岌岌可危,随时可能崩毁,但太一祖师依旧欣喜若狂,取来万般珍惜材料,施展逆天神通,修补了数十年,方才将此洞天重新稳固。 此洞天,被太一祖师称之为“坐忘洞天”。 坐忘洞天乃五仙时代之遗泽,是当世仅存为数不多的几个洞天之一,其内自成一界,与外界无异。 太一祖师曾言,坐忘洞天暗藏一缕五仙时代的奇妙机缘,这一缕机缘若是抓住,修为将再进一步。 太一道庭中,历代高深诡仙无数,但因寿元尽逝天人五衰而陨落的诡仙更多,这坐忘洞天便是为此等诡仙所设。 这些天人五衰大限将至的诡仙陨落之前会留下毕生的修行手书,交托给真经塔,以福泽后世。而后进入坐忘洞天,寻觅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机缘。 几百年来,亦会有为数不多的几人寻到机缘,成功破境,走出坐忘洞天。但更多的,则是死在了坐忘洞天之中。 但若问及那所谓的机缘是什么,就连成功破境的那几人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外界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大药,有人说是五仙传承,更有人说是洞天福宝。 此前坐忘洞天亦曾私底下开启过,但往往只面对那些内门弟子,今日竟然向所有人开放? 念及此处,现场所有弟子脸上都露出了欣喜之色。 唯独前面那些曾经入过坐忘洞天的内门弟子眉头微微蹙起,看向玄灵山主的目光中充满了诧异。 第二百五十章 离殇丹术 “但是……”玄灵的声音徐徐响起,充满警示。 “历代先辈大限将至天人五衰皆陨于此,此中危险至极,诡异强大,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诸位弟子欲入其中,需提前签订生死契,还请各位弟子知悉。” “诡异?”在座诸多的弟子顿时如同冷水泼面般,原本火热的心思一下子凉了下来。 那些大限将至的诡仙各个修为都在中三境之上,以那等修为,若是化作了诡异,该是何等地厉害! 一瞬间,整个大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不由地面露难色。 迎难而上,那是英勇。 可若是以卵击石,那便是犯蠢! 仿佛看出了众弟子的心思,玄灵抬头目光如电,扫过所有人。 “自然,那坐忘洞天之中,设有祖师阵法,诸般先辈化作的诡异都会受到压制,实力十不存一。” 闻言,所有人皆是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实力受到了压制,那应该便不难应付了。 而那些内门弟子依旧是面容严肃,神色没有任何放松。 “而这次,还请诸位莫以机缘为主要目的,而是要注重自身的磨炼。” 玄灵大袖一甩,声音宛若天雷炸响,在整个偌大的道殿上空回荡着。 “是!”众弟子齐齐应声喝道。 “接下来,便由玄微山主公布此次进入坐忘洞天的规矩。” 玄灵语音方才落地,玄微山主已经一步迈步,面无表情地沉声道:“坐忘洞天乃我太一道庭真正的道承之所在,此次首开先例,向整个太一道庭弟子大开门户,实属第一次,还请诸位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要违背规则。” “坐忘洞天中陨落有诸般先辈,这些先辈,天资卓越的普通弟子有之,长老有之,甚至山主,亦有陨落其中。” “尔等进入,但凡此中所得,纵然获得的是山主道承,也是尽归个人所有,就连山主,也无权干涉。” “尔等进入洞天前,长老会给你们下发两物,一为能够相互感应的感应地图,若是遇到难以应付的杀机,以便寻觅附近的其他弟子相助。” “二则是能够随时退出洞天的洞天玄石,一旦杀机将至,尔等无法应付之时,可捏碎洞天玄石,瞬间会被拉回现境。” “进入之时,诸位会随机传送到坐忘洞天的某个地域。” “在坐忘洞天之中,各个弟子不得因为任何原因相互攻伐,一旦发现,立即失去探索坐忘洞天的资格。” “言尽于此,祝君安好!” …… 只是寥寥数语,却是让在座所有人心神震撼,不由地对那坐忘洞天心生向往,恨不得现在就一头钻进坐忘洞天之中。 至于那所谓的危险,早就被他们抛到九霄云外了。 林若虚微微蹙眉,他心中一直在盘算玄微山主的话语。 他说这坐忘洞天中甚至还有山主陨落,山主陨落之后变化而出的诡异……究竟又该何等强大? 他是亲眼见识过戎灵实力的,那可怕的实力,莫说十不存一的压制,就算百不存一的压制,对于自己来说,也都极难应付了。 …… “恭送山主!” 这场涉及整个太一道庭弟子层次的齐聚很快便接近了尾声,随着一道震彻整个道庭地域的齐呼回荡落地,所有弟子开始逐渐散去。 林若虚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正欲离去,便被一旁莲花蒲团上的曾落叶喊住了。 “林师弟还请留步。” 林若虚略有意外地看了眼曾落叶,诧异道:“师兄还有事吗?” 曾落叶微微一笑,见四下无人注意自己这边的动静,嘴巴微微嗫嚅,声音传入的林若虚的耳中。 “林师弟还未寻到合适的诡气吧?” 林若虚微微一愣,缓缓点头。 曾落叶嘴角含笑,道:“师兄我这边知晓这洞天中有一处宝地,其中便有一道【玄黄气】,不知师弟是否感兴趣?” “【玄黄气】?”林若虚眼睛陡然睁大,心脏砰砰跳动。 【玄黄气】远比【地龙丝】更为玄妙,那是列于诸般诡气前首的天地造物,若是以此为基,就此成丹,稳稳的地丹,若是在筹谋一二,添入造势,成就天丹也不无可能! 更何况据他所知,前两日已经有一位普通弟子现身,用海量绩点兑走了那一缕【地龙丝】,这就让他对于诡气的获得颇为头疼。 听闻门内有几位已经晋升中三境的精英弟子手上还有一些诡气,但品质颇劣,连是否能成地丹都颇为危险。 林若虚迫不得已还去询价,对方要价甚高。 经过了初时的兴奋,他很快便冷静下来,询问道:“师兄莫非是有事需要师弟来做?” “林师弟心思剔透,确实有事。”曾落叶微笑问道:“不知林师弟现如今得戎灵山主几成真传?” 林若虚心思一动,不动声色道:“师兄此言何意?尽管说与便是了。” “林师弟当真快言快语。”曾落叶呵呵笑道:“那便不瞒师弟了,不知林师弟可会炼制【六灵合道丹】?” “【六灵合道丹】?”林若虚微微一怔,下意识道:“让师兄失望了,师弟我并未习过丹术。” “是吗?”曾落叶脸上划过了一缕诧异,长吁了一口气,失望道:“那便太遗憾了。” “我还以为你既然是离殇山弟子,自然也传承了离殇山的丹术了。” “既然如此,方才的话,师弟便权当没有听过吧。” 曾落叶遗憾地低下头,轻轻掸开衣袍上的灰尘,就准备起身离去。 “慢着师兄。”林若虚却是突然喊住了曾落叶,恭敬道:“师兄为何如此询问?还请师兄仔细指点。” “师弟难道不知吗?”曾落叶微微侧目,诧异道:“太一道庭八山各有所长,唯独离殇山是个个例,修行百艺各有旁触。” “而其中首屈一指的,当属离殇山的炼丹之术。” “离殇丹术技绝天下,离殇祖师独门所创的炼灵丹术更是奇妙,甚至可以炼制出五仙时代失传已久的古仙丹。” “而我所需的《六灵合道丹》则是古仙丹的一种,我本以为戎灵山主允你登上莲花蒲团,是因为你尽数继承了戎灵山主的衣钵,眼下看来是师兄我唐突了。” 曾落叶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几分失望。 林若虚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恍然。 可【玄黄气】的下落就在眼前,他并不想放过。 林若虚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师兄可以稍等两日,待我回去问过师尊,再给答复。” 曾落叶脸上浮现了一缕笑容。 “如此自然是最好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戎灵又变 是夜, 屋内灯火如豆,直照耀得屋内一片昏黄。 林若虚略显烦躁地掩上手上的典籍,只觉满脑子都是白日曾落叶的话语。 他挠了挠脑袋,颇有几分无可奈何。 一直以来,他与戎灵相处,都是持以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生怕自己说了什么错话,刺激了戎灵的疯癔,一掌毙了自己。 可今日听曾落叶所言,明显戎灵还有所隐藏,譬如那所谓的离殇丹术。 仔细回想起来,戎灵便是在那蜃界中炼丹,甚至在那日疯癫之时,说要给“逍遥”炼制【狱炎丹】,此前种种迹象无不说明,戎灵确实是极擅长丹术的。 至于那【六灵合道丹】,在林若虚看来,曾落叶既然会向自己这刚入门未满一年的师弟开口,应当也不是什么品阶极高的丹药,其特殊之处在于此为五仙时代的神奇丹药,奇货可居,或有神妙。 故而综合考量下来,林若虚觉得无论是为了那所谓的离殇丹术,还是为了他现如今正缺的诡气,他都应当尝试一下。 仔细思虑了许久明日的说辞,确保明日的说辞不会刺激戎灵的疯病,林若虚这才吹灭了烛火,睡了下去。 ...... 翌日清晨, 林若虚无比乖巧地将戎灵请了出来,二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吃着早食。 戎灵一边喝着米粥,一边微微颔首,看着林若虚的眼神带着宠溺。 “师尊。” 林若虚将米粥一饮而尽,忽然一脸期盼地望向戎灵,道:“前些时日师尊您许给我的【狱炎丹】可炼制好了?” “【狱炎丹】?”戎灵微微一愣,旋即笑呵呵地道:“早就准备好了。” 他一边伸手朝衣袍内寻去,一边嘴里念叨着。 “前几日刚准备好,正巧准备今日交予给你......” 忽然,他的话猛地停下,脸色瞬间凝滞住了,小声呢喃着。 “不对!?” “我的丹药呢?” “前两日方才炼制好的。” “今日怎么突然又没了?” “奇怪!” “山中进贼了?” “何方蟊贼!敢来我离殇山撒野!?” 戎灵呆坐在那里,脸色突然紧张起来,语言混乱,时而低声厉喝,时而嘿嘿大笑,俨然一副疯子模样。 见到戎灵这副模样,林若虚脸色微微一变,但仍然不舍得就此放弃【玄黄气】【离殇丹术】这些,感受着太极玉并未传出示警,小心翼翼试探道:“师尊,可是丹药没了?” “......丹药......没了?”戎灵耸拉着两条腿,眼眸中没有丝毫光亮,如同没有焦点一般。 好似听到了林若虚的声音,他微微抬头,目光无神地望向林若虚,眼眸中渐渐多了一分光亮。 还未等到林若虚心中稍喜,林若虚突然感觉到一种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惊悚感从心头悄然生出,随着太极玉的微微示警,他下一刻甚至感觉到浑身的寒毛悄然站了起来。 他愕然与戎灵对视,却从对方的眼眸深处感觉到一股......充满怀疑的审视。 轰! 几乎是一瞬间,林若虚脑门一炸,整个人如凉水泼面一般,只觉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是热乎的。 “额。” 他心脏砰砰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眼前这副模样的戎灵太异常了,异常地仿佛对方完全变了一个人。 异样地让他觉得以前的那个神经错乱杀意凛然的戎灵又回来了。 他嗓门干涩,语气沙哑,低声开了口。 “......师......师.....尊!” “嗯?”戎灵微微眯了眯眼睛,凌厉的杀意在眼角一闪而过。 “你叫我什么?” 感受着那太极玉稍纵即逝的陡然一热,林若虚心脏狂跳,几乎可以肯定,这戎灵的疯病似乎真的被自己寥寥数句引了出来!! 他并不了解戎灵致使疯病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他曾经尝试了解,但也没有寻到由头,故而这段时间一直尽力不去刺激他。 但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只是想要冒险一试,却没想到竟然真得刺激到了戎灵。 林若虚畏畏缩缩坐在那里不敢回话,甚至都不敢与之对视。 时间仿佛被一下子拉长了数倍,过得甚是漫长。 浑身笼罩在危险之中,太极玉拼命示警,林若虚整个人陷入了高度紧张之中,脑海突然划过了无数念头,他想到自己冒充“赵逍遥”骗来的《大丹琉璃真经》,想到了这段时日乘着戎灵于自己亲近,从他口中骗来的无数修行体验,甚至戎灵让自己登上莲花蒲团......若是戎灵清醒过来,一定会将自己抽骨扒皮!挫骨扬灰! 还有......等等! 不知过了多久,林若虚忽然反应过来,不知何时,太极玉竟然不烫了! 甚至那种浑身笼罩在死亡边缘的惊悚也不知何时已经消散。 他愕然抬头望去,只见戎灵坐在那里,面容呆滞,双目无神,微张着嘴巴,口水不时流下,在他下巴的衣袍上,是湿哒哒一片。 这模样,哪儿还有之前那凶厉的杀神模样!? 这是......又疯了? 林若虚仔细打量着戎灵,伸手在戎灵面前晃了晃,试探性地问道:“师尊?” 戎灵呆愣地坐在那里,目无光芒。 林若虚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娘的,这戎灵是不是在玩我啊!? 怎么呆成这模样了? 他伸手掐了掐戎灵的皮肉,想要让其疼痛跃起,然而戎灵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呆愣的模样,仿佛一个人偶一般。 林若虚几番尝试,但戎灵仿佛没有知觉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他起身左右踱步,不由想起方才戎灵那充满杀意的模样,深深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方才那一瞬间的杀意是怎么回事,戎灵现如今都这模样了,他还如何从戎灵口中套取【离殇丹术】? 要不,乘着戎灵呆傻成这样,先下手为强.....杀了? 不成! 离殇山位于太一道庭腹地,戎灵又是山主,戎灵若是陨落,难保其他山主会有察觉。 据闻中三境的强者冥冥中会有感应,若是如此,恐怕根本来不及自己逃出太一道庭。 林若虚左右踱步,仔细思量,忽然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戎灵紧闭的房间。 第二百五十二章 震惊 戎灵的房间并不大,里面陈设简单,书案上的典籍也并不多。 林若虚将戎灵放在屋里的躺椅上,便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他要找的东西有许多,比如离殇一脉的传承术法,比如那有关【离殇丹术】的丹书,亦或者离殇山的法器...... 可他寻了半天,除了在戎灵床头翻找出几册并不重要的道经,竟然完全是一无所获! 这就不对了! 林若虚深深皱着眉头,双手叉腰看着这并不大的房间,心中充满了困惑。 这戎灵作为离殇山的山主,着实是太干净了。 干净地仿佛将所有东西刻意藏了起来。 难道戎灵还有其他藏东西的地方? 还是说,有什么藏宝阁一类的? 可这离殇山,除了那石坊,其他都已经搜索过,根本并无异常。 难道说藏宝阁是在那石坊? 那太极玉示警又是什么意思? 守护禁制吗? 他眸中闪动着深深的困惑,扭头看了眼躺椅上的戎灵,后者一如之前的模样,呆呆愣愣,如同傀儡一般。 看着这个不显大的房间,林若虚心中犹豫不定。 忽然,他脑中灵光猛地一闪而过,当即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想法。 他抬头打量着这房间的布局,越是打量,越是觉得蹊跷,眉头也是渐渐皱了起来。 同是一列的房间,本应当同样大小,可林若虚却发现,这屋子好似......有点小。 他又出门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房间的外围,从外看,这房间与林若虚的房间确实一般大小,可林若虚从内看来,却又好似小了一些。 难道......这里有密室? 林若虚眉头一挑,在屋子里四处摸索起来。 烛台、床榻、桌椅,甚至挂在墙上的墨宝都仔细翻看了一遍。 就在他近乎已经失去耐心,想要暴力拆解房间时,终于在床底寻到了一个凹槽。 “这是......需要什么信物吗?” 林若虚举着幽炎打量半天,觉得能插入这凹槽里的信物比较眼熟,忽然起身在躺椅上的戎灵身上翻找了起来。 “是这东西?” 他从戎灵怀里摸出一个看似普通的玉印,尝试着摁入了凹槽,顺势微微一扭。 哗啦! 一阵机关触动的动静突然响起,林若虚转目望去,只见那一侧的墙壁已经翻动出来,露出其背后黑漆漆的洞口。 “果然!” “有机关!!” 林若虚心头一喜,站在洞口前,仔细感觉着太极玉的反应,确认没有任何示警,眼中闪动出炙热的光芒,这才欣喜无比地走了进去。 林若虚走入密室,不过多时,已经分开的墙面又响起了一阵机关的声音,旋即开始合上。 虽不知戎灵这一脉之主藏于榻边的重宝是甚,但无疑的是,里面一定有惊喜! 但这丝毫不打扰林若虚欣喜地遐想。 丹药?典籍?秘术?还有法器? 甚至.....离殇一脉的所有传承? 想起那日戎灵一力压萧逸和的场景,林若虚愈发地心头火热。 ...... 这面墙后的密室略为狭小,许是太久没有进入,口鼻呼吸之间,尽是浑浊的气流。 林若虚举着幽炎,漆黑的幽炎虽然不擅长照亮,但也能提供些许光亮,这光亮足以他看清周身一丈的环境。 这是一条极长向下的旋梯,林若虚看着深不见底的旋梯底层,细细感应着太极玉的变化,开始逐步往下走去。 这一走,走了许久,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这旋梯终于抵达了尽头。 林若虚举着幽炎尝试看了一下头顶,上面是黑漆漆地一片,根本不见尽头。 “半个时辰......这近乎挖空了山腹吧?” “难怪此前戎灵绝大多数都缩在屋里,莫非一直都在这里?” 林若虚暗暗吃惊,只是不知如此浩大的工程,究竟是戎灵的手笔,还是离殇前任山主的手笔。 他在这山底世界仔细查探了一下,在一旁墙壁上寻到了几个烛台。 待他将壁上未尽的油灯点燃时,整个地下世界,全然亮了起来。 眼前的是一个并不大的房间,青石铺地,墙壁上铭刻着传出阵阵阴气波动的阵法,林若虚并不通晓阵法,不知这阵法是什么用处,但大概猜测一下,应当是稳固四壁以防穿山甲之流闯入的作用。 从四壁的繁冗阵法上收回目光,林若虚望向眼前紧闭的白玉大门上。 这白玉大门甚是高大,足足有五六丈之高,犹如巨人府邸一般,在灯光照耀下,闪动着宏伟的气息。 而最为吸引林若虚目光的是那白玉大门上铭刻着的图像。 左右两门合并而立,构成一个人盘膝修炼的模样,九个星点在这人身上闪烁不定。 林若虚死死盯着那白玉大门上的九个星点,这九个星点位置如此熟悉,正是人体的九大窍穴! 想到离殇一脉的山主传承是《大丹琉璃真经》,林若虚本能地想到,这门上的九个星点,莫非便是对应《大丹琉璃真经》九大窍穴的“小道丹”。 林若虚伸手尝试推门,以他的气力,竟然推不开! 他心中暗忖,仔细一想,便想出了缘由,催动业力,《大丹琉璃真经》随之运转起来,同时按在白玉大门上,轻轻一用力。 似是感应到《大丹琉璃真经》的运转,那九个星点骤然间大放光芒,那原本沉重的白玉大门,竟是随之缓缓打开。 “果然!” “这大门还需要山主传承!” “若是不修炼《大丹琉璃真经》,就算到了此地,可还是连此门都无法入内!” “这白玉不是凡物,很是坚固,以我之力是无法破开的,不知道能够抵御什么程度的攻击。” 林若虚暗暗颔首,急不可耐地顺着缓缓打开的白玉大门门缝,往内望去。 炙热的火气透过那门缝扑面而来,赤红的红光映在他的脸上,只是从门缝窥视,林若虚便霎时间呆若木鸡,整个人都将顿时僵在了原地,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他不可思议的事情般。 那白玉大门越来越大,最终敞至最大,随着轰隆一声震响,终于彻底停下,也仿佛在迎接它新的主人。 林若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随着那震响传出,他整个人这才缓过神来,但脸上依然是不可抑制地浮现了一缕震惊。 他惊叹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情不自禁地低声呢喃出声。 “天啊!”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丹药 只见一个足有数十丈之高的庞大熔炉屹立在他的面前,在那熔炉底下,足以瞬间将人焚化为灰烬的赤红色火焰自地底接引而出,正熊熊燃起,阵阵炙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林若虚甚至都无法近前。 林若虚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庞大的熔炉,只见那熔炉的双耳处留出孔洞,自这里他可以勉强感受到熔炉中的奇妙变化。 细细感应了好一会儿,他豁然睁开双目,眸中闪动着错愕的精芒,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这熔炉中有东西!?” “至今未成,可一旦成功,其效必定逆天!” “所以......这是在炼丹!?” 他仰头看着被烤得底座赤红的庞大熔炉,不由地感叹离殇山的财大气粗,他并非没有接触过炼丹士,最起码太一道庭中有几位弟子便擅于此道,人家那丹炉比起眼前这庞大熔炉,可就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将目光从这座庞大的丹炉上挪开,林若虚在这丹室中搜索了起来。 他在大丹炉的较远处又寻到了一座等身高的小丹炉,丹炉下引动地火的阵法并未启动,自然也就无地火上涌。 他打开丹炉,里面尽皆是一些已经焚灭的草木药渣,并无一物。 林若虚并不气馁,又在这丹室的逼仄处寻到了一处略显隐蔽的侧室。 这侧室并不大,但许是周遭设置了隔离地火的阵法,林若虚方一走入,那种强烈的炎热瞬间褪去。 这里放着一个极大的书案桌,桌上随意摆放着几个饿鬼袋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纸张,在那书案的一侧,还置着一个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书籍。 看着眼前的场景,林若虚眼色剧变,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欣喜。 他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走到那书架前,目光从那书籍的封面上一一扫过。 《金光印》 《幻雷术》 《逆天铁骨丹卷》 《伍化物变》 ...... 诸多听过,乃至并未听过的术法典籍一一摆在面前,甚至那就连戎灵亲眼展示过的《金光印》也都在此列。 至于那就连玄灵都慎重以待的《搬山大术》《八部雷法》,却并未在此见到,林若虚暗自猜测,这般大术可能都属于口口相传的山主传承,并无文字书写的记录。 虽然心中略显几分遗憾,林若虚的脸上依然是掩盖不住的欣喜,他无比兴奋地扫过书架,在看到书架边角的一本典籍时,那眼中的瞳孔陡然一缩。 这典籍书角略微翻卷,好像此前经常被人翻阅一般。 典籍的封面,用潦草的字体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 《分身宝术》! 嘶! 是那本邪书! 林若虚心中骇然,蹬蹬蹬不由后退了数步,充满警惕地盯着那本《分身宝术》,那模样,简直是如临大敌。 他想起了赵逍遥的际遇,自从参悟此书,这位戎灵昔日的小弟子便如同入了魔一般,整个人性情大变。 此物,不能留! 他眸中陡然精光闪过,两步并作一步,走上前拿起那本《分身宝术》,如同捏着什么危险的蛇鼠般,大步走出侧室,毫不留念地将这本破旧的邪术丢进了大丹炉熊熊燃烧的地火之中。 这本《分身宝术》刚刚临近地火边缘,便已经不堪炎力,开始剧烈自燃起来,看着这本可能是引起整个离殇山一脉本代弟子尽数陨落的元凶就此焚灭,在熊熊地火中甚至连飞灰都未留下,林若虚心头长舒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紧张也为之舒展开来。 他向来不惮于以最大的可能来推测危险,这《分身宝术》的邪异,让他不由想到了许久之前的【转轮图】,那物也是如此邪异,甚至有着反客为主的意识。 甚至就连那日自己将【转轮图】埋在地下的举动,在他如今看来,未尝没有可能是【转轮图】尝试暗示影响自己。 所以自从吃了【转轮图】的亏之后,他已经不对这种可以影响心智的邪物抱有任何觊觎之心,为免日后影响自己,甚至亲眼看见邪物彻底毁灭,他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重新走入侧室,他开始翻看桌子上的纸张。 这些应当是丹方之流,林若虚未登仙前,便是长宁村一个不起眼的采药农,炼丹之术他虽不擅长,但好在有些药草是认识的。 只是在这堆丹方中,他并未找到有关离殇丹术的只言片语。 林若虚有些遗憾。 许是这类玄妙的丹术,也是离殇山主的传承之一。 同时他还有些庆幸。 幸而戎灵此前传给自己的山主传承是最为重要的《大丹琉璃真经》,否则自己恐怕是连白玉大门都无法打开。 将桌子上的丹方整理好,林若虚摸向桌子上放着的几枚饿鬼袋,心神方一潜入,瞬间便又退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意识再次潜入饿鬼袋,他想要验证方才自己感应的是否出了差错。 许久,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打量了一下这侧室,估摸着能够置办得下,拿着饿鬼袋,袖袍一甩,如同大变活人一般,一口口乌黑沉重的大铁箱突然出现在眼前。 这侧室虽然不大,但也觉得算不得小,这个饿鬼袋中的东西尽数被他倒腾出来,那一口口大铁箱竟是将大半个侧室塞满,林若虚走向离他最近的那一口,打开箱子,馥郁的丹香瞬间弥散开来。 箱子里整整齐齐放着一排排白瓷瓶,细数之下,一箱竟是有数十瓶之多,白瓷瓶用蜡丸封口,他随意拿起一瓶,只见瓶侧贴着一个标签。 “百脉丹......” 他生涩地将这标签上的字念了出来,他虽不擅长炼丹,但也知晓一些对于修行有益的丹药,可这“百脉丹”,他从未听过。 “离殇丹术极擅长炼制五仙时代的丹药,莫非这是五仙时代的丹药?” 林若虚盯着这瓷瓶上的字,暗暗思索着。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翻找起方才整理好丹方,从那厚厚一叠丹方中终于寻到了这“百脉丹”的丹方。 第二百五十四章 曾落叶的要求 “果然!” 林若虚死死盯着丹方,捏着丹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五仙时代的丹药!” 他无意识地呢喃着,思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天地大变之后,除了五方仙道彻底破败,修仙百艺也尽数枯竭,无以为继,以至于五仙时代的诸多神妙丹药都成了极为有限的消耗品。 千百年来,经常有些幸运儿意外闯入五仙遗地,从中带出些许五仙丹药,但此种往往一经出现,便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目标。 而现在,林若虚做梦也想不到,在外面一粒都会抢破脑袋的五仙丹药,竟然一箱一箱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急不可耐地将这些铁箱一一打开,整个侧室里瞬间充斥着扑鼻的香气,身处这些丹香之中,林若虚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白色瓷瓶,不由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如此多的丹药,绝不可能是戎灵一个人炼制的。” “唔......应当是离殇山历代山主的所有积蓄,本该是供给给各代弟子,可到了戎灵这一代,偏偏就成了孤家寡人。” 林若虚在这些丹药中一一查看着,看到其中一种丹药,眼睛却是陡然睁大了。 “是曾落叶所要的丹药!” 他拿起一个瓷瓶,瓷瓶上写着【六灵合道丹】五个字。 他不由低头查看丹方,丹方上对于丹药的功效有着极明确的解释。 这【六灵合道丹】便是极好的疗伤仙丹,甚至可以用生死人肉白骨来形容,若是诡仙食之,哪怕是再重的肉身伤势,也能瞬间恢复。 “曾落叶为何需要这种丹药?”林若虚心中不由升起一丝疑惑。 他挑选了几种效用不错的丹药,放进了自己的饿鬼袋中,随后将这满屋子的铁箱子重新收了起来,又开始翻看起了其他饿鬼袋中的内容。 有了第一个饿鬼袋的强烈冲击,他翻看后面的饿鬼袋便没有那么大的惊异,也如他猜测,剩下两个饿鬼袋里装满了各式法器和炼丹用的仙草。 林若虚挑挑拣拣,在其中挑选了两把威力不俗而弊端又无关紧要的法器,收入了自己的饿鬼袋,便走出了这座宏伟的山腹密室。 ...... 修炼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已经过了两日时间。 晌午。 屋内药香浓郁,一个硕大的蒸桶置在屋内,桶中水面摇曳,滚滚烟气顺着沸腾不休的水面寥寥升起。 林若虚全身赤裸,双目微阖,手中捏印,盘膝坐在桶中,似在借这水中的药力修炼。 许久,他的双目终于睁开,感受着水中已经近乎殆尽的药力,他哗啦一下从桶里站了起来。 穿好衣物,他一把推开了紧闭的房门,金色的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翘起了一丝微笑。 “这百脉丹的功效果真神奇,不愧是五仙丹药。” “将这百脉丹溶于水中,就此浸泡,其效果根本不弱于金刚温泉,甚至还略有胜之。” “这两日借助百脉丹,我的肉身气血又有了显著的增强,甚至《大丹琉璃真经》的“小道丹”这些时日吸收了百脉丹的药力,也已经开始逐渐生出了雏形。” “虽然不知道肉身气血的极限在哪里,但那日屠图跟我修为一般,却因为血器的反哺之效,气血远超于我。” “总之,气血多些,终究是没有坏处的。” 林若虚走入厨房,给戎灵准备吃食。 哪怕戎灵已经呆傻,但为防止其他山主察觉,林若虚并不准备任他饿死,每日依旧准时照顾他的三餐。 给戎灵喂好了饭,又擦了嘴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颗黑色的丹药,塞进了戎灵的嘴里。 看到戎灵喉咙微微蠕动,将这丹药吞食下去,林若虚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他昨日从门中一位炼丹长老手上买来的丹药,其名曰“傀儡丹”,据闻每日吞食一枚此丹,可让活人丧失自我,成为傀儡,任人为之,哪怕是诡仙,也行之有效。 考虑到戎灵那山主级别的修为,林若虚一下子买了近百颗“傀儡丹”,每日三餐定时吞服,就算不求将戎灵变成听话的傀儡,也要让戎灵一直保持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将一切都都置办好,林若虚这才关紧房门,下了山去。 一路上他直奔金刚山,在山脚下遇到了值守的弟子,代为通禀曾落叶,后者这才姗姗来迟。 二人寻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声音又用业力捏为一丝,互为通传。 “曾师兄,今日师弟所来,是为了那日的事情。”林若虚直接开门见山道。 “那日的事情?”曾落叶微微一愕,旋即惊喜道:“可是师弟有了进展?” 林若虚笑道:“前两日我苦苦哀求师尊,师尊这才勉为其难地传给了我离殇丹术。” “但也就仅限于这【六灵合道丹】一种。” “师弟我这两日勤勉炼丹,终于有所得,这不,方才炼成,便来寻师兄了。” 说着,他在怀里摸出一个瓷瓶,递给了曾落叶。 “是吗?”曾落叶颇感意外,道:“两日时间便能够炼制出【六灵合道丹】,师弟的丹道造诣不小啊,容师兄我来看看。” 他揭开蜡封,从中倒出一枚金光灿灿的丹药,嗅着上面的药香,惊喜道:“师弟丹道造诣远比我想象得要好,依我之见,有这等天赋,师弟早便该开始钻研丹道,戎灵山主如此未免有些太暴殄天物了。” “这【六灵合道丹】质量出奇地好!” 林若虚微笑道:“既然如此,师兄可以告诉在下,那【玄黄气】的下落了吧?” 曾落叶略显犹豫,道:“【玄黄气】位列诸般诡气之首,是极少数可以成就天丹的诡气之一,若是让其他未成丹的弟子知晓,恐怕那门内弟子不可互相操戈的禁令也要彻底无视,定是要争夺此诡气......” 林若虚面色微沉,直言道:“师兄要甚?” 曾落叶微笑道:“此诡气贵重,林师弟若要知晓下落,自然是可以,但还请林师弟再次开炉炼丹,为我炼制十枚【六灵合道丹】。” 第二百五十五章 讨价还价 “十枚!?”林若虚脸色“唰”地一下阴沉了下来,看向曾落叶的眼神也是带着几分怒气。 他冷冷地盯着曾落叶,道:“师兄莫非是在寻我开涮吗?” “这【六灵合道丹】乃五仙时代的古仙丹,不仅用来炼制的仙草极为珍惜,极难凑齐,就算是有离殇丹术相辅,炼制成功率也极低。” “师兄开口便是十枚【六灵合道丹】,好大的口气,莫非当师弟我是开善堂的不成?” 曾落叶见状,也是微微蹙了蹙眉头,道:“可【玄黄气】乃……” 话未说完,林若虚便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语,怒声道:“师兄莫要以【玄黄气】要挟我,虽然【玄黄气】可有那么一丝的可能性成就天丹,但师兄也应当知晓,天丹的成就需要诸多筹谋和无数灵药阴石支撑。” “以我的身家,根本没有可能成就天丹。” “所以,我的目标是成就地丹!” “【玄黄气】最不济也能成就地丹,若师兄得寸进尺,那师弟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另觅诡气了。” 言及此处,林若虚顿了一下,终于又补了一句。 “师兄你要想明白,若是这次我另觅诡气,日后你可能就没机会获得从我手中炼制出的古仙丹了。” “而以我师尊的脾气,你觉得你有机会从他手中获得古仙丹吗?” 曾落叶脸色微变,道:“师弟怎么如此说话?” “师兄我可也照拂过你一段时间。” “如此说可就见外了。” “师兄我手中有一缕【大孔雀光】,虽然不及【玄黄气】,但也是上乘的诡气。” “师弟只需为我炼制四枚【六灵合道丹】,这【大孔雀光】便送予师弟了。” 林若虚冷笑出声,道:“师兄打得好算盘,前日我打听过,煊绥长老手上有一缕【冥河鲛灵】,那诡气可比师兄手上的【大孔雀光】上乘不少,相信我以离殇山首徒的身份出面交换,应该是只需两枚【六灵合道丹】吧?” “罢了!既然师兄没有诚意,还请师兄将你手上那枚【六灵合道丹】还予师弟,就当从未有过这遭子事情。” 曾落叶捏着那装着丹药的瓷瓶,迟迟未将瓷瓶还给对方。 他脸色阴晴不定,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望着林若虚,苦笑道:“师弟,你赢了。” “你说如何吧?” 林若虚脸色略微好看了些,但依然略显阴翳,道:“按照炼丹士的规矩,师兄你出材料,我为你炼丹,能有多少成丹无法保证,但师弟我一定全力为你炼丹!” “这……”曾落叶犹豫了一下,问道:“师弟估摸着有几成成丹率?” “两成!”林若虚毫不犹豫道。 “两成……”曾落叶苦笑道:“师弟这成丹率未免太低了吧?” “那就作罢。” 林若虚伸手要去抓曾落叶手上的瓷瓶,却不想曾落叶一缩手将那瓷瓶收入了怀里,连连告饶道:“罢了罢了!” “便随了师弟!” “还请师弟给我丹方,我来准备材料,最多明日便送到离殇山下。” “至于这枚【六灵合道丹】,便算作添头了。” 林若虚冷哼一声,道:“那【玄黄气】……” 曾落叶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放在他的手中,苦笑道:“这是坐忘洞天的地图,上面标注了【玄黄气】的位置,地图上还对坐忘洞天几处危险之处做了专门的标注,总之,师弟只要有了这地图,在坐忘洞天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在这里提前恭祝师弟获得【玄黄气】了。” 林若虚打开地图,看着上面【玄黄气】的标记,面无表情道:“师弟我还有一事不明。” “师弟请说!” “既然师兄发现了【玄黄气】,为何不自行采撷,反而是留在那里?难道师兄不怕被师兄弟捷足先登了?” “师弟有此疑虑也属正常。”曾落叶苦笑道:“这【玄黄气】的发现也实属偶然,当初我被一只可怕诡物追杀,奔逃至那处,根本来不及采撷,便彻底离开。” “此后便一直没有机会再入坐忘洞天。” “师弟如此说得话,师兄我也不知这【玄黄气】之后是否被其他师兄弟捷足先登了。” “让师兄都疲于奔逃的诡物?”林若虚脸色极为慎重,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曾落叶作为金刚山传授了山主道承的首徒,修为和战力皆是深不可测,能让他疲于奔逃……难道是山主变化的诡异? 看来这坐忘洞天远比他想象中危险得多! “对了!”曾落叶忽然想到了什么,没头没脑地道:“师弟成为内门不久,尚且不知晓。” “在坐忘洞天之中,若是遇见了一个鹅,立马扭头就跑!” “头都不要回,千万不要犹豫!” “鹅?”林若虚诧异地看着曾落叶,好奇地问道:“那鹅有什么问题吗?” 曾落叶一脸严肃。 “有问题!” “很大的问题。” “反正说是说不清的,日后你便明白了!” “记住今日师兄的话,等你回来,一定会好好感谢师兄的!” …… 从金刚山离开,林若虚径直来到了善事堂。 善事堂一如上次那般,十分冷清。 林若虚仔细一问,原来是那嗜血魔之事尚未解决,几日时间,哪怕长老日夜巡守,仍有不少弟子受害。 又恰巧赶在了坐忘洞天开启的前夕,那些弟子索性选择了闭关,一来可以躲在房内有阵法保护,尚且安全,不会受到嗜血魔的袭击。二来便是为坐忘洞天之行筹谋,这些弟子一个个摩拳擦掌,磨利法器,渴望冲入坐忘洞天获得滔天的机缘。 “师兄现如今来此可是有事?”善事堂的管事老者小声询问着。 林若虚看着那满墙没人清理的任务,随意道:“最近想要执行个外出任务,可有推荐?” 末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 “我大概后天才能启程,而且能够在坐忘洞天开启之前回来的那种。” “外出任务?”管事老者翻看了一下记录,终于道:“有一项任务应该是适合师兄的。” “这项任务颇为适合师兄,还请还请仔细斟酌一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十寿丹 …… 入夜, 金刚山山顶那座极寻常的小屋中,一盏灯火幽静燃烧,将屋子里照耀地异常明亮。 玄灵盘膝坐在屋子中央,双目微阖,似在闭目静思。 于这小屋中,仿佛将世间的诸多喧嚣和烦恼都彻底抛诸于脑后,只给人一种感觉。 静! 而在这小屋中,却有一道身影颇为格格不入,异常刺眼。 正是金刚山的首徒——曾落叶! 他跪在烛光照耀的边角,仿佛想要隐于黑暗,不想引起玄灵注意一般。 他神色紧张,身体亦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惊恐。 足足过了许久,玄灵终于略微抬目,向曾落叶的方向瞥了一眼。 这一瞥极为随便,但却让曾落叶脸色剧变,连忙跪地不停磕头。 “主人饶命!” “主人饶命!” “曾奴视野狭隘,擅自行动,险些坏了主人大事!” “还请主人看在曾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曾奴一命!” …… 玄灵面容淡漠冰冷,没有任何变化,对曾落叶的求饶完全是置若罔闻。 他淡淡道:“九大山主,无一人是省油的灯。” “你可知你此举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实在是头疼。” 他轻轻摇了摇头,脸色略展不悦。 曾落叶脸色煞白,冷汗“唰唰”地不停滚落,他心思急转,忽然灵光一闪,连忙低声道:“主人!曾奴此举亦有发现!” “发现?发现什么?”玄灵询问道。 “曾奴发现……”曾落叶长吸了一口气,眼中闪动着强烈的求生欲,道:“那戎灵座下的新晋内门……从戎灵手中习得了炼灵丹法。” “什么?”玄灵手指一颤,豁然转头,终于难以维持自己面容的平淡,死死地盯着对方。“此话当真!?” “主人若是不信,曾奴手中有一枚那新晋内门亲自炼制的【六灵合道丹】,还请主人亲自检验!”曾落叶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摸出了瓷瓶,呈在玄灵面前。 “【六灵合道丹】……”玄灵眯着眼睛,死死盯着从瓷瓶中倒出的丹药,以他的眼力,甚至无需嗅其药香,只需一眼便可看出,此丹确是【六灵合道丹】。 而下一刻,他的脸色猛地一沉,旋即浮现出一缕狐疑。 “如此不对。” “以戎灵那生性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将这最为重要的炼灵丹术传给生人?” “莫不是这戎灵的疯病更厉害了?” “主人……”曾落叶盯着玄灵阴晴不定的脸色,怯生生道:“……殿会那日,难道您没感觉到,戎灵对这位新晋内门……太好了吗?” 玄灵仔细一寻思,迟疑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似乎确实如此。” “也不知戎灵究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说到这里,玄灵话音一转,略带欣喜的声音传入了曾落叶的耳中。 “不过知晓这个消息很重要。” “老夫又想到了另一件大事。” “这次你误打误撞,倒是做成了一件大事!” “此事,正好与老夫的另一件大事互相契合,这很好!” 听到玄灵语气中的欣喜,曾落叶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玄灵瞥了眼曾落叶,冷哼了一声,道:“罢了,看在你阴差阳错促成了老夫的大事,暂且饶你一命。” “但若有下次,你这皮囊,便还是交给其他魂接管吧!” “多谢主人开恩!” 闻言,曾落叶苍白的脸色终于泛起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微笑。 “夜深了。” 玄灵的声音旋即响起,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屋内的烛火忽然熄灭,屋内陡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中传出了玄灵的声音。 “随我修行吧。” “是。”曾落叶恭敬的声音在黑暗中随之响起。 一炷香之后,两道剧烈粗重的喘息声在这隔绝外界声音的静室小屋中起伏回荡着…… …… …… 两日后,林若虚从善事堂领了个合适的外出任务,便直接马不停蹄地向外直奔。 抵达任务地点时,已是深夜,他寻了个还未打烊的客栈,就此住了下来。 盘膝坐在客房里,确保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人打扰,这才顺着诡市令直接进了诡市。 有了前几次进入诡市的经验,这次他轻车熟路,在开市之前,便径直寻到了主持诡市的金袍人。 这位主持诡市的人金袍身后写着个“乙”字。 “不知客人在开市之前寻某有何事?”乙字金袍淡漠问道。 “听闻诡市庄家可以代为拍卖,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阁下若恐被追查出来历,我诡市可出面,代为拍卖,但这其中的抽成要再加两成。” “如此说来甚好。”林若虚抚掌笑道:“在下有一批东西需要出售,其中细节还要仔细商榷。” “一批东西?”乙字金袍面容微怔,当即会意地点了点头。 “此处人多眼杂,还请客人随某来密室一叙。” ...... 诡市开得极为准时,诸人也是身披各色兜袍掐点便进了诡市,但奇怪的是,主持拍卖的金袍人却迟迟未现身。 直待诸多客人等得不耐烦了,这乙字金袍人这才姗姗来迟。 “诸位客人,因某临时受了委托,此次拍卖有所延误,还请诸位谅解。” “相信这次的拍卖,一定不会让诸位失望。” 乙字金袍轻描淡写地寥寥数语,便让所有人齐齐停止了抱怨。 “既然如此,那便直接上今日的重头戏吧!”有人直接开门见山道。 “按照规矩,此等拍卖物应为最后一个出场,但既然先前耽误了各位的时间,那某便大胆滥用一下职权,为各位呈现此物。” 乙字金袍的话让整个环形会场彻底寂静下来。 而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乙字金袍身上。 不,准确来说,是落到了乙字金袍的那只手上。 那手上,置着一个华美的玉盒。 乙字金袍轻挥衣袖,随着玉盒缓缓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缓缓逸散开来。 哪怕是作为意识体的诸人并无感官,但此刻只是接触到这种药香,也觉得通畅舒爽,仿佛生机无限。 “嗡”地一下,现场如炸了锅一般,嘈杂声瞬间响了起来。 “不是凡物!” “这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大的生机?” “如此生机.....莫非是那物?” 有些略有见识的人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那玉盒上,那眼中带着灼灼的火热。 那玉盒终于打开,露出了其中一枚枚龙眼大小的褐色丹药。 几乎是同时,乙字金袍的声音在整个环形会场回荡着。 “十寿丹!” “二十枚!”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凤头钗的来历 “寿丹为古仙丹独有,据闻五仙时代的丹道异常繁荣,是以成就了寿丹这般逆天之丹药。” 无论那环形拍卖场是如何的·喧嚣热闹,在这偏室之中,却是一片安静。 丙字金袍轻笑出声,从旁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根细香,将之燃起,插在香炉上。 随着细香的香气逐渐逸散开来,一股好闻且令人舒适的感觉充斥着整个密室。 旋即便听丙字金袍轻轻地开了口。 “这寿丹也有层次,客人所拿出的“十寿丹”,便为最低的那一层次,可哪怕只是最低的层次,也是足以引得那些人争破了脑袋。” “再往上细数,还有百寿丹、千寿丹,乃至于那只存在于仙古神话中的“万寿丹”。” “时至今日,偶尔会有人落入仙古遗迹中,是以常有十寿丹流入我诡市,但如客人这般财大气粗,一下子拿出二十枚的十寿丹,却是自我诡市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二十枚十寿丹,以鄙人的眼力,起码也能卖出两千阴石的高价。” “鄙人记得上次客人来此,还有问题未尽,是否就此了结困惑?” “自然。”林若虚淡淡地开了口。 “除了那凤头钗的来历,我还要知晓,此物如今的下落!” “包括,凤头钗的所有消息!” “那鄙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丙字金袍手中折扇“哐”地一下猛然合上,终于开始娓娓道来。 “既然客人愿意花全数的阴石,那鄙人便不会再只挑重点,而是将这凤头钗的事情悉数告知。” “说及凤头钗,便不得不提那次号称为道门顶盛之世的六合普世宣天阵仪。” “六合普世宣天阵仪,乃是道门至高无上向天乞问的阵仪,不仅阵仪所需求的天材地宝巨甚,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辅力完成。” “道门阵仪?”林若虚忽然灵光一闪,一句话退口而出。“此阵仪可有太一道庭参与其中?” 丙字金袍诧异地瞥了眼他,道:“太一道庭作为大魏万般道门之首,如此浩大的阵仪自然是首当其冲,甚至可以说,那参与了六合普世宣天阵仪的中三境诡仙,绝大部分都是太一道庭的诡仙。” 果然! 林若虚心头一颤,呼吸悄然间急促了几分,心中的猜测彻底印证为事实。 如此庞大的阵仪,太一道庭绝不可能没有参与。 而他翻遍道庭内的记录,都未寻到有关丝毫三百年前的问天之事,这一切无不说明着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三百年前的事情。 这一切,是因为某些人的意志影响吗? “那一夜的阵仪,可以说一夜之间,烧尽了大魏皇室近三百余年的积蓄。” “幸而天给了回应,降下了两件宝物,此前我与你说过,其中一件便是“凤头钗”。” “另一件宝物是什么?”林若虚询问道。 “一枚发光的种子。”丙字金袍淡淡回道。 “发光的种子?”林若虚微微蹙眉,下意识问道:“有何用处?” 丙字金袍轻轻摇头,道:“此宝之秘,无人知晓,更甚至,下落至今不明。” “但是阁下所关注的【凤头钗】,鄙人可以细细聊聊。” “这【凤头钗】的神妙,可以说天底下所有诡仙无不垂涎。” “【凤头钗】可以“压制”诡物。” ““压制”诡物?”林若虚悚然神动,意识体也为之震荡,表现着他的不平静。 几乎是一瞬间,他想到了转轮图。 传闻转轮图内藏着地府仙人所留的【护心甲】,有此【护心甲】护身,诡物不侵,修行大道一路畅通。 “在这【凤头钗】前,任何诡物无法作祟,这便是所谓的“压制”!” “【凤头钗】已经完全脱离了法器的范畴,而是抵至另一种至高神妙的境界。”丙字金袍的眼眸首次展现出了情感,那是一种艳羡。 “这种境界,你可以称之为【古之仙宝】。” “当今大魏,有三件【仙器】,此三件仙器威力惊人,亘古于诸星大环,作为国之镇器悬在高天,让那些诡物不敢进犯大魏一步。” “而这三件【仙器】,比之作为【古之仙器】的凤头钗,相差不止一筹。” “更何况,你可知晓,当日阵仪结束,那位上三境的陆地神仙受到上天惩戒,弥死之际,索性孤注一掷,窥视天机,立呼此宝直指长生!” “直指......长生......”哪怕只是意识体,但林若虚依旧是本能地吞咽了口口水,比起之前所谓的“压制”功效,这一句“直指长生”无疑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他心中的贪婪一下子放大了无数倍。 长生,这是多少诡仙所追逐的终极目标。 可诡仙大道危险至极,一步错,便堕入无间地狱,落得个永世不得超生! 这件【古之仙宝】竟然可以直指长生!? 而且这还是遭到一位上三境诡仙推演认可的! 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怀疑,如此重宝,自己就算能够借用黄牛仙的力量,可真的能够谋夺吗? “下落!此宝如今下落在何处!?”林若虚犹豫了一下,低沉着声音,尽力让自己的情绪不至于那么失控。 “此物如今在......”丙字金袍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露出来。 “——帝陵!” 林若虚猛然抬头,看向丙字金袍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心中的火热亦是同时冷了下来。 “此宝不是被盗了么?怎生入了帝陵?” “当初那盗贼众目睽睽之下窃取两件大宝,待先帝发现大宝遭窃,七百余位中三境诡仙齐齐应身抓捕,很快便发现那窃贼身迹,那窃贼为甩开七百余位中三境诡仙,迫不得已进了帝陵。” “帝陵乃历代魏帝埋骨之所,据闻其中本是一处大凶之地,诡异非常,被历代魏帝帝骨所镇压,诸多诡异这才不得走出索命。” “这七百余位中三境诡仙追入其中,而之后,竟无一人走出。” “包括那先前擅自闯入的盗贼。” “故而先帝推测,此些人应当是死在帝陵中了。” “此后数年,先帝频频择定人选进入帝陵,以求有人带出那两件宝物。” “但无一人活着走出。”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敢杀我吗? “这,便是凤头钗的来龙去脉!” 听着丙字金袍的安静述说,林若虚意识体面具下的面容异常难看。 这完全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黄牛仙绝对是故意的! 他究竟要自己干什么!? 要自己去送死吗? 不对! 可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心神迅速转变,面容阴晴不定,过了许久,面具下的脸色才逐渐平静下来。 “如此便可。”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不知阁下有甚寻常诡仙都可以伤及中三境巅峰的手段?” “中三境巅峰?”闻言,丙字金袍微微一愕,仔细打量了下林若虚,沉默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中三境巅峰与陆地神仙仅差一步之遥,六诡已毕,大道将成,若要伤之,恐怕极难。” “极难,是否便意味着尚有一丝希望?”林若虚淡淡道。 丙字金袍迟疑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什么办法?”林若虚径直问道。 “这便要涉及一种极特殊的法器了。”丙字金袍微微蹙眉,道:“客人可听说过“玄霆子”?” 林若虚一脸茫然地摇头,“此是何物?” “玄霆子是一种人造法器,准确来说,这是曾经一位匠师仿制法器因缘巧合制造出的失败品。” “此物威力极大,足以将诡婴境的诡仙生生炸死,就算是中三境巅峰,猝不及防下来不及护卫,也会被炸得狼狈不堪。” 闻言,林若虚眼睛一亮。 丙字金袍继续开口说道:“可惜的是,那位匠师早已死去,化为枯骨,其制造玄霆子的工艺也就此失落,但凡持有玄霆子的家族,无不将之认作是家族底牌,是以就算是诡市,都极少遇见愿意出手玄霆子的客人。” “如此来说,便是你诡市,也无能为力了?”林若虚微微蹙眉,心情有些烦躁。 “抱歉了。”丙字金袍拱了拱手,直言道:“但还请客人放心,若是我发现有人愿意出“玄霆子”,我会通过诡市令通知阁下。” 林若虚微微点了点头,无奈地抱拳回礼。 “多谢。” ...... 从诡市回归意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看着客房内的一片黑暗,林若虚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这次从诡市回归,林若虚并没有任何知晓凤头钗来历的欣喜,反倒是一片沉重。 原地徘徊了片刻,他脸色骤然一狠,索性一咬牙,从怀中摸出黄符纸,手掌中瞬间涌现出黑炎,将黄符纸尽数包裹于其中。 随着黑炎的炙烤,黄符纸竟是没有任何燃烧的迹象,如具灵性般,竟是微微颤抖了起来。 甚至隐隐从中传出一种令人眩晕的古怪呓语。 林若虚面容冰冷,索性封闭了耳识,如同未闻一般,不断催动黑炎,全力炙烤着这张黄符纸。 他明确感觉到黄符纸上的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着,相信过不了多久,黄符纸中的力量即将磨灭。 “嗡!” 眼看黄符纸上的力量即将被彻底磨灭,这张黄符纸就要化为飞灰时,一蓬乌光突然自黄符纸中亮起,那黄符纸竟是如同被人操纵一般,噗然脱离了他的掌控,亦是脱离了那即将破灭的边缘,漂浮在半空之中。 于此同时,一道充满怒气的苍老声音陡然在耳侧炸响。 “小家伙!” “你莫非要违背你我的约定!!” 感受着那张黄符纸中蕴含的磅礴杀意,林若虚心头狂跳,但面容上未见任何变化,冷冷道:“何谓约定?” “你这分明是想让我送死!” “那凤头钗遗落在帝陵,为了寻那凤头钗,魏帝几百年来填了无数人命进去,但根本无一人出来!” “你竟然让我进去!?” “我看你分明是想让我去送死!” ...... 随着林若虚的一言落地,空气瞬间凝滞下来。 那张黄符纸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人站在那边冷冷盯着林若虚一般,直盯得后者压力倍增。 林若虚感受着太极玉倏然间暴起的强烈示警,全身的寒毛陡然立了起来。 毫无疑问,黄牛仙已经动了杀念。 黄牛仙以自己为棋,要自己帮他做事,可如今自己这枚棋已经不听话了,自然也该舍去。 只是让他心生疑惑的是,黄牛仙既然如此当机立断有恃无恐地舍了自己,这是不是也侧目说明,黄牛仙在其他地方也有布局? 或者说,自己只是黄牛仙众多棋子中的一枚? 念及此处,林若虚心中陡然生寒。 很明显,黄牛仙在下一盘大棋,这盘棋的最终目标,便是那所谓的【古之仙宝】? ...... 屋内,一片寂静。 那森冷苍老的声音终于缓缓响起,其中充斥着已经隐隐按捺不住的杀意。 “最后给你一个选择。” “生,还是死?” 于杀意之中,林若虚只觉自己如同在波涛汹涌中逆行的一叶孤舟,那动辄就会翻船人亡的危险让他额头隐隐沁出了冷汗。 顶着这股勃然杀意,他面容未有任何变化,眼神没有任何畏惧,冷冷道:“你大可就此杀了我!” “但我现如今是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拜入山主门下!” “我现如今虽然不在道庭之内,但临走之前留了一封信,一旦我死了,这封信便会公开呈给师尊,届时你便会彻底暴露!” “想必你也不想被一位山主打上门吧?” “什么!?你拜了山主为师?” 黄牛仙大吃一惊,声音带着错愕,而旋即,他冷笑道:“小家伙,你可莫要框我,你的资质本座再清楚不过了,以你的资质,勉强也就成为太一道庭的普通弟子。” “若想收为内门,简直是痴人说梦!” “是么?”林若虚冷笑着,猛然向前踏了一步,周身业力随之运转,九大窍穴中尚未完全成型的小道丹缓缓运转起来,隐隐传出一种不一样的飘然气息。 “《大丹琉璃真经》!你入了离殇山!” 瞬间,黄牛仙的声音诧异传出,那声音中带着一种深深的震惊。也就是黄牛仙真身未至此处,否则林若虚定然可以见到黄牛仙的精彩表情。 “既然知晓《大丹琉璃真经》,那你应当知晓修炼这门功法的意义。” 林若虚冷笑道。 “现在我问你!” “你敢杀我吗!?” 第二百五十九章 测吉凶 “你敢杀我吗!?” 漆黑的屋内,回荡起林若虚低沉的咆哮,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陡然绷紧起来。 而旋即,便又是一阵沉寂。 在这沉寂之中,林若虚明显感觉到那股沉重的杀意逐渐减弱,察觉到杀气开始逐渐散去,他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 时间,缓慢流逝。 许久,他方才听到黄牛仙淡漠的声音。 “既然如此……本座可退让一步。” 林若虚眼睛微眯,不置可否。 那漂浮的黄纸符上,黄牛仙声音缓缓响起。 “你成为太一道庭的内门,着实是让本座刮目相看。” “只是你既然身在太一,应该比任何时候更需要本座的力量。” “想必,你已经察觉到了太一道庭的古怪端倪了吧?” 言及此处,林若虚瞳孔骤然一缩。 黄牛仙对大魏、对太一道庭竟是如此熟悉,熟悉到连太一道庭的种种怪异都知晓……这不由让林若虚对于黄牛仙的忌惮暗暗又添了几分。 难道黄牛仙……曾经也是太一道庭的弟子? 他的脑袋猛地跳出了这个大胆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一经冒出,便挥之不去。 正当他心神颇乱时,黄牛仙的声音再次缓缓响了起来。 “本座允你向本座继续借力,而你,只需要完成本座交予给你的那些任务。” “你且放心,本座交予给你的任务并不难,亦没有危险。起码对于你现在内门弟子身份来说,所谓的任务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当然,若你觉得我交托给你的任务有危险,你亦有拒绝的选择。” 林若虚面色冰冷,但心中却是悄然且静默地笑了。 相比起之前彻底摆脱黄牛仙的决然,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在察觉到黄牛仙的意图是何等谋逆后,他几经思虑,想要彻底断绝与黄牛仙的关系,以免被黄牛仙所谋之事牵扯,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可与黄牛仙寥寥数语的沟通之中,林若虚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入了局,而这大局一入,极难脱身。 除此之外,他亦是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黄牛仙已经悄然制定了完整的谋划,每一个人都是这个谋划的一小部分,只需要完成几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可以将这件深深的谋划……悄无声息地完成。 当林若虚开诚布公了自己的身份,这种奇怪的感觉就变得异常突兀了。 因为林若虚这枚本可以随意舍去的棋子,随着其身份的华丽转变,在整盘谋划中变得至关重要。 黄牛仙给了自己方便……黄牛仙大方地允许自己可以继续借用他的力量…… 念及此处,林若虚心头微微一震,他的呼吸亦是随之粗重起来。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这枚棋子……于这盘大棋中竟然多了几分回旋的余地! 甚至可以说,在某个关键的点上,自己这枚棋子已经不可或缺,成为了决定大局成败的一点。 …… 黄牛仙的力量虽然持续不长,但能让他一个下三境面对中三境都有一战之力,这是底牌之一,若非迫不得已,前路危险,他根本不想与黄牛仙决裂,将这等宏大神妙的力量舍弃掉。 所以当黄牛仙提出这种合作方式时,正巧中了他的下怀。 虽然在那山腹密室中斩获甚多,但他却隐隐有种危机将至的焦灼感。 戎灵向来孤僻,性格古怪,极少与其他山主或者弟子有来往,在林若虚过来之前,绝大多数普通弟子甚至都不知道太一道庭存有第九山主。 所以哪怕戎灵出了变故,短时间内,只需戎灵未死,其气息尚存,其他山主发现戎灵出现异常的几率便不大。 可若时间一久,情况可能便会出现变故, 要知道戎灵本身就存有不确切因素,林若虚想破脑袋都不知戎灵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为此大为翻阅典籍,可皆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哪怕每日三餐,几乎将“傀儡丹”当糖豆子吃,但他依旧担心万一戎灵哪天突然醒了过来。 所以他心中已经隐隐下定了决计,他想要借助太一道庭的力量越过龙门,成功晋升中三境后,管他娘的什么宝贝,他丝毫不顾,直接离开大魏。 按照如今的修炼进度,他粗略把握一下,觉得最多只需三个月的时间。 所以说,接下来的三个月,是至关重要的三个月。 有了黄牛仙的力量,无疑这三个月会更加好过些。 …… 林若虚脸色冰冷,一瞬间无数思绪在脑中一闪而过,足足一炷香之后,他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如此尚可。” “既然如此,那本座便给你布下第一个任务。”黄牛仙的声音缓缓响起,不再带着那种淡漠冰冷的凛然杀气,平淡至极。 林若虚不由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隐藏下来。” “啊?”林若虚微微一愣,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黄牛仙并未重复,那股凛然森冷的气息如风中云烟,开始迅速逸散,直至消失。 那黄纸符如同失去了力量一般,一切神异诡异尽皆敛没,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林若虚将黄纸符捏在手里,犹豫再三,中怀里摸出一个玉盒,将黄纸符小心置入其中,又从饿鬼袋中抽出整整一沓符纸。 他已经许久没有练习符术,实在是修炼方面太过紧迫,这种外道不得不舍弃,眼下这厚厚一沓【封禁符】是他这两日寻一位内门师兄换取的。 将玉盒所有缝隙悉数贴满,里里外外整整贴了三层,将一整沓【封禁符】消耗完,林若虚这才放下了心,将此物收入饿鬼袋。 他盘膝坐在床上,将脖子上挂着的太极玉取了下来,看着这枚黑白各半的普通石头,他的眼眸微微闪动,其中带着一缕惊异。 他继承了离殇一脉的宝库,那里面,有着无数奇效的法器,但如太极玉这般,可测凶吉辩危险的法器,却是一个都没有。 这足以说明这太极玉的特殊。 “如此特性……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林若虚怀揣着一丝困惑,开始了今夜的最后一件大事。 以太极玉测吉凶。 第二百六十章 【洞天图】 …… 磅礴的业力如汹涌江涛,自泥丸窍顺流而下,畅通无阻地直抵太极玉。 随着海量的业力涌入其中,一丝微光在太极玉上缓缓生出,如同黑夜中静默止于一处的萤火虫,微微闪动。 足足七成业力投入其中,那微光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变化,那团微光陡然光芒一盛,猛地印入了林若虚的眉心。 林若虚早有准备,随着这团光芒印入他的眉心,一副场景逐渐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这是一个遍室粉红的房间,昏黄的灯火微微闪动,光亮透过满屋的红纱,让人一看便知这是女子的闺房。 林若虚死死盯着这间闺房,可无论他如何观察,都无法看出这间闺房有什么特殊之处。 “太极玉给的警示是为大凶。” “这意思是……我日后可能会抵达此地?而我一旦至此,会有大凶之事发生?” “这种大凶一旦发生,有极大的可能会让我丢了性命?” 念及此处,他心头一颤,本以为大凶之景看到的是山主出手镇压自己的可怕场景,可莫名出现的这种场景,任由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任何关系。 “简直可笑!戎灵那般山主级的实力下,我都能尚且觅得一丝生机,怎么会死在这里?” 林若虚死死盯着这副场景,想要在寻得什么蛛丝马迹,能否再寻出什么端倪。 就在这时—— “嘎吱”一声,场景内传出了开门的动静。 “有人?”林若虚心头微惊,而下一刻,一道软软糯糯的女人声音传入了耳中。 “督主,莫要如此,下人们可都看着呢!” “若是传了出去,可是不好的。” “讨厌~” 场景微微偏移过来,便见一个华袍男子半抱着个绝色女子走入了房内,那女子欲拒还休地推嚷着华袍男子,脸上尽数是娇媚的笑容。 ...... 呼! 突然间画面场景尽数散去。 林若虚原本空洞的眼眸瞬间恢复了神采。 然而下一刻,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督主!?” 哪怕只是一个称谓,却已是让他心中警铃大起。 “难道说,此人就是便是太极玉所警示的“大凶”?” “那个华袍男子?” 他细细回想着那人的面容,确定没有一丝熟悉感,渐渐放下心来。 “想必是还未遇到的人,现在通过太极玉推演吉凶,倒是可以未卜先知。” “也是让我心中打了个提醒。” “日后若是遇见,最好还是避之而行。” “而且既然出现了这副场景,证明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应该不会遇到来自各方山主的危险。” 别人的话尚且有一丝怀疑,但既然是太极玉推演出来的,林若虚心中也算就此安下心来。 ...... 此次的外出任务颇为轻松,不过一个日夜,便将那在逃的邪修缉拿下来,扭送去了镇阴司。 完成任务之后,林若虚当夜便回到了道庭,交接完任务,这才回到了离殇山。 两日外出,离殇山还是一如之前那般,戎灵依旧是离开前那般模样,躺在躺椅上未曾动过。 虽然两日没有照料戎灵,但戎灵的样貌并没有任何变化,臻至中三境,已经脱离凡身,呼口吐气之际已是完成了食气,除了消磨些业力,并不会就此饿死。 所谓吃食,不过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如戎灵这般高深的修为,食气已是本能,此前他刻意观察过,哪怕已经精神呆滞,但戎灵周身业力依旧运转不息,维持生机不衰。 给戎灵喂下几枚【傀儡丹】,林若虚便直接下到山腹密室,开始继续修炼起来。 ..... 翌日清晨,无数太一弟子已经齐齐应身,出现在了真法殿中。 待诸位太一弟子齐落坐蒲团,八位山主才队列整齐地从那三道尊神像下走了出来。 玄灵轻轻扫过在场的众人,声音平淡而缓和地在整个真法殿上空回荡。 “来至此地的弟子,想必都已经心有决记了。” “既然如此,诸位弟子,还请签下生死契!” 话音刚落,玄灵大手一挥,无数光点从袖袍中甩出,落到诸位弟子面前,形成虚空中漂浮的点点字迹,正是生死契书。 诸位弟子应声而动,不约而同地伸出了手,以指代笔,指尖蕴着一点灵光,在生死契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待最后一位弟子签下自己的名字,玄灵一招手,那无数悬浮的契书纷纷回拢,如同百鸟归巢一般,化作光点齐齐涌回了玄灵的袖袍之中。 玄灵拄着拐杖,目光平和地望向身侧的其他七位山主。 “既然诸位弟子都签下生死契,还请其他山主与我共同施法,请来【洞天图】!” “尊师兄法。”其他山主皆作道稽,恭敬应声。 几乎是同时,八位山主齐齐转身朝向那宏大至极的三道尊神像,朝着三道尊神像恭敬一拜,旋即皆是伸出手掌,各自业力涌出,灌入三道尊神像。 见此场景,诸多弟子皆是面露异色。 就连盘坐在莲花蒲团上的林若虚也是目光微微一闪,露出了几分意外。 “原来,这【洞天图】藏在真法殿的三道尊神像中!?” ...... 随着八位山主的业力灌入,那庞大的神像猛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金光,那种金光,如同大日在前,令人无法直视。 众弟子不由移开目光,片刻之后,待金光尽敛,不再刺眼,那些目光才纷纷好奇地移了回来。 只见一卷极长的画卷已经延展开来,漂浮在半空之中,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画卷上无甚内容,尽数是如阴云密布般浓密笔墨,如同人信手涂鸦一般,令人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众弟子瞪大眼睛,看着这画卷上的内容,不由地为之愕然,下一刻,细小的议论声纷纷而起。 “这便我们太一道庭的【洞天图】?怎么看起来也就寻常罢了?” “听说【洞天图】不仅仅是坐忘洞天的入口,其本身,更是一件【仙器】!” “这竟是坐忘洞天的入口?怎么看都不像啊?” ...... 一众内门弟子面色正常,对眼前的场景显然并不意外。 而在诸人都被这【洞天图】吸引的时候,却无人注意到那独独盘坐在莲花蒲团上的一人。 ——林若虚。 他眼睛陡然瞪大,死死盯着这副无比宽长的【洞天图】,脸色虽然与其他弟子无异的愕然,但那眼眸深处,却有着一缕令人无法察觉的......恐惧! 是它! 第二百六十一章 偿命灯 看见这【洞天图】的一瞬间,林若虚便从其上察觉到了一种熟悉感。 直勾勾地盯着这幅【洞天图】,忽然间,一道灵光一闪而过,他突然想到为什么这幅图会传出一种熟悉感了。 因为在此之前,他曾经也接触过一件气息相似的东西。 ——【转轮图】! 这【洞天图】给林若虚的感觉,竟是与此前的【转轮图】如出一辙! 若非【洞天图】的大小和内容与【转轮图】完全不同,他甚至会大胆地怀疑【洞天图】便是【转轮图】! 但是,如此相似的气息,也是让他心中愕然,不断推测着【洞天图】与【转轮图】之间的关系。 想到【转轮图】那强大的心理暗示,林若虚心中一颤,不由地生出了几分退缩之意。 就在这时,玄灵的声音缓缓传入所有人的耳翼。 “诸位,还请入坐忘!” “我先来!” 一道沉稳且中气十足的声音乍然响起。 所有人不由愕然,纷纷侧目,只见万象山的首徒李玄策豁然自莲花蒲团上站了起来,浑身鼓荡着滔天的气血,大步走上了前。 随着他停步在【洞天图】前,一缕缕笔墨勾勒的雾气如活了一般,从【洞天图】中升腾而出,缓缓缠绕上了李玄策,越来越多,越来越厚,直至那雾气彻底掩盖住这位万象山首徒。 片刻,雾气消失,【洞天图】前空无一人。 看着第一位万象山首徒进入坐忘洞天,一位位普通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迫不及待,纷纷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急不可待地走入了坐忘洞天。 要知道,坐忘洞天面向所有弟子开启,这可是千百年来的第一次。 若说那些做梦都想晋升内门的普通弟子不心动,那是假的。 许久,大殿之中,已是只剩寥寥数人。 林若虚临时心中犹豫,看了看那八位山主,又看了看那舒展开来的长卷,终于心中下定了决心。 “不过是一件法器罢了!” “再怎么邪异,能有【转轮图】邪异吗?” “再说了,虽说这八位山主各怀鬼胎,但也不会就此纵容同门相残,这【洞天图】说到底只是一件极好的法器,以山主级的修为,一定足以掌控它!” 心中已有定计,林若虚终于起身,走入了坐忘洞天。 随着最后一位弟子走入坐忘洞天,宽旷的真法殿唯独只有八位山主,这八位山主不约而同地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带着几分肃然。 “既然至此,我们的计划便开始吧。”玄灵轻咳了一声,淡淡说道。 “玄微师弟,我已经安排下去了,这段时日,道庭之内,诸位长老供你差遣,便由你多费心了。” “禀师兄法!” …… 天空阴沉、压抑,如铅块般无边无际的云层遮蔽了大日,沉重地直压地面,仿佛下一秒就要压沉这座大地一般。 在这厚重乌云之下,整个世界都为之一暗,仿佛下一秒就要有暴雨临至一般。 眼前是一片荒无人烟的狂野,杂草密布,无边无际,使人粗略一看,便有种天地之大的茫然感。 “这就是坐忘洞天?” “感觉好像无甚不同。” 林若虚检查自身,确定自己的修为没有被压制,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左右四顾,忽然间眼睛一亮,在这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的时刻,他竟然在愈发黑暗的天地之间,在那极尽目视的目光边缘寻到了一缕模模糊糊的光亮。 “那里有光亮?” “好像是什么建筑?” “这坐忘洞天里有诡异,虽然受到了阵法压制,但依然不可小觑。” “这坐忘洞天没有活人,有光亮……很明显有问题!” “马上要下雨了,不知这下雨之际,是否有诡异现身。” “但是,总归要寻个避雨的地方!” “且先去观望一下,我有太极玉,若是太过危险,我就此避开,另寻避雨之处。 他心思急转,瞬间定下了主意,脚下一蹬,开始朝着那光亮之处飞奔而去。 随着逐渐临近那处光亮,林若虚这才发现,原来这发出光亮的,竟是一座藏于黑暗中的古老石殿。 这石殿破烂不堪,一半已经倒塌,入目尽皆是破碎的基石与瓦砾,给人一种荒凉之感。 而那微弱的光亮,正是从那另一半并未倒塌的独立石殿中传出。 林若虚细细地感受太极玉的变化,愕然发现太极玉竟然出奇地没有示警。 他顺着光亮摸了过去,这石殿绝大部分已经倒塌,却独独只有一座发出光亮的独立石殿勉力支撑着,并未倾塌。 林若虚在外查探了一下,确定石殿依旧稳固,不会在接下来的暴风雨中倒塌损毁,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入了石殿之中。 刚刚走入石殿,入目的便是一盏燃着一点豆丁火苗的灯火,如今在暴雨即来的风中摇摇欲坠,但始终未曾灭去。 正是这点顽强的灯火,吸引林若虚而来。 只是一眼,他便认出这灯火的来历。 “偿命灯?” “此物最为贵重的是灯中的灯油,据闻颇为阴损,可凝练他人寿元,化为灯油,这灯油乃人之寿元凝练而成,可驱散黑暗,长使光明。” “若是遇到诡异,可以通过消耗灯油来躲避诡异的窥伺,以他人寿元,为己偿命!” “没想到一入坐忘洞天,就遇到了这种传说中的宝贝。” 林若虚眉头一挑,低头去挑看灯油,脸色亦是随之垮了下来。 “很可惜,这灯油剩得不多了。” “许是过了太多时日。” 他捧着灯火,看向安静躺在一侧的干瘪尸体。 许是过了太久的,这尸体的全身皮肉已经被悉数风干,如同吊干的肉块一般,皮肤紧皱,在微弱灯火下,倒映出一种塑制的反光感。 他皱着眉头看着这干尸已经朽烂难以辨认的衣物,仔细打量了许久,这才确定下来,这衣物应该是内门弟子的服饰。 “莫非是此前进入坐忘洞天的内门弟子?” “死在了这里?” “所以说,这偿命灯,是他留下的?” 他丝毫不顾忌其他,伸手去检查着这具干尸,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伸回了手。 他盯着这具死去已久的干尸,静默之中,那眼眸中光芒微微闪动,似在盘算着方才自己的发现。 第二百六十二章 四方亭 “这内门弟子是如何死得?” “但是全身上下,我检查下来,根本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难道受的是内伤?” 林若虚眉头微微一皱,从饿鬼袋中取出一柄法器刀,在干尸身上剖了腹,想要去检查干尸的死因。 然而那目光落到腹内时,林若虚面容猛地一愣,紧接着瞳孔骤然一缩,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那干尸腹内,竟是空空如也! 根本看不见任何内脏! “怎么回事?” “内脏呢?五脏六腑悉数没了?” “连一点外伤都没有,但这内脏竟然就这样没了?” “这死相……” “是那些诡物所为吗?” 他思绪飞转,脸色阴沉地可怕。 “这内脏消失……是在这具干尸死前发生的?还是在死后发生的?” “若是死前,这定然就是这内门弟子的真正死因。” “而若是死后……这周围可能还有诡物!?” “虽然如此多年下来,不知这诡物是否已经离开,但从侧面也能反映出一件事……这里,或许是诡物经常徘徊之地!” “可若是死前……那就更加可怕了!” 他心头狂跳,不同于自己靠着入庭令进入内门,那些内门弟子一般来说,本身修为便是不俗,再不济也是诡婴之境,这等修为,仍然命丧于此,这让他不得不警惕恐惧。 毕竟诡丹境与诡婴境虽然相差只是一境,但这一境,却宛若天堑。 在不动用底牌的情况下,哪怕以他的实力,拼尽全力,可能甚至连对诡婴境造成伤害的可能都没有。 而就是这么一位起码是诡婴境的内门弟子,竟是死于内脏不翼而飞!? “轰隆!” 一道惊雷骤然闪过,那道一闪而过的雷光瞬间点亮了林若虚略显煞白的脸色。 紧接着,倾盆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满耳雨落大地的啪嗒声灌入耳中,让他心中愈发烦躁起来。 “这洞天远比我想像得更加危险,看来为保平安,我尚且需要寻个队伍,抱团前行。” “关键时刻,若是遇到了危险,可以拉个队友当垫背的,助我逃脱!” 他从饿鬼袋中取出进入坐忘洞天之前,门内长老事先安排下发的感应地图,皱着眉头看着上面距离最近的光点,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距离尚近的是一位普通弟子。” “这位弟子在数里之外。” “他依靠感应地图,也发现了我的踪迹,在逐渐往我这里赶。” “显然,他也发现了这里很危险。” 林若虚盯着感应地图上不断闪动朝着自己靠拢的光点,忽然间脸色微微一怔。 那光点,竟是不再前行,停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 怎么不走了? 林若虚怔怔盯着这地图上的一动不动的光点,心思急转。 “是寻到了避雨之处?” “还是说,碰见了什么事情?” …… 石殿中的窗户早已损毁,化为了一堆朽木,烂在了泥土里,如今这窗户没有任何遮挡,狂风不断顺着黑漆漆的孔洞灌入屋里,满室的冰寒。 林若虚略微运起气血,鼓荡筋膜,瞬间便将浑身的冰冷驱散开来。 他死死盯着那感应地图上的光点,然而那光点停在原地,始终未动,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那光点这才再次动了起来。 依旧是朝着林若虚这边缓缓移动着。 只是比起之前,行动却一下子慢了许多。 林若虚微微蹙眉,看着那光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忽然间目光一凝,抬起头去,顺着那窗户的孔洞朝外望去。 那充耳的大雨声响之中,多了几分异动。 黑暗中好似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突然发现那影子身后突然闪起了一点森白的幽火。 那幽火于瓢泼大雨中出现,并未就此浇灭,而是迅速扩大,最后形成了一个人的身形。 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似人的身形在那道身影后悄然生出,那森白的光芒亦是随之照亮了那些突然闪现而出的似人身形。 “这是……” 看清那些人的模样,林若虚脸色剧变,手上不由地捏紧了偿命灯,尽量让自己容身在偿命灯豆大火苗的光亮范围之中。 这是一支极为浩大的诡异队伍。 一个个诡物维持着死前的惨状,或无头,或腰斩,或剖腹,亦或舌长三尺的吊死……诸多惨死之相,尽数展现于此。 而真正让林若虚愕然的是,这些诸多诡物,竟是在合抬一架无比巨大的车辇。 车辇上是一座华贵的建筑,如同一座四方小亭一般,流水纹饰的飞檐,翼角蹲守着嘲风,斗拱之上悬挂着一块块白纱,在雨中随风飘摇,无声无息,在这黑暗的暴雨之夜,充斥着浓浓的诡异之感。 那豆大的雨珠滴落下来,如被某种神妙力量引导一般,竟是没有一滴滴落在白纱上,仿佛在这般诡异前,连天地的伟力都为之避行。 林若虚趴在孔洞下,看着这可怕的一幕,眼中瞳孔紧缩。 不知是雨夜寒风太甚,还是眼前的场景属实是太过诡异,他只感觉背上寒气上涌,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打哆嗦。 雨夜中的出行,在这暴雨之中泛着幽幽的寒芒,整个队伍踩在水面,如履平地一般,不溅起任何一滴足下的雨水。 风雨飘摇之中,林若虚脸色煞白,他死死盯着那车辇上的四方亭,随着一道白纱随风飘展开来,那短短一瞬的时间,他却愕然发现那四方亭内竟然跪坐着一道身影。 嘶! 几乎是一瞬间,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道身影他并不认识,但他认识那身影所穿的衣物。 那是普通弟子的衣物!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去查看感应地图,只见在那感应地图上,象征自己的红色光点已经几乎与那象征普通弟子的光点重合了。 答案昭然若揭! 那跪坐在四方亭中的,便是方才那位普通弟子! 就在这时—— 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袭上心头,那种恐惧如同一只力大无比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脑袋,迫使他不得不一点点抬起头。 与那对眼睛对视着! 第二百六十三章 石碑 不知何时,那跪坐在四方亭中的普通弟子已经微微转过了头,面朝林若虚这边的方向,好像在盯视着后者一般。 林若虚这一抬头,恰巧与之对视个正着。 这是怎样的目光! 冰冷! 漠然! 高高在上! 如同帝皇一般! 这一刹那,他感觉全身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一种出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全身由内到外地惊悚战栗。 几乎是一瞬间,林若虚便知晓,这位普通弟子的体内,定然是住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似乎感应到了那目光,本就极少的偿命灯灯油陡然沸腾起来,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少着,只是短短片刻功夫,灯油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原本只有豆大的火苗已经变得更小了,似乎风轻轻一吹就能将之吹灭一般。 “不好!” 林若虚的脸色猛地剧变。 “灯油快没了!” “没了灯油,这诡物定然会发现我的生人气息!” 微弱的莹莹烛火下,林若虚脸色阴翳,阴晴不定。 “只有如此了!” 他脸色一狠,取出法器刀,在手上狠狠割了一刀,鲜血瞬间染满了整只手掌。 他一把握住偿命灯柄,青铜制的灯柄迅速吸收着鲜血与寿元。 随着寿元的涌入,灯台中的灯油终于开始缓缓升了上来,那一点小小烛火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本的豆大,只能照耀周遭一丈的烛光一下子延展开来,将整个屋子照亮。 感受着那被逐渐抽离的寿元,林若虚脸色苍白。 他紧紧地盯着那伙诡异,眼见刚刚升起的灯油瞬间又燃尽了大半,正当他犹豫是否要再耗费一波寿元时,那直勾勾盯着林若虚的目光终于收了回来。 瞬间,林若虚只觉浑身压力一轻。 这伙诡异绕过这边的倒塌建筑,径直朝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直至彻底消失在沉暮的雨夜之中。 待得完全看不到那队诡异的踪迹,林若虚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翻过身子,靠在窗边,粗重地喘息着。 他脑袋中不断回想着那跪坐在四方亭中的身影。 那占据了普通弟子身体的诡异是什么? 与之对视的那一瞬间,林若虚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了一般。 幸而偿命灯帮自己挡住了这次劫难,否则自己可能就真的死了! 那出行的阵仗……绝不是一般的诡物! 那种感觉……简直宛若帝皇。 可是,诡物中有帝皇吗? 他心中悄然升起一丝不敢相信的想法。 他看了看手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吃下一枚十寿丹,脸上挤出了一丝难看的苦笑。 这一次,太亏了。 毕竟,十寿丹这种逆天的古仙丹有违天命,一生只能吃三次。 …… 一夜的狂风暴雨,到了第二天,雨势终于停了下来。 但是并没有什么天色大晴光照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象。 天空依旧挂着一层厚重的铅云,密密麻麻,以至于没有任何一缕明媚的阳光照入大地,使人沉重且压抑。 仿佛昨晚的一场暴雨,始终无法消散上天的怒意。 “这哪怕暴雨,也聚之不散的阴云……是因为诡物太过强大吗?” “可这万里阴云不散的场景来看,这诡物起码也是一只“妖”。” “此地危险,只能靠太极玉探路了!” 他摊开曾落叶给予的地图,仔细翻看了起来。 “我如今在这处……而这里才是【玄黄气】所在的位置。” “唔……中间隔了近百里,还有两处被曾落叶明注危险标识的地方……这两处我必须绕行。” “如果绕行,我估摸要两日的脚程。” “这里太过危险,我还是需要寻个队伍,以保安全。” 他查看感应地图,在上面寻到了一位普通弟子,而恰巧的是,这位普通弟子竟然也在他顺路前去寻找【玄黄气】的方向。 “便是他了。” 林若虚眼眸闪动,收拾了东西,开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 这里不知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许多已经倒塌的古建筑,断壁残垣,如昨晚那般幸存一半可以避雨的石屋几乎没有。 他从一片已经倒塌的废墟走出,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是一无所获。 如昨晚那般,想要找个如同偿命灯一般的特殊法器,实在是运气逆天的想法。 他四处扫视,继续往前疾行。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他这才停下了脚步。 他在一片草圃中看到了一块深深插入土中的黑石碑,石碑的上半段不翼而飞,看那切口平整,应当是刀剑之流的利刃劈砍所致。 他扒拉开草圃,看到那黑石碑深入泥土的下面写着两个字。 “武界。” 再往上看,上面的字已经随着那黑石碑的上半部分不翼而飞了。 林若虚四处寻找了一下,却并未寻到石碑的上半部分。 什么武界? 林若虚微微蹙眉,看来曾经这里是有人的,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人都莫名消失。 “是死了?还是迁徙去了其他地方?” 这只是他心底一闪而过的想法,他顾不得考虑那么多,便开始继续赶路。 很快他便遇到了相对赶来的另一位普通弟子。 “原来是林师兄。” 看到林若虚时,这位普通弟子脸上难掩地露出一丝失望。 在感应地图上,一旦进入感应范围,便会自行标示出光点。 光点之上,普通弟子、内门弟子和首徒,都会呈现出不同的光点。 林若虚所标示的光点,在外人看来,就是首徒。 这位普通弟子当初看到首徒标识朝着自己靠近,以为自己抱上了大腿,可当看到这位离殇山的首徒时,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缕失望。 毕竟前段时日戎灵大出风头,连带着林若虚也成了众弟子津津乐道的人物。 林若虚的身份、修为等诸多情报,也就不再是个秘密了。 诡丹境的修为在太一道庭属实是拿不出手,若非林若虚有入庭令,受限于资质与修为,恐怕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内门弟子。 更不要说成为首徒了。 所以那些普通弟子谈及林若虚时,词藻中大多是羡慕、幸运儿之类。 总得来说,就是林若虚这位首徒的水分很大,惹人非议。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机缘? 坐忘洞天甚是浩大,不比那戎灵炼丹的“小须弥界”,这洞天内自成一界,近万弟子虽然不少,可一进入坐忘洞天,便悉数分离开来,外加洞天内危机四伏,哪怕有感应地图指引,能够遇见,实在殊为不易。 更何况林若虚修为虽差,但有着一个首徒的身份,太一道庭本就等阶森严,若是惹得这位新晋内门不悦,给自己穿了小鞋,那可就麻烦了。 这位普通弟子当即微微躬身,做了道稽,恭恭敬敬地介绍了自己。 “林师兄,久仰大名。” “鄙人周强,是入门三年的普通弟子。” “不知师弟准备前往何处?”林若虚微笑道。 “自是在这坐忘洞天中搜寻机缘,以望突破龙门。” 龙门? 林若虚微微一怔,这才知晓这周强已经成了丹,只是以他如今修为尚低,根本看不穿对方的真实修为。 至于结的是什么丹,这是人家的修行秘事,不便多问。 “我昨晚休整了一夜,遇见了一些厉害的诡异,不知周师弟可有遇见类似情景?”林若虚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厉害的诡异!?”周强浑身一颤,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不由浮现了一抹恐惧,苦笑道:“看来我们二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巧的是,昨晚我也遇见了。” “若非我擅长一些敛息秘法,恐怕昨晚就成了那诡物的披尸。” “这坐忘洞天实在是太危险了,有些危险一旦来临,甚至我们连捏碎洞天玄石的机会都没有。” 林若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昨晚若非自己急中生智以自己的寿元给偿命灯续灯油,自己当时可能就死在了那里。 “既然如此,不如我二人结伴而行?如此也能互相照应。”林若虚提议道。 闻言,周强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不知林师兄是准备往哪里去?” 林若虚指了指一个方向。 “那边如何?” 周强点了点头,道:“便那个方向吧。”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一个方向行进。 “林师兄,你可知这坐忘洞天曾经是什么地方?怎生如此多破败的黑石建筑?”周强好奇问道。 林若虚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 周强略微讶异,道:“师兄是离殇山首徒,怎生也不知这其中缘由?” 林若虚苦笑道:“我师尊本就孤僻,和其他山主鲜有交流,外加师尊向来将离殇山视作禁脔,不允许外人踏山一步,如此一来,我与其他山的内门弟子沟通就更少了。” 闻言,周强看着林若虚的眼中不由产生了一丝怜悯。 戎灵性格孤僻固执,是如今整个太一道庭人尽皆知的事情。 甚至近几日私底下有人在传,戎灵有疯癔,一旦疯癔发作,会杀徒! 林若虚不知这周强为何突然默不作声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见对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好就此沉寂了下来。 一路上再无沟通,足足过了许久,翻过了一个山头,远处的景象展现在二人的面前。 瞬间,二人的脚步陡然停滞。 只见在那极远的远方,一座极大的石殿屹立在那里,如同一座从天而降的庞大巨兽,盘踞于此。 见识过了真法殿的浩大宏伟,再看到这巨大石殿,并没有产生由衷赞叹的感觉,只是觉得在这尽是残垣断壁的地方,突然看见一个完好的石殿,着实让人有种略显古怪的不适感。 “林师兄,正巧天也快黑了,待会我们检查一下,若那里安全,便可以在那里歇脚了。”周强欣喜地道。 林若虚微微蹙眉,他今日清晨便将曾落叶的标记地图背在了心里,在他的记忆里,这块区域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诡异。 好似看出了他的顾忌,周强笑道:“林师兄莫要犹豫了,你我二人同行,相互之间也有些照应,进去盘查的时候小心点就是了。” 末了,他又想到了什么,道:“万一这里面藏着我们的机缘呢?” 机缘? 我的机缘就是【玄黄气】。 林若虚心中腹诽,知晓自己必须给出准确的答复,对方也不是傻子,若是自己无视“机缘”的诱惑,断然拒绝了对方,对方一定会起疑心。 他不想横生事端。 尤其是在这坐忘洞天,明令禁止同门操戈以对,他不知头顶是不是被众长老山主监控着,心有顾忌,所以不敢下杀手。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庞大石殿,沉吟片刻,终于谨慎地点了点头。 “事先说好,万一发现任何异常,我们扭头就走!” “那是自然。”周强爽朗一笑。 二人当即迈动脚步,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 正所谓看山跑死马,放在此处再合适不过了。 站在山头眺望,觉得那石殿并不远,可当二人朝着石殿飞奔时,这才发现这石殿距离异常地远,二人铆足气力,终于堪堪在天黑之前站在了石殿前。 石殿前一片空旷,四周本应该是用黑石围成的围墙,如今也经受不了岁月的侵蚀,变成了一堆堆大小不一的碎裂石头,倾塌得满地都是。 因为头顶乌云愈发地重,天色暗得极早,两人简单制作了两个火把,举着火把站在石殿前。 入了夜的石殿愈发黑暗,如同盘踞此地的可怕怖物,漆黑的轮廓,透着股死寂的诡异感。 那高大的石门紧闭,林若虚按在门上,冰凉的触感传入皮肤,随着他微微一用力,沉重的石门“嘎吱”一声便开了。 门内黑洞洞地一片,如同一只张大到极致的巨口,二人相视一眼,举着火把,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去。 石殿里的灰尘很厚,两人的走入带起了气流的流动,细小的灰尘被轻轻吹起,满鼻都是古旧细碎的尘埃。 周强持着火把,照亮方才走过的后路,那地上深深印着二人的脚印,点点灰尘在火光中上下起伏。 “这地方,许久没有人来了?” “如此说来,这是一座没有被人发现的石殿?” 周强的语气带着兴奋,这石殿从未被人探索过,往往便意味着其中藏着一些“机缘”。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古仙人 林若虚微微蹙眉,脸上也是闪过了一抹困惑。 如此完整且浩大的石殿,竟是没有被此前的弟子们探索,这本身便是一个疑点。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这做坐忘洞天太过浩大? 那些弟子远没有探索到这里? 就连曾落叶这位金刚山首徒,所绘制的地图中竟是也没有这座浩大的石殿! 带着各自的小心思,二人举着火把继续往里走着,一座黑石雕像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座身躯挺拔雄壮的男人,双手合握,拄着一柄极为宽厚的大剑,双臂肌肉如虬龙般高高鼓起,双目熠熠生辉,目视前方。 两人怔怔地打量着这黑石雕像,只觉得此人背脊伟岸,顶天立地,充斥着天地间正大光明的正气。 “这股气息......莫非是古仙人?”周强面容掩不住地兴奋,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古仙人?”林若虚微微一怔。 周强连连点头,欣喜道:“古仙人修的是天地神人鬼五方仙道,这五方仙道是最为正统的修仙之法,最是正大光明。” “相比较而言,如今的诡仙之道就略显狭隘,因为常常与诡物打交道,所以诡仙的身心往往很容易受到诡物的侵蚀,哪怕辅修心法稳定道心,但依然不如古仙人那般洒脱光明。” “如此说来,此地可能是古仙人的遗迹?”林若虚沉声问道。 “极有可能!” 周强口中喃喃回应,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竟是主动脱离了林若虚身侧,举起火把,四处寻找起来。 “古仙人的机缘就在眼前,只要这次我能寻到【古宝】,请动长老为我护法,我至少有四成把握跃过龙门,晋入中三境!” “周强!莫要冲动!快回来!”林若虚盯着周强继续往深处走入的背影,低声喝道。 “谁都不要抢我的机缘!这是我的机缘!” 周强被一团黑暗包裹,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嘴里不断呢喃着,竟是缓缓往里走去,火把的光亮只在身体表面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那种感觉,如同黑暗即将要将他慢慢吞噬一般。 “果然有问题!” “撤出去!” 林若虚脸色微变,毫不留念,当即转身就要往外跑去。 然而这一转身,迎面便见到那座黑石雕像。 那具古仙人雕像抱着如厚重的大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本来光明正直的面容一半浸入黑暗中,竟是有种说不清的邪异! “什么古仙人!” “惑乱人心,简直比诡仙还诡异!” 林若虚感应到太极玉竟然没有示警,心中有些纳闷,仰头盯着那古仙人的面容,恭敬地拜了拜,道:“小子我无心机缘,还请前辈放我一条生路。” 声音诚恳,但如泥牛入海一般,竟是连一丝回应都没有。 这古仙人雕像一动不动,不做回应。 林若虚一咬牙,道:“既然前辈不回话,那便莫怪小子不客气了。” 说罢,他脚步一迈,绕过这古仙人雕像,就要往外跑去。 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出口,忽然间眼前一花,那座古仙人雕像再次出现,竟是又堵住了他的去路。 而那方才打开的出口石门,竟是如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一般,缓缓合拢,不消片刻,便“轰隆”一下彻底关上了。 石殿内充斥着纯粹的黑暗,除了林若虚这边的火把光亮,竟是连一丝光线都没有。 “这是不打算放我出去了?” 林若虚面色阴沉,一只手捏着洞天玄石,只消发现一丝不妙,他立马就可以捏碎洞天玄石,回归现境。 “太极玉并未示警,如此说来,我现在并没有危险。” “既然如此,我便要去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朝着古仙人雕像一抱拳,举着火把,朝着石殿深处走去。 随着林若虚的身形缓缓被黑暗吞噬,直至那一缕光亮彻底消失,那古仙人雕像的眼睛倏然睁开,漆黑的瞳仁与猩红的眼白充斥其中,一扫那面容上的正气,周身的气息变得格外邪异起来。 如同猫一般,那漆黑的瞳仁缓缓缩成了一点,在猩红的眼白中无规律地四处转动着,忽然间那瞳仁彻底定格,盯着林若虚离去的方向。 许久,一道充满邪恶气息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世界缓缓响起,久经不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 “太黑了。” “走了如此久,竟然什么都没遇到?” “那古仙人让我进来干什么?” “就连太极玉都没了动静,难道这里布置了什么可以镇压太极玉功效的东西?” 林若虚皱着眉头,盯着火把上明显小了一圈的火焰,那火焰如同受到压制一般,火焰极小,光亮也就只能堪堪护佑周身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他干脆从饿鬼袋中取出了那柄偿命灯,将之点燃。 说来也是奇怪,在这偿命灯一点起来,只是一点黄豆粒大小的火苗,却比火把上的光亮大得多,足足能够照亮方圆一丈的模样。 偿命灯遇到诡物可以掩盖周身的活人生气,躲过诡物袭击,遇到袭击,甚至还可以作为防御法器,阻挡一二。在平日里,若是不遇到诡物,则是普普通通的长明灯,燃之根本不消耗灯油,所以这偿命灯在那黑石屋里燃了不知多久,始终没有熄灭。 林若虚低头观察着灯油的变化,足足看了许久,那脸色逐渐紧绷起来,变得异常严肃。 “果然!” “偿命灯的灯油有所消耗,虽然幅度不大,但已经足够说明情况了。” “这应该是类似于蜃术之流,只是不知是何人布置。” “幸而效用有限,只能迷人五感,让人一直在这其中打转,走不出来。” “但这种蜃术,正是我这种体术诡仙最为头疼的。” “如何走出?” 他索性盘膝坐在地上,不去浪费气力,打量着四周的黑暗虚无,心中暗暗盘算着。 “这布置也太奇怪了。” “为什么那古仙人雕像不让我出去,可我进了这里面,为什么又有蜃术布置?” “那种感觉,古仙人想让我进来,但是好像又有人不让我进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李玄策 …… 无尽黑暗之中,一团灯火柔和燃烧,照亮了方圆一丈。 林若虚盘膝坐在地上,双目微阖,细细体会着《道心总纲》的心神安宁。 无数次地贴近生死,让他知晓,任何时刻都要保持冷静,更何况他有洞天玄石,瞬息间便会返回现境。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越来越近,好似朝着林若虚这边的光亮走来般。 林若虚豁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中隐隐燃烧着一团火焰,朝着那个方向望去。 在他睁开双眼的瞬间,那脚步声戛然而止。 黑暗! 死寂! 无法视物! 林若虚凝视着那发出声音的方向,沉默不语。 许久,他取出之前用剩的火把,将之点燃,朝着那个方向甩了过去。 哐当! 木棍裹挟着火光,以一种抛物线的方式照亮了那片黑暗,在落地之时,炸出点点火星。 下一刻,火光“噗”地一下无风自灭,那处再次重归黑暗。 静默之中,林若虚脸色微变。 在那火星四溅的刹那,林若虚模糊看见了那双火光边缘一闪即逝的腿。 他一脸严肃,静默中从饿鬼袋中取出了一柄锈迹斑斑的直刀,如临大敌般,缓缓摆出了一个刀势。 这直刀刀身极厚,分量极重,刀刃上满是暗红色的锈迹,如同丢弃在废物堆中经历了岁月侵蚀的烂刀一般,一点都不起眼。 然而,这却是他自离殇山山腹密室无数典藏法器中,专门为此行挑选出来的法器。 刀名——斩鬼! 此刀为善刀,无法杀人,但却专克诡物,凡劈斩中诡物,会产生如大日金阳般的伤势,短时间难以恢复。 此刀被林若虚看重的是,刀内自带七招,名曰《鬼七杀》,催使之际,刚猛无匹,甚至还带有一丝破妄威能,极少有诡物能在《鬼七杀》的刀下幸存。 唯一的弊端便是《鬼七杀》太过阳刚,极容易伤及肺腑,造成暗伤,若是使用长久,最终会落个肠穿肚烂而亡。 《鬼七杀》的施展以气血为基础,林若虚曾经尝试过,以他现如今的气血,拼尽全身气血,也只可挥斩出第二刀。 至于那所谓的暗伤,古仙丹【六灵合道丹】极为玄妙,治愈《鬼七杀》造就的暗伤再合适不过,如今尚有七八十颗存货,短期内应该是足够他随意挥霍了。 至于以后? 哪还管得了以后! 林若虚单手持刀,眼睛死死盯着那黑暗,神情格外严肃。 虽然只是匆匆一闪而过的瞥见,但他已经察觉到藏在黑暗中的诡异有些蹊跷,不仅无法引起天庭神妙的示警,就连太极玉都如同陷入了沉睡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眼眸微寒,毫不避讳地将洞天玄石丢进嘴里,咬在齿间,如此不管遇到多高修为的诡异,自己一定会来得及咬碎洞天玄石,返回现境。 四周,死寂且黑暗。 在林若虚的脚下,一盏孤灯安静燃烧,散发着柔和的光亮,这是整片天地唯一的光亮。 倏然间,一道莫名寒风陡然吹起,将那点烛火吹得微弱摇曳,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就在这时—— “救命!” “别过来!” “别杀我!” “娘子!” “跑!快跑!” “好疼!” ...... 如同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无数声音这此刻陡然从黑暗中响起,各种可怕的声音此起彼伏地灌入林若虚的耳朵,窸窸窣窣像人耳语,又像是无数人绝望的哭喊声。 “装神弄鬼!” 林若虚冷笑一声,干脆用业力封闭了耳识,一脚挑起偿命灯,左手在半空中一把握住灯柄,右手提着直刀,毫无顾忌地朝着那原本看出诡异身形的方向大步踏去。 那点灯光如同劈开黑暗的利刃,随着他大步朝着里面迈去,浓浓的黑暗随之驱散开来。 但始终没有寻到那诡异的身影。 走了一段路程后,他再次驻足停下,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周身的感应施展到最大,君临四方的“虎感”逐渐生出。 突然,他嘴角一咧,流露出了一缕森冷无情的暴怒。 几乎是同时,他猛地侧身,直刀陡然挥动起来,带动着呼啸的风声,朝着身后狠狠劈砍过去。 “找到你了!” “吼!” 一道震荡山林的虎啸声陡然乍起,如同响在耳侧一般。 林若虚猝不及防之下,震得脑仁生疼,脑海一片空白,手上全力劈砍的刀势不由微微一顿。 也就是这一顿的瞬息,一道迅猛无比的黑影一跃而上,一把夺过了那柄斩鬼刀,同时一拳印上了林若虚的腹部,在他正欲脱飞出去的瞬间,一把抓住他的脑袋,狠狠地摁在地上。 “轰!” 灰尘四溅,黑石质地的地板龟裂开来,形成了如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林若虚躺在地上,只觉腹内剧痛难耐,脑袋眩晕,“哇”地一下就将坐忘玄石连同鲜血一同吐了出来,回神之际,立马想起了方才那道如虎王般的啸声,心头一震之下,强忍着疼痛,本能地朝着那黑影望去。 这一看之下,他顿时愣住了。 来者他竟然见过。 “你是......万象山首徒,李玄策!?” 李玄策眯着眼睛,盯着林若虚,低头看了下手中夺过的斩鬼刀,“啪嗒”一下,将之丢在了地上,冷笑道:“知道我是谁就好。” “见面就直接挥刀!” “我看你是被吓破了胆!” “刀是古宝,可惜主人太过废物。” 林若虚简单擦去了嘴角的鲜血,面容极为平淡。 “想必李师兄来此不为了训斥我的吧?” 李玄策冷哼一声,双手抱在胸前,桀骜道:“知道就好。” “师兄我可是来救你的。” “这蜃妖胆小如鼠,虽然鲜少主动杀人,但已经成“妖”,最擅长用诡术迷人五感心智,待将你们困死之后,再慢慢享用。” “以你的修为,绝无可能逃脱此地。” “师兄我若是不来救你,恐怕你就要因困死此地而无功而返了。” “堂堂首徒,若是空手而归,实在是惹人耻笑了。” 林若虚眼眸低垂,默不作声地爬了起来,恭敬地一拜。 “多谢师兄搭救。”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万象龙虎大典》?《魁虎六式》? “还算识相。”李玄策冷哼了一声,抬脚便径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没死就自己跟上来,若是跟丢了,我可不会再搭救你了。” 林若虚忙不迭将东西收拾起来,顺势从饿鬼袋中摸出了一枚【六灵合道丹】,塞进了嘴里。 这【六灵合道丹】不愧是古仙丹,入口便融,顺着津液流入腹中,化作一股股暖流流遍通体,不过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感觉身体的疼痛全消。 他跟在李玄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 李玄策双臂抱在胸前,面色冰冷地走在前面。而身处在这黑暗之中,他的周遭竟是透着一股微光,林若虚细细看去,顿时心神一震。 原来并非这李玄策肉身放着微光,而是这些黑暗好似活了过来般,如同恐惧一般,竟是都不愿意靠近李玄策,以至于他身边竟是出现了这种怪异的场景。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困惑,李玄策冷冷道:“此地的蜃妖胆小如鼠,欺软怕硬,自是不敢侵扰得罪于我。” “我看在这蜃妖尚且有用,可以助我阻拦其他弟子的份上,便没有出手灭杀。” “但我要与你说的是,我这次出手救你,是看在同为首徒的份上,能够出手救你,已经是我最大的慷慨,你莫要奢望在这遗迹中有所获得!” 林若虚脸色微微颔首,面无表情道:“既然如此,我能否先行出去?便不与师兄抢夺机缘了。” “不行。”李玄策断然否定:“守门的古仙人雕像你可见到了?” “古仙人雕像阻路,不让离开,若是悍然出手,立马就会引得古仙人出手,化为飞灰。” “所以依我猜测,这遗迹从那边进,但若想出去,便只能寻真正的出口才行。” 闻言,林若虚心头一跳,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并没有贸然对古仙人雕像出手。 “对了。”林若虚不露声色地问道:“方才师兄施展的是甚体术?声势当真不一般。” 李玄策嗤笑一声,眉眼中尽是傲然,道:“此乃我金刚山山主传承《万象龙虎大典》,可谓是整个太一道庭最为刚猛玄妙的体术典籍了。” 《万象龙虎大典》? 林若虚心头微震,想到方才那道摄人心魄的虎啸声,细细回味过来,甚至比自己修炼的《魁虎六式》更加纯粹精深,他此刻已经近乎笃定,这所谓的《万象龙虎大典》,定然与自己所修习的体术《魁虎六式》。 这一刻,种种思绪从脑海飞速闪过。 《魁虎六式》出自灵犀镇的李家,如果说《万象龙虎大典》确实与《魁虎六式》有关系,那其中的猫腻便大了去了。 灵犀镇李家不过是一个建立方才三百余年的小家族,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竟是全族修行的是太一道庭的山主传承! 也不知金刚山历代山主知晓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 等等! 三百年? 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林若虚心头微微一震。 仔细想来,三百年前好似发生了许多事情,而李家和杨家两位先祖,也是三百年前搬到灵犀镇的。 如果说,那位李家先祖三百年前曾经是万象山的首徒,那李家《魁虎六式》的来历便有了解释。 当然,这只是他大胆的推测,若要知晓详细,还是得细细调查一番才行。 虽然不知灵犀镇现如今什么模样,但林若虚隐隐已经猜出了结局。 谋划极深的杨家先祖,邪异至极的《转轮图》,二者皆非善类,无论二者交锋是谁获胜,灵犀镇的命运都已经注定了。 林若虚并不觉得并无老祖坐镇的李家会幸存下来。 他心思纷杂,无心其他,心不在焉地跟在李玄策身后,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将黑暗甩脱在身后,自那深沉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犹如突然从黑暗中走出光明,眼前陡然一亮,霎时间林若虚无意识地反应了过来。 他仰起头,只见在那不远处的前方,一座内门坚定不移地屹立于此,在那内门的门顶上方,高高悬挂着一个大放光明的铁质牌匾。 上书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正大光明!” 犹如大日高悬在上,这铁质牌匾只是悬挂在这里,便能阻拦黑暗,将“蜃妖”这等妖物阻于门外。 甚至于林若虚站在光明的范围,也受到了裨益,只觉心神宏大安稳,天庭干净宛若明镜,心静自然,竟是生不出一丝负面念头。 “这是古宝?”林若虚当即心中大吃一惊,然而身处在这光明之中,他竟是没有一丝想要将之取走的意思,反而油然生出了一股高山仰止的崇敬。 “如此正气的古宝,就算是在古宝一列中,也应该是拔尖的那一批。” “无法相信古仙道是如何修行,竟是能够创造出这等玄妙的造物!” “而这种等级的古宝,竟然还只是当做牌匾,镇压诸邪?” “三师兄,你动作太慢了!” “再来晚一些,我的鸡就要糊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从一侧响起,林若虚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一个粗壮的大汉正蹲在墙角,面前燃起篝火,一只肥硕的烤鸡正架在火上,闪亮的肥油不停滴落在篝火中,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地炸响。 林若虚看着这粗壮大汉,眼眸微微闪动,脸上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 “这也是万象山的内门弟子!” “两个万象山内门怎么可能如此快就凑在了一起?” “哪怕有感应地图指引,但是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除非,这二人有特殊方法,可以让他们短时间快速寻到对方。” 李玄策大步迈了过去,嘴里嘟嘟囔囔道:“若不是为了救人,绊住了速度,我早早便可回来了。” “救人?”那粗壮大汉微微侧目,看到林若虚,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好哇,竟是救了个首徒回来,你这运气可真是没谁了。” 李玄策撇了撇嘴,恶狠狠地瞪了眼大汉,大咧咧地抢过烤鸡,一把撕了个鸡腿,就往嘴里塞。 林若虚从那篝火旁的两人身上挪开,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内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百五十九章 古老的语言 “熊师弟。” 一道轻语突然传入耳中。 熊旭大口吃着烤鸡的动作微微一滞,旋即诧异地望向与他坐在一侧的李玄策身上。 只见李玄策死死盯着远处仔细研究内门的林若虚,眼眸闪动不定,深邃异常。 他嘴唇微微一动,只有他二人能够听见的苦笑声传入了熊旭的耳侧。 “你小子本来就混账,本来我对你的话还半信半疑,但现如今我几乎可以肯定了。” “此子,定然是师尊的私生子。” 熊旭顿时一呆,愣得连烤鸡都没顾得上吃,下意识问道:“怎么回事?” “方才我看见他的刀了。” “刀?什么刀?” “那把刀,是一件古宝。” “古宝?刀?”熊旭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变。“是那把刀?你没看错么?” “我甚至还亲手拿过来掂量了!你说我怎么可能看错!”李玄策缓缓吐了一口气,道:“那把刀,是【斩鬼】。” 哪怕只是臆测,但此言从李玄策嘴里说出,熊旭仍然有些不现实的感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李玄策忽然想到了什么,反问道:“熊师弟,我问你,你多久没见过师尊的刀了?” 熊旭脸色阴晴不定,犹豫了片刻,这才道:“约莫有十年了。” “这十年,从未见过师尊的刀。”李玄策道:“以往师尊最喜爱这柄【斩鬼】,哪怕卖相不堪,但师尊丝毫不在意,往往刀不离身,死在师尊刀下的诡物不知多少。” “但突然有一天,师尊不带刀了,改练了拳术,你说这奇不奇怪?” “所以三师兄,你是认为师尊将刀送给了此子?”熊旭解释道。 “将自己最喜欢的刀送给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这种蠢事你会干吗?”李玄策狠狠地瞪了熊旭一眼。 后者委屈地挠了挠脑袋。 李玄策冷冷道:“既然我们能够想到这些,师娘向来多疑,一定也能想到这些!” “为了师尊的后宅,我觉得我们必须行动起来。” 他的眸光闪动,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熊旭眼见此景,脸色剧变,连忙道:“三师兄,使不得啊!” “就算为了师尊的后宅,也不能杀了师尊的私生子啊!” “蠢货!”李玄策心头一颤,忍不住一巴掌狠狠拍在了熊旭的脑袋上。 巴掌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异常清脆,瞬间便吸引了林若虚的注意力。 他从门框上收回了目光,诧异地望向篝火旁的二人。 却听到如此莫名其妙的对话。 “熊师弟,别光顾着吃啊!” “你看看你,头上爬了个蚊子,看师兄我帮你拍死了。” “不对啊师兄,这地方怎么可能有蚊子?你是不是看错了?” “哎,还真不是蚊子,我真的看错了,实在抱歉了师弟。” “没事没事!” ...... 莫名其妙! 林若虚腹诽一句,继续抬起头,继续将目光放到这门框上。 他在这门框上发现了许多细小且怪异的符号。 ...... “你个蠢货!我岂是那种杀小师弟的恶贼!”李玄策怒不可遏的低吼声传入了熊旭的耳侧。 “那师兄是什么意思?”熊旭睁着一对铜铃大的牛眼,一脸无辜。 李玄策长吐了一口气,道:“我们要掩盖掉小师弟的身份!” “一定不能让师娘找到把柄。” “师尊如此直接传授小师弟《万象龙虎大典》,实在是不智之举。” “怎么掩盖?” “这些我已经在路上细细思索过了,首先,我们自己就不能露出马脚!” “我们不能对小师弟好,如此才不会引起师娘的疑心。” “至于小师弟身上的《万象龙虎大典》,师兄我已经有了计较,此番坐忘洞天,便是一次极好的机会......” ...... 林若虚发现这门框上写着无数奇怪符号,这符号写得极浅,若非他觉得这门框怪异,盯着看了许久,根本难以发现门框上的奇怪符号。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奇怪符号有些熟悉,便是死死盯着这些符号,意图从记忆深处寻找在何处见过这些文字。 随着他的精神渐渐集中,周遭的光明开始被逐渐无视。 那些文字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左右碰撞穿行,重新组合,化作了一段文字。 林若虚盯着上面的字,神使鬼差地,哪怕不认识这些文字,可当看到时,他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将之翻译成了自己可以理解的文字。 那是一种极玄妙的感觉,根本无需任何言语,此刻他相信,若是来个不识字的人,也定然可以理解这些文字。 这些文字,好似印证着起源。 他怔怔地盯着这段文字,嘴唇微启,低声呢喃。 “太上......感应......篇!” 话音刚落,这内门门口如时光流影一般,铁质牌匾陡然收敛了光芒,无数温润且自然的光芒汇聚而来,霞光缭绕,瑞光闪动。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无数人齐口高呼的读书声穿过了时间之河,具体不知从何而来,缓缓落入林若虚的耳中。 “......是道则进。非道则退。不履邪径。不欺暗室。积德累功。慈心于物......” “......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 林若虚扭头四望,想要寻找这声音的出处,却迎面见到一道虚影从身后而来,仿佛没有看到自己,如同一团光影一般,从自己身上一穿而过。 而紧接着,他见到无数虚影从远处黑暗走出,互相之间言笑晏晏彬彬有礼,十分欣喜,一同朝着门内走去。 他想要努力看清这些虚影的装饰模样,但一切却如同隔了一层纱般,怎么都看不真切。 他看到两道虚影驻足在门口,似在讨论什么,随后互相作稽,一同走入了门内。 待得所有虚影走入,再无虚影之时,一道身影突然从门内走了出来。 看到这道身影的瞬间,林若虚心头一震,因为这是他唯一可能看得清面容衣物的人! 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青色儒衫,精神奕奕,完全没有老者的病弱之态。 他轻轻扫了一圈门前,目光落到林若虚所在位置时,动作微微一顿,旋即嘴角含着如沐春风的温润笑容,嘴里说着林若虚完全听不懂的话。 那是极古老的语言。 第二百六十章 门后 这语言极为陌生,林若虚听得是一脸茫然。 那老者长叹了一口气,炯炯有神的眼眸中划过了一抹失望。 他深深地看了眼林若虚,身体陡然转了过去,背负着双手,缓缓朝着门内走去。 “喂!” “这是何处!?” 林若虚向前迈了一步,忍不住大声开了口。 可话刚说出口,眼前的场景陡然变得模糊起来,耳侧的读书声开始快速远离,铁质牌匾的光芒再次洒落下来,周遭再次变得寂静无声起来,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大汉毫不客气的粗嗓子。 “喂什么喂!” “这里就是遗迹!” “你他娘的以为这是哪里?!” 林若虚心中一惊,一回头,便见到那大汉不知何时竟是凑了过来,正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发现?”林若虚连忙摇头。 那大汉一把抹去满嘴的油光,冷笑道:“你小子可莫要框我,你方才在这里怔了许久,就连我走近都没有察觉,若说没有发现什么,恐怕连鬼都不信吧?” 大汉的眼神陡然间变得无比犀利,隐隐带着一股威胁之意。 “说!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这大汉看得五大三粗,可这脑子怎这么好使? 林若虚心中暗恼,他本想隐瞒方才所见,装作未有发现,但见这大汉言语咄咄逼人,恐怕自己不给了满意的说法,这大汉丝毫不介意现在就会送自己离开洞天。 无奈之下,他只好指着门框上极难发现的神秘符号,一五一十道:“这里有些神秘文字,我本想研究一下,可研究了许久,都未有发现。” “文字?”大汉眯着眼睛看了眼门框,竟是突然笑了。 那笑容上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显得格外刺眼。 “哈哈!” “原来你说的是《德云八芨》。” “几乎所有古遗迹,在内门门框上,都会书有《德云八芨》。” “古仙人收徒看重品德,讲究因果,所以将《德云八芨》暗刻在门框上,以表为人当以《德云八芨》为基本准则。” “这些根本不足为奇。” 大汉说着说着,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 “我当你发现了什么机缘,不过是《德云八芨》罢了,实在是扫兴。” “熊师弟!”李玄策这时候也是闻声走了过来,冷笑道:“林师弟虽然是第一次进坐忘洞天,但也是首徒。” “你若是再敢胡乱放肆,林师弟日后去寻了戎灵山主,以戎灵山主的脾气,可够你喝一壶的。” “戎灵山主!” 想到那位疯子般的山主,熊旭脑袋一缩,脸上露出了几分畏惧。 “两位师兄。”林若虚微微蹙眉,盯着那刻在门栏上的神秘符号,问道:“这究竟是哪种文字?为何我竟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李玄策轻轻扫过门框,面容平淡道:“这是仙箓文,是古仙人在正式场合书写的祭天之文,其中暗合天道,至于你会有熟悉之感,我想你应当是修过符术吧?” “符术?” 林若虚微微一怔,忽然间心头一震,他终于想起来这熟悉之感从哪传出。 因为那书写在符箓上的符字,便与这种仙箓文有七分相似。 他许久没有钻研符术,符术生疏了许多,这才一时想不起来这些仙箓文的来历。 他不由想起了方才那无数道穿梭而过的光影,还有那站在门内的老者......看样子这两位万象山的内门弟子都不太清楚这其中的玄妙。 可是,为什么只有自己能够察觉到这种玄妙? 还有那老者与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 林若虚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 ...... “是时候该进去了!”李玄策盯着紧闭的内门,淡淡说道。 “按照约定,这件铁匾古宝归我。” 熊旭哈哈大笑,身形高高跃起,手一接触铁质牌匾,便有种反抗的金光自铁质牌匾中陡然炸起,如同一道道激射而出的铁砂一般,想要将熊旭震飞出去。 然而熊旭不怒反喜,周身陡然爆发出如血潮般的气血,鼓荡着让林若虚大为吃惊的强横气血,竟是硬生生在那金光的冲刷中扛了下来。 “给我下来!” 熊旭暴喝一声,蒲扇般的大手陡然挥出,狠狠地压上了铁匾。 似是察觉到了即将被镇压掌控的危机,铁匾的光亮愈发强盛,如同璀璨的大日一般明亮刺眼,然而却始终无法阻挡熊旭的强横气血。 下一刻,随着熊旭的手摁上铁匾,这铁匾的神异被彻底镇压,照亮满室的光芒完全消失。 “轰”地一声,熊旭壮硕沉重的身形恰时从天而降。 他低着头,仔细打量着铁匾上苍松有力的四个大字,粗犷的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满意的笑容。 “很好!” “这件古宝我很满意!” 他顺手抄起铁匾,虎虎生风地挥舞了几下,牌匾压迫风力,划出一片片如刀刃般的劲气,其中带着丝丝克制诡物的金光,让本来没了铁匾压制再度压上的黑暗再次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不敢上前! “虽然没有炼化这件古宝,但现如今这件古宝的威力,我已经极为满意了。” “待我有空炼化了此宝,定然可以将这古宝中的威力尽数施展出来。” 熊旭哈哈大笑着,反手寻来绳索,将铁匾负在身后。 ...... 取宝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却是让林若虚清楚感受到这熊旭的强横气血。 不愧是越过了龙门的中三境诡仙,只是镇压古宝的手段,便已经让林若虚大为忌惮。 这种强大的对手,恐怕唯有请出黄牛仙的力量,才能与之对决吧? 收回了杂乱的思绪,两人齐齐望向了站在内门前的那道背影上。 李玄策轻吐了一口气,身体紧绷,面容慎重,从自己的饿鬼袋中摸出了洞天玄石,捏在指尖,只消他轻轻一用力,便能将他送出洞天。 林若虚眼见此状,瞳孔也是微微一缩,李玄策此人虽然未明言,但这意思已经很明显。 就连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内门首徒都极为谨慎对待。 他微微侧目,眼见熊旭这五大三粗的汉子竟也是取出了洞天玄石,捏在了手里。 当即,他毫不犹豫地摸出了洞天玄石,咬在齿间。 第二百六十一章 自此离去 只见李玄策缓缓伸出了手,按在了那扇门上。 他轻轻一用力,那扇门安静屹立,竟是未有寸动。 李玄策神色一怔,脸上划过了一丝诧异。 他伸出了另一只手,双手齐齐按在门上,右脚撤后,抵住地面,随后猛地用力。 可这看似平常的内门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竟是没有一毫移动的迹象。 “这内门竟是这么沉吗?” 熊旭嗡声嗡气地迎了上来,一对肉掌也是按在了门上,开始用力推门。 “李师兄!我来助你!” 林若虚也是紧随而上,一同推着门,意图将这扇门推开。 不知是不是人多力量大的缘故,随着三人尽皆使出了全力,这扇怎么都推不开的内门终于颤抖着开始向内缓慢移动起来。 “再使一把劲!” “这门要开了!” 熊旭低吼一声,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那脑门青筋如虬龙一般高高暴起,满脸通红,鼻前剧烈喷涌着灼热的白气。 三人足足花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将这沉重无比的内门向里推移出一道可供一人走过的狭小缝隙。 “我滴个乖乖,老子全力之下,起码也有几千斤的力气,怎么连这道门都打不开?”熊旭盯着这座大门,吃惊地道。 李玄策用手摁了一下这扇门的表面,面色正经:“这门有古怪。” “应该是阵法术法之流。” “那怎么办?现在进去?”熊旭慎重问道。 “慢着!”李玄策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张巴掌大的纸人,手中掐动印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术法运转起来,那纸人缓缓飘落下来,落地之际,竟是开始摇摇晃晃地往门缝中走去。 “纸人?”林若虚盯着李玄策的动作,眉头也是微微皱了起来。 他不由想起了杨家老祖。 毕竟那位施展的术法,便是以“纸人”为媒介。 难道李玄策与那位杨家老祖也能扯上关系? 李玄策嘴里念念有词,眼神逐渐空洞,心神好似已经附在了那纸人身上,跟随着一同入了门内。 熊旭如尊镇守天将一般,身负铁匾,守护在李玄策身侧,让那身后的无尽黑暗不敢上前一步。 许久,纸人从门内摇摇晃晃地再次回归,李玄策的眼眸中逐渐有了聚光,好似回过神一般。 “李师兄,如何了?”熊旭急不可耐地问道。 李玄策不慌不忙地将纸人重新收了起来,道:“方才我让纸傀入内试探,里面很安全。” “我们马上一个一个入内,注意安全,一旦发现什么不对劲的,立马说出来。” 另外两人眼神沉凝,慎重地点了点头。 进入的过程并无凶险,三人一一通过狭窄的门缝,进入了门内。 林若虚方一走入,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满是莫名其妙。 满屋的桌椅凌乱摆放着,只有极少数桌椅整齐摆在那里,桌子上搁置着文房四宝,经历了岁月的侵蚀,那些纸张早已朽烂,变成了乱糟糟的一片。还有许多桌椅已经完全损毁破烂,丢得到处都是,如同此地曾经发生过一场剧烈的打斗般。 “这是什么地方?”熊旭看着这满目疮痍,一脸茫然地挠了挠脑袋,同时说出了林若虚心中的疑惑。 “平日里让你好好读书长长见识,现在知道问了?”李玄策狠狠瞪了眼熊旭,没好气道:“这是书院!” “人仙修得是福德现世,这种仙人不涨寿元,生命不过转眼百年,但却因顺从天意,深受天地的钟爱。” “据闻修至精深,言出法随,落笔生花,一字可断人生死,仙令过处,代表天意,不可违背。” “而这书院,便相当于人仙的道场。” “人仙......”林若虚心中默默说了一句,他不由想到了在光影中见到的儒衫老者,莫非那位便是所谓的“人仙”? 那位“人仙”,究竟是想与我说什么? “原来是书院。”熊旭脸色一垮,露出了几分失望。 “人仙的书院最是寒碜,往往除了书,便没有其他东西了,我估摸一下,估计这书院最值钱的还是我这背着的铁匾了。” 李玄策也是面容阴沉,闭口不言,显然也是这般想着。 林若虚抿着嘴,快步走了过去,在一侧倒塌的书架堆中翻阅起来。 然而这些书籍尽皆是写着天箓文,林若虚怎么翻阅,都是一字不明。 “无需翻阅了。”李玄策的目光轻轻扫过林若虚,撇了撇嘴,淡淡道:“天箓文早已失传,现如今根本无人研究这种古老文字,要想翻译出这种古老文字,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天地早已大变,就算整理出了曾经的五仙大道,至今也已经不适用了。” “这些书籍,简直鸡肋。” 说完,李玄策的目光从林若虚的的脸上一扫而过,穿过了满是灰尘的前屋,开始缓缓朝着里面深入。 熊旭也是发出了一声嗤笑,随着李玄策朝着里面走去。 林若虚抿着嘴,犹豫地看了眼这堆古老书籍,一挥手干脆将这些古老之物尽皆收入了饿鬼袋中。 将这些做完,他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 三人刚一走出前院,李玄策正缓慢行走的动作一滞,脸色突然一白,猛地一把抓住胸口的部位,整个人一个踉跄,若非熊旭赶紧一步踏上,扶住了他,恐怕他就这样跌在了地上。 熊旭脸色陡然一变,异常肃穆,眉宇间隐隐还带着几分讶异。 “这里有那个?” 李玄策面色苍白,瞥了眼林若虚,微微颔首。 熊旭注意到了身侧有外人,脸上突然露出了几分欣喜,嘴里微微嗫嚅,却无任何声音传出。 李玄策作聆听状,旋即也随之开口,亦是没有任何声音传入了林若虚的耳中。 随着二人的交流,熊旭的脸色愈发盛了。 林若虚看着两人这密谈的架势,立马明白过来,应该是李玄策察觉到了什么,但此事极为隐秘,是以避开自己,不能与自己这个“外人”说道。 约莫片刻,二人这才停下了讨论。 李玄策脸色略好了一些,但那目光落到了林若虚的身上,隐隐有几分疏远之意,道:“林师弟,方才那出口我已经查探出来了,自此门直行而出,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便可离开这处遗迹。” “我等还有自己的事情,就不送尔离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周强之死 见到李玄策这般近乎驱赶自己的举动,林若虚也是错愕,旋即回过神来,朝着二人拱了拱手。 “多谢师兄指路!” 显然接下来二人都有秘密行动,而这种行动,是独独属于万象山的,所以要避开自己。 林若虚无心探寻他人的秘密,他脚下一蹬,朝着李玄策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去。 待得林若虚彻底消失在拐角,再也感知不到他的气息,李玄策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个东西,你给布置好了吧?”熊旭低声问道。 李玄策摇了摇头,道:“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幸而我方才都布置好了。” “师兄思虑当真周全,如此下来,这小师弟身份的最后一块疑点,也就被我们抹去了。”熊旭憨厚笑道。 “不碍事,当前还是要小心起来,那物可不寻常。” 想到方才那一瞬间的窒息感应,李玄策苦笑道:“没想到会在这人仙书院,遇到那个东西......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这种事情我早早便该察觉到的,毕竟这遗迹......没有尸体。” ...... 林若虚举着偿命灯,顺着李玄策所指引的方向,从一座座死寂的院落前走过。 他未尝没有生出进入院落搜查宝物的想法,只是他略微向那院落靠近一步,太极玉便预示出的示警让他止住了脚步。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次进入坐忘洞天的真正目的,他是为了“玄黄气”而来,不能因小失大,舍本逐末。 一旦有了玄黄气,以离殇山山腹内的浩大秘藏,他甚至可以尝试冲击“天丹”。 自然,这一路上,他亦是遇到了一些古怪的事情,譬如他从一座院落走过,看到那院落里的屋子竟是燃起了烛火,透过纸糊的窗户,他看见一道身影坐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若非太极玉并无示警,林若虚甚至不敢从这间院落门口走过。 饶是如此,当他从那门口走过时,他看见窗户后面的黑影竟是猛地侧过了头,好似透过一层窗户纸盯着自己一般,紧接着他便明显感受到一种如芒刺背的窥视感。 又譬如他不经意地从一座院落扫过,看到那院角站着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男子,这男子低着头,一动不动,裸露的肌肤布满了黑色的尸斑,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可当林若虚的身子猛地停下,仔细凝目望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看见。 林若虚自认为自己是见过无数可怕的诡物,但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看到这种渗人的场景,哪怕太极玉并未示警,也是不由心头一慌,只觉浑身不自在,连忙飞也似的跑了过去。 然而还未跑多远,他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因为在那前方必经的路上,在那偿命灯所能照耀的极边缘处,竟是躺着一个人。 细细感受着太极玉的反应,林若虚小心翼翼走了过去,看请那人面庞的一瞬间,他顿时一愕。 “周强?” 只见周强双手死死掐着自己脖子,脸色青紫,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似要将那眼珠子瞪出来一般,嘴巴也是半张着,似是在高声呼救的表情。 “这是......自己将自己掐死的?” 林若虚心头蓦然一寒。 “周强是已经成丹的诡丹,虽然不知诡丹是何品质,但既然能够操纵周强将自己掐死......这蜃术也太厉害了!” “我本以为周强被蜃妖所惑,应该会死在外面,没想到他竟然死在了这里。” “况且他是如何进来的?那扇内门,是集合了我们三人之力,才能打开一道缝隙,周强只是区区诡丹,是如何打开那扇内门,进入这里的?”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 林若虚仔细打量着已经死去的周强,眉头紧皱,忽然目光一凝,那目光落定在周强高高鼓起的胸前衣内。 他陡然伸手,摸入周强的衣内。 竟是从中取出了一个青皮包裹。 林若虚微微蹙眉,将那青皮包裹打开,入目便是一册书籍。 书名入目的瞬间,林若虚的眼睛陡然瞪圆了。 《万象龙虎大典》! 嘶!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周强究竟是什么狗运气,竟是真的让他摸到了一个山主传承! 还特么是他刚生出心思的《万象龙虎大典》? 林若虚连忙翻过了几页,随着他快速翻过那前面几张,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错不了!” “《魁虎六式》就是《万象龙虎大典》附配的术法残卷!” “灵犀镇的李家老祖,和万象山究竟有什么关系?” “果真如我所猜测那般,《魁虎六式》根本不全,《魁虎六式》之后,还有遇风化龙的《伏龙六式》。” “虽然我修的《大丹琉璃真经》和《魁虎伏龙十二式》并不配套,但《大丹琉璃真经》修成的【大丹琉璃体】远比这《万象龙虎大典》高明得多,若是为了配合《魁虎伏龙十二式》改修《万象龙虎大典》,实在是舍本逐末得不偿失。” “《魁虎伏龙十二式》是《万象龙虎大典》附配的体术术法,必须用《万象龙虎大典》修成的业力辅助施展,才能让这术法的威力达到最大。” “但饶是如此,《魁虎伏龙十二式》依旧不失为锻打肉身气血的奇妙术法。” 林若虚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一股强烈的希冀。 这些时日,金刚温泉泡过两次,就连百脉丹都用了十数颗,但局限于《魁虎六式》只有半卷,锻打肉身的效率依旧是慢了些,绝大多数药力被九窍中的小道丹吸收,成了【大丹琉璃体】的养分。 不过,如今有了后续的《伏龙六式》,辅以古仙丹百脉丹,他打磨肉身气血的速度定然将暴增起来。 ...... 就在他心中美滋滋想着的时候,突然间太极玉放出了细微的热温。 示警! 虽然只是微微的热温,但还是让他瞬间回过神来。 他连忙将这本《万象龙虎大典》收入饿鬼袋,面容严肃,越过周强的尸体,朝着前方迅速奔跑了起来。 “这种示警......是我被什么诡异盯上了?” 想到方才李玄策二人的谨慎和严肃,林若虚心中又生出了一种想法。 “还是某种大恐怖即将现身的预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地震动 心中如此想着,林若虚脚下却一丝放慢的意思都没有。 他举着偿命灯,微弱的灯火犹如一团释放光明的萤火虫般,从一座座漆黑院落前快速闪过。 就在这时—— 咚! 脚踩大地,林若虚快速跑过,然而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大地的异常。 大地在震动! 幅度很小! 感受到太极玉的热度突然跃升了一个程度,林若虚的脸色唰地一下阴沉了下来。 他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是地龙翻身,想起了李玄策二人此前的慎重面容,他只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离开此地。 毫无疑问,大地震动一定与李玄策二人谋划的事情有关! “咚!” 大地又是一道震动。 这震动比之此前强了不少,砂砾灰尘微微震荡,扬起轻微的灰尘。远处院落中的瓦片零零散散被震落下来,哐当一下掉在地上,碎成残渣。 林若虚心头突然涌上了一种莫名的冰凉,他忽然回望过去,只见那一座座院落喑哑似鬼,阴气森森,渗人至极。 那是一种极为诡异的安静。 林若虚不由停下了脚步,死死盯视着方才自己穿过而来的一座座院落,如临大敌。 他悄悄摸出了斩鬼刀,重水与幽炎开始缓缓沁透出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元素在刀身不断穿梭着。 在第二道震动传出的那一瞬,他感觉这座遗迹仿佛被瞬间唤醒了一般,一个个恐怖而诡异的气息不再掩饰,从那一座座院落中升起,他们躲在黑暗的院落之中,明明已经醒来,那冰冷的目光也已经落在了林若虚的身上,但却迟迟不采取行动。 林若虚如临大敌地对峙了片刻,眼见那些藏在院落中的东西迟迟没有行动,顶着那种让他鸡皮疙瘩为之竖起的惊悚注视感,脚下开始继续往出口的方向挪动。 “咚!” 第三道震动陡然传来,这次的震动十分之大,大到林若虚小心翼翼移行的动作都有极大的摇摆,还未等他站定身形,黑暗中开始响起了一道道怪声。 这怪声如同无数人在齐声低语一般,摩挲细小,繁杂至极,这声音中充满了诡异的力量,可以勾出人的负面情绪,污染人的精神意识,堕入无限的黑暗沉沦,就连林若虚猝不及防之下,也是被这声音影响得满胸杀意。 “啪!” 他甩了甩脑袋,狠狠反抽了自己一巴掌,力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以为用业力封了耳识,这一切声音便再也听不到了,可当他如此做时,那诡异的靡靡之音却依旧直透心神,传入意识。 不过片刻的魔音灌耳,哪怕将自己的脸当成拨浪鼓来回抽,林若虚依旧感觉有种昏昏欲睡的混沌感。 以至于他走起路来都踉踉跄跄。 犹如醉汉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睡去。 索性他心中一狠,咬破了舌尖,强烈的疼痛感让他脑门陡然一清,满脑的昏睡感和杀意一扫而空,血腥味彻底充斥了整个口腔。 “此地不宜久留!” “快走!” 他再也顾不上后面盯视着自己的诡异,健步如飞,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此前我不入院落,这些诡异的力量出不了院落,他们顶多便是在院子里盯着我。” “但现在,明显这些诡异的力量已经可以涉及院落外了。” “如此说来,这大地震动好似封印,每响起一声,镇压诡异的封印便弱了一分,如今他大地震动不过响起三声,这些诡异的力量已经开始逐渐展开,意图用魔音灌耳,留下我!” 林若虚从一座座院落前快速穿梭而过,那一道道落在他身上的强烈窥视感让他头皮发麻。 “如此多的诡异,就算是品阶不高,但一拥而上,也是能将人活活淹死的!” “更何况,眼下这些诡异都不是善茬!” 咚! 就在他心神慌张之际,第四道大地震动突然传开。 犹如落地惊雷,身形虽然只是简单摇摆了一下,便重新立直了身形,但林若虚脸色陡然剧变,不只是太极玉突然暴涨的热度,还有几乎就是同时,他感觉到冥冥中存着一道铁索桎梏,如今大地第四次震动,那道铁索桎梏已经彻底崩断。 他抬头看向那些院落,里面依旧黑暗模糊,无法视物,除了传出诡异的气息和窥视感,好像并没有其他动静。 他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种不安,他的本能告诉他,铁索桎梏崩断,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传出,但是眼前一切如旧的场景,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耳侧魔音如旧,感觉到胸口生出的滔滔杀意,浑浑噩噩如同做梦般的混沌感又开始涌了上来,林若虚又咬了一嘴的血腥味,那种极致的疼痛将他从魔音中拉了出来。 他静默地奔跑着,只是一炷香的路程,如今在他的眼中,却是无比漫长。 忽然,地动山摇,幽深寂静的黑暗深处,竟是猛地传来了千军万马的奔跑声,那声音快速朝着林若虚这边靠近,随着愈发临近,声音越来越响彻。 那充耳的沉闷脚步声竟是将魔音声声压了下去。 林若虚脸色剧变,脚下的速度陡然涨起,朝着前方直奔而去。 轰隆隆! 轰隆隆! 地面在剧烈震颤,这并非是那如同解除封印般的震动,而是实实在在无数莫名存在朝着这边疯狂奔跑的脚步声。 那种林若虚怎么都甩脱不掉,甚至他感觉到双方距离在不断拉近,那种感觉,如同饿了不知多少日的嗜血野兽如同看见了血肉,朝着这边玩命狂奔一般。 他们疯狂拥挤奔跑着,声音亦是越来越近。 近了! 更加近了! 就在这时—— 一道劲风陡然从身后射来! 林若虚好似身后长了眼睛一般,微微侧身,躲过了这道腥气十足的劲风。 在侧身的瞬间,他手中的斩鬼刀反手上撩,狠狠向着身后劈斩而去。 铿锵! 没有什么一刀到底的舒畅,这一刀如同斩上钢铁,好似被人生生挡住一般,竟是斩刀到中途,生生被截停下来。 林若虚微微一愕,抬头望去,借助偿命灯的灯光,看见一个半身腐烂的男子正抬起头,满脸嗜血地盯着自己。 而那柄斩鬼刀,斩在男子的脖子上,竟是不得寸进。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太上感应篇】 斩鬼刀不斩生人,只斩诡物! 几乎是一瞬间,林若虚便想清了原委,他错愕地盯着这具半身腐烂的男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男子是生人!? 然而根本来不及他多想,他已经看到这男人身后涌现出无数半身腐烂的人影,密密麻麻,隐隐绰绰,朝着这处狂奔而来。 林若虚正欲收刀,却不想那男子猛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斩鬼刀。 他猛然催力,一时之间,竟是生生无法从男子的手中夺过来! “这人好大的气力!” 林若虚暗暗吃惊。 “只是不知道肉身是否坚韧!” 眼眸一闪之际,一直缭绕在斩鬼刀上的重水陡然凝型,两柄一指宽的柳叶刀如同清风扶柳般一扫而过,连同一起带走的,还有这男人漆黑干瘦的手掌。 斩鬼无法对付生人,但无形无质的重水却不受这般桎梏。 铿锵! 黑暗中响起了一道锋锐的金属声响,林若虚顿时觉得抓住斩鬼刀的力道猛地没了,立马回身一扫,朝着远处夺路而逃。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瞬间,重水凝刀威力虽然不俗,但究竟能否从这男人手上夺回斩鬼刀,尚且还是未知之数,所以此举他只是尝试。 面对那身后如山潮般的嗜血生人,林若虚根本不敢托大,万一对方每个人都有这般可以生生擒住自己刀刃的气力,就算是知晓对方的弱点,也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 为防止被身后那些鬼东西追上,他已经做好若无法收回斩鬼刀,便彻底舍弃的准备了。 却不想斩鬼刀成功收回......眼下看来,对方的皮肉好似没有气力那般强横。 跑! 跑! 林若虚心中不断狂吼着,他刚刚只是与那冲到最前面的鬼东西动了手,现如今哪怕知晓了对方的弱点,但也根本不想被对方绊住手脚。 实在是对方后面的东西也太多了! 以那些不弱于自己的气力,一旦被彻底围上,若想再脱离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难道这些都是生人?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生人? 是之前进入这里的弟子吗? 林若虚凝视前方,已经是不顾一切全力奔跑,再也无心关注两侧院落中诡异的变化,那些院落如走马灯一般从身侧迅速闪现后退。 轰隆隆! 轰隆隆! 身后脚步声不断。 杂乱,且木讷。 这些一直追逐在身后的生人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沉默地追着,就连林若虚将那男子的手掌生生削掉,都未曾发出一句痛呼。 那种感觉,如同被操纵了一般。 倏然间,林若虚脸上终于挤出了一缕笑容。 终于,看到了! 在那偿命灯所能照及的边缘处,他模糊看见了一扇门。 随着越来越近,那扇门在他的视界中逐渐清晰,他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了。 这扇门,他太熟悉了! 根本与进入时的那扇大门一模一样! 当时他们三人齐齐合力,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勉力将这扇门推开了一道缝隙。 而现在只有自己一人,更何况如今身后有密密麻麻的嗜血生人在追逐而来,就算其他两位万象山师兄在此,他们又怎么可能有一炷香的时间合力开门!? 林若虚死死盯着那扇越来越近的门,心中升起了一丝希冀。 “希望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当他的手触及那扇门,轻轻用力之下,那扇门竟是纹丝不动时,林若虚心头陡然一凉,一股惊悚的濒死感直冲脑门。 “要死了!” “不会真被我猜中了吧?” “这他么书院人仙缺心眼吧?” “这么重的门,他们究竟怎么开!?”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然而话刚说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对啊!” “他们没有道理立个这么沉重的门!” “总不可能每次开门,都要好些人一起来发力吧?” 身后脚步声愈发近了,林若虚却立在门前,陷入了思索。 “除非说,我们开门的方式不对!” “我们强行推开了门,那是暴力破门的方式。” “但一定还有一种极简单的开门方式。” 林若虚静心想着,忽然眼睛一亮。 “是这个吗?” 他心中暗暗盘算,短暂沉吟,当即嘴里吟诵出声。 “太上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 【太上感应篇】! 那自门框中获得的古典籍! 他左右思虑细细回想,在那好似穿越了时光的光影世界中,众多光影入门之时,无数声音齐齐吟诵得便是这篇典籍。 直至老者回身入门,那吟诵声音逐渐消失,大门这才缓缓关闭。 如今仔细回忆起来,开门之时,这篇【太上感应篇】便是全程吟诵。 所以他有理由相信,【太上感应篇】才是开门的关键。 更何况,当初获得这篇【太上感应篇】时,他也私底下琢磨过这篇典籍,发现这并不是修行典籍,但为什么要深藏在门框之中? 如今想来,或许这本身就是类似于入门验证的方式。 只是林若虚不解的是,为什么此前无人发现,却独独只有他看到了这篇【太上感应篇】? 看李玄策那二人的模样,显然对于【太上感应篇】之事一无所知! “......凡人有过,大则夺纪,小则夺算。其过大小,有数百事,欲求长生者,先须避之。是道则进,非道则退......” 随着他的吟诵,这扇门突然释放出了微光,如同被缓缓启动了一般,一个熠熠生辉的仙箓文在门上缓缓浮现。 哪怕不认识仙箓文,但只是看到这个字,林若虚便鬼使神差地知晓了这个字的意思。 这是仁慈的“仁”字! 果然如此! 眼见这扇门有了反应,林若虚心中一喜,嘴里念诵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几分。 而在此刻,那身后的嗜血生人们,终于也尽数涌了上来。 “气力极大,速度也不弱,但肉身却没有跟得上实力,脆弱得很。” 得益于经常锻炼心力,林若虚心分二用,嘴里不断念诵着,心里却悄悄盘算起来。 “我只需要支撑一会,待大门开了,我便可以出去了。” “支撑一会儿,我大抵是可以做到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人斗 回首望着身后密密麻麻的人影,林若虚目光冷冽,心神一动,身边的重水一分为七,化作一根根如羽毛般的柳叶小刀,骤然间飙射而出。 一分为七,这已是他目前心力所能维持的极限。 柳叶刀冲入人群,犹如虎如羊群一般,瞬间展露出其狰狞的獠牙,铿锵声不绝入耳地传出,不过短短片刻,已经有三四人被削掉了膝盖骨,漆黑的鲜血染了满地,此刻双手并用,正努力朝着这边努力攀爬着。 前方的几人被绊了脚步,移动缓慢无比,然而身后的那些鬼东西却丝毫不管这些,他们一个个眼中闪烁着深深的嗜血贪婪,在黑夜中宛如一只只吸血蝙蝠般,齐齐朝着前方涌动着。 前面的人瞬间被踩踏成一摊肉泥。 “不够!” “还不够!” 林若虚一拳轰出,将一个迎上来的嗜血生人的脑袋打碎,白色红色瞬间四溅开来,看了眼已经开始缓缓移动的门,心焦如焚。 他看到那如山海般的人影,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种无力感,想要将如此庞大的人群阻在门口,实在是太难了。 “拼了!” 他一咬牙,那飞速穿梭在人群中的七柄柳叶刀飞速回归,重新归聚一处。 “呼呼呼……” 意念所至之处,细小的微风悄然生出。 那一团重水不断翻滚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作祟一般,而最为显著的是,这团重水在翻滚中开始逐渐变大。 地上的砂石灰尘被风缓缓吹起,隐隐带着一丝凌厉,飘打在众人身上。 然而这些鬼东西好似没有心智般,完全没有察觉到外界的变化,眼中只有林若虚这一活物,对周遭的变化完全视而不见,快速朝着林若虚这边涌来。 林若虚冰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抬头看着已经膨胀到极致的重水,眸中没有一丝感情。 “……秽食馁人,左道惑众。短尺狭度,轻秤小升。以伪杂真,采取奸利……” 他口中念诵着极为仁慈导人向善的典籍,那凝聚于半空中的重水被缓缓拉长,形成了一条极为宽长的铡刀。 刀刃朝向众人,凛然之意四散开来。 凝聚且维持如此庞大的铡刀,对于林若虚来说,只能算是尚且勉强,他微微蹙眉,感受着脑仁中传来的疼痛感,突然伸出手,狠狠朝着下方斜斩下去。 随着他的催动,脑仁的疼痛愈发盛了,然而那铡刀终于彻底动了,开始朝着远处而来的众人横推而去。 只是一个最简单的横推,在如今这狭小的地界,再合适不过了。 无数人头高高跃起,铡刀所过之处,留下的是一个个无头的尸身。 一个个如同麦子一般,林立在那里,随着后面活人们的推攘涌动,这些已经没了生气的生人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成了身后其他生人的垫脚石。 耗费心力凝聚铡刀,虽然整个过程转瞬便完成了,但以他目前的心力来说,完全是心有不逮。 他努力维持着铡刀的推行,脑仁生疼,两耳嗡嗡作响,不断传出蜂鸣声,在那强烈的痛楚下,他的七窍开始流出血迹。 似是嗅到了他的血腥味,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愈发激动疯狂,手脚并用地朝铡刀直冲而来。 无视那些生人的疯狂,林若虚双目通红,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铡刀。 他感觉到自己心力催动已经达到了极限,犹如一根崩到了极致的丝弦,若是再不顾一切强撑下去,恐怕这根丝弦就会彻底崩断。 几经思虑,林若虚终于解除了重水的变化,那巨大的铡刀彻底恢复了变化,成为了一团无意识的重水,飞回林若虚的身侧。 林若虚抹了一把鼻下的鲜血,冷眼看着无数生人涌了上来,将先前被林若虚斩首的生人尸身踩成肉泥。 他回首看了眼门,已经开出了一条狭窄的缝隙,可容一个勉强通过。 “可以走了!” “但是走之前,怎么能不留点礼物?” 他心头一动,幽炎大髦悄然出现,披落在他的身上,两肩各自立着一团安静且诡异的幽炎,腾腾燃烧着。 他伸手一指,一团安静燃烧的幽炎从大氅上飞落下来,如同一支缓缓下落的花般,落入那遍地的尸身上。 幽炎遇到尸身,如同遇到猛火油一般,原本只有一朵花大小的火团猛然间被放大了无数倍,安静燃烧之际,还在不断朝着远处传递而去。 扑面而来的火浪让林若虚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潮红,他看着无数生人悍不畏死地穿过火潮,全身被幽炎裹挟,朝着自己狂奔而来。 他冷笑着,一脚将那个冲在最前方的生人重新踢回了火潮,旋即毅然转身,穿过那狭小的门缝,安然走了出去。 在他走出来的瞬间,嘴里的念诵声戛然而止。 门陡然关闭。 一个尾随着飞扑而来的生人一头撞在了门上。 身后,是蔓延极远难以熄灭的幽炎大火。 …… …… 踉踉跄跄地走出门,天边依旧阴沉,幸而已是白天,林若虚勉强走了几步,突然脚下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他脸色煞白,七窍潺潺流着鲜血,耳边是始终不见减弱的嗡鸣声。 “不能在这里休息!” “指不定这些鬼东西马上还会冲破门!” 林若虚心有余悸地回首望了眼门,虽然他临走之前给那些东西留了点小礼物,但以那些鬼东西疯狂的尿性,依旧有极大的可能冲破门追逐自己。 他寻了个木棍,甩了甩脑袋,努力想将满脑的眩晕感甩脱出去,让自己好不容易强打起精神,开始努力朝远方走去。 【六灵合道丹】对于肉身伤势来说,可谓灵丹妙药,可林若虚如今只是心力耗尽,只能选择好好休息一下,恢复心力。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方才走出一个山林,便听到天地之间陡然响起了一道充满怨愤的巨大嘶吼。 明明是大白天,却是让林若虚浑身一颤,不由地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看向那座遗迹的方向,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忌惮和庆幸。 “这就是李玄策口中的“那个”吗?” “这怨气……也太强烈了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遮生符】 吼! 吼! 仿佛沉睡于此的可怕禁忌被彻底惊醒,这嘶吼声充满了愤怒,哪怕相距甚远,林若虚都能感觉到那种令人惊惧的滔天怒意。 这嘶吼声不停,如同被夺去了某种挚爱一般,一直持续不停,引得大地频频震动,诸般诡异尽数噤若寒蝉,不敢现身。 ...... 林若虚以木棍当做拐杖,很快便寻到了一处尚未坍塌的黑石屋。 以自身寿元给偿命灯续了灯油,吞服下一枚十寿丹,他点亮偿命灯,倒头便呼呼大睡起来。 当他幽幽转醒时,已经又是一个深夜。 他精神奕奕,只觉浑身充满了气力。 看着沉沉暮色的深夜,时不时有一两道诡异的身影一闪而过,林若虚终究还是打消了深夜行路的念头,他从饿鬼袋中摸出了那本《万象龙虎大典》,开始仔细翻阅了起来。 与【魁虎六式】一样,【伏龙六式】同样为六式。 但这六式威力比【魁虎六式】不知厉害多少。 更加不同的是,【伏龙六式】的着手修炼,必须是【魁虎六式】尽通以基础的。 而且【伏龙六式】的修炼痛苦更甚,若说当初修炼【魁虎六式】是重整大龙,那么现如今遇风化龙的【伏龙六式】就是更甚一筹的换血易髓。 看到此处,林若虚默默收起了典籍。 他固然要修炼【伏龙六式】,但绝不是现在。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修炼【魁虎六式】的痛楚,那可是整整好一段时日都没能下床,万一修炼【伏龙六式】,也是那般好几日无法动弹,那可就不适合了。 还是等回去了再尝试修炼吧。 他默默想着,转而内视,心神开始转入泥丸窍中。 在那里,无数零碎肉芽缓慢生长着,有些肉芽上生长出了细小的触手,正极力吸纳着业力。 有了【大丹琉璃真经】,诡丹境的修炼大幅度提升,以目前的肉芽数量,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可以成丹。 但那成就的是最下层次的人丹。 他根本无心人丹,他的目标更为远大。 地丹……乃至天丹。 …… 一夜平静,待得天亮,诸般诡异尽数消失,林若虚这才重新踏上了路途。 他本不想再找人同行,可偏偏就有人在感应地图上看到了自己,自行找上了门来。 这是一位穿着普通弟子服饰的男人,修为却是已经成丹的诡丹之境, 这位普通弟子叫吕建,是一位擅长符术的诡仙。 林若虚此前自研过符术,造诣虽算不得深,但也算深刻体验过符术的玄妙。 所谓术业专精,修行之途本就繁杂,自从入了太一道庭,符术便再也没有修行过。 犹豫了一下,他终究还是答应了同行的要求。 因为接下来有段路途,若有此人的符术相助,必定会方便不少。 “林师兄,你确定要走这边?”吕建瞥了眼林若虚所要前往的方向,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 “怎么?有问题么?”林若虚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方才便是从那个方向过来,那个方向有一座荒废的城镇,那座城镇有古怪。” “古怪?” 林若虚眸光微微一闪,轻声问道:“有什么古怪?” “我此前路过那处歇脚,白天并未发现异常,那只是一座无人空城,我本以为没什么问题,便歇息在了那里,可我万万没想到,临到了晚上,那些诡异就都出来了。” 吕建眼中闪烁着难以掩藏的惊惧,小声解释道:“那些诡异很厉害,我是好不容易才从那里面逃出来的。” 林若虚微微蹙眉,这块荒城区域在曾落叶的地图中也有记载,曾落叶还特意在上面标注了“夜危”二字。 按照他原定的计划,是有充足的时间绕过这处危地,抵达那玄黄气之处的。 只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会被那座古遗迹绊住了脚程,生生耽搁了时间。 眼下距离洞天结束不到两日,他不知玄黄气那边有什么变故,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诡物镇守,若是有,就要细细谋划。 而这其中,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他必须尽量缩短路程上所耗费的时间,譬如眼前这座荒城,若是不绕行,而是直穿而过,便会整整缩短一日的路程。 犹豫了一下,他才道:“你方才也说了,那是入了夜。 “我们提前抵至城外歇息,待天亮了再入城。” “林师兄,你的目的如此明确?”吕建愕然地望着林若虚,眼眸微微闪动,却没有说出多余的话。 林若虚面无表情地瞥了眼他,道:“那些藏在安全处的机缘早早便被先前临至此地的内门弟子翻了个遍,你觉得你有机会找到机缘?” “唯有这些看似危险的地方,机缘最是多,因为那些内门弟子忌惮诡异,不敢擅闯。” 闻言,吕建眼睛一亮,但旋即脸色苦了下来。 “林师兄,话这么说确实是没问题,可我们两个连中三境都不是,哪来的自信谋求那些危险异常的诡异?” 林若虚沉吟片刻,缓缓道:“方才我问你时,你说你极擅长符术。” “我有一种符,你看你可会?” “什么符?”吕建下意识问道。 林若虚转手一翻,从饿鬼袋中摸出了一页写满各式咒文图样的白纸,呈现在吕建的面前。 吕建好奇地探头一看,看清白纸上内容的瞬间,眼皮猛地一跳,眼睛瞬间直了。 “遮生符?” “这名字虽未曾听过,但这符箓好生玄妙。” “竟是可以遮蔽活人的生气,短暂欺骗过诡异的感知!?” 吕建瞬间想到了许多,他死死盯着这页书册,想到那入山般的机缘与传承,忍不住伸手去接。 “不对!有这种符箓,岂不是说明这洞天中诸多诡异在侧的险地,我都可以一探?” 然而林若虚却猛地抽回,淡漠地盯着他,轻声问道:“若是有了这个,你可有信心?” 吕建连连点头,旋即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一迟疑,尴尬道:“这【遮生符】异常玄妙,究竟能否写出此符,我还需要细细研究一番。” 林若虚微微颔首,随手一丢,那书页轻飘飘地浮落在吕建的手上。。 “那你便细细研究一下吧。” “希望你能拿出一张成品的【遮生符】给我。”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找到你了 【遮生符】自然是出自那本从杜铭家中搜出的破旧典籍。 那本破旧典籍上所记载的符术不多,绝大多数已经被虫蛀得无法参悟。 【遮生符】便是其中保存完好的符术之一。 林若虚此前曾经参悟过上面的【阴罗符】,但不知是他的符术造诣太低,还是这【阴罗符】太过深奥,哪怕万般实验,都未有勾画出一张完整的【阴罗符】。 若非亲眼看过杜铭使用此符,他的诡术威力确实有所增加,他定然觉得这本古老书籍上的符术是忽悠人的。 更何况修炼本就是有舍才有得,他知晓自己对符术的天赋很差,索性就将这块给舍弃了。 只是古籍上那为数不多的符术,始终是他心中的疙瘩。 所以这次遇到精通符术的吕建,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古籍。 给他的那页白纸,自然不是从古籍上撕下来的,而是他参照其中一页【遮生符】,临摹下来的。 …… 二人一行人白天紧赶慢赶,总算在入夜前抵达了这座荒废的城镇。 考虑这城镇入夜后会变得诡异,他们并未进城,而是在城镇外的荒野上住了下来。 为了夜晚安全,吕建拿着一沓符纸,在二人所住的地方来回走着,那一张张符纸也被他有规律地贴在了驻地周围。 好似看出了林若虚眼中的困惑,吕建摇了摇手中的那沓符纸,笑道:“这是可以用作警戒的符阵。” “一旦有东西靠近过来,便会立即示警,若是那东西有攻击倾向,这符阵还可以略微抵挡一二。” 林若虚微微点头,他符术造诣较浅,但也听说过符阵这么一说。 据说某些符术造诣深厚的诡仙能够将符箓结成阵法,威力不俗。 吕建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今夜我要参悟这【遮生符】,前半夜便由我值守了,待二更天之后,我去换你。” 林若虚轻轻点头。 …… 夜半时分,天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一团篝火安静燃烧着。 旺盛燃烧的篝火前,吕建低头参悟着这页符术,那眉头微皱,似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林若虚则侧睡在一边,用手枕头,好似陷入了熟睡一般。 一切的时间仿佛都成了静止。 忽然,他用手捂住了肚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犹豫地看了眼背朝自己沉沉睡去的林若虚,悄悄地起身,走出了符阵的范围。 几乎是在他有了动作的瞬间,本该沉沉睡去的林若虚双目猛地一睁,竟是突然醒了过来。 他双目沉凝,眼中有神,就这样躺在那里,除了眼睛睁着,身体却没有任何动弹。 因为背着吕建,吕建也没看到林若虚的眼睛陡然睁开。 旺盛燃烧的篝火旁,只剩下了林若虚一人。 呼—— 呼呼—— 野外风声异常冰寒,有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若虚豁然坐了起来。 他转过头,盯着方才吕建前往的方向,眉头紧紧地挤在了一块。 一盏茶的时间也太久了! 他犹豫了一下,朝着那个方向呼唤了一声。 然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空下,那声音如石沉大海一般,许久没有任何回应。 夜风呼啸,如女人的哭声一般,渗人至极。 林若虚低头沉思之际,忽然间耳朵一动,望向前面那个方向。 模模糊糊间,他好像听到了前面有什么动静。 他沉着脸,仔细听着,忽然间眼皮一跳。 那是一阵敲锣打鼓的动静,听着十分喜庆,因为相隔太远,听得也并不真切,模模糊糊。 在这无人的洞天内,忽然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毫无疑问,定然又是诡物! 他苦笑一声,从饿鬼袋中取出偿命灯,将之点燃。 偿命灯上燃起的火苗虽然只有一粒黄豆粒大小,然而却仿佛充斥着无限光明一般,竟是比那团篝火照耀得更远一些。 那敲锣打鼓的声音愈发地清晰起来,听那动静,好似正在朝着这边靠近一般。 林若虚脸色微变,目视着混沌黑暗的尽头,悄然拔刀出鞘。 敲锣打鼓的动静愈发大了,如在耳畔,林若虚静心凝神,看着那个方向,只见一个又一个脸色如刷了白漆般惨白的光腚小童穿透雾气缭绕的黑暗,蹦蹦跳跳地进入了篝火光亮的边缘。 林若虚手捧偿命灯,移步,侧身,避开这伙诡异,如同雕塑一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个又一个的小童从黑暗中跑出,又消失在了篝火所能照耀的另一头。 而他们仿佛没有看到一侧的林若虚,对后者完全视而不见。 这伙小童奔走过后,是一伙吹着唢呐敲着锣的乐夫,这些乐夫半身近乎腐烂,蛆虫在腐烂的部位扭曲着,有些还在唰唰往下掉着,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臭。 他们穿着白衣,披麻戴孝,然而所奏出的乐曲却喜庆至极。 有种令人遍体生寒的阴森感。 那些乐夫奏着乐曲,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个个身形高大脸色苍白的力士。 他们抬着一座白色花轿,行动僵硬地从篝火边缘走出。 然而当他们完全走入篝火的光亮时,一个个脚步猛地停了下来,花轿也轻巧放下,旋即一个个齐齐转头,空洞无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若虚。 那种感觉,仿佛在请他进入白色花轿一般。 林若虚脸色剧变,心头一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而这一退后却好像撞到了什么,强行阻住了他。 一股冷气瞬间从身后传出,那种透人心脾地冰冷让他心中愈发沉重,身形也在瞬间僵硬起来。 他感觉身后的那东西贴了上来,一股冰冷的气流从耳边吹过。 他心头猛地一颤,旋即响起了冷冰冰的声音。 “我……又找到你了!” 这道陌生而熟悉的声音,林若虚一辈子都难以忘却,刹那间,他如坠冰窟,通体冰凉,整个人猛地呆住了。 这是……蜃界鬼新娘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八章 真正的鬼市 这鬼东西不是在蜃界吗? 怎么会在这里? 他娘的! 林若虚脑中乱糟糟一片,心里不断骂娘,太极玉不断发出热温,提示着他现如今已是突入险境。 她伏在林若虚身后,微微侧头,朝着后者的耳边轻轻吹气。 “相公,为何要跑呢?” 阴森的寒气如跗骨之蛆般透过皮肤进入血肉,任他怎么努力鼓动气血,都无法驱散这种寒彻骨髓的冰冷。 林若虚抿着嘴,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 “为什么……要跑呢?” “为什么呢?” 那鬼新娘却不依不饶,那吹动耳畔的冷风也是倏然间停了下来。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僵硬起来。 如同本来万里的晴空转瞬间已经阴云密布,不知何时会掀起狂风暴雨。 “为什么?” “为什么!?” “连你也要离开我?” 如此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 林若虚脸色剧变,不由想到了那个冒充新郎官去闯这鬼新娘婚房的夜晚。 不过今日不比那日,今日没有【大日斩邪符】给他脱身。 唯有自救! 他心思急转,连忙低喝道:“因为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鬼新娘的低声呢喃戛然而止。 林若虚顿时感觉那种加持在自己身上的阴冷少了些许,心中一动,大声道:“你是如此地美丽完美,我在你面前自惭形秽,所以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你!” 鬼新娘霎时间木讷了。 林若虚却是得势不饶人,大声道:“所以我觉得我要闯荡出一番天地,再来寻你。” “届时我才能配得上你。” “相公……”鬼新娘的声音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下一刻,一道干瘦的身影从身后走出,走到林若虚的身旁。 她披着那身熟悉的婚服,暗褐色皮肤紧贴头骨,眼圈内凹,两颗已经腐烂的眼珠子塞进眼眶里,直勾勾地盯着林若虚。 旋即,林若虚感觉自己的手被抓住了。 被一只干瘦得没有一丝血肉,只有骨头的手掌抓住了。 那坚硬的骨头硌得他生疼。 “相公。”鬼新娘抿嘴轻笑,一只如鸡爪般的手轻轻拂过本就没有几根发丝的头发,露出了一个阴森恐怖的笑容。 她微微转动脑袋,瞥向林若虚另一只手持着的偿命灯。 旋即低头,轻轻一吹。 冷风陡然吹过,将那只有黄豆粒大小的火苗彻底吹灭。 几乎是在这火苗被吹灭的瞬间,林若虚眼睛陡然瞪圆了。 他感觉全身如同被禁锢一般,丝毫都动弹不得。 鬼新娘牵着他的手,开始朝着白色花轿走去。 而他的双脚,竟是不由自主地活动起来,开始顺着鬼新娘的牵引,一同朝着那花轿缓慢走去。 “这……” 他心中骇然,眼睛瞪得滚圆,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打着转,全力想着办法。 奈何他如今被这鬼新娘抓着,全身连动弹一下都不能自已。 更不要说将洞天玄石捏碎了! 缓缓地,慢慢地,他被鬼新娘牵入了花轿中。 随着那轿帘被拉了下来,外界的最后一丝光亮被彻底隔绝在外,花轿里霎时间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寂。 如同身侧没有任何东西一般,整个花轿里只有林若虚自己一人的细小呼吸声。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自从进入花轿之中,鬼新娘便没了任何动静。 但林若虚依旧能够嗅到这狭小空间里腥臭至极的腐烂恶臭,犹如密封许久未开封的老坛酸菜,眼下竟是愈发浓烈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鬼新娘终于有了动静。 她缓缓地起身,掀开白帘,牵着林若虚走出了花轿。 一走出花轿,眼前的场景让林若虚顿时愣住了。 这是一条黄土压实的长街,街边林立着一座座房舍。 哪怕是无月的深夜,但这长街两侧悬挂着白灯笼,给这深夜中的长街传递着光亮。 街道边摆着零零散散的小摊,无数人低头在这在街道上穿梭着,本该是热闹无比的夜市场景,却出了奇地没有任何声音。 如同整条街被按了静音键般,甚至是连一道风声都没有传出。 街面上缭绕着些许浅薄的雾气,虽然灯光还算明亮,但离得远些,便有些影影绰绰了。 远远看去,那些人影仿佛从虚无中走来,又重新走入遥远的虚无中。 如此诡异且不寻常的场景,林若虚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些都是生人,他死死盯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只觉得那糖葫芦怪异得很。 那小贩本是低着头,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缓缓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小贩微微转动那插满糖葫芦的架子,他终于看清了那糖葫芦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颗颗浸透了鲜血的眼珠子! 林若虚眼中陡然划过一抹阴霾,看着眼前这如同人们赶集夜市的场景,他终于知道这是哪里了! 那座“夜危”的破落城镇。 这鬼新娘竟然把他带到了这个地方!! ...... 林若虚强行压下了心底的惊惧,忽然间似有所觉,目光一瞥看到在那不起眼的墙角,一个缺了半个脑袋的孩童吮吸着滴血的手指头,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哪怕嘴巴里吮吸着手指头,但那涎水仍然是忍不住地滴落在了地上。 这孩童看着林若虚的眼神充满了渴望,那是一种赤裸裸的饥渴贪婪,好像下一秒就要一扑而上,将他扑倒吞食一般。 林若虚忽然间感觉到一种令周身汗毛立起的惊悚,那种惊悚并非是这鬼孩子引起,他心底猛地一沉,抬头望去,只见整个鬼市如同时间静止一般,所有诡异不知何时竟都已经转过了脸,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不远处的面摊上热气翻滚,无数漆黑的头发在面锅里不断起伏着,透过那翻滚的热气,他看到了那在面锅中不断浮现的婴儿头骨。 那卖着糖葫芦的摊主面朝自己,那眼眶中漆黑一片,空无一物,在那举着的葫芦架子上,那一枚枚由眼珠子串成的糖葫芦正不停地滴落着鲜血。 眼前的场景无疑放大了林若虚心中的惊惧,他被鬼新娘压制,此刻连动弹一下都不得,更罔论应付这些诡异了。 正当他想着时,鬼新娘视那周遭环伺的诡异为无物,竟是拉着他的手,终于缓缓走上了长街。 第二百六十九章 斩鬼 无数诡异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事务,一个个阴冷地盯着林若虚。 它们或露出狰狞的死相,或露出贪婪阴毒的神色,只是不知是否是忌惮身侧的鬼新娘,迟迟未曾上前。 被这群诡异环伺着,若说林若虚心中不恐惧,那是假的。 但他心中亦有疑惑。 他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这鬼新娘将自己带到这里作甚,难道是将自己丢到这里给一众诡异分食? 念及此处,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相公......”鬼新娘视这些阴气森森的诡异为无物,牵着林若虚来到那面摊里坐下,磨砂般令人牙酸的声音随之响起,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侧。 “你且在这里休息,待我见过此地的主子,我们便一起回阴山。” 话音刚落,鬼新娘松开了手,林若虚瞬间便四肢恢复了行动力。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虎视眈眈的诡异,心中一片冰凉。 “鬼新娘果然是将我送给这些诡异分食!” “玄黄气可以不要,但是命不能丢!” “只能撤了!” 他下意识摸向饿鬼袋,想要找寻洞天玄石,只是意识方一探入,整个人猛地愣住了。 他倏然间看向鬼新娘,只见鬼新娘用两根枯瘦难看的手指夹着那枚洞天玄石,朝着道路的尽头款款走去。 刹那间,林若虚如遭重击,脑海一片空白,他死死盯着鬼新娘离去的方向,直至那鬼新娘的身影被浅薄的雾霭彻底掩盖,这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洞天玄石被鬼新娘收走了!” “这老东西一定是知道这东西的存在,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给我使用的机会。” “只是,现在麻烦了。” 他脸色阴沉,抬头四望,一个个诡异此刻不受鬼新娘的压制,散发着令人绝望的诡异气息。 那个卖糖葫芦的诡异盯上他的眼睛,面摊前的小贩瞧上了他的脑袋,远处蹲坐在墙角下的鬼孩子早已将那根手指吃了下去,眼下正盯着他的手指,哈达子早已流了一地。 他们一个个盯视着林若虚,贪婪诡异的视线落满了他身体的每一处。 静默之中,群诡终于缓缓移动了脚步,朝着他缓缓迫近。 心脏砰砰跳动,林若虚默念《道心总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跨坐在那面摊里,面色冰冷,目光如鹰隼般从眼前这些围绕过来的诡异一扫而过。 “既然洞天玄石被夺走了,现如今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至于如何回归,只能容逃出之后再行定夺。” “可是这么多诡异,若是仅凭我的修为,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幸而,我还有黄牛仙。” “那枚黄纸符没有被收走,唔......可能是因为那上面被我贴满了符纸,封印了这黄纸符的气息,她才没有察觉到里面的黄纸符。” “眼下,这些诡异绝大多数都是祟阶诡物,这相当于诡仙诡丹境,一旦启用黄牛仙的仙力,这些根本不足为惧。” “真正需要担心的是那些为数不多的邪阶诡物,邪阶诡物已经相当于诡仙的第四境。” “黄牛仙的仙力玄妙至极,哪怕其本质远比我现在等阶高得多,但也不能将我的实力无限制地拔高。” “最多只能够让我突破龙门限制,短期内拥有与第四境诡仙一较高下的实力。” “所以,此战,不可力战。” “伺机,速退!” ...... 那流着哈达子的鬼孩子终于压抑不住本能的催使,眼中闪动着诡异的红芒,朝着林若虚飞扑而来。 鬼孩子一动之下,仿佛发号施令一般,所有诡异齐齐活动了起来,朝着他伸出了手。 其中,便以鬼孩子首当其冲。 他嘴角不断流着涎水,腹大如斗,只是一眼,林若虚便察觉到这是一只饿死鬼。 饿死鬼的胃袋是制作饿鬼袋的主要材料,在诡市很是畅销,往往是供不应求,如这般邪阶饿死鬼的胃袋,在诡市中更是稀少。 只是此刻,生死都不能保证,更不要说贪婪这饿死鬼的胃袋了。 林若虚心中叹息了一声,缓缓站起身,从饿鬼袋中拔出了斩鬼刀。 锈迹斑斑的直刀丝毫不起眼,如同丢弃在废弃仓库里遭受时光沉沤的锈铁条,一经出现,只是短暂吸引了这些诡异的目光,旋即那些贪婪阴森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林若虚身上。 转瞬之际,饿死鬼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 林若虚冷笑一声,单手持刀,狠狠往下一劈。 饿死鬼面色冰冷,不躲不避,径直迎了上去。 祟阶诡异虽然相当于半只脚迈进了诞生灵智的门槛,但依旧是遵循本能。 他并没有察觉到这锈刀有什么异常,上面也没有任何让他恐惧的气息。 所以他无惧。 若是普通的刀刃,甚至连破开这只饿死鬼的皮肉都不可能。 但是,这柄锈迹斑斑的直刀不一样,这是古宝。 这柄刀......只斩鬼。 “噗嗤!” 如同天外划过的粗劣陨石,这柄直刀劈砍而下,静默中响起刀入皮肉的闷响,那飞奔之中的饿死鬼动作陡然凝滞。 旋即,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丛那刀刃所切过的部位腾腾升起,越来越大,转瞬间便将饿死鬼彻底吞噬。 眼前的场景,让众多诡异陡然间顿了下来,一个个盯着林若虚的眼神愈发阴森。 “噗嗤!” 林若虚将斩鬼刀从饿死鬼身体里抽出,一脚将被火焰包裹的饿死鬼踢倒在地,眯起眼睛细细打量斩鬼刀。 方才那一刀劈入饿死鬼的身体,无比顺畅,刀刃也远没有这表面看起来地钝。 原来这就是“斩鬼”。 他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 等等! 他忽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盯着刀身,面色有些古怪。 也不知是不是他记忆出了什么问题,斩杀了饿死鬼之后,这柄斩鬼刀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在刀身中段的部位,那锈迹好似更厚了一丝。 ...... 这斩鬼刀他此前倒是研究过一番,但亲自斩杀诡异,还是首次。 如此干脆利落地斩杀诡异,当真是让他自己都为之震惊。 但这正巧遂了他的心思,这斩鬼刀斩杀诡异越是凌厉,对于他逃出这里的机会,便大一分。 虽然不知这锈迹代表着什么,但此刻根本来不及多想。 将这无意间的发现抛之脑后,林若虚拄着直刀,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扫过周遭的诡异。 那至阳至正的赤火终于熄灭。 第二百七十章 披尸鬼 虚无中微微扭曲,林若虚瞬间便捕捉到了那一丝的异常,脚步向后一移,下一刻一根根破旧腐朽的麻绳从半空中放了下来,密密麻麻,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这破麻绳上吊着一道道漆黑的身影。 昏暗。 阴沉。 “吊死鬼?”林若虚眉眼流转,望向那一边大道上的一个路人。 这路人始终低着头,脖骨如同碎裂开来一般,向下弯曲,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弧度,在那裸露的脖子上,是一片乌黑的绳索痕迹。 而就在这时,一道凄惨的哭声从远处传来,林若虚侧目望去,只见远处雾霭浓密,缭绕不断,竟是一下子看不清那里面的场景。 耳侧萦绕着哭声,林若虚心中莫名地烦躁。 “不能拖下去,这些诡异的诡术会一一施展,我根本无心一一领教。” “迟则生变,速速逃出去。” 他捏紧斩鬼刀,大步朝着道路的一个方向走去。 迎面便见面摊小贩微微错步,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面摊小贩阴冷地盯着林若虚,沙哑道:“客官,还未给钱呢。” “给钱?”林若虚冷笑道:“我可未点你的面,为何要给钱?” “自然是买命钱。”面摊小贩阴恻恻道。 语罢,如同一下子发号施令般,所有诡异盯着林若虚的阴冷目光猛地一盛,那原本飘摇在半空中的破麻绳竟是开始缓缓朝着林若虚移动而去,那凄厉的哭声愈发诡异,如同一大群蚊蝇在身侧萦绕流连,引得林若虚心头异常烦躁。 “闭嘴!” 一道虎啸山林调压众诡的怒喝陡然炸起,远处凄厉的哭声这才彻底沉寂下来。 “还有你!” 林若虚反手将一根凑近过来想要将自己吊死的麻绳斩断,那麻绳的断端燃起赤火,很快便将整根麻绳吞噬。 他脚下一踩,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射而出,在飞奔之中,重水珠从眉心沁出,一分为七,化为柳叶小刀,在周身巡睃。 空气微微震荡,黑色的火焰从悄然生出,披落在他的身上,犹如一件大氅一般,边角处顺着风猎猎作响,细碎的漆黑火星灼烧着虚无,逐渐归入尘埃。 然而他还未奔出两步,身后突然响起了面摊小贩阴冷的声音。 “回来!” 冥冥中仿佛扣动了什么规则,林若虚只觉周遭突然被一股阴冷的气息包裹住,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场景一花,竟是重新回到了这面摊小贩的面摊前。 “这也是诡术?” “宇术?” “必须要将这鬼东西斩杀掉。” “否则,我跑不远!” 林若虚满脸阴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面摊小贩,脚步一错,朝着其飞奔而去。 面摊小贩微微低着头,周身被一种青黑色的气息笼罩,寂静无声,那灯光无法照入,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安静地有点可怕。 眨眼之间,他已经冲到这面摊小贩前,毫不犹豫立刀横斩。 刀刃压迫风气,呼呼作响。 面摊小贩如同没有见到一般,没有任何反应,直至那斩鬼刀即将落到他的身上时,他这才好似后知后觉般反应过来,漆黑如同漩涡般的双目中闪动起一道诡异的光芒。 瞬间,虚空扭曲,身形消失。 这气大力沉的一刀斩在了空气中,激起灰尘飞扬。 林若虚瞳孔陡然一缩,他朝着一侧望去,只见那面摊小贩正站在不远处的众诡异之中,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跑到诡物群里去了。” “这下麻烦了。” 林若虚大感棘手,他此前行事,都是避开诡异群,生怕被这些诡异一拥而上,硬是靠数量将自己给填了。 但这面摊小贩好似看穿了他的心思,竟是主动用宇术将自己传到了最多的诡异群中。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诡异,林若虚本能地觉得头皮发麻。 “不可力敌!” “尽力跑!” “这么多诡异,若是一拥而上,就算我用了黄牛仙的仙力,也不一定是对手。” 他面色阴沉,脚步一点,随手将拦路的破麻绳劈断,朝着反方向狂奔而去。 可他还未跑出多远,那道熟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入了耳侧。 “回来!” 感觉到那周身迅速被那种阴冷气息环绕,林若虚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眼前再度一花,几乎是同时,他翻手摸出了婆娑盘,瞬间业力灌入,一弯猩红的残月迅速升起。 入界! 天地间瞬间被猩红色填满,在这婆娑盘的作用下,那远处影影绰绰的雾气也彻底消散开来,只见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古坟,一道披麻戴孝的身影正跪在坟前,方才那哭声便是出自此处。 这一切都只是瞬间完成,下一刻他便重新回到了面摊前。 几乎是眼前恢复视觉的瞬间,林若虚冷冷一瞥,便已经确定了面摊小贩的方位,身形一转,缓缓陷入了虚无。 陡然间失去了目标,面摊小贩阴冷的脸色转而浮现了一缕茫然,目光缓慢四巡。 就在这时—— 虚空微微波动,一道鬼魅般的身形陡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锈迹斑斑的直刀高高举起,压迫着风气狠狠砍下。 然而那刀挥到半空,竟是犹如时间停止一般,戛然而止,迟迟没有落下。 “不对!” “有诡异干扰了我!” 林若虚脸色大变,正欲再次遁入猩红世界,突然间只感觉自己后背一寒,那是一种尾椎骨直窜后脑勺头皮的寒意,那种感觉......仿佛在一瞬间,他的身后趴上来了什么东西。 他想遁离,但此刻被那东西压制着,竟是根本无法重新遁入猩红世界。 “该死的!”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林若虚感觉到周遭一道道阴冷的目光重新盯上了自己。 他现身太久,就算诡异迟钝,但足足一息的时间,已经足够那些诡异将目光重新落到自己身上了。 更要命的是,为了斩杀面摊小贩,他不得不亲自动手,闯入诡异群。 林若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起来。 他努力催动幽炎,想要将身后这压制自己的鬼东西焚灭,然而任由他使出了全力,那种阴冷感始终挥之不去。 他感觉到身体越来越凉,阴冷的气息不断侵袭入体,想要彻底冻住他的所有念头,彻底掌控他的思想。 瞬间,林若虚一个激灵,他陡然想到了身后这究竟是什么。 ——披尸鬼! 第二百七十一章 第一式!拔舌! 披尸鬼,是邪阶的诡物。 起码也应当是诡婴境诡仙才能应付的存在。 林若虚微微侧目,看到一只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掌正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不断燃烧的幽炎燃烧旺盛,但这手掌仿若没有看到幽炎一般,安静搭在上面。 随着幽炎的不断燃烧,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一滴散发着腐臭的尸水才从那干瘦的手掌中沁了出来。 “因为是邪阶的诡异,所以无视我的幽炎吗?” 林若虚目光梭巡,不敢回头去看。 《诡物图录》中记载了这种阴森的诡异,据闻披尸鬼擅长搭人肩膀,上人后背,待得人好奇回头,便会与披尸鬼的双目对上。 一旦双目对上,披尸鬼便会将此人魂魄吞噬,彻底入主,从而以“生人”的皮囊行事。 此刻使用婆娑盘已经有一段时间,婆娑盘的弊端已经开始展现,林若虚的双目赤红,杀戮的欲望不断冲击着理智,他极力压制着心头不断涌动的杀意,知晓自己若是硬拼,定然是拼不过这群诡异,只能伺机逃脱,若是彻底放开杀戮,到时候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只能先行启用黄牛仙了。” “杀了面馆小贩,立马就跑!” 林若虚心头低叹,双手掐印,迅速转变之际,一道飘然若仙的气息缓缓生了出来。 人依旧是那个人,同样的诡术,但偏偏此刻,林若虚仿佛变了一个人般,气息陡然变得高渺起来,如同下一刻就要白日飞升的谪仙般神圣。 几乎是黄牛仙之力上身的瞬间,林若虚身上的幽炎陡然一盛,在这不知高深多少境界的仙力加持之下,幽炎也具备了远超过这等境界的神妙,下一刻,身后冰冷的触感彻底消失。 那披尸鬼被彻底惊走了! 还未等他松了一口气,身侧一只浑身尸斑的老者面无表情地伸出了手掌,就要按上林若虚的身体。 在他伸出手掌的瞬间,林若虚只觉天门神妙突突跳动,好似要整个跳出泥丸窍般,太极玉也倏然间爆发出了极度危险的示警。 种种示警无不说明了这尸斑老者的恐怖,林若虚不敢托大,面对那只布满了青黑色尸斑迎面而来的手掌,他握紧斩鬼刀,一道漆黑模糊的高大身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那高大黑影与林若虚一般模样,同样持着一柄形似斩鬼刀的直刀武器,仿佛是他的影子壮大了一般。 林若虚双手持刀,做了个模样怪异的持刀姿势。 在他变换持刀姿势的同时,那背后的高大身影也做了个相同的持刀姿势。 “嗡嗡!” 斩鬼刀如同活过来一般,竟是不断嗡鸣出声。 林若虚死死按着刀柄,他此前也尝试施展过《鬼七杀》,但斩鬼刀如此变化,却是第一次。 作为持刀人的林若虚,这一刻甚至感觉到了此刀的情绪。 那是一种本尘封已久但如今一遭饮血的兴奋与雀跃。 死死按着刀柄,林若虚死死盯着那只布满尸斑的手掌。 磅礴的气血不断涌入斩鬼刀,后者愈发雀跃起来。 那手掌在他的视线中不断放大、放大...... 就是现在! 林若虚身后的高大黑影身形不断缩小,并且朝着他不断靠近,直至完全合二为一,重叠在了一起。 合二为一的瞬间,林若虚周身荡漾起强大的气息,这一刻他如同高至天穹的巨人一般,冰冷无情,俯视众生。 他双目漆黑,没有一丝眼白,这抹黑甚至压制了那本来启用婆娑盘而致使的杀戮欲望,如同两个深邃的黑洞一般,没有任何生人的气息,宛若地狱深渊一般。 蓄势已久的刀势终于施展,两只遒劲有力的胳膊合握刀柄,狠狠向下一斩。 鬼七杀! 第一式! 拔舌! 一切威势全都内敛,势大力沉的直刀狠狠劈下,直至快要抵地,一道漆黑色的刀芒陡然射出,灿若黑星,势若神罚,划破虚空,贯穿而出。 瞬间将那尸斑老者吞噬,燃起赤火,燃烧殆尽。 但去势依旧不减,继续朝着前方飚射而去。 霎时间,狂风大作,沙土蔽天。 恐怖的黑色刀芒在天地间浩荡,如同怒浪一般席卷而过,所过之处,所有诡异尽皆燃起赤火,转瞬间化为飞灰。 足足劈出了近十丈的距离,这黑色刀芒才归于沉寂,彻底消散。 但在密集的诡异群中犁出了一条足足十丈距离的空白区域。 林若虚身形迅速归入猩红世界,变成虚无。 下一刻,他再次出现在了面摊小贩身后。 几乎是他出现的瞬间,那些诡异的目光“唰”地一下落到了他的身上。 有几个诡物甚至身形诡异地飘到了他的身后,准备将他钳制住。 “滚!” 林若虚如身后长了眼睛一般,怒目圆瞪,胸前气流涌动起伏,力压群诡的虎啸之音滚滚荡出。 无形中的音波裹挟着仙力,瞬间压制得那些诡异不得不动作一顿。 然而只是这一顿的机会,林若虚这一刀灿若流星,狠狠劈斩而过。 面摊小贩躲避不及,彻底一分为二。 那劈斩处迅速燃起纯正的赤火,转瞬间将他吞噬。 林若虚深吸了一口气,额头上满是汗水,虽然有仙力相助,但婆娑盘的弊端已经初现狰狞,那股杀戮的欲望如同一头暴龙,已经悄然在他心底成型,不断冲击着他残余的理智。 “还不是时候!” “坚持!” 他暗暗咬破舌尖,血腥味瞬间在口腔中回荡,刺痛感让他脑门一清,强行打起精神。 他的身形迅速变淡,最后彻底消失,重新回归猩红世界。 旋即,他的身形出现在猩红世界边缘的一个诡异身后,手起刀落,顺手将这只祟阶的诡异收掉。 紧接着,那猩红的残月迅速落下,整个世界的猩红彻底褪去,漆黑无月的夜幕重新浮上天穹。 感受着耳后陡然生出的瘙痒感,林若虚脸色略微一白,狠狠将耳后的洁白羽毛拔掉,持着斩鬼刀,朝着道路的另一头飞奔而去。 快! 快点!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古仙尸身 ...... 浓雾勾连,微微缭绕,茫茫看不见尽头。 林若虚持刀狂奔,一路上臂力挥使,凡阻路诡异尽皆斩杀,化为滚滚赤火。 漆黑夜幕之下,他的身形犹如鬼魅,迅速闪动着。 然而随着仙力的使用过度,这种高渺之力的弊端终于展现出了狰狞,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他的浑身已经长满了洁白的羽毛,远远看去,满是怪异之感。 为了劈斩紧随而来的诡异,他甚至没有时间理会这些飞速生长出来的羽毛,他心知如此过度使用仙力,必定会招致极其严重的后果,但现如今他根本不敢解除仙力。 一旦仙力退却,以他只有诡丹境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如此多的诡异,这些环伺四周的诡异定然会一拥而上,将他彻底撕碎。 他脚步连连踩动,顺手斩杀了一个突兀间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诡异,身形犹若蛮牛,朝着一个方向拼杀而去。 长时间的挥使斩鬼刀,已经让他的浑身肌肉有种酸疼感,但他此刻根本不敢停下脚步。 两边的景色飞速变幻,街边悬挂的白色灯笼也开始逐渐减少。 林若虚忽然发现身边竟再也没有诡异涌了上来。 他举目回望,只见那些诡异站在自己身后的远处,一脸阴冷地盯着自己。 旋即,这些诡异转过身,重新归入鬼市,身影被浓雾遮掩。 “这是......放过我了?” 林若虚大感意外,他朝着前方望去,只见那里雾气沉浮,随着他聚目望去,那远处的雾气犹若幕帘一般,缓缓散开。 露出一座黑漆漆的城门。 到城门了? 可以出去了? 林若虚眼眸微微一闪,心中虽只是小松了一口气,但出于谨慎,并没有选择解除仙力,他取出一枚【六灵合道丹】吞服下去,待觉得身体的肌肉酸疼正飞快减弱下去,提着刀,大步朝着城门方向飞奔而去。 还未走近城门口,他便已经看见那城门下燃着的一团碧绿磷火,犹如指引路标一般,置在那里。 逐渐走近,待得看见那门口除了一团碧绿磷火,便没有其他东西,林若虚心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快步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手扶上硕大的城门,正欲用力拉开,倏然间,太极玉陡然一热,释放出了无比炽烈的热量。 “不好!” 林若虚心头一惊,下意识地脚步一踩,整个人下一刻挪出了数丈之外,眸光锐利地盯视着那城门下。 城门下,只有一团碧绿磷火安静燃烧着。 他紧握着斩鬼刀,感受着太极玉的温度又是陡然恢复如初,脸色唰地冷了下来。 他相信方才太极玉的示警没有错,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奇怪的变化? 那一瞬间的灼热,绝非他的错觉。 那么,就是这城门下,真的有问题! 他细细回想着方才的动作,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丝疑窦。 这意思是......拉城门有危险吗? 可是,有什么危险? 他瞥了眼手背长出的洁白羽毛,心思急转,终于狠下了心来。 “管他是什么鬼东西,我这仙力借用太久了,不能再拖了。” “这城中不安全,我必须出去!” 他提着斩鬼刀,大步走到城门下,毫不犹豫地抓住城门,正欲去拉。 倏然间,太极玉再次爆发出灼热的高温,犹如一团火炭挂在胸前,几乎瞬间,林若虚便嗅到了火烤皮肉的味道。 “果然!” 林若虚还未多想,突然间一股危机感乍然生出,脖颈的寒毛为之炸起,仿佛某种可怕骤然生出。 他毫不犹豫地挥刀回斩,与身后那令他毛骨悚然的东西劈个正着,只听“铿锵”一声金铁之音,以林若虚的气力,竟也是倒退了几步。 被震退了几步后,他的左腿陡然刺出,如扎出一杆大枪般,将身形一把定住。 斩鬼刀被劈得嗡鸣阵阵,虎口亦被震裂,展露出了龟裂的伤口,鲜血不断从中沁出。 呼! 呼! 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烟气一般的白雾从鼻腔中呼出。 好大的气力! 他心头一沉,定了定神,然而抬头看见那东西的瞬间,瞳孔依旧是不可抑制地一缩。 这是一个没有脑袋的诡异,具有人的身形,那脑袋不翼而飞,只有首级以下的部位站在那里。 这诡异赤着上半身,下半身用简单的麻布包裹着,形同野人一般的装束。 真正让他震惊的是,这诡异双手合握着一柄形似门板的大剑。 这种大剑,在他的眼中异常熟悉。 因为这大剑,他曾在那书院门前的黑石雕像上见过! 那充满了光明的古仙人,使用的便是这柄巨剑! “难道这位便是那位古仙人?” 林若虚心头震惊,不可抑制地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位古仙人死得凄惨,首级被砍了下来,自然是陨落了。” “只是尸身不朽不灭,慢慢变成了诡物。” “这种诡异,明明是最低阶的尸鬼。” “魂魄已散,尸鬼只是依靠这具古仙人尸身的力量,就有如此伟力,难以想象这位古仙人生前有多么厉害!” “当初那场天地大变,究竟发生了什么!” “连这种古仙人都彻底陨落了。” 想到了方才那股庞大的力量,林若虚根本毫无战意,心底悄然弥散开了一种绝望的情绪。 “这样强大的气力,就算是启用了仙力,我也绝不是对手。” “难怪那群诡异不追了,他们一定是知晓这鬼东西的存在。” “死了。” 他握紧拳头,一时心乱如麻。 蓬! 无头尸鬼一蹬地面,将地面蹬出了一个深坑,整个人如同陨石般飞砸而去。 几乎是无头尸鬼活动起来的瞬间,林若虚便反应了过来,连忙举刀格挡。 那股庞大的伟力,他根本格挡不住,瞬间重重地飞砸出去。 “蓬”地一震闷响,他的身体深深印入城墙之中。 他只感觉五脏六腑移位般的难受,胸闷气短,脑门眩晕,浑身各处都是疼痛传来。 咚!咚! 周围地动山摇,如同蛮象奔踏而过,惨绿火光之中,那道无头黑影陡然出现在了林若虚面前,双手持剑,朝着林若虚当头劈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你是如何护理羽毛的? 这一刀,仿佛要斩开天地,充斥着无比浩大的气力。 那刀,在他的视线中不断放大、放大。 他如同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那柄从天而降的巨刃。 瞬间,太极玉爆发出了一股炙热如烈火般的温度,那温度,炙烤着他的胸前皮肤,瞬间将他从浑噩中拉了出来。 眼神陡然间变得无比清明。 “不好!” “这一刀下去,我就真的要死了!” 强烈的求生欲让林若虚强行活动了起来,顺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这仿佛要劈开天际的一剑。 轰隆! 如天地震动般的动静乍然响起,轰鸣声不断入耳,城墙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那种感觉,仿佛整座城墙都要劈开一般。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这种地动山摇的动静才缓缓陷入沉寂。 林若虚错愕地回头望去,只见那城墙自中间裂开了一条极长的裂痕。 那种感觉,仿佛这一剑,险些将整座城池劈开! 林若虚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但此刻,他不再惧怕。 “哪怕是蝼蚁,尚有一争活路的机会。” “我怎么可以就此戮首以待!?” “凡事,哪怕螳臂当车,哪怕飞蛾扑火,尚要全力一搏!” “搏出生死!” 他静默地吞下一颗【六灵合道丹】,感受着身体正在飞速愈合,他的眼眸不再迷茫,变得异常冰冷、坚定。 他双手持刀,展开刀势。 身后黑影隐隐绰绰,粗略看去,好似有两道黑影叠立在身后,定睛看去,站在那里的独独只有他一个人,根本没有什么黑影。 强大的气血从毛孔中沁出,如同雾气般升腾而起,弥散在他的四周,升降起伏,氤氲好似烟尘。 他感觉到仙力受到了引导,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入斩鬼刀中。 吞食了气血与仙力的斩鬼刀发出了如饱食般的畅快低鸣,刀身的锈迹映射出赤红色的光芒,如同那光明正大焚灭诡异的赤色火焰一般,熊熊燃烧。 似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决断,那无头尸鬼拄着大剑,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好似要强行以古仙人肉身抵挡这一刀。 并非是这诡物托大,以林若虚目前的修为,哪怕施展《鬼七杀》,能否破开仙体,就连林若虚自己都觉得机会不大。 但他另有想法。 倏然间,他的眼睛变得漆黑一片,手中的斩鬼刀狠狠劈下。 他身后的黑影迅速合入斩鬼刀身,一团赤色火焰陡然从刀身旺盛燃起,如同火刃一般,迅速压缩,旋即一道足有五丈之宽的漆黑刀芒爆射而去。 鬼七杀! 第二式! 剪刀! 同样裹挟着斩灭诡异的气息,同样如同怒海狂涛般的绝强气势。 足足五丈的刀芒横劈而过,在那沉重坚硬的城墙上打出了极深的刀痕,那不远处沉重的铁木大门也受到了波及,彻底破碎开来。 无头尸鬼完全无视,反倒是迎面而上,那绝强的刀芒印上他赤裸的胸膛,甚至连一道刀痕都未曾造就。 他浑身萦绕着死气,拖着巨剑,脚步由慢变快,身影犹若巨蛮象,横冲直撞,大步奔杀而来。 地面震荡。 土石漫天。 那巨剑生生在地上犁出了一道不浅的沟壑。 他如同一块黑夜里的天外巨大陨石,气势汹汹地飞撞而来。 咚!咚!咚! 直至最后,大步奔袭。 每一步都是两丈之远,每一步跨出都如同蛮象踏地,在路上留下了一个个脚印深坑。 二者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过数丈之远,在这无头尸鬼的奔袭之下,转瞬即至。 他裹挟着无与伦比的风压,单手挥起巨剑,狠狠向下劈斩。 哪怕因气血耗费巨大而脸色苍白,但林若虚却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无惧这咫尺间抵达面前的无头尸鬼,迅速翻出婆娑盘。 婆娑盘上猩红血滴迅速流动,某种规则被慢慢撬动。 入界! 猩红世界瞬间展开,猩红残月再次高悬在天上。 林若虚的身形迅速变淡。 那巨剑穿透那变淡的虚影,狠狠砸在地上。 轰! 大地为之一震。 尘土飞扬,遮蔽夜色。 无头尸鬼瞬间感受到剑下并无人,他并无脑袋,但身体不停转动,仿佛在四处巡睃,要在这猩红世界中寻觅着方才那生人的方位。 他不耐这猩红世界的棘手麻烦,脚下一踩,双臂挥使巨剑,狠狠朝着空气狠狠劈下。 撕拉! 明明是劈在了半空中,但在这寂静的夜色下,却响起了好似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 随着他那巨剑劈斩而下,这猩红世界被暴力劈开,那天上的猩红残月微微晃动,迅速陨落下去,整个世界的猩红迅速褪去。 林若虚霎时间从猩红世界中退了出来,他嘴角含血,脸色煞白,眼神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充满了惊慌,脚步一错,朝着方才劈开的城门口狂奔而去。 无头尸鬼拖着巨剑,朝着林若虚大步迈去。 他明明是走,但每一步迈出都异常之大,只是短短两步,便已经拉近了许多距离。 听着身后如蛮象迈动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林若虚脸色煞白,他此刻首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无限接近他的身体,仿佛下一刻就要收掉他的性命。 生死时刻,他不由想到了鬼新娘。 “可恶的鬼新娘!收走了我的洞天玄石!” “不然我绝不可能如此狼狈!” “甚至陨落于此!” “若是洞天玄石在此,我绝对可以逃回现境!” 无头尸鬼的高大身影洒落下来,将林若虚的身形完全遮蔽。 旋即林若虚看到那地上的倒影,心头猛地一跳,无头尸鬼高高举起巨剑,作势就要狠狠劈下。 嘶! 他毫不犹豫就地翻滚,凌厉的风压割得他皮肤生疼,那巨剑近乎是贴着他的面皮狠狠划过。 轰! 剑入大地,耳侧瞬间响起了一道轰鸣,那轰鸣声之大,震得他两眼发花,意识一阵空白,动作也随之停下。 待得他意识回归时,只见那柄巨剑已经高高举起,朝着他的头顶狠狠劈下。 他彻底绝望了。 他盯着那柄近在咫尺的巨剑,脸上浮现了苦笑。 这一切都结束了吗? 终究都是一场梦。 落得一场空。 他认命般闭上了眼睛。 然而,那剑却迟迟没有落下。 许久,林若虚微微睁开了眼睛,满脸诧异。 只见一只秃毛大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前,一个只有绒毛没有羽毛的翅膀伸出,十分轻巧地挡住了那柄巨剑。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那大鹅突然回首,看着林若虚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羡慕。 旋即,难听的公鸭嗓子从这大鹅的嘴里说出。 “你也是羽族吗?” “你的羽毛好漂亮啊!” “能告诉本鹅,你是如何护理出羽毛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蛰伏二百年 漆黑夜幕下,一只神秘的秃毛大鹅只手挡住这无头尸鬼的磅礴巨力。 看着对方眼中不断闪烁的羡慕,林若虚不由有种啼笑皆非的荒唐感。 他一脸呆滞,看了看身上因为启用仙力反噬的一身洁白羽毛,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哪怕第一时间想起了曾落叶的警示,但此刻这警示在求活面前早已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羽族?” “莫非你不会护理羽毛?这不是我们羽族的本能吗?” “我们羽族?”秃毛大鹅霎时间身体一震,浑身剧烈颤抖着,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 下一刻,几滴真挚的泪水从他那黑豆般的眼中滴落下来。 林若虚完全不知道这秃毛大鹅突然间又发什么神经,立即手忙脚乱起来,生怕自己一言惹恼了这只古怪的秃毛鹅,舍弃自己就此离去。 他嘴巴嗫嚅,正欲说话道歉,突然间秃毛鹅“哇”地一下哭出了声。 “鹅爷我哪怕不会飞,哪怕没有好看的羽毛,但鹅爷却也是实实在在的羽族!” “鹅爷我就知道,鹅爷作为羽族当今唯一的护道者,终有一日会被羽族所承认!” “首先,这承认便从一个羽族开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慢慢地,会有越来越多的羽族承认本鹅爷。” “直至鹅爷我彻底成为整个羽族公认的护道者。” 这秃毛鹅好似被刺激到了什么,半哭半笑,高兴又掺杂着一丝丝悲伤,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心痛。 听着秃毛鹅断断续续的话语,林若虚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好似抓住了什么,连忙大声道:鹅爷,既然您自诩为羽族当今唯一的护道者,那我现如今遇难,您难道不出手吗?” 秃毛鹅闻言,顿时恍然大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定然要出手了!” 他瞥了眼那个无头尸鬼,撇了撇嘴,似是有意地抬头望了眼城内的混沌黑暗,小声嘀咕道:“这小的倒是好应付,关键是里面有个老的。” “万一干掉一个小的,里面那个老的再跑出来报复,鹅爷我可不好应付。” “这样不行,太得不偿失了......” 秃毛鹅嘴里絮絮叨叨,好似在权衡利弊,十分犹豫。 以林若虚的耳力,竟是听得十分真切。 只是那嘀咕声让他暗中翻了好几次白眼,眼见秃毛鹅没完没了地絮叨着,林若虚连忙干咳道:“其实,鹅爷你可以直接带着我走的。” 秃毛鹅那黑豆般的眼睛猛地一亮,顿时间恍然大悟。 他脚步一踏,身后滚滚升起潮红色的磅礴气血,如同河海一般,在半空中升起一道绝世凶鹅的红色虚影。 感受到这一瞬间的气血涌动,林若虚脸色微变,心神为之震动,他感觉自己在这道纯粹由气血凝成的虚影面前,如同沧海一粟般渺小,犹若蝼蚁仰望岱宗,令人绝望。 “若我有如此强大的气血,我定然可以将《鬼七杀》尽数斩出。” “这鬼市想要杀出,简直不要太简单。” “这秃毛鹅是什么存在,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血?” “不知将这秃毛鹅吃了,我能否继承如此强大的气血!?” 秃毛鹅抬起了那爪足,身后的气血虚影也随之动了起来,缓缓抬了起来。 猛地一踢。 一实一虚陡然合二为一,踢在了那无头尸鬼身上。 轰! 空气震动,那无头尸鬼庞大的身形瞬间拖动残影,如同一个陨石般飚射而出,被狠狠砸在了城墙上。 “我们走!” 耳侧骤然响起了秃毛鹅的声音。 林若虚骤然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强大温暖的气血包裹,耳边响起了簌簌的风声,好似被裹挟着迅速移动一般。 ...... 明亮的宫殿之中,烛火安静燃烧,焚香寥寥升起,满室生香。 鬼新娘盘膝坐在桌前,哪怕是面无表情,但那干尸模样,怎么看都有种令人悚然的感觉。 在她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这少年正微微低头,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中的书籍。 若是林若虚再此,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少年,便是那日跪坐在四方亭中的普通弟子。 此刻,满室寂静,仿佛聊至某种冰点,略有几分尴尬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鬼新娘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急不躁:“长白君,妾身方才所言,你可有意思?” 少年搁下书籍,看着鬼新娘,面容平淡,道:“阴山夫人,听闻前段时日你归附了新主,所以你此行前来,便是为了那个新主游说吗?” “看来这位新主,很是让你信服啊。” “不过既是游说,不是应当以诚相待,让你这个手下前来,又是什么意思?” “更何况,还送一个生人进我的鬼城。” 鬼新娘眼中异色一闪而过,淡淡道:“那是因为我家主子认定无论她是否前来,你都会答应这次合作。” “派妾身前来,不过是代为传话罢了。” “哦?”长白君反问了一句,从一侧的小火炉上温上了酒水,饶有兴趣道:“如此笃定?” “否则长白君怎生会又换了一副道庭弟子的皮囊?难道不怕被那群老不死的伪君子找上门来?”鬼新娘轻笑道。 “想必长白君也对这虚伪的太一道庭心生厌恶了吧?” 长白君沉默不语。 鬼新娘发出了一道轻笑,配合其恐怖的面容,有种诡异的恐怖感。 她从怀中摸出一物,推到了长白君面前。 正是洞天玄石。 “方才路过,正巧从那有意思的生人身上寻到了此物,此物是我家主子谋划颇为重要的一环,长白君时常更换皮囊,对此物定然是不陌生的。” 长白君目光落到了那枚洞天玄石,眼中闪动着深思。 许久,他脸色肃穆,缓缓问道:“你家主子有几成把握?” “八成。”鬼新娘淡漠道。 长白君脸色微微一变,眼眸中透露着深深的忌惮和怀疑。 “八成的把握,你家主人莫不是在托大吧?” “我家主人......”鬼新娘眼眸闪动,淡淡道:“此举,蛰伏二百年。”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是羽人 “二百年......”长白君眸中陡然划过一抹异色,他跪坐在桌前,眼眸低垂,眸中神光恍惚,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突然间,长白君似有所觉,微微侧目,遥遥望向一个方向,皱起了眉头。 沉吟了片刻,他这才意有所指道:“阴山夫人,你带来我这鬼城的生人好似并不是一般人吧?” 阴山夫人沉默不语,不做辩驳。 长白君面若寒霜,他目中如漩涡一般漆黑,俯视之际,他看见了鬼城之中,少年周身荡漾着高渺的气息,横穿整个鬼城,陡然冷哼道:“我虽然不晓得修仙的那些套路,但眼界还是有的。” “这生人背后站着一位羽化仙,虽然可以短暂向那位羽化仙讨来羽化仙力,但这份仙力的反噬也很是厉害。” “这种反噬看起来并不危险,不过是长些白羽而已,但依我的眼光,这些反噬很不简单,他们会积累,会如跗骨之蛆一般深埋入他的修炼之中,待得合适的机会,一并爆发出来。” “长白君不愧是研习生人仙道的大家,这份眼光,在百家诡君之中,也应是位列前十。”阴山夫人面无表情地称赞道:“那便实话告诉你,此子,便是我们此次的重要棋子。” “就他?”长白君眸中划过一抹诧异,摇了摇头道:“这生人哪怕身后有羽化仙身影,但自身修为太差,不成气候,如何完成大业?” 说到此处,他的话语突然顿住,旋即发出了一道惊咦声。 “等等!” “那位......竟是也来了?” ...... 周身被那股霸气的气血裹挟着,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林若虚才察觉到气血彻底消散。 他已经出现在了一片平展的旷原之中。 四周寒风凛然,呼啸作响。 “这是什么地方?”林若虚取出地图,仔细对照,发现已经出了鬼市,也亦是在前往目的地的路上,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在看什么呢?”身旁响起了那道难听的公鸭嗓音,紧接着一只鹅头探了过来,一脸好奇地盯着地图,看到地图上曾落叶亲自绘制的目的地,一下子没了兴趣。 “你想要去这里?” “那里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可是挺危险的。” 林若虚一脸诧异道:“你知道这个地方?” 秃毛鹅不在意地道:“自然是知晓的,这里有一只小蜥蜴,挺麻烦的小东西,以你的修为去那里,也就是给他加餐罢了。” “小蜥蜴?” 对于秃毛鹅那如山海般的庞大气血前,哪怕只能用“小蜥蜴”来形容,但林若虚根本不敢放松警惕。 他的腰杆一下子直了起来,一脸地严肃,上下打量着秃毛鹅,道:“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是羽族的护道者是吧?” 提及“羽族”二字,秃毛鹅一下子来了精神,连连点头道:“那是。” “本鹅爷就是羽族的大拿,是为羽族照亮去路的大日,是整个羽族的护道者!” 林若虚沉声问道:“既然是护道者,想必我若是遇险,你也不会见死不救吧?” 秃毛鹅面色一呆,想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呆愣地点了点头。 林若虚抬起头,凝视着即将前行的方向,那沉沉的暮色下,浓厚的雾气不断翻滚,心中霎时间涌现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就去这里!” ...... 一座黑石大殿中,一团篝火安静燃烧着。 一人一鹅两种古怪的阵容正坐在篝火旁,在篝火的明灭不定下打下了时长时短的背影。 林若虚正在将身上的白羽一根根拔下来。 秃毛鹅一脸艳羡地盯着林若虚已经拔下置在一边的无数白羽,那口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喂!这真的是你独门护理羽毛的方法?”秃毛鹅终于忍不住,难听的公鸭声音嘎嘎响起。 “一看你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林若虚一脸淡定,将胳膊上的一根羽毛连根拔下,拔下之际,还牵出羽根的小块血肉。 “正所谓破而后立,说得就是这种,只有将此前的所有羽毛全部拔光,才能长出更加漂亮好看的羽毛。” 闻言,秃毛鹅一脸恍然,只觉得一瞬间醍醐灌顶,大为开窍。 他盯着那一摊羽毛,叹息道:“可是就这么将白羽拔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林若虚摇了摇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是为了更加好看的白羽。” “实不相瞒,曾经我的羽毛很是难看,脏乱不说,还有一种怎么都散不去的怪味,但自从我开始了这种换羽方式,一切就变了。” “我变得更漂亮了,更好看了。” 秃毛鹅一脸敬仰地盯着林若虚。 见此情景,后者心思一动,又压低声音道:“自从我有了更漂亮的白羽,好些雌性羽族都给我塞了情书。” “什么!!情书!?”秃毛鹅浑身一震,盯着林若虚的眼神愈发炽烈起来。 他仿佛看见自己长满了洁白的羽毛,在一众雌性羽族面前高傲走过,那些雌性羞涩、仰慕、暗送秋波,有些开放的雌性甚至还公然给自己送情书...... 他的嘴巴不由咧了起来。 看着这秃毛鹅一副傻子的模样,林若虚暗暗摇了摇头,觉得这秃毛鹅好似没有曾落叶说得那么可怕。 也不知为什么曾落叶如此忌惮。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褪了毛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生人。” 秃毛鹅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林若虚打了个激灵,顿时察觉到秃毛鹅眼底一闪而过的那一抹狐疑,连忙道:“这你便不知道了吧。” “其实我所属是羽族一个数量极为稀少的分支,褪了毛极像生人,但是其实我本质还是个羽族。” “因为我这个分支长得极像生人,所以羽族内部往往叫我这种分支“羽人”。” “数量极为稀少的分支?”秃毛鹅浑身一震,连忙道:“既然数量稀少,那便更加要休养生息。” “放心跟着本鹅爷,鹅爷一定让你们羽人一脉光宗耀祖发扬光大。” 第二百七十六章 《鹅步》来历 看到秃毛鹅眼中的狐疑彻底消散,林若虚心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认真地将那全身的羽毛一根根拔下,显然因为仙力借用的太久,这些羽毛绝大多数都深深扎入了皮肉里,每拔下一根,都如同将一小块血肉生生撕下,不仅会留下殷红的血珠,还异常疼痛。 强忍疼痛的最佳方法,便是分散注意力。 林若虚开始细细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首先便是黄牛仙的仙力,这仙力太过高渺,高渺到他现如今只能仰望,哪怕黄牛仙刻意压制了其中的恐怖,但他依旧不能借用太久,否则就会出现今天这种长满白羽的情况。 长满白羽倒是其次,大不了就是疼痛难耐,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最担心的是,这种仙力还有其他不可知的负面影响,只是现如今他修为太低,并没有发现而已。 “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注意些。” “对于这种潜在的徐徐危机,太极玉并不会示警,我若是事事都依靠太极玉,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黄牛仙的仙力,能不启用,就不启用,这只能当做最后一张底牌。” “除此之外,我心中还有一个疑惑。” “鬼新娘。”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明明是太一道庭的坐忘洞天,若是没有太一道庭的山主准许,是不可能进入的。” “鬼新娘是怎么进入的?” 林若虚眉头紧皱,仔细思考,思虑终于开始缓缓捋顺过来。 “鬼新娘是一个诡物,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进入坐忘洞天。” “除非,有山主纵容了她,放她进来。” “若是山主,最有可能的只有一人。” 林若虚眼眸闪烁,心头一颤。 “戎灵!” “还有他的分身。” “戎灵如今已经呆傻了,不大可能是他,那么极大可能是戎灵分身。” “当初那分身操纵蜃界炼制大丹,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极有可能,这鬼新娘投靠了戎灵分身。” “借助戎灵分身,她进了坐忘洞天,可是......她为何要进坐忘洞天?” “是戎灵分身有什么事情交托给了她吗?” “羽人!羽人!”嘎嘎难听的呼唤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林若虚这才回过神来,诧异地看向这秃毛鹅。 “那个......”秃毛鹅扑腾着翅膀,板着脸道:“你这个破而后立护理羽毛的方法,对本鹅爷可有作用?” 林若虚上下打量了眼秃毛鹅,看着他只有绒毛的身体,沉默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道:“大抵是没有作用的。” “我拔的是羽毛,可是你根本没有羽毛可拔,这可无甚用处啊。” 秃毛鹅的脸色一僵,好似一瞬间生无可恋般,眼神都涣散起来,呆呆地道:“这可如何是好......” “所有能够生长羽毛的方法,本鹅爷都用过,但就是一根羽毛都不长。” “太可怕了!” “一个不长羽毛的羽族......那还是羽族吗?” “真羡慕你们能长出如此茂密好看的羽毛。” 林若虚看着秃毛鹅心若死灰的模样,心底一抽,小声说道:“但是你也要知道,你固然是秃了,但也变强了。” 踌躇了一下,他忍不住说出了心底的困惑。 “那可怕的气血,你究竟是怎么练就的?” “怎么练就?”秃毛鹅怪异地瞥了眼林若虚,道:“就正常吃吃喝喝,就变成这样了。” “这还需要练吗?”秃毛鹅一脸地理所当然。 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一缕怒色,眼神犀利地望向林若虚,严肃道:“你莫不是太一道庭的人吧?” “不是!我怎么可能是太一道庭的人呢?太一道庭怎么可能收一个羽族当弟子?”看着秃毛鹅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林若虚心头狂跳,自然不会肯定,连忙解释摆脱关系。 见到林若虚这副模样,秃毛鹅脸色稍缓,依旧用那种冷冷的语气道:“那便好了,我与你说,太一道庭的人都不是好人,我若是遇到,一般都会将之彻底弄死。” 听着这语气中的怦然杀气,林若虚只觉后背冰凉,不动声色问道:“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竟是让你以为我是太一之人??” 仿佛提及了逆鳞,秃毛鹅脸色愈发愤怒,道:“因为你这句话,曾经有一位太一道庭的弟子与我询问过。” “那位弟子说他有让我长羽毛的秘法,但作为交换,要我教他一些东西。” “待我教会他东西后,这卑鄙小人竟直接离开了这里,从此再没有进来过。” “那所谓的的羽毛秘法,也迟迟没有交给我。” “自那之后,我就给自己立了规矩,但凡遇到太一之人,必杀之!” 闻言,林若虚心脏砰砰直跳,他不由想到了那曾经机缘巧合获得的《鹅步》,这名字本就怪异,结合这秃毛鹅的际遇,他有极大把握,这《鹅步》便是秃毛鹅曾经传授的“一些东西”。” 他暗暗庆幸,在与无头尸鬼的战斗中,并没有施展《鹅步》,暴露《鹅步》的存在,否则若是被秃毛鹅认了出来,那可就真的死定了。 要知道这秃毛鹅远比无头尸鬼更加强大可怕。 难怪曾落叶让自己遇到秃毛鹅,一定要亟力绕开,不得接触。 林若虚也是一脸严肃,带着几分不忿和愤怒:“这太一之人着实可恶,若是让我遇到,一定也要和鹅爷您一样,遇之,必杀之!” “日后,这太一道庭不止是你的敌人,亦是我的敌人!” 秃毛鹅看着林若虚,脸上浮现了一缕欣慰,举起只有绒毛的翅膀,在林若虚的肩膀拍了拍,道:“羽人,你如今实力太低,遇到太一之人,根本打不过,你只需要跟在本鹅爷身边,本鹅爷一定保你安全。” “你准备前往的那处,那小蜥蜴若是识相也就罢了,不识相......哼哼,素闻蜥蜴肉好吃,鹅爷我不妨打个牙祭。” 秃毛鹅嘿嘿冷笑着,语气阴森,让林若虚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秃毛鹅显然是怒火上来了,想要拿那个所谓的“小蜥蜴”撒气。 第二百七十七章 黑石碑 充满瘴气的沼泽内。 林若虚口鼻捂着布料,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穿行着。 不仅如此,每次前进之前,他都需要用手中的木棍试探一下前方,预防那下面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令人绝望的死亡陷阱。 他抬头看了看秃毛鹅,后者正浮在不远处的沼泽上,水下小腿啪嗒,身体顺着水流缓缓朝着前方游去。 ““小蜥蜴”竟然藏身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甚至沼泽深处还有毒虫毒瘴,哪怕以我的身体,也会有所影响……” 林若虚心底暗暗嘀咕着。 他仔细回忆着地图标记,朝着地图标记的方向缓缓移动。 他突然眉头一挑,好似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了感应地图,看着上面相聚不远的光点,沉吟了片刻,才对遥遥对秃毛鹅低声道:“换方向!走这边!”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察觉到距离那象征普通弟子的光点越来越近,林若虚的眉头高高皱了起来。 在进入沼泽之前,他便察觉到了沼泽内有象征太一弟子的光点,而且经过了短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这光点一直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所以他怀疑,这位普通弟子大抵是遇险了。 他自己的洞天玄石被鬼新娘取走了,如今他追寻而来,便是想要从此人身上搜出洞天玄石。 透过浓厚的毒瘴,他只可以模糊看见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嗯?” 随着他的逐渐凑近,眼前浓厚只可看清一臂距离的毒瘴缓缓消散,只见在不远处的枯树下,有着一具身穿太一道庭普通弟子衣物的遗体。 这遗体残缺不全,下半身丢失不见,只剩下穿着太一弟子道袍的上半身,齐腰部以下流出满地的血污,那模样,像是被什么力大无穷的怪物活生生撕成两半。 “咦?竟然是一个太一道庭的杂种?”耳侧突然响起了秃毛鹅嘎嘎乱叫的刺耳声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遗憾。 “可惜已经死了,不然本鹅爷还能玩玩……” “看这模样,恐怕这杂种是遇到了那头小蜥蜴,不过能够从小蜥蜴手底下逃出来,这杂种还有两把刷子……” 林若虚眼眸闪烁,不置可否,不顾那满身的血污,低头在这具残尸身上摸索起来。 他将此人身上的法器和感应地图都摸了出来,但独独就没有洞天玄石。 而且那些法器也基本损毁,显然当初逃脱,这位普通弟子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惜将法器也损毁。 能够让他不惜损毁法器,而没有催动洞天玄石离开,对方或许遇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情况。 洞天玄石被先一步抢走了! 念及此处,林若虚面色阴沉,显然洞天玄石的存在,这里许多诡异都知道,一如鬼新娘,一如这沼泽里那头“小蜥蜴”,他们都是选择先手抢了洞天玄石再行动手。 秃毛鹅在侧,林若虚并没有耽搁太久,以免露出破绽,心中暗暗提了个醒,便再次迈起脚步,朝着标记缓缓移动。 …… 路上寂静无语,秃毛鹅本就话痨,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小声询问道:“对了羽人,你来这里作甚?这里是小蜥蜴的老家,若不是我跟着,你可不好应付那只小蜥蜴。” 林若虚沉默了片刻,这才淡淡道:“这里有一个东西,可以助我修炼……所以这里我必须要来……” 秃毛鹅扑腾了一下翅膀,怪异地撇了眼林若虚,眼中满是疑惑。 他根本无法理解,为何眼前这个人要以身范险,努力修炼……所谓修炼,不是只管吃吃喝喝,水到渠成的吗? 二者走了许久,终于停了下来。 二人是被一个黑石碑吸引了目光,这块黑石碑深深订入泥沼,半身露出泥泞的泥沼,上面描绘着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林若虚仔细盯着上面的文字,只觉得这黑石碑上蕴藏着奇怪的力量,随着他的仔细盯视,那些看不懂的文字竟是重新组合整理,变成了他能够理解的文字。 “罗酆……” 他轻声说出了口,心中却有些咚咚跳动的紧张。 “这是什么意思?”秃毛鹅诧异地问道。 林若虚沉吟片刻,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古仙资料,这才道:“这个名字我曾经在一个古籍上见过,据说罗酆是阴司地府的门户入口,但终究只是传闻,究竟是否是真,谁都不知。” “毕竟,不能说在这里插个罗酆的石碑,就说这里可以直通幽冥。” 林若虚说得虽然轻巧,但心中却不是这般认同。 毕竟以这黑石碑的玄妙,不大可能是哪个缺心眼的玩意信手为之,坑害后来人。 或许……此处曾经真的是罗酆,但究竟是否直通幽冥,谁都不知…… 遇到这块黑石碑只是一个小插曲,二人短暂休整了一下,便再次上路了。 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二人再次停了下来。 秃毛鹅一脸严肃道:“待会我来拖住那只小蜥蜴,你去取东西。” “我传你一门敛息术,可以掩盖你周身的气息,再加上我为你打掩护,定然可以骗过那只小蜥蜴。” “记住,取了东西赶快跑!我最多只能撑一炷香的时间。” 林若虚一脸懵逼地看着秃毛鹅,脑袋上面就差多了几个黑人问号。 昨天不是还说要拿小蜥蜴打牙祭么? 怎么到了小蜥蜴面前这么怂? 这秃毛鹅是不是在装逼? 好似看出了林若虚的心思,秃毛鹅不咸不淡地道:“别以为是鹅爷我打不过他,那小蜥蜴古怪得很,很是克制鹅爷我,我如今又在这遍地泥沼的沼地,根本施展不开。” “若是搁在外面,分分钟让他授首!” 秃毛鹅高高昂起脑袋,一脸得意。 林若虚心中忍不住呻吟了一下,只好拍着马屁。 “鹅爷说得极是,以鹅爷的气血,不过是一个小蜥蜴,在外面还是一巴掌拍死的事情。” 秃毛鹅不耐烦地扑腾着翅膀,眼中却是难以掩盖的受用与傲然。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我这就传你我鹅爷的敛息术,这门敛息术是鹅爷我的自创,我给他起名叫《白羽敛息术》……” 第二百七十八章 洞窟 秃毛鹅并不知道修炼,他能够有今日磅礴的气血,完全是因为他自然生长的结果。 这让林若虚不由暗暗猜想,秃毛鹅是不是哪只异种奇兽的子嗣,否则那种庞大的气血又作何解释? 除此之外,秃毛鹅也经常会有“感悟”,《白羽敛息术》便是他在一次“感悟”中所领悟的秘术。 将己身气血全力缩减裹挟,辅以心法,便可以将自身气息敛化为虫蟊。 外者感知下,只会觉得是一只虫蟊,根本不会在意。 半个时辰的传授,林若虚终于学会了这门敛息术,与秃毛鹅打了声招呼,二者便分道扬镳,朝着两个方向飞奔而去。 林若虚运起《白羽敛息术》,将自身气息压制成虫蟊,便径直朝着标记处直冲过去。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道穿透整个沼泽地的公鸭嗓音陡然响起,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小蜥蜴!你家鹅爷又来了!” “赶快滚出来吧!” 听着那难听的公鸭嗓音,林若虚忍不住腹诽了一句。 “这秃毛鹅真是欠打,我都想揍他一顿。” 紧接着,他感觉到大地震动,远处的枯树唰唰地不断倒下,林若虚似有所感地望了过去,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陡然从沼泽地中站了起来,遮天蔽日,足有数十丈之高。 它周身覆盖着漆黑的鳞甲,闪动着凌厉森寒的金属质感,威风凛凛,煞气十足, 林若虚扬起头,看着那庞大的巨物,心头陡然一颤,眼睛都震惊得差点瞪出了眼眶。 “这是小蜥蜴?” “秃毛鹅这是大小不分吗?” …… 突然,充满怨愤的吼声如炸雷般轰然响起,炸开一圈音波,如风气一般,把沼泽里那些低矮的灌木压得临近沼面。 气势惊天动地。 震得这大片的沼泽里也是不断荡漾汹涌。 “你这秃子,怎生又来了?莫不是上次没把你凑疼,又皮痒了?” “小蜥蜴!你说什么?”秃毛鹅的怒吼声紧接着传了过来,仿佛此话彻底触及了他的逆鳞一般,哪怕距离甚远,林若虚都感觉到了那种愤怒。 怒吼之际,一道赤红色的气血虚影悄然从沼泽中的一处出现,并且在迅速变大,直至涨至与这巨物同等大小,这道气血虚影才终于停止了变大。 那模样,正是秃毛鹅! 秃毛鹅扑腾着双翅,纵然是气血虚影,但那每一根绒毛都好似真的一般,公鸭嗓音嘎嘎笑起,配合那逼真的面容变化,十足地嘲笑意味。 “你这个小蜥蜴,看鹅爷今天不把你皮给扒了!” “乖乖的,鹅爷马上就吃了你。” “就你这张嘴,老子今天把你嘴撕了!!”那形似蜥蜴的巨物怒吼一声,猛地甩动长尾,将一池泥沼甩动起来,啪嗒一下朝着秃毛鹅身上甩。 “又来这招?”秃毛鹅脸色唰地一下冷了下来,好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经历般,扑腾着双腿,带着无与伦比的杀意,便朝着那巨物狂奔而去。 轰! 二者相撞,如同天崩地裂一般,天穹俱裂,大地震颤,气势惊人。 那种感觉,仿佛下一刻整个沼泽之地都要破碎毁灭一般。 看着两个庞然大物陡然靠近肉搏战斗的庞大场景,林若虚终于回过神来。 他无视那两个庞大巨物,《白羽敛息术》施展到最强,整个人的气息敛化为一只虫蟊,朝着地图所标记的地方飞奔而过。 脚掌在泥泞的地面踏过,身形化成一道影子,两侧风景朝着后方飞快褪去,一路隐蔽地朝着目标飞驰而去。 不过短短片刻,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眼前正是一座洞窟。 看着眼前这可容一人走入的狭小洞窟,他诧异地撇了眼远处与秃毛鹅轰然对战的巨大蜥蜴,心道这大蜥蜴莫非会大小如意不成,否则又是如何进入这个洞窟? 顾不得其他多想,与地图标记比对了一下,确定了一下位置,他一闪身,便悄然遛进了洞窟之中。 一走入洞窟,一股阴森冰凉之感便扑面而来。 林若虚随手翻出偿命灯,一步步往里走去。 “据秃毛鹅所说,这大蜥蜴很自私,自己领地内不允许出现其他诡物。” “所以自从进入沼泽,除了一两个小诡物,并没有出现过比较强大的诡物。” “如此看来,这洞窟作为那只大蜥蜴的栖息地,应当也是没有诡物的。”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前路一分为二,通往不同的地方,尽皆是漆黑不见尽头。 “这是大蜥蜴建在自己家门口的迷踪阵吗?” 林若虚紧皱眉头,目光在两个洞口前仔细巡睃着。 忽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其中夹杂着一股如兰似麝的甜香。 “是左边这个洞口?” 顺着那股香甜气息,林若虚尝试往左边的洞口探看了一下。 漆黑,不见尽头。 “那便选左边了。” 林若虚尝试往这个洞口往里走了几步,感觉太极玉并没有示警,终于放下心来,开始继续往里走去。 往里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已经久到他听不到外面的打斗声,周遭异常安静,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走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方向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极弱的声音。 滴答! 他的脚步戛然而止。 侧耳听了许久,他才再次听到了那股声音。 滴答! 这次是刻意去听,他立马分辨过来,这是水滴声。 他当即精神一震,有水滴声,是不是意味着,前方快要到头了? 他的脚步连忙加快,朝着更深处走去。 期间他不由产生了几分疑惑。 “如此隐蔽的地方,为何曾落叶会知晓这里有玄黄气?” “难道他曾经也进入过这里?” “可是他一个生人,是如何进入这里的?” “以那只大蜥蜴的自私暴虐,绝对不会放任何一个生人逃走......” “看来曾落叶身上也有秘密。” 他快步走着,眼前场景陡然变大,是一片极大的开阔地势,诸多顶天立地的石柱有规律地遍布周围,石柱上隐约可见一些认不得的文字。 眼见这些文字,林若虚脸色微微一变。 是仙箓文! 这里不仅是大蜥蜴的老巢,更是一个古仙人遗迹! 第二百七十九章 铜镜 自从进入这里,那股甜腻的香甜便扑面而来,如同香甜味便出自这里一般。 林若虚举着偿命灯,顺着那股甜腻味寻觅而去。 啪嗒! 不经意间,他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他脚步一顿,目光往脚下望去,只见脚下赫然正是一具森白的白骨。 他将偿命灯往前探视了一下,只见前方的地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尸骨,流了满地的鲜血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已经彻底干涸。 那股甜腻的香甜气息便是自此处发出。 林若虚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经过一具尸体时,他的脸色猛地变了。 他看见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尸体上,仰面躺着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 是曾落叶! 他怒目圆瞪,眼中充斥着死前的不敢置信与惊慌,而真正令其致命的是胸前那足有一个鸡蛋大小的血洞,前后贯穿。 林若虚两步走上前,伸手查探着此人的情况,尸体已经寒如冰块,胸前的血洞也不再流血,显然死去有一段时间了。 曾落叶作为金刚山首徒,竟然死在了这里!? 林若虚眉头紧皱,觉得不可思议。 他在曾落叶怀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了个饿鬼袋,意识探入其中,脸上顿时浮上了喜悦。 里面除了一些阴石和法器,还有便是他现今最为需要的东西。 洞天玄石! 他看着曾落叶仰面倒下的身形,那面容上的不可置信与惊慌,目光警惕地顺着曾落叶倒下的地方望了过去。 看曾落叶这模样,好似是被里面的东西一招毙命,以至于他甚至连取出洞天玄石都做不到。 是那只大蜥蜴做的吗? 林若虚尝试往里走了一步,偿命灯的灯光往里进了一步,照耀出更多的尸体。 感觉太极玉没有示警,林若虚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如此看来,瞬杀了曾落叶的,应当只有可能是大蜥蜴了。 纵然是以曾落叶首徒的修为,想要孤身进入大蜥蜴巢穴,面对的也只有死亡。 收起兔死狐悲的心思,他举着火烛,踩着无数尸骨,脚下咔咔作响,继续往前走去。 渐渐地,他在这幽暗阴森的尸骨之上,透过重重黑暗,看见了一缕光。 那是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色彩,散发出引人冲动想要靠近的诱惑。 不知怎得,在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想要碰到这道光,无论如何都要碰到。 玄黄气! 天地造物! 林若虚的心狠狠震了一下,他的双脚不由开始移动起来,朝着那玄黄气缓缓靠近…… 他突然间好似明白了这些森森尸骨存在的意义,他们埋于此地,便是为了供养这一缕玄黄气。 生气是不啻于天地造物的存在,这是上天所独有的权柄,所有擅自干涉生气生灭之人都将受到其应有的惩罚。 也唯有生气,才能培养这种神妙的天地造物。 “看来这只大蜥蜴也意识到了玄黄气的存在,为此不惜大费周章,抓来活人,用生气培养……” “只是可惜,注定要成全我了。” 林若虚心中异常平静。 他已经站在了这缕如光一般的玄黄气前。 他伸出手,轻轻地朝着这道奇异的光芒摸去。 轻轻地,就像捧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又像捧着自己的性命似的,将此物捧在了手心。 捧着这缕光,林若虚感觉捧着虚无一般,没有任何重量。 他眯着眼睛往这缕光中望去,看到了无数奇异的图像,就连泥丸窍中的无数肉芽好似也受到了影响,开始疯狂蠕动起来,大有一种团聚为一体的趋势。 “是感觉到了玄黄气的气息,所以要急不可待地成丹么?” “现在根本不是成丹的最佳时机。” 林若虚取出了一个玉质小瓶,将玄黄气置入其中。 方一隔绝玄黄气的感应,那种诱惑感瞬间消失,就连泥丸窍中也彻底平静了下来,不再成丹。 将装置着玄黄气的玉瓶放入饿鬼袋,他举着烛火,正欲启用洞天玄石回归现境,眸光一撇,捏碎洞天玄石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是突然停下了动作。 “这是什么?” 他看见不远处的墙壁上,突兀间被光亮照亮,展露出了一抹阴森恐怖。 他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一个雕刻在墙壁上的巨大鬼脸。 布满獠牙的嘴巴张得极大,那嘴里咬合着一个极为光滑干净的庞大铜镜,那铜镜,生生将这只鬼脸撑得扭曲且怪异。 随着林若虚的走近,他在镜面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镜子? 林若虚有些意外,感觉太极玉并没有示警,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难不成那大蜥蜴在这里还照镜子? 况且还是这种造型。 他抬头看了看这镜子上方的庞大鬼脸,只觉得这鬼脸造型异常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犹豫了一下,他在饿鬼袋中翻找起来。 “找到了!” “是这个!” 他取出诡市令,比对着墙壁上的鬼脸,突然发现二者竟是出奇的相似! 是巧合吗? 林若虚眼眸微微闪动,陷入了深思。 这里是一座古仙人遗迹,虽然无甚东西,只是一些大石柱,但难保这面鬼面镜也是古仙人留下来的。 若这鬼面镜是古仙人留下的,那诡市背后那人的身份就令人深思了。 就在这时—— 他突然眉头一拧,不经意间从鬼面镜上撇过,模糊间好像看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扭头,朝着被无尽黑暗笼罩的远处沉喝出声。 “谁!?” “滚出来!” 沉喝声在空旷的广场里回荡,经久不衰。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都无人应答,黑暗中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静悄悄地一片。 感受着太极玉始终没有异动,林若虚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困惑。 “是我感觉错了吗?” “太极玉都没有示警,怎么可能有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着这面庞大的铜镜。 铜镜中倒映出了他的身影,看似一切都是那么正常。 但林若虚总是觉得镜子中倒映出的自己很古怪。 仔细观察了一下,却又不知道哪里古怪。 第二百八十章 水蜒蚰 犹豫了一下,他尝试伸出手来。 摸向那铜镜镜面。 入指冰冷,如同触摸冰块一般,冰寒入骨。 铜镜中的身影也是一同伸出手来,隔着铜镜,二者的手掌相触在一起。 看起来好似没什么异常。 突然—— 那铜镜中的身影突然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几乎是同时,太极玉作出了示警。 感受着胸前太极玉陡然攀升的高温,林若虚脸色狂变,正欲抽回手来,却不想一只漆黑干枯的手掌突然从铜镜中伸了出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掌。 不让他抽手离开! 紧接着,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漆黑干枯的手掌从镜子后面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往镜子里拽去。 几乎是同时,他眼前的场景陡然变了,他看到无数面目狰狞的诡异从镜子后探出了脑袋,维持着死相,密密麻麻地朝着他叫喊着。 或哭诉,或呼救,或癫狂……诸般面孔! “救救我!” “呜呜呜……”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想活着,我不想死!” “进来吧,和我们一起享受永生吧!” …… 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传入耳中,林若虚只觉得脑门好像要炸一般,疼痛异常。 哪怕他拼尽全力,他的身体依旧是不可抑制地被众多鬼手拉扯着,朝着镜子里倾倒。 那光滑的铜镜镜面此刻如同水面一般,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那只手一被拉入镜面,一种更为阴冷的气息透过皮肤,沁入了皮肉之中。 那种阴冷,好似要将他整只手都冻僵一般。 而下一刻,他感觉到铜镜中突然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手,如同头发一般缠绕上了的手掌,意图合力将他拉扯进铜镜内。 感受到拉扯自己的力量愈发大了,林若虚脸色一变,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取出了洞天玄石。 啪嗒! 碎裂声混在众多诡异的哀嚎声中,显得异常清脆。 空间微微荡漾,只是一瞬,林若虚的身形,便彻底消失不见。 这些诡异突然停下了哀嚎,一个个对视了一眼,随即相互诡异一笑,慢慢退回了铜镜之中。 那铜镜中林若虚的倒影微微转身,身形逐渐变淡,归于黑暗。 这个铜镜镜面,再次恢复如初。 平静,且诡异。 ...... 庞大的书卷微微晃动,林若虚突然踉跄着从画卷中走了出来。 一抬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感受着一瞬间齐聚在自己身上巡睃的目光,林若虚面容淡然,整理了下凌乱衣物,长宽的袖袍不动声色地遮住了方才被镜中诡物拉扯的右臂。 至今他还感觉到右臂上的刺骨冰寒,仿佛那些诡异手掌还在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一般。 想起了方才那惊悚的一幕,他心头依旧狂跳不已。 幸而他寻到了洞天玄石,不然可能就真的要被拉入那镜子之中了。 镜子后面是什么,他并不知道,但他知晓,一旦自己被拉扯进去,再想要出来,定然是难了。 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获得了【玄黄气】的事情,哪怕是内门弟子,仍有争斗,【玄黄气】作为天地造物,恐会遭人眼红。 更何况曾落叶这位给自己【玄黄气】消息的人,已经死在了洞天之中。 这下,更没人知道自己有【玄黄气】了。 “既然已回,那便回你位置调息一会儿,待会洞天关闭,我们有一事宣布。”淡漠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 林若虚朝着上首瞥了一眼,意外发现只有玄微山主面若寒霜地屹立于此,其他七位山主竟都是不在此地。 他朝着玄灵山主微微躬身,做了个道稽,便自行退回到了自己的莲花蒲团上坐下。 他感受到右手仍然残留着那股刺骨的寒气,哪怕他暗暗运起业力,强行压制,那股寒气仍然如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拔除。 幸而业力将之一直压制在右手的范畴,令其难以侵袭而上。 他四处巡睃,发现莲花蒲团上,除了曾落叶,其他山主首徒都已经归位,双目微阖地安静调息着。 一个又一个的弟子从洞天图中走了出来,有的眉开眼笑喜不自胜,有的精神萎靡垂头丧气,这些人中,绝大多数人身上衣衫破破烂烂,鲜血沁透,显然遇到了十足危险。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洞天图上雾气闪动,几道身影齐齐从洞天图中走了出来。 这几道身影一经现身,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那些原本闭目调息的山主首徒感受到那种突然出现的宏大气息,停下了调息,望向洞天图前。 正是那七位不知所踪的山主。 下一刻,诸多弟子的目光瞬间落到了为首的玄灵山主的手上。 他的手上,正拖拽着一位普通弟子的后颈。 啪嗒! 他随手一抛,将那位昏迷不醒的普通弟子丢入了众人的眼前。 眼看着这位明显被特殊对待的普通弟子,诸多弟子神色各异,但眼底尽皆是茫然。 “玄灵山主,这是......”不远处莲花蒲团上的一位山主首徒满脸困惑地问道。 然而话未说完,那被玄灵抛掷在地的普通弟子突然间有了变化,一个红影突然刺破了那位普通弟子的衣物,如离弦之箭一般飚射而出,狠狠朝着殿外飞出。 所有弟子脸色剧变,正欲行动阻拦,突然耳侧响起了玄灵充满威严的冷哼声。 如同天地之威陡然降下,所有弟子瞬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威严感,如同面对整个天地一般,让他们不由地想要低头便拜。 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的红影在空气中如同撞到了什么看见的墙壁一般,突然生生截停了下来。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这是一团形似水蜒蚰的红色物体,粘稠且好似具有生命,缓慢地朝着四处蠕动延展着。 突然,这水蜒蚰竟是倒飞而出,朝着临近的一位弟子飞射而去。 那位弟子脸色剧变,正欲施展诡术防御,却不想水蜒蚰又好似遇到了看不见的墙壁,生生被截停了半空之中。 这水蜒蚰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无意识地在半空中胡乱蹿动起来,但无论它如何努力冲撞,都无法冲出那看不见的壁垒。 仿佛这一刻,它被某种看不见的盒子逼困着,无论它如何努力,都无法冲出这看不见的盒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手掌印 挣扎了一会儿,这好似水蜒蚰一般的红色物体终于安静了下来,它安静悬在半空之中,似是彻底对玄灵山主的伟力屈服。 众人死死盯着这被封禁的物体,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 林若虚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立马反应过来。 莫非这是那只前段时日在普通弟子中造孽的嗜血魔? 玄灵山主轻轻一招手,那封禁裹挟着水蜒蚰,一起飘摇而下,落在了玄灵山主的手中。 他轻轻一扣拐杖,霎时间整个庞大道殿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诸位!” 苍老的声音在整个道殿中回荡,在这道殿中神妙阵法的加持下,愈发威严。 “嗜血魔便在此处。” “立伏诛!” 哪怕心中猜测再多,都不及此刻玄灵山主亲口说出。 所有弟子脸色顿时一变,整个道殿如炸了锅一般,嗡地一声响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嗜血魔?” “这究竟是哪种诡物?为何我从没有见过?” “山主亲自以洞天做牢笼,揪出此诡,可真是大手笔!” “听说这嗜血魔能破诸多禁制,颇为棘手,所以才能屡屡逃出生天,显然此次以坐忘洞天为牢笼,也是几位山主的不得已。” “难怪此次要特别向所有弟子开放坐忘洞天,原来是几位山主早已商量好的计谋。” “所有弟子进入坐忘洞天,嗜血魔定然也混迹其中,只需这嗜血魔露出一点点渴血的欲望,几位山主便能立马察觉到,齐齐现身,来个瓮中捉鳖!” ...... 可以说,玄灵山主这是以整个太一道庭的弟子引这嗜血魔现身! 诸多弟子面面相觑,眼中夹杂着一丝恐惧。 也不知在洞天之中,是否有人人糟了这嗜血魔的毒手。 玄灵山主面容淡漠,一挥手,空气中荡漾起玄妙的力量,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突然生出,狠狠捏住了那无形的封禁,随后猛地一用力。 “啊!” 那好似水蜒蚰一般的红色物体突然爆发出了一种如婴儿般的惨叫声,在半空中化为一团血雾,怦然破碎湮灭开来。 什么都没有留下。 眼看着这造就了普通弟子一段时日恐慌的罪魁祸首彻底伏诛,那些普通弟子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玄灵山主轻轻扫过在座的所有弟子,落到那莲花蒲团上唯一一个位置时,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淡漠道:“时日已到,坐忘大关。” “玄灵山主,还有些弟子没有出来呢?”一位弟子轻声问道。 其实他不问,大家心中也是知晓,没有准时回归的弟子,应当都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极大的可能是陨落了。 玄灵轻轻瞥了他一眼,道:“那便只能等待下一个重开之日。” 下一个重开之日? 鬼知道什么时候! 诸多弟子不由地看向前方那个无人的莲花蒲团,那是金刚山首徒的位置,眼下竟然连这位都没有回来。 莲花蒲团上,林若虚眼眸低垂,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大殿,发现近乎两成的弟子没有回归。 玄灵与其他山主对视了一眼,会意地微微颔首,正欲施法关闭洞天图,突然雾气缭绕,一道身影从洞天图中走了出来。 看到那人面容的瞬间,林若虚瞳孔陡然一缩。 竟是曾落叶! 他脸上挂着那股温润的笑容,好似人畜无害,向山主们微微躬身做了道稽,便在林若虚旁边的莲花蒲团上坐了下来。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他微微侧目,眯着眼睛与其对视着。 林若虚迅速收敛了眼中的惊骇,朝着曾落叶一拱手,淡淡道:“师兄回来得正巧,若是再晚一些,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 曾落叶微笑道:“路上出了点事情,被跘住了手脚,还好是赶上了。” 看着曾落叶不似作伪无比正常的神色,林若虚微微一笑,不再言语,低头闭目调息。 然而他表面虽然不起波澜风轻云淡,但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明明看见了曾落叶的尸体,而且自己还取用了曾落叶的洞天玄石才赶上回归。 那眼前这个曾落叶是谁? 是诡异吗? 此事,究竟是否要告知诸位山主? 林若虚心头略有犹豫。 ...... 最终他还是没有选择将这件明显异常的事情告知诸多山主,因为他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回到离殇山,离殇山的一切都一如之前走的那般模样,戎灵如同个废人一般躺在椅子上,几日未清理打扫,衣服上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最近没有人上山的踪迹,便立马进入了山腹密室。 盘膝坐在那座庞大的丹炉前,林若虚再也无法维持此前的从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起来。 他没有去理会此行的得失,而是将衣袍脱去,赤着上半身,只见那右臂上不知何时竟是多了无数漆黑的掌印,仿佛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掌正在合力抓着这只右臂一般,眼下好似活过来一般,那漆黑的掌印正在缓缓往上蔓延着。 林若虚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此前他只觉得那股阴冷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攀附在右臂,若非方才突然意识到这阴冷始终无法驱散,出于谨慎,仔细查探了一下,否则还不一定能发现这只手的异常。 他悄然运起心经,催动业力将要将这股阴冷感逼出来,可任他如何施为,都无济于事。 “不能任由它这么蔓延下去!” 虽然不知道这手掌印究竟是什么,但他知晓,此物不祥。 所以不能任由他就这么生长下去。 “既然无法阻拦,那就只能尝试将这只右手砍下来了。” 林若虚起身取了些【六灵合道丹】过来,整齐摆在了面前。 这种古仙丹据闻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哪怕效果没有那么神奇,应当也相差不远。 一切准备就绪,他嘴里咬着根树枝,左手紧握刀,朝着右手齐根狠狠砍了下去。 “唔!” 哪怕嘴里咬着树枝,林若虚仍然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左手上的刀扑通一下掉在了地上。 殷红的鲜血瞬间从伤口上喷涌而出。 林若虚面色冷硬,取出提前准备好的器物。 止血! 包扎! 第二百八十二章 诡异右臂 剧烈的疼痛感袭上脑门,不知是疼得还是失血过多,林若虚的脸色愈发地苍白。 简单包扎止血之后,终于勉强让喷涌而出的鲜血停了下来,他捻起一枚【六灵合道丹】,塞进了嘴里。 【六灵合道丹】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暖的津液流入腹内。 许是这枚古仙丹的作用,那股剧烈的疼痛感竟是弱了一些。 林若虚侧着头,看着方才断开的臂膀,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他感觉到伤口突然生出的瘙痒感,但是迟迟不见长出新的右臂。 是丹药不够吗? 他暗暗思忖着,犹豫了一下,又捻起了一枚古仙丹吞服下去。 疼痛感又轻了许多,渐渐地,便没了疼痛感。 林若虚一愕,揭开刚刚包扎好的伤口,眼睛却是陡然瞪圆了。 刚刚砍下右臂的伤口竟然在两枚【六灵合道丹】的作用下已经完全长好,生出了一层如肉瘤般的肉膜,隐隐可以看见肉膜下的细小青筋。 可是,手臂完全没有再次长出来。 他的脸色异常难看,看来【六灵合道丹】远没有他想象得那般神妙,断肢重生之流的事情还是完全无法做到。 心神一动,一滴重水珠从眉心沁了出来,漂浮在半空之中,不断延展变换,最终化成了一个右臂的模样。 “只是暂时先用此物凑合了。” 林若虚阴沉着脸,低声嘀咕了一句,朝着那重水右臂一招手,那重水右臂缓缓飘落下来,续接在右臂的断端上。 他盯着那只重水右臂,心神一动,那右手的手指微微一颤,旋即开始缓缓握紧。 “果然不如原来的手臂好用,这种重水手臂并非我的身体操纵,而是我通过操纵重水来间接控制,自然是没有我原本的右臂好用。” “罢了,反正只是暂时用用而已。” “听闻诡仙之中有一种诡术可以嫁接肉身,嫁接之后完美无瑕,如同初生,日后我可以寻找一下这种诡仙,让其帮我重新嫁接一只右手。” “此事需得本人现身,不宜去求助诡市。” “接下来,便是这个罪魁祸首!” 他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那只被斩断的右臂上,不过短短片刻,可能是没了林若虚的业力压制,这只右臂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手掌印,正在迅速地腐烂、变臭。 看着这只右臂的诡异变化,林若虚脸色微变,心有余悸。 幸而他当机立断斩下了右臂,否则一旦这种手掌印传满全身,自己必然是死定了。 他盯视着这只手臂许久,不知是什么原因,这手臂腐烂到一种程度便不再继续,那表面漆黑的手掌印开始迅速褪去。 这手掌如同一只泡在汤汁中的凤爪般,皮肤苍白,滑腻。 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腐臭味。 只是一眼,林若虚便几乎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右手,已经不再是自己的手臂了。 他死死盯着这只安静躺在那里的诡异右臂,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尝试性地伸出了重水化作的右臂,想要去拿起来仔细观察。 重水化作的右臂刚刚一接触那只诡异右臂,密密麻麻的手掌印突然在那诡异右臂上浮现,无数漆黑的肉芽从诡异右臂上生出,如同原本可爱的小白兔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其中狰狞密布的利齿。 这些漆黑肉芽陡然拉直,如同一根根长刺一般,想要深深扎入重水右臂上。 然而,任这只诡异右臂如何作祟,那一根根肉芽根本无法深深扎入重水中。 许是察觉到自己对重水无效,这些漆黑肉芽缓缓收缩,消失,直至那些手掌印也随之消失。 看着这副诡异场景,林若虚心头一动,有些不寒而栗。 “这手臂里的诡异并没有消失,而是蛰伏了下来!” “这只右臂已经彻底变了,这只手臂完全成了诡异的宿体。” “那铜镜到底是什么来历!?只是伸入其中,就让我一个手臂变成这样,若是完全被拉进去,岂不是我整个人都会变成诡异?” 他用重水举起这只右臂,细细打量着上面的每一寸皮肤,心中暗道:“这诡异,我应该可以操纵。” “重水是操纵这诡异再合适不过的法器了。” “这只诡异右臂,哪怕诡仙都不能以肉身触碰,一旦遇上,便被会那种手掌印侵染上,极难摆脱。” “就算是业力,对这手掌印也只有轻微地压制效果,若是不选择截除接触部位,一旦手掌印扩散开来,就真的麻烦了。” “这是一种极好的战法!” “只是不知道,山主一旦接触上这种诡异,是否可以阻挡。” 林若虚取出一个玉匣,将这只诡异右手放入其中,又封上了禁制符咒,确定其中的诡异不会出来后,这才收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这次的所得所失。” 他一挥手,面前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东西。 首先便是婆娑盘。 这件从荣暮手中抢来的法器极为好用,好几次助林若虚应付了棘手的战斗,但此次在鬼市的战斗中,承受不住无头尸鬼的巨剑,罗盘中的猩红血滴彻底消失,就连罗盘也彻底裂开。 明显已经废掉了。 林若虚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 入界的效果还是极好的,就这么毁掉,饶是他,也觉得很可惜。 其次是一柄锈迹斑斑的直刀。 斩鬼刀。 如今细看之下,这柄古宝上的锈迹明显更加浓厚起来。 林若虚隐隐感觉得到,这柄古宝虽然斩杀诡异十分顺手,威力惊人,但显然也有限制,许是等到锈迹不堪时,这柄古宝也将彻底损坏。 当然,此行的收获也是非常喜人。 首先是补足了《魁虎六式》的后半阙。 现如今他有了完整的《万象龙虎大典》,可以开始进行后半阙的修炼。 体术修炼重新提上日程,慢如龟爬的体术进程又将晋入突飞猛进的阶段。 还有就是成丹。 作为天地造物的【玄黄气】自是有着其神妙之处,虽然他急不可耐地就想要成丹,但是也知晓天丹欲成,十分艰难,除了耗费大量的资源,还需得仔细调阅典籍布置,再请来长老乃至山主护道,个中繁琐,还是需要布置一些时日。 不是现在。 第二百八十三章 结丹伊始 ...... “万法之王,玄之又玄,真空妙有,妙有真空,即是先天一点真阳之光。” “以道心观天心,真阳发动处,当用之时,元神、元炁,同称谓玄。元炁谓玄,元神谓玄又玄。静者为性,动为元神。” “一目之中,元精、元炁、元神,皆在内也。” 真经塔下,充满玄妙的苍老声音淡淡响起,犹如这春日轻拂而过的微风,令人心情舒畅,心神亦是为之舒展。 诸多弟子盘膝坐在塔下,双目微阖,仔细参悟着其中的玄机。 就连这位煊绥长老停止了布道,醇厚温和的声音落地沉寂,再无声音,他们也如同未觉一般,仍然在深深陷入了那种玄之又玄的意境中。 煊绥长老面容温和,忽然望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些不经意的角落中,一位弟子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今日讲道的长老,与煊绥长老的视线方一对上,当即遥遥躬身一拜。 煊绥微微一愣,旋即温和地点了点头。 罢了,他起身,穿着一身普通素袍,朝着远处缓慢走去。 走出真经塔下的道场,迈过了下山的小片树林,还未完全走下真经山,一道声音便突然从身后传来。 “弟子林若虚。” “还请长老留步,弟子有一事相求。” 煊绥脚步一顿,回首望着方才从道场便一直尾随而来的弟子,脸色平淡,古井不波,眸中也并不显诧异。 早就听闻这位第一长老沉默寡言,极少言语,林若虚早有准备,当即开门见山道:“弟子如今已经寻到了合适的诡气,眼下成丹在即,不知长老可否为弟子护道?” 煊绥面容平淡,不置一言,好似眼前这位弟子的话语并未引起他的任何兴趣。 眼见这位煊绥长老如此姿态,林若虚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瓶,道:“自然,这次也不会让长老平白出手,弟子备了三枚【大天河悟丹】,只需长老为弟子的成丹护道......” 他取出丹药的同时,煊绥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还未等他说完,后者已经完全打断了他的话。 “我记得你,你是戎灵山主的弟子。” “你堂堂山主弟子,不去寻师尊为你护道,为何要来寻我这长老?” 林若虚当即脸色露出了几分难色。 煊绥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一冷,冷哼道:“这戎灵山主枉为一山之主,收的徒弟教而不授,如此不负责任!” 他转目望到林若虚身上,脸色变得温和,和蔼道:“你可准备好了阵仪?” “昨日便准备妥当了。”林若虚面色顿时一喜,恭敬道:“是八宝诛魔阵,寻金刚山内门师兄亲自摆得阵仪,加之长老护道,定然可以镇压得住内魔。” 煊绥微微颔首,又问道:“你准备何时何地结丹?” 林若虚神色恭敬,道:“七日之后,雷火峰。” 煊绥轻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既然戎灵山主不管他的弟子,我煊绥管,七日之后,我会去雷火峰为你护道,助你结丹。” ...... 接下来的数日里,林若虚便开始全力巩固心境,据先辈手书所言,这结丹之时,会有几个急需注意的方面,心境内魔便是绝大多数人结丹失败的最大敌手,若是自身心境不足,纵然是有山主护道,仍然有极大的可能失败。 同时这几日他左思右想,考虑到手持斩鬼刀不能次次施展瞬间抽光气血的《鬼七杀》,从离殇山腹的宝库中搜寻了一册《杀屠刀法》,不同于此前的其他术法,这门刀类术法更偏向于体术,同时又兼济了几分佛门金刚的意味,施展起来十分刚猛。 虽然只是闲暇时间修炼一二,但林若虚也颇为认真,七日时间也是将这门《杀屠刀法》修炼地堪堪入门。 ...... 七日时间,转瞬即过,林若虚一大早便来到了雷火峰。 雷火峰不同于其他山峦,这是一座极为特别的山峰,据闻当初太一祖师便是在此结丹,由此开启了他叱咤风云的开宗壮举。 自然,此地特殊并不止于先辈的辉煌,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此山峰形似剑锋,直插云霄,山巅漆黑一片,寸草不生,峰顶之上终日被一层浓密雷云笼罩。 天雷,乃天之力,蕴含着上天的意志。 据典籍记载,结丹之后会达到极短暂的天人合一之境,此时若是能够福至心灵,与天雷交感,会有极小的可能领悟出一丝上天道韵。 虽然几百年来,感悟出上天道韵的宠儿寥寥无几,但仍然有无数人在此地结丹,奢望那份天赐的机缘。 须知,道韵之存在,唯有六境真人才可察觉感悟。 若是感悟到了那一缕道韵,无论是对战力,还是对日后的修炼,都大有裨益。 如此神妙的雷火峰,自然是众多亟待结丹的弟子眼中炙手可热的存在,林若虚不惜摆出了内门弟子的身份,又花了一笔不菲的银子,这才强行将这雷火峰“霸占”了过来。 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将八宝诛魔阵布置好,煊绥这位护道者才珊珊来迟,看着阵仪中有规律放置的八种不菲法器,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外。 一切准备就绪,林若虚盘膝坐在八宝诛魔阵内,遥遥朝着阵外的煊绥望去。 后者微微颔首,以示可以开始。 林若虚长吐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雷火峰上空如铅般的浓密阴云,其中时而雷蛇蹿动,声势骇人。 稳了稳心境,他从饿鬼袋中取出了一个玉瓶。 霎时间,一股神妙的力量传荡开来,天上的阴云似也感应到了这股天地造物的气息,陡然浓厚了许多,一道惊雷轰然砸下半空。 “这是......” 在他取出玉瓶的瞬间,煊绥当即感觉到了那股不寻常的气息,脸色微微一变,不复此前的平淡,死死盯着那个玉瓶。 嘭! 林若虚陡然捏碎玉瓶,那种天地造物的气息瞬间延展开来。 “果然!”煊绥眼神闪动,眼底闪过一缕不可以抑制的遗憾。 这股气息,绝对是那些可以成就天丹的诡气! 天丹,诡丹境结丹的最高存在! 第二百八十四章 九九遁一 庞大道殿中,玄灵山主拄着拐杖缓缓走了出来,那眼眸中倒映出远处雷火山上丝丝雷蛇,苍老腐朽的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地如同木雕,让人惊悚。 “师尊,这是......”一直跟在玄灵身后的曾落叶感受着从那座锋锐山峰传出的玄妙气息,脸色也是愕然。 玄灵山主冷哼了一声,头都未回问道:“这下可知被谁摘了桃子?” “没道理啊。”曾落叶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那远处山峰的阴沉雷云,低声喃喃道:“就算弟子出窍入【鬼门】与那些诸鬼护卫争斗,被吸引了注意力,但那还是一只强大大妖的巢穴,以这小子的实力,根本不可能避开那只大妖的感知,这也太奇怪了。” 玄灵山主冷冷道:“你以【玄黄气】做饵,钓此人前去寻觅诡气,想要计杀此人,可万万没想到自己徒然给他人做了嫁衣。” “早些便与你说了,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你这个魂也太过自大了!” 曾落叶瞬间感觉到了玄灵山主语气中的极度不悦,脸色陡然一变,眉宇之间尽露恐惧,“扑通”一下便跪了下来,哀求道:“师尊......不!主人,求主人饶曾奴一命!” “曾奴万万不会如此了!” 玄灵面容阴冷,不置多言,随手一招,曾落叶凭空飞腾了起来,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攥着,呈现在了玄灵面前。 曾落叶不住挣扎着,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但始终无法抵挡玄灵的压制。 玄灵伸出一只食指,指尖上蕴着深邃而诡异的幽光,淡然地点在了曾落叶的额头上。 在食指与曾落叶额头相触的瞬间,曾落叶陡然停止了挣扎,眼神变得空洞无神起来,如同瞬间被摄走了魂魄一般。 下一刻,玄灵撤去了力量,曾落叶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在了地上。 他的指头微微颤动,不消片刻,那脑袋微微抬了起来,露出了一个脸色苍白但满是谄媚的笑容。 他嘴唇微动,如同许久没有说话一般,生涩的话语缓缓吐露出来。 “主......主人。” “站起来。”玄灵淡淡地道。 曾落叶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佝偻着腰,仿佛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叟作态,脸上布满了谄媚。 这作态,与此前完全不同! 玄灵冷冷地瞥了一眼,生硬道:“想必你也知道你前一个魂是怎么消失的,若想要在这具身体待久一些,就给我放聪明点。” “若是再做这种糊涂事,我不介意再换一个徒弟。” 曾落叶脸上的谄媚之色微微一滞,旋即恭敬道:“曾奴知晓了。” 玄灵猛然转身,搀着走回道殿之中。 而旋即,那苍老的声音从大殿中缓缓传来。 “将昨日草拟的名单之中,再加上此人。” “那件任务,让此人也过去。” ...... 轰隆! 又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音轰然砸下! 林若虚只觉浑身一紧,一种被窥伺的可怕感突然涌上了心头, 仿佛这浓密的阴云之中,有着某种无法理解的存在正觊觎着这件天地造物。 短短片刻,又是一道天雷轰然砸下。 雷火峰下的弟子好似也察觉到了今日雷火峰上这团阴云的异常,抬起头看着那雷蛇不断蹿动的浓密云层。 看似比平日厚重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那些常驻在雷火峰附近的弟子神色微动,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今日的天雷......好似不太一样。 ...... 天地造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天地间九九遁一的大造化。 可以说是天地间缔结的唯一果实,但正因为其本身所残留着的天之气息,是深受天地所敌视的。 一旦被天地发现,便会彻底用天雷击散。 此种级别的诡气具有一定的灵性,知晓趋利避害,大多掩藏在“气盛”之处,譬如这【玄黄气】,便是被那浓密的死气掩盖,这才没有被天雷击散。 所以,每一种天地造物的形成,都具有非常大的偶然与幸运。 如林若虚这般直接将【玄黄气】呈现在天地气息最盛的雷火峰顶,无异于满目的大光明中突然出现的一抹黑,瞬间便被天地察觉。 感受到天空阴云中逐渐蓄势的浓厚雷云,林若虚面无表情,看着那缕无法用肉身触摸的光缓缓沉降,鼻翼微微一抽,那股光便瞬间被吸入了体内。 感受着那瞬间在腹内蓬勃展开的玄妙气息,林若虚只觉浑身火辣辣地疼,那些玄黄气方一入体,悄然融入经脉,游走全身之际,一种撕裂感扩展开来,那种剧痛,仿佛这些玄黄气瞬间化为实质,如同一条条不断游动的大蟒,在他的全身各处的皮肉下不断蹿动着。 这痛楚让他颤抖,可比起《魁虎六式》的修炼,明显这些痛楚弱上不止一筹,是以他只是面色阴沉,连一声闷哼都没有没有发出。 这些【玄黄气】根本不受林若虚的控制,如同自己具有灵性一般,自行分散成数支,在经络中迅速蹿流着,而那众多支流所去皆归入一处,便是那神秘至极的泥丸窍。 泥丸窍中的诸多细小肉芽好似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大势,竟是微微颤抖着,开始自行向一处聚拢。 “不能让它们自行聚拢!” 林若虚脸色阴沉,全力调用心力,去克制这些肉芽的本能。 自主聚拢,成就的无疑是最下等的人丹。 唯有依靠【玄黄气】的灵性,才有一丝成就天丹的可能。 业力,尽数缩入泥丸窍,如同经络中突然涌入的江洋大盗,将这些原住民彻底赶回了老家。 然而,这些“江洋大盗”不止于此,他们还想再进一步。 这些玄黄气流窜在各处经脉,全部游走,看似一片散乱,可实际可以看出,这些玄黄气在以最快的速度涌入泥丸窍。 玄黄气涌入泥丸窍! 以玄黄气炼成肉丹! 这才是真正成丹的关键! 此前林若虚翻阅过无数典籍,又询问过诸多长老,个中凶险都深刻印入脑海,不敢忘却,所以对于这好似强盗行径的玄黄气,根本不加以阻拦。 直至最后一缕玄黄气彻底涌入泥丸窍,林若虚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全身青筋鼓起,颤抖中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嘶吼。 “成丹!开始!” 第二百八十五章内魔 轰轰轰! 在这嘶吼之下,泥丸窍的玄黄气如同一声令下,陡然奔涌而出,将那些细小的肉芽尽数包裹。 它们如同一个个严谨勤奋的小人,努力搬运着这些肉芽,将它们按照最为适合的方式排列组合,聚为一团。 这段时间过得很慢,但却是能否成就天丹最关键的一步,稍有一丝错误,便会将所谓的天丹贬为地丹。 所以林若虚很小心,他努力压制着肉芽的本能,不让它们按照本能行事。 ...... 天空中雷云密布,如同厚厚的重铅一般,仿佛下一刻即将压下山峰。 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了雷火峰上的厚重铅云,眼见那铅云愈发厚重,雷蛇密布,大有倾天之势。 轰隆! 一道水桶粗的雷电再次从厚重的云层中狠狠劈下,虽然只是劈落半空便消失不见,但那浩大的天地之威律正严明,威力浩大,瞬间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这一刻,太一道庭内的所有弟子都听到了威严宏正的天地之音,他们搁置下了手中的器物,望向雷火峰的方向。 “这股气息......有人在雷火峰结丹!!” 雷火峰山脚,一个弟子震愕出声。 此刻,所有山脚下的弟子都抬起了头,一个个神色骇然,有的吃惊,有的震撼,有的复杂,而更多的是无法置信。 “这气息,和寻常的成丹不同!” “还未成丹,便有这般声势,究竟是哪位师兄?” “是离殇山的内门师兄!”有好事者说出了此番结丹之人的真实身份。 “可是我在这雷火山脚住了三年,见过无数弟子成丹,甚至连那些内门师兄的地丹也曾有幸见识过,可从未见过如此声势的雷云......这究竟结的是什么丹?”一人仰着脑袋,死死盯着那山巅的一点黑影,满脸震撼,喃喃自语着。 在他身侧,诸多弟子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脑中一片空白。 他们的心底,只有两个字。 天丹! ...... 不知过了多久,这些玄黄气终于将肉芽尽数杂糅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极为松散的肉团结构。 那些朦胧的玄黄气附在这肉团上,随着一丝丝玄黄气被肉团吞噬,这肉团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缩小。 长久的等待。 时间的流速在此刻仿佛被无限地拉长,林若虚维持内视,死死盯着那枚粗浅肉丹在吸收玄黄气的同时所产生的诸般变化。 譬如这不大的肉丹猛地涨了三四倍之大,而又突然恢复正常。 又譬如平展的壁面突然伸出了长长的肉刺,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以此作为突破口,就此冲破壁垒。 直至最后一缕玄黄气被彻底吸收,这枚肉丹终于停下了变化。 它只有大拇指般的大小,呈现肉状,干瘪紧皱,让人看之便生出恶感。 “还没有结束!” “这才是第一步!” “第二步,引术入丹!” “如此才可让我的诡术不再只存于诡术的范畴,而是晋入一种新的境界。” “神通!” 林若虚死死盯着这枚诡丹,眼神异常明亮,双手迅速掐动印法,将两枚象征诡术的神秘符文从泥丸窍的深处引出,随着印法施展,这两枚神秘符文开始缓缓印入肉丹。 肉丹似是察觉到了诡术的铭入,微微颤抖着,一种古怪的蜂鸣声随之响起。 几乎是同时,痛苦陡然浮现。 若非早有准备,他此刻定然会心神失守。 撕拉! 他看到自己全身各处悄然鼓起了小泡,随着寂静中的一声撕裂声,那些皮肤被彻底撕开,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 噗嗤! 噗嗤! 伴随着一阵古怪的蠕动声,他看到自己那裂开的伤口下,一个个肉瘤或触手迅速增生出来,变大,或者变长。 啪! 一个肉瘤变得甚大,随着一股痛楚传来,终于不堪重负地破裂开来。 露出了肉瘤下的一只眼睛。 眼珠子四周胡乱转动着,陡然顿住,诡异地与盯着林若虚。 啪! 又一个肉瘤破裂开来,这次出现的是一张充满了锋锐利齿的嘴巴,长长的舌头从嘴巴里吐露出来,将肉瘤破裂的血迹重新舔回口腔。 啪!啪!啪! 肉瘤接二连三地破裂,这些肉瘤破裂之后展露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有的是耳朵,有的是鼻子,更有甚者,那肉瘤下竟是生出了一根手指。 这些肉瘤和触手本就长满了身体各处,眼下随着肉瘤破裂,五花八门的器官诡异地生出,更加令人惊悚。 更可怕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能够完美调动这些莫名诡异的器官,透过手背的一只眼睛,他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莫名邪恶诡异的怪物。 触手、眼睛、鼻子、利齿、眼睛......仿佛一个五官胡乱生长不该存于世间的邪物! 他知道烙印诡术时,会产生莫名的内景,但没想到这内景竟是如此惊悚可怕。 “我是人!” “我是人!” “我并非怪物!” 林若虚强行压制心底的惊悚,维持心境,足足过了许久,他看见自己身上的诡异器官和触须微微蠕动,开始重新缩回体内,而那些血淋淋的伤口,也如同时间倒流一般,缓慢愈合起来。 短短片刻,已经恢复原样。 他盯着正在烙印的肉丹,忽然觉得下巴有点痒。 他随手挠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 白色的羽毛! 又是这东西! 这是内魔作祟,还是真实? 他脸色阴沉,心中犹豫。 他前段时日超负荷借用了仙力,那时他便感觉这所谓的“羽化”不会如此简单,莫非这种“羽化”潜藏于此? 耳后,脸上,胳膊......全身各处都传来了一种瘙痒感,他知晓这是羽化在作祟。 他不再犹豫,心神一动,此前花了大代价让金刚山内门弟子设置的阵仪开始迅速运转起来。 管他是内魔还是真实,一试便知! ...... 雷火峰上, 八宝诛魔阵外,煊绥正盘膝坐在一侧,双目微阖。 突然,他双目陡然睁开,一缕精光一闪而过。 他的目光瞬间落到了阵中的林若虚身上。 看着他脸上缓慢生长出的白色羽毛,这位第一长老脸上陡然浮现了一缕震惊。 旋即,他看到这座诛灭内魔首屈一指的阵仪突然运转起来,搁置在八个阵眼方位的法器缓缓升起,大放光华。 眼见此景,煊绥脸色陡然一变,怒喝出声。 “胡闹!” “此非内魔!” “停了阵法!” “我为你压回诡异!” 第二百八十六章所谓天丹,怎能少了天雷? “平心静气!” 煊绥的声音犹若洪钟,沉郁透彻,直抵内心。 无形的声波荡开清晨微凉的雾气,同时也是让林若虚心头一震。 “收敛心神……” 林若虚一咬舌间,疼痛涌上脑门,灵台为之明净。 他视浑身白羽生长的瘙痒感为无物,感受到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己额头,强横的业力汹涌而出,将这些诸多白羽重新压了回去。 他感觉到那种熟悉的仙力残余遁入体内,消失不见,似是再次蛰伏了下来。 还未等他松了口气,那股邪异的仙力竟是顺着皮肉逆流而上,悄然出现在了泥丸窍的关口。 旋即,煊绥吃惊的声音骤然从外面传来。 “不好!” “这诡异有古怪!” “催动业力阻挡诡异,千万不能让它遁入泥丸!” 被煊绥一提醒,林若虚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当即毫不犹豫地催动业力,妄图将这股造成体生白羽的仙力残余驱赶出去。 然而以林若虚目前诡丹境的业力品质,甚至连抵御一丝仙力都做不到,瞬间被那一缕残余仙力冲垮。 感受着这一缕残余仙力如过无人之境般冲入泥丸窍,林若虚脸色顿时一变。 业力无法阻碍,他心急如焚,忽然间灵光一闪,那枚已经将本命诡术烙印上去的肉丹倏然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漆黑如墨的幽炎滚滚燃起,织成一张大网,朝着那缕仙力围拢而去。 幽炎面对仙力,竟是完全没有表现出业力的颓势,哪怕消耗甚大,但幸而的是,阻拦住了这缕仙力的肆无忌惮。 “有戏!” 那仙力被幽炎阻挡的瞬间,林若虚心头一震,幽炎大网噗然降下,瞬间将这缕仙力彻底包裹住了。 终于控制住了这缕仙力! 但是,若是不能将之彻底消灭,日后定然恐会有大患。 林若虚面容变幻,略一犹豫,当即下定了主意。 “既然如此,哪怕散尽阴石,我今日也要将你彻底炼化!” 他心念一动,无数阴石从饿鬼袋中喷涌而出,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轻托着,悬浮在林若虚的上空。 煊绥早已察觉到了这位内门弟子控制住了那一缕古怪的诡异之力,已经退到一侧,下一刻便见到无数阴石从饿鬼袋中飞了出来。 看着如此数量的阴石,煊绥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誓不罢休的决心,脸色一抽,浮现了一缕肉疼之色。 空气中的阴气愈发浓重,无数阴石聚集,在林若虚的有意控制之下,海量阴气喷涌而出。 这些阴气不断翻滚、沸腾,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阴气漩涡,在这漩涡之中,尽数是浓厚的阴气。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浓厚的阴气瞬间流入肺腑,在【大丹琉璃真经】近乎霸道的炼化能力下,不消片刻,便已经重新炼化成了业力,补足了原本催动幽炎炼化仙力的可怕消耗。 不再受业力不足的困扰,林若虚无视经络被浓厚阴气撑得隐隐作痛,完全放开心绪,冷笑地盯着那缕顽固的仙力,突然增加了业力的供给,炼化仙力的幽炎陡然大涨。 这缕仙力察觉到了即将消灭的危机,如同莽汉般四处冲撞,想要冲出幽炎。 然而在林若虚不惜血本的加持下,这幽炎看似只是火焰,但那焰火却如同铁壁,任这仙力如何努力,都无法冲出幽炎。 “很好!就是这样!我有足够的阴石,坚持下去!” 足足过了许久,他终于感受着这缕仙力展露颓势,并且出现隐隐被炼化的趋势,当即精神一震,再次吸了一口厚重的阴气,冰凉的气感在经络中穿梭,转瞬间便被炼化成了业力。 再一次加强幽炎! 仙力终于开始颓变,在幽炎之中逐渐变小,变黑,最终成为一粒漆黑的细砂。 这细砂宛若钻石碎屑,晶莹剔透,在幽炎中再无任何变化,散发出令人向往的迷人香气。 林若虚盯着这粒细砂,突然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渴望,这渴望出自已经悄然完成了铭刻诡术的肉丹,仿佛这肉丹急需这一粒仙力练就的细砂,一旦有了此物,肉丹将有非同一般的变化。 “既然你要......” “那便给你!” 他在内景喃喃低语,完全撤去幽炎,几乎瞬间,他感受到了出自肉丹的雀跃情绪。 细砂被肉丹有意识地控制着,开始朝着肉丹靠近、靠近。 最终,直至肉丹完全将之吞噬。 他真切地感觉到这肉丹中在孕育着什么,眼下已至圆满,但偏偏好似缺少什么,始终无法突破。 轰隆! 耳侧一道天雷倏然间响起,如同上天的怒吼,瞬间将他震醒。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抬头望着雷蛇密布的天穹,似在与天对视。 煊绥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的他一脸茫然,不知为何这个内门会突然看天。 那种感觉,现场恐怕唯有林若虚一人懂。 因为她终于知道他缺什么了。 缺一道雷。 天雷。 所谓天丹,怎能少了天雷? 他的额头沁出一道光华,如肉瘤般的肉丹由实化虚,又由虚转实,具现在了现实。 林若虚一脚踏出,重水悄然在脚底凝聚,化作一层层阶梯,袖袍摆摆之中,丝丝幽炎被无意识地触发,漆黑的灰烬随风散开,归入虚无。 他在重水的拱卫下,直抵天梯。 无数目光齐聚在他身上,这一瞬间,他成了这方世界唯一的焦点。 ...... “这是做什么?” “他祭出了诡丹!?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这是地丹?” “可是地丹怎么会有这般场景?” 无数人惊呼出声,语气震撼,但更多的是一脸茫然。 “难道,是引雷?” 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霎时间便被其他人捕捉到。 有人嗤笑道:“怎么可能?在这雷火峰引雷,那雷霆之威足以将一位诡丹境诡仙劈成飞灰......” 他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因为看着林若虚站在阴沉的天穹下,抬起了手,手掐印法,有人当即认出了这门印法来历。 “是【引雷术】!” “他确实在引雷!” “祭诡丹以抗天雷!这内门弟子是疯了吧?”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二百八十七章雷火炼丹,天丹能成否? 悬空之际,林若虚无惧生死,坦然展现了那肉丹。 随着他手印掐动,阴云愈发浓重,遮天蔽日一般,将整个雷火峰尽数笼罩,宛如黑夜一般。 突然—— 轰隆! 足足水桶粗的怒雷轰然砸落,伴随着令人心惊的毁灭之意,不偏不倚地劈在了他的额头,那颗成丹不足一刻的肉丹上。 几乎是同时,林若虚浑身一震,嘴角随之沁出了一抹血迹。 他脸色煞白,看着那雷光散尽的诡丹,原本所成就的肉丹此刻遍体焦黑,满是裂痕。 那原本属于地丹的气息迅速下跌,幸而最终还是堪堪停留在了地丹的门槛。 “不够!” 他毫不犹豫地吞下【六灵合道丹】,强大的古仙丹药力瞬间流满全身,所过之处,内伤迅速恢复。 他仰望天际,眼中是倔强的不屈,双手继续掐印。 ...... “又在引雷!?” 众人齐齐发出了一道惊呼。 有人终于按捺不住,大声说道:“这林师兄莫不是疯了?地丹好不容易结了出来,寻常人宝贝还来不及,眼下竟然要引雷劈丹,好好的诡丹都快跌破地品了!” “这地丹跌至人品,若想重归地品,根本毫无可能!” “林师兄心比天高,引天雷劈地丹,意图突破地品晋升天品,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升丹方式!” “眼下看来,林师兄定然偷鸡不得反蚀一把米了。” 众人叹息着连连摇头,在他们看来,林若虚简直是固执得厉害,竟然以天雷破丹,妄求成就天丹。 此举,无异于尽毁修为,断送前程,实在不值。 地丹,对于他们来说,已是顶峰,至于天丹,太一道庭的历代弟子中,成就者也寥寥无几。 犹记得最近一次成天丹的弟子尚是三百年前,随后那位弟子在太一道会上一举夺魁,成了太一道庭的行走。 可那位行走成就天丹时,也没有这般凶险。 ...... 丝毫没有心情关众人的心情,感受着阴云中雷霆愈盛,风雨欲来,大有倾盆而下的趋势,他心中陡然一凛,一招手,八宝诛魔阵中的八种法器从阵眼中飞腾而出,飘到了他的身侧。 他盯着阴云,脸色冰冷无情。 按照那些山主的说法,自己资质有限,哪怕耗费终生,也难以突破第四境。 可这些说法都是针对人丹、地丹,自古天丹穷尽造化,至臻玄妙,谁都不知道在这逆天般的天丹下,“资质”的魔呓是否会被打破。 所以他想试试,试试天丹能否让自己打破桎梏,朝着四境以上的世界攀登! 他胸中突然涌出澎湃地豪情,幽炎大氅突然加身,重水化作细长的水带如同灵蛇一般,在他的他的身侧护卫着。 他陡然怒吼出声。 “来!来!来!” 几乎是在说出话的一瞬间,蓄势已久的雷云中倏然一亮,一道道明亮恐怖的天雷轰落下来,每一个“来”字吐出,便是一道天雷轰落,如同上天也被林若虚的狂妄所激怒,三道天雷轰然砸落。 每一道怒雷砸落,林若虚身体都是一震,直至第三道雷砸落在肉丹之上,他面上猛然涌起一道潮红,哇地一下吐出了大口鲜血。 再仔细看去,那枚肉丹浑身焦黑,悬在林若虚面前,摇摇欲坠,那气息已经彻底跌破地丹的范畴,散发着人丹的濒弱气息。 哪怕气息一弱在弱,但他的身形依旧挺拔,那腰杆未有一丝弯曲,如同一杆始终挺拔向上的坚韧长枪。 他擦去嘴角的鲜血,微微抬头,异常明亮的目光望着阴云。 他感受到了太极玉散发出岌岌可危的示警,那股热度瞬间灼烧起他的皮肉,他面无表情,一招手,将太极玉置入了饿鬼袋。 他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那嘴唇微微嗫嚅,响亮的声音穿透四方,直冲云霄,亦是传入了现场所有人的耳中。 “再来!” ...... 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天地间摇摇欲坠的身影,仿佛下一刻那人就要从天际跌落下来,现场一片寂静。 片刻,才听到有人喃喃自语道:“林师兄疯了吧?再这样劈下去莫说诡丹破碎,修为尽毁,甚至连命都会丢了的。” 在这满是弟子的山脚,却是出奇地死寂,所有人都是一脸茫然。 ...... 雷火峰巅,煊绥抬头望着那道身影,此刻他距离最近,他能更深刻地体会到那种顽强的不屈,那是一种不与命运的固执,令人敬佩。 他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眼前视界随之模糊,仿佛回到了当初自己自己成就诡仙的岁月。 那时他也如这般,无惧生死。 ...... “再来!” “再来!” 这声音犹若洪钟,瞬间激起了整个天地的动荡。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感觉到,天更加怒了。 如同一个人在随手玩弄一只蚂蚁,但这只蚂蚁却不停地对自己叫嚣一般。 怒满盈天! 轰隆! 如天崩地裂的炸响在天地间响起,只是听到这道雷音的瞬间,所有人陡然变色。 几乎同时,一道漆黑如墨的天雷陡然降落,那天雷中充斥着的毁灭之意让现场所有人为之心颤,瞬间灌满了整个诡丹。 雷霆之威来也快去也快,短短瞬间,漆黑天雷彻底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那道滞在原地迟迟未动的身影上。 “噗!” 他大口呕出了裹着碎肉组织的鲜血,脸色灰败如同将死之人,浑身散发出微弱的生气。 还活着? 不知为何,所有人情绪出奇地一致,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也是为这位林师兄松了一口气。 总算不至于被雷劈死,可是......林师兄的修为算是彻底废了。 他们看向那枚诡丹,这枚地丹在几道天雷的劈落之下,气息一跌再跌,眼下竟是如同一枚废丹,连一丝气息都没有流露出来。 “这小家伙太胡来了,不过没死就好。” 煊绥一脸可惜,心中盘算着安慰这疯小子的措辞,正欲飞身临近,看到林若虚面庞的瞬间,身形陡然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 林若虚在笑。 并非冷笑,是那种舒畅通顺的大笑。 求之而得,终有所获。 雷火炼丹,天丹能成否? 他一脸愕然,下意识地看向那枚毫无任何气息的废丹。 第二百八十八章天丹终成 “嘭!” 无形中的一道震动,一瞬间便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他们愕然抬头,目光齐齐朝着传出震动感的方向望去。 那枚已经死去的废丹! “嘭!” 这次所有人看得真切,是那枚废丹在动! 它微微震动,漆黑的灰烬在表皮迅速龟裂,散落在风中。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从那里感觉到了一股微弱的气息。 玄妙、高渺、不垢不净、脱离凡俗......那种气息甚至让那些已经成丹的弟子皆是感受到了隐隐的压迫,好似在这种气息之下,自己的诡丹都落得下乘。 难道是...... 所有人面容狂变,不敢置信。 紧接着,便见林若虚倏然间抬起了头,哪怕披头散发,哪怕嘴角沁血,但那脸上是狂傲且不屈的大笑。 他抱着双拳,朝着上首的苍天躬身一拜,声音穿透而出,传入所有人的耳侧,亦是高入云霄。 “谢天之赐,助我成丹!” 随着他的声音传荡,那枚漆黑的废丹嗡嗡震动,漆黑的外皮不断破裂、散落,露出了其下洁白的羽毛。 很快,灰烬尽褪,展露出了一个包裹着白色羽毛的诡丹。 一叶白羽飘落下来,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缕力量,在天地间迅速消散。 紧接着,一叶、两叶、三叶......无数叶白羽飘落下来,如同纷飞的大雪,飘扬洒落,而又因力量耗尽,尽归于虚无。 而白羽之下的是闪闪金光。 那是一枚通体金色的诡丹! 如同佛门金身,仿佛金舍利,充满了神圣,让人只是看一眼,便觉得亵渎。 如此气息......所有人眼眸恍惚,心中不觉浮现了《诡仙论述》中的评语。 “天丹......真的出来了啊!”不知何人低声喃喃着,那声音充满了不敢置信。 ...... “重五两一,质上等,其色宛若佛门金身,澄净通透,催动之际大放光芒,另生神通!” “神通么?” 林若虚嘴角挂笑,心念微微一动,那枚好似金舍利的诡丹陡然间大放光华。 他徐徐吸气,天地间一切嘈乱的杂声都消失在他张开的双臂中,天地间,只余下那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 这一刻,临近的煊绥猛然察觉到,林若虚的额头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珠从缝隙中挤出,睁眼展望着这个世界。 这是一颗冰冷尊贵的眼珠,像是世间诸般尊贵都不及其万一,任何人在它面前都要跪地拜服。 没有任何言辞足以描述这颗眼珠的神妙与高贵,世间所有的事务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仿佛它便是世间的唯一。 煊绥呆呆地盯着这只额首的眼睛,恍惚间仿佛听到了诸多声音的叩拜声,那种威严如潮水般涌来,让他不由亦是想跟随着跪地。 然而,那只金眼却好似疲劳,耗尽了最后一缕力量,倏然合上。 “不!不要!” 煊绥下意识低语着,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失落感,而旋即,他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林若虚,满脸地不敢置信。 后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耗尽业力让他的脸色略显苍白,若无其事地收回诡丹,摸了摸鼻子,只好解释道:“不是我不想,实在是施展这门神通太耗费业力了,不过三息时间,就把我的业力抽光了。” 煊绥脸色冷硬,轻轻一瞥山脚仰望的众多弟子,冷哼了一声,拂袖便就此离去。 林若虚抬头看了看依旧阴云密布的天穹,脸色略有几分不忿,小声嘀咕道:“屁得道韵,老子成了天丹,都没有感觉到任何道韵。” “果然这雷火峰的传言都是假的。” “书上没写的,都不做数!” “不过这神通......有点意思。” ...... 离殇山的内门弟子林若虚在整个太一道庭出名了! 因为时隔三百年,太一道庭又出了一位天丹诡仙,这属实是让整个太一道庭士气大涨的大事。 诡丹境的修为并不算高,一位普通弟子就可能是成了诡丹的三境诡仙,但是天丹却完全不同。 因为天丹代表着无限的可能! 亲眼见识过了林若虚的雷火炼丹之法,有些艺高人胆大的弟子心痒难耐,忍不住模仿林若虚的方法成丹,但无一不是被那天雷劈落了诡丹的气息,当最后一位弟子不自量力的尝试下被天雷劈成飞灰后,那些有想法的弟子终于不再作死,开始细细研究起了这位林师兄。 而这一研究,离殇山这个被遗忘在尘埃中的九山之一重新印入了眼帘。 无他,因为他们发现,三百年前的那位天丹诡仙便出自离殇山。 三百年后,太一道庭又出了一位天丹诡仙,而这位天丹诡仙也是出自离殇山。 天底下没有如此大的巧合,众多弟子也不相信这会是巧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离殇山秘藏着天丹的凝结之法! 这些弟子见识过离殇山主的威严和乖戾,自然不敢擅闯离殇山,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向往离殇山。 所以离殇山又一次火了。 山脚下聚满了那些普通弟子,他们索性在山脚搭棚建屋,摆出了一副朝闻道夕可死矣的模样,希望可以获得戎灵山主的青睐。 然而他们注定是无济于事,因为正主已经躺在了椅子上人事不知。 林若虚将五枚傀儡丹塞进了戎灵嘴里,和着水看着那喉咙鼓动,饮用下去,他心中也有些纳闷。 不知是戎灵境界太高,还是那位长老把这傀儡丹吹得太牛逼,这傀儡丹吃了几百枚,可就是不见成效。 一开始他还是以一天两枚地喂着,见没有成效,服用量愈发地多,眼下都达到了一次五枚的数量,可就是迟迟不见任何效果。 这让他有些暗暗发愁。 戎灵就算再深居简出,可这日子久了,难保不会有人发现。 更何况这山脚下还有这么多弟子排着队等着戎灵收入离殇山,若是戎灵迟迟不现身,恐怕会遭人生疑。 “算了算了,反正近期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大不了到时候发现一丝端倪,赶紧脚底抹油跑了就是。” “最好是期间没人发现,等我破了龙门,晋升了第四境,我自己就得赶快离开这里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传书 他小声嘀咕着,起身关门,顺着密道走入山腹密室。 他借助此处地火架起了锅炉,沸水正在地火上烧得正沸,滚滚白烟朝天升腾。 林若虚取出一枚【六灵合道丹】,径直丢入沸水中。 古仙丹入沸水便瞬间化开,滚烫的沸水骤然停息,咕咕炸开的水泡彻底消失,那表面如同蒙着层白霜一般,再无任何烟气寥寥升起。 他将小炉从地火上提了下来,安静等待了片刻,炉中的药液已经变成了略显粘稠的膏剂,摇曳之际,五彩缤纷的光华在其中微微闪现。 随着这炉中的药液暴露越久,空气中的药香愈发浓郁,林若虚一脸好奇地盯视了一会这才c褪下衣衫,盘膝坐下用力挖出一大块药膏,均匀抹在全身。 “好像没什么反应?” 他挠了挠头,有些茫然,这药液冰冰凉凉,除此以外,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这种使用方式是他前两日从一本古籍上恰巧看到,据说对于体术的修炼有相辅之效,考虑到接下来的痛苦修炼,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算了,先开始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照记忆,双掌合握,双腿拉动,低伏在地上,舒展出一种极为古怪的姿态。 几乎是这种姿态呈现的瞬间,林若虚的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痛! 痛!! 痛!!! 他双掌扣死,赤裸的臂膀上遒劲有力的肌肉高高隆起,脑门上突突浮现了几根粗壮的青筋。 他的嘴里不断倒抽着冷气,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痛楚。他此刻只感觉这种出自骨髓深处的痛楚不该是人所能承受的,那扣死的手掌哪怕是微微颤抖着,但那动作却没有任何变形。 比起此前所修炼的《魁虎六式》,后半阙《伏龙六式》无疑是将“自虐”两个字彻底贯彻到底,他此刻无比笃定,那位创出《魁虎伏龙十二式》的先辈一定是个自虐狂,否则但凡脑子正常点,都不会想出如此自虐的修炼方法。 那种感觉,仿佛无数根细小的虫子趴附在骨髓中,慢慢地蠕动着,引出一种细密且剧烈的痛楚。 痛苦的折磨! “该死!” “【六灵合道丹】呢?【六灵合道丹】怎么没有作用!?” 他死死咬着牙,脑海始终保留着一丝清明,心中是无端地狂怒吼声。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勃然怒意,一种冰凉的舒适感透过皮肉,深入骨髓。 “【六灵合道丹】的药力开始挥发了!” “有用!?” 还未等他完全高兴起来,那股舒适的凉意涌入骨髓,瞬间犹如火上浇油一般,冰凉舒适的药力立马被转化成了愈发强劲的虫噬之感,猛烈地、排山倒海般的剧痛成倍地袭上了脑门。 眼前莫名地一黑,他双目通红,脑门上的青筋再次暴起了几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低吼声伴着隐隐约约的虎啸在寂静的山腹密室内猛然炸响。 “草!” “这是什么鬼仙丹!” “老子要被玩死了!” 话是这么说着,可他姿势却稳固如同雕塑一般,根本没有任何要放弃的意思。 他能清楚感受到在【六灵合道丹】的加持下,在这《伏龙六式》修炼之际,以往慢如龟爬的肉身气血此刻正在以一种近乎夸张的方式迅速飞涨着。 他不知这种痛楚要持续多久,但他此刻如同一个饿了好些时日的乞丐突然上了满是肉食的饭桌,哪怕冒着撑死的风险,都要尽力褫夺着气血。 许久,随着最后一缕药力透过皮肉沁入骨髓,他犹如一滩烂泥般,一下子松垮了下来。 他趴在地上,感受着骨髓深处的那缕未曾消散的痛楚,脸色满是苍白,眼中满是血丝的赤红,休息了一会儿,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打水,煮沸,再投入古仙丹。 古仙丹在沸水中迅速化开,林若虚犹豫了一下,又捻起了一枚,丢了进去。 沸水明显变得愈发浓稠起来。 他的面容倒映在平静的水面上,双目依旧是未曾完全褪去的赤红,他随便瞥了眼自己的倒影,嘴巴一咧,声音在整个空荡的密室中回荡。 “继续!” ...... 痛楚席卷全身,那种如同虫噬般的密麻更加像酷吏的折磨刑罚,铺天盖地,放眼望去,尽是黑暗。 他如同一叶扁舟,被这如同浩瀚大海般的痛楚裹挟着,一会儿席卷向与云平齐的天穹,一会被冲至一片黑暗的绝望海沟。 如此痛苦的时日,林若虚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前几日他还勉强可以接受,可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个只知修炼的木头人,默默地忍受独自修炼的孤独与痛苦。 直到第七日,他这才停止了修炼,走出了满是古仙丹瓷瓶的密室。 看着天边久违的刺眼日光,他微微眯眼,简单洗漱了一下,这才走下了山。 就在一日前,他收到了玄灵山主的传书,传令九大山主座下首徒翌日前往真法殿,不得有误! 察觉到那传书中言辞严肃,他有些疑惑,亦有些惴惴不安。 毕竟按照玄灵山主传书中所言,此次召集的都是九大山主座下的首徒,以自己的修为混迹在那些首徒中,无论修为还是其他方面,多少会矮人一头。 他隐隐感觉到,能让玄灵山主都是如此严肃,显然所说之事极为棘手麻烦。 进入真法殿时,尚有几位首徒率先赶至,林若虚的走入只是略微引得他们的诧异一瞥,旋即便低下了头,不再理睬。 而在这些首徒中,林若虚看见了曾落叶。 对于这位金刚山的首徒,林若虚心中始终有个疙瘩,觉得自己在那大妖巢穴中发现的曾落叶尸体绝非梦呓,虽然诡异地没有发现可能致死的伤口,但他亲自查探过,曾落叶绝对是死了。 可若是这位金刚山首徒有问题,以玄灵山主的修为,没道理发现不了。 所以他心中困惑。 自他回来的这段时日,对于曾落叶,他一直保持机警,避免与曾落叶有所接触,就连请金刚山其他内门构筑【八宝诛魔阵】,都是选择刻意绕过曾落叶的私下交易,消息保密,不让曾落叶知晓。 第二百九十章 古怪黑雾 也不知是曾落叶察觉到他隐隐的疏远之意,还是其本身就有什么问题,自他从洞天归来,二人就没有私底下互相接触过。 眼下林若虚目光望过他,后者也只是微微一怔,两道视线浅浅一触,旋即挪开。 这副全然陌生的场景,更加让林若虚印证了心中的猜想。 他随意寻了个蒲团坐下,形单影只地坐在那里,微微阖目,似在闭目调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其他山的首徒也陆续前来,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所有首徒已经尽数抵达。 哒哒哒! 轻慢地脚步声缓缓响起,瞬间便被在座所有人捕捉,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看向这庞大道殿的深处。 搀着拐杖的玄灵驮着背,面容枯槁,全身的气息完美收敛,好似一个日暮西山的普通老者,缓缓走了出来。 “见过玄灵山主。” 诸多首徒站起了身子,齐齐恭敬地朝着玄灵轻轻一拜。 玄灵山主轻轻摆了摆手,面容平淡,道:“本不想叨扰诸位清修,但事关我大魏数十万生人性命,不得不为之了。” 闻言,在座诸人眉头一蹙,脸上露出了愕然。 只听玄灵山主沉声说道:“两日之前,我太一道庭负责镇守岭南之地的诡仙突然释放出紧急传信,但却只有一字。” “危!” “而之后,我们便无法联系上这位诡仙。” “我派出了门内长老前去查探,发现整个岭南之地都覆盖了古怪的黑雾。” “随后那位长老只身深入,却如同泥牛入海,再无任何音信传出。” “我想请诸位前往,一探究竟。” “岭南?”诸多首徒面面相觑,眉头紧紧皱起。 似是看出了这些首徒的忌惮,玄灵山主沉声道:“诸位放心便是,那位长老虽然陷落岭南,但其魂火依旧茁壮,这表示里面其实并没有大家想得那般危险。” “我想,足足九位首徒会不负所托的吧?” 众人迟疑片刻,旋即齐齐点头,表示应允。 眼见其他人都没有异议,林若虚也唯有将疑惑压在心中,随着大流微微颔首。 “师尊。”曾落叶向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岭南之地甚大,若是我们齐聚而行,不知何时才能查探出这古怪黑雾的源头,依我之见,不如分而行之,将眼下九位首徒分成数股,分流而行,追根溯源,如此查探出源头的几率会大许多。” 闻言,玄灵山主眼睛一亮,赞道:“落叶所言在理,个中细节,你们几个师兄弟自行斟酌便是,我的要求唯有一个。” “从速而行!” “从速?”几个首徒眼眸微微一闪,露出了一个似有所思的神色变化。 就连林若虚都隐隐察觉到了那短短一瞬的气氛变化,眸中微微闪动,心中愈发好奇起来。 “显然,这其中还有些我不知道的细节。” “否则为何这次岭南出现的怪事,会让我们插手,而不是让镇阴司直接处理?” ...... 玄灵山主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便自顾自地走了。 几位首徒互相对视了几眼,气氛略显尴尬。 短短几个呼吸的死寂之后,便听九位首徒中唯一的女子轻咳了一声,道:“落叶师兄方才所言极是,若是我等聚而行事,不知何时才能将个中事情彻底解决。” “妾身服从落叶师兄的计划分配。” 有人领了头,其他首徒这才微微颔首,冷着脸称是。 “既然如此,我等便兵分四路。”曾落叶显然事先有所准备,轻轻摆手,招出了一份地图,指尖在岭南之地的几个核心城众轻轻扣动着。 “请诸位立即回去收拾行李,一个时辰后在此聚集,一起前往岭南。” 曾落叶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扫过,落到林若虚身上,微微一凝。 “至于你,尚未跃过龙门,与我一起吧。” ...... 岭南并非郡名,也非哪一座城池的名号,而是位于青州,五座如同天堑般巍峨大山的所囊括的所有南方区域。 是以岭南很大。 大大小小拢共足有数个城池。 值得一提的是,曾落叶展现了一件古宝葫芦,可以瞬间变得数十丈之大,九人坐在上面根本绰绰有余,催动之际,可以腾空御行,速度极快。 ...... “到了。” 耳侧突然响起了曾落叶的声音,林若虚只觉身下微微一震,旋即睁开了眼睛。 这古宝葫芦着实是快,若是纵马奔驰不眠不休,足足需要两个日夜的路程,坐在这古宝葫芦上不过两个时辰,便彻底抵达。 眼下这古宝葫芦停在了一座不高的山峰上,往下眺望,可以看到岭南方向漆黑不见尽头的黑雾。 几人下了葫芦,曾落叶随手一招,这葫芦迅速变小,落回了曾落叶手中,成为了一件如同挂饰的翠玉葫芦。 “曾师兄这【碧玉葫芦】可真是方便,让师弟我好生眼馋。”李玄策微微摇头,看着曾落叶将翠玉葫芦收了起来,艳羡道。 “不过是件飞行古宝罢了,除了飞的快些,根本就是一无是处。”曾落叶撇了撇嘴角,没好气道:“李师弟你就莫要惦记了。” 说完,他遥遥望向岭南方向,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风气在他身上鼓动,猎猎作响。 “师尊说前日的探子回禀,这黑雾覆盖有千里,但眼下显然已经彻底扩散了,并且隐隐有朝着五山以北扩散的趋势。” “若非这五山阻拦风气,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回风场,这黑雾定然是蔓延过来了。” “可饶是如此,这黑雾愈发浓厚,就算有五山阻隔,要想蔓延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一旦越过五山,便会彻无了牵制,犹如虎入羊群,形式猖獗。” 其他首徒并不反驳,显然是默认了曾落叶的分析。 “于师弟,麻烦请出你的诡目,为我们细细看下这黑雾的究竟。”曾落叶看向一位全身紧紧裹在黑袍下的首徒,此人周身被一层黑暗笼罩,哪怕站在此人面前,都无法看到他的面容。。 这位是天门山玄微山主的首徒,行事一直很低调,眼下随着曾落叶的提议,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他的身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养了一只咬人的狗 这位叫“于迟”的天门山首徒微微颔首,拉下了笼罩全身的黑袍,看到此人的真实面目,林若虚的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这是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约莫只有二三十岁的模样,那脸上长满了眼睛,此刻那些眼睛如同熟睡一般阖上,可哪怕是阖上,也能感觉到那些眼球埋藏在眼皮下的无意识蠕动,如同一只只藏在皮肉下的蛆虫般。 遥遥望去,充满了诡异之感。 其他首徒并无异色,显然对于于迟的模样习以为常。 于迟缓缓伸出手,单手指着远方的古怪黑雾,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皮突然剧烈颤动起来,好似要苏醒过来一般。 下一刻,那些眼皮终于睁开,露出了下面血红色的眼球。 这些眼球初时只是无意识地胡乱打转,但不消片刻,便被于迟彻底控制,顺着于迟所指,齐齐望向那漆黑不见尽头的古怪黑雾。 林若虚瞬间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波动从这些诡目中传出,以一种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影响着远方的黑雾。 那远方的黑雾如同受到了惊扰一般,震荡升降,搅动不息。 许久,这些密密麻麻的眼睛逐渐合上。 于迟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疲惫,他声音沙哑,好似许久没有说过话一般,初听之下,还有生涩之感。 “这雾,有古怪。” “屏蔽感知,我,看不透。” 曾落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出所料的微笑,道:“果然如此,那位长老进入此地便没了消息,大抵也是因为这黑雾可以屏蔽感知的特性。” 他侧目望向另一个腹部奇大无比然而脸上却奇瘦无比的首徒:“宁道年师弟,如此庞大的黑雾,你可否吞得下去?” 宁道年微微摇头,无奈道:“这黑雾太大,足足横跨了近千里,就算是我以饿死鬼的神通诡术,也是难以吞下的。” 哪怕明知是这个答案,但曾落叶脸上也难掩失望之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只能兵分四路,进入黑雾了。” “这黑雾来得蹊跷,至于源头,至今尚是未知,诸位师弟一旦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立斩不赦!” “是!” ...... 待得其他首徒结伴离去,这座山峰之上一下子便空了起来,只剩曾落叶、李玄策和林若虚三人。 曾落叶随手召出古宝葫芦,驮驾三人直入青天,一举冲入了黑雾之中。 “林师弟。”曾落叶坐在前方,头也没回地道:“是不是对这个任务很是奇怪?” “不过是一个看似蹊跷怪异的任务,为何要九位首徒齐出?” “而且为何这种任务会交给我们太一道庭,而不是镇阴司出面镇压?” 曾落叶如同会读心术一般,一下子说出了林若虚的心思。 后者只是略一思索,旋即坦然道:“莫非师兄知道?” “很简单啊。”曾落叶淡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师尊,戎灵山主!?” “我师尊?”林若虚微微一楞。 “萧巡天使是陛下亲授,代表着陛下的脸面,戎灵山主把萧巡天使打残,无异于狠狠抽了陛下的脸面。” 林若虚眉头微皱,下意识道:“可是玄灵山主不是前往......” “你要记住,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是宽宏大量的,现如今宽宏大量的人都死完了。”曾落叶突然打断了林若虚的话。 “如果说,你养了一只狗,但是某一天,这只狗咬了你,你该如何做?” 闻言,林若虚心中莫名一寒,而旋即,曾落叶的声音再次在鼓荡的风声中传来。 “再举个例子,你有一个仇敌,这个仇敌对你虎视眈眈,但是你需要这只狗才能牵制住仇敌,若是这只狗突然咬了你,你又该如何做?” “哪怕事后那只不听话的狗对你摇尾乞怜,恐怕依旧影响不了你的决断吧?” 林若虚面色阴沉,终于明白过来这次任务的真正含义。 这是教训! 出自汴都那位陛下的授意,而玄灵山主让九位首徒齐出的意思也昭然若揭。 那就是给陛下这个主人展示一下这只不听话的狗,尚且听话有用。 “三日,最多三日。”曾落叶淡漠道:“若是三日内不能解决这黑雾,恐怕我太一道庭将有大祸。” “这一切都是拜戎灵山主所赐。” 曾落叶的语气颇含深意。 林若虚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安感。 他忽然有些后悔与曾落叶同行,并非是忌惮曾落叶身份有问题,而是他隐隐感觉到曾落叶对自己产生了敌意。 是因为【玄黄气】吗? 还是因为这位曾师兄是其他东西易化的? 幸而,同行不止有曾落叶一位师兄,还有一位万象山的李玄策,否则他是万万不会与曾落叶同行的。 他微微侧目,看到李玄策盘膝坐在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地闭目调息,好似没有听到自己与曾落叶的声音般。 一路上再无话语,风声鼓荡,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抵达了黑雾南方的尽头。 “这黑雾不具惑心迷魂之能,我驾驭翠玉葫芦不会在其中迷路。”曾落叶眼眸微微一颤,冷声道:“那位长老至今没有出来,唯有一种可能。” “他被困住了。” “不仅如此。”林若虚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下方的一座村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从我们进入这里开始,未曾见到一个生人么?” “生人?”曾落叶粗略地打量了一下,眉头高高皱起。“这黑雾只有屏蔽感知,不允许向外传递信息的作用,根本不至于危人性命,那么为何会没有生人?” 他控制翠玉葫芦降落在村口,三人看着这空荡荡的村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三人进入这个村子里搜索一番,根本连一个人都没找到。 甚至连尸体都没有。 “我方才看到了那桌子上尚有没来得及动的饭菜,很明显,这些人都是突然消失的。”李玄策说道。 “这不正常!”林若虚笃定道:“若是诡异,不可能做得这么干净!”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人干的。” “可是究竟是何人,竟能布下如此庞大的黑雾,又将人都掳走?”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满了严肃。 曾落叶提议道:“距此最近,有一座城池,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第二百九十二章 哭声 一炷香后,三人已经站在了一座庞大的城池前。 这城池大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除却风声吹动草叶的簌簌声响,却无其他任何动静。 与之前那座无人村子一模一样! 三人齐齐对视了一眼,眼中满是肃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黑雾笼罩整片天地,在这黑雾笼罩之下,视野有限,只能看清方圆数丈的场景,再往外看去,便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为了避免什么东西突然袭击,三人背靠背走得十分小心谨慎,精神也高度集中。 这街道很干净,两侧还整齐摆放着货郎的货架,上面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货物,但是人却一个个都不知所踪,仿佛在一瞬间,所有人同时消失了一般。 随着渐渐推进,一座丑陋邪恶的雕像出现在了从无尽的黑暗中缓缓映入眼帘。 几乎是出现的瞬间,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这雕像身上。 如同一团污泥般的存在,全身长满了触手,在那触手之上,还有一张张狰狞的人脸......这充斥着罪恶与邪恶的模样,实在是太熟悉了! 几乎是瞬间,林若虚便认出了这雕像的来历。 “食心妖!” “为何此地会有食心妖的雕像?”李玄策阴沉着脸问道。 曾落叶围着雕像转圈,足足打量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道:“你们没有发现,这雕像太真实了吗?” 太真实了? 林若虚仔细打量着雕像,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 李玄策脸色微微一动,低声道:“曾师兄,你的意思是......” “对!”曾落叶打断了李玄策的话,道:“若我推测不假,这雕像原本应该也是血肉之躯,只是遇到了什么诡异,把它变成了石像。” 将食心妖变成石像? 林若虚脸色顿时显得不太好看。 以他目前的修为,若想击杀食心妖,也根本毫无可能。 更妄论将之变成石像了! “走!继续走!”曾落叶沉声说道。 他们继续往里走着,两侧房舍缓缓往后退去,一路上依旧是连一个人甚至一具尸体都没看到。 他们方才走到一个交叉路口前,周遭雾气突然迅速翻涌起来,随即一道银铃般的小女孩笑声骤然响起,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侧。 “咯咯......咯咯......” 这笑声好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间根本无法分辨出自何处。 “装神弄鬼!” 李玄策冷哼一声,一步迈出,如巨象镇地,踩出了足有好几寸的深坑。 几乎是同时,他胸腔滚动,滔滔气流在其中蓄积,积蓄到顶点时突然开口,如怒雷落至耳侧的虎啸声喷薄而出。 “吼!” 李玄策的虎啸纯正刚猛,一经发出,立马就压下了那小女孩的笑声。 他轻吐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小女孩的笑声再次响起。 “没完没了了么?”对于对方近乎打脸的行为,李玄策脸色铁青,怒吼了一声,当即再次发出一道虎啸,压下了这充满了诡异的笑声。 虎啸刚猛,不可持久,对方仿佛吃准了李玄策不能持久的问题,待虎啸发出不久,便又开始咯咯笑了起来。 足足三四个回合后,曾落叶终于叫停了李玄策近乎于泄怒的无用行为。 “李师弟,停下吧,你还没明白么?对方在和你玩呢。” “玩?”李玄策粗着脖子,脑门青筋暴起,闷闷道:“曾师兄,那你说怎么办?” “这笑声明显诡异,虽然不知听久了会产生什么后果,但显然来者不善。” 曾落叶也是颇为头疼地挠了挠脑袋,道:“方才我闭了耳识,但这笑声依旧可以传入心神,显然......” 林若虚正安静听着,忽然间便觉得曾落叶的声音不太清楚起来,仿佛隔着一层膜般,愈发模糊起来。 眨眼间,已经彻底听不到曾落叶的声音。 林若虚微微愕然,扭头四望,放眼望去,尽皆都是沉沉的黑雾。 哪还有曾落叶和李玄策的身影? 眼见这副场景,他心中猛地一沉。 突然出现在陌生的环境......这是宇术?还是蜃术? 若是后者,尚且好些,毕竟曾落叶和李玄策还在身边,只是他现如今看不见罢了。 可若是前者,他就不得不考虑如何逃出这里了。 他心中的不安慢慢发酵,此刻也随着那笑声的回荡,不断攀升。 突然,笑声猛然消失! 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经过了短暂且诡异的寂静之后,一道“哇”的声音突然炸起。 如同好多婴儿正在放声大哭一般,嘈杂且刺耳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仿佛要将林若虚的耳膜刺破。 林若虚初时只是觉得嘈杂,渐渐地,这些哭声慢慢地变了,如同受到引导一般,那哭声变得呜咽起来,隐隐含着凄厉、绝望以及一种无助的疯狂。 而他自己,心神逐渐被被这哭声牵引起来,魂魄也仿佛被彻底勾走了一般,连这哭声悄然地转变都未曾察觉得到。 太极玉疯狂示警,这枚黑白双色的石头足足在林若虚的胸口灼出了一块黑焦印记,但都未曾将其唤醒。 他的双目逐渐变得空洞无神起来。 他如同被这哭声控制一般,随手一翻,召出一柄刀,对准自己的心脏,狠狠刺下。 几乎是瞬间,他的眉心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隙,金色的光芒透过缝隙隐隐闪烁而出。 他所遭受的哭声控制好似受到了影响一般,刺向心脏的刀刃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眼睛虽然始终是无神的状态,但那眼皮却在猛烈地颤抖着。 那种感觉,仿佛下一瞬间就要苏醒过来一般。 那股哭声显得愈发凄厉起来,在这明显加重了诡异力量的情况下,哪怕有着金眼勉强能够维持拉锯战,但此刻已经开始展露了颓势。 “既然如此!” 林若虚只觉脑门浑浑噩噩,绝大多数意识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一小部分意识还顽强地抵抗着这诡异的哭声。 “那我只能不留业力了!” 他用仅有的意识催动入业力,在泥丸窍中翻涌,如冲紧闭大门一般,径直冲入了天门神妙。 “金目!” “开!” 刹那间,金光闪动,如佛陀金身降临,威严横扫,周遭黑雾在这煌然金光下瞬间被彻底吞噬。 那哭声戛然而止! 第二百九十三章 金色竖瞳 哭声戛然而止的瞬间,林若虚无神的双目陡然暴射出一缕精芒。 而下一刻,那熠熠生辉的金目便开始缓缓暗淡起来。 他感受到这枚金目如同无底洞般,在大发神威的同时,亦在大肆吞噬着他的业力。 哪怕他已经翻出了阴石,最大程度地补给阴气,《大丹琉璃真经》也在全力运转,但依旧跟不上了这金目的消耗。 不过短短片刻,业力便已经见底。 他心中急转,看着远处黑沉茫茫一片的雾霭,一时间竟也是没了主意。 跑? 跑哪里去? 万一这是宇术,他无论是怎么跑,都难以跑出这哭笑之声的手掌心。 若这是蜃术,他更不能乱跑,只能站在这里,待李玄策和曾落叶破除蜃术,自会将自己解救出去。 如此,便只能战了。 他心中踌躇,已经将黄纸符捏在了手中。 虽然距离上次启用黄牛仙力未满十五日,用之会有反噬,但在大生死面前,他已经不在乎所谓的“羽化”了。 哪怕相当于给自己日后的晋升竖了一道拦路虎,他也在所不惜。 感受着泥丸窍中的业力正在慢慢见底,他面色愈发难看。 就在他想要催动黄纸符时—— 在他的身后,那虚空突然扭曲起来,一只手猛地从中伸了出来,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的肩膀。 猝不及防之下,林若虚心中一惊,正欲扭身摆脱,那只手陡然抓紧,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扣着他的肩膀,同时耳侧传来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别抵抗!我拉你回来!” 林若虚停下了抵抗。 是曾落叶! 而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力气突然从那只手上传出,他完全放弃了挣扎,身形就这样被曾落叶拖着,迅速陷落在虚空之中。 眼前是一片漆黑,他突然感觉呼吸变得极其艰难,如同被人塞进了一个空气稀薄的黑盒子,幸而在这闭塞空间中待得不久,下一刻,眼前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只是依旧是沉暮漆黑的雾霭。 不见边际。 肩膀上的手突然松开了。 林若虚回首望去,是曾落叶与李玄策二人。 李玄策脸色略白,显然受到了不小的伤势,正盘膝坐在那里打坐调息。 曾落叶则面色严肃,手持古朴阵盘,传输业力,道道猩红气息从阵盘中逸散开来,在这漆黑雾霭中架起了一个猩红光罩,为三人护佑出一片清静。 让那黑雾不能入阵。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曾落叶冷冷道:“这【九婴玄螭阵】维持不了多久,若是受了伤,赶紧调息恢复,若待会再遇见什么,我可没工夫再救你。” 林若虚微微一点头,盘膝坐下,双掌各握阴石,以最大地速度恢复着业力。 光罩之外,雾气翻涌,如同被人控制一般,时而变成凶猛至极的龙虎狮兽,时而变成狰狞贪婪的恶鬼罗刹,它们张开嘴,无声地狂吼与愤怒,悍不畏死地撞击在光罩上,重新归化为漆黑的雾霭,好似要将至击破一般。 然而猩红光罩如同亘古存在一般,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道碎裂声。 是这阵盘终于不堪重负,彻底裂开。 猩红色的光罩后继无力,终于被无尽的恶鬼凶兽冲碎,朝着原地驻守的三人直冲而去。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几乎是一拥而上的瞬间,一道爆喝声陡然炸起,犹如平地惊雷一般,伴着一股深邃悠长且高贵无匹的龙吟。 “滚!” 无数恶鬼凶兽在这暴喝中迅速消散,重新变成一团团无形质的黑雾。 “这些鬼东西太麻烦了。”李玄策在那光罩碎裂的同时,已经从调息中苏醒过来,体术练就的肉身展现了无与伦比的恢复力,现如今脸色红润,再无任何受伤的模样。 他盘膝坐在地上,盯着雾气中重新凝型的诸般恶物,颇为头疼地摇了摇头:“我修习地体术对付这种东西,实在是无从下口。” “方才那几个小挪移宇术耗费了暗中那人不小的力气,当下来说,我们最主要是要寻出暗中施法之人。”曾落叶阴沉着脸,随手一摆袖袍,一道强横的业力挥荡而出,将无数黑雾恶物重新打成雾气。 李玄策苦笑,这黑雾着实可恨,屏蔽了感知,仅凭目力,想要寻到那人,委实是太难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极为擅长阵法和符箓的曾落叶:“曾师兄可有办法寻到那人?” 曾落叶皱着眉头,微微地摇了摇头。“方才我施展了好几个感知术法,但成效甚微。” 李玄策犹豫了半晌,终于一咬牙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出去吧。” 话音刚落,一道淡漠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有办法可以一试。” 二人微微一愕然,齐齐聚目望向一侧,只见林若虚盘膝坐在那里,双手捏着的阴石迅速化为粉末,随风飘扬开来。 而他的双目微微颤抖着,缓缓睁开。 漆黑的眼瞳中,闪动着如同星辰一般的异芒,转瞬消湮。 “你有办法?”李玄策诧异地望着林若虚。 “只是可以尝试,若说成效,我也无法保证。”林若虚沉声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尝试一下。”曾落叶说道。 林若虚摇了摇头,道:“这方法,我一个人修为太低,无法施展开来,我需要一位师兄助我。” “那我来吧。”李玄策当即自荐道。 林若虚没有说话,那目光望向了曾落叶,意思昭然若揭。 后者当即会意,缓缓颔首,道:“那便由我来从旁辅助吧。” “好!”林若虚一点头,又取出了两枚阴石捏在手里,意念一动,业力自泥丸窍逆流而上,再冲天门神妙。 一道缝隙在他的眉头缓缓印出,缕缕神圣的金光从缝隙中漏出。 只是看到这眉心初时展露的端倪,曾落叶脸上便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开!” 随着他的心头一动,那缝隙缓缓睁开,露出其中那颗金色的竖瞳。 神圣! 无情! 宛若高天! 令人忍不住伏地便拜! 神圣光芒映照出来的瞬间,但凡光芒照耀之处,诸般恶物尽皆消湮。 再无凝形。 第一百九十四章 金目索敌 这光芒照耀之处,黑雾如积雪一般迅速消融,下一刻便被彻底涤荡不见。 “曾师兄!助我一同催动金目!” 不过短短瞬间,业力便已经见底,林若虚终于沉喝出声。 曾落叶抿嘴不言,一步踏上,右手突然伸出,抵在了他的身后。 随即,林若虚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精纯的业力自那只手喷涌而出,犹如高上云天的滔天巨浪,不仅瞬间补满了他的消耗,更是让他有可以将剩余的业力投入金目。 竟然真的是业力? 林若虚眼眸微微一动,随即开始尝试利用曾落叶的业力来控制金目。 那大放光华的金色瞳孔微微转动起来,如同上天朝世间万物投下的太上无情,令人浑身发凉。 林若虚催动了所有的心神,努力想要驾驭住控制金目的神威。 那四散开来的威惶金光逐渐变化起来,它们开始缓缓收缩、聚拢,直至彻底凝成一道只有拳头大小的金色光束,直指前方。 林若虚转动脑袋,金色光束如同一柄破除虚妄的法剑,在满是黑雾的世界搅动着。 他的脑袋不断转动,好似在黑雾中寻觅着什么。 突然—— 他的动作顿住了。 “找到了!” 冰冷且毫无感情的声音乍然响起。 “李师兄!随我金光所指过去,诛敌首!” “好!” 早就一肚子闷气的李玄策沉喝一声,脚下一踏,平地之上炸出一道足有三四寸的土坑,伴着一股微风悄然生出,身形突然消失。 “啊!” 下一刻,一道惨叫声突然在沉暮黑雾中突然响起。 “结束了?”透过金目看得真切,林若虚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林师弟。”就在这时,耳侧突然响起了曾落叶的声音。 林若虚心头一惊,突然想起此处现如今只有自己二人。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他要为李玄策指引回来的方向,现如今更是不能转头去看曾落叶。 “林师弟,兽巢之中抢了玄黄气的是你吧?”曾落叶的声音徐徐响起,犹如撩拨耳垂的细细低语,亦充斥着某种奇怪的音节。 林若虚阴沉着脸,没有回话。 “师弟啊。”曾落叶自顾自说着:“我说给你玄黄气的下落,可从没有说,此物给你啊。” “夺我诡气,成就你的天丹。” 曾落叶的声音愈发地冷了,其中还带着一股冷凛。 “若想杀我,你方才就不会救我。”林若虚终于开口,心思急转,眉头陡然松开,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我同门,我不会拿你怎样,不过是一道诡气罢了。我只是有一事不明。” “自我归来,你好像一直在躲避我,究竟是为何?” 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死而复生了! 林若虚心中如是想着,并未说话解释。 “莫非是因为我出窍,你看到了我的肉身?”曾落叶突然说道。 “出窍?”林若虚眉宇间划过一抹诧异。 曾落叶微微一愣,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林师弟啊!原来你不清楚啊!” “莫不是你以为我在那兽巢中死了吧?” 林若虚眉头微蹙,没有解释。 “林师弟,你知道为何诡仙们会将诡仙修行的境界大致归统于三大境吗?” “何谓上中下三境?” “上境炼神,中境炼魂,下境练气,此谓三大境。” “待你臻至中境,你便自然知晓何为“出窍”了。” “你只要披着这具阳身,便为诡仙。” “而一旦“出窍”,便彻底化身诡异。” “个中精妙之处,待你细细体会了。” 曾落叶说到此处,不再过多解释。 林若虚抿着嘴没有再问,只是觉得有点蹊跷,忽然间耳朵一动,下一刻便察觉到一道微风迎面吹来。 李玄策重新进入视界。 他的手中提着一个无头侏儒的尸身。 林若虚心头一动,金目重新闭上,金光彻底消失。 “便是这家伙了。”李玄策将这那侏儒随手丢在地上。 借助微弱的火光,林若虚看见这侏儒身披血袍,一颗脑袋被完全打烂,颈脖上正咕噜噜地流着鲜血。 “可看出是什么人?”曾落叶问道。 “方才我简单查探了一下,你看此处。”李玄策一把掀开无头侏儒的血袍,露出了铭刻在心口的细纹。 不过寥寥数笔,勾勒出一个盘膝而坐让人只觉阴冷的童子图绘。 看到这个图绘的瞬间,曾落叶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林若虚也是脸色微变,不确定地道:“血魂教?” “正是血魂教!”李玄策沉声道:“此人乃血魂贼子,他能够催动黑雾,显然是与这黑雾的形成有极大的关系。” “不出意外,此事应当有血魂教的影子。” “血魂贼子……哪怕已经赶出了大魏,如今又开始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了么?当真是跗骨之蛆,难缠得很。”曾落叶冷哼道。 “既然事涉血魂教,是否要先出黑雾,上报道庭?”林若虚询问道。 闻言,曾落叶与李玄策齐齐对视了一眼,旋即便听曾落叶阴着脸道:“你觉得若是上报了道庭,宗门难不成还会派人过来么?” “这本就是为汴都那位陛下架设的舞台,无论再多变数,都不可能再有人入场了。” 林若虚语塞。 “行了,当务之急还是查探这黑雾的究竟。”李玄策摆了摆手,看向林若虚:“你的金目神通很好,若是日后加以祭练,定然是一项不弱于诡术的神通。” “师兄谬赞了。” …… 接下来的巡查异常顺利,他们并没有再遇到袭击。 他们将整座城池巡查了个遍,但都再没有找到一个人,而最是诡异的是,这偌大的城池中,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丝挣扎的痕迹。 甚至他们找到好几户人家,那桌子上摆着吃剩了一半的饭菜,但四周无人,那模样,仿佛饭吃到一半,突然主人家出门了一般。 两个时辰后,三人已经出了这座无人城池,站在城门下,望着这被黑雾笼罩的城池,宛若鬼蜮一般深不可窥,令人遍体生寒。 李玄策深深皱着眉头,终于说出了心底的话。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黑雾蹊跷,绝不止于此。” 第一百九十五章 【血魂逆死大阵】 …… 漓江。 出自五座巍峨大山的山巅雪原,顺流而下,远远逐流归入南海。 这是一条横跨岭南之地的漫长江水,养育了岭南的无数生命。 此刻,在这水浪滔天汹涌澎湃的漓江之畔,黑雾浓郁密布,两位道人立在江畔,青色道袍顺风猎猎作响,些许江水激浪而出,打在了二人的衣角。 正是林若虚和曾落叶二人。 “曾师兄,这黑雾源头可能会在这江底吗?”林若虚忽然问道。 曾落叶飘飘两袖负在身后,微微摇头道:“只是猜测罢了,这两日我们巡查了周遭的三座县城,除了初次遇到过一个血魂贼子,再无任何发现。” “既然陆地没有寻到端倪,那么只有可能问题出在这水了。” “凑巧的是,这漓江横跨整个岭南,大大小小数十支脉,这两日我仔细探查了一下堪舆图,发现这黑雾皆是以漓江为中心。” “所以我推测,这黑雾可能出自漓江。” “希望李师弟在江底能有所发现。” 林若虚微微颔首。 今日已是进入黑雾的第三日了,两日的功夫,他们已经将周遭三座县城都搜索了个遍,这些县城的探索异常顺利,但顺利也往往意味着一无所获。 因为这黑雾可以屏蔽感知以及传讯,直至现在,他们都不知其他几位首徒是否有所发现,甚至连他们如今是何际遇都不知晓。 “哗啦!” 就在这时,一道水声突然传来,二人当即闻声望去,只见那汹涌如狮虎的奔腾江水中,李玄策从江水中探出了脑袋。 “曾师兄,如果如你所料,这江水底下有东西!” “有东西?” 二人当即面上一喜,随即便听曾落叶急切地问道:“有什么东西?” 李玄策苦笑道:“是一座废弃的阵法,师弟我不擅阵法,还是要请师兄一齐去看一眼。” “好!” 曾落叶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我也去!”林若虚忙不迭说道。 三人共同潜下漓江。 普通诡仙阴体的体魄比寻常生人好太多,潜水的时间自然远比寻常生人要长,但仍然需要换气。 但这只能掣肘普通的诡仙,对于这三位首徒,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曾落叶祭出了一种古宝珍珠,手持这种古宝,不止会让湍急如烈马的江水驯成服帖的羔羊,还能让催动者如同游鱼一般长出腮腺,并无需要更换空气的困扰。 而且这古宝珍珠会在一片黑暗的水底散发出莹莹的光亮,照明之用也是极好。 不同于曾落叶的古宝手段,林若虚和李玄策皆是纯粹靠着体术练就的强大体魄,深潜入水足足可以一个时辰不换气。 由李玄策领着,三人一同潜下,身侧是深邃无力令人恐惧的无尽黑暗。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李玄策才缓缓下潜,停了下来。 只见在这深入水底的泥沙之中,深深陷着一头大铁牛。 李玄策做了个稍等的动作,朝着另一侧游了过去。 他确定了一个方位,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那泥沙。 泥沙飞荡,江底略显浑浊,透过略微浑浊的水底视线,林若虚眼睛陡然睁大。 他看见李玄策从那泥沙中生生提了一具硕大的大铁牛。 将这具大铁牛放置好,李玄策又游到一处,从泥沙中拔出了一具大铁牛。 紧接着,第四具、第五具、第六具……足足九具大铁牛从泥沙中被拔了出来。 它们以一种玄而又玄的阵势摆放着,哪怕以林若虚浅通阵法的眼光来看,这种摆放也暗合九宫八卦的阵势。 看到这种阵势,曾落叶眉头紧皱,他在九具大铁牛之间游动着,仿佛在印证着什么。 林若虚也是看个热闹,凑到大铁牛面前,突然发现这大铁牛远远看去倒没什么,但凑近一看,这大铁牛的眉目有种邪异古怪之感。 细细品味了一下,他这才发现,这大铁牛的五官是歪的! 仿佛是贴上去的五官般。 怀揣着困惑,他跟上了曾落叶。 曾落叶一个个地打量着大铁牛,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仿佛这些大铁牛蕴含着一种不祥的寓意。 直至看完最后一具大铁牛,曾落叶忽然朝着李玄策招了招手,朝着一具大铁牛做了个“打”的动作。 曾落叶当即会意,游到大铁牛面前,挥拳便是狠狠砸下。 哪怕江底有着水流阻隔,但李玄策的拳头仍然不容小觑,沉闷的水底暴起了闷雷般的动静,哪怕耳侧没有声音,但林若虚仍然能够感觉到那种强横肉身的暴力。 只是简单一触,这大铁牛便如同窗户纸般,轻松破开。 一颗圆瞪着双目充满怨念的脑袋从大铁牛缝隙中飘了出来。 曾落叶与林若虚皆是脸色一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迎了上去,扩大这大铁牛的缝隙。 密密麻麻的尸体从大铁牛中飘了出来,他们一个个双目瞪圆死不瞑目,身体已经在水中泡得发白……这大铁牛中竟然全都是尸体! 甚至为了将这些尸体塞进大铁牛,大多数尸体已经骨骼碎裂,尸僵之后维持着一种古怪扭曲的形态。 李玄策不信邪,又跑到一具大铁牛前,一拳锤开铁牛,紧接着又是密密麻麻的尸体。 曾落叶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三人便重新上潜,回了江边。 “这是【血魂逆死大阵】。”曾落叶一出江水,嘴里的话便脱口而出。 “【血魂逆死大阵】?”其余二人皆是面色茫然。 听名号,好似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偏偏太一道庭的先辈手书中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血魂逆死大阵】,属七十二道禁术之列,据闻施展此法,需得将活人生生塞进牲畜造物中,此为【逆死炉鼎】。” “塞进去的人越是痛苦越是怨念深重,这【逆死炉鼎】品质便越发地好。” “如此,造出九具【逆死炉鼎】,摆出阵势,辅以秘法,便可让此阵成就。” “此阵残忍,效果自然也不一般。” 曾落叶面无表情地道:“召唤!” “召唤邪物!” “不同于我等之前所见的诡物,这是真正的邪物!” 第二百九十六章 暗中 只是看曾落叶的面色,林若虚二人已经意识到这种禁术的邪异。 “食心妖亦是邪物的一种,但这种是邪物中最低级的存在。” “真正强大的邪物,目之所及,尽皆吞噬。” “甚至有些存在邪恶至极不可目视,若无强大的修为支撑,只是看一眼,便会造成形体的崩溃失控。” 曾落叶继续说着,面色有些沉重。 “【血魂逆死大阵】乃血魂教至高无上的秘阵,只有血魂教主通晓此术,五百年前大魏倾尽全力,请动五位上三境陆地神仙彻底清剿血魂教,这才让血魂教主堪堪授首。” “按理说,血魂教主已经授首,【血魂逆死大阵】应当断绝,但不知为何,此等禁术偏偏出现于此。” “最重要的是,方才我仔细检查,发现那九件【逆死炉鼎】已经有被催动的痕迹。” “若是这等禁术失败倒也罢了,可若是成功……” 说到此处,曾落叶便不再多言,但其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李玄策脸色微变,抬头看了眼四周漫漫的黑雾,忽然道:“这黑雾莫不是那【血魂逆死大阵】召出的邪物所为?” “未尝没有这种可能性。”曾落叶道。 “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如何做?”林若虚问道。 “据我推测,这河底应当不止有这一处禁术大阵,接下来我们速速探查,确定这些禁术大阵的是否被完全催动。” “岭南之地无数生人消失,极有可能皆是与此有关。” “领师兄法旨!” ……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三人便开始查探河道,陆陆续续又在河道中发现了几座禁术大阵,据曾落叶所言,这些禁术大阵皆有被催动的痕迹,至于是否召出了邪物,谁都说不准。 三日后,曾落叶三人立于一座山巅,目光望向黑雾笼罩的山下,那狂风吹得他们衣袍猎猎作响。 “在岭南建立如此多的禁术大阵,这血魂教太放肆了!”曾落叶面色阴郁,冷哼道。 “就算当初血魂教主在世,也不敢如此造次。” 李玄策紧皱眉头,道:“这漓江太过浩长,两日时间不过查探了小半的江域,如此下去,恐怕难以完成重托。” 曾落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脸色不大好看。 气氛霎时间将至冰点,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虑着解局之法。 突然,一道赤阳般的火光在远处升起,直冲云霄,刺破阴郁沉暗的沉沉黑雾。 “是田师妹所修持的【诛邪天火】!”李玄策神色微动,低声说道。 曾落叶说道:“【诛邪天火】是越女山山主传承,具有焚灭一切诡异的特质,现如今竟然被田师妹用作指引,显然田师妹有所发现……唔,也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 “走!” 说话之际,曾落叶已经抛下翠玉葫芦,一步踏上翠玉葫芦。 林若虚与李玄策闻言,也是紧随而上。 三人驾驭翠玉葫芦,凭虚御风,足足飞驰了好一会儿,这才飞落到一片密林之中。 “仔细找找,这里就是方才传出信号的地方。” 三人仔细探视了一番,但并没有找到任何活人的影子。 “奇怪,方才放出田师妹信号的便是此处,但为何并没有发现田师妹的人?”李玄策一脸诧异道。 “莫非是田师妹发生了什么事情?”林若虚低声说道。 曾落叶一脸严肃:“不无这种可能。” 自从来到此处,林若虚便察觉到太极玉开始散发出温热之感,四处寻觅之下,却又不知这股让太极玉产生反应的温热出自何处,脸色也变得不大好看起来。 他心中本是犹豫,察觉到太极玉开始逐步变热起来,不再犹豫,当即道:“二位师兄,我离殇山有一门衍术,不若让师弟我推演一下?” “师弟竟然还习过衍术?那自然是最好了。”李玄策面色一动,当即喜道:“师弟尽管施为,我与曾师兄为你护法!” 林若虚微微颔首,当即盘膝坐下,不动声色地开始尝试催动太极玉。 他如今与这二位师兄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二位师兄都不能护持住自己,仅凭他一人之力,也难以立足。 索性孤注一掷,通过太极玉查探那危险来自何处。 心神逐渐沉入太极玉,通过业力的刻意压制,太极玉并没有展现出什么神异光彩。 …… 二人警惕地护持在林若虚身侧。 “曾师兄,没想到离殇山竟然还有衍术?”李玄策小声说道。 曾落叶低声道:“据闻离殇山对修仙百艺皆有涉猎,衍术作为百艺之中最为精深玄妙的一项,与其说离殇山有衍术传承,倒不如说林师弟有衍术天赋。” “不过对于林师弟的衍术,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衍术有窥伺天机之嫌,往往极容易遭受天谴,如林师弟这般还不过下三境,就敢窥伺中三境的究竟……” 曾落叶顿了一下,这才道:“若是查探出来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没有查探出来,恐怕会收到极大的反噬。” 李玄策一怔,叹息道:“曾师兄所言确是,若是此行完美解决自然是最好,若是始终无法查探……恐怕便只能如此了。” …… 对于外界所言,林若虚完全听不到,他的眼前,如同卷轴拉开一般,呈现了一副场景。 这是一只浑身漆黑又布满了孔洞的巨蚌,一股股痛苦扭曲的人脸呈作漆黑的雾态,从那一个个孔洞中逸散出来,如同迎天而上的火烟,滚滚直冲天际。 “这就是黑雾的真正原因吗?”林若虚心头猛的一震。 “可是这些莫名消失的生人又是怎么回事?”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想法,那场景陡然一转,林若虚看见了自己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那浓厚的黑雾剧烈翻滚着,形成了一个个面孔清晰的雾人,在这些雾人之中,他看见了这位越女山的首徒,眼下她双目呆滞,如同遭受控制一般。 这些雾人双足踏地,如同实物地拖行着自己,朝着漆黑巨蚌一步步走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邪化蜃妖 雾人竟然化作了生人的模样? 林若虚心头颤动,不由生出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猜测。 他看见这些雾人拖行着自己,如同拖行着什么牲畜,朝着巨蚌走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合拢的巨蚌突然打开一道缝隙,无尽的黑暗与恐惧霎时间席卷而出,哪怕只是透过太极玉推衍的画面,林若虚依旧能够感觉到那种仿佛要沁出画面的恐怖。 画面之中,雾气愈发浓厚起来。 四周的景色逐渐扭曲,失去了色彩,完全成为一个只有黑白的世界。 仿佛什么东西要从巨蚌中诞生。 林若虚想要看到那巨蚌中究竟是何物,但哪怕他穷极目光,都无法看穿那个完全失去色彩的世界。 呼! 就在这时,一道不可抵抗的伟力陡然生出,那画面迅速消湮,直至消失。 …… “曾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这黑雾好像浓了一些。”李玄策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忽然说道。 曾落叶微微颔首,道:“早些便注意到了,我们可能确实是被盯上了。” “田师妹此前也在此处,现如今寻不见了,兴许便是暗中藏匿的东西所为。” 李玄策面色有些晦暗,道:“我们两至今都没有发现此物踪迹,此物敛息法好生玄妙……曾师兄,我们现在是退还是待林师弟推衍结束?” 曾落叶道:“暂且等等,这黑雾并无危险,就算是浓了,最多也就是干扰视野罢了……暂且先静观其变。” 李玄策正欲应承下来,忽然看见不远处黑雾缭绕纠缠,聚作一团,化作了一个气态人影。 李玄策盯着那团气态人影,眉头紧皱:“奇怪,这人影怎生看得如此眼熟?” 曾落叶也是察觉到了黑雾中的变化,盯着那团气态人影,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困惑。 就在这时—— “自然是眼熟了,这位可是我太一道庭此前进入黑雾没了音讯的长老。” 一道声音乍然响起。 二人不由朝着自己一直护持的身下看去,只见林若虚不知何时已经醒来,那眼睛却死死盯着气态人影。 “这是那位长老?”李玄策不可置信道。 曾落叶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 “难怪此前没有见到任何尸身,甚至明明看到了田师妹的火光讯号,但却根本没有寻到……” 说到此处,曾落叶便不再说下去了。 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林若虚站起身子,道:“曾师兄果然见多识广,已经知晓我所说是甚了。” 曾落叶肃然道:“若是那物,你可有把握将其方位寻出来?” 林若虚微微颔首,道:“可以一试,只是那物古怪得很,就算我将之寻了出来,依二位师兄的修为,恐怕也难以将之打杀。” 曾落叶沉默,脸色阴沉。 李玄策看着二人打哑谜般的对话,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师弟你究竟通过衍术推算出了什么?” 林若虚道:“师弟我此前看过一位太一先辈的手书,上面记载了一种极为少见的诡物。” “这种诡物,叫“蜃妖”。” “这是一种常居于河海之畔的诡物,据说最初先辈们开创蜃术一道,便是从这种诡物身上推演而来。” ““蜃妖”外形似河蚌,蚌壳开合之际,会呼出一种叫做“蜃气”的气体,这种气体如同雾气,浮于河海之上,会形成大片虚妄之景。” “如此说来,这是“蜃妖”所为?”李玄策看着放眼混沌的黑雾,深深皱起了眉头。 “若只是蜃妖,我怎会从一开始就没看出来?”曾落叶冷哼道:“还记得那些【血魂逆死大阵】吗?若我推测不差,这应当便是一种邪化的蜃妖。” 林若虚说道:“这只邪化蜃妖的特性因为邪化彻底扭曲,结合那些突然消失的生人,我推测,这只邪化蜃妖可以将生人吞噬,彻底掌控,转而以一种气态的形式存在着。” “换句话说,那些生人一直都在,他们并没有死,而是以一种气态的形式活着,他们即是黑雾,只不过是我们认不出他们了而已。” 林若虚的话让李玄策彻底愣住了,他聚目盯着不远处不断成型清晰的人影,随着那面孔愈发熟悉起来,他的脸色也显得愈发难看。 赫然正是那位失踪长老的模样! 无一不印证着林若虚的话。 “林师弟。”曾落叶经历了深思熟虑,终于缓缓开了口:“我尚有一张压箱底的底牌,林师弟为我指明方位,我来施展!” “既然如此,烦请李师兄助我。”林若虚脸上挤出了一道难看的笑容,望向了李玄策。 “放心便是了!” 李玄策拍得胸脯砰砰作响。 “速战速决,黑雾凝型需要时间,这些黑雾一旦凝回生前的模样,难保会具有生前的修为和诡术,所以一定要在黑雾凝型之前速速将之杀毙!”林若虚仔细嘱托了一句。 他看了看仍在凝型的失踪长老,调动起全身业力,直冲天门神妙。 嘭! 一道巨响在林若虚耳内回荡着。 天门神妙再次被冲开,那枚金瞳竖目突然睁开,金色的场域再次降临,在金光之下,混沌的黑雾开始缓缓消散开来。 几乎是同时,李玄策按在了林若虚的后背,源源不断的业力不要钱地悉数涌入林若虚的体内。 林若虚转动脑袋,那颗金瞳四处巡视搜查,于此同时,声音传入了曾落叶耳侧。 “这次不同于上次,这次我将会集合我与李师兄二人的所有修为,全力压制邪化蜃妖。”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已经极为不易。 “这一瞬间,可让你施展底牌。” 林若虚说到此处便不再多说了。 因为他已经发现了目标。 藏在这混沌黑雾中的大块巨蚌,如同从天外降落的陨石般,大摇大摆地屹立在不远处。 然而林若虚三人停驻在这里已经许久,却始终没有发现这潜藏着的黑雾之下的庞大巨物。 这邪物如同太极玉指引的画面那般,巨大、恐怖,令人遍体生寒。 它的全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孔洞中正不断释放着黑雾,寥寥升起,并入漫天的黑雾中。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太简单了? 哪怕之前在太极玉的画面中见过此物,但现如今亲眼看到,林若虚仍然不免产生了一种后脊冰凉的冰冷感。 这邪化的蜃妖处处布满了邪异的气息,那不断喷涌的黑雾,那无数密集至极的孔洞,无一不让人恶心。 “我看到了!” 吕渊突然低喝出声。 “李师兄助我!” 话音刚落,林若虚便感觉到愈发强横的业力涌入体内,那种强横的业力奔涌在经络之中,让他脸色霎时间变得无比通红。 愈发强大的业力尽数灌入天门神妙,那眉心的竖瞳瞬间倒映出前所未有的金光,在林若虚的刻意控制下,金光尽数照耀在邪化蜃妖之上。 邪化蜃妖周遭的黑雾如霜雪消融一般,迅速消失,这座庞然大物陡然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几乎是现身的瞬间,早已准备好的曾落叶已经踏动脚步,身形化作一缕清光,朝着那邪化蜃妖飞奔而去。 奔袭之际,曾落叶手掐印法,似在蓄势,直至奔至邪化蜃妖面前,他手掌合抱,其中闪动着不俗的雷光。 只见他五指一张,那雷光被他狠狠灌入蜃妖壳上的孔洞之中。 刹那间,“轰”的一声巨颤,电光从孔洞中逸散而出,炽烈无比,在电光和焦糊的难闻气味里,所有人瞬间感受到这邪化蜃妖的气息弱了许多。 可也仅仅是弱了。、 噗嗤! 噗嗤! 所有人都听见了这蜃妖巨蚌中剧烈蠕动的水声,像是阴暗蛆虫搅动泥潭的动静,窸窸窣窣,仿佛是这只邪化蜃妖在发出常人难以理解的痛呼声音。 令人生厌,恶心。 曾落叶毫不犹豫,再次掐动印诀,雷光再次在手中成型。 他正欲将雷光抛入孔洞,忽然一道黑雾从孔洞中喷涌而出,瞬间凝作一只白皙的手掌,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曾落叶脸色陡然变色。 就连林若虚也顿时睁大了眼睛,那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他明明用金目封住了邪化蜃妖,为何还有黑雾从孔洞中出现? 等等! 难道...... 他忽然间想到了太极玉中呈现出的场景,脸色一变,话语当即脱口而出。 “师兄!速退!” 林若虚的提醒让曾落叶警铃大起,催动掌中的雷光,朝着那只白皙的手掌狠狠劈落下去。 雷霆横击落下,如同惊雷从天划过,映得天地都变成了白昼,刺眼地让人睁不开眼。 那雾气成就的手掌轰然炸开,曾落叶脚步一点,身形霎时间退走数步。 落地站稳的瞬间,他陡然抬头,望向那只正在重新凝聚的白皙手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曾师兄,是田师姐么?”林若虚涩声问道。 曾落叶面色难看地点了点头。 “这是越女山的【破妄秘法】。” “这种术法,最是克制你的金目神通。” “我控制不了它多久。”林若虚抿着嘴,不再多言,意思也很明显。 他的额头沁出了汗水,就算集合他与李玄策二人之力,想要控制,仍然显得颇为吃力。 更何况,错过了方才控制最强势的时期,现在的金目,已经开始陷入一种逐步疲惫的状态。 所以,愈发要速战速决! 曾落叶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他伸手一翻,掌心呈现一个残缺的阵盘,阵盘上写着一个古朴的仙箓文,其上流淌着奇异的气息。 只见他嘴中念动微词,那阵盘倏然升空,笼罩在邪化蜃妖的上空。 “疾!” 曾落叶突然暴喝一声,阵盘中突然涌动出无尽的火浪,汹涌地席卷而去,将邪化蜃妖彻底吞噬。 这火显然不一般,哪怕是遇到那漆黑的雾气,也被焚烧殆尽。 在那汹涌的火浪之中,这只邪化蜃妖突然爆发出了狂烈的嚎叫声。 如同杂糅了无数人的惨叫,极为渗人。 “不够!” “还不够!” 曾落叶低声说着,脸上露出了肉疼之色。 只见他一翻手,掌心安静躺着一枚赤红色的莲子。 他催动业力,将这枚莲子推送到阵盘之上。 只见那莲子如冰雪般迅速融化,变成了一滴赤红色的水液,滴落在了阵盘之上。 刹那间,炽热气息四荡而出,如同一个气环般,向着四面八方鼓荡而去。 几乎是瞬间,汹涌的火浪突然变了。 火浪,成为了火池。 放眼望去,尽皆是火。 炽热气息扑面而来。 林若虚眉心的竖目终于疲惫地合上了眼睛。 金光消失。 可那火池如同煌煌天威一般,将邪化蜃妖压制得连一丝黑雾都无法产生。 还未等它分出一缕黑雾,便立马被火池彻底焚灭。 最重要的是,林若虚从这火池中,感受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他微微蹙眉,身形后退些许,避开了这扑面而来的汹涌火浪。 约莫片刻,终于想到了这是甚气息。 天地造物! 他想起了那枚赤红色的莲子,应该就是那物! 难怪曾落叶会露出肉疼之色,天地造物极为稀少,能够获得,那是运气,如曾落叶这般用以灭杀诡异,属实是大材小用。 要知道此物辅以修炼,定会有诸多神妙变化。 混沌的黑雾,变得逐渐稀薄起来。 感知也开始逐步恢复起来。 几位临近的首徒遥遥看见了这边的火光,身形闪动之际,便已经到了此处。 亦是看见了火池中的庞大邪物。 感受着这火池所具有的恐怖威力,他们脸色微变。 足足一个时辰,气流呼啸,在漫天弥散的映天火光中,所有人都察觉到这巨物的气息已经衰落到了极点。 但仍然无人胆敢靠近。 “曾师兄?” 所有人望向曾落叶。 在弥散着浓浓火雾与硝烟的深坑之上,曾落叶站在深坑前,无视那扑面的火池,面无表情,置若罔闻。 许久,这邪物彻底焚化,化作粒粒飞灰,随风飞舞,消散开来。 仿佛世间从未来过此物。 却莫名地失去了许多生灵。 所有人互相对视,面色沉重。 自从这邪物化为飞灰,曾落叶便一直紧紧皱着眉头,好像想着什么。 他望向众人,脸上有着挥之不去的困惑。 “诸位师弟,你们不觉得,这邪物解决得有些太简单了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诡界 众人面面相觑,细细观察着黑雾渐渐淡薄下来,一位首徒这才迟疑道:“邪祟伏诛,黑雾渐消,应当无甚不对吧?” 曾落叶面色阴晴不定,晦暗不明,不做解释。 “回去吧。” …… 三日后, 清晨,林若虚已经换了身内门的道袍,下了山。 时过如此多日,离殇山脚依然聚集着许多弟子,皆是那些慕心于离殇术法的弟子。 以林若虚的内门身份,下山自然是招得了好些普通弟子,一个个曲意逢迎好生讨好。 然而他却不吃这一套,面无表情态度冰冷,无视那些哀怨失望的眼神,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待得离开了离殇山的地界,逢迎的弟子也就渐渐没了,林若虚逐渐听到的是这些时日最为火爆的话题。 越女山珏灵山主选定了新一任的首徒! 要知道,越女山首徒在三日前的任务中已经殒命。 原本山主选首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真正惹得所有人非议的是,这位越女山首徒修为不过食气境。 首徒之位一般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号,它还意味着日后成为山主的可能。 在那些普通弟子眼中,首徒起码应当有力压当代的实力。 离殇山戎灵山主只有一位内门尚且不说。 可越女山珏灵山主座下弟子足足八人,但偏偏选了一个实力最为低微甚至连普通弟子都不如的内门。 这就不得不惹人非议了。 私底下众多弟子议论纷纷,有的人说这位新首徒是珏灵山主的亲缘,有人说这位新首徒资质逆天,珏灵山主便是看在她的资质,更有甚者说这位新首徒背后身份不一般……总之,羡慕嫉妒者众多。 且不论那些普通弟子如何议论发酸,越女山上却并没有传来任何师门不睦的消息,仿佛那位实力低微的内门一跃成为首徒,并没有引起其他内门的敌视。 其他山发生的事情,林若虚根本不甚在意,对于这些话题,他只需要知晓便是,甚至都不会去置喙一句。 他脚踩芒鞋,身披道袍,穿过了浓密的树林,最后停驻在了一座普普通通的道殿前。 这座道殿,是整个太一道庭无数普通弟子的向往之处。 他们囤积了一辈子的绩点,只为进入其中一次,寻找那跃过龙门的神妙法门。 而一旦成就内门弟子,只需修为到了,随意进出。 艳阳高照,刺眼的日光透过翠绿的树叶,被切割得无比破碎,斜打在林若虚身上。 在这温柔的光中,密密麻麻、微小的尘埃在缓慢地上下起伏,这座普通的道殿屹立于此,林若虚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静谧和平静。 他眯起眼睛,盯着那笼罩在光尘中的道殿,缓步走了过去。 还未走近,守卫在道殿门口的两具大石狮子已经活了过来,缓缓迈动爪子,坐在了道殿门口。 “弟子令牌?”左侧的大石狮子懒洋洋道。 林若虚翻手取出弟子令牌,拇指轻轻一扣,那弟子令牌如暗器般飞射而出,朝着大石狮子飚射而去。 右侧的大石狮子一张嘴,将弟子令牌吞了下去,在嘴里嚼了两下,便“哇”地一下吐回了林若虚的手中。 幸而这石狮子并非活物,应当是验证身份的手段,吐出来没有口水,否则不知得有多膈应。 “内门弟子。” “允!” 话音刚落,两只大石狮子迈动脚步,重新蹲回了大门两侧。 随着两只大狮子退回原地,只听“嘎吱”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开了一条缝。 没了大石狮子的阻拦,林若虚径直走到门前,缓缓推门,再走进去。 殿内晦暗,一盏长明灯挂在一侧,是这座道殿中唯一的光源。 幸而,他在这模糊的视界中看到了道殿深处的那座祭台。 祭台上摆满了灵位。 一个人面朝灵台背对大门,盘膝坐在祭台下方,一动不动。 “离殇山的内门?”突然,一道声音从那祭台前传来,在偌大空荡的道殿中回荡,那语气有些揶揄的意味。“这么多年,戎灵那个疯子又收了弟子?” 林若虚仿若没有听到这语气中的某种意味,弯腰朝着那祭台前的身影做了个道稽,恭敬道:“前辈便是这守灵道殿的守殿长老吧?” “晚辈离殇山内门弟子,林若虚。” “前来请教跃龙门的秘法。” “每个进入这里的人,都是来询问秘法的,何须说明来意?”那身影冷冷道。 林若虚一时语塞,不知怎得,他感觉这位守殿长老言辞里多了几分怨念。 无人说话,空气霎时间陷入了凝滞。 终究是那位长老打破了僵局,他伸出一只干枯瘦弱的手,指着身侧的蒲团:“你且过来,坐在这里。 林若虚缓步走入,随着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了这位长老裸露出来苍老紧致的皮肤。 瘦! 这是这位长老给林若虚的第一印象。 实在是太瘦了。 脸上两腮完全没有肉,干瘪异常,皮肤紧致,那模样……简直像极了一具风干了的尸体。 若非他那嘴一张一合还在说话,林若虚定然以为这是一个死人。 林若虚乖乖坐在这干尸长老身侧的蒲团上。 “你知道这些是谁吗?”干尸长老举起手,指向祭台上的无数灵位。 林若虚目光扫过那些灵位,心中微微一怔,道:“是我太一道庭历代先辈的灵位。” 干尸长老轻嗯了一声,道:“知道就好。” “既然你是来询问龙门之秘,那老夫便不扭捏了。” “在告知你龙门之前,我需得问你一个问题。” “如今五仙不存轮回崩塌,这人死了之后,魂会如何?” “魂?”林若虚眼中闪动着如雾气般的迷茫,摇了摇头:“弟子不知。” “那我且告诉你。”干尸老者紧闭双目,道:“这人死了,魂会先入冥河,会受五百载的冥河流失之苦,在这其中,若是坚持不下来,便会彻底魂飞魄散。” “若是坚持下来了,便会从奈何上岸,进入“诡界”。” ““诡界”之前身,乃天地六界中的“鬼界”,本是阴司掌序之所,后五仙破碎,此界不再掌控。” “诡界,才是真正危险之地。” “所谓跃龙门,便是彻底抹去自身“人界”的标记,让你能够融入“诡界”,更加像“诡”。” 第三百章 神意 抹去属于人界的标记? 林若虚心头微震,突然想到了曾落叶此前说过。 上境炼神,中境炼魂,下境练气。 一旦成就中境,便会有“出窍”之能。 届时,一旦“出窍”,魂身几与诡物无异。 这“跃龙门”,竟又是要抹去人界的印记,让自身更加趋向于诡异。 这种修炼方式,完全就是朝着诡物转化。 简直与诡仙大道背道而驰!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想法,干尸长老缓缓道:“修行本就不易,舒服是给死人的,在这诡异大行于世的时代,你觉得诡仙之道是什么?” “诡仙之道对于诡异来说,只是鬼蜮小道,就算是诡仙,在诡异面前,始终是脆弱且不堪的。” “哪怕是上三境诡仙,也有令其恐惧的诡异。” “修行是一条愈行愈窄的崖边小道,稍不小心,便会跌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现如今,路我已经指给你了,你可愿否?” 林若虚脸色阴晴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弟子愿意!” “很好!” 干尸长老满意地看了眼他,一挥手,那安静放置在祭台前的白烛自行燃了起来。 那白烛上燃着的是森绿色的火光,几乎是这股子绿光照耀在身上的瞬间,林若虚便感觉周身被一种阴冷包裹住了。 一股寒气莫名生出,如蛇般从后脊往上爬着。 阴森! 恐怖! 不舒服! 他不适地扭动身子,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视界尽头一道模糊的白衣身影。 他心头一跳,正欲转头望去,耳侧却是干尸长老猛地低喝道:“莫要回头去看!” “那些是我太一先辈!” “以目视之,视为侮辱,是会死的!” 太一先辈? 死? 林若虚心底不由地一寒。 他可以肯定,这些先辈已经成了诡异。 如此漫长的岁月过去,他们的肉身早已腐朽破损,化为森森白骨,唯独那魂磨灭了人界的印记,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存活于世。 “中三境,始终无法保证肉身永恒,一旦肉身毁灭,诡仙丢了躯壳,便会沦为诡物。” “这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无限循环。” 林若虚心中盘算,暗下决心。 “哪怕是受那资质之说的桎梏,我的修为也一定不能止于中三境。” “我的目标在上三境……甚至上三境以上的境界。” …… “跃龙门之际,诸般外相都会显现,这些都是其次,最防不胜防的是内魔滋生。” “内魔之危害,定然不用我多说了,在你尝试磨灭人界印记时,诸多恶意会暴增而出,若是魂魄不稳,便会顷刻间被恶意吞噬。” “这便是跃龙门的秘密。” 闻及此处,林若虚不由挺直了腰杆。“那我太一道庭的“跃龙门之法”是怎么个道理?” 干尸长老嘴唇微启,“很简单。” “观想。” “观想乃护魂之法,若是观想诡异,其魂魄便会带几分诡异气息,道阻且长。若是观想上古仙神,纵然仙神早已陨落,但神韵仍会护身。” “我太一道庭,有上古仙神神意尊像一十八尊,此为我道庭底蕴,皆由这一十八位先辈保管,若是你能获得其一,潜心修行,跃过龙门的机会起码提升一成。” 林若虚心头一震。 上古仙神已是遗韵,在这天地大变的时代,那种存在已经成了上天的弃子,但太一道庭竟能想到以观想法护身,不得不说,为了修行,太一先辈一定做了无数次尝试。 他当即沉声道:“还请长老传授!” “不必请我,应当请他们。” 干尸长老从祭台前捻起几根祭香,递给林若虚,道:“你要请这些先辈为你展示上古仙神神意尊像,但记得,哪怕这些先辈成为诡异,也是为了我太一,所以不必惊惶,要心怀尊敬。” “是!” 林若虚接过祭香,双掌合扣,低着头,那眼睛看着脚尖,朝向身后的方向恭敬一拜。 “请太一先辈传法。” 话音刚落,一股冷意铺面而来,林若虚只觉在这股冷意下,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从心底生了出来。 而随即,他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他的脑袋。 嗡! 刹那间,无数信息涌入脑海,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的意识中突然涌现出了一道面目模糊的身影。 这是一个身着道袍,腰间胯剑的道士,他周身萦绕着锋锐的气息,直冲天际,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一般。 那种感觉,仿佛站在这里的并非是一个人,而是一柄锋锐无匹的剑器。 这身影并未在他意识中停顿太久,不过是瞬息之际,彻底消湮。 几乎是他恢复意识的瞬间,耳侧传来了干尸长老的声音。 “这是五仙时代的纯阳天仙,剑器之锋锐,当代无敌,若论其渊源,可谓是我道门之祖。”干尸长老语气颇带遗憾。“但很显然,你并没有观想到。” 吕渊愕然,不由低声问道:“如何观想到?” 干尸长老回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抢都抢不来。终尽言语,不过一个“缘”字。” “接下来,是第二尊仙神神意,细细感受!” “此为大梵天孔雀王,是一尊孔雀修炼而成的仙神,肉身无匹,就连仙宝也难破其皮肉。” 诡物先辈撒手离开,冰冷感方才远离,林若虚便感觉到又是一股冰冷感传来,又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脑袋。 意识再次陷入了空白,这次他看见五彩斑斓的气在流转,从地面齐齐爆出,光焰五彩之中,一道头戴王冠的孔雀身影缓缓浮现。 它充斥了世间所有的美丽,使人目不可移。 它的尾羽泛着神异且高渺的光芒,好似天地初开时射下的第一缕光芒,让人感叹。 仿佛这尊仙神的存在,尽在一个“美”字。 只可惜,美只在瞬间。 意识瞬间回归。 再次失败! “第三尊,天罗菩萨......” 失败! “第四尊,毗卢湿婆......” 失败! “第五尊,极南破厄仙翁......” 失败! “第六尊,大阿修罗王罗睺!” 第三百零一章 优势 “此为六道中阿修罗界之凶恶杀神,其身形高出须弥大山一万由旬,高达二万八千由旬。每月十五日,于大海中化现其巨体,海水只淹至脐下,头却高出须弥山顶,只手可障日月。据闻主司日月轮转的天仙见其丑形,惊恐害怕,不敢出,故而此凶神一出,天地为之黯淡。” 随着干尸长老的声音缓缓在耳侧响起,之前那道冰冷方才离去,又是一种冰冷感袭入脑海。 旋即,林若虚察觉到意识中,一团猩红的血气突然滋生。 一道十二臂六足的庞大身形在其内迅速显化出来。 他生着四张暴虐狰狞的面目,每张面目都丑陋不堪,狰狞形同恶鬼。 他的体魄强健,肌肉紧绷,只一眼便可察觉到其中爆发性的力量。 而在他的十二只手臂上,却各自攥握着什么东西,在这意识之中无法显化。 然而,真正震撼林若虚的是那如山海般的暴虐杀意。 在这如狂风暴雨的杀意之中,他只觉自己如同一叶孤舟,随着风浪摇曳翻腾,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其彻底淹没。 虽然暗暗心惊于这可怖的杀意,但林若虚心中却是不惊反喜,因为这种异象是此前诸多神意中从未出现的。 他隐隐感觉到了这便是干尸长老口中的“缘”。 他稳了稳心神,努力想要自己不被这种滔滔杀意压垮。 然而杀意若仅限于此,自然不会被称为凶恶杀神,模糊之间,他看见了周身突然变了。 群尸遍野,血污涂地,宛若地狱。 倏然间,暴虐的罡风突然生出,空气中顿时响起了无数阴森恐怖的哀嚎声,又好似无数人在耳侧苦苦求饶。 林若虚只觉脑袋头疼欲裂,仿佛随时都要炸裂一般,他努力压制着这股疼痛,让自己依旧保持着形体,不在这杀意中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好似突然临至的暴雨临近尾声,他感觉到罡风悄然消失,杀意也重新席卷而入,归于平静。 一切重新风平浪静。 林若虚感觉自己头疼也是莫名地好了,他看向这尊凶神神意,只觉得其样貌身形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铭刻入了自己意识深处,充满了熟悉。 就在这时,他看见这尊凶神缓缓张嘴,勇猛不屈的声音直冲天际,其突然爆发的杀意之浓,好似要将这天彻底撕裂一般, “咤!” ...... 此刻,干尸长老回过头来,目光落到这位离殇山的弟子身上,脸色惊疑不定。 明明林若虚只是盘膝坐在那里,双目微阖一动不动,肃穆好似雕像,但其身上却传出一种凶桀、暴虐的气息。 随着那气息愈发强盛起来,一道漆黑的虚影如水般从他的皮肉中沁出,舒展身姿,逐渐变换成一道十二臂六足的高大虚影。 “大阿修罗王罗睺神意?”干尸老者心头一震,上下打量着林若虚,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位弟子一般。 那股暴虐气息攀至顶峰,终于开始逐渐收敛起来,在那身后的高大虚影也开始缓缓缩小,直至变成等人高度,缓缓沁入了林若虚自身的影子之中。 气息逐渐归于平静。 再无异常。 在干尸老者的凝视下,这位弟子的眼皮微微颤动,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中平静异常,毫无波澜。 他看着干尸老者,嘴角微微勾起,笑道:“原来这就是神意?” “我大概明了。” ...... 越女山。 宗燕虹驻足在一座紧闭的坊阁前,敲了敲门。 “玄慧师妹,在么?” 片刻功夫没有回应,正当她准备再次敲门时,屋内传来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甚事?” 宗燕虹道:“师尊让我过来寻你,让你去越女殿。” 屋内没有动静。 宗燕虹等待了片刻,心中有些诧异,正欲再问,这门便“嘎吱”一声直接开了。 一位满脸冰霜的女道迈步走了出来,冷淡地看了眼宗燕虹,道:“我这便去。” 言罢,径直越过宗燕虹,朝着山顶的道殿走去。 宗燕虹望着这位小师妹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了一缕不悦。 ...... 越女道殿之中,一座女道神像供奉上首,在这神像脚下,盘坐着两位女道。 一者为越女山珏灵山主,另一位则是面目冰冷的玄慧。 只听珏灵山主道:“你的体质虽极为契合《月禅飞霜经》,但受限于资质,进境缓慢。” “可你一旦成就首徒,就必须要服众,你觉得你现如今可否?” 玄慧脸色冰冷,没有一丝变化,微微低头道:“还请师尊赐教。” 珏灵山主说道:“成为首徒,若想服众,一者,修为几可镇压当世。二者,便是资质惊天,进境骇人。” “此二者,你皆不具备。” 玄慧沉默不言。 “但你尚有一丝优势。” 珏灵山主凝视着玄慧,面无表情道:“你原身出自净光欢喜佛,对双修之法深有心得,这是你的优势。” 玄慧眼中陡然闪过一抹波澜,沉寂了许久,她轻轻起身,走出道殿。 那淡漠的声音如风般吹入了殿内。 “师尊,我明白了。” ...... 神意观想之法可护持心神,以神意镇压内魔,是不折不扣的上师之法。 只这十八尊仙神神意像,就不知耗费了太一道庭多少年的心血。 幸而,林若虚感悟到了一尊罗睺像。 作为五仙时代赫赫有名的杀神,大修罗王的威赫自然远不至于此,这只是那尊大修罗王遗留下来的一缕神意。 但林若虚已经很满足了。 他隐隐感觉到,罗睺神意远不止于此,那十二只手臂攥握之物模糊一片,恐怕唯有观想抵达一定境界,那攥握之物才会一一显现。 事关跃龙门,接下来几日,他全然在钻研这罗睺神意,细细观想。 临至第五日时,林若虚从观想中突然惊醒。 他微微蹙眉,感受着饿鬼袋中的异动,眼中闪动着惊疑,随身一翻,一枚贴满了符箓的盒子摆在了面前。 这盒子之中放置的正是黄牛仙的黄纸符! 眼下这盒子剧烈震动着,好似其中的黄纸符要直欲冲出封禁一般。 “黄牛仙寻我有事?” 林若虚略一犹豫,终究伸手揭开了封禁的符箓。 第三百零二章 风回林 撕开符箓的瞬间,黄纸符瞬间冲破了重重封镇,飘落在半空之中。 一抹深邃的黑光在黄纸符中闪烁,旋即便见那黄纸符上缓缓生出了几行字。 “善事堂,任务丙十七,放生目标。” 善事堂? 林若虚微微蹙眉,看着黄纸符上的文字,想着这是黄牛仙交给自己的第一项任务,踌躇了一下,起身前往善事堂。 今日善事堂的管事换了一位陌生脸,之前那位老者大抵是休沐,未见他的身影。 林若虚在善事堂寻找了一番,总算是看到了这则任务。 只是让他吃惊的是,这则任务目标,却是协助镇阴司围剿一位唤名“刘永源”的诡仙。 “黄牛仙是想让我伺机把这个刘永源放走?” “这刘永源是什么身份?” 林若虚深深皱着眉头,撕下这个任务。 “师兄要接这个任务?”那管事一脸吃惊地问道。 林若虚神色微动,问道:“这个任务有什么问题吗?不过是协助镇阴司围剿一位诡仙罢了。” “师兄有所不知。”那管事苦笑道:“这位诡仙虽然不过诡丹境大圆满,但据闻此人与血魂教有关。” “事关血魂教?” 林若虚心头一震,若这刘永源是血魂教教徒,那黄牛仙的意思就很让人深思了。 他与血魂教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救血魂教教徒? 只听那管事继续道: “近些时日,不知怎么得,我大魏境内陡然多了许多血魂教教徒,镇阴司因此忙得很是焦头烂额,时常在各大宗门内投放围剿任务。” “初时倒是有人接过此类任务,但渐渐地,便很少有人接了。” “因为血魂教众善用【血器】,【血器】让他们不知疲惫气血无尽,这种人应付起来十分棘手。” “我太一有许多弟子因此殒命。” 林若虚此前与一位血魂教徒交手过,若非借助婆娑盘的诡谲略胜一筹,以那位血魂教徒源源不断的气血供给,若要击败,实在不易。 所以他深知其中棘手。 这管事明显便是隐喻着劝诫的态度。 若是实力不够,勿对此任务产生想法! “我明白了。” 林若虚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这个任务我接了。” ...... 围剿任务十分迫切,据管事所言,镇阴司在各个宗门都有投放围剿任务,每日深夜,会有镇阴司的“落日羽舟”在各大宗门停驻半刻,飞往目的地。 深夜时分,林若虚便踏上了这尊速度极快的飞行法器。 羽舟之上,另有两位诡仙一起前往目的地。 一位是个负剑少年,周身气势锐利,仿若朝天利刃一般,看其服饰,应当是天南剑宫的弟子。 当初林若虚入门时与天南剑宫的少主打过照面,进入道庭之后便从未见到,后来听其他弟子谈及,说这位出自天南剑宫的少主素来锦衣玉食,不堪忍受普通弟子的“艰苦”环境,还未在太一道庭待满一旬,便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此事当初一度成为整个太一道庭的笑柄。 而另一位则全身掩盖在黑袍之下,观其气势,应当是位诡丹大圆满的诡仙,但无法看清其跟脚。 依照镇阴司的尿性,这位披着黑袍之人,应当来自等同与天南剑宫的宗门。 只看当前的阵容,林若虚觉得若刘永源当真只有诡丹大圆满的修为,想要逃走,简直难如登天。 莫名觉得黄牛仙的任务难度出奇地高。 ...... 后半夜时,这落日羽舟已经跨越千里之遥,降落在风回林外的驻地。 林若虚三人马不停蹄地被一位甲士接引入了帐篷。 一位身披银甲的魁梧汉子正站在堪舆图前,愁眉苦脸地观察着这风回林的地势。 甲士躬身道:“都尉,人带到了。” 闻言,魁梧汉子面色一喜,抬头望向三人。 “太好了,总算是来了。” “诸位。”魁梧汉子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瞬间喜上眉梢,道:“感谢诸位相助。” 那出自天南剑宫的背剑少年看着这位都尉的作态,脸色微蹙,问道:“不过是个诡丹大圆满,就算是有【血器】,应当也不至于如此棘手吧?” 那都尉苦笑道:“诸位有所不知,刘永源不过诡丹大圆满,就算是有【血器】,也不至于让我们如此投鼠忌器。” “关键是此人有一招宇术,可以唤来一尊邪物,令他及时脱逃。” 邪物? 林若虚心中一震,不由想到了前些时日与其他首徒共同执行的任务。 那【血魂逆死大阵】便能招来邪物,难不成此人还与【血魂逆死大阵】有关? “因为这招宇术,我们镇阴司已经折损五十余人,前日若非我提前布下了镇阴大阵,恐怕死伤更甚。” “邪物?可知是什么品相?”林若虚不动声色地问道。 那都尉道:“未在【诡物图录】中见过,但观其形状品相,与【食心妖】颇为相似。” 由【食心妖】邪化的邪物吗? 林若虚心中略舒了一口气。 【食心妖】品阶不高,就算是遭到了邪化,能力扭曲,但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 若是那类似邪化蜃妖级别的邪物,别说他们三个,再来三十个诡丹境都是送菜。 “这风回林如此之大,那刘永源为何没有逃走?难不成此人还有后手?”背剑少年沉声问道。 “诸位大可放心。” 都尉老老实实道:“这风回林虽大,但我早早便让人在此地设下禁制,当日我将其引入风回林,本想来个瓮中捉鳖,却不想此人竟是有一招宇术,让其逃脱。” “幸而这禁制未有破损,此人尚在风回林中。” “诸位应当知晓【血器】的特性,此前我镇阴司已经填进去近百人,那【血器】已经开始隐隐朝着下一阶段晋升,为了避免平白给【血器】填了气血,我们镇阴司不会派甲士进入,此次可能需要诸位共同行事。” 众人齐齐颔首。 并不难理解。 【血器】可食人气血反哺宿主,镇阴司应付这种【血器】,很是小心。 一不小心哪位甲士被血魂教徒谋了去,转瞬间便被【血器】吸干了气血,平白做了血食。 若是让镇阴司涉足,无疑是给对方送一个随时补血的血袋。 第三百零三章 不一样的食心妖 瓮中捉鳖......这般情况想将这刘永源放走,殊为不易。 林若虚眼眸闪动,对此颇为头疼。 “诸位。”都尉拱了拱手,道:“这禁制维持消耗甚大,至今已有三日,以我们这支镇阴军携带的阴石数量,最多再可支撑一日。” “还请三位速战速决。” “不论生死。” 得知了来龙去脉的背剑少年对这刘永源收起了轻视的态度,眼眸中的锐利收敛了几分,微微颔首。 ...... 细如牛毛的小雨沙沙下着,打在风回林的各处植被上,充耳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 明明乘着羽舟来此时天气还较好,但不知为何,刚刚进入风回林,竟是下起了小雨。 阴云不知从何处飘至,将漫天的星光遮掩。 已经进了风回林,没有拿下刘永源,自然没有回去的道理。 三人没有任何沟通,但皆是心照不宣,各自施展术法诡术挡雨,在这风回林中仔细搜索着。 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三人同时停下了脚步。 虽然雨水会冲淡活人的气息,但仍然让三人几乎同时发现了那抹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迈动脚步,在这密林中疾驰起来。 片刻功夫,三人停在了一具动物尸体前。 这是一只鹿。 颈部有一道利索的刀刃痕迹,但却没有一丝血液的痕迹。它全身皮肉紧皱,好似风干许久的模样,。 “是【血器】祭祀。”林若虚眼眸微微闪动,当即说道:“【血器】需要每日用血祭祀,眼下刘永源应该是寻不到活人了,只能取用鹿血。” “看来这刘永源状态也不大好。” “这风回林太大,只是这么找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背剑少年道:“依我之见,不如分头寻找,一旦发现踪迹,这雷雨天气,焰火自然是不好用了,那便只能以引雷术为信号了。” “这......”林若虚面色犹豫。“刘永源有一招宇术,若是落了单,恐怕不好应付。” 闻言,背剑少年看着林若虚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道:“无需将之斩杀,只需要拖延片刻,待其余二人到了,再行合剿便是了。” “阁下作为太一门人,难道对自己的实力还不自信么?” 看着背剑少年执意如此,林若虚唯有轻叹了一口气,勉强妥协。 “那便如阁下所言吧。” ...... 三人盘算了一下各自搜索的方向,便朝着各自方向飞奔而去。 与其他二人分道扬镳,林若虚假意正常搜索了片刻,确认身后无人追踪,身速陡然暴涨,朝着风回林边缘飞奔而去。 一炷香之后,他停在了风回林边缘。 淡淡的阴气在空气中萦绕,虽然肉眼不可见,但林若虚已经感觉到了这所谓“禁制”的存在。 他伸出手,如同触及了什么禁忌,那股阴气陡然沸腾起来,聚做一团,抵住了他的手掌,犹如一堵坚实的气墙,强行阻止了他的出入。 感受着这阴气中所蕴含的巨力,林若虚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的手掌倏然燃起了黑炎,意图将这禁制焚灭,然而这禁制上不知施加了什么术法,以他的黑炎,竟是无法对这禁制造成任何影响。 “看来在这禁制上做手脚是不现实了。” 林若虚微微摇头,觉得黄牛仙这任务颇为棘手。 “希望这家伙好点运气,不要那么早被另外二人搜查到,否则就算是我再会演戏,都难以救他。” 放下了杂乱的心思,林若虚开始粗略搜索起来。 足足过了许久,雨势渐渐小了,乌云彻底消散开来。 天边开始放出了一缕曦光。 ....... 背剑少年掀开一处草蒲,从中穿行出来。 “现在都没有信号传来,这刘永源运气如此之好,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 还未走两步,他的脚步霎时间顿住了。 天门神妙剧烈跳动,心底莫名一寒,一种冷意像蛇一般,从足底直蹿心房,他警觉地偏偏过头去,与不远处不知何处跳出的男人对视着。 男人提着一柄斩刀,保持着一种古怪的姿势战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背剑少年。 是刘永源!! 这家伙竟然在这里? 背剑少年眉头一皱,瞬间察觉到此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此人双目猩红,充斥着暴虐且贪婪的极端情绪,那看着自己的眼神并非像是看人,倒像是在看一盘丰盛的佳肴。 而且此人身上竟然传出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息,那恐惧冰冷地像蛇一般,那并非是人的气息! 不是人? 背剑少年心头一动,仔细打量着这人的身形,那姿态竟是隐隐与食心妖有种莫名的重合之相。 重合? 等等! 背剑少年心头剧震。 这绝不是巧合! 不好! 他心中隐生出了猜想,脸色难看至极。 他手中掐印,飞剑自剑鞘自行飞出,化作一缕细长白线,抽动着嗖嗖的风响,朝着此人飞掠而去。 “去!” 剑印指向刘永源,那缕白线愈发细长起来,在他周身缭绕周旋起来。 每次周旋,必定破开刘永源的衣衫,但也仅仅如此。 根本无法破开刘永源的皮肉,只在刘永源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白痕。 见此情景,背剑少年心头一沉。 作为这柄飞剑的主人,他最是知晓这柄飞剑的锋锐,连破开皮肉都做不到,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刘永源一脸茫然地看着周身萦绕的飞剑,突然伸出手,异常精准地将飞剑抓了下来。 那只手如同铁钳一般,任由飞剑如何努力嗡鸣,但就是不能飞出那只那只手的挟制。 “吃......” 刘永源盯着这柄飞剑,倏然间咧开嘴,涎水顺着嘴角滴落下来,紧接着一张嘴,咬在了这飞剑上。 咔嚓! 背剑少年身体一震,脸上陡然一白,他死死盯着刘永源,眼中流露着深深的不可思议。 只见那飞剑如同炊饼一般,竟是被刘永源被咬下一截剑刃。 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不绝入耳。 听得背剑少年脸色愈发煞白。 毫不犹豫,扭头就往反方向狂奔。 “饿啊!我饿啊!我好饿啊!” “吃!吃!吃了你!” 第三百零四章 眼睛 身后陡然响起了刘永源狂躁的低吼声,他如同一只饿昏头的野兽,迈动着两条腿,朝着负剑少年狂奔着。而且速度不慢!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变成食心妖一般的怪物?” “而且这气息.....很强!” “我一人并非一合之敌。” 负剑少年脸色很差。 他跑得很快,但是刘永源跑得更快,二者之间已经在逐渐拉近距离。 他赶紧从怀中摸出一个焰火筒,朝着天空放飞了焰火信号,双手合作剑指,嘴里迅速地念念有词,紧接着朝着前方一指。 “禹步!” “瞬!”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瞬间宛若雷霆般速度暴涨,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十几步之外。 这禹步应该是耗损极大,落地之时,他的额头已经微微沁出汗水,眼中透露着一股疲惫。 “该死!我就不该说什么分开搜查!” 负剑少年脸上不由露出了绝望,心中满是后悔:“万万没想到,这血魂教徒竟然出现了这种变化!” “太可怕了!” ...... “嗯?” 林若虚陡然停下了脚步,抬目望着远方升空的璀璨焰火,微微摇了摇头。 “终究还是发现了啊!” “既然信号都发出了,再划水都不适合了。” 他的面色略带几分可惜,足下轻轻一点,身形宛若离弦之箭般,拖动着道道残影,朝着那处飞奔而去。 两侧树木飞速朝着身后退去,不消片刻功夫,他的身形陡然停了下来。 他看见负剑少年在那里站着,在其身下不远处,刘永源仰头倒在那里,潺潺鲜血从其身下沁出,殷红地映入泥土之中。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目光,负剑少年微微抬目,木然地看了眼他一眼:“你来晚了。” “血魂余孽已经死在了我的剑下。” 林若虚远远看着,抿着嘴没有回话,止步不前。 只是落脚至此,他便感觉到太极玉在剧烈示警。 他不敢再进一步。 他遥遥看着负剑少年,细细感知着这眼前的事物,可一切都没什么不对,在意念的感知下,眼前这个负剑少年无论筋骨还是血流的速度,从里到外,都和正常人无异。 唰! 黑袍人从远及近,在不远处也是驻足立下,他好似也察觉到了这负剑少年的怪异,身形藏在兜帽下,如临大敌般遥遥盯视着他。 “都来了啊。” “可惜这次任务我一个人就完成了。” 负剑少年拽着刘永源的头发,如同拖着什么垃圾一般,朝着镇阴司驻地的方向走去。 “太一道庭......不过如此。” 他低声喃喃着,语气木然诡异,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骤然扭头望向远远观望的二人,脸色逐渐变得扭曲愤怒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 “离那么远干什么?” “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们?” 负剑少年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露出了兴奋而贪婪的笑容。 果然是有问题! 现场两人看着这负剑少年的脸色有了一些变化。 黑袍人拉下兜帽,露出了强壮异常的体魄和打着八颗戒疤的光头。 他的嘴巴用线缝住,难怪自从进入此处,此人就未曾说过话。 他脚下一踏,炙热到可怖的血气汹涌澎湃透体而出,像是一团滚滚燃着的赤火。 他挺着健硕的胸膛,体态如同熊罴,不着一根头发的额头上鼓动着小蛇般的青筋,咚咚跳动。 他的双膝微微一曲,陡然间便如炮弹一般飚射而去。 负剑少年站在那里,盯着迅速及近的赤色身形,好似此刻,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般,根本都忘了反应。 那身形如同一颗赤色流星从天边划过,轰然砸在地上。 轰隆隆! 狂暴的气浪滚滚炸开,一连串如同雷轰般的巨响骤然暴起,烟尘蔽日,飒飒扬起数丈之高。 ...... 和尚? 林若虚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外。 大魏皇室喜善道门,是以民众百信向道之心甚足。 相比之下,僧侣和尚之流在大魏境内很不如意,往往就连化缘都不得。 “我记得大魏境内却有一座僧侣寺院。” 林若虚眼中陡然划过一抹流光。“是大龙寺!” “据说是一座从上古传承至今的古寺传承。” “此人体魄气血不一般,应该便是大龙寺僧众。” ...... 然而自这道气大力沉的声响之后,便再没有了任何动静。 林若虚微微皱眉,察觉到了异常,袖袍一挥,极为简单的风法生出,将洋洋洒下的烟尘摁了下去,在那视线清楚的瞬间,林若虚脸色陡然一变。 只见那头陀维持着锤地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是那眼中一片茫然,好似那意识陷入了混沌。 毫不犹豫地,林若虚从饿鬼袋中取出了一只巨弓,弯腰拉满,状若满月,磅礴的气血被瞬间抽离,在弓弦之上化出了一道赤红的气血之箭。 【天狼弓】,戎灵所秘藏的诸多法器之一。 以气血化箭,威力不俗的同时,也具备一定的【破法】之能。 至于弊端,使用之后,三日不得妄动气血,否则便会气血逆流而死。 ...... 双目紧紧盯着那头陀,林若虚嘴唇微微一启。 “破!” 他手指一松,弓弦瞬间爆出了一道好似撕破空气的震鸣声。 这一箭几乎抽离了他近半的气血,那赤红的气血之箭近乎凝成实质。 随着弓弦送力,这柄气血之箭化作绝世惊虹,瞬间撕碎虚空,在空气中打出了道道刺耳音爆,瞬息间临至头陀身侧,那藏在气箭上的【破法】之能随之触发。 那头陀周遭的场景瞬间如同玻璃碎裂一般,虚幻的场景片片碎开,彻底露出了藏在这光景下面的恐怖。 这是一只无比巨大的眼睛。 在那眼睛深处,是无数人脸拼凑出来的漆黑瞳仁。 似是察觉到了林若虚的窥视,这些人脸骤然转过脸来,那眼睛无比怨毒地盯着他,一个个想要从那眼睛里爬出来,那些嘴巴不住张合着,却并无任何声音传出。 这一箭,击碎了这只巨目的虚幻,也彻底击溃了巨目施加给头陀的诡术。 头陀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从意识混沌中苏醒过来,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巨目,冷意如蛇一般萦绕全身。 第三百零五章 引爆 他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欲抽身离开,在那巨目瞳孔之中,一张年轻且熟悉的面目陡然从中探出,无比怨毒地盯着他。 是之前的背剑少年! 他竟然被这怪目吞噬,成为这怪目诡异的一部分! 他从怪目中伸出了双臂,无比迅疾地抓住了头陀的肩膀,意图将之拉入眼中。 头陀面色凛然,苍森白骨陡然自皮下刺出,如同一柄陡然袭至的利刃,将那双臂彻底切断。 切断的同时,他脚步连点,短短两步,便彻底退出了这枚巨目的战围。 他周身鼓荡着如赤火般的的气血,转瞬之间,便将那肩上的手臂燃尽。 他看向林若虚,那眼中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余悸。 “毫无疑问。”林若虚盯着那如深渊般黑暗的巨目,脸色肃穆:“刘永源也死了。” “被他宇术召来的邪物给吞噬了。” 头陀顺着林若虚的目光望去,在那无数面目组成的漆黑瞳仁之中,看到了刘永源怨毒无比的面容。 头陀脸色微变。 无数血管纵横交错,粗动地蠕动着,如同铺就一方的血色大网,在这上方,是一颗赤裸且邪恶的眼睛。 如此可怕的怖物几乎超出了他的认知,在【诡物图录】中根本没有与此相似的任何诡物。 “【诡物图录】中没有这种东西。”好似看出了头陀的想法,林若虚说道。“这是一种更加邪异的存在。” “而且......注意你的泥丸窍。” 林若虚意有所指道。 头陀心头一惊,下意识沉入泥丸,察觉小片漆黑且不祥的东西不知何时浸染入了泥丸窍,并且在以一种无法察觉的方式静默侵蚀着泥丸窍。 毫不犹豫,滚滚气血瞬间涤荡而出,将泥丸窍的漆黑东西彻底摧毁。 头陀看向林若虚。 “正是这种东西让你方才陷入沉沦。” “这东西很难解决。”林若虚眯着眼,道:“你可有办法?” 头陀犹豫不决,最后摇了摇头。 林若虚道:“我有个办法,但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此法不行,只能速速退走了。” 头陀直勾勾地盯着林若虚,点了点头,意思表示同意。 林若虚将手中的天狼弓丢了过去,道:“此弓以气血为箭,威力甚大,且具有【破法】之能,你非宿主,所催动的威力虽然不足我使用那般强大,但以全力催之,威力比我方才那一箭,定然只强不弱。” “仅仅以【天狼弓】之威,大抵是不够的,我会再施一法,全力催动。” “两法并用,是否有效,全看天意。” 头陀点头应允。 “那便......开始吧。” 一声令下,头陀拉住弓弦,陡然用力,拉至满月,赤红的气血形成箭矢,抵在了弓弦上。 他微微侧目,看见林若虚闭上眼睛,也没做什么施术准备,就独自站在那里。 “他在干什么?” “他要施展的是什么术?” 他心中困惑,并没有将所有气血注入天狼弓,而是留了近三成的气血以待失败后的退走。 他密切关注着身侧这人的行动,虽然对方修为尚不足自己,但只从方才对方太一道庭的名声和方才那一箭的威力来看,此人还是值得信服的。 林若虚缓缓睁开了双目,遥遥望向巨目。 他的眉头微微蠕动着,一道竖立的裂缝在眉心生出。 “这是......”还未见其真形,但头陀已经捕捉到了那一缕不凡的韵味,眼中划过一抹错愕。 那裂缝缓缓睁开,一颗金黄色的眸子从缝隙中挤出。 仿佛是无数熔岩堆积的颜色,里面的烈火正在熊熊燃烧,明亮,亮得令人心悸。 那只煌煌正气的黄金眸缓缓转动,像是俯瞰世间的神祇,凝视着眼前这具无比邪恶的存在。 头陀瞪大眼睛,嘴巴也微微张开。 “你先射出!“ 林若虚的声音恰在此时传入耳中,头陀当即回过神来,眼神变得无比锐利,箭矢直指巨目。 念及那颗竖目的神妙,他信心多了一些,一咬牙,从留有的气血中又抽出了一分气血注入箭矢。 金光在林若虚的压制之下迅速敛作一条细长的光线,直指巨目瞳仁。 骤然间,林若虚嘴唇微启,沉喝声乍然响起。 “应!” 几乎是同时,头陀手指松开,箭矢脱离弓弦,射爆空气,冲射而出。 似是察觉到箭矢的临近,那诡异巨目之中,无数人脸悉数浮现,那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箭矢,一种诡异的力量涤荡开来。 由气血构筑的箭矢好似遇到了什么阻碍,那附着的强猛气血开始迅速剥离、减弱。 恰在这时,那黄金眸射出的金线彻底施展开来,映入那人脸构成瞳仁之中,无数人脸纷纷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尽数敛回瞳仁。 无了那些怨毒脸色的挟制,那气箭停止了不断削弱的状态,狠狠印入漆黑瞳仁之中。 如同石入大海,并无陡然爆开的巨大声响,那支气箭如此简单地射入瞳仁,好似就此被巨目吞噬下去。 金线彻底敛回,林若虚眉心的竖目缓缓闭上。 眼见此景,头陀瞳孔陡然一缩,他身体不由地一紧,侧目望向林若虚,却看见后者盯着那邪物,那嘴角缓缓勾起了一缕笑意。 “难不成......他还有后手?” 头陀愕然,目光再次落在那邪物之上。 ...... 这足有数丈之高的血肉造物驻在原地,那密集且粗大的血管深入地脉,不断地蠕动抽动着。 随着头陀的目光落入其上,突然间,无论是这瞳仁中的无数面容还是这不断抽动的血管,都齐齐停了下来。 空气静默了半晌,没有响动,此刻就连风声都被排斥在外。 静谧的小天地,沉沉包裹住了一切。 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良久,一道如婴孩般的惨叫声从这怖物中发出。 那瞳仁之中,无数面容突然苏醒过来,奋力往外爬着。 头陀陡然睁大了眼睛,那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在那拥挤的面孔之间,漆黑的火焰缓缓沁出,如同遇到火油一般,迅速传荡全身,包裹住整个巨目。 林若虚盯着这被漆黑火焰包裹的怖物,眼中闪动着了然之色。 “将气血打入体内,再以金目将黑炎送入其中,彻底引爆气血。” “如此战法,别具一格。” “也最是阴毒。” “可做后手。” 第三百零六章 多事之秋 在那巨目之中,无数面目透露着疯狂且痛苦的神色,互相你争我赶,意图逃出这可怕怖物的囚困。 由诡术进而变换成了神通的黑炎已经彻底脱胎换骨,远超于“术”的境界,而是作为令一种宏伟存在,映托于他的诡丹之上,熠熠生辉,尽展神威。 随着那无数面目的努力,数张面目摆脱了跗骨之蛆般的黑炎,犹如这邪物随意吐出的残渣,落在地上。 而旋即,这些面目开始了变化。 它们开始重组,大片脸皮剧烈蠕动、跳动,直至彻底成为一道血肉模糊的佝偻身影。 在他的身后,那庞大且不便的巨目在滚滚黑炎之中焚化,大片灰烬随风飘飞湮灭,轰然砸落在地,没有任何气息传出,伴随着一个新的存在诞生,现场的两人脸色不由地微微一变。 它的身体遍布猩红色的筋膜,时不时如从身体表层浮现出一面面痛苦哀嚎的人脸,那肌肉裸露在外,在那腹内,怪异且惊悚的脏器安静运转着,为这具残喘的宿体承递着活力。 然而如此惊悚的场景,委实是给人一种血腥且诡异的视野冲击,头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脚下后退了一步,嘴里呻吟出声。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林若虚眉头紧皱,没有回话。 事到如今,以他阅尽太一先辈手书的见识与阅历,都无法判定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只从姿态来看,无疑眼前这存在是那巨目的孤注一掷。 那筋膜人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了负剑少年扭曲痛苦的面庞,旋即猛地屈膝,整个身体如同炮弹般扑杀过来,在空中带起了一连串的轰然爆响和残影。 它的身影忽东忽西,肢体呈现一种无法以常理度之的古怪角度,瞬息之间,已经奔袭了数丈距离。 眼见此景,头陀脸色大变,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天狼弓】已经飞托而出,稳稳落入林若虚手中。 持弓,拉弦,随着气血被抽空,赤红色的箭矢架上了弓弦,一气呵成。 箭尖直指筋膜人,在抵近的瞬间,他的目光陡然一凝,如鹰隼般的锐利光芒从一闪而过。 咻! 赤红气箭飞射而出,精准无误地射在了筋膜人之中。 嘭! 那筋膜人骤然炸开,在那余韵绝响的瞬间,一张脸从那筋膜人体内炸飞出来,呈现在两人面前。 看到这张脸的瞬间,林若虚只觉自己心头一震,一股顽强且诡异的意识霸道无匹地冲入泥丸,意图肆虐开来。 随之,一道藏在阴暗角落的喃喃自语从心底生出,时而无实质意义的叫喊与笑声,时而是啜泣与哽咽的悲鸣,喋喋不休永无止境。 让人听得心烦。 “什么东西!?” 林若虚怒目圆瞪,舌中暴喝出腾腾杀意,如临至耳侧的无尽暴雷,一道十二臂六足的凶煞身形在泥丸窍陡然升起,如山海般的巨手跨越泥丸窍的神秘,以绝强的神意和滚滚的杀意为基,将烦扰素耳的种种杂音与鬼祟尽数剿杀。 瞬息之际,他的眼眸变得清明起来。 信手一招,一柄剑飞出,将那落在地上的狰狞面目刺个对穿。 黑炎彻底传入其中,火蛇轻轻一舐,将之焚为飞灰。 尘埃落定。 林若虚扭头望向头陀,因为他反应迅速,率先击杀了始作俑者,后者勉强苏醒过来,只是没有神意护身的他根本无法挟制住那邪物临终前的心神攻击,虽然只是一瞬的功夫,但着实让这位头陀脸色苍白异常,显然泥丸窍也受到了重创。 他堪堪合掌,朝着林若虚微微一躬,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缕感激。 他在大龙寺已经算是不俗的僧人,放在同境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但在这邪物面前,竟是有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棘手感。 心神攻击、巨目、筋膜人......这诸多变化,一环扣着一环,选出任何一样出来,头陀都觉得无从下手的棘手,哪怕一击得手也洋洋得意,就此小看了那邪物,着了这邪物的道,可眼前这位太一道庭的门人竟是始终秉持着谨慎,将之彻底击杀。 尤其是最后那记心神攻击。 头陀毫不怀疑,若非这太一门人行动得快,恐怕下一刻自己便会被这邪物的心神彻底褫夺,再度成为这尊邪物复生的温床。 原来,这就是我们大龙寺与天下第一道门的差距么? 头陀心底悄然生出了一缕忌惮。 察觉到太极玉的示警迅速安定下来,林若虚一直高高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若非期间一直察觉着太极玉的示警,就连林若虚自己都想不到,一尊邪物竟是有着不啻于人的智慧,竟是懂得利用人的小觑来变换策略。 不过好在,将之彻底斩杀了。 林若虚双手负后,脚步连点,由远及近,想要凑近去仔细打量这邪物。 “唔......”嘴巴用丝线缝着,头陀说不出话,但此刻也是当即扯住了他的衣袍,做了个小心谨慎的手势。 林若虚莞尔一笑,道:“这邪物已经死绝了,再无复生的可能,你就莫要胡思乱想了。” 头陀眼中闪动着深深地怀疑。 不搭理头陀遥遥看着的忌惮,林若虚微微蹙眉,手指按在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巨目上,轻轻一用力,将之按成了飞灰。 “邪物?” 他沉吟片刻,眼中微微闪动,心中疑惑甚多。 “这是岭南漓江里的【血魂逆死大阵】造就的邪物吗?” “漓江之中的【血魂逆死大阵】足有近百之多,当日曾落叶便说此事未完,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如果说那【血魂逆死大阵】尽皆成了,那么说来,那些寻不到踪迹的邪物,是否都是被血魂教敛走了?” “如果说,如此多棘手的邪物肆虐开来,对于大魏来说,是一个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此事之中,黄牛仙让我救刘永源,他的意思究竟是让我救刘永源逃出生天,还是说他已经察觉到了邪物有噬主之嫌,让我早早寻到刘永源,阻止其被反噬?” 许久,林若虚轻叹了一口气。 “多事之秋啊!” 第三百零七章 上将军钟家 “多谢二位出手,诛灭邪物。” 营帐之内,几盏青铜灯跳动着明亮火光,把营帐都照彻的有如白昼,在那营帐内的大片空地上,安置着那邪物焚灭的大片焦炭。 镇阴都尉仔细查探完这焦炭中并无生机,便朝着二人拱手道谢。 “都尉大人,不知此邪物当初与你所见的邪物一般模样?”林若虚开口问道。 都尉摇了摇头,道:“模样自然不是一个模样了,不过这对邪物来说也属正常,这段时间邪物肆虐,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这些邪物多的是变幻形体。” “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说这邪物反噬其主,我并未生疑的原因。” “据我们镇阴司掌握的信息,血魂教用一种特殊手段控制住了邪物,但是邪物终究是邪物,这种手段只是权宜之计,根本不得长久。” 林若虚微微颔首,心中也不知在琢磨些什么东西。 至于头陀,仰头看着这邪物的残余,眼中难掩盖劫后余生的惊悸。 “二位。”都尉面容严肃,突然抱拳,道:“如今这邪物肆虐甚是厉害,我镇阴司忙得焦头烂额,是以这段时日频频向各大宗门发布任务。” “不过如此不会太久,大都督已经向陛下呈了临时召军的奏疏,不日相关章程便会拟出,诏令天下。” “二位大可参与其中,以二位的实力,定然会在那临时军中大放异彩。” “临时召军?” 头陀面露喜色,林若虚则是微微一怔,面色有些阴郁。 大魏国祚八百年,但面向大魏境内诡仙的临时召军令却只发出过四次,据太一道庭的先辈手书记录,在召军之中,以功绩论功行赏,奖赏格外丰厚。 其中佼佼者,短短半年功夫,便从一身布衣的普通人一跃成为执掌实权的大将军。 但也从侧面体现这些层出不穷的邪物,已经让镇阴司力有不逮了。 战局糜烂。 “那便多谢都尉提醒了。” “无需多礼,此间任务毕了,我即刻差遣羽舟,送二位回归宗门。” ...... “今之世梁有唐举相人之形状﹑颜色而知其吉凶﹑妖祥,世俗称之。古之人无有也,学者不道也......” “......辂族兄孝国,居在斥丘,辂往从之,与二客会。客去后,辂谓孝国曰:‘此二人天庭及口耳之间同有凶气,异变俱起,双魂无宅,流魂于海,骨归于家,少许时当并死也。’复数十日,二人饮酒醉,夜共载车......” 今日讲道的是一位精通衍术的长老,他坐在道场中央,周遭听道的弟子却是甚少。 毕竟衍术虽然也能算作修仙百艺,但实在对修为实力提不了几分,是以这位长老讲道往往并不热闹。 然而林若虚却听得格外认真。 足足半个时辰,这位长老终于讲完,他抬头看了看底下寥寥数人,心底升起了几分萧索。 他起身正准备离开,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萧严长老还请留步。” “嗯?”这位长老微微一怔,转目望去,只见一位弟子快步走了过来,朝着自己恭恭敬敬地作了个道稽。 林若虚道:“弟子亦是略通衍术,但弟子衍术推演的结果似是而非,这作何解释?” 萧严长老微微蹙眉,问道:“询得是何法?” 林若虚想了一下,估摸了一下太极玉,道:“物法。” “物法乃天定,似是而非也是正常。”萧严长老道:“天道玄妙,个中奇妙,唯有真正体验,才会明了这是何意。” “那如何解释?”林若虚问道 “根本无需强求。”萧严长老笑道:“我方才已经说了,所谓衍术,并非是让你明了以后,而是给你提个醒。” “以人之理智,怎可揣度天道之意?” “当一切到来时,你便知晓了衍术乃何意。” 林若虚微微蹙眉。 他觉得催动太极玉展示场景是衍术,纠结于前一次催动太极玉展示的场景,所以特意来询问这位擅长衍术的长老,想让这位长老给自己解惑。 但显然,这位长老给自己的结果,却只是一个“等”字。 他心中略有不甘。 与这位长老告了别,他一路向西,前往善事堂。 自上次任务回来已经一旬,但不知为何,刘永源此人已经身死,算作了黄牛仙的任务失败,但黄牛仙并没有现身找自己的麻烦。 虽然不知黄牛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本人都没有现身怪罪,林若虚也就权当没有发生过。 这两日他极为关注善事堂的任务,基本每日都要跑上一趟,发现那些有关邪物的任务直线上涨。 但是所谓的“召军令”迟迟没有如那都尉所言颁布下来。 这让他有些心中焦灼。 离殇山中历代山主的宝库固然宝物众多,但也是有限,哪里比得上大魏国库那般富庶。 除了对那些宝物的觊觎,林若虚更想要的是地位。 他想要借这次“召军”来获得让他足以立足于大魏的地位。 哪怕戎灵之事泄露,他仍然能够在大魏立足。 甚至在他悄然斩杀戎灵之后,还能够名正言顺继承山主之位......这些都并非妄想。 还未善事堂,林若虚已经察觉到那些弟子来去匆匆,神色颇为振奋。 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脚下不由快了一些。 今日善事堂里的是那熟悉的执事老者,林若虚方一走入,这老者便迎面走了上来,面色隐隐带着几分激动。 “师兄!果然如你所料,今日清晨,镇阴司大都督向整个大魏诡仙颁布了“召军令”。” “没想到这次邪物作祟竟是这般严重,甚至就连“镇阴司”都应接不暇。”执事老者感叹道。 林若虚沉着脸,微微颔首。 “召军之事如何说?” “先前往汴都,由汴都镇阴司统一调配。” 执事老者眉目动了一下,殷勤道:“我与几位师兄弟讨论了一下,决记租用一座“飞舟”,师兄不妨同行?” 闻言,林若虚讶然道:“你也去?” 执事老者笑了笑,道:“师弟我也老了,若是再不拼一把,尝试一下冲击龙门,恐怕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感受着对方语气中的萧索与无奈,林若虚默然。 那十八座仙神神意是太一道庭之基,怎可随意让人参悟? 如执事老者这般,终生普通弟子,为道庭付出了一辈子,或许可以用绩点窥得一见。 可窥得一见和是否能够参悟,是两回事。 如林若虚这般只是一窥便参悟出仙神神意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所以哪怕明知邪物难以应付,这执事老者还是毅然前往,准备用战绩换取奖赏,冲击龙门。 “师弟我为了这次召军,可是把半辈子的绩点投了进去。”执事老者笑了笑,露出了一嘴黄牙:“这次若是不能做出一番功绩,师弟我可赔大发了。” 林若虚听着执事老者说的话,沉默了半晌,道:“一直忘了问,师弟你叫甚?” 执事老者微微一愕,旋即笑道:“风士实,我叫风士实。” ...... 青冥之下,浮云淡薄。 林若虚终究是没有选择与风士实同行。 他离开太一道庭,去了临近的城池,准备买辆马车前往。 “没了?”林若虚微微一愕,抬目望向一侧马厩里的众多马匹:“那这些是什么?” “这些今天早上便被人给预定了的。”车马行掌柜无奈道。 这感情好,为了不承风士实的情,倒是给自己无端填了麻烦。 我这难得一见且该死的善心。 林若虚心中暗暗怒骂着自己。 这光天化日,抢马也不太现实,这可如何是好? “老板。”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紧接着一个大汉走了出来,“我们清晨定的马匹可都准备好了?” “早些便准备好了。”车马行掌柜低头哈腰地转过头去,满脸笑容地去给大汉准备车马。 “田护卫,你这是准备前往何处?为何一下子动用这么多车马?”车马行老板低声问道。 “还不是我那小少爷。”大汉苦笑道:“我那小少爷修为不过泛泛,但心却比天高,听闻了大都督向天下召军,想要就此闯荡,成就功绩。” “召军?”车马行老板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他只是一介俗人,怎知这诡仙之中的事情。但并不妨碍他拍着马屁:“这玩意危险着哩,田护院,你可得小心了。” “不过是陪小孩子玩闹罢了,权当去汴都游玩一番。”田护卫笑了笑,也不在意。 田护卫转过身,眼神瞥过一侧的林若虚,也不在意。 出了太一道庭,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林若虚已经换了一身普通的衣物,加之平时又催动了《白羽敛息术》,是以站在那里,根本难以吸引别人的目光。 陪小孩子去汴都,便要动用这么多车架......在旁边看着的林若虚心中暗暗摇头,他从小便是苦出身,根本不知这种富人家是什么心态,哪怕现在有了离殇山的山主宝库,但仍然秉持着银子够花就行的原则。 看着田护卫如此作态,并非什么不讲理的人,林若虚上前道:“这位......大哥,正巧我也准备前往汴都,如此多的车架,能否匀一辆与我?” “你也去汴都?”大汉微微错愕,旋即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这少年,并未从其身上感受到阴气波动,为难道:“并非是我不愿意匀一辆与你,只是这些车架都是算好的,若是少了一辆,恐怕就不够用了。” 看着眼前这人不似坏人,这田护卫想了想,又道:“若是阁下不嫌弃,便与我们同行,此番我家小少爷动用了大批车架,实在是对不住了。” 林若虚微微蹙眉,问道:“不知是哪户人家?” “便是这大龙城的钟氏。” 大龙钟家? 林若虚细细回味了一下,眼中闪过了一抹异色,旋即点了点头,一口应承下来。 “好!” ...... 大龙钟氏,出自大魏立国之初的七位上将军之一。 八百年时光,让这曾经风光一时的上将军世家彻底搬离了汴都,成为大龙城偏安一隅风光不在的小小世家。 而真正引起林若虚兴趣的是大龙钟氏的家传术法。 作为八百年前大魏立国之柱石,自然有其独到之处,据闻大龙钟氏修的是古剑法,以心养剑丸,待催动之际,剑丸之中会释放出诸般剑气,很是凌厉。 据闻曾经天南剑宫一位长老闻讯而来,一观了大龙钟氏的家传术法,直言愚不可及,愤而离去。 当初林若虚在太一先辈的手书中看到这大龙钟氏的剑丸时,觉得与《大丹琉璃真经》颇为相似,便想一窥真容,仔细参悟,兴许对《大丹琉璃真经》的修行有裨益。 没想到此番机缘巧合便遇到了正着。 ...... 田护卫给林若虚安置了地方,是一间放置杂物的车架,与林若虚同坐在一起的是一位看守货物的杂役少年。 林若虚看了看几乎堆满了整个车架的杂物,呆愣了半天,这才嘴唇嗫嚅道:“你家小少爷可真不一般,去召军还带这么多东西。” “那军中能带这么多东西?” 杂役少年撇了撇嘴,不屑道:“富人家的少爷不都是这样么?这哪里是去召军,这明明是去镀金。” “听闻召军只召诡仙,这么好的机会,若我是诡仙,我也一定要去参加,听王婆说以往召军回来的诡仙,都当了大官。” 林若虚暗暗摇头,他深知此次召军的真相,众人只看见了召军的光彩之处,却不知召军之后所要面对的是什么。 毕竟那可是连镇阴司都觉得棘手的可怕存在,论邪异程度,绝对是令人震惊。 那些化生境诡仙到了那里,可能连炮灰都算不上。 只是不知这钟家家主是否知晓此事,若是不知尚可,若是知晓,还让其子前来,可能其中就真的有猫腻了。 不过想想,镇阴司的大都督素来风评颇好,他亲自监管此事,不大可能出现杀良冒功亦或者贪吃军绩之流的事情,大抵是这钟家家主不知此中细节。 这钟家不知此事,应该是因为离开了汴都,被扫出了大魏的权利核心。 八百年的上将军世家,不再辉煌,令人叹息。 第三百零八章 古怪碑石 杂役少年是个多言的主儿,开口问了许多问题,林若虚开始还是耐心回复着,渐渐地,也就不愿意去搭理他。 杂役少年却是习以为常,一脸地无所谓,自顾自地说着,说着那些闲言碎语,很是碎嘴。 从大龙城抵至汴都,不过一日的行程,林若虚哪怕心有芥蒂,想想不过一日的时间,也就摁下了悄然滋生的烦闷。 他盘膝坐在狭窄气闷的车厢里,细细观想着大修罗王的神意。 一路再无言语。 车厢微微晃动,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林若虚微微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缕诧异。 “怎么回事?”杂役少年一把掀开布帘,朝着马车外望去。 只见在那最前方的官道上,一队穿着军甲的甲士严阵以待,警惕地盯着眼前这支车队。 而田护卫便在队伍最前方,与一位冷着脸的银甲小将交涉。约莫片刻功夫,田护卫阴沉着脸走了回来。 他走到那最前方的华贵车辇前,朝着里面的钟氏小少爷低声说着什么。 杂役少年自然不敢靠近偷听田护卫的私语,只是遥遥看着田护卫的恭敬模样,神色有些嗤之以鼻。 “老田可真是的,明明都成了诡仙大人,可还是在那不成器的小少爷面前卑躬屈膝,要是小爷我,绝不会如此作态。”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在说什么?” “封路了。”目光从那极为眼熟的军甲上一掠而过,林若虚认出了这是镇阴司的甲士,当即淡淡道:“前方不通了。” “前方不通了?这可是官道!何人敢阻官道?”杂役少年睁大眼睛,一脸吃惊。 林若虚低头不语,只是念头一转,便想明白了个中细节。 镇阴司的甲士出现在这里,无疑不说明前方出现了棘手的存在。 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邪物。 此路为官道,是前往汴都最捷径的路途,若是此处绕行,路上恐怕又要多耽搁一日。 他可无法多忍受一日这杂役少年的碎嘴皮子。 ...... 田护卫与华贵车辇中的钟小少爷通禀之后,便开始挨个传达消息。 “诸位,前方封路,不可通行,原地休整,准备一下吃食,稍后我们绕行。” “封路?”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杂役少年都忍不住扭头看向林若虚,心想眼前这家伙怎么说得如此精准? 林若虚则是面无表情。 在一众奴仆下车生火准备吃食的时候,林若虚走下了马车,越过一辆辆马车,亦是越过了那最华贵的一辆,走到了那镇阴司甲士的警戒线前。 有人察觉到了这陌生随客的行径,向周边众人招呼着,齐齐向那背影投以揶揄的目光。 田护卫刚从那华贵车辇中出来,一眼便看见了已经走到了队伍最前方的人,眼中不由闪过了一缕诧异。 “老田,这人是你带进来的,我并未从他身上察觉到阴气波动,不是诡仙,还敢去和镇阴司交涉,难不成是傻子不成?”一个护卫凑了过来,提醒道。“年轻人年轻气盛,万一得罪了镇阴司,可别牵连我等。” 闻及此处,田护卫脸色一变,正欲大步走了过去将这小子带回来,却不想遥遥便看见那方才还眼高于顶的银甲小将点头哈腰,满脸笑容地将那人迎了进去。 “怎么回事?”田护卫一脸错愕,刚刚迈出的脚步差点没站稳,一脸茫然地看向身侧同样瞠目结舌的护卫。“此前你也没有察觉到此人有诡仙特有的阴气波动吧?” 那护卫也是满脸地疑惑:“我敢肯定,那人的气息就是个普通人,为何镇阴司的甲士对他如此恭敬?” “难不成是镇阴司哪位大都尉的私生子?” ...... 此刻在那车队的后方,完全已经炸开了锅,众人面面相觑,一脸震惊。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徐宝,方才你与他一个车厢,难不成那人是一位诡仙老爷?”一个中年奴仆询问道。 此前与林若虚同一个车架的奴仆少年一脸呆滞,苦着脸想了许久,才讷讷道:“是不是诡仙老爷,那家伙也没与我说啊,我是真的不知道。” “屁话,如果那人不是诡仙老爷,那群官兵会这副嘴脸?”那中年奴仆大声道。 “不对,老田也是诡仙老爷,但是那群官兵就没有给老田好脸色......”奴仆少年梗着脖子说着,可话说到一半,整个人都愣住了,木讷了许久才道:“难不成这小子比老田厉害得多?” ...... “没想到竟是在此处可以遇见太一上使。”银甲小将满脸笑容,眉宇间大有松了一口气的样式。 “上使途径此地,可是准备应和召军令?” 林若虚微微颔首,道:“此处封路,可是因为有邪物作祟?” 谈及那尊邪物,银甲小将苦笑道:“自那日上师斩杀了邪物,我等便被大都督分配安排驻守在此处,严禁外人踏足此地半步,这一切便是因为此处有一只很古怪的邪物。” “古怪?”林若虚一怔,眼里充满了诧异:“什么意思?” “这尊邪物并非活物,而是一面碑石。”银甲小将道:“具体碑石上写着什么,我们皆是不知晓,因为凡是见识过碑石上文字的人,皆是落得爆体而亡的下场。” 林若虚心头微震,道:“如此算来,已经有好些时日了,可有诡仙来看过?” “诡仙......”银甲小将眼中充斥着余悸,道:“来了很多,但无一皆是爆体而亡。” “连诡仙都被这古怪石碑影响?”林若虚脚步倏然停了下来。“既然是死物,那便彻底毁了,为何还要留着?” “上使所言之法,都尉大人皆是尝试过,但那石碑不知是什么材质,根本无法将之毁去,甚至连将其打出缝隙都不可能。” “甚至为此,都尉大人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就是对其束手无策。” “若是上使要询问更多,小将我就不知了,稍后见了都尉大人,上使再询问也不迟。” 银甲小将语气中充斥着无奈。 第三百零九章 杀! 不消片刻,林若虚已经被带入驻地。 “上使请在此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通禀都尉。”银甲小将拱手作揖,迈步走入了不远处的一座大帐内。 耐心等了片刻后,那大帐的帘布掀了起来,从里面走出了三个大汉,这三个大汉身子都极为魁梧,那强大无比的气血一经出现,立马引起了林若虚的注意。 “是来解决那块古怪石碑的吗?”林若虚并不意外,只是让他诧异的是,这三个大汉脸上并没有对于即将面对古怪石碑的恐惧,其中隐隐藏着几分兴奋与激动。 兴奋? 他心思微微一动。 那三人被甲士引向一个方向。 就在这短短的片刻,银甲小将脸色略微有些难看地掀开帘布,走了出来。 “上使,请随我来吧。” 林若虚微微颔首,尾随着走入大帐中。 大帐内,那都尉负手站在前面,许是受了什么伤,脸色略显病态的苍白,眼前林若虚被引了进来,脸上挤出了一缕微笑。 “没想到这么巧,我们竟然又遇到了。” “方才卫隆已经与我说过了,阁下既然想要前往汴都,本都尉便派一位兵士给阁下引路,也就无需绕过这段官道了。” 林若虚脸上露出了一抹诧异,道:“方才听说此处出现了一座古怪石碑,在下既然途径此地,顺带便去看看吧。” 都尉狠狠瞪了一眼银甲小将,后者脑袋一缩,神色颇显委屈,随后便听那都尉无奈道:“并非在下不允,只是阁下有所不知,那石碑很古怪,本都尉亲自领教过其凶厉,只是一个照面,连石碑上写得什么都没看清,就已经被其中的杀气震伤,若非本都尉有秘宝护身,恐怕就折在那里了。” 杀气? 林若虚眉头一皱,问道:“方才那三人可是此次应召而来的诡仙?” 都尉犹豫了一下,颔首称是。 “既然如此,我便在远处看看就是了。”林若虚提议道:“不过是一块石碑,就算是再厉害,不会连远远看一眼都不行吧?” 都尉踌躇了半晌,只好勉强点头。 “正好本都尉也要看看那三位诡仙的本事。” 都尉在前面说着,掀开布帘走了出去,林若虚紧随其后。 “当初为了研究这座石碑,我们请了好些诡仙,可都对之束手无策。” “我们尝试了许多次,发现唯有擅长体术的诡仙才可以抵御那石碑的杀气......那三位诡仙皆是诡婴之境,出自流明阙,流明阙弟子皆修体术,这些人体术修为精湛,便是此次被我们请来,希望能够以诡婴境的体术造诣,彻底镇压了这石碑。” 流明阙? 林若虚跟在后面,念头一转,想到了这是青州南方的宗门,在青州地区算是声名赫赫,但在藏龙卧虎天子脚下的龙州便显得平淡无奇了。 诡婴境的诡仙,虽然在太一道庭之中只能算是长老,但在青州的流明阙中,起码也是一二把手级别的人物了。 召军,竟然能够让这些在青州做太上皇的人物舍下脸皮,心甘情愿地为朝廷卖命。 ...... “我们使了无数办法,但这古怪石碑就是无法毁去。” “当初我们请来乌藤道院的大矢道长时,这位很有见识的道长提出了一个想法。” “这石碑恐怕并非邪物,而是一尊被邪化的法器。” 都尉安静述说着,语气古井不波,却在林若虚耳侧如炸雷一般轰然响起。 林若虚的瞳孔陡然一缩。 法器? 是了! 法器是什么!? 法器从某种程度上,亦是诡物。 既然诡物可以邪化,那么法器,同样也可以。 虽然不知这座石碑原身是个怎么样的法器,但既然是被邪化了,无疑其功用也被彻底扭曲了。 换一种角度来说,法器既然可以被操纵,那么邪化法器也可以被操纵。 邪化,让它扭曲,所以操纵的前提又多加了一项。 降服! 他忽然明白为何那三位诡仙脸上会藏着笑容了。 许是听说了大矢道长的观点,对降服这座古怪石碑充满了信心。 都尉选定了一座山丘,从上往下可以遥遥看到那座伫立在那里的黑石碑,在那黑石碑下,是被鲜血沁透的土地和无数腐烂的尸体。 当然,只可看其背侧,看不到石碑的正面。 那三位诡仙远离了驻守的甲士,开始朝着黑石碑缓缓靠近。 “这石碑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林若虚问道。 “无人知晓,只知是一夜突然出现。”都尉沉声道:“初时无人察觉到这石碑的异常,可当一个人跑到石碑的正前方时,那个人被石碑上的滔天杀气瞬间冲爆。” 石碑自然是不可能突然从地底冒出了,而且不偏不倚出现在官道上。 林若虚面无表情。 唯有一个解释,这石碑是血魂教竖在这里的,此举无疑是血魂教对大魏的挑衅。 除了给大魏添堵,更多的是表明一种与大魏势不两立的态度。 这让他不由想到了那漓江江底的数百座逆死大阵,此举......颇有复仇的意味。 他不由想起了黄牛仙,黄牛仙莫非便是那背后指使的复仇之人? “他们开始了。”都尉眼睛死死盯着那三位诡仙,神情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这段时日他不知来了多少诡仙,虽然绝大多数诡仙能够全身而退,但仍然有不少人殒落在这座石碑前。 这石碑仿佛具有某种魔性,众生皆不可直视其正面。 三位壮硕的汉子大步走向石碑,在石碑后方站定,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蓄着小胡子的大汉走了出来,开始缓缓转向石碑的正面。 一步、两步、三步......直至彻底走到石碑的正前方,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盯着石碑,好似在看上面的字......红色,开始在他的脸上蓄积,不过短短片刻功夫,他的脸色已经通红一片。 红的好似要滴出血一般。 相隔甚远,林若虚丝毫感觉不到什么气息,但看这样子,应该是这胡子大汉在与古怪石碑抗争。 都尉神色却颇为紧张。 突然,那胡子大汉抬起了头,双目赤红,那目光裹挟着浓厚的杀意,越过黑石碑,落到了石碑后方的其他二人身上。 “杀!” 第三百一十章 底牌 “操纵了?” 遥遥看着那双目赤红的模样,林若虚心中暗暗摇头。 很明显,这位肉身强横的诡仙能够容纳那浓厚的杀意,但却无法将之降服。 一语充斥着浓厚的杀意,只见那位石碑前的胡须大汉脚步一踏,整个人杀意凛然,飞临而出,招手之际,一只巨刃在手中浮现。 其余二人脸色微变,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迎了上去。 这胡须大汉明显是最强大的一人,又被杀意影响,杀意凛然,出手不顾生死,相比之下,其余两人出手束手束脚,生怕伤了这位同伴,二人花了极大的代价,这才勉强将这位同伴制服。 见识了这同伴的表现,剩下二人不敢再对这石碑有觊觎之心,背着同伴,就准备离开此处。 ...... “又失败了。”都尉摇头,眼神中透着一股颓然。 林若虚盯着那黑石碑,询问道:“都尉大人,接下来意欲何为?” 都尉道:“若是连诡婴境都无法将之降服,恐怕接下来本都尉就要去请那些回阳境的大人了。” “回阳境......”林若虚沉默半晌,低头不语。 “走吧,这石碑的邪异你都见识了,若本都尉所料不差,这应当是那血魂教的手笔......这血魂教真是一窝苍蝇,令人生厌。”都尉起身,准备离去。 林若虚却盘膝坐在那里,眼睛遥遥盯着石碑,一动不动。 都尉察觉到了林若虚的异常,错愕回首,旋即便听林若虚道:“都尉大人,这石碑,我想试试。” “试试?”都尉哑然失笑,苦口婆心道:“你方才也看见了,就连诡婴境诡仙都无法降服石碑,反倒被其杀意反噬,你诡丹境都未大成,如何降服这等邪物?” “若是为了降服此物受了内伤,恐怕会影响你接下来在召军中的军绩。” “不一样。”林若虚摇了摇头,道:“我与他们不一样。” “大人难道没有想过,连诡婴境诡仙都无法降服此物,那血魂教徒是如何将此物伫立在此的?” 被林若虚一提醒,都尉眼眸微微一动,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 “你是如何想的?” 林若虚遥遥望着黑石碑,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仅限于猜想,具体是否如此,尚且需要我尝试一下。” 看着眼前这位出自第一道门的子弟,都尉知晓对方应该也是对这石碑产生了觊觎之心,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且不管你是真的有办法,还是觊觎此物,该有的劝解本都尉都说过了,若是因此受了伤,哪怕生死都与本都尉无关了。” “你若想尝试,那便去吧。” ...... 一炷香后,吕渊站在那黑石碑后。 在那不远处,站着那两位擅长体术的诡婴境诡仙,若是林若虚一时不慎,被杀意反控了意志,这二人便会出手,将其镇压。 他们看着林若虚的眼神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连流明阙的宗主都被这诡异石碑反控,这还未突破下三境的小子能有什么作为? 更何况是镇压此人,何须两人一起出手? 实在是大材小用。 林若虚无视两人的眼神,抬头遥遥看向远方的都尉,微微颔首,迈步走了过去,走到了这石碑的正面。 还未完全站定,他便感觉到一股极为纯粹的杀意扑面而来,几乎是瞬间涌入了他的体内。 摁下那种令人发狂的杀意,林若虚脸色略显冰冷,目光落到了那黑石碑之上。 只见那石碑之上,密密麻麻写着数十鲜红小字。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杀杀杀杀杀杀杀!” 看到这些字的瞬间,林若虚脑袋嗡的一下,这些小字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意,只是一眼,无尽的杀意突然滋生,灌满全身,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一种屠戮天下众生之意。 “好重的杀意!” “果然如我猜想,大魏本民安逸惯了,对于杀意的承受力并不强。” “而血魂教徒不同,他们杀人供养血器,杀意强横,所以他们可以集合众人之力镇压此物。” “所以都尉从始至终都选错了人,不应当选大魏本地安逸的诡仙,而应当选择那些擅长征战杀戮身经百战的诡仙,只有如此,才可以镇压此物。” 林若虚心头微微一凛,集合全力压制住胸口澎湃如海潮的杀意。 他忽然察觉到了这应该就是此前那胡须汉子遭遇的杀意。 若仅是如此,我应当可以降服。 他心中暗道。 然而就在这时,耳侧突然传出了一道杀意凛然的轻吟。 “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他此刻苦于压制那澎湃的杀意,根本无法分心其他。 模糊间,他好似感觉到了一个通体血红的男人站在一块黑石碑前,嘴里轻吟出声,用滴血的剑刃在黑石碑上写下了血红的小字。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杀杀杀杀杀杀杀。”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这声音好似带着一股神妙的力量,只是低吟出声,然而那满胸的杀意如同汹涌波涛的河海一般波荡起伏。 林若虚心头一沉,随着这古怪的低吟,已经察觉到有种按捺不住杀意的苗头。 “......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入耳际,那澎湃的杀意席卷而出,林若虚竖起的防线如同江河溃坝一般,彻底被杀意冲垮。 幸而,他的天门残留了一丝极为冷静的灵光。 他感觉到自己如同一艘在无尽大海之上随波逐流的孤舟,翻船只在顷刻之际。 “果然没有我想的那般容易。” 林若虚脸色冰冷,古井不波,那双目逐渐变得通红起来,周身杀意波荡起伏,极为渗人。 不远处观望的两位诡婴境诡仙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常,看着林若虚的眼神颇为不善起来。 一旦林若虚有往此处冲杀的迹象,他们立刻便会迎战。 然而林若虚却极为冷静,感受着这杀意越来越强,根本无法镇压,他微微侧目,远远瞥了眼都尉。 “我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我还有一个底牌。” 第三百一十一章 石碑之下 他的心神凝作顽石,在那汹涌杀气中忍受万般冲击,随着那心神缓缓平定,一尊挺拔伟岸的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 “无论是古是今,若论杀意者,大修罗王就算不是第一,也绝对排得上是前三。” “我虽不具大修罗王那般的浓厚杀意,但我观想大修罗王之神意,管中窥豹略有小得。” “今日便看我降不降得住你了!” 这虚影逐渐凝实,面容模糊,手臂持承着什么模糊的东西,看得很不真切。 然而哪怕如此,也是让人畏惧。 六臂十二足,暴虐残忍,万古不败,杀意凛然。 他的周身萦绕着猩红色的杀气,使人不敢直视。 本该护持心神的大修罗王神意,现如今在这磅礴的杀意下竟然展现了一缕作为凶煞恶神的勃怒。 这一刻,天地仿佛都为之一暗,风卷云舒,无形的气浪缓缓震荡开来。 整个世界只存有这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 临近的两位诡婴境诡仙脸色大变,只是这浓密的杀意,便如同一根根密集的牛毛针,直刺而来,逼得他们不得不一退再退。 就连远远观望的都尉也面露震惊,微微探出身子,强忍着被杀意反噬的暴虐,直视着那道虚幻的身影。 “这是......” 他脸色阴晴不定,脚下连点数步,不得不又退远了一些。 “都尉大人!”两位诡婴境诡仙脚步连踩,迅速闪临到都尉身侧,面容严肃,眼中带着几分古怪。“这位同道是哪位?习得这般凶煞的术法!” “这位......”都尉犹豫了一下,道:“二位若想问,待会询问正主便是了。” “询问正主......”二人对视了一眼,沉默了下去。 ...... “不过区区杀意,竟然也想反客为主当我主人!” 林若虚沉着脸,受到大修罗王神意影响,眼中通红,好似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他感觉一股炙热在心底燃烧,好似愈燃愈烈的碳火,让他想要立马挥起刀刃,劈斩敌人。 阿修罗,本就是好战易怒之辈。 哪怕只是观想其神意,根深蒂固的习性仍然开始作祟。 缓缓地,林若虚走上了前,走近这块七杀石碑。 伸出双臂,抱住石碑。 旋即,愈发强大的杀气从石碑中沁出,穿透皮膜,直入全身各处。 哪怕有阿修罗王神意的护持,此刻他的心底杀性骤然而起,那被神意镇压的杀气有了蠢蠢欲动的征兆。 ...... “他在干什么?”一位诡婴境诡仙错愕道:“只是远远看着,他都勉力,现在竟然还抱了上去?” “哪怕这术法神妙,但也有个限度。” 另一位诡婴境诡仙摇了摇头,“他实在是太托大了。” “修为是他的短板,他还未跃过龙门,魂魄太过脆弱,也就是他肉身强横,否则如此浓密的杀气,足以瞬间让他魂飞魄散。” “就算他再是厉害,终究不过是下三境,诡丹境与诡婴境虽只有一境之隔,但二者之间宛若天堑,哪怕他仗着术法神妙扛过了那杀气的侵蚀,但也只是避开了杀气的侵蚀罢了,想要降服,哪有那么容易。” “若是此子被杀气夺了意识,若是实在难以控制,我等只能强行镇压了。” 冷嘲热讽之际,大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土石翻滚,如同地龙翻身一般,轰鸣阵阵。 二人脸色齐变,四处打量着,忽然目光落到那远远那虚影下那人的身上。 “是他?” “他在作甚?” “他这是想要把这黑石碑硬生生拔出来?” 二人齐齐震愕。 只见在那目光齐聚之处,庞大虚影之下,林若虚抱着七杀石碑,双足如牤牛抵地,双臂肌肉犹如虬龙般错扎隆起,极力地拔动着石碑。 随着他的用力,石碑正一分分地被拔了出来。 那石碑每拔出一分,大地便为之震颤一下。 那种感觉,仿佛随着林若虚用力拔动,那石碑下某种坚实的联系正寸寸挣断。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异常。 “石碑下有东西!?” 都尉凝视着这动静,脸色微微一动,突然取出一枚警戒焰火,朝天释放。 焰火在天上炸开,向镇守四方的甲士们释放出警戒的讯号。 无数甲士如同蚂蚁般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不过一个呼吸,一道以七杀石碑为中心的庞大禁制被缓缓架设起来,无人能出。 两位诡婴境诡仙互相对视了一眼,看着都尉的眼神颇为不善:“都尉大人这是何意?” “这石碑之下另有端倪,为了防止此中邪物逃走,需得设下禁制,得罪了。”都尉遥遥望着那缓缓被拔出泥土的石碑,语气不卑不亢:“还请二位伺机出手,将那石碑下的东西斩杀!” “此役之后,本都尉一定在二位迹簿上多添一笔。” 二位诡婴境诡仙眉宇微动,只好颔首。 ...... 大地,不断震动。 这七杀碑不知究竟有多长,林若虚足足拔了数丈之高,仍然没有将之全部拔出。 随着他愈发用力,他感觉到七杀碑深入大地的那一头竟然传来了一种磅礴的牵扯之力。 好似想要将七杀碑重新扯回大地尽头。 “想要回去?” 林若虚面容冰冷,眼瞳之中充斥着旺盛燃烧的幽炎,透着一股冰冷之感。 他冷哼一声,脚下一踏,全力催动气血,身上迅速浮现起一道道血红裂纹。 “伏龙第一式!” “龙图!” 这些裂纹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只昂首巨龙的形象。 几乎瞬间,他感觉源源不断的气血从裂纹之中传出,仿佛有一只龙在体内不断游动。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力道无限! “给我起!” 他突然低吼出声,紧咬牙齿,那石碑被一下子拔高了一丈之高。 那一直藏在底下的东西显然没有想到这林若虚的力道一下子会猛增这么多,猝不及防之下,一道道如根茎般的透明丝线从地底拔了出来,寸寸断裂开来。 丝线迅速往地底尽头缩去。 “你终于出现了!” “想跑?” 林若虚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他冷冷低喝,那一只伫立上首的大修罗王虚影在他的催动下,突然动了起来。 他伸手一只庞大的手掌,朝着七杀石碑笼罩而来。 宛若阴云蔽日,杀意凛然,令人心死。 那丝线也被杀意所影响,回缩的动作微微一顿。 正在虚影伸出手握上石碑的瞬间,林若虚突然松开合抱的石碑,抓住丝线,双脚深深勾入土中,死死地拉扯着丝线。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实力划分 虚影持握石碑,瞬间将之从深深埋入的土石中拔了出来。 那是一座极长的黑石碑,被虚影单手持握着,已经不能称之为碑。 而是尺。 七杀尺! 其杀意之浓郁,悉数被大修罗王的虚影压制,使林若虚不被这七杀尺所影响。 然而围观的三人却是脸色狂变,瞬息间感受到了一股排山倒海的杀意狂乱袭来,那浓郁的杀意几乎扭曲了他们的视线,使整个世界都被强行渲染成了血色。 他们脸色狂变,身形再次后退,勉强抵抗着这股浓郁的杀意。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有如此浓郁的杀意?”一位诡婴境诡仙唾声闷道。 另一位诡婴境诡仙面色阴郁,沉声道:“都尉大人,并非我们不愿上前相助,但现如今你也看见了,杀意太过浓厚,根本无法上前支援。” 那都尉死死盯着那被虚影单手持握的七杀尺,眼中微微闪动,不做应答。 ...... 在那深埋在土石中的部分,无数如根茎般的细丝寸寸断裂开来。 林若虚拉扯着细丝,愈发强横的气血从血红裂纹中涌出,被他悉数注入双臂。 双臂之上,肌肉如虬龙般盘扎隆起,大量气血注入的结果便是那双臂已经传出了撕裂的阵痛,那是肉身不堪重负的示警。 “给我滚出来!” 他沉喝一声,拉扯的力度猛然增大,大地震颤之中,一个巨物被他从地底拉扯了出来。 这是一团漆黑的古怪存在,如同一滩粘稠的水液,缓缓蠕动着,无数白色的细丝从其体内生出,如同吸盘一般死死固着四周,遥遥看去,像是一团稠密且令人恶心的海藻。 噗嗤......噗嗤...... 噗嗤...... 不绝入耳的低细水音从其中传出,其中蕴含着某种强大的神秘力量,如同这神秘存在的低沉呢喃,疯狂的气息瞬间席卷全场,在整片天地回荡。 这绝对是一种很可怕的诅咒,如同一点点地折磨,它可以将人的理性一点点地撕碎,使之彻底成为癫狂的存在。 幸而三人早早便被浓厚的杀意逼远,这才不受这声音的影响。 而林若虚,眼神只是陷入短暂的迷茫,旋即又恢复如此。 被大修罗王的神意所护持,眼前这个邪物的靡靡之音根本难以使林若虚陷入癫狂。 他负手而立,仰着脑袋看着这邪物,不退不避,面色冰冷,毫无惧色。 他的身形犹如一柄插入大地的挺拔长枪。 “杀!” 一声如石破天惊,响彻天地。 几乎是同时,那持握七杀尺的身影缓缓垂目,挥动七杀尺,狠狠向下斩去。 风声疾啸,呼呼作响。 这一瞬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七杀尺的认可。 他全力催动出巨尺中的杀意,刹那之间,浓厚无比的杀意充斥穹宇间,高天层云如锅中沸水,涌动不息。 所望之处,皆被杀意映成红色。 而那柄七杀尺,便被虚影紧握,裹挟着盈天的杀意,狠狠映在了那邪物之上。 瞬息间,无数杀意尽数涌入。 那邪物如同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起来,越来越大。 那靡靡的水音也愈发极速起来。 直至最后,砰然爆炸。 水音彻底归于寂静。 “且安眠吧。” 林若虚身后的庞大黑影层叠缩小,弥散在整片天地的杀意重新归入七杀尺,随着那大修罗王的虚影化作一缕黑影,敛入他的体内。 下一刻,都尉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传入耳边。 “恭喜林兄,贺喜林兄,竟是偶得如此神宝。” “一旦入了召军,以林兄的实力,定然会一飞冲天。” 林若虚微微侧目,看见这都尉快速飞来,身后尾随着两位诡婴境诡仙。 这两位诡婴境的诡仙似是被林若虚的实力所震慑,看着他的目光一扫方才的小觑,充满了敬畏。 林若虚沉默不语。 “林兄先去大帐歇息,此处暂且交给本都尉。” 都尉拱手道:“待查探这邪物无了复生的可能,本都尉有事要与林兄一谈。” 林若虚颔首,不置一言。 ...... 七杀尺被大修罗王的虚影所降服,这是林若虚万万没想到的。 他心沉泥丸,思绪放空,在观想大修罗王的神意时,看到了大修罗王那原本模糊的六臂之中,其中一臂清晰异常,上面持握的便是七杀尺。 被大修罗王持握着,这七杀尺异常温顺,简直如同凡物,若非刚刚见识过这七杀尺的凶厉,林若虚根本不敢相信这是方才想要反控自己的邪物。 不过既然这七杀尺可以使大修罗王的一臂清晰,是否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 若想使其他五只臂膀清晰,也需要如七杀尺这般杀意浓重的宝物? 难以想象,只是一个七杀尺便已经有如此威势,待其他五件杀意宝物凑齐,又该有何等厉害? 就在林若虚沉思之际,大帐的布帘被掀开,都尉大步走了进来。 “多谢林兄施以援手,若非林兄出手得早,以那邪物的特性,我们恐怕难以寻找到那邪物的存在。” “林兄放心,待我回归镇阴司,一定就此事为林兄请功。” “都尉唤我在此等候,恐怕不止此事吧?”林若虚淡淡道。 都尉微笑道:“林兄所言确是,我有意单独面见林兄,却有一事想要询问林兄。” “林兄可知大都督对召军之士,是如何划分的?” “划分?”林若虚微微一怔,面色困惑。 都尉哑然,“林兄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哪怕是诡仙,也有优劣之分。” “且不说那诡丹的品质分为天地人三等,就连个体实力的差距也是极大的。” “自然,在诡丹之境,以林兄的实力,足以排得上大魏前三。” “大都督此次召军,乃面向整个大魏境内,其中诡仙良莠不齐,自然要将其划分出来。” 闻言,林若虚当即恍然。 如同当初太一道庭的入门大考,修为心性乃至实力,三者完善方可成为太一道庭的弟子。 召军自然没有遵循这种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但这并不妨碍大都督对于召军的态度。 毕竟好刀要用在实处,若是不能清楚了解每个人的实力,派了两个草包去处理邪物,全然是给邪物加了餐。 第三百一十三章 陨星 那都尉眼见林若虚会意,正色道:“大都督向陛下请示后,在汴都城外划出一大块地域,作为召军军营。” “在那军营中央,立有三座大碑。” “一者,【战力碑】,营中战力最强的五十位诡仙记录其上。” “二者,【军绩碑】,上面会实时更新营中军绩最高的三十人。” “三者,【大宝碑】,此碑不同与前两碑,此碑为死碑,上面记载着此番可用军绩更换的上百件宝物,药石仙丹,法器古宝,哪怕是天地之宝,只要军绩足够,皆可换来!” “此三碑,待你到了召军营中,自会看到,而本都尉要与你说的是……” 都尉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严肃。 “你战力不低,大可去争一争【战力碑】。” “此碑不易,哪怕以方才那三位出自流明阙诡仙的诡婴境修为,也无法登入【战力碑】。” “而你,不止要登入【战力碑】,还要竭尽全力进入战力前十,本都尉保证,进入战力前十的好处,绝对会让你满意。” “【战力碑】?” 林若虚看着都尉那一脸严肃地神色,霎时间明白了什么,连忙拱手道谢。 “多谢都尉提点!” “不碍事。” 那都尉微微摆手,爽朗笑道:“以林兄的实力,进入召军,定然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本都尉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无需道个谢字。” “在下还有困惑,不知都尉可否解惑?”林若虚诚恳问道。 “林兄见外了,直言无碍。” “在下想知道那【大宝碑】上排名第一的宝物是什么?” “排名第一?”都尉诧异地看了眼林若虚,旋即笑道:“那并非什么宝物,而是一次机会。” “机会?”林若虚一脸困惑。 都尉眯着眼睛,笑道:“你可知当初大魏的始皇帝是如何劈开荆棘,斩灭诡物,生生在这三洲之地建起了大魏?” 林若虚脸色一怔,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是因为一颗极大的陨星。” “据说那是一颗很神奇的陨星。” 都尉认真道:“这颗陨星从天而降,降落下来,被尚是普通人的始皇帝发现。” “因为这颗陨星,始皇帝轻易地便降服了诡物残骸,成就诡仙,而后又从其上参悟出种种秘法术法,一路修炼顺畅无比,成为了当世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一颗陨星,竟是如此神奇?”林若虚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反正那些史官里是这么记载的,真正是否如此神奇,我们谁都不知道。”都尉笑了笑。 “那排名第一的大宝跟这个陨星有什么关系么?莫不是可以换取这颗陨星?”林若虚诧异道。 都尉脸色一僵,当即道:“你这话在本都尉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本都尉权当没有听过,但到了外面,这话可不能再说了。” “陨星乃大魏立国之基,就算你功德盖世,也不可能让你取走。” “我所说的机会,是你可以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自由使用这颗陨星。” “至于这一个时辰内,你拿陨星做什么,参悟也好,晋升也罢,无人会管你。” “一个时辰的时间使用陨星?”林若虚陡然睁大了眼睛,第一时间,他想到了自己所谓的修炼桎梏……以戎灵和玄灵的意思,以自己的“资质”,一旦修炼至第四境,便无选择诡物残骸晋升的余地。 而根据都尉的说法,当初始皇帝借助此物修炼,一路顺畅……毫无疑问,这陨星将是他打破“资质”之说,成就第五境的关键! 就在这时,都尉适时泼了冷水。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借用陨星所需军绩很高,大魏建国八百载,之前那几次召军之中,皆有这个换取机会,但能有足够军绩换取这个机会的只有一人。” “此人唤名王七杀,召军结束,被委任大将军之职,借用完陨星,立即闭关三载,闭关刚出,当即携带一万甲士,踏平了当时还满是诡物的青州,生生为我大魏打下一州之地!” 听着此人的辉煌记录,林若虚脸色不由微变,眼神微微摇晃,略带着几分觊觎。 “行了,言尽于此,还有其他疑惑吗?” 林若虚心神一动,当即严肃道:“都尉大人,方才在下取石碑时,仿佛看到了一个人,此碑好似就是他所立下。” “他当时书写此碑时,口念七杀诀,杀意很重,都尉可知是何人?” 谈及那黑石碑,都尉眉头紧紧蹙起,“杀意很重?那七杀诀是什么内容?本都尉且先听听看。” 林若虚当即将那七杀诀仔细复述了一遍。 直至这篇七杀诀说完,都尉都是眉头紧皱,眼中空洞失神,好似在想着什么事情。 关注到了林若虚的好奇目光,都尉迅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只是七杀诀,本都尉也听不出是何人,不过你既然已经降服石碑,那一切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阁下先行歇息吧,本都尉这边已经安排了羽舟,半个时辰后启航,送你和那三位流明阙的诡仙抵达汴都,以羽舟的速度,最多两个时辰,便可抵达汴都。” “多谢都尉大人。” “无须多礼。” 负手淡淡地看着林若虚离开大帐,都尉连忙在椅子上坐下,伏在案前,磨墨书写,足足好一会儿,这才缓缓收笔,慢慢地吹干着墨迹。 “林四!” 他唤来一位贴身甲士,小心翼翼地将封好的书信递给他。 “此番你来压阵,到了汴都,将此信亲手交给大都督。” “一定要让大都督过目!” “是!” 那贴身甲士沉声应道。 …… 羽舟毫不耽搁,准时发动,飘飞在苍穹之中。 那两个诡婴境诡仙坐在羽舟的一角,敬畏地盯着船边的林若虚,时而嘴巴微微嗫嚅,似在密谈着什么。 在在二人不远处,是始终昏迷不醒的领头那人。 两位诡婴境诡仙如坐针毡一般,浑身不自在地对视了一眼。 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憋不住心底的好奇,缓缓靠近,低声问道:“不知阁下出自哪个宗门?”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座石碑 另外两个同伴表面上虽然在原地调息,但耳朵却已经竖了起来,留意起这边的动静。 林若虚轻轻扫了他一眼,微笑道:“不过是个小宗门罢了,根本不足为道。” “阁下如此自谦,让我等有何脸面?”那诡仙苦笑道:“此前降服那怪碑的场景,我等都看到了,那杀气术法很是厉害,绝不可能出自小宗门。” “阁下究竟出自哪个大门?” “莫非是出自音杀阁?” 他死死地盯着林若虚,将信将疑地试探着。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对方的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微笑地盯着他。 “在下出自哪一门,都与阁下无甚关系吧?” 林若虚微笑着,语气隐隐带着几分冰冷的不悦,“在下应大都督召军令,只身远赴汴都,可不是带着宗门一起来的,难道阁下还担心在下以势压人吗?” 闻言,那诡仙脸色微微一变,想到那黑石碑周身氤氲的强大杀意,心生忌惮,连忙道:“是在下鲁莽了,还请阁下不要怪罪。” 林若虚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微微阖目,原地调息。 眼见这还未晋升至中三境的小子竟然如此应付自己,那位诡仙眼中忽而闪过一抹怨毒之色,沉默了片刻,这才沉闷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羽舟之上,再无交流。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耳侧风声缓缓沉寂下来,羽舟通体微微一荡,林若虚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座硕大的军营。 并没有那种军营的军伍气,反倒更像是一座诡仙齐聚的聚集地,无数人来来往往,毫无军纪,但林若虚却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那股不弱的阴气波动。 一路上询问了几人,他总算是找到了登记的地点。 详细做了登记,负责记录的文吏将一枚令牌交到了林若虚的手上。 “这是阁下的军绩令,召军期间,务必随身佩戴,除了日常记录军绩点,若是阁下陨落在了邪物手上,这军绩令会立马向镇阴司报告死亡。” “大都督对于召军军营中的管理并不严格,但尚有几分底线,以下几点还请阁下格外注意。” “第一,营内不可私斗,大都督在营内设有比斗台,若有私怨,请上比斗台上一较高下,在那比斗台上,纵然是打出了生死,镇阴司也不会追究。” “第二,有些术法诡术威力非凡,若阁下要尝试术法诡术,还请远离营帐和城镇,若是因修炼诡术术法造成的哗营,就地斩杀,以正军威。” “第三,不得以下犯上,一旦查实,轻者破毁诡窍,重者立斩不赦。” “第四,军中严禁私下交易军绩,一经查实,逐出召军。” “第五,镇阴司会给每个队伍调配任务,一旦领受任务,两个时辰内必须出发,但凡有任何懈怠渎职之嫌,逐出召军。” “第六,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位文吏轻吐了一口气,眼神颇有几分畏惧和复杂,缓缓道:“不得杀良冒功,一经发现,生斩肉身首级,抽魂魄镇入洗剑池,直至魂魄消磨殆尽,魂飞魄散,方为终止。” “不止要斩首,魂魄也要被镇入洗剑池?” 林若虚心底微微一寒。 洗剑池并非如字面上那般理解,单纯的是给刀刃清洗血迹之用,而是将沾染在刀刃上的阴气、怨气洗净。 并不是每个人都如林若虚这般运气好,背后有着历代山主的家底兜着,正常的诡仙罕有一件法器,就算是有,也都会好好爱护。 刀刃之流的法器,自有攻伐之道,常常会与诡物、诡仙直接接触,若是沾染了阴气、怨气,短时间自然看不出什么,但时间一长,法器便会被这些诸气污染,效用下降。 而洗剑池因为长时间接触刀刃,其中诸气复杂,除了阴气、怨气之流,更多的是那些刀刃的锐气、剑气,是以魂魄被镇入其中,无异于时刻受着那些锐气、剑气的凌迟之痛。 想来大都督此举,大有杀鸡儆猴、威慑众人的意味。 林若虚四处观望了一下,看到无人关注此处,摸出了一锭银子,不动声色地塞进了文吏的怀里。 “在下初来乍到,尚有几分不解,不知大人可否讲解一二?” 感受着怀里沉甸甸且熟悉的重量,那文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语气愈发客气起来:“不知阁下有何不解?直言无妨。” “在下意为衔位而来,不知如何能够快速晋升衔位?” “衔位?”那文吏微微一愕,上下打量了一眼林若虚,道:“阁下可真是奇怪,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军绩而来,唯独阁下,是为了衔位。” “其实若为衔位,也很简单。” 那文吏轻吐了一口气,道:“所谓十夫长、百夫长,都是实力足够,便可任之。” “阁下只需找到这些十夫长、百夫长,在比斗台上将其堂堂正正击败,便可接管其队伍。” “但阁下还请记住,百夫长以上,不止要与之匹配的实力,军绩也是有标准的。” “也就是说,从百夫长开始,便再无什么捷径可言了。” 林若虚眉头微皱,问道:“不知百夫长是何实力?” 那文吏微微蹙眉,翻动着书册,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现如今营中有三十七位百夫长,其中实力最差的是诡丹境的曹乐,虽然现如今并未入被纳入【战力榜】,但根据粗略估计,大概在第七十名到第八十名之间。” “不知这三十七位百夫长中,实力最强的是哪一位?” 那文吏翻动着书册,回道:“是【战力榜】上排名第四十一名的常文胜,此人出自天南剑宫,乃大宗弟子,现如今已是诡婴境。” 林若虚微微颔首,与这位文吏聊了一些军营中的注意事项,又问明了三座石碑的确切方向,便走入了军营之中。 还未走入军营中央,林若虚便看见了那三座三四丈之高的石碑。 其中两座石碑上闪动着淡青色的光芒,上面印刻着清晰的字迹。 而最后一座石碑则是普普通通的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写着许多文字。 第三百一十五章 流光 正如那位都尉所言,此为召军营三碑。 【战力碑】! 【军绩碑】! 【大宝碑】! 从这些石碑上可哟看到一行行的字迹,代表了排名,在这上面,林若虚看到了许多熟悉的名字。 “曾师兄也已经来了么?现如今竟然位列【战力碑】第二,这位第一名的孔越是何人?莫非是大宗长老之流?否则怎么可能力压曾师兄?” “不止是金刚山的弟子,竟然还有其他山的弟子,李玄策【战力碑】排名第五,【战力碑】前十的名次,我太一道庭便占了整整四人!” “剩下六人莫非都是大宗天骄?” 林若虚走近,盯着三大碑,暗自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到第四十一名常文胜上,在其前后,皆是看到了太一道庭弟子熟悉的名字。 以这些太一道庭弟子的实力作为参考,林若虚对这百夫长第一人的实力有了大概的了解。 他站在一旁观察了一个时辰的比斗,原本两位站立的诡仙最终只有胜得一方安然下了台,另一方则彻底血洒当场,身首异处,再无复生的可能。 有些好事的诡仙们欢呼雀跃,怪笑声不绝入耳。有些诡仙们则面孔阴郁,冰冷地看着台上的血腥一幕。 长期与诡物打交道,又以诡物残骸修炼,本就让诡仙的心态与普通人颇有迥异,如此血腥的一幕更加刺激了他们的感官。 裁判是一位浑身萦绕着阴气隐隐透着威压的老头,胡须发白,他一招手,两个身材矮小的侏儒男人快步走上台,麻利地收尸清理。 不一会儿,台上已是洁净如初。 “下一位!” 裁判冷冷说道,声音极具穿透性,穿透了下方的种种怪笑,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侧。 “我来!” 一道闷喝陡然响起,一个举着摇扇面皮姣好的白面书生凌空踏步,缓缓走上了台。 “【战力碑】第四十七名……冥泉书生?” 众人面面相觑,颇感意外,七嘴八舌地说着。 “据说这冥泉书生曾是照影门弟子,后来因觊觎师母,弑杀其师,叛出照影门,转投了阴罗宗。” “其人很是狠厉,若非背靠着阴罗宗这棵大树,那件事有阴罗宗兜底,恐怕早就登上了必杀榜。” “自从进了这军营,这冥泉书生就很是低调,除了第一次出手,争下了【战力碑】第四十七名的名次,后来便很少踏足比斗台,今天他怎生来了?” “此人修为不俗,毕竟背靠阴罗大宗,过了龙门大关,现如今虽然没有吸收第四境的诡物残骸,但实际上你我都知,此人绝对有着诡婴境的修为。” “他此行,定然是四十七名之前的那些人。”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之际,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裁判微抬眼皮,面色无惊无喜:“你要挑战何人?” “【战力碑】第四十一名,常文胜。”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一片哗然。 “常文胜?那位公认第一的百夫长?” “冥泉书生此举已很明显,他虽是【战力碑】上榜上有名的人物,但却并无衔位,以他的实力,拿下一个百夫长轻轻松松,可他如此公言,无疑是在表态。” “他要从常文胜手上抢来他的百人军!” “那支百人军可不一般,皆是常文胜亲手压服的人物,各个实力不俗,助常文胜拿下了不少军绩,其中还有一位亦是这【战力碑】上的人物!” 听着众人的议论,林若虚眉头一挑。 他没想到常文胜对于自己的百人军,竟是如此用心。 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被其他诡仙觊觎,被人生生摘了桃子么? “凭你也想要挑战我?”一道锋锐气盛的声音突然从台下响起,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位负剑的少年遥遥望着冥泉书生,周身气势如迎天锋芒,锐利无比,那脸上带着几分不屑和轻蔑。 “以低段挑战高段,需要提交赌注,你有何赌注?”常文胜问道。 “便按照你文胜百人军的规矩。”冥泉书生脸色迅速转冷,眼中冷厉杀意一闪而过,冷漠道:“我若输了,便自愿入你百人军!” 常文胜抚掌大笑,脚下一点,轻巧无比地跃上比斗台。 “甚好,【战力碑】第四十七名,这名头不小,合适!合适!” 他顺手一招,背后的长剑猛地出鞘,如同游龙一般环伺周身,游曳不定。 “既然双方都谈妥了赌注,那么此战便开始吧。” 裁判面无表情地道。 话语落地的刹那,飞剑化作一缕流光,飞速窜出。 冥泉书生面色肃穆,举起摇扇,往前轻轻一点。 虚空中微微荡起一缕业力涟漪,紧接着林若虚便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存在遁入了虚空,朝着飞剑飞速冲去。 “这是什么?”林若虚脸上浮现了一缕困惑。 常文胜也感觉到了这种看不见的存在,双手掐动剑诀,骤然一声怒叱。 “天光!” 流光猛地蜂鸣出声,如同一下子锋锐了几分,平平地切开空气,那道流光蹿隙掠过,那一闪而过的流光,仿佛天地间唯有此光,就连天光都黯然失色。 “铿锵!” 流光袭杀而过,从那看不见的东西上一闪而过,竟是发出了金铁交响的动静,原本如光般的直线也微微撇开,生生在半途拐了个弯,打了一个折线。 本来傲然的常文胜脸色瞬间变得阴郁起来。 他死死盯着冥泉书生,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这是什么?” “为何会克制我的《寒鸦元鹤剑抄》?” 冥泉书生微微撇嘴,嘴角划过一抹不屑,道:“《寒鸦元鹤剑抄》,乃元鹤上人毕生所学,此为天南剑宫一等一的绝学,若说克制是不可能的,只是你修为不到家罢了。” 常文胜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涌动着怒火,飞剑游曳在周身,躁动不息。 冥泉书生察觉到对方心中的烦躁,面上不动声色,摇扇轻轻一扇,那虚无的东西在此活动起来,如同掩盖在虚空之下的穿山甲,行动迅捷,如飞电般穿梭起来。 在冥泉书生出手的瞬间,常文胜周遭的飞剑迅速蹿处,仅仅是一瞬间,铿锵声不绝入耳。 流光在半空中如飞电般交织穿梭,每一次的变向,必定伴着一声“铿锵”的声响。 第三百一十六章 威慑 眼见这冥泉书生的古怪法器被飞剑缠斗,原本怒气冲脑的常文胜嘴角一掀,露出了几分嘲讽。 “四鹤!” 他双手迅速掐诀,那空中飞舞的白线飞剑陡然间一分为四,如同四只空中灵活无比的白鹤,演化出无尽气象。 冥泉书生明显没有料到常文胜会有这么一招,脸色一怔,半空拦阻的不明物微微一滞,方寸大乱。 “合一!” 乘着这冥泉书生停顿的刹那,常文胜朝中一指,那四道飞舞在半空中的白线陡然加速,耀眼的白光四散洒开,如同夏日急躁且锐的细雨。 几乎瞬间,临至冥泉书生面前,戛然而止。 四柄裹挟着白光的小剑停在了冥泉书生的喉咙前,慢慢盘旋着。 感受着那小剑上徘徊不减的杀意,冥泉书生脸色煞白,连忙大声道:“我输了!” 常文胜冷哼一声,脸色漠然,并没有第一时刻收回飞剑,而是望向裁判。 后者会意,当即高声道:“此战,常文胜,胜!” 直至裁判宣判胜负,常文胜袖袍一翻,那四柄飞剑合为一体,重归剑鞘,锋芒尽敛。 看着场上的比斗,林若虚抱着双臂,若有所思。 这常文胜不愧是百夫长第一人,这一击必杀的心思不知筹谋多久,从开始的示敌以弱到打消对方对方的谨慎,甚至展露出自己的失策之相,都是为了麻痹对方。 眼见此人准备下场,林若虚眉目一展,知晓这是最好的时机,脚下一蹬,飞入台上。 “在下林若虚。” “此番,我要挑战常文胜!” “挑战常文胜?” 周围人一片安静,就连那裁判老头都一脸怪异地看着林若虚。 “这修为......恐怕没到中三境吧?” “未及中三境都敢挑战第一百夫长?这小子不要命了?” “莫非是看常文胜惜才,想入常文胜的百人军?” “可这百人军,岂是如此好入,纵然是诡丹境,实力不济,怕是要被常文胜一剑斩了首级。” 众人议论纷纷。 常文胜微微侧身,看着林若虚,面无表情。 林若虚再次望向裁判,眼神冰冷,语气加重。 “我说,我要挑战常文胜!” 见这上场的小家伙执意如此,裁判下意识望向常文胜。 后者微微颔首。 “此战,林若虚对战常文胜。” 裁判当场宣判。 话音落地的瞬间,林若虚双脚踏出,每一步都有数丈之巨,随着那身形奔跑之际,一道道血线在他的躯体上展开,其中充满了浓郁的气血。 常文胜盯着林若虚,眼中闪动着诧异,轻笑道:“气血倒是不弱,若是同境,当是前首之辈。” “可是你挑战的是中三境。” “整整跨了一个龙门大关!” “更何况,还是我!” 他微微咧嘴,看着林若虚奔袭至眼前,丝毫无惧地与之直面。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剑鞘中流光一闪,在飞剑出鞘的刹那,一股磅礴杀意陡然降临。 被这股陡然降临的杀意所震慑,常文胜的眼神本能地呆滞空洞,那飞脱而出的白光也在半空中迅速滞停。 扑通! 林若虚冲到常文胜面前,抓着他的脸,狠狠将他灌在地上! 一片死寂! 铿锵! 飞剑在半空中落下,是此地唯一的声音。 所有人一脸呆滞地看着被这毛头小子生生灌在地上昏迷的狼狈身影,心中掀起了如狂风暴雨般的巨浪。 现如今,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假的吧?” 在他们看来,这位百人军第一人就好似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让这个诡丹境的小子生生打倒在地。 林若虚站起身子,侧目望向裁判,表情始终是冰冷,身上的血纹缓缓淡化消失。 “结束了。” “可以喊结果了吧?” 那裁判迟疑地看了看常文胜,只好高声喊道:“此战,林若虚胜!” “按照规矩,林若虚升入战力碑第四十一名!” “常文胜顺位下延至第四十二名!” “此时大好的机会怎可错过!?” “那可是常文胜亲手选出来的百人军!” 一道尖利声从人群中响起,只见一个面带诡异笑容的侏儒走上了台,不怀好意地盯着林若虚。 “小娃娃,方才让你捡了漏,本大爷看你面善,便给你指条明路。” “自行下台,还有余命。” 林若虚面无表情,微微瞥过这侏儒,未置一言。 旁人哈哈大笑,嘲讽声不绝入耳。 “何矮子你不行啊!?堂堂诡婴,竟是被一介诡丹无视?” “有意思!!” “何矮子,看来这小子是个新人,教教他规矩!” 耳侧的冷嘲热讽让那侏儒脸色不大好看,直勾勾地盯着林若虚,眼底闪过一抹恼怒。 他朝着裁判大声道:“我何现要挑战此人!” 裁判望向林若虚。 林若虚面无表情,嘴唇微启,传荡四方,“可以。” “此战,何现对战林若虚!” 随着裁判开口,侏儒双手一招,两只不知是何巨禽的巨大利爪抓在手里,脚步一踏,朝着林若虚飞扑而来。 林若虚不退反迎,二者相触的时间,所有人都看见那侏儒身形微微一顿,那双目变得空洞呆滞起来。 下一刻! 蓬! 侏儒的脑袋如西瓜一般爆开,红的白的炸得遍地都是。 扑通! 无头的侏儒尸身瘫软在地,双手握持的巨爪落在地上。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看着台上的那个少年,谁都笑不出来了。 所有人眼中闪动着迟疑与忌惮。 傻子都能看出,这小子有猫腻。 何现的修为众人皆知,能够让这位诡婴境一瞬间失去意识,失神致死,绝不至于是蜃术那般简单。 毕竟一介诡丹施展的蜃术怎么可能迷惑得了诡婴境存在? 更何况,这小子此举无疑是在威慑! 没有人知晓这是什么手段。 在这种情况下,就没有人敢随便上去,生怕不经意间丢了性命。 林若虚一挥手,将这对巨爪收入饿鬼袋,面无表情地望向裁判。 “结束了。” “现在可以宣判了吧?” 裁判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如果说一次胜是偶然,那么第二次赢得如此干脆利落,那就不一般了。 他盯着那没了脑袋的矮小尸身,语气低沉。 “此役,林若虚胜!”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来我帐下 杯盏交错,帐营之中热闹非凡。 影灯之下,尽是一片杯盘狼藉。 数十身姿妙曼的亮丽舞姬被百人军中的一位十夫长喊来,在这场为新任百夫长接风洗尘的宴会上舞蹈助兴。 只是不知这位十夫长打着什么心思,那些舞姬舞着舞着,便有意朝着林若虚的身上倚来。 林若虚心如平静,古井不波,高高坐在上首,轻轻一瞥,便看见下首的几个十夫长带着醉意,极为眼馋地盯着围拢自己的这些舞姬。 “你们几个!别光顾着攀附大人了,眼下这些同袍也要照顾。” 突然,一道粗豪的声音传了过来,林若虚扭头望去,正是那喊来舞姬的十夫长,他嘴里喷着酒气,杯盏交错之际,悄悄朝着林若虚暧昧地挤了挤眉眼。 “大人,莫不是现在还是个雏儿吧?” 林若虚浅饮了一些酒水,一扫座下,面容淡漠,反问道:“每次宴会都是如此么?” 那十夫长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此为前任百夫长的御下之术。” “诡道本就艰难,若是不能适时放纵一下,恐怕很容易陨于“失控”。” “事实上,整个召军的御下皆是如此。” 林若虚默然,对于这位十夫长的话颇为认同。 太一道庭不同于其他宗门,修为是修行,而修心同样是修行。 毕竟放纵自我,同为修心的一种方式。 “不知阁下贵姓?”林若虚落到这位十夫长身上。 “在下简世才。”那位十夫长躬身道。 林若虚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旋即笑道:“素闻常文胜百人军中有一位战力榜能人,原来竟是你。” 简世才笑了笑,不以为意道:“鄙人本是位列战力榜第五十名,如今大人夺了前任百夫长的排名,我这第五十名也就从榜上落了下来,在大人这里根本不足挂齿。” “再说了,前任百夫长招敛了冥泉书生,给大人做了嫁衣,此人实力不俗,不知大人准备何时将之提为十夫长?” “你是如何想的?”林若虚饶有兴趣地望向此人。 简世才犹豫了一下,道:“此人败于前任百夫长之手,大人平白摘了桃子,恐怕此人心中有怨。” 说到此处,他的话戛然而止,似有忌惮,不再继续。 只见林若虚面色已经悄然冷下,那对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他。 明明这位百夫长比自己低一个境界,但简世才竟是生出了一种冷汗涔涔,如芒刺背的惊悚感。 “你......”林若虚盯着他,脸色森然,缓缓开口:“和我亲近,说了这些御下之道,难道不怕常文胜找你麻烦吗?” “常文胜?” 简世才强顶着压力,嘴角扯出一缕僵硬的笑容:“相比起这些,属下更想知道大人是什么身份。” “身份?”林若虚下意识地一怔。“什么意思?” “大人难道不知么?” 简世才猛地睁大眼睛,一脸怪异:“常文胜是孔越的人,那可是战力碑第一的人物!” “大人你在比斗场上战胜常文胜,无疑是抽了孔越此人的脸面,我们私底下都在猜测你会被孔越的人挑战,但不知为何,孔越此人却迟迟按兵不动。” 简世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莫非,大人你有甚了不起的背景?” 背景? 林若虚一怔,怎么都没想到召军之中还能玩出这般花样,不由想到了那位碑上排名第二的曾落叶,莫非是他出面为自己阻拦了孔越? 他并未回答简世才的话,转换话题,询问道:“孔越是何人?为何竟有如此实力?” “孔越?” 简世才深深蹙着眉头,环顾四周,悄声道:“此人身份敏感,据闻与先帝有关,虽然没有公文,但此人修持于乾清宫,与陛下同师,又与陛下亲近,吃穿用度皆在宫中......” 闻言,林若虚脑海不由蹦出了两个大字。 遗子!! 绝对是先帝的遗子! 如此待遇,若说不是先帝遗子,谁都不信。 只是现今陛下亲近,这个点很奇怪。 毕竟皇室尔虞我诈众多,若这孔越是先帝遗子,为何陛下会与之亲近? 不是应当避而远之,让其永离朝政么? 更不会让他来参入召军! 林若虚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今晚的夜宴不虚此行,让他明了了这召军的势力分布。 他四顾一眼,满座的十夫长面上都带着醉意,有几个顾不得体统的,甚至径直将舞姬涌入了怀里,浅尝朱唇。 他看了看漆黑的天色,高举了一杯酒水,敬往众人。 “诸君,共勉此杯。” 众人齐齐举杯应和。 “天色已暮,本百夫向来有早睡的体统,今日便先行离去了。” “诸君今夜吃好喝好,一切享乐,皆由本百夫负责。” 一片浪荡之中,林若虚看到了众人猴急的模样,浅笑离去。 走出营帐,他并未回归自己的住处,而是径直往西,来到了一座营帐外。 营帐门前,两位甲士手持长戈,护在两侧。 “麻烦二位通禀一声,就说师弟前来拜谢。” 一位甲士正欲入内,营帐内传出了熟悉的笑声。 “师弟就不用通禀了,自行进来吧。” 两甲士随即放行。 林若虚掀开布帘走了进去,里面烛光明亮,将营帐的每一寸都照的清晰可见。 而在那深处,架着一面长桌,曾落叶身穿军甲,席地而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师弟,我可等了你好久,眼下总算等到了你。” “路上耽搁了一段时日。”林若虚脸上挤出了一缕微笑,拱手道谢:“多谢曾师兄为师弟解围。” “既是师兄弟,解围便是应该的。” 曾落叶笑着,很不在意:“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师兄弟何必如此生疏。” 林若虚知晓帮助自己拿下那支百人军,曾落叶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让孔越不追究此事。 “师弟此行,除了道谢,还有一事询问。”林若虚缓缓道:“这召军之中,衔位几何?” “衔位?” 曾落叶一怔,旋即笑道:“若问衔位,当下这召军之中......” “千夫长五位,百夫长五十位,十夫长不计其数......” “没有万夫长?”林若虚有些诧异。 “召军令刚下才多久,怎么能有如此多的军绩?”曾落叶微笑,徐徐劝说道:“林师弟,来我帐下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任务与奉承 眼见曾落叶亲自邀约,林若虚微微颔首,转瞬眼中略带几分尴尬。 “自无不可,只是不知孔千夫长那边如何解释。” 闻言,曾落叶脸上亦是露出了一抹喜色:“师弟放心,孔越那边我早就打好了招呼,只要你这边应允,明日相关批文便会下达。” “那便多谢师兄了。”林若虚双手拱拳,连声道谢。 “都是虚名罢了,你我师兄弟,可别如此见外。”曾落叶微微一笑,旋即道:“你修为不过诡丹,这等境界终究还是低了点。” “只你那百人军中,便有不少人修为远超与你,依我料想,暗中会有人对你不服,你准备如何应对?” 林若虚淡淡道:“慈不掌兵,既有不服,那就杀了便是。” “杀了?”曾落叶一怔,“师弟,这军中复杂,许多事情可不能如此过激。” “冲撞长官,以儆效尤,不是应该的么?”林若虚眼神中带着几分困惑。 曾落叶心底一寒,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才几日不见,这师弟怎生会有如此大的杀意? 或许是修行,亦或者是其他。 总之他不便多问。 沉吟片刻,他才有意将话题引导到别处。 “师弟,你我皆知这邪物来历,你对这召军有何见解?” 林若虚犹豫了一下,问道:“对于邪物的战局已是如此糜烂么?竟然都要大都督广发召军令?” “你以为区区几百只邪物值得大都督如此大动干戈?”曾落叶微笑着,“血魂教乃我大魏烂疮,第一任大都督心慈,给了那些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现在,既然血魂教再次现身作祟,那就怪不得现任的大都督了。” “大都督准备借此机会,将血魂教这块长入大魏血肉里的毒疮彻底挖掉。” 林若虚神色微动,顿时对整个局势有了拨云见日的通感。 “师弟你既入我帐下,正好我手上有一桩任务,师兄我唯独信任你,所以只能交托给你。 曾落叶话音一转,面色肃穆,起了身子,从一旁的书筒中取出了一卷书,在桌子上缓缓展开。 林若虚探目查探,神色有些意外。 这竟是一张龙州堪舆图。 “师兄若有重托,尽管说便是了,只要师弟我能够胜任的,一定不负众望。” 曾落叶伸出手,指着堪舆图上的一处,缓缓道:“我要你去这处。” “这是......青木城?”林若虚面色困惑。 “血魂教在此处作祟,据最新的线报,那波血魂教众挟持了此城,城中一应诡仙尽数被屠,只剩一城的普通人。” 林若虚半张着嘴巴,表情震愕:“血魂教竟如此放肆,竟然公然占城?” “血魂教众也不是傻子,他们公然占据青木城,如此挑衅大魏,一定有其目的。”曾落叶突然顿了一下,望向林若虚。 后者一怔,下一刻脸色大变:“莫不是他们又要施展那个禁术?” 曾落叶缓缓点头,神色沉重:“极有可能。” “我要你带领你的百人军前往此处,剿灭此处贼子,阻止阵法运转!” “如今血魂教已经被大都督逼得有些疯了,如果我等再不加以挟制,哪怕是最后将血魂教众一网打尽,大魏也会元气大伤,所以此行,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放心便是,此番我不会让你独行,我麾下有个百夫长,唤名曾伯智,此人是诡婴之境,实力不俗,他会辅佐与你。” 林若虚有些犹豫,望向曾落叶:“若是那些教众以城中百姓威胁......” 曾落叶面色冰冷,淡淡地道:“无需理会。” “你们的目标是那些血魂教众,救人并不在你们职责之内。” 林若虚颔首,顿时明白个中意思。 “我明白了。” ...... “御!” “御!” “御!” 无数飞剑拉出细长的光线在比斗台上迅速蹿动着,那锋锐的剑芒将空气都刺得扭曲、晃荡。 一位剑宫的弟子双手连连变换剑诀,全力催动飞剑。 空气的爆响声不绝,那剑宫弟子周身荡漾着强横的气息。 林若虚的身形在比斗台上迅速闪动,那满场蹿动不息的剑芒根本无法刺入他周身分毫,并非是林若虚的身形太快,而是他周身仿佛有种奇怪的力量,那些飞剑几一临身,便迅速变得失去了威势,成为了俗物。 眼看着对方越来越近的身形,深知对方体魄惊人的剑宫弟子心中暗暗焦急,正欲唤回飞剑施展全力一击,忽然地,如海浪般的磅礴杀意扑面而来,几乎是瞬间,他的脑海一片空白,那空中疾行的数柄飞剑没了控制,从半空中径直掉落下来。 “来了!!” 察觉到了这剑宫弟子的异样,不知何人低呼了一声,底下观战的众人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这迅速临近身形,想要从他身上看出这古怪一招的端倪。 下一刻,林若虚已经抵至剑宫弟子面前,一拳狠狠刺出,印入此人的胸膛。 噗嗤! 刺入心脏,了无生息。 这位剑宫的诡婴境弟子就这么死了。 所有人睁大眼睛,哪怕这两日看多了这种场景,但这一幕在眼前再次出现,他们依旧是有种云头雾里的感觉。 “这究竟是什么术法,竟然能够让人瞬间失神?” “还有那污人法器的术法,究竟是什么原因?” “我们对此人了解太少,据说有人认得此人,此人乃太一道庭的内门。” “就算是内门,可如此古怪的术法,也实在是太无解了。” “此子下手如此狠毒,真的是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 “很明显,这未尝没有震慑之意。”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在他们看来,林若虚能够以诡丹境的修为对战诡婴境,便是凭借的是这古怪的术法,若是知晓其中克制之法,是极容易将之击败的。 林若虚轻轻一瞥众人,见无人再上台挑战,撇了撇嘴,便下了比斗台。 “大人!”简世才凑了过来,一脸地谄媚。“大人好生厉害,这两日的比斗,竟是无一败绩。” 林若虚轻轻地“嗯”了一声,表情冷淡。 简世才犹豫了一下,奉承道:“大人原来是太一道庭的高徒,如此说来,曾千夫长与大人还是同门,难怪大人刚刚夺了百夫长的位置,后脚就被调到了曾千夫长帐下。”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发难 “大人若有闲杂,大可尽管差遣小人,小人不胜荣幸!” 林若虚微微侧目,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负手走下比斗台,朝着自己那支百人军的军营走去。 简世才跟在他身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面色犹豫,走了一段路途,心里这才打定了主意,脸上明显一狠,当即跨前一步,低声说道:“大人,小人有一事禀报!” 林若虚脚步一顿,转过身,侧目盯着他,面无表情,声音冰冷:“说!” 简世才嘴唇微动,声音被捻作一丝,传入了他的耳翼。 “大人,最近咱们百人军中不太平。” 林若虚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眉头微微一蹙,旋即淡漠道:“我知道了。” 看着眼前这位只有诡丹境修为的大人,简世才也不知这位大人究竟是否知晓这里面的严重性,正欲再次开口详说,对方却忽然转身,继续朝着那座百人军军帐走去。 根本不给他解释的余地。 跟在林若虚的身后,简世才心中涌出了一股懊恼,觉得这位大人出身大门,八成是恃才傲物,举止桀骜,听不见劝诫,而往往这种上峰往往都有着一意孤行的执拗和偏见,很容易将整个百人军带入灭亡。 他只是一个正正经经的野修,是那万中无一侥幸存活下来的弃子,运气逆天从无尽尸骸中爬了下来。 他有自己的机缘,早年间落入一座孤僻荒谷,在其中获得了一些传承,那传承让他受益终身,让他才能够在依靠实力打入战力榜。 他深知自己的实力尚且不足,虽然他依靠那荒谷中的传承在召军中混出了一个“十夫长”的衔位,但以他的实力,放在那些大门弟子眼中,根本是不够看,所以他在营中左右逢源,擅使合纵连横连横之道。 走到军帐门口时,他看到身前的林若虚突然停住了脚步,还未等他察觉过来,一道轻慢地声音从前方传来。 “简十夫,若在下没有看错,你修行的是《游鱼破阵功》吧?” 简世才心头一惊,看着眼前这人的背影,眼中闪动着惊疑。 他从未与人说过他所修习的功法,为何眼前这个人会知晓? “《游鱼破阵功》威力不俗,以此修行出来,底蕴深厚,此功法本出自“游鱼会”,然而两百年前“游鱼会”遭诡异屠戮,上下皆亡,“游鱼会”遭散修哄抢,诸多秘术功法下落不明,这《游鱼破阵功》恰在我太一道庭有一册拓本。”林若虚微微转身,面色平淡。“不知你现在《破阵九术》进展如何?” “《破阵九术》?” 简世才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若虚,忽然单膝跪了下来。 “禀大人,小人所修习的《游鱼破阵功》乃残卷,未有《破阵九术》,还请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当,《破阵九术》乃我道庭传承,鄙人无权私授他人。”林若虚并无意外,也没有什么搀扶简世才的表现,脸色平淡地泼了喷冷水。“不过在道庭时,鄙人善看书,曾研读过一些先辈修习《游鱼破阵功》的修习手书,那些经验倒可与你说道说道。” 简世才脸色大喜,他本就不指望林若虚直授《破阵九术》,毕竟无论是光明正大的大门,还是偏安一隅的小宗,术法传承已经涉及门内禁脔,私授者一旦被人针对,很是麻烦,轻则一顿责罚,重则击碎诡窍,逐出本门。 可以说传授先辈的手书经验,已是一位宗门子弟最大限度的宽容了。 这么多年以来,对于《游鱼破阵功》的修行全然是摸石头过河,虽然有着其他诡仙协助参悟,但终究并非正式修习《游鱼破阵功》的前辈,对于功法的变化语焉不详,还有许多问题积蓄心底,迟迟未有解决。 “多谢大人!” 简世才面色深带感动,突然嘴唇蠕动一下,声音敛入了林若虚耳侧。 “大人,营中有几个十夫长不安定,若是不便应付,交给小人,小人一定将此间事宜给办妥了。” “无妨。”林若虚轻轻摇头,展颜微笑,眸中却是如正月寒霜般的森寒,根本不具任何温度。“攘外必先安内,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拉开布帘,大步走入营帐。 ...... 林若虚的突然走入,着实让营帐内的召军们大吃一惊,完全不知这位已经上任三日还未有任何行动的百夫长突然临至是何意思。 他们走下床铺,脑袋微低,皆是尊呼了一声“大人”。 林若虚也不回答,轻轻一扫营帐,发现营帐内只有几近一半的人数,眉头微微一皱,轻声问道:“其他人呢?” “禀大人,其他人出了营帐。”一人回应道。 “出营帐作甚?”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答。 林若虚脸色一沉,声音中透着几分严肃和森冷。“说!他们出营帐作甚!?” 营帐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皆是低着头,噤若寒蝉,不敢应答。 寂静之中,一道轻笑声突兀响起。 “大人,男人出营帐能有什么事情?自然是为了胯下的那些事情。” 何人言语? 竟然如此大胆!? 难道不怕那些人报复?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沿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站在那里,羽扇轻轻摇动,眉宇间没有任何惧色。 “冥泉书生?”林若虚眼中亦是异色一闪而过,旋即冷冷问道:“那你为何不去?” 冥泉书生微笑道:“修行之道,无外乎“克己”二字,如那些人一般肆意放纵,难成大器。” 短短一句,却是让林若虚对此人刮目相看,此人当初是挑战常文胜失败,遵循约定,进入了这支百人军。 此人自从入了这百人军,为人很是低调,并没有挑战哪位十夫长,试图谋夺其衔位。 很多时候,林若虚甚至已经忘了自己这支百人军中还有这么一位诡婴境的诡仙。 “简世才!”林若虚冷冷道,“传令下去,让那些外出营帐的召军速速归来,半个时辰内未归来者,行军杀令!” “是!” 第三百二十章 人心 林若虚整治百人军! 午时,这则消息不可抑制地在整个召军内部传开。 有些人大吃一惊,有些人叹息,有些人暗喜,而更多的人则是一脸幸灾乐祸。 因为诡仙本性散漫自私,哪怕应大都督之召前来剿灭邪物,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能够成就诡仙,无不是被利益所驱动,如此之人,若有极大的利益,甚至极易生出二心。 “且不用管它,大家尽管玩,正所谓法不责众,我不信他能把我们军法伺候了!”热闹非凡的青楼之中,十夫长端木泽怀抱一位美姬,听到了唤令,丝毫不为所动,对一众军士说道。 众军士哈哈大笑,亦是不以为然。 “也就是不能把这些美姬召入军营,否则老子岂不是夜夜笙歌?这赚着军绩,睡着美姬,岂不美哉?”一位军士喝醉了酒,酒气熏天,嘴里念念有词:“还是在常老大麾下待得舒服,这新来的小子看着毛都没长齐,修为还那么低,也就是仗着手段诡谲了些,不然连老子都能把他打趴下叫爷爷!” 众军士早已醉意酣然,几个不顾体统的甚至借着醉意,将美姬搂进了怀里,手上不断游走着。 随着那军士的怨念说出,好像引燃了这段时间在座所有人的郁闷,众人纷纷停下了调笑,高声应和着,此起彼伏地表达着这段时日的不满。 “冯兄所言极是!” “冯兄此言可是说到鄙人的心坎里了!” “我们是来赚军绩的,不是看那小子耀武扬威的!次次看那小子的嘚瑟样,放我以前的脾气,根本不会忍,定然要将那小子的脑袋摘下来给我小儿子当球踢!” 看着眼前群起激昂的场景,端木泽脸上挂着一缕愁色。 他轻声打着应和,做着最不招人待见的和事佬。 “大家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是常老大输在了此子是不争的事实。” “此子出身不俗,传闻是太一道庭的内门弟子,手段诡谲一些也属正常。” “端木兄!”有人突然打断了端木泽的话,“莫不是你也被那小子收买了么?既然在此,便都是自己人,你这究竟有何意思?” 端木泽语气一滞。 “端木兄,听闻常老大在比斗台上赢了滕晓昆,收拢了仅次于咱们的百人军,端木兄你此前便是常老大心腹,说说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常老大不准备争这口气了么?” “你们这......”端木泽脸色微变,阴晴不定变换许久,这才长叹了一口气。 “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此事常老大确实与在下说过,这林若虚身份超然,太一道庭的内门,常老大怎可招惹?” “所以他打下了排名第二的百人军。” “什么!?”现场顿时一片哗然,众人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愕然。 “不知常老大那边是否缺人?鄙人不才,想要改换门庭,重入常老大麾下!”一人高声问道。 “这......”端木泽面露难色,踌躇了半天,这才缓缓道:“可以自然是可以,可如此做岂不是得罪了那林若虚?” “啪!” 酒壶被掷落在地,脆响之中,彻底碎裂开来,紧接着便是一个汉子醉醺醺的嗡声。 “他娘的!老子自己要改换门庭,自然不会牵扯到常老大身上,是他林若虚自己不会抚慰人心,得罪便是得罪了,老子不信他敢在军营中砍了老子的脑袋!!” “沈兄说得极是!纵然他林若虚身份不菲,怎敢在召军中造次!?” “待今晚回去,我这就请调去常老大麾下!” 满堂吵闹之中,不知何人说了一句,众人连忙应和。 眼见满堂要请求去常文胜麾下的声音,端木泽仰着脑袋,嘴角微微一勾,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将整整一壶的酒水一饮而尽。 ...... 这伙外出的军士一直喝到深夜,这才堪堪回到军营。 军营中篝火映天地明亮,绝大多数人已经沉沉睡去,这伙人很是熟稔,遥遥便看见了在那住宿的营帐门口站着一个人。 待得走得近些了,火光打在他的侧脸,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简世才。 “大家莫要担心,许是我们回来得晚了,那林若虚早已回去,就让这简世才守门想要逮住我们。” “简世才这人,我当初看就不顺眼,果然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整日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在林若虚身后......我呸!亏了常老大以前那般照顾他!”有人愤懑低语着。 “那现在如何是好?” “莫说是让简世才这厮守门,便是那林若虚亲自来了,又能耐我何?”一人展目张望,见自己这伙人浩浩荡荡,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胆子也大了许多。 “就是!要我说,我们就直接过去,踏踏实实地睡觉便是了,我们都要不在这里呆了,他林若虚可管不着我们!” “很有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从暗处走了出来,径直朝着营帐前走去。 简世才也发现了这些人,微微侧身,穿过剧烈燃烧的火把,望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此刻突然陷入了凝滞。 悄然无声。 为首的人走到了简世才面前,一抬手,将简世才从营帐前推开。 简世才抿着嘴,眉头高高皱起,眼神飘忽,似在犹豫。 眼见这伙人就要走入营帐,他终究忍不住,突然低喝道:“林大人说了,尔等不得入帐!” “在外等候!” “林大人?”为首的人满身酒气,脚步一顿,转过眉目,望向简世才,眼中除了浓浓的醉意,更多的是一股熊熊燃烧的怒意。 “莫非你忘了,你可是常老大一手提拔上来的!” “怎么?常老大走了,你给他林若虚当狗?” “摇尾乞怜,何其可悲!” 简世才捏紧拳头,被此人一激,亦是生出了几分怒火。 他一扫现场众人,感觉着那些目光中蕴含着的冰冷,强行压抑着怒意,声音朗然。 “诸位!林大人有令!今日出营纵酒者,夜不得入帐!” “明日林大人会亲自过问!” 话音刚落,一道极其暴躁的低吼猛然从人群中乍起。 “你算什么东西!?你说不入帐,那我们今晚睡在何处!?” 第三百二十一章 震威赫 人群中一人低喝,瞬间引起所有人的骚乱,所有人盯着简世才眼神中涌动着怒意。 感受到群起的怒意,简世才明显忌惮起来,眼神左右扫视,觉得很是棘手。 眼见此景,端木泽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身着诡婴境的修为波动,朝着简世才沉喝道:“简十户,若是无其他事情,还请让路,先让弟兄们入营歇息一夜,明日某定然向百夫长负荆请罪!” 简世才眼神闪动,内心有些动摇起来。 他并非畏惧眼前这些人,而是畏惧这些人背后的势力。 可以说是大魏最为顶尖的那批势力。 就在他心思摆动,就要侧身让路之时,一道冷音从不远处传来。 “临阵出营,你请得起吗?” “唰!”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望了过去,只见林若虚负手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些人。 “林大人。”简世才心中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躬身抱拳稽首。 林若虚轻“嗯”了一声,淡淡问道:“世才,今日我的军令可传到了?” “禀大人,确已传到。” “我那军令内容是甚,你可记得?” 简世才眉宇微动,如实道:“半时辰内未归者,行军杀令!” “很好。”林若虚冷冷瞥过众人,“从我下令至今,已过了近五个时辰。” “无视军令者,罪比以下犯上更甚!” 端木泽心中突然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梗着脖子,硬巴巴地道:“大人,是末将御下不严,现已知晓错误!” 林若虚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晚了,我已通禀督军,相信明日一早督军便会前来,将你们提走。”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左右顾视,神色慌张。 督军,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柄锐剑,是让所有召军都恐惧的那批人。 若不是什么大事,谁都不想招惹这些人,不止是督军眼里容不下沙子,这年月,谁的屁股底下是干净的?到时候调查不成,反倒被带出一堆污秽......这种事情见得太多了,太多请动督军的夫长最后反倒被督军请入了督军营,成了那座上宾。 端木泽脸色一沉,冷声道:“林大人何须如此无情?我们这里足足有三十多人,若是尽数被督军寻走,大人这百人军可就凑不齐了,到时候那任务......” “不劳端木十夫长费心。”林若虚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在下自有安排。” “简世才!” “小人在!”简世才躬身道。 “今夜他们还能算上我百人军的军士,暂是让他们入帐休息,你且先将这些人都记下来,明日将名单一同交给督军!” 简世才心头一震,连忙沉声道:“是!” 林若虚冷冷瞥过为首的端木泽,眼中没有任何波澜,负手重新走入了自己的营帐。 他方一消失,营帐前陡然爆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众人慌张地四处张望,低语着。 ...... 营帐之内,烛火通明。 林若虚默默端坐在蒲团之上,沉思静坐,磨砺心神。 体术使他耳目清明,方才听闻外面的吵闹,这才出门探视。 对于这些对军令置若罔闻的诡仙,他觉得请动督军并不过分,若非营内有不得私下动手杀人的禁令,他甚至想将明显为头目的端木泽掌毙当场,以正威赫。 他脱下左手的手套,看着这由重水组成的假手臂,眉头微微皱起,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这召军军营远比太一道庭驳杂,据他调查,可以移植肢体的诡仙不止一人,甚至有一位拥有此等诡术的诡仙出自一门大宗,借助这移植肢体的神妙,移植了一种诡物的右腿,因此具有了那种诡物的些许诡异。 所以他有些犹豫,对于这个要重新移植的左手,是要选个普通诡仙的左手,还是选择某些特殊诡物的左手。 以重水化作左臂,虽然时有不便,但也让他对于重水的控制达到了一种新的高度。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轻吐了一口气,将手套重新套了回去。 感受着饿鬼袋中的气息变化,他翻手从饿鬼袋中取出了鬼门大开的“诡市令”,心念一动,意识随着“诡市令”进入了那荒寂凄冷的诡市。 只是这次与之前明显不同的是,林若虚发现自己的袍子已经变成了绿色。 “如果说袍子的颜色代表着诡市客人的四种等级,我这是“升级”了?” “是因为我上次的交易量庞大么?” 心神收敛,他进了交易大厅,看着那些黑袍们开始交易。 如今林若虚眼界比第一次进入诡市高了许多倍,这些黑袍们的交易品只能称之“普通”。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黑袍的交易终于临近尾声,在金袍人的请动下,所有黑袍人开始零散退场。 黑袍是四色袍中基数最大的一批人,黑袍人一离开,这如角斗场般的交易大厅瞬间变得空阔起来。 林若虚对这些交易之物无甚兴趣,索性寻来丙字金袍,进了一处安静的偏室。 “客人此前的吩咐,鄙人一直牢记于心,这些时日托人关系,总算是不负所托,寻了一户收藏了“玄霆子”并且愿意出手的家族。” “只是对方要价颇高,不知客人是否接受?” “对方要价多少?”林若虚不动声色地问道。 “一万阴石!对方要价一万阴石!”丙字金袍沉声回道。 林若虚轻轻颔首:“可以。” “若是威力合适,麻烦多给我留意这种东西,只要有人愿意出手,我就收。” 丙字金袍心头一震,他见识过不少有钱的主儿,但像眼前这位如此迫切需要玄霆子的,眼前这位却是第一位。 “鄙人知晓了。” “还有一事,我要调查一下资料。”林若虚忽然想到了什么,道:“龙州青木城,我要知道有关青木城最新的消息.....嗯,最详细的那种。” “青木城?”丙字金袍微微一怔,旋即低声道:“还请客人稍等片刻,鄙人这便去调取。” 言罢,丙字金袍径直走出,偏室瞬间当即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丙字金袍才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