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第100个道具》 一、想复仇吗 吴万年最后的记忆,是钻心刺骨的疼。 别看他是个身强力壮的大好男儿,但他从小到大很是怕疼,大抵是被自家叔叔养育得有些娇气,再配合上长相,以致于很多人都说他叔吴山刚抚养的这个遗孤更像是给自家儿子养了个媳妇。 不过吴万年功夫很厉害,当面儿说这种话的人都被他一刀咔嚓了。 可是功夫这么厉害的吴万年怎么就反被一个蒙面人咔嚓了呢? 吴万年自己也没想明白,不过他也不是很纠结这件事。师父曾经说过,人固有一死,这没什么好纠结的,就好像路边的花花草草,好像后院里养的那些鸡鸭猪狗,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他死后不会被洗涮干净,各种烹饪后端上餐桌——这么一想,好像死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所以吴万年虽然知道自己要死了,但除了疼得龇牙咧嘴外,并不害怕。 吴万年被那蒙面人一刀扎进了脊骨,第二刀从前胸捅穿了心脏,那人身手奇快,这两刀致命伤让吴万年疼得浑身发抖,依靠在墙角完全动弹不得,而这两把刀没有被凶手拔出来,所以他还要忍受漫无边际的疼,感受着生的气息从自己身体里逐渐流失。 这人肯定跟自己有深仇大恨,不然干嘛要这么折磨人。 吴万年闭上眼睛,忍耐着被无限拉长了的时间龟速地流淌。 滋滋啦啦一阵怪响,一个机械电子音响起来。 “吴~万~年~” 吴万年有点儿高兴:这是地底下的人来接我了吗?!我这是终于要死了吗?! “你~恨~吗~” 吴万年激动地都忽略了前胸后背那令人崩溃的剧痛,抖着嗓子,声音沙哑地回应道:“你们怎么才来啊……” 那声音好像被他这么一反问搞得有点儿懵,过了几秒才重新找回了气场,继续道:“你想,复!仇!吗!” 吴万年:复仇?算了算了,死都死了,折腾啥,我都要疼疯了,赶紧接我去投胎得了! “不了。”吴万年胸腔拉扯得咳出一口血来,“黑白无常大人,麻烦动作快点儿,我,我太疼了……” 那声音明显是真的被震撼到了,再开口时,清晰了不少,吴万年听着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带着股奶里奶气的味道,“你被人下黑手搞死了,居然不想知道自己是被谁害的吗?” 吴万年心想我这都自我放弃了,他怎么还替我不甘心了?算了,这大概是地府人日行一问吧,就跟公堂上开审前都要吆喝两句“威武”一样,人家地府的人也是要按照规程办事,可以理解,于是吴万年拿出最后的一点儿耐心,憋了一口气,打算说完就给自己来个痛快的,飞速道:“不想,不关心,没有不甘心,生前算是个良民,下辈子还想做人,有劳,大恩不言谢。” “……” 吴万年:“您还有什么要问的?我真的受不住了,大人,太疼了,我宁愿现在就去投胎。” “不是,你还真……好吧好吧,那我换个问题,你等等啊,我看看你生平,”那声音嘀咕半天,吴万年心想果然如此,他们肯定要看看自己生前干没干过杀人放火的勾当,好决定自己是投胎成一头猪还是下一个好汉,吴万年虽然杀过人,但全都有理有据,问心无愧,如果还是要被判下辈子当一头猪,那他想要争取下最后的权利——当一头流浪山间的野猪吧,家猪不到一年就要被送上餐桌,而且他小时候看过家里的仆人杀猪,真的很疼啊,那猪惨叫的声音此时想起来真的感同身受了。 “吴万年,你想不想知道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是谁!” 吴万年摇摇头,“不了,人死万事空,我师父说冤冤相报何时了,下辈子大不了我做牛做马报答他们生育之恩吧,大人,快让我死了吧,求您了。” “我靠!你这人真的是,哦对了,这儿还有一段。咳咳,吴万年,你难道也不想知道,害死你师父的人,是谁吗?” 吴万年有点儿怀疑这声音的身份了,“我师父是自然死亡,死得时候我就在身边。你到底是什么人?地府的人这都能搞错?” 那声音骄傲地哼了一声,痛快道:“天真,你这个瓜娃子真是太天真了,我告诉你吴万年,你师父是被人害死的,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又经脉尽断,每天都在忍受着从内到外无穷无尽的疼痛,最后是心力交瘁,油尽灯枯而死的,他辛辛苦苦传授你毕生功法,你真的就不想为他报仇了吗?!” 吴万年猛地咳出一口血,愣住了。 他刚出生那年,爹娘的仇家找上门,若不是叔叔吴山刚及时赶来救了自己一命,他也早早地就跟着爹娘去了。所以他跟亲生父母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哪怕知道有一个灭门仇人,吴万年也没想找出来报仇——师父也不同意他报仇,师父说过,他父母一定希望他能快快乐乐地生活而不是整天想着报仇杀人,血洗江湖。 可是现在这个声音告诉他,他师父,也是被人害死的。 吴万年沉默下来,那声音趁热打铁道:“现在你有一个重生的机会,只要你答应跟我签订条件,我就能让你重回人间,替你师父,你自己,你父母报仇,你要不要考虑答应一下?” 吴万年惊讶道:“你能让我活过来?你是神医救不活的人?” “你受这么重的致命伤,根本救不活,但我不一样,怎么说呢,我就好比你们这边的神仙,我可以用‘神力’救你一命,让你重新活过来。吴万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恨吗?想报仇吗?答应我的条件,我让你完成心愿!桀桀桀……” 吴万年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把没入心膛的匕首只剩了个刀把,可剧痛却遍布了他神经的每一个角落。 师父日日夜夜地忍受着如此这般的疼痛,但他依然喜欢扯着自己的胳膊,笑骂他是个笨蛋。 师父…… 吴万年咬紧牙关,猛地将心口的匕首拔了出来! 二、酒家小厮 吴万年站在大街上,灰头土脸,一身狼狈。 “我真的又活过来了?” 脑海中欢快地声音附和道:“那可不!我是谁!我可是纵横四海八荒,横跨三山五岳,天上地下,无所不会,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第一优秀反攻系统!咩哈哈哈哈!” 虽然完全听不懂这个声音在说什,但能重获新生还是让吴万年激动不已,满怀感激道:“还未请教仙人大名。” “好说好说,我在那边呢有个智脑编号,可惜说了你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给自己起了个大气上档次的人名,你可以叫我,玛利亚~” 吴万年:“好的,马丽仙长。”直接把最后那个字当成了感叹词。 系统:“是玛利亚!不是马丽!算了,忘了你们这里是古代,不懂得欣赏我名字的霸气之处。这样吧,你就叫我小马哥吧。” 吴万年此时怀着憧憬又感激的心情想要讨好下这个神秘的声音,当即吸取之前的教训,认真道歉继而道:“好的,小马哥巴仙长。” 系统:他好气人哟,不想跟他说话。 吴万年:“哥巴仙长,还请告知害我师父凶手之名,我必要与他生死一战。” 系统:“啧,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吴万年惊道:“可哥巴仙长之前可是答应了小生,只要小生与您签订条约,哦,小生明白,是要先付钱,再告知姓名吗?烦请仙长说明小生应付的价码,便是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系统:“我要你当牛做马干嘛!我要你学会这世界的武林绝学!称霸天下!广开后宫!流芳千古呀!” 吴万年:“额,请仙长赐教,小生听不懂。” 系统:“好吧,我通俗点儿讲,咱们现在就是一个team了,team懂么,就是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所以咱们现在是同生共死。看吧,复活你我还要冒着死一死的危险,救你风险这么大,你可要死心塌地的听我的啊!” 吴万年:“自是如此,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系统:“你的任务呢,就是找到那些个仇家报仇,这是你的事儿,你别来问我,我这儿你的生平介绍里根本没写谁搞死你全家的,我也是个读者呢。而我的任务,就只有一个--武林绝学,意思就是你要在复仇期间,把江湖中的‘绝学‘都给我学会了。你先别急着反驳,这买卖是咱们共同获利的生意,你想啊,你现在虽然是复活了,可是一身的功夫全都打了水漂,而且天知道你的仇家到底是何方神圣,这功夫本事自然是学得越多越好,学会了这些绝学,你报仇易如反掌不是?” 吴万年听懵了,惊讶道:“仙长要我学遍武林绝学?可天下如此之大,绝学不计其数,您是要我全学会了才能报仇吗?这实在是……” 系统:“当然不是全学会了!我们也不是贪得无厌的,我大概给你估算了下,学个百八十个差不多就够了。反正这东西不但看数量还看质量的,你就学吧,也不耽误你找仇家报仇,就当是你复仇攻略里的道具啦!哈哈哈哈。” 吴万年有点儿失望,尤其当确认了自己确实武功全失,且饥饿难耐时,更加觉得前路漫漫,刚活过来的兴奋劲儿也消散了大半。 吴万年:“敢问仙长,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小生腹中饥饿难耐……” 系统:“虽然我不知道你仇家是谁,也没有什么十全大补丹让你瞬间打通任督二脉练成绝世武功,也不能24小时全方面警戒随时帮你看着有没有人要刺杀,更不能提前预知哪个山崖下有秘籍,哪个山洞里有大师……我靠,你别这个表情啊!看不起我啊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所有的能量都用来救活你了!让你重活一次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你小子别给我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吴万年:“仙长误会,小生这是饿了。” 系统:“哼,姑且信你一回。不过我这里有诗词歌赋和上下五千年的先进科技技术资料,让你名震江湖,迷倒万千美女倒是完全不成问题。怎么样,我这个辅助其实也很有用处的吧?” 吴万年眼皮狂跳,“仙长,小生快饿晕了。” 系统:“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死板不知变通。唉,算了算了,现在你顺着这条街往前走,三百米处右转,再走个十几米,有一家酒楼,叫会宾楼。” 吴万年一听见酒楼两个字,浑身都是劲儿,就差小跑了,按照系统指示,很快找到了这家气派的酒楼,门口食客进进出出,热闹非常,接待小厮更是满口吉祥话儿,恨不得把这些来吃饭的夸出一朵花来,“仙长,您有银钱吗?” 系统:“当然没有,人家现在只有你而已。” 吴万年丧气道:“即是如此,我要如何填饱肚子?” 系统:“你直接去后厨,找一个叫陈阿三的人,把他领到无人之地。我好施展功法,让他乖乖就范!” 吴万年强打精神,直奔后厨,后厨一片混乱,炒菜的、洗菜的、切菜的、上菜的混成一团,蒸汽熏得吴万年更饿了,但他还是忍耐着咕咕作响的五脏庙,找到了陈阿三,两人来到了茅厕附近,这会儿酒楼员工都在前面忙,后面这片儿客房区反而清净。 陈阿三:“你谁啊,找我干嘛?我认识你吗?” 吴万年无奈道:“仙长,请您施法。” 系统嘎嘎奸笑两声,统声外放:“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吴万年一脸呆滞地看着陈阿三。 陈阿三一脸懵逼地看着吴万年。 “你看不见我!陈阿三,你回家种地去吧!” 陈阿三被系统这么猛地一吼,浑身一阵,眼中浑浊一片,摸着脑袋一脸费解地看向吴万年,“阿三啊,你娘让我告诉你,你妹已经出嫁了,这个月的工钱,自己留着,不用往家寄了啊。” 吴万年:…… 系统:“成了!他已经被我洗脑了!现在,他会乖乖地回家种地,而你,则会顶替他的身份,成为会宾楼独一无二的,扫洒小厮,陈阿三!” 吴万年半信半疑,满脸问号,但依然道一声“仙长威武。”两眼一番,直接饿晕了过去。 三、这个小厮·难当(上) 昏倒后的吴万年被直接抬回了陈阿三的屋子。 不管怎么说,吴万年成功取代了陈阿三,成为了会宾楼唯一一个专职打扫茅厕的小厮。 好吧,吴万年认了。看在他再被饿醒时,桌子上的那一菜一汤的份儿上。 菜是萝卜炖猪肉,不过只能闻见猪肉香,不见一块儿猪肉粒。汤是非常清淡的葱花汤,系统友情提醒这可能是碗刷锅水,但吴万年现在饿得眼冒金星,就是碗洗脚水他也能给喝了。 ——好吧,洗脚水还是过分了点儿。吴万年小口小口地喝着葱花汤。 按照系统的说法,他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儿,整个身体被掏空,此时需要极大的能量来补充,这才会被生生饿晕。实际上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吴万年自认两大缺点,第一是娇气地怕疼,这个实在没办法,在死之前他还真没受过多少痛,再加上功夫不错,打人的时候居多,被打的时候很少,一个锦衣玉食又没挨过几次揍的人怕疼实在没什么好丢人的。第二就是怕饿。 在他七八岁那年,不小心掉下了一个悬崖。崖底是一汪冰潭,中途又被数个树枝刮到减缓了冲劲儿,吴万年这才侥幸不死,可惜内伤颇重,泡在这冰潭中两天一夜,只能靠喝冰水维持生命,饥寒交迫的滋味吴万年一生难忘,从那之后他是一点儿都受不了饿,并且有了个吃啥啥没够,管饱不够底儿的毛病。 系统:“我劝你别一次性吃太多,知道什么叫虚不受补么?而且一会儿就是你上工的时候了,吃太多一旦吐厕所里,平白给自己增加劳动量。不值当嘞!” 吴万年嚼萝卜片儿的嘴一顿,想到一会儿还要去打扫茅厕,这萝卜都一股子屎味儿了。 想他堂堂吴庄的少庄主,居然沦落到给别人打扫茅房!便是想要反抗,可自己现在武功全失,弱如菜鸡,别说报仇雪恨,就是那个光着膀子颠勺的大厨给他一拳,都能让他吐一口老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师父曾说过,做人不要太好面子,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吴万年深以为然,收拾好碗筷,晃晃悠悠地起身。 这个时间已经过了饭点儿,正式洗扫的时间。吴万年托着桶水,生无可恋地拿着扫把和拖布,站在臭气熏天的茅坑前,无从下手。 吴万年:“这茅房如此德行,还要让我如何洒扫?” 系统体贴地没有落井下石,当然也可能是被这刺鼻的味道熏得没有说话的欲望。 吴万年站在茅坑边天人交战,甚至在考虑要不干脆不报仇了,自己一头跳进这屎坑里闷死也好过受此大辱,正纠结着呢,一个大白天醉醺醺的人,迈着八字脚撞了过来。 吴万年本就虚弱,再加上愤懑,被这醉鬼狠狠地一撞,还真就差点儿一头栽进茅坑里,这火气蹭地一下就蹿上来。 吴万年:“瞎了你的狗眼!” 那人憋得尿急,竟直接放水开闸,听见吴万年声音下意识地一回身,呲溜一串儿,浇他一身。 吴万年:我要杀了他!!! 系统:冷静!这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你现在绝逼打不过的啊!!!!年年!不要送人头啊!我们是个team!我还不想死啊!!! 那人解决尿急后,打了个酒嗝,两眼昏花,脑袋晕晕,一手挥开满脸通红的吴万年,踉踉跄跄地折返而去。 徒留吴万年错过了最佳的同归于尽时机,羞恼异常,半边衣服湿哒哒地站在那儿,这下是真的想死了。 系统:“年年你听我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军师韩信尚且受胯下之辱!何况你现在啥都不行!我跟你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吴万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虽然没爹没妈地活了这么大,但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士可杀不可辱,在这一刻,他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活过来,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不如去死! “阿三哥?” 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推了推吴万年的背,“你怎么在这儿发呆?多臭啊。” 吴万年僵硬地脑袋咔咔作响地扭个头去看,一个梳着丫鬟头的小姑娘站在身后,满眼地关切,“又被欺负了吗?阿三哥,不然你别干了,我听小二子说你妹妹已经嫁人了,你干脆回家多陪陪爹娘吧。” 吴万年盯着她看,脑袋空空,那小丫头更担心了,“唉,就是这么个死倔的脾气。来吧,我给你打理打理。” 吴万年下意识地跟着小姑娘离开这是非之地,来到换洗的地方,任凭小姑娘帮他剥去外衫,换上干净的衣服,又被塞了个温热的抹布,按到了一个竹凳上。 “我要去干活了,给你偷偷留了只鸡爪子,就在老地方,阿三哥你记得去吃啊。”小姑娘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红扑扑地仰着小脸儿对吴万年笑道:“我走了啊阿三哥,你,你自己洗把脸吧,都黑成煤球了。” 直到小姑娘消失不见,吴万年过了好久,直到手里的抹布都凉了,这才回过神儿来。 这期间系统唾沫横飞,不停地给他加油打气,虽然说的话吴万年大多听不懂,但系统依然发挥着“救死扶伤”的心灵医师重责——当然更多是真的怕吴万年自杀导致自己也凉凉——苦口婆心地让吴万年看开一点。 吴万年把洗得发白的抹布放下,扭头回到了醒来时的那间小屋,蒙头倒在了床上。 系统:“年年,你这样我真的有点儿怕,你跟我说说话吧!” 吴万年闷不吭声。 系统:“对了年年!我知道陈阿三跟那小姑娘约定的老地方在哪里!要不你先去吃个鸡爪子吧!” 吴万年依然无动于衷。 系统: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翻车了!后悔没有下载个心理辅导书学习下!谁能想到主角上来就被一泡尿浇崩了心态啊! 吴万年恰在此时从潮乎乎的被子里冒出头来,以极轻的声音叹道:“原来,我竟是怕死的。” 四、这个小厮·难当(下) 吴万年:“看到那个小姑娘,我就不想死了。” 系统感激涕零,不过依然疑惑道:“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那小姑娘长相一般,而且瘦瘦小小,看着就营养不良,系统摸下巴,“原来你喜欢萝莉和养成?口味有点儿独特啊。” 吴万年:“她手上有很明显的冻疮,而且能轻易地进入换洗的房间并找到适合我穿的衣服,再加上她给我的那块儿抹布已经很旧却被洗得干干净净,可以断定她的工作就是浣洗这酒楼人用的衣服和巾布。” 系统啪啪啪地拍手,“厉害啊,年年,没想到你还是个推理小能手!” 吴万年:“什么能守?现在谁打我也守不了。”气闷地翻个身,“你看见她的笑了吗?” 系统:“啥?” 吴万年:“笑啊。她劳作最低贱的工作,满手冻疮,为何还能笑得如此愉悦?”吴万年在被子上恨恨地蹭了把脸,低声道:“师父若真是日日夜夜忍受着经脉尽断之苦,又为何能每次看到我,都笑得如此愉悦?” 系统:“嗯……不然呢?哭吗?” 吴万年:“你说得对,总不能日日以泪洗面。”他从被窝里冒出头来,原本黑黢黢的脸被被子擦了个干净,露出了尖俏的面庞,“既然我选择活过来报仇,就要忍这一切。便是从今天开始像只狗一样的活着,我也不能轻易地就去死了。” 系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激发了你的小宇宙,但我想说的是:年年,干得漂亮!” 吴万年从床下翻出藏起来的午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系统感慨万千,心想这孩子看着娇气,其实还蛮能刚的嘛。 再看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眉心微微皱起,哪怕是非常不雅地往嘴里塞东西,远远看着也颇为赏心悦目。 系统:“唉,你先等等,我刚检测到了一本‘武林绝学’!” 吴万年满嘴凉萝卜,“检测?是何意?” 系统:“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就在那个埋埋汰汰的枕头下!床板上有个暗格!打开它,里面就有一本武林绝学!” 吴万年遵从指示打开暗格,一个薄薄地小册子放在其中。 这是……吴万年拿起小册子,封皮儿连个字儿都没有,刚翻开一页,一张薄薄的肉色纸一样的东西,掉了出来。 系统:“叮咚!恭喜年年荣获第一个复仇小道具:千面人之武林失传已久的易容术!” 吴万年:“易容术?” 系统:“没错!这本册子就是武林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的千面人的东西!恭喜恭喜,刚开局就得了这么个宝贝,年年你可以啊,运气很不错啊!” 吴万年不解道:“陈阿三不过是个酒楼洒扫,如何能有如此高深的绝学?” 系统:“不知道!” 吴万年:“若是千面人放在这里的,那为什么要放在陈阿三的床板下?若陈阿三就是千面人,那他为什么轻易就会被你迷惑?” 系统:“喂喂喂,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我这催眠术可是未来高科技,跟武功高低没关系,只要心智不坚定,就会被我催眠成功。再说这陈阿三到底是谁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学了这易容术,肯定有利于你报仇不是?最关键的是,以后你就不用每天都蓬头垢面地出门,不让别人识破你跟陈阿三不一样的脸了——直接易容成他的脸不就得了!” 吴万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捡起地上的那张纸,竟发现是一张人皮面具。这面具极具韧性,透气又透光,他试着贴在脸上,往手边的铜镜上一照,竟是与那陈阿三一模一样! 系统:“哇!塞!” 吴万年:“看来陈阿三就是千面人,千面人就是陈阿三。只是不知他混入这会宾楼到底意欲何为。” 系统:“管他呢!反正他现在回家种地去了,这些宝贝都是我们的了!” 吴万年摘下面具,再翻到其他页夹着的人皮,挨个儿试了一遍,终于发现——都是陈阿三。 系统:“嗯……其实也能理解,这面具肯定有损耗啊,破个皮儿还是蹭了灰啥的,肯定挺费的,那多准备几张也能理解的吼。” 吴万年把人皮面具收好,开始仔细地研究这本册子上的内容。 薄薄地一本册子,详细地介绍了如何制作人皮面具,虽然过程非常血腥且恶心,但吴万年依然面不改色地往后翻,把制作过程牢记于心。 系统:“嗯……我必须说明一下,只有你学会了这个绝学,我才能把它收入背包里,才算是收集到一个武林绝学。” 吴万年:“学会?是要我亲自杀个人剥皮吗?” 系统:“额,也不用这么血腥,其实就是你成功发挥了易容术的作用后,再把当时用过的那张皮给我就行了,是不是也蛮简单的,哈哈。我原来没想过这东西是人皮做的,那个啥,年年你,觉得恶心吗?” 吴万年淡然道:“这些人也不一定都是那千面人杀的。江湖人动不动打打杀杀,每天都有人命丧他手,本也是正常的事儿。这人能有这么多的人皮面具,也许是个专门收尸的也说不定。” 系统:“你别说了,我要吐了……” 吴万年:“总之,在我功夫还没有恢复之前,不能轻易示人,这绝学,确实有用。” 系统:“嗯嗯。” 吴万年将一张面具贴在脸上,按照册子上的指示固定好并做全伪装,推门而出,“你不是说知道那个姑娘说的那个老地方吗?” 系统:“你终于想吃鸡爪子了?” 吴万年:“如果他真的是千面人,那个姑娘就是他的线人,他们一定有什么消息需要传递。” 系统:“啧,我就说那丫头怎么会这么殷勤。” 吴万年:“先搞明白这个千面人到底为什么混入会宾楼吧。” 系统:“你是觉得这可能跟你的那些仇家有关?” 吴万年:“不知道。但除此之外,我还能干嘛?” 系统:也是哦…… 一人一统不约而同地将洒扫茅厕的事儿撇到一旁,就当这个工作跟他们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五、小厮也有交际圈(上) 吴万年从“老地方”里翻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两只凉透了油叽叽的鸡爪子,一个沾了烟灰和油腥的荷包,一些碎银子,还有一块儿玉佩。 吴万年拿着这个玉佩翻来覆去地看。 所谓的老地方不过是厨房隔间存放五谷杂粮的立柜和墙之间狭小的夹缝,而且显然这是小丫头单方面的物投放处,所以荷包也好,碎银子也罢,都是她想塞给这个“阿三哥”的,所以藏的位置不是很深,稍微侧身就能伸手摸到。 而这个玉佩则被人精心地隐藏起来,紧贴着墙壁卡在槽子里。得幸于吴万年太瘦,身子不需要扭太过就能够到那抱着鸡爪子的油纸,余光瞥一眼夹缝,这才发现凹槽,寻常人还真难注意这墙中秘密。 系统:“这玉佩做工精湛,质感温润,难道是小姑娘和陈阿三的定情信物?” 吴万年:“这东西很可能是陈阿三的。” 系统:“为什么这么说?” 吴万年:“应该不是那个姑娘放的。我还记得陈阿三的身形,以他手臂的长度和粗度,刚好可以单手将玉佩扣在墙里。这个高度位置,那姑娘够不着。” 系统:“你是说,这个玉佩是千面人的东西?那肯定大有文章!搞不好又是一个武林绝学呢!” 吴万年:“可我倒觉得他更像一个身份牌。”吴万年摸着玉牌上的纹路,感受着指尖凹凸不平的复杂刻痕,更觉得这东西是某个帮派的身份象征,那千面人混入这会宾楼一定有什么目的,而这个身份牌就是他背后势力的证明。 系统:“哇!好刺激,我们是不是要顺藤摸瓜,大展身手了!” 吴万年:“我现在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还是别太招摇。”把玉牌和碎银子揣入怀中,嘴里叼着鸡爪子来到柴房。从一堆的烧火柴中,七挑八选地找了个趁手的木棒,回到院前,对着院中的那颗桃树,开始用力地挥砍。 系统:“唉,我知道你现在很弱。就是心气儿再不顺,一口气也吃不成胖子,何苦拿大树出气。” 吴万年:“我在练功。” 系统:“你不要蒙我,人家练功都是盘腿打坐,气定神闲,你这跟闹着玩儿似的,练得哪门子功夫?” 吴万年才挥舞几下,就大汗淋漓,他拄着木棒喘口气儿,说道:“我六岁时,被告知不适合练武。且经脉太窄,强行修炼会导致血崩而死。那时候我满心都是为父母报仇,乍听此言,意志消沉,就放纵了下去。” 系统:“你个六岁的小娃娃,还能怎么放纵?” 吴万年咳了咳,有点儿脸红,“就是天天上树掏鸟儿,海底捞鱼,还老戏弄仆从和厨子之类。总之,幼稚的很,不提也罢。就这么混闹了一年多,失足落崖。” 系统:“哦哦,这个你好像跟我说过,就是被泡在冰水里两天的那次?” 吴万年点头道:“没错,幸而被师父救起,治好我内伤,传授我武功。那时候师父也说我不适合练内功,但外家功夫强身健体,倒是可以练一练,长命百岁。” 吴万年继续轮着木棒击打桃树,“我原本报仇无望,但能练练外家功夫也是老天眷顾,便跟着师父认真修习。后果有小成,师父死后我离开崖底,独自一人闯荡江湖,竟发现这外家功夫竟胜过许多内家心法,当时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 系统想起看过的生平简介,吴万年在崖下足足呆了十年,直到他师父死后才攀岩走壁回到吴庄,并且一身飘逸剑法无出其右,被称为罕见的剑术天才。 因为重生而失去了一身的武功,想来他心里一定十分痛惜。 吴万年:“我现在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并不适合探查太深。倒是不妨先暗中追查,无论如何,这千面人是插入会宾楼的棋子,那就一定会有人来找他搭线。” 系统:“说的对,以不变应万变,我看好你哦!” 吴万年一个人傻子似的咣咣砸树,楼上窗前的少女剥着瓜子,好奇地看着他。 “就是他了?” 侍女在旁边拱手道:“是的,他们交接后就换做此人了。” 少女一身鹅黄色娇俏的裙装,面若桃花,却英气不减,眉眼弯弯,看着就一副性子很好的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尚阳堡的人,也就这么个德行。可有试探过此人?” 侍女:“第一时间就找人试探,此人并不会武功。我们的人装醉尿了他一身都忍了下来。可属下不认为尚阳堡会真的派一个普通人当内应,此人可能心机颇深,隐藏极好,甚至能伪装成普通人。还请圣女小心此人。” 圣女宋谷雨冷笑一声,不是很赞同侍女的这个说法,“我看他挥舞的这两下,跟街道外追鸡撵狗的小孩儿也没什么区别。你们不用大惊小怪,尚阳堡只对独门秘籍感兴趣,派出来的探子大多武功平平,但轻功都还不错。只是这一个,啧啧,怎么看,也废人一个,暂且不用管他。” 侍女垂头应是,宋谷雨放下瓜子,视线从满头大汗的吴万年身上移回来,“吴婉儿那该死的丫头还有几天能到?” 侍女:“就在这两天,我们的人已经将她引了过来。” “很好。”宋谷雨猛地一拍桌子,怒火中烧,“不知死活的臭丫头,本圣女这次就让她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你们这两天按照计划把东西都给我备好了,我要让这丫头有命来,没命走!” “属下遵命。” 吴万年挥棍一万次,半条手臂都麻了。吃下去的东西早就消耗干净,看了看天色,又到了他上工的时间。 系统:“要不然你装个病吧?” 吴万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借了陈阿三的身份,我就不能漏出破绽。”把木棒拿回自己房间,换了套干爽的衣服,捡起扫帚和水桶,施施然地去洒扫茅厕了。 系统:“你确定你真的可以?” 吴万年:“好歹要在晚饭前做完这活儿,不然我吃下去也得吐出来。” 系统:“说的有理。” 六、小厮也有交际圈(下) 吴万年踏踏实实地融入了洒扫小厮陈阿三的人际关系网。 浣洗小姑娘就叫小花,跟陈阿三和跑趟伙计小二子关系最亲密。居然说这三个人是从一个村儿里出来的,之前还有个叫王老五的,因为一次江湖人士在饭堂里的群殴事件,不幸被飞过来的酒罐子砸死了。 唉,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在江湖人眼中便如草芥,命低贱的很。 吴万年是切身体会着小草芥的心酸。 此时此刻他正八字腿地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个玉米棒子啃得欢快,耳边是小二子咋咋呼呼的声音——面子这东西真是很神奇,当周围人人都要时,它就身价倍增,便是一个眼神都能拼死拼活起来;可当混迹市井之中,它又非常不值一钱,就好比此时的吴万年,形象极其不雅,外观埋里埋汰,但在一群这样的小草芥里,竟显得异常和谐而美好。 草芥小二子唾沫星子乱飞,拱一拱吴万年拿玉米的手肘,色眯眯道:“三哥,看见刚来的那个洗碗的娘们了没?啧啧啧,屁股真大!我听说她是个寡妇……” 吴万年嫌弃地挪了一步离他远点儿——啧,活该你是草芥。 小二子继续交流着会宾楼楼里楼外的八卦,到了备菜的时段,被后厨光膀子的大师傅一声怒吼,喊去倒水了。 吴万年耳边终于清静下来,他吃完最后一口玉米,伸了个懒腰起身,不知哪里飞来一个纸团儿,正好砸在他鞋面儿上。吴万年脚尖一点压住纸团,装作整理裤腿状下腰两指夹住,收入掌中,四顾无人,面不改色地回到自己房中。 展开纸团,上面只一句话:三更时分,老地方见。 吴万年:“老地方?” 系统:“这次我真的不知道了。我就负责帮你在会宾楼混口饭吃,哪里知道这陈阿三身份这么复杂。不然咱们再换一次吧?那个小二子怎么样?就是个子稍微矮了一点点……” 吴万年:“不用。” 系统:“可你今晚怎么去见那接头人?” 吴万年:“会宾楼客房昼夜巡查,见面地点不会是那里。饭堂打烊后账房先生偶尔会彻夜盘账,也不能是那里。厨师跑堂的都在东边的院子里,夜半常聚众赌博酗酒,更不适合。” 系统:“前也不行,后也不行,东边儿还有夜场,那老地方只能在西边了!” 吴万年:“没错。只是西边儿是管事们的地方,那几个管事身手不凡,我若是贸贸然出现,定会被注意到。” 系统:“那干脆不去了。” 吴万年:“也不行,一旦身份曝光,更加危险。” 系统:“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到底怎么办!” 入夜,二更刚过,吴万年就提着水桶和扫把去扫茅厕。 西边地儿虽然不大,但一路上总有人来往不断,见吴万年竟这个时间打扫茅厕,纷纷好奇地问他缘由,吴万年以白天老有人用洒扫不干净为理由搪塞了过去,好歹取得了信任,成功踏入了西边管事住所和重要粮食储备的地界。 这个时间,四下漆黑一片,只有月光洒在地上,迎着吴万年手中水桶荡漾出银光,彰显着黑夜主宰的地位。吴万年低着头,装作迷了路的样子,放下水桶,静静地听着夜色中风传递来的声音。 有人在暗处整理财资,有人在密谈窃窃私语,有人被子掉在地上说了句梦呓,还有人轻盈地跃上了墙头,踩折了一颗野草的腰身。 系统:这些你都能听出来? 吴万年:我自幼耳力敏锐,内家高手才能分辨飞花落叶之声,我却天生如此。 这种绝技倒在此时帮了大忙,吴万年已经知道了老地方所在。他垫着脚急速移动,在墙头那人落地时,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那人一身黑衣,蒙着脸,借着月光将手中的东西一晃而过,吴万年灵光一闪,也从怀里拿出了玉佩,成功对接。 “怎么才来。” 吴万年:“生病,腿脚不灵光。” 黑衣人时间紧迫,没察觉不妥,继而道:“堡主要的东西呢?” 吴万年故意压低声音,“没到手。” “怎么还没弄来!再过几日等那少庄主追来……” 话没等说完,墙头外传来一声娇喝:“哪里跑!” 话音刚落,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出现在墙头,原本正是逃路,却恰好与接头的吴万年和黑衣人打了个罩面。 三人心里具是一惊。吴万年暗道不好,这人不管什么身份,陈阿三的脸是被他看见了,密会蒙面人必定惹人起疑,再加上此人身后的追兵,必将引来更多麻烦! 吴万年当机立断地一指前院,急促道:“往那儿跑!” 而蒙面人不做此想,他一跃而起,打算直接了结此人! 贼眉鼠眼的家伙早有防备,纵身跳下。半空中两人拆招几许,压着拳风和掌劲儿,生怕惊动更多人来! 弱鸡吴万年抹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来人啊!!!有小偷啊!!!” 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吼,彻底把墙里墙外的人全震住了。 墙外人: “怎么办?我们还追吗?” “哼,追?我们住店!走,去正门。” 墙内人: “闭嘴!再喊老子一刀杀了你!” 蒙面人趁机贴墙飞奔而去。 吴万年撒丫子开跑,边跑边喊:“小偷杀人了!杀人了啊!!!” 烛光渐次亮起,东边住的人操着木棒、菜刀狂奔而来,西边管事们手提长枪、大刀破门而出,那“贼人”眼见不好,纵身上了客房屋顶,脚踏飞燕般溜走,东西两边人汇合时,只有吴万年挥舞着刮屎尿的扫帚,瑟瑟发抖。 小二子:“三哥!贼人呢!” 吴万年:“那厮好生厉害,一眨眼地,跑没了!” 管事的看一眼吴万年身后的墙和墙下乱七八糟的草,“还有人跟他交了手?” 吴万年点头道:“有一个黑衣人。跟那贼人一前一后地跳进来,我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管事立刻安排人去安抚被惊醒的客人,又招呼众人散开,最后警告吴万年道:“你给我小心点儿。滚吧。” 七、表哥表妹 吴万年后半夜没睡好,早上起来顶着个黑眼圈儿,拿着棒子继续砸树。 系统:你说那个蒙面人嘴里的堡主,到底想跟你要什么东西? 吴万年:不清楚,但这会宾楼一定有问题。 系统:没错!可能是什么人为了暗中交易开的黑窝点!嘿,我以前觉得青楼才是黑窝点的最佳选择,没想到这么大这么豪华的高级宾馆居然也走这个套路。 吴万年一句都没听懂,刚想问此话何解时,不远处传来两个女声。 “婉儿姐姐,我跟柳儿看的真切,那采花贼确实翻墙进了客房,再没出来!”这声音就是昨天墙外喝住飞贼的女声。 “会宾楼名声在外,当不会如此。小燕,不要引人误会。” 一听这声音,吴万年棍子一扔就跑,左脚绊右脚,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系统:噗哈哈哈哈哈。 杨小燕被这惊天一摔吸引了注意,再看吴万年狼狈万分的模样,哈哈大笑,“婉儿姐姐,你看他!你快看他!好蠢啊!” 吴万年把脸使劲儿在地上蹭了蹭,这才起身,对着两个女客施一礼,弓着腰垂着头,赶紧离开。 吴婉儿望着他的身影眉头一皱,一旁的杨小燕奇怪地问她有何不妥,吴婉儿却只是笑了笑,低声道:“他看起来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呀?” “万年哥哥。” 杨小燕噗嗤一乐,“这家伙一看就下盘不稳,一点儿功夫不会,怎么可能是你家那个万年表哥。” 吴婉儿露出一丝愁容,“也不知他到底如何,消息全无,不见踪迹,我担心……” 杨小燕不以为意,“他以前在断崖下待了十年都没事儿,这只是失踪了大半个月,就算发现了不少血迹,但又没有尸体,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呀,就别瞎操心了。现在的关键是要把永泉山庄少庄主送你的那个定情信物抢回来才是!” 吴婉儿脸颊微红,嗔道:“胡说什么,看我待会儿不用鸡汤好好涮涮你的嘴!” 杨小燕咯咯咯地笑起来,依然打趣个不停。 系统:“原来你喜欢温柔缱绻型的,嗖嘎嗖嘎!” 吴万年无奈道:“她是我叔叔的亲女儿,我表妹吴婉儿。” 系统:“那不行了,从遗传学的角度看,你们最好别结婚,孩子容易畸形。” 吴万年叹道:“我怕她认出来。毕竟算是朝夕相处的人。” 系统:“怕什么啊,你现在贴着人皮面具,浑身臭烘烘的又邋里邋遢,人家可是吴庄的大小姐,跟你云泥之别,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呢!” 吴万年:“婉儿心细,便是看我身形听我声音,也能猜出来。” 系统:“别吹得这么邪乎,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就不信了,你现在武功全失,她还能对你感兴趣?” 吴万年:“你说的也有道理。”抹了把脸上的灰,面具果然破了个口子,只能回房间更换新的,重新做好伪装,吴万年长吸口气,“我尽量不在她眼皮子底下晃。” 然而墨菲定律告诉我们,怕啥来啥。吴万年第一次如此积极地想去打扫茅厕,却被小二子喊住,“三哥,来前面帮忙!” 吴万年:“我要清理茅厕。” 小二子:“来不及了,今天人多,厨房都忙死了。我的好三哥,快来救命吧!” 吴万年没办法,丢开扫帚低着头跟他走,转念一想,不去前厅饭堂,只在后厨摘菜淘水不就得了?心里稍安,主动搬了个竹凳打算猫在后厨不出来,刚坐下没几息,咕咚一声响,吴万年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却见一个小丫头正在轻轻地给一碗鸡汤盖盖儿。 系统:你认识她? 吴万年:不。 系统:那你看啥? 吴万年:她刚才在那碗汤里下了东西。 系统:你又听见了? 吴万年无奈,那鸡汤就在他旁边,小姑娘自认为做的隐蔽,殊不知吴万年这耳朵百年难遇,下得丹药砸进汤碗里破水碰壁的声音恰好没被锅里滋滋啦啦的蒸汽声掩盖,吴万年又精神紧张下意识地注意着四周动静,却歪打正着地听了个真切。 “婉儿好像说中午要吃鸡汤。” 系统:喂喂喂,躲都来不及,你要干嘛?可别告诉我你要替她喝了这碗毒鸡汤,一旦下了鹤顶红,就是一尸两命啊亲!我们是个team你还记得吗?! 吴万年眼神一厉,猛地起身,上菜的伙计风一般地跑过来,小心翼翼却动作极稳地端起鸡汤,小跑离开。 吴万年紧随其后,果然见其将那碗鸡汤放在了吴婉儿一行三人的桌前。 系统:哇!还真的是给她们的! 吴万年:“来不及了!” 吴婉儿已经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逼近嘴唇,马上就要张口吞咽了! 端着烧鹅小跑过来的小二子刚好从身边经过,吴万年来不及多想,伸脚就去一绊,小二子一顿一扑,手里的烧鹅凌空飞起,准确地砸翻了吴婉儿三人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杨小燕和柳茹玉高分贝尖叫声乍响,吴婉儿吓了一跳,惊掉了手上的勺子。 吴万年长松口气,低眉顺眼地挨着管事的骂。 “瞎了你的狗眼!你这脚是不想要了吧?!不好好待在后厨跑过来瞎凑什么热闹!还不给我滚!” 吴万年嗯嗯啊啊地一把拽起摔得腰酸背疼的小二子,飞奔着离开饭堂。 杨小燕怒道:“我们还吃不吃饭了!” 管事的上前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吴婉儿却盯着吴万年的背影,再次出了神。 柳茹玉见她神色有异,以为是在懊恼被鸡汤迸溅的衣裙,好言安抚一番。 小二子:“三哥,你跟那三个小娘皮有仇?” 吴万年:“没有,别乱说。” 小二子:“那就是看上其中的哪个?” 吴万年叹道:“都说了不是,端你的饭去。” 小二子贼兮兮地笑两声,挤眉弄眼。两人刚出饭堂,迎头走来一个娇俏少女,杏儿眼一瞪,指着吴万年道:“你就是陈阿三?” 吴万年立刻弱化自己的存在感,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点了点头。 少女冷笑一声,“我想吃鸡蛋羹,你去蒸了来。” 八、宋谷雨 吴万年惊讶地指着自己,“我去?” 少女恶劣地勾起嘴角,满眼都是挑衅,“对,就是你。” 吴万年确定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不知是针对的陈阿三还是砸了鸡汤的吴万年,他再次确认道:“客官,我是洒扫茅厕的小厮,您确定让我来为您蒸蛋羹?” 宋谷雨趾高气昂的架势一顿,反胃得不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招手喊来管事,“他是洒扫茅厕的?” 管事瞪一眼吴万年,恭敬道:“是。客官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宋谷雨:“给我把他洗巴干净……” 小二子急切打断道:“客官,我们会宾楼可不做肉皮生意!” 宋谷雨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小二子脸颊通红,怒道:“想给本圣女卖皮肉也要看看自己的德行!管事的,找几个人把这东西洗刷干净,扔到后厨给我做蛋羹!” 管事满口答应,还回过头痛骂不长眼的小二子和吴万年一顿,在后两人震惊的神色中挥挥手,自有壮汉跑过来,架住吴万年,直接拖走! 小二子捂着半边脸,冲着吴万年悲悲戚戚地挥了挥手:兄弟我真的尽力了,三哥,自求多福吧! 吴万年像头小猪仔似的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刷了一遍,皮都要搓掉了,又马不停蹄地被丢进了小厨房。 这小厨房是单独给那些天字号的贵客准备的,有些江湖人身份高,不愿在饭堂跟一群俗人吃饭,就会要这小厨房单独做好美味送到房间食用。其中一个壮汉指给他蒸笼和鸡蛋,哼了一鼻子,扭头离开。 吴万年隔着人皮面具的脸红得烫人,可面儿上还是陈阿三那张普通到极致的容貌,看起来弱不禁风,带着随时可能会晕倒的苍白。 系统:年年,你蒸过鸡蛋羹么? 吴万年:吃过。 系统:唉,我连吃都没吃过,更别提做了。这要是生活系统绑定了你,满汉全席都能教会你做,可我根本没点过厨艺这个技能啊…… 吴万年:“没关系。”强行压下恼怒,左手拿碗右手拿蛋,“应该不是想杀我。”不然根本不用做什么蛋羹,直接拔刀就是了。可见那少女就是想刁难自己。 很快,吴万年的这个认识就得到了肯定。 宋谷雨冷眼瞧着他端着鸡蛋羹唯唯诺诺地进来,掀开盖儿看了一眼,暴怒地将整碗蛋羹砸在了吴万年头上。 “你是做了碗屎给我吃吗!” 吴万年好声好气道:“小姐想怎么个做法,交代下来,小的定让您满意。” 宋谷雨一脚将吴万年踢到一边,冷眼瞧着他满头大汗地爬起来,那反应那疼痛难忍的模样,确实不像个练家子,自己也迷惑起来——尚阳堡真的派了个白斩鸡过来?怎么可能? “我要吃甜味儿的蛋羹,重新做了来。” 这丫头明明连尝也没尝,就说吴万年做的不是甜口。吴万年胸口被她一脚踢得乌青一片,咳出一口血来,忍痛收拾了碎碗,躬身退下。 侍女待人离开,才对宋谷雨道:“圣女,他可能只是误打误撞……” 宋谷雨眉头紧皱,也是疑惑不解,“误打误撞地坏了我们下的药?” 吴万年回到小厨房就疼得蹲下来,满头大汗。系统更是感同身受,怒不可遏地咒骂宋谷雨:“长得人模狗样儿,谁知心狠手辣!这娘们儿实在太毒了!鸡蛋羹里给她尿一泡料!让她知道厉害!!!” 吴万年小口抽着气,眼角不自觉地湿了,可他愣是憋住了没吭声。怕疼是怕疼,但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疼了就哭唧唧。等这阵剧痛缓过后,吴万年一身冷汗,重新振作,打了两个鸡蛋。 系统:“挖鼻屎搅进去!再吐口唾沫!脚指缝儿里还有灰没!给她尝口泥丸子!” 吴万年又想笑了。 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了碗鸡蛋羹,再次端到了宋谷雨面前。 宋谷雨第一次细细打量这个尚阳堡安插来的探子。 身材高挑,腰细腿长,看着身材是个练武的料子,可刚才试探一番竟是个空架子。长相倒是够普通够低调,可尽管低眉顺眼,故意弓着背,还是有一种违和感,好像在极力隐藏着什么东西,故意讨好着窥探者的眼睛。 宋谷雨:“以后,你就负责给我做饭。” 吴万年抖了抖,拒绝的话在嘴边儿溜了一圈儿,胸口的疼提醒他此时最好闭嘴。 宋谷雨:“要是再不和我心意,”玩味地舀了一勺鸡蛋羹,阴狠道:“我一刀杀了你。” 吴万年应声退下,生无可恋,脚不停蹄地离开这是非之地。 侍女:“圣女为何要他侍候饮食?此人怪异之处太多,还是小心些的好。” 宋谷雨笑道:“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好监视。吴婉儿回房了?” 侍女:“她们要了饭菜在客房食用。” 宋谷雨:“算她们走运。今天先这样,一计不成恐生警惕,只要那破扇子还在我们手里,她就会乖乖地留在这儿,被我玩弄在鼓掌之间。”边说边将鸡蛋羹送入口中,下一秒噗嗤一口,全喷在地。 侍女惊呼一声:“有毒?!” 宋谷雨脸色青黄交替,愤声道:“该死的家伙!放了多少盐!” 然而吴万年真的不是故意把盐当糖放的,他是真不会做饭。 从小厨房出来,深感未来之路无比艰辛的吴万年生出一股子无力感,小花却不知从哪里赶来,拉着他急匆匆地跑到僻静处,“我都听小二子说了。” 吴万年对小二子平白挨的那巴掌还有点儿愧疚,毕竟这算是为自己挡的一巴掌。 小花急道:“那位姑娘是天字一号房的客人。” 能住天字一号房的人非富即贵,吴万年更觉棘手。 小花:“她没怎么你吧?” 吴万年:“她要我以后天天给她做饭吃。” 正满脸焦急地小花闻言一顿,表情瞬间从担心不已变成了诧异,继而转化为淡淡地醋意,“阿三哥是哪里入了贵人眼,竟要顿顿都侍奉饮食。” 我即将一天三顿的挨揍,你在这儿吃哪门子的飞醋啊! 吴万年崩溃地抹把脸——这江湖小厮,这么难混的吗? 九、民事调解员(上) 宋谷雨听着手下人的回报,眼睛一亮。 “确定她喝下去了?” 侍女:“没错,我们的人亲眼所见。” 宋谷雨欣然起身,脚步不停地直奔吴婉儿所在的人字号客房。 自上次暗算不成,宋谷雨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又故意让手底下人拿着东西在吴婉儿眼前晃了晃,引得那三个丫头在会宾楼住到今日,终于再次找到下手的机会。 宋谷雨脚步匆匆,双眼放光,带着耐不住的兴奋,低声欢喜道:“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她站在吴婉儿人字第五号房前,侧耳倾听。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摔杯打碗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惊呼,宋谷雨抿着嘴角,快速推门而入,反手关上门,还没转过身来,笑声已经先溜出来,“吴大小姐~” 破空一声响,宋谷雨暗道不好,侧头躲开,一根筷子软绵绵地在门框上砸了一下,啪叽一声掉在地上。下一秒,一个粉色襦裙的身影翩跹而至,在宋谷雨一愣神间,单手扣住她脉门,猛地往门上一压! 宋谷雨横眉倒竖:“是你!” 一身粉色女装的吴万年秒认,“是我。” 宋谷雨挣了挣,竟发现一身的内力使唤不得,惊恐回视,“你对我做了什么!” 吴万年咬紧牙关,手上用力,这少女一身内家功法,若不是趁其不备,先发制人,此时他恐怕早就横尸当场。可要想完全压制住此人,凭他此时的水平实在是强人所难,顾不得其他,吴万年加上自身的重量,将这矮了自己半个脑袋的少女压在门上,飞速腾出二指,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宋谷雨来不及反抗,被吴万年捏了下喉咙,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岂有此理! 她一脚踹过去,早就卸掉力气的吴万年被踢了个正中,弓成一只大虾米,下一脚直接横飞出去,摔在床沿儿上。 宋谷雨:“你给我吃了什么!” 吴万年咳出一口老血,擦了擦嘴角,扶着床起来,“坐。” 宋谷雨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种哑巴亏,气得满脸通红,可她这次是报私仇而来,自是低调行事,再加上断定了吴婉儿肯定吃了毒药,更是防心大减,熟料阴沟里翻船,还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斩鸡坑了,那叫一个恼羞成怒——“你想死吗!” 吴万年一撩裙摆,拆了头上的珠翠,满头黑发倾泻而下,倒显得更加孱弱,“圣女大人,坐。” 宋谷雨单脚勾过凳子,带着怒气坐了下来,“吴婉儿那个贱人呢!” 吴万年嘶了一声,早上还被这丫头扇了一耳刮子,嘴角现在还疼呢,抽着气道:“自是在自己房间。” 宋谷雨不敢置信:“胡说八道,这里不就是……这不是人字第五号?” 吴万年答疑解惑道:“是第四号。我把四和五换了个个儿。当然,在这之前我已经确定你们就是要对付她,所以提前好些天就换上了这身衣服,易了容,又在每天的这个时候要一壶花茶——就等你们出手了。” 宋谷雨脸色阴沉,“你是那贱人的姘头?” 吴万年无奈道:“圣女能说点儿好听的吗?” 宋谷雨哼了哼,灼灼地盯着他,眼也不眨,吴万年被看得万分不自在,干脆解了身上的襦裙,只着白净的内衫,重新坐下来,“花怜教圣女,宋谷雨?” 宋谷雨微扬下巴,“是我。” 吴万年:“你跟吴婉儿什么仇怨?” 宋谷雨:“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怎么,发现你的心上人得罪了我圣教,想说个情?就凭你?也配?” 吴万年:“我是不配,但刚才给你吃的那个……” 宋谷雨怒道:“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吴万年:“先说说你们有什么过节,竟让堂堂圣女处心积虑地对付她?” 宋谷雨:“怎么,尚阳堡不偷秘籍,改探秘闻了?” 吴万年听见尚阳堡三个字,明显愣了愣,这一愣把密切关注他表情的宋谷雨也看愣了——这小子不知道自己是尚阳堡的? ——这怎么可能? 吴万年顿了顿,压下心中惊诧,先谈正事:“若是婉儿有何处得罪了圣女,我替她……”想了想,自己现在身份不能暴露,又凭什么替婉儿撑腰?只好改口,“我替她受过吧。” 宋谷雨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吴万年:“那你别想要解药了。” 宋谷雨:“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吴万年随口道:“也没什么,就是一颗,能够加速人变老的毒药。” 宋谷雨:“胡说八道!天底下哪有这种药!本圣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吴万年:“花怜教又不擅长练毒,不知道也没什么。若是圣女不信,大可现在出去试试——这毒最怕见太阳,阳光一照,效果翻倍。圣女若是非要等几天后变成老太婆的模样才肯信的话,我无所谓的……” 宋谷雨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暗恨手下的人全是饭桶,让他们盯死这个探子,结果还是让人戏耍了!虽然这家伙嘴里说的这话真假难辨,可一旦是真的……宋谷雨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吹弹可破的脸蛋儿,天人交战,一时间竟是呆住了。 上钩儿了。吴万年终于笑了起来,他微微倾身,凑得近了些,“圣女到底与婉儿何仇何怨,我说过了,我愿意代为受过。” 宋谷雨眼神一厉,压制怒火道:“你真的愿意替她受罪?” 吴万年苦笑道:“我身无长物,且无半点儿功夫,圣女大可不必防备至此。” 宋谷雨冷笑道:“她辱我父兄,我要她千刀万剐,你也愿意替她受过?” 吴万年自是不信,“婉儿一向知礼,怎么会辱没圣女父兄?我虽不常在江湖走动,但也知道圣女是现任教主养女,花怜教主未婚,无亲生儿女,婉儿又要如何辱没圣女的父兄?” 宋谷雨眼圈儿一红,又瞬间被她强势压下,低喝道:“放你妈的屁!我说有就是有!信不信由你!大不了我现在就去杀了她,大家同归于尽吧!” 吴万年万万想不到这圣女是个暴脾气,赶紧挽救,“圣女息怒,我道歉,我替她向您道歉!” 十、民事调解员(下) 宋谷雨怒道:“你道歉?若是我此时辱你父兄,再跟你道歉,你就能罢休了?” 吴万年从善如流道:“没错,是我,就原谅你了。” 宋谷雨不屑道:“那是你蠢。” 吴万年叹道:“那圣女待如何?” 宋谷雨咬牙切齿,一肚子火气,恨不得当场拔刀捅死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可到底顾忌刚吃下肚子的毒药,愤恨道:“行啊,你若是答应给我卖身为奴,任我驱使十年,我就答应放吴婉儿那死丫头一马。” 吴万年心想答应你的是陈阿三又不是我,这空手套白狼的买卖划算的很,欣然同意,“还请圣女遵守承诺,与婉儿的恩怨一笔勾销。” 宋谷雨:“吴大小姐真是魅力无穷,竟有你这种蠢货上赶着替她当牛做马。行,这次我饶她不死,但她若再犯一次,我定要拔了她的舌头,撕了她的脸皮!” 吴万年莫名打了个寒颤,暗叹婉儿怎么跟这种人结怨,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就算这次危机化解,下一次还不知道因何奇怪缘由再被记恨,看来得找个机会提醒她赶紧撤离此地,尤其要离这圣女远远儿的。 宋谷雨冷笑着拿了房间的纸笔,写下卖身契,让吴万年签了字后,伸手讨要解药。 吴万年长松口气,“没有解药。” 宋谷雨:“你说什么!” 吴万年:“圣女见多识广,这天下怎么会有晒太阳就会变老的毒药?不过是……” 话还没说完,宋谷雨一拳砸下,吴万年没想到她说来就来,毫无防备,脑袋正中暴击,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宋谷雨怒气冲冲地骑在他身上狂扇十几个嘴巴子,还不解气地踢了他好几脚,继而想到此人如此戏耍自己,轻松打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宋谷雨咬牙切齿:替吴婉儿那个死丫头受过是吗?好呀,本圣女倒要看看你受不受得了! 隔壁间吴婉儿正在跟杨小燕和柳茹玉两人说话,听见四号房叮咚一阵乱响,夹杂着少女急促的呼吸声,都有些懵。再仔细听来,又消停下去,三人一时间不知道隔壁搞什么鬼,说话声更是压得低了些。 “婉儿姐姐,你真的在天字一号房那位姑娘手里,看到了少庄主的折扇?” 吴婉儿愁眉不展,点了点头。 永泉山庄少庄主跟吴婉儿的婚约天下皆知,两年前这对儿未婚男女在寺外偶遇,少年郎对未来的媳妇儿一见钟情,当场就送了自己的独门暗器——玄铁银冰扇,当做定情信物。 此事在江湖上传为佳话,而吴婉儿凭借半个少庄主夫人的身份,也很有些名声。殊知树大招风,竟有贼人打了这铁扇的主意,使了招声东击西,愣是趁吴婉儿不备,抢了就跑。吴、杨、柳三人一路追来,那贼人落脚会宾楼天字号客房,连行迹都不屑于遮掩,就好像明晃晃地在告诉她们:东西就是我们偷得。 柳茹玉:“我打听了一下,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几天前就住下了,每天几乎是足不出户,吃饭也都是小厨房做好了端上去。而且那人脾气极大,最近几天小厨房的厨子顿顿挨揍,今天早上因为一碗鸡蛋羹,还被那客人从三楼踢出了窗外。” 杨小燕:“此等嚣张跋扈之人,定是贼人那一伙无疑。他们这是明摆着跟永泉山庄和吴家庄作对。婉儿姐姐,你还不赶紧给少庄主送信,让他来为你撑腰。” 吴婉儿叹道:“为一把扇子,却要劳师动众。既是住的了会宾楼天字号的客人,应该不至于如此无礼。我们先与那姑娘好声商量,若实在不行……” 杨小燕急切道:“实在不行,”蹭地一声拔出剑来,“那咱们就抢回来!” 吴婉儿满脑子都是之前那个瘦削的身影,根本听不进杨小燕说了些什么。像,真的是太像了。那身影,那一举一动,跟记忆中的人如此相似,可那张脸又确实不是。天底下竟有这种怪事,能让两个人行为举止神似如斯,长相又截然不同? 柳茹玉担心地看着一个斗志昂扬,一个愁眉不展,捏了捏拳头,心中暗下决心要传信求助了。 吴万年再次醒来时,手腕脚腕全被铐上了金刚锁链,鼻青脸肿,腰酸背疼,甚至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又死了一次的错觉。 宋谷雨拿着张画像,对着吴万年的猪头脸比比划划,念念叨叨。 吴万年:“圣女打我这一顿,消气了?” 宋谷雨:“打死你岂不是便宜了你。我想到一个更好玩儿的办法。” 吴万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宋谷雨:“我听说,吴婉儿有个表哥,好像无故失踪了。” 吴万年:“你,你想干嘛?” 宋谷雨:“要是吴大小姐发现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变成我花怜教圣女的面首,不知道作何感想啊?” 吴万年崩溃道:“圣女,这种玩笑开不得……” 宋谷雨:“放你妈的屁!你帮着那小贱人戏耍本圣女,没一刀劈了你们算是本圣女良善!她吴婉儿算哪根葱,张嘴就辱我父兄,这仇这怨不共戴天,我必不会让她好过!”刚发完火,转而又笑嘻嘻地拿着画像凑上来,跟吴万年的脸一番比对,欣慰道:“若是好好拾掇拾掇,再找个精通易容术的人装扮一番,还是很相似的嘛!” 吴万年侧目去看,宋谷雨手中画像上正是自己!这是什么道理?他好不容易掌握了易容术变成了陈阿三,现在又要再贴一层皮,变回吴万年? 敢情吴万年等于是个二皮脸子? 系统:还说你跟那个表妹没有关系!这个什么什么圣女都要拿你来刺激她!年年!你怎么可以欺骗无知弱小又可怜的我呢! 吴万年:我没有,我不是,我跟婉儿真的是清白的啊! “婉儿与永泉山庄少庄主已有婚约,不如圣女将我扮成那少庄主,岂不更是解气。” 宋谷雨斜他一眼,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鬼魅一笑,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是吗?这位少年郎,你确定你想当那位少庄主吗?” 咚咚咚,门外侍女恭敬地打断:“圣女,她们上来了。” 十一、会宾楼(一) 听见门外侍女的提醒,宋谷雨不甚在意:“给我挡住了。”回过头来,放下手中凶器,又去扒吴万年衣服。 吴万年:“圣女这又要作甚?” 宋谷雨:“当然是气死你的姘头!”捏着吴万年的脸用力一扭,吴万年心惊胆战地害怕这丫头把人皮面具扯下来——幸好千面人出品,质量保障,宋谷雨这么大手劲儿依然没有被扯破。可令吴万年心惊胆战的是,她生生给扯得皮肉分离了! 吴万年:“圣女自重!自重啊!” 宋谷雨:“我刚想起来,你就很擅长易容术!上一个陈阿三跟你换了身份后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之前你装吴婉儿的时候,连我的手下都没认出来!你武功诡谲,毫无内力竟能徒手制住我,又深谙易容之术,也算是个人物。即使如此,你就乖乖地给我易容成那小贱人的表哥——我虽答应了不杀她,但这口气是必须出的!” 真刀真枪,菜鸡吴万年还真不是这泼辣圣女的对手,好在杨小燕儿一己之力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节操,一脚踹开了这天字第一号的大门。 “我倒要看看是何方妖孽作怪!快把玄铁冰扇还来!” 宋谷雨脸色一凝,阴沉沉地看过去,吴万年心道不好,一咬牙一狠心,秒撤了脸上的伪装,一把捞过宋谷雨黑成锅底的脸蛋儿,使劲儿亲了一口! 杨小燕是见过吴万年的,包括晚一步进来拉架的柳茹玉,也是见过的,所以这两人不出意外地当场石化。夹在中间的吴婉儿捂着嘴,足足呆愣了三五秒,才爆发出一声尖叫。 当然,比她叫得更大声的,是宋谷雨这个当事人。 “你想死吗!!!!” 吴万年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容貌,细长的眉眼微微一弯,再加上刻意为之,竟有妖孽之相,单手挑起宋谷雨下巴,色眯眯道:“圣女招这许多人进来耍,小生怕是力不从心呀~” 杨小燕和柳茹玉完全惊呆了,你你我我他他们们的,再结合吴万年嘴里的淫词艳调儿,当即是满脸通红。 还是吴婉儿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摸向吴万年手腕儿,顿时冷了脸色,“你不是万年表哥!” 系统:呵呵。 吴万年:没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秉持着临时演员的职业道德,吴万年伸手将宋谷雨揽到自己怀里,媚笑道:“这位姑娘甚是面生,花怜教中不曾见过呀……” 吴婉儿惊讶地看向满脸杀气的宋谷雨,“你是花怜教圣女?!” 侍女当即拔刀相向,杨小燕和柳茹玉被接连而来的消息炸得魂飞天外,可一见刀光立刻下意识地亮出兵器,众人对峙床前,吴万年用困住双手的金刚铁链将宋谷雨缠了个严实,暗地里又掐住其脉门,生怕她暴起伤人,但在外人看来,这简直是光天化日下没皮没脸的调戏!便是冷静如吴婉儿也红透了耳朵,只能通过加大音量来缓解尴尬,“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与我万年表哥长得如此相像!” 吴万年:“我可不知你表哥何人。姑娘若是喜欢耍表亲这个情景,小生努力配合就是……” 吴婉儿恼羞成怒,“放肆!” 宋谷雨忍无可忍,终于发飙:“都给老娘滚出去!” 杨小燕和柳茹玉互看一眼,再看向吴婉儿,吴婉儿满脸通红,当即扯下腰间的玉佩,甩在吴万年脸上,“三日后,咱们擂台上见分晓!” 柳茹玉急道:“婉儿!她可是花怜教……” 吴婉儿表情一肃,“花怜教又如何,偷扇挑衅在先,辱我表兄在后,若是忍气吞声,吴家庄颜面何存!” 宋谷雨当即拆了头上玉钗,丢给她做应战凭信:“说得好。吴大小姐是做好了送死的准备。” 杨小燕功夫平平,但叫板是把好手,回嘴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会宾楼的擂台规矩天下皆知,便是你这圣女死在上面,花怜教也只有认命的份儿!” 宋谷雨:“我佩服你的勇气。好走,不送。” 吴婉儿收下玉钗,眼刀一横,“三日后,不见不散。” 三人鱼贯而出,侍女看了眼圣女神色,乖觉出去关好正门。 宋谷雨这才喝道:“松手!” 吴万年暗地里紧扣她脉门的手一松,仰头向后一靠,正好躲过了紧随而来的这一巴掌。 宋谷雨:“呵,长本事了?” 吴万年心想我这叫长记性,叹道:“圣女不是要我易容成婉儿表哥模样,气一气她吗?” 宋谷雨:“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这假表哥,挺真的?” 吴万年吓出一身冷汗,翻手亮出腕间铁索,“圣女若是还不解气,再打我一顿吧。” 宋谷雨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一脑子门问号。此人易容术堪称一绝,之前的陈阿三面容自然早知是假,可刚才几经撕扯试探,无论是手感还是弹性竟是与真人无异。她甚至一度怀疑之前的那个陈阿三是易容成此人的面容行动,就是为了方便两人互换。还没断定真相如何,此人竟又在瞬间变脸,且神情容貌与画上并无二致,再加上这扣住脉门便能让人施展不能的奇技…… 看着宋谷雨变来变去的神色,吴万年头疼不已,这实在是个下下策,可与其让宋谷雨和吴婉儿同时怀疑他的身份,还不如他自己主动揭穿,这样不管真相如何,在她们心里都会有个离真相十万八千里的论断——只要不认为陈阿三就是吴万年,随便认他是什么都好。 系统:亲,在自黑这套路上,你已经越走越熟练啦! 吴万年不得不打断圣女的胡思乱想,提起了之前的一个猜测,“圣女是偷了花怜教的圣法跑出来吗?” 宋谷雨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瞪他一眼,神色间颇有忌惮,“胡说什么!我是圣女,圣法本就对我开放,若是想修炼自去找教主便是,何苦偷来?” 吴万年思索万千,还是说了出来,“那为何尚阳堡的人,会盯上您?” 宋谷雨眉毛高挑,冷笑一声,“果然,你并不是尚阳堡的人。” 吴万年自然明白自己瞒不过,就在她第一次点名陈阿三是尚阳堡派来的奸细时,他一时失控露出的惊诧表情便已经表明:他不是真正的尚阳堡探子。 十二、会宾楼(二) 尚阳堡在武林中,可谓是声名狼藉。 不同于少林寺普度众生,武林盟统揽江湖,尚阳堡却是一群贼窝子。他们既不偷盗钱财,也不偷抢窃玉,反而盯着各家家传秘法,不管是外加拳脚还是内功心法,只要在武林小有名气,便会被列入尚阳堡的名单。 这是个凭一群贼子之力挑衅整个武林的下作组织。可不论是贼头还是底下的暗线,全都神龙见首不见尾,被偷了家学的人也是时过境迁后才反应过来,即便是再恨再怒,也无从发泄。更令人无语的是,这尚阳堡偷盗天下秘籍,却从来没见有谁学了秘籍,集天下大成而出,一统江湖号令群雄——就好像这尚阳堡堡主有收藏癖,冒极大危险偷来武学秘籍就是为了摆满书架。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想一窝端了这个邪教组织。可惜尚阳堡的人功夫可以不好,但轻功一定要强。那些露了行迹的人不是自杀就是逃之夭夭,搞得众人是线索全无,空有武力却没地儿发挥。时间一久,也就没人再折腾了,既抓不住这群贼,也就只有千日防着了。 不过,武林中人倒是一致认为,凡是被尚阳堡盯上的,必定是一流功法。所以当吴万年听到这陈阿三竟是尚阳堡密探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会宾楼里,有武学秘籍。 大概率来猜,也是哪个人偷来藏私,却不小心漏了痕迹,尚阳堡想黄雀在后了吧。 宋谷雨:“你倒是聪明,知道试探。倒不妨告诉你,我手上确实有一本武功秘籍,不过只是半部。”她再次倾身掐住吴万年脸颊,用力一扯,疼的吴万年龇牙咧嘴,“这半部功法虽然是我偷的,但其实原本就该是我的东西。” 吴万年:是是是,对对对。这花怜教圣女一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便是原来不是,现在这功法到了她手里,不是也是。 宋谷雨:“哼,你这层假面倒是依然结实。我且不管你跟尚阳堡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顶替了他们派进我会宾楼的探子……” 吴万年:“什么?会宾楼是……是花怜教的?” 宋谷雨奸笑道:“知道太多,当心被灭口哦~”可神色间那叫一个得意,吴万年顿知这话就是故意漏给自己听的,定是怀疑他跟吴婉儿关系,而婉儿又拿擂台相逼,这圣女是算准了他对婉儿关心备至,故意说来让他难受的。 会宾楼原就是武林人士筹建的酒楼,这一点江湖公认。只是它背靠谁家,少有人知。楼内天、地、人三字号客房只留江湖上高手住宿。绝世高手或是身家不凡者,可住天字号;名满江湖却势单力薄者,可住地字号;武学世家子弟们,无论功夫如何,江湖名声几许,只要不在前两者的行列,都可入人字号。 会宾楼不但大张旗鼓地给江湖人士划分三六九等的身份,更是同武林盟交好,是武林盟传达消息,公示悬赏的第一公放喇叭,且江湖中各路线人都喜欢在这里聚集打听,可谓是江湖中名声赫赫的第一酒楼:前面饭堂是三餐爆满,后面客房更是少有空置。 可江湖人一多自然容易起争执,为了极大地避免这些人随便大打出手,砸坏花花草草,会宾楼规定,凡是私人恩怨者,皆可约战,楼中设置擂台,对战双方只要交换凭信,就可以找会宾楼当中间裁判,一切恩怨,擂台上见分晓,一战定胜负,死生不论。 可不要以为这会宾楼是在好心地调节武林矛盾,恰恰相反,会宾楼的人在知道约战双方身份后,会极尽所能地提供能搞死对方的信息,不拘什么毒药暗器,只要舍得钱财,便是对方家学弱点都能给你搞来。 由此一来,这上了会宾楼擂台的,一死一伤算是常态,至今还没有两个人都活着走下来的。 吴万年:“婉儿武功本就不及圣女,且你们二人并无生死仇怨,圣女大可光明磊落地应战,不需搞那阴鬼谋划。” 宋谷雨暴怒拍桌,“放屁!她辱我父兄在前!联合你戏耍我在后!刚才都打到我床头了,你还让我放过她?!” 吴万年:“父兄之仇不是我来顶了吗?婉儿并不认识我,是我单方面思慕而已,这联合一说从何而来?最后再说这床头之争,明明是圣女你偷人……” 顶着宋谷雨再次黑了的锅底脸,吴万年识相地闭嘴了。 吴万年:女、女人心,海底针…… 宋谷雨危险地眯起双眼,阴森森道:“说呀,我偷人什么了?继续说呀!” 吴万年:嘤! 系统:哼哼,终于承认了,你果然是喜欢那个婉儿表妹! 吴万年:帮不上忙就闭嘴吧你。 系统:什么!你居然让我闭嘴!年年,你变了年年!你忘了之前一口一个仙长地呼唤我了吗?用到人家的时候就神仙仙长,用不到人家时就让人家闭嘴?! 吴万年:我已经很头疼了,巴哥,行行好,放过我吧。 系统:巴哥?!你居然还给我改名字了?!吴万年!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咱们从头算起!且不说我贡献了所有能量让你起死回生!就说之前给你提供毒药思路,诓骗这个圣女的事儿,是不是让你逃过一劫! 吴万年:你倒是编个像样点儿的毒药啊!说的什么晒太阳会变老?!十个人里九个都不会相信! 系统:可这个圣女信了啊!!!你也太不懂女人心了!变老是横跨所有年龄段女人的噩梦!上至八十下到三岁,这毒药对女人的杀伤力那是呈指数增长的威慑力!你个童子鸡懂个屁啊! 吴万年:好吧,刚才是我太激动说错话,我道歉。望巴哥海涵,以后不会了。 系统:你这是道歉吗?!居然还叫我巴哥!我叫小马哥! 吴万年:消消气,消消火。念我初犯,原谅则个…… 系统:我要是把你叫成吴百年,再跟你没心没肺地道个歉,你就罢休了? 吴万年:…… ——当然选择原谅啊?! ——这系统到底怎么肥四?!难道也是个女娃子?! 十三、当时年少 宋谷雨好歹是放了吴万年一条活路,不过把他关在了柴房,只安排了一个哑巴看着。 四肢上的金刚铁链依然没解。这就是明晃晃地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而系统这边也因为吴万年的一时口误,傲娇地闹起了脾气。吴万年是腹背受敌,再加上这几天为了让吴婉儿躲开宋谷雨的毒害日夜谋划,筋疲力尽,脑袋一沾柴火棍,竟直接睡过去了。 梦中好像回到了久远的过去,各种乱象纷至沓来,吴万年觉无好觉,再醒时头痛欲裂,更为疲惫。 哑巴侍从给他端了一碗鸡蛋羹,吴万年腹中空空,却兴致不高,愁思不展,舀一勺入口,噗嗤一下全喷出来。 “咳咳,好咸!呸呸呸……”吴万年咳得满脸通红,倒是把这哑巴侍从看直了眼,这长相好看的人到底有些天然的优势,即便是被圣女叮嘱过要“好好招待”,此时见他齁成这样,竟下意识地想找水来救。 “这蛋,蛋羹,怎么回事?” 哑巴“阿坝阿坝”了半天,吴万年便知道问也是白问。他捡了根柴棍儿给他让他在地上写,可偏偏这哑巴不识字。吴万年无奈,看来圣女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好过了。 系统十分没良心地咯咯咯地笑起来。 吴万年:不生气了? 系统:谁让你叫错我名字! 吴万年:是是是,我错了。原谅我了吧。 系统:哼,我这叫大人不记小人过。 吴万年长叹口气,蛋羹实在吃不下,便是落魄如此,吴万年也还是当年吴庄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即便是最惨淡的十年崖底生活,吃的也是山间美味,饮的也是清泉流水。这齁死人的咸蛋羹,他还真咽不下去。 挥挥手赶走了哑巴,吴万年开始为吴婉儿发愁。 系统:“你担心亲亲婉儿表妹会输?” 吴万年:“我虽不长在江湖走动,但会宾楼打擂不死必伤的事儿还是知晓。可如今知道会宾楼竟是花怜教手下,婉儿绝无生还可能。” 系统:“可你现在自身难保,谈何救人?再说了,是你们家表妹先起的头儿,非要打擂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气性还真不比那妖女低多少。” 吴万年再叹口气,思绪不由地被拉远。 婉儿如今大些,有了女儿家的矜持,可小时候也有调皮捣蛋,撒娇卖痴的历史。还记得那时候吴万年刚被告知不适练武,心情极度压抑,满腔怒火悲愤无处发泄,整个人崩成一根线,随时都能爆炸。 那些在自己身后笑嘻嘻,嘀嘀咕咕的仆从们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武功也不能练的废人,怕不是早就暗地里嘲笑自己这个空壳儿少爷许久。再加上吴万全这个叔叔亲儿子的挑衅,吴万年还真的生出了“不如一死了事”的心思来。 吴婉儿那时候跟他最为要好,她亲哥吴万全冷冰冰一个人,除了对父亲吴山刚毕恭毕敬外,对亲娘亲妹妹都不假辞色。所以从小婉儿就喜欢追在长相漂亮的吴万年屁股后面,一路年年哥哥地喊着,便是上厕所也要跟在屁股后头把门的。 吴万年一消沉,吴婉儿第一个发现。她那时候太小,不明白这些江湖恩怨和小小少年的满腔怨恨,她只知道自家小哥哥不开心了,他们是最要好的伙伴,自然要想方设法地让小哥哥重新振作起来。 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吴婉儿乔装打扮,摸进吴万年房间,把猫在被窝里偷哭的小男孩儿喊起来,拉到了后厨存养鸡鸭鱼肉的库房。 吴万年还记得当时的月色和雨后泥土散发的清香,两个小小的身影溜进了厨房,从鸡笼里掏出了一只被五花大绑,第二天就要送上餐桌的大公鸡。 吴万年:“这是要作甚?” 吴婉儿:“婉儿想给年年哥哥做支鸡毛笔。” 吴万年:“只听过狼毫、羊毫,这鸡毛笔,未曾听闻啊?” 吴婉儿笑成一朵小花花,拉着吴万年的手,奶声奶气道:“年年哥哥不要哭,便是不能习武,用婉儿做的这鸡毛笔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也一样出人头地!” 吴万年被小女娃的笑容感染,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为自己之前哭鼻子的行为感到惭愧,为了挽回形象,他跟着蹲在地上,用力薅下一大把鸡毛,坚定道:“婉儿说得有理。我便是不能习武保护你们,也能拜官封侯,让你们安稳一生。” 两个小孩子就这样达成一致,薅了一地鸡毛。 最后这鸡毛笔到底是没做成,被鸡叫惊醒的厨子引来众人,调皮捣蛋的小孩儿被痛骂一顿,吴万年还记得婉儿惊天动地的哭嚎声伴着那只秃毛鸡惨不忍睹的呻吟,成为他六岁那年记忆最深的画面。 系统:“后来呢?你真的去研究科考了?” 吴万年:“没有,毕竟不是读书的料子。不过君子六艺,我还是研究了一下。隔年掉落悬崖,被师父救起,他老人家惊才绝绝,又跟他学了一手……” 话没说完,柴房门被人小心推开,一个脑袋钻了出来。 “三哥?” 吴万年一惊,猛地低头,飞速将面皮扣在脸上,等小二子走近时,又是陈阿三无疑。 “我的天,那姑娘也太霸道了吧?你不从她竟被铐了起来?” 吴万年:“别胡说,不是为这个。” 小二子不信:“不然呢?你个洒扫茅厕的她都不嫌弃,非要让你打着做饭的名头跟前儿伺候,这心思还不明白?三哥你就是呆,小花暗恋你这么多年你不一样看不出来?听我的一定没错,那位姑娘定是瞧上你了。” 吴万年一个头两个大,一个个的没有一个省心,“随便你怎么想吧,找我何事?” 小二子猛锤他胸口一拳,“三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兄弟落了难,我当然要救啊!”贼头贼脑的凑上来,小声说道:“我打听到了,那姑娘跟人字第五房的约了战,擂台当天肯定没空管你。这些江湖高手咱惹不起,躲还不行?打擂那天我找机会放你出来,三哥,听我句劝,咱还是回家种地去吧。” 吴万年感激涕零,紧攥着小二子的手不放:“其他的暂且不谈,先给三哥弄口饭吃吧……” 十四、玲珑刀法 “婉儿,你实在是太冲动了。会宾楼擂台如何你又不是不清楚。”柳茹玉叹道:“再说,花怜教岂是好相与的?” “凭他如何,难道我们就怕了吗?”杨小燕第一个不服,“当年若不是怜花教主大义灭亲,手刃了他师弟那个大魔头,他们花怜教现在就是第二个魔教!” “就是这张嘴!”柳茹玉恨铁不成钢,“我早跟你说过,江湖险恶,不要口没遮拦。若是惹上什么煞星,且不说打不得过,便是狗皮膏药似的缠着你,你耐他如何?” 杨小燕最是不耐听这种论调,但柳茹玉这句话却说到心坎儿上,“是了是了!现在这个狗皮膏药似的圣女,不就是赖上我们了吗?!” 吴婉儿此时消了火气,冷静下来反倒觉得有些不对,“我们明明追的是个小贼,怎么最后那东西竟会在花怜教圣女手中?” 杨小燕:“那还不明显?就是这妖女派人偷的!” 吴婉儿:“可我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派人偷扇,还故意与我为难?难道是我无意间,得罪过她?” 杨小燕:“谁知道呢?兴许你根本就无辜得很,看见那妖女养的面首了吗?年纪轻轻竟如此狂妄地圈养面首,还故意易容成你表哥的模样!真叫人恶心!此妖女居心叵测,喜怒无常,还心狠手辣。这种人,不用得罪,单是跟她交往就是错的……等等,”杨小燕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想,竟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你们说,她会不会是看上了……永泉山庄的少庄主!” 柳茹玉被她这大胆地猜测吓了一跳,怒道:“胡说什么,少庄主跟花怜教绝无往来。” 吴婉儿却深思起来。虽然她不认为这位圣女真的跟少庄主有什么首尾,但从她养的面首来看,确是针对自己无疑。那么由此推测,她会派人偷走玄铁冰扇,大概也是为了羞辱自己。再往深处想,搞不好不单单是针对自己一人,整个吴家庄可能都是她眼中钉肉中刺! 想到这儿,吴婉儿坐不住了,她焦急地起身,喊来伙计想要买一只信鸽,却被告知完全不需费心。 在吴婉儿向宋谷雨下战书的第一时间,会宾楼已经将消息广而告之,尤其特别通知了花怜教和吴家庄,这个时间,估计两方家长都已经收到消息,心急火燎地往这儿赶呢。 且不说吴婉儿听见伙计的话如何着急上火,吴万年被锁在了柴房,每天还要被拎到宋谷雨面前“谈心”。 宋谷雨:“你若是好好求求我,兴许我还能让你见你那相好最后一面。” 吴万年:“谢圣女开恩,但我说过,我只是单方面思慕,未做他想。” 宋谷雨一个字都不信,她自己就是个霸道性子,自然不信别人会当圣人。她眼珠子一转,继续道:“你这易容术,师从何人?” 吴万年:“家传秘法,传男不传女。” 宋谷雨大怒:“当我稀罕不成!这种下作的小伎俩,我堂堂圣女岂会觊觎!” 再看吴万年一副“你不偷师最好”的死样子,更是气个仰倒,“给我滚去蒸蛋羹!若再令我不满意,我剁了你的手脚,看你还如何易容!” 吴万年稀里糊涂地被赶了出来,丢进小厨房。前脚刚进去,后脚小花就哭哭啼啼地溜进来。 吴万年现在最怕见到这两个陈阿三的老乡,他便是能伪装的相貌一样,但性格和生平经历毕竟不同,越是这种亲近的人越是容易被发现,还不如应付女魔头来的轻松--大不了被打几巴掌踢几脚,跟家常便饭似的,早习惯了。 小花对着吴万年哭了半天,好容易止住,更咽地开始回忆往昔。从两人青梅竹马,开裆裤的交情说起,再到一起背井离乡地出来打拼,最后提到陈阿三那与她同岁的妹妹都已经嫁人,可怜她自己依然孤零零一个,没个可心人知冷热云云。 吴万年是一个字都不敢回应,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就要对小花未来的人生负责。他自是不讨厌这个全心全意对他的姑娘,可正因此如,更不能伤了她的心。 小花哭诉半天,这才从怀里拿了本皱皱巴巴的书出来,塞给吴万年后又跑出去。 吴万年一脸懵逼地打开这快散了架的书皮儿,扉页上书三个大字:玲珑刀法。 吴万年:“武功秘籍?” 系统兴奋道:“经检测,这是本菜谱!” 吴万年:“菜谱?” 系统:“叮咚!恭喜年年获得复仇第二个小道具:叱咤江湖的第一神厨毕生经验总结之食神菜谱--玲珑刀法!此书正着翻记录了烹饪所需的各种刀法和刀具制作,倒着翻就是能让人吃掉舌头的美食菜谱!” 吴万年:“我要这东西干嘛?是对复仇有用,还是能帮我逃离眼前的这些烂摊子?” 系统:“怎么就没用了!那圣女不是天天因为你做饭不好吃而大打出手么!亲,有了这个食谱,你可就翻身了啊!要知道想要征服一个女人,就先要征服她的胃!燃烧吧少年!让她拜倒在你的杀鸡刀前,为你的油盐酱醋而欲仙欲死吧!” 吴万年:“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不过他对那切菜剁鸡的刀法更感兴趣些。 “小花一个乡里姑娘,如何能弄到这食神的菜谱?” 系统反问道:“陈阿三还是个乡间土老帽呢,怎么会练就首屈一指的易容术?” 吴万年:“你这么一说,我开始好奇小二子会什么了。” 系统:“现在看来这同乡三人也是神奇,一个擅长易容却在洒扫茅厕,一个怀揣菜谱却只去洗衣服,最后的这个跑堂小厮暂时看不出什么,兴许也藏着秘技。” 吴万年:“不管有什么秘密,我都不想深究。现在当务之急有二,第一,两天后的擂台赛上婉儿绝不能有失;第二,会宾楼已不再适合躲藏,不如早早离去,尽早查清害我师父的凶手。” 系统:“你打算怎么办?” 吴万年悲愤地把手里的菜谱倒过来,一顿狂翻,“先把鸡蛋羹蒸了,再说其他!” 十五、蛋羹 宋谷雨听着手下传来的消息,心不在焉地修着手指甲。 “这么说,吴少庄主已经快马加鞭地赶过来了?” 侍女道:“便是他运功飞来,也是断断赶不及的。咱们会宾楼的规矩便是如此,擂台上生死不论,但凭本事。” 宋谷雨满意地笑起来,刚开个弧度,猛地又珉起嘴角,“教主也知道了?” 侍女唯唯诺诺,不敢多说,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宋谷雨,还是硬着头皮道:“教主……很是生气。” 宋谷雨心虚地放下指甲锉,捏着手指头有点儿坐立难安,她自幼便是花怜教教主怜花抚养成人,对这个亦师亦父的长辈很是净重,以往不管在教内如何无法无天,只要教主发话,她定会收敛。这次私自出来寻仇,没敢声张,只说是想去江湖闯荡闯荡,且答应了绝不惹什么乱子,谁料不到月余竟上了会宾楼擂台……宋谷雨一想起这些糟心事儿都是谁推波助澜的,就气不打一处来,愤恨地一拍桌子,吼道:“那该死的陈阿三呢!蒸个蛋羹是要现杀只母鸡吗?!” 侍女不敢触霉头,赶紧派人去催,然而吴万年此时正端着一碗蛋羹站在门外,好巧不巧地听见了召唤。 低眉顺眼,金刚铁链叮当作响地走进去,亲手为宋谷雨送上了新鲜出炉的蒸蛋羹。 宋谷雨现在是看见他就来气,“若是这次再不合心意,你可知道后果?” 吴万年点点头,说实话他还真挺好奇那本鸳鸯刀法里记载的这道蒸蛋羹到底口感如何。宋谷雨打定主意若是再咸死人一定拔了他舌头,一开蒸笼,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水嫩嫩黄橙橙的蛋羹在碗中微微颤动,宋谷雨下意识地吹了吹热气,忍不住抓起勺子,舀了一口。 这是什么神仙味道? 这是蛋羹吗? 宋谷雨不敢置信地看看安静如鸡的吴万年和在旁边探头探脑的侍女,再次舀了一大口蛋羹。 天啊!这味道要怎么形容呢?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啊!!!! 宋谷雨沉浸在蛋羹中无法自拔,直到吃光了整整一碗,胃里涨得难受,这才堪堪停下,扭头一看,侍女惊讶地大张着嘴,吴万年则有些得意地瞧着空了的碗,虽然整张脸死鱼似的没个表情,可那双眼睛倒是闪烁着好笑的光芒。 宋谷雨何其要面子,哪能被这两人笑,当即冷下脸来,刚想鸡蛋里挑点儿骨头出来,可反复想了半天,愣是没找出一点能指责的地方,把自己气个好歹。 “笑什么!” 吴万年叹道:“圣女好胃口。” 宋谷雨脸一红,怒道:“不要以为蒸个蛋就能讨好我了!” 吴万年:“不敢不敢。” 宋谷雨:“你那个亲亲婉儿小姐,明天还是要死在我手上!” 吴万年笑容一凝,恢复成死鱼样,淡淡地瞧了她一眼。这一眼可把宋谷雨看的难受起来,虽然说不上这眼神中包含了何种感情,但她愣是解读出了其中一种:威胁。 他在威胁我?! 一个没功夫没长相没身份不见光的东西,竟然敢威胁我花怜教堂堂圣女! 宋谷雨恼羞成怒,砸了空碗,拔剑抵在吴万年肩头,剑尖只离他咽喉寸远,怒道:“你现在断了心思,我饶你不死。” 吴万年冷冷淡淡地看着她,眼中毫无波澜,可宋谷雨竟又解读出了第二层含义:轻蔑。 轻蔑?他在看不起我?! 他一个要啥啥没有,打谁都不行的阶下囚,竟然看不起我?! 宋谷雨是真的怒了,带着不知名的心虚和恼火,执拗的性子让她当即生出了一剑捅穿这人的念头。侍女眼见不好,立时阻止,在宋谷雨耳边嘀咕几句,好容易让圣女收了剑,一脚将人踢出了门外。 这个陈阿三不但牵扯尚阳堡,自身还有很多疑点没有弄清,现在还担着圣女“面首”的角色,实在不适合在这里处决。宋谷雨虽霸道不讲理,但知道厉害,自然听了进去。 何况,宋谷雨并不是真的想杀他。只是见他一心一意地维护吴婉儿,甚至不顾对方是否领情,这种执着又火热的情感宋谷雨从未见过,也从未拥有过,她有些嫉妒,有些恼怒,甚至有些不忿。 “明天就是擂台之战,给我看好了他。” “圣女放心,哑巴的武功在教中也是首屈一指,他定闹不出花样。” 宋谷雨看着一地碎碗渣,有些难受,但执拗地坐回去,也不叫人来收,愤恨地踢开脚边的一片儿,咬牙切齿,“明天我也不吃蛋羹了,让哑巴给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等擂台结束,打晕了带回教中。” 侍女躬身退下,徒留宋谷雨一个人在房间里小声地骂骂咧咧。 吴万年揉着胸口回柴房躺着,心里憋着一口气。 系统:你何苦得罪她。 吴万年:她狠毒至此,竟一门心思地要婉儿死。 系统:现在你是鱼肉,她是刀俎。打不过人家就不要硬刚,你看看你现在,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何苦来的。话说,明天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吴万年翻个身,换个姿势揉胸口,半晌终于吐出一口淤血,抹了抹嘴角,冷笑道:“放心,我已经有了计划。” 次日,擂台之战如约而至,会宾楼人满为患,很多人听说花怜教圣女和未来的永泉山庄庄主夫人约战,都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心,他们不知从哪里听到什么版本的流言,把两女争一男的桥段夸大其词地说了又说,就好像圣女和吴婉儿为了少庄主争风吃醋的时候这些人都在现场看着似的,说得那叫一个有模有样:这边这个说少庄主风流倜傥,迷得圣女什么也不顾了,还养了个跟少庄主一模一样的面首,每天晚上都酱酱酿酿;那边那个说吴婉儿是个夏金桂,眼瞧着圣女跟少庄主勾勾搭搭,势必要亲自出口恶气。 吴万年锁在柴房一夜,自是听不见这些风言风语,他等了整整一夜,终于等到了重要的人——小二子。 吴万年:“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小二子怕被哑巴听见,贴近了吴万年跟前儿道:“三哥放心,有小花帮忙,我一晚上就凑齐了。” 十六、计划没有变化快 宋谷雨早上正在擦自己心爱的鞭子,打算在擂台上抽得吴婉儿跪地求饶,侍女神色古怪地端着一碗蛋羹进来。 这味道,这形态,跟昨天吴万年做的一模一样,宋谷雨一愣,问道:“不是让哑巴盯紧他,不让他出柴房吗?” 侍女道:“陈阿三非要做给您吃,说是……” 宋谷雨疑惑地看她,侍女有些难以启齿,但反复思考后,也就直说了:“他说担了面首的身份儿,自然要尽职尽责,即便不能……不能侍候左右,也能用这蛋羹博您一乐。” 宋谷雨愣了几息,忽地一笑,虽然知道这些话多半是那个陈阿三随口胡诌的,指不定私下里打着什么主意,但他肯低头讨好,就是宋谷雨的一大胜利。 “鬼扯些什么,狗屁不通。”宋谷雨放下鞭子,扬了扬下巴,侍女恭敬地放在宋谷雨面前,只是这蛋羹明显被人挖走了一勺。宋谷雨不解地看向侍女,侍女直言道:“属下怕他搞鬼,因此先吃了一口,以防有毒。” 这倒也是,这小子功夫不行,手段倒多。之前他们的人严防死守还能被他伪装成吴婉儿糊弄过去,这次都打上擂台了,指不定在憋什么坏水儿呢。 宋谷雨倒不是很担心,凭他多少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小菜一碟。 舀一勺蛋羹大口吃下,滋味竟比昨天还要浓郁。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着,宋谷雨是越吃越有味道,等耳边传来噗通一声响时才发现,自己的侍女不知为何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宋谷雨顿知是计,可蛋羹被吃的只剩了一口,若真是蒙汗药岂不为时已晚?刚想到这儿,脑袋一晕,砰地一声砸在了桌面儿上,人事不知。 吴万年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确认了这主仆二人全都倒了,长吁口气,扛着宋谷雨上了内间床上,开始扒人衣服。 系统:这就是你的计谋? 吴万年得意道:她这段时间的饮食根本没有避讳经常进出小厨房的我,自然知道她从不饮酒。昨天我用度数极低的清酒蒸蛋试探,她吃的满面潮红,显然不胜酒力。今天我让小二子偷了坛会宾楼顶级烧刀子,不怕她不醉得昏天黑地。 系统:所以你只在勺子上抹了蒙汗药搞定侍女,却让这女魔头喝酒? 吴万年:她是圣女,饮食上自会注意许多,下药反而不容易得手。可酒就不同,这鸡蛋羹混着酒香,吃起来无知无觉,熏醉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系统:啥也不说了,只能666走一波。 吴万年洋洋得意。实际上在他从崖地爬回吴家庄的几年里,甚少在江湖走动。若不是一剑胜了当时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用剑高手柳飞叶,也不会被称为剑法天才。什么易容术、蒙汗药,全都是在话本上才能得见,真的亲身经历时,吴万年竟有些止不住地兴奋来。 激动的手都抖了,刚脱了宋谷雨的外衫,正要往自己身上套时,一眼瞧见了这小妖女锁骨处的一片花瓣状的胎记。 吴万年当即愣住了。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弄倒了宋谷雨,他亲自乔装替她上台。上了台只管跟吴婉儿赔不是,双手奉上玄铁冰扇,把姿态放得低低的只求不战而和。虽然听起来好像很不可思议,但吴万年了解婉儿,她并不是弑杀之人,何况一切都是圣女故意挑衅,否则哪里会到如此境地,虽然这么做比较败坏花怜教名声,但谁叫她恶人先做坏事,吃点儿名声上的亏也不冤。 可当他看见这胎记时,脑袋嗡地一声响。 系统:不是吧,你咋了? 吴万年颤抖着手,按在那胎记上摸了摸,确认真的是天生带的,不是女子爱美后画上的,顿时扇了自己一巴掌,把外衫重新给圣女套上了。 系统:咦!!! 吴万年崩溃地坐在地上靠着床,满脸地不敢置信又带着一丝茫然,在系统地反复催促下,终于开口道:“师父从前,跟我说过一个未了的心愿。” 当年师徒二人在崖下闲聊,各自说着家长里短。吴万年岁数小,见识有限,说的不过是些日常琐事,童言童语,他师父只是笑呵呵地听着,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孩子乐颠颠地跟他介绍怎么在石头缝儿里摸鱼命中率高,忽地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来。 那时候他告诉吴万年,他有一个孩子,可惜不知道男女,因为他在掉下来之前,刚知道自己的孩子出生。 “若我死后,你在江湖上见到这孩子,帮我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要是能帮衬,搭把手也行。若实在不成器,我允你废了他功夫,送他去小地方,当一个安生的平头百姓也行。” 吴万年一向言听计从,真上了心,认真问道:“我怎知他是您的孩子?” 师父笑着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了锁骨处的一块儿花瓣状胎记,笑道:“我们家人都有这么一个胎记,长的位置也差不多。今后你若是瞧见有人这儿长着片花瓣儿,估计就是那小崽子了!” 当时吴万年还十分气恼,分辩这位置不好,若是男儿身自是无碍,可若是个姑娘,他总不好去扒人衣服,师父当时哈哈大笑,戏言道若真是姑娘,便让她给吴万年做小。 系统:……嗯,你听我说,胎记这种东西做不得准的,兴许还有别人长得一样的…… 吴万年:“当年我亲眼所见,不管从颜色还是形状上看,都极为相似。” 系统:好吧,长成这样的胎记确实少见。那就当她是你师父的亲闺女好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吴万年抹一把脸,神色严肃道:“计划有变。” 系统:额,不替她打擂台了? 吴万年一咬牙一跺脚,开窗吹了个口哨,小二子听得暗号,抱着一堆女儿头饰跑上来,“我的好三哥啊!你可急死我了!快快快,时间来不及了!” 吴万年一把抓住他手腕,沉声道:“现在听我说,之前的计划全都忘干净,从现在开始,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小二子被唬的一愣,怀里的金钗银饰,哗啦啦掉了一地。 十七、烂摊子 此时距离擂台正式开始时间不足一个时辰。 小二子:“三哥,这能行吗?” 吴万年按住他肩头,直视他双眼,凭借自己坚定的眼神鼓励道:“相信我。” 小二子挠头,长叹口气,认命地扛起倒在地上的侍女,藏进外室床底,这才飞也似地跑了出去。而吴万年则将宋谷雨妥善地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稍作掩饰,加上她本就醉酒沉睡,看起来倒像是宿醉未醒的样子。 吴万年不敢耽搁,飞速地撕开床单将手脚上的锁链简单缠住,不让其发出太大的声响,顾不得其他,直接从窗外跳上房顶,再顺势滚到地面,急匆匆地赶往柴房。 他让小花和小二子准备了很多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原本是想易容成宋谷雨的样子,可现在计划有变,吴万年顾不得这些,好在小花等在柴房替他上妆,此时正好需要她的帮忙! 吴万年推门而入,又急又怕惊动人地压低了声线:“帮我把婉儿引……”一回身,哑巴和小花互相掐着脖子,同时扭过头来看他。 额,这哑巴怎么还没倒? 为了能放倒宋谷雨,吴万年可是下了苦功夫,让小二子联合小花在哑巴的饭食里下了蒙汗药,又在宋谷雨的勺子上做了手脚好让侍女中招。吴万年明明亲眼见到哑巴吃下了早饭,倒在地上,怎么这才多久,药效就过了? 系统友情提醒:可能是这家伙抗药性强? 吴万年急得满头大汗,冲上来同时按住两个人的手,“火烧眉头,你们两个先听我说。” 小花憋红了脸,艰涩道:“阿三哥,这人,武功奇……奇高,不、不逊于堡中护、护法!” 哑巴木然地盯着吴万年看了看,露出了一个涨得通红的脸,皮笑肉不笑。 吴万年:“都给我停手!” 小花:“不行!他是那妖女的人!” 哑巴:“啊啊啊叭叭!” 吴万年:“……花怜教圣女,是我妹。” 哑巴和小花同时撒手。 吴万年长叹口气,好歹是稳住了局面,可时间也耽误了不少,他没心思细细解释,一手拉过小花,塞给她一张字条,又在耳边叮嘱几番,小花警惕地瞪了哑巴一眼,转身离开,而哑巴则直勾勾地盯着吴万年,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 吴万年:“其实我也是才知道,她是我妹的。我是说,在这之前,我们两兄妹就……嗯,分散了好多年。你既然是她的人,那现在能不能为我做件事?很重要的事,能救她跟婉儿的命,可以吗?” 哑巴灼灼地目光看着他,用力一点头。吴万年还没等松一口气,只见这哑巴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向柴火堆,瞬间昏迷不醒。 吴万年:…… 系统:哦,猜错了,他这是反应慢,药劲儿才上来? 不顶用!吴万年夺门而出,奔向约定好的地点。他让小花送信,引吴婉儿独身出来到东厢房,这边白天少有人来往,正适合下黑手。而吴万年的计划也很简单粗暴,一旦见到婉儿现身,他就联合小二子扑上去将其打晕,这样打擂台的两个人就都不能到场,按照会宾楼的规矩,擂台要么顺延,要么算和局。而以吴万年对叔叔吴山刚的了解,在知道了女儿竟然跟人定生死战的消息后,是绝对不会再让她上台拼命的,而花怜教也不会想无缘无故地与吴家庄结仇,因此最后的结局定是大事化小,了无踪迹。 那么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绝对不能让吴婉儿出现在擂台上! 此时人字第五房中,吴婉儿三人静坐桌旁,无心谈天,时间临近越发让气氛紧张又压抑。吴婉儿是第一次正式与人交手,可这花怜教圣女却在江湖上有些凶名,她不确定此次结果如何,心里很是忐忑。 当是时,敲门声乍然响起,杨小燕一个激灵,快步去瞧,门外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纸条被丢在地上,她捡起来交给吴婉儿,展开一看,三人齐齐色变,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有人推门而入,带着一身的怒气和风尘,腰间长刀闪过冰冷的光芒,一如来人冷峻的神情。 吴婉儿声音颤抖,紧绷的神经轰然崩塌,猛地扑上去抱住来人的腰身! 小花按照约定在客房僻静处点燃了柴火,高声惊叫走水,一群人乱哄哄地往着火点跑去,而静候吴婉儿到来的吴万年和小二子则紧张地躲在墙后,这里是去往东厢房的必经之地,这个时间能往这边走的,只有收到字条一定会来的吴婉儿一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吴万年和小二子互看一眼,握紧手中大棒,两人对着口型倒计时,数到最后,齐齐扭身而出,高举木棒猛地砸下来! 噌地一声闷响,凌厉的刀光一闪而过,两人高举头顶的木棒齐齐断头,噗咚两声先后落地。 紧随其后,非常惜命的小二子直接就跪下了:“大、大侠饶命?” 吴万年单手拎着腿软小弟的脖领子,把人拽到自己身后,强作镇定,“吴!万!全!” 吴万全冷笑一声,“是你给婉儿送的字条?” 吴万年深知这个表弟功力,若是他功夫还在,绝不会惧怕,可此时他菜鸡一个,在面对刀法堪称一流的吴万全时,绝不敢擅动。 吴万全没有得到回答,歪了歪脑袋,冷漠的表情上带了一丝不耐烦。这人从小到大都这么一副德行,除了对自己亲爹吴山刚表示过谦逊外,其他人在他眼中都如浮云般没啥存在感,所以吴婉儿自幼只跟吴万年亲近,对这个血脉相连的亲哥反而有些惧怕。 吴万年丢开手中残破木棒,专注地盯着吴万全双眼,而吴万全却展开掌心,亮出小花丢在吴婉儿房间外的那张纸条。 吴万全:“写这字条的人,还活着?” 小二子冒死挺身看了一眼,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遇险,速来,东厢房。 落款只有一个短短的年字。 吴万全冷声道:“我问最后一遍,写这字条的人,死了吗?” 十八、三刀 吴万年表情猛地一凝。 吴万全眼中并无一丝波动,甚至没有多少杀机,尽管这两个人胆大包天地躲在这儿打算袭击自己亲妹妹,可吴万全依然淡然,指尖轻轻抿着字条上最后的那个“年”字落款,不带一丝情感,也不带一丝好奇。 吴万年心神剧震,眼中闪过一抹不敢置信和疯狂,一改之前瑟缩的表现,迎着吴万全的双眼,厉声质问道:“死没死,你不知道?” 吴万全表情一滞,惊诧地看了他一眼,“我在问你。” 吴万年灼灼回视,“我想,答案你应该知道。” 吴万全忽地笑了笑,微微后退一步,这才拿正眼瞧着眼前这个手脚被铁链紧锁,又灰头土脸,一身脏污的人。 “你,不会武功?”吴万全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弱小的人,叹道:“原是来送死的?” 吴万年眼中有如狂风暴雨般肆虐,下一秒归于平静,他摊开手掌,掌心朝向吴万全,“那请少侠,赐我一把刀。” 吴万全不屑:“手无缚鸡之力,要刀何用?” 吴万年:“自是拼这唯一的生机。” 吴万全冷嘲:“我若是不给呢?” 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意外地让吴万全后背一紧,吴万年道:“听说吴少庄主刀法极高,江湖罕见?” 吴万全微微眯起眼,盯着状若疯狂,满脸不羁的吴万年看了半晌,转眼看向躲在其身后瑟瑟发抖的小二子,“去寻把刀来。” 小二子被吴万年猛地一推,踉跄跑远,徒留两人在寂静的东厢房必经之路上,对峙。 趁这时间,吴万年先开口打听起吴婉儿的情形,“这么说,吴大小姐此时已经站在擂台上了?” 吴万全直言不讳,“没有。” “少庄主觉得令妹会输?” “不会。她的身法,已足够应付。” “那为何不让她上台?可是惧怕那花怜教?” “不然。”吴万全缓缓地将刀面儿翻转,迎向刺目的阳光,晃得吴万年微微闭起眼,吴万全这才道:“花怜教的人,撤走了凭信。” 吴万年楞住了。 会宾楼对擂并不是绝对的死局,除了吴万年设想的那般平局后私了的情形之外,还有一种比较丢人的罢休方式,便是找上会宾楼这个中间商买回自己抵押的凭信即可。 当然这要花费数额巨大的一笔费用,且因为不战而退,视为认输,在江湖上也要受人耻笑。 吴万年心里一紧,若是不知宋谷雨身份也便罢了,可他明明答应过师父,无论如何会照顾好他的孩子…… 吴万全惊奇地看着眼前人,明明自己虚弱的要命,竟又在生死关头直白地开始走神? 小二子凌乱地跑回来,将一把磕了牙卷了刃的刀塞给吴万年,气喘吁吁,“三、三哥,我,我就只能找到这把刀、刀了!” 吴万年左手拿刀,右手将人推开,小声道:“跑。” 小二子边喘边勉力咽唾沫,颤声道:“我、我不!” 吴万年长叹一声,劝道:“我知你仗义。” 小二子执拗不已,“咱们三、三个拜过把子的!过命的交情!要死,就、就死在一起!” 吴万年手上使劲儿,将小二子推到在地,嫌弃道:“既是如此,也走开些,一会儿施展不开,当心误杀了白死一回。” 小二子屁股着地,翻身爬去墙角,战战兢兢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吴万全不解:“你觉得自己能赢?” 吴万年伸出三根手指,比在吴万全面前,“三刀。” 吴万全疑惑地看着他,缓缓地起势,长刀横在眼前,竟是少有地认真起来,“三刀?” 吴万年拆了缠绕在铁链上的床布条,甩了甩手中的破刀,表情竟是说不出的倨傲和狂妄,“师父曾说,刀之一道,在心不在刃,三刀若是不能砍死对手,不如弃刀奔逃。” “好大的口气!” 话音未落,人已飞至!吴万全手中长刀那是精钢炼制,削铁如泥!他练的内功心法又极其霸道,带起的刀风如龙啸虎吼,势如破竹! 吴万年腰身一扭,竟是将刀刃内翻,以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准确地找到了吴万全腰间的空门! 吴万全心里大惊!这一刀暗含他七成功力,便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也要飞身躲避,不敢直面锋芒,可此人竟是不怕死地反攻过来,且极其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致命破绽?! 怎么可能! 吴万全急切回防,那夺人性命的招式半途而废,生生转了方向,一刀削掉了吴万年手中烂刀的刀尖! 两人一触即离,重新拉开距离后,吴万全满头大汗,而吴万年却看了眼自己刀尖的断头,微微一笑,笔出两根手指,淡淡道:“还有两刀。” 吴万全大吼一声,再次挥刀而上,这一次吴万年原地矮身画圈,一个大轮回,借着力道反手劈向吴万全握刀的手腕儿!吴万全万万想不到他根本不接招,竟是来一招破釜沉舟!若是两相命中,吴万年大不了一死,可他握刀的这只手! 吴万全再次改变招式,狼狈一滚,竟如方才的小二子一般,滚到了墙根儿底下! 吴万全睚眦欲裂,恨声道:“你究竟何人!师从何门何派!” 吴万年冷笑一声,气喘如牛,看起来明明是强弩之末,却依然颤巍巍地伸出一指,傲慢道:“还有,一刀。” 吴婉儿从会宾楼管事手中拿走自己的约战凭信,暗地里松了口气。花怜教派来解决此事的人又送上了那柄玄铁冰扇,并未多言一字,反倒在吴婉儿接过扇子时冷冷地道一句“珍重”,甩袖离去。 杨小燕得意洋洋地看着那人身影,冷嘲热讽,“不战而降,我就说花怜教狗屁不是。” 柳茹玉被这小师妹愁的想哭,狠狠地踩了她一脚。 吴婉儿被杨小燕儿一声痛呼惊回神魂,想起那字条上的字体和内容,转身跑开。一路向着东厢房而来,还未到时已远远地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心里一松,遥遥地喊一声“大哥”,急跑过去,近前时才发现,吴万全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手中刀颤抖不已,整个人僵立在地。 吴婉儿颤声道:“哥……” 吴万全猛地闭上双眼,狠狠地将刀插入石板路中。 吴婉儿这才看清,在他脖颈处有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细的红色血线,正缓慢地向外渗着零星鲜红的血球。 十九、怜花教主 吴万年三刀逼退吴万全后,血气上涌,呕一口老血,晕死当场。小二子胆战心惊地扛起他三哥,屁滚尿流。 吴万全被这拼命三刀镇住,一时间神情恍惚,竟是毫无察觉。直到吴婉儿赶来才稍稍恢复理智,但脑海中依然回放着那逼人迫命的刀法。 这世上竟有如此招式,能在三刀之中颠覆了他十几载的苦练。 小二子没跑多远,就被一个白衣人拦住,吴万年就这么被迫转交,再醒来时,胸口一阵钝痛,左手酸胀无比,整个人好像被巨石撵过一遍似的,就没有一个舒服的地儿。 白衣人头戴玉冠,腰缠银鞭,翘着兰花指抿着茶水,见吴万年醒了,微微一笑,优雅地放下茶杯,“你的刀法,师承何人?” 吴万年惊了一瞬,竟不知这房中还有别人。他虽武功尽失但耳力惊人,能不惊动他听觉的人绝对是江湖大师级别的高手。再看此人面白如玉,温文尔雅,虽一举一动有些女气,但吐纳无声,气势逼人,内家功夫已甄顶峰。 “怜花……教主?” “是我。”怜花教主好似个老妖精,脸儿嫩得堪比吴万年这个半大的青年。殊不知此人名震江湖时,吴山刚还只是个小弟。且花怜教一直是武林中亦正亦邪的组织,说他们是正道人士,却又在十几年前出过一个吃人的大魔头;说他们是歪门邪道,但正是这位怜花教主,亲将那魔头打死。 为此,怜花教主还有一个传闻:据说他修习的功夫与那吃人魔头修习的同宗同源,甚至有人说其实这位教主也吃人,只是行事低调不为人知罢了。 想到这个传闻,再看看这位教主嫩得出水的脸儿,吴万年还真有点儿怀疑此言真假。 “你还没有回答我,师承何人。” 吴万年猛地回神,想起师父教训,正要随口胡诌一个,却又看见自己胸口包扎的纱布,知道是这位教主救了自己,心里一动,直言道:“师父曾要我不对任何人说他名字。” 怜花教主似乎毫不惊讶,甚至还有些开心地笑了笑。他细细地观察吴万年,从面部骨骼到身板骨架,就差没上手摸一圈儿,搞得吴万年有些紧张地拢了拢被子。审查过一圈儿后,怜花教主奇道:“他把毕生绝学,都传给你了?” 吴万年心想这位教主难道认识师父?更是不敢隐瞒,“师父曾说我不是练刀的性子,可他一生钻研刀法,实在不忍就此失传,便只教了我三招左手式,做保命的最后筹码。” 怜花教主恍然,陷入不知名地回忆中,忽地一笑,叹道:“这确是他性子。”带着慈祥的目光再次盯着吴万年看了半晌,起身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吴万年手边,“你身上新伤不少,且都没好生休养,恐今后损伤根基。这瓶大还丹最是温养身体,你且拿去,好生养病。” 吴万年被这突如其来的馈赠砸的有点儿手足无措,更加猜测此人是师父旧友,可他答应师父此生绝不会在第二人面前说起他姓名,因此只能委婉道:“教主与家师是熟人?” 怜花教主点点头,“很熟。” 吴万年有点儿开心,转而想起被自己一碗蛋羹弄倒的宋谷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怜花教主非常包容地笑了笑,那表情好像在看自己亲儿子,搞得吴万年哭笑不得,等他结结巴巴地一通解释过后,怜花教主摆摆手,并未计较,“我当年受故人之托照顾圣女,可惜毫无经验,只知百般宠爱,没成想变成如今这霸道性子。她耐不住冷清又喜欢惹乱子,教中护法们都躲之不及,本想让她在江湖上随意玩耍几年,却不足一月便闹上了擂台。” 吴万年听闻此言,还真是感同身受。宋谷雨那性子好似炮仗,不用点火踢一脚就能炸。也亏这怜花教主颠颠儿地跑来给她擦屁股。 这边还在心疼教主,哪成想教主话锋一转,点到吴万年头上,“不过,你们既是有缘,我便将她交于你。” 吴万年:“啊?” 教主好似甩开一个大包袱般,就连笑容都真实了许多,“之前种种,既往不咎,之后你们好生相处,等我魔功大成时,再来为你们做主吧。” 吴万年:魔功?什么魔功?!你竟当面坦言自己修炼的是魔功?!再说什么叫之前种种既往不咎?这是在断我的后路吧?最重要的是,我什么时候说要接手照顾宋谷雨了?! 现在拒绝的话,恐怕会被当场灭口吧…… 吴万年吓到失去语言,内伤外伤再加上心伤,差点儿又晕过去。 怜花教主交待完毕,从怀里拿出一块儿漆黑的玉牌,郑重交给吴万年,“这是我教圣使腰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花怜教圣使。圣女但有不从,便给她看这腰牌。” 吴万年生无可恋地捏住腰牌,算是吃下这个哑巴亏。 教主继续道:“哑巴在教内功夫尚可,在你修养期间可做护卫。小花亦是我教中人,你若有差遣,可通过她向下传达。” 吴万年惊呆了,“她跟我说自己是尚阳堡的密探?!”再指指自己,“我其实也是尚阳堡安插进来的探子。” 怜花教主了然于胸,淡淡道:“她确是我教中人,无疑。” 吴万年灵光一闪,顿时明了:小花是花怜教安插在尚阳堡的密探!而尚阳堡又让她混入会宾楼跟陈阿三里应外合?! 系统:好一出碟中谍! 怜花教主交代完毕,整理了下衣衫,揉了揉吴万年的脑袋瓜,不等他回神,飘然越窗而出,吴万年急匆匆爬下床扑到窗口去看,哪里还有教主身影。 这人好似青天白日里的幽魂,竟是眨眼之间,消失不见了。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吴万年艰难回头去看,宋谷雨黑着脸,一脚跺在绣墩上,吼道:“教主他人呢!” 吴万年一指窗外,“走了。” 宋谷雨暴怒地一抬手,吴万年嗖地一下蹲下身来。 宋谷雨疑惑地把手中钗插回头顶,不解地看向蹲在地上的吴万年。 吴万年:呼……还以为她又要动手了…… 二十、永泉山庄 这钗正是当初吴婉儿下战书时,宋谷雨抛过去的凭信,她眼瞧着吴万年浑身是伤,还真没想下手扇人。 奈何吴万年这么多天被打怕了,竟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教主都跟你说了什么?”宋谷雨没好气地霸占了病号床,大马金刀地翘起二郎腿,“是不是又说了一堆的女儿经啊?” 吴万年苦笑一声,暗道:你那义父把你卖给我了。可嘴上是万万不能调侃的,认真道:“他要我近身护卫,保护你……安危。” “你?保护我?”宋谷雨好笑地指着吴万年浑身的绷带,哈哈大笑,“弱的跟个菜鸡似的!谁保护谁啊!不过你那鸡蛋羹蒸得还不错,姑且让你当我的专属厨子好了。” 正洋洋得意自己终于找了个做饭好吃的家伙时,不经意间瞄了一眼他腰间的那块儿乌漆嘛黑的,腰牌。 宋谷雨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顺着她的视线,吴万年也看向了自己腰间唯一的一块儿黑牌,哭笑不得,他扯下玉牌,在宋谷雨面前晃了晃,暗道不知教主说的到底灵不灵,遂试探道:“教主临走前,赐我圣使一职。” 宋谷雨逆着光去看吴万年这张妖里妖气的面容。以怜花教主功力自然一眼识破吴万年的伪装,拆了那人皮面具,竟也一句没问。吴万年尚不知自己已经掉了马甲,还以为宋谷雨真的被那腰牌唬住,心中大定,“教主说,圣女见此腰牌,便……不得胡来。” 宋谷雨脸爆红。 吴万年觉得自己是不是口气太重,立刻收了牌子,安慰道:“圣女不必忧心,我这圣使名不正言不顺,断不会对您指手画脚,且我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跟圣女天南海北地游逛。故此打算先送圣女回花怜教,再自行离开。” 宋谷雨这脸是红了青、青了紫,最后气到砸枕头,“你还想怎么名正言顺不成!” 吴万年哭笑不得,但心里已经打算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回老巢,他好去真正调查害死师父的真凶。 宋谷雨见吴万年不说话,尴尬了半天,摸了摸头上的钗。这个动作让吴万年想起了被退掉的擂台比拼,从名声上看是宋谷雨吃亏无疑,虽然吴万年也觉得这是宋谷雨自找,可她现在身份不同,吴万年是看不得她难过的,心里一软,安慰起来,“江湖人虽喜欢胡说八道,但这些风言风语过段时间就会被新的消息替代。且会宾楼擂台凶险,谁人不知,你退赛一事大可不必太过计较。” 宋谷雨看他一眼,噘着嘴哼了声,反倒没多少羞恼,坦言道:“我才不关心这个。退就退了,谁爱笑谁笑去,我懒得计较。” 这倒是让吴万年很意外,原以为这丫头最是好面儿,没成想竟是如此洒脱。吴万年有点儿高兴,不为这件事的彻底落幕,单为宋谷雨这几句话,颇有其父遗风。吴万年的师父不良于行,走路时一瘸一拐,儿时吴万年没心没肺地还嫌弃他脚程慢放跑了野兔,后懂事时也心疼过师父这条腿,可师父为人洒脱,还老拿自己这断腿开玩笑,且从不认为这腿会影响自己威武高大的形象,甚至编造各种牛皮吹嘘自己当年在江湖上的种种奇事,搞得吴万年常常捧不住臭脚,忍不住地想拆台——所以吴万年十年崖底生活,着实不枯燥。 两人正大眼儿对小眼儿呢,侍女推门而入,恭敬地立在一边,汇报最新消息,“永泉山庄少庄主,莫天涯到了。” 吴万年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是来给婉儿撑腰的吧? 宋谷雨的反应却是:“他终于追查到这儿了。” 吴万年惊疑不定,思来想去,尚阳堡、永泉山庄竟都聚焦会宾楼,该不会是……“你不会是偷了永泉山庄的武功秘籍吧?” 宋谷雨爆喝一声,“什么叫偷!他们姓莫的一家才是真贼!” 吴万年一个头两个大。 永泉山庄在武林中的地位,仅次于武林盟。武林盟由江湖豪杰通过武林大会挑选出的一干精英组成,盟主亦是众人推选而上,任期约五年,就会主动让与后起之秀。武林盟虽然是个庞大的江湖组织,但内部并不是齐心合力,各方势力都会将心腹之人安插其中,盟中各高层基本代表了武林各个世家的立场,虽然是武林第一大帮派,但其实是各方势力角逐的斗兽场。 而永泉山庄则不同,他们家是凭实力位于武林巅峰序列。永泉山庄人有擅长用刀的、也有喜剑爱鞭的,外家功夫各有所长,但内家功夫统一修炼一本秘籍。便是这本秘籍,让永泉山庄立于江湖不败之地。只是他们将其保护极好,连名字都没有对外透露,防的就是尚阳堡这种鸡鸣狗盗的组织打听。 这本内功心法千万江湖人垂涎,宋谷雨到底是如何从重重把守中,偷得此秘籍的? 宋谷雨:“你别管我怎么拿来的,总之我成功了。” 吴万年气个好歹,“你可知永泉山庄厉害?你怕是不要命了!” 宋谷雨怒不可遏,“我说了!这原本就是我的东西!” 吴万年更气:“你才年岁几何!竟口出狂言!你是亲笔写了这功法吗?凭什么就说是你的!” 宋谷雨眼圈儿一红,音中带着更咽,可依然倔强道:“我听教主说的!” 吴万年楞住,怜花教主虽然看起来像个妖精,但这种事当不会说谎。 宋谷雨继而道:“教主说,那是我爹的东西!” 吴万年眼神一厉,正色道:“拿来我看。” 宋谷雨看向侍女,侍女离开稍许,取来一本残破古本,上书四个大字:三刀心法。 宋谷雨抢过心法,一把甩进吴万年怀中,更咽道:“教主说那姓莫的猪狗不如,忘恩负义,当年便是助纣为虐,害死我爹!最后不知悔改,还偷了他独创的内功心法!” 吴万年大惊失色。 宋谷雨继续道:“教主曾在爹的灵前发誓,待魔功大成之日,定要血洗永泉山庄!用莫问天的脑袋,祭他!” 二十一、莫天涯 系统:叮咚!经检测,此心法江湖一绝,空前绝后,绝无仅有!是当前武林独一无二的顶级功法!恭喜年年喜获复仇第三小道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 吴万年:抱歉,我练不了。 系统在吴万年脑海里十万个为什么地质问他为什么练不了、怎么就练不了、凭什么练都没练就是说自己练不了。叽哩哇啦地一顿怒号,全被吴万年忽视。 他甚至没有翻开这本秘籍的兴趣。只将这古本压在掌下,严肃道:“尚阳堡也盯着这个?” 宋谷雨一努嘴,“他们就跟蟑螂似的,防不胜防嘛。我当时急于脱身,没想到漏了行迹,被尚阳堡那群苍蝇盯上也是情理之中。” “那永泉山庄的人,知道是你拿的?” “怎么可能!就凭他们那三脚猫的轻功想要抓住我的把柄?!开玩笑!”宋谷雨得意道:“若不是我故意放了线索引他们过来,他们现在都不知道这本内功心法,丢了呢~~” 吴万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直接吼了出来,“你是有多狂妄!竟然还引永泉山庄的人来这儿!” 宋谷雨岂会被这种阵仗吓着,当即反吼回去,“我就是故意引他过来替我解决狗皮膏药尚阳堡的!” 吴万年稍稍安心,看来这丫头虽然行事彪悍,但还有些脑子,知道祸水东引。现在情况大概是尚阳堡知道心法在宋谷雨手中,而永泉山庄那边只知道那本心法在会宾楼。知道花怜教是会宾楼幕后老板的估计没几个,而吴万年赌永泉山庄不知道。 只要让永泉山庄的人以为秘籍是被尚阳堡的人偷走,那就万事大吉了——尚阳堡盗窃至今,还没有一家失主能找着人报仇的,被尚阳堡偷走的东西,基本上是石沉大海,悄无声息。 吴万年想起自己就是尚阳堡安插进会宾楼的探子,他甚至还知道接头的地点、见过接头人!如果想要嫁祸给尚阳堡,自己就是最佳的碟中谍人选! 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缠身,还要一力护着宋谷雨,吴万年第一次痛恨自己武功尽失。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修炼的那套外家功法非常注重基础的磨练,若是不能将身体调整到以前强悍的状态,强行施展招式,恐怕不出几招就会经脉错乱,甚至可能自己把自己打骨折了。 宋谷雨收好古本,笑嘻嘻地对吴万年道:“看把你愁的,我这只是上部残卷,这本三刀心法还有下卷呢。永泉山庄的贼头子们也是谨慎,竟然把一本书撕成两半,上下分开保管,若是失了一本,还有一本能练练。就是不知道他们这半道儿练起的,会不会走火入魔,神经错乱!啊哈哈哈哈!” 吴万年脱力地坐在窗边,实在不想搭理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 宋谷雨还在那儿滔滔不绝地想象:“虽然教主总是跟我说他以后一定会为我爹报仇。可那得等他魔功大成才行。他这功夫一练二三十年!等他成了,那永泉山庄跟兔子似的生了一代又一代,这还怎么杀得完!还不如我现在这样,偷走他们的功法,让他们的兔子后代们练不成!哈哈哈,一群白痴兔子,只要大兔子一死,再杀他们不跟砍白菜似的!绝了!哈哈哈哈!” 想得太过美好,嚣张地笑声直接从三楼传了出去,吴万年一眼瞥见客房长廊处有一抹淡蓝色的身影走近,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伸手捂住了宋谷雨大鸭子似的嘎嘎笑声。 宋谷雨呜呜咽咽地反抗,“你干嘛!” 吴万年贴着她的耳朵,捏着她下巴让她脑袋低一低看向楼下:那位翩翩佳公子,手握玄铁冰扇,笑得如春风般温暖和煦,姿态如劲松般笔挺有派。 来人正是宋谷雨美好畅想中的主要人物之一:永泉山庄少庄主,吴婉儿的未婚夫,莫天涯。 宋谷雨冷哼一声,低声骂了句“人模狗样”。 莫天涯在江湖上也是叫得响的少年英雄。他爹莫问天三十成名,一手弯刀使得出神入化,在江湖上有“莫阎王”之称,凡在他手下走过五十招的,就是江湖一流的高手了。 而莫天涯十二岁在江湖成名,却不但因为他的剑法,更因为他风流倜傥,样貌俊俏,赢得了了广大江湖女侠的青睐,据说他所到之处都有女争相围观,甚至有很多武林世家小姐们为其争风吃醋,以致大打出手。 若真要计较起来,莫天涯色相比他的功夫还要出名。 吴万年死前三个月,吴婉儿和这位少庄主定了婚期,那时候吴万年还不知道这两人曾在寺中一见钟情,对这个风流轶事颇多的家伙很是不喜,甚至为此劝过吴山刚重新考察,不过叔叔吴山刚对自家子女那叫一个说一不二,即便吴万年言词恳切、有理有据,但他就是不听,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吴万年暗恋自家姑娘而吃少庄主的醋,反过来好一通安慰这苦口婆心的大侄子。 吴万年真是有嘴说不清,好在两人婚期尚有一年,总能揪到这莫天涯的小辫子,让婉儿脱离魔爪。 两个都不喜欢莫天涯的人躲躲藏藏地看着俊秀少侠走过廊道,消失在视野中,齐齐哼了一哼。 莫天涯先去见了吴万全。柳茹玉千里传信让他速来救场,恰巧他已经查到偷秘籍的人就混在会宾楼中,借着未婚妻的名号,正好私下里打探情形,莫天涯马不停蹄地赶来,风尘仆仆,面露疲惫,但依然要先见过吴万全才好。 吴万全锐气尽失,竟是在短短一天中憔悴许多。见莫天涯进来,也没心思招呼,随手一指,莫天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万全兄,你这是……” 吴万全摆摆手,他一向沉默寡言,跟这个未来妹婿也没多少共同语言。且他被吴万年三刀打没了精神,更是疲于应付,甚至有点儿羞于见人。 莫天涯惊讶于吴万全的颓唐,“万全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吴万全依旧摇摇头,一个字都欠奉。 二十二、毒 莫天涯见吴万全神色颓丧,招手喊来随从,将一柄精心包装过的长刀放在桌面。 这是庄主莫问天亲手为吴万全打造的金刚长刀,比他现在用的还要沉还要锋利。因莫问天也是用刀好手,吴万全与莫庄主倒是谈得来。两个人虽用刀不同,但刀之一道也是互通,相谈甚欢后,莫庄主便承诺要为吴万全量身打造一把长刀,让他在下一届武林大会上,名震江湖。 刀是做好了,武林大会也就在眼前。可吴万全崩了。 摸着这厚重锋锐的长刀,吴万全眼圈儿通红。莫天涯心中一惊,急切道:“可是万全兄家中遭遇何不测?” 吴万全冷冷地瞪他一眼,“不是。” 莫天涯松了口气,这位大舅哥一向难相处,便是对着自己也从来不假辞色,莫天涯对一切武功了得的人都颇为敬佩,吴万全就在他敬佩的头号名单中,顾而也不计较他此时的冷淡,继续殷切道:“不知万全兄忧虑何事,若是我永泉山庄能帮忙,必定全力相助。” 吴万全眼神一亮,带着点儿希冀,问道:“帮我查一个人。” 另一边,吴万年请走宋谷雨,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最好低调地猫在房间里哪儿也不去。宋谷雨撇撇嘴离开,他返回床上,闭目养神。 系统终于有机会跳起来继续申诉:你给我起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不练这绝世心法! 吴万年:“我跟你说过,我天生经脉奇特,不能修炼任何内功心法,轻则经脉尽断,重则爆体而亡。当年掉崖后,师父也要传我毕生功法,我如实相告,他也万分惋惜,故而苦心钻研三年,为我创了一套外家功夫,让我强身健骨,延年益寿。” 系统:可是,我给你重塑了身体,按照套路,你应该是被洗经伐髓了一遍。任督二脉自然打通,修炼任何功法都事半功倍。别说什么三刀心法了,就是现在让你练乾坤大挪移都没问题! 吴万年:巴哥不可妄言,别说任督二脉,被宋谷雨打了一身伤,内虚外耗,伤痛不断,好几处大穴都堵塞不同。此时浑身乏力、脚步虚浮。那任督二脉便如死水一般,动也不动。 系统:你胡说!太看不起我了你!你现在就给我练一套心法试试!也不用什么绝顶秘籍了,就普通小厮能练的,你练练试试看!我跟你说你这叫刻板印象,你能被我选中那绝对不是个废柴,而是主角啊亲!主角光环听过没?主角外挂见识过没?试吧,赶紧找个人试试,省的你再看轻你自己! 吴万年无法,让人去看看倒在柴房的哑巴如何。哑巴果然已经醒了,恭敬地站在吴万年面前,依然带着腼腆的笑容,时不时地偷偷看他几眼。 吴万年让哑巴写几句花怜教普通教众们修习的内功心法,哑巴虽然疑惑不解,但在见到吴万年腰间的圣使玉牌后,也不装文盲了,抬笔就写,字体竟是少见的娟秀婉约。 吴万年照着这短短四句话,盘腿而坐,吐气吸纳,他悟性极佳,瞬间入定,可还没走上五分之一个周天,经脉一抽,狂奔一口血雾,脸色煞白,扑通一下倒回床上。 哑巴吓得冲上来探他脉,继而惊讶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世间少见的怪物。 系统:…… 吴万年:这下知道了吧?我真的不能修炼任何内功,否则,就会……会…… 人已经疼晕了过去。 系统自闭中。 哑巴连点吴万年三处大穴,拿起枕头边儿的大补丹给他塞一个,眼瞧着吴万年呼吸逐渐平稳,才稍稍安下心来。 安顿好吴万年,哑巴回身奋笔疾书,笔走龙蛇地写好纸条后招来信鸽,直传怜花教主处。怜花教主轻功决绝,早就回到了教内继续修炼自己那魔功。夜间忽闻信鸽声,开窗抬手,那鸽子乖巧地停在掌心,头顶一抹青色羽毛,姿态优雅,精神抖擞,抬起一只脚,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他。 怜花教主噗嗤一笑,小声嘀咕了句“鸟儿随正主”,拆了纸卷,借着月光去看。 “中毒?”怜花教主揉烂纸条,望着好似被咬去一口的皎月,失起神来,“亲叔娇养,衣食无忧,竟会中此等江湖奇毒……”不知楞在窗前几许,直到夜风凉透了身躯,才悠长地叹了口气,“命也,运也。罢了,罢了。” 伤上加伤的吴万年整整睡过去一天,再醒来时,系统嘘寒问暖,伏低做小,一口一个年哥,狗腿得不行。 吴万年:巴哥不必如此,即便我不能为你收纳内功心法,但其他武林绝学我还是可以一试的。 系统悲桑地划圈圈:你可答应了我哦,便是钻火圈儿、踩高跷、胸口碎大石之类的绝技,也要认真学了来啊! 吴万年严肃保证自己绝对不挑活儿,宋谷雨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张画像,丢在吴万年面前。 吴万年展开一看,那模样竟有些像陈阿三? 疑惑不解地去看宋谷雨,宋谷雨老神在在地凑上来咬耳朵,“这是莫天涯要找的人。” 吴万年大惊,“他怎么会找我?” 宋谷雨啧啧两声,屁股一抬,把吴万年挤到一边,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床上,熟练地翘起二郎腿,“什么你啊!要不要脸啊!这是莫天涯替吴万全找的人!据说此人三刀之内打得吴万全满地找牙!吴万全那小白脸被人家打怕了,这是联合亲戚找场子呢!”说罢,还拍拍吴万年肩膀,了然道:“我知道他们找的不是你。是之前跟你换过的那个人吧?你弱的跟个小鸡崽儿似的,怎么能三刀打掉吴万全门牙!” 吴万年青筋暴突,咬牙道:“我没打掉他门牙。” 宋谷雨:“都说了不是你!唉,你放心,我已经下令封口,没人会透露那小子跟你的关系。且教主临走前全楼查了一遍,尚阳堡的探子就你一个。之前那人若是回来咱们正好抓过来考问尚阳堡内幕,若是不回来,咱们完全可以栽赃嫁祸——你的易容术,刚好派上用场!” 二十三、间谍这种事儿(一) 陈阿三这张脸是彻底不能用了。 吴万年干脆也不掩饰,直接用自己原本的脸来行动。认识这张的脸的见他武功全无,自然不会认出他,不认识这张脸的也不会把他跟陈阿三想到一起。 小二子蹲在吴万年旁边,跟他一起啃玉米,边啃边佩服万千地感慨,“三哥,你太厉害了,你那几招到底跟谁学的啊?我靠,就这么刷刷刷,撒撒撒,就给那位吴公子打掉牙了!” 吴万年无语,“我没打掉他牙。” 小二子讪笑:“我这不是夸张么,这不是显得您身法好么。”边说话边拿眼去瞧吴万年的这张脸,贱兮兮地伸手过去扯了扯脸皮,又揉了揉指肚儿,砸吧砸吧嘴,“三哥你这个皮哪儿弄的啊,手感太真实了吧?” 吴万年真心同情小二子:同一个村儿里出来的,陈阿三被尚阳堡发展成了线人,小花更是一力挑起双面间谍的重担,唯独这个小二子,哪怕在会宾楼这种情报网交叠的地方,也是个边缘分子——会宾楼对这种边缘分子的封口甚至不用多走心,只告诉他们陈阿三惹了麻烦,不想惹麻烦的也把嘴闭上。 小二子还在口若悬河地说着大厨和某管事不和的八卦,然而吴万年却全神贯注地听着周围其他动静。上一次尚阳堡的人便是在不经意间扔过来接头的纸条,这一次吴万年有心探查,便是饭堂门口经过的马车,他都要仔细听听里面喘气儿的是人是狗。 因吴万年天生耳力惊人,且记忆力绝佳,因此当他在茫茫人海,市井嘈杂声中准确地听出了吴婉儿一行人的脚步声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吴万全被他这张脸惊了一下。 吴婉儿厌恶的表情一闪而过,扯了下吴万全的衣袖,“他是花怜圣女养的人。” 吴万全打量蛤蟆似的蹲在地上的吴万年,神色间似是有些迷惑。吴婉儿继续道:“他不懂武功,之前还被锁……咳咳,”吴婉儿红了红脸,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干脆转移话题,“天涯,尝尝这里的鸡汤吧,味道很是不错。” 莫天涯顺着吴万全的目光看去,他是没见过吴万年的,只知道婉儿有个表哥,待她极好。莫天涯相貌不凡,对同样长得很不错的吴万年倒是没多少敌意,反而有些好奇,“此人与婉儿那表哥真的相貌一致?” 婉儿眉心微蹙,杨小燕这个大嘴巴已经忍不住了,“一模一样!你们说这花怜教多恶心!这不是故意埋汰人么!想婉儿姐姐那表哥,端的是玉树临风,英雄少年。可你们再看这人,举止粗鲁——那妖女找了这么个人,我看只是好颜色罢了!” 柳茹玉也打量吴万年,她年级比吴婉儿稍大,且柳家镖局跟吴家庄毗邻,关系也比较亲厚。可小时候吴婉儿只喜欢跟她的表哥玩耍,后来那表哥意外坠崖,生死不知,婉儿伤心许久,才慢慢跟年岁相仿的自己熟悉起来。 真正算来,柳茹玉也是吴万年的青梅,只这两人从未交谈过,哪怕是礼貌性地寒暄也无。 不知为何,柳茹玉是有些怕婉儿的那个表哥的。 尚阳堡的线人绝不敢当着永泉山庄和吴家庄的面儿给他丢纸条,看来今天又是无功而返。吴万年拍拍屁股起身,打算回小厨房为宋谷雨蒸蛋羹,谁成想经过莫天涯一桌时,杨小燕玩闹心起,竟是伸脚绊了他一下。 吴万年脑子里想着事儿,根本没注意,被这么一绊,身子一歪。杨小燕本想看他摔个狗啃屎好替吴婉儿出气,可吴万年多年外家功底,自保的条件反射早就深入骨髓,身体刚往前一倾,腰身下意识地一扭——他这套师父自创的外家功夫对身体的柔韧性和强度有很高要求,便是普通人扭这么一下,不伤筋也得动骨,可吴万年天生腰软,这动作做起来竟如青蛇般带着丝妩媚,一边的吴万全眼珠子一瞪,反应过来的吴万年暗道不好,扭到半路的腰生生一顿,保持着麻花样的身子,斜斜地倒向了莫天涯! 莫天涯正咧嘴看好戏,哪知祸从天降,吴万年手臂一圈紧紧地抱上他腰身,手中杯里的茶全洒裤子上了。 莫天涯手忙脚乱地扑腾被烫的地方,吴万年死抱着他不放,杨小燕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急急地扑上来想要拉开两人,吴婉儿尖叫一声,拿出帕子想替莫天涯擦,可这位置实在有些尴尬,柳茹玉死命地拽着杨小燕不想让她再丢人现眼,一群人火车似的拉成一串儿,只有吴万全盯着吴万年看个不停。 宋谷雨来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混乱的场景。 “这是……在干嘛?”宋谷雨一出声,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 吴婉儿放下帕子,端方坐好,柳茹玉手上使劲儿,掐着杨小燕细肉让她闭嘴,只有吴万年还抱着莫天涯,大眼瞪小眼儿地相顾无言。 宋谷雨忽地笑起来,自来熟地搭上莫天涯的肩膀,半依半靠的在他耳边道:“莫少侠也喜欢我的人?” 莫天涯好似又被烫了般跳起来,吴万年顺着他的力道送了手,一脸无辜地爬起,站在宋谷雨身后。 宋谷雨牵起吴万年的手摸来摸去,奸笑道:“莫庄主年轻时也曾经有段分桃韵事,看来莫少侠是子承父业。少侠若是喜欢,我大可以把他送给你……” 吴婉儿怒道:“你给我闭嘴!” 宋谷雨脸色当即冷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大呼小叫!” 杨小燕终于抓住机会发挥所长,声音立时高了七个八度,“临阵脱逃!手下败将又何来脸面叫嚣!” 莫天涯抬手阻止几人继续骂战,脸色黑如锅底,一把抽出腰间佩剑,“花怜教圣女?” 宋谷雨:“莫少侠有何指教?” “辱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莫天涯剑尖直指宋谷雨鼻尖,“我要同你一战,可敢应约?” 吴万年在后面用力捏了下宋谷雨的手。 宋谷雨冷笑一声,“你约我就上?那岂不是显得我,很容易约吗?” 莫天涯气势一顿,宋谷雨潇洒回身,在万千瞩目下,走了。 二十四、间谍这种事儿(二) 宋谷雨:“你不是去联系尚阳堡的探子么,怎么还主动惹事儿?” 吴万年是有口难言,谁知道杨小燕抽什么风,无事也要起波澜,“幸好你没答应莫天涯的约战。”蛋羹香软水嫩,这次吴万年提前蒸去了酒气,只剩满笼屉的蛋香,“莫天涯怎么会趁机要跟你上擂台?” 宋谷雨:“定是我说莫问天那段刺了他痛脚,这是恼羞成怒。” 吴万年好奇:“你哪里听来的这种话?” “自是教主跟我说的。” 吴万年无语,怎么怜花教主什么都跟这个义女说啊,看教主那一脸高人的相貌,实在不像个八婆嘴呀?怕不是宋谷雨这丫头随口胡诌,然后统统赖到教主头上吧?——这种事儿她还是干得出来的。 “你辱没人亲爹,他自是要跟你跳脚。”吴万年说道:“当初你还不是因为婉儿……” 宋谷雨一瞪眼,吴万年到底是没说下去。 他起身去练功。 这套剑法,并没有固定的招式。吴万年的师父在传授他这剑招之时曾说过,人剑合一就是这套外家功法的最高境界。吴万年背了十六字的口诀,跟内功心法无关,只是出剑、运剑的一些要点。吴万年回忆起师父手把手地教导,想起曾经两个人在崖底无忧无虑的生活,一时间心里非常难受。 系统:你若是有什么头绪,可以让花怜教的人帮你查。 吴万年:可我根本毫无头绪。 系统:我记得你当时前后中刀,那杀你的人一定离你极近,你就没发觉点儿什么?比如男的女的?高矮胖瘦?手上有没有纹身,身上有没有香水? 吴万年茫然: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要杀自己,当要害命中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怎么可能。 系统:凭我工作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一般反派在得手的时候都会洋洋洒洒地说一通话,那人杀了你后就没告诉他为什么要杀你,或者是在你面前故意气你,让你死不瞑目? 吴万年:没有。巴哥,江湖上杀人讲究个手起刀落,端得是干净利索。若是拖拖拉拉,磨磨唧唧,兴许就会有意外发生,岂不错失良机。但凡暗箭伤人者,无不图一个快狠准,怎会罗里吧嗦地跟我说这些? 系统:唉,我这不是,电视剧看多了么…… 吴万年:电视剧又是何物? 系统: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既然你找不到杀害自己的凶手,那你父母的呢?你师父的呢? 吴万年更愁了。师父十年间从未提过一嘴自己是被人害成这样,而父母死时他只是个婴孩,叔叔吴山刚赶来时他被包裹在血衣中,藏在了衣柜下酣睡,别说凶手了,连吴天刚夫妇尸体都没找到。 江湖如此之大,他要到哪里找凶手呢? 系统:那个宋谷雨,也不知道自己爹是谁害的吗? 吴万年精神一震,是了,宋谷雨就算不知道,那怜花教主必定是知道的,只要送宋谷雨回花怜教就能当面儿问教主当年的真相了! 吴万年有了精神,手里的木头棒子抡得更有劲了。 楼上几双眼睛都注视在他身上。 侍女:“圣女,若是尚阳堡的人再不出现,要不要我们派人引一下?” 宋谷雨托着下巴,噘着嘴,却不应答,反而指着满头大汗的吴万年道:“你说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猫腻?” 侍女:“属下不知。” 宋谷雨:“教主竟把圣使的玉牌给他,这是什么意思?” 侍女:“属下不知。” 宋谷雨:“他嘴上天天挂着那个吴婉儿,你说他是不是心里还向着那个死丫头?” 侍女:“属下不知。” 宋谷雨:“滚吧,看见你就烦。” 天就这么被聊死了,侍女默默告退。 二楼处,莫天涯和吴万全也在窗外看着疯狂抽树的吴万年。 吴万全:“你怎么看他。” 莫天涯:“此人脚步虚浮,面色苍白,显然是重伤初愈。看他这几下招式,又实在不伦不类,想必真的是那圣女养着玩儿的。” 吴万全不言不语地盯着吴万年看,似乎并不赞同莫天涯的话。 吴婉儿跟杨小燕和柳茹玉外出游玩,此时并不在房中。莫天涯想了又想,终于吐露庄中秘籍被盗一事。吴万全并不关心这个,但当莫天涯怀疑那秘籍就在会宾楼里的时候,吴万全到底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莫天涯:“万全兄,我怀疑,那秘籍是被花怜教圣女盗取。” 吴万全:“凭她身手,怎会无声潜入你们永泉山庄?” 莫天涯踯躅半晌,说道:“万全兄应该知道我们莫家跟这位圣女的恩怨……” 吴万全却不想多听,再问道:“便是曾经有仇,也不是说混进来就能混进来的。” 莫天涯:“那倒也是,可是我们追查可疑人物来到此处,那人却彻彻底底地消失不见。此等手段,必然是会宾楼的人出手了。我正好听到一点儿消息,说是这会宾楼的主人……可能是妙化宫余孽,你也知道那圣女的出身……” 吴万全看他一眼,冷淡道:“你知道,我父亲死去的兄长,跟妙化宫的关系吗?” 莫天涯一噎,再说不出话来。 当年江湖上腥风血雨,皆起于妙化宫。而吴天刚娶的正是妙化宫宫主唯一的女儿。 天就这么被聊死了。 吴万全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吴万年,莫天涯暗恨自己嘴拙,没有讲到要害之处。 吴万年正聚精会神地抽大树,额头被一团纸砸中。他愣了愣,心想这尚阳堡的线人竟如此胆大包天,这么直白地给自己传消息?扭头一看,楼上宋谷雨咯咯笑个不停,手里握了好些个纸团儿,见吴万年扭头来看,兴奋地一股脑全丢了过来。 吴万年:这个女疯子! 宋谷雨:“哈哈哈哈哈!” 吴万年把脚边的纸团全拢在怀里,丢了木棒,噔噔等地跑上楼:“宋谷雨!” 宋谷雨:“哈哈哈哈!有本事来打我呀!” 吴万年一股脑地把纸团全扔她身上,手里捏了最后一个,刚要丢出去,手感不太对。吴万年打开纸团,一个黑溜溜的药丸包裹其中。 纸上熟悉的字迹写着:三更时分,老地方见。 二十五、间谍这种事儿(三) 月黑风高夜,三更无人时。 一样的路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心情。上次吴万年打着扫茅厕的由头,小心翼翼、半猜半蒙地去见这个接头人,内心岂止是忐忑不安,更是茫然无措,不但要担心会不会被人看做形迹可疑,还要担心被接头人看端倪,可以说上一次的接头行动是彻头彻尾的赶鸭子上架行为。 这一次则完全不同。他是带着满满的计划而来。 首先,这个线人在他撤去伪装,恢复本来面目后,依然能准确地将联系纸条传递来就说明,他们依然认为自己这个“千面人”还能发挥作用,甚至猜测自己可能成功打入了花怜教的内部——吴万年私底下问了小花这个双面间谍,小花坦言她自到了会宾楼以来,就只接到过照应陈阿三这一个任务,尚阳堡从没让她对任何秘籍下手过。 其次,按照这种推测,吴万年可以完美地将宋谷雨闯的祸,嫁祸给尚阳堡。只要他在今天晚上,取得尚阳堡这个探子的信任——尚阳堡当然不可能完全相信他,比如跟吴万全的对战到底真相如何,比如跟宋谷雨的关系到底是真是假。 最后,他只要再将永泉山庄目光聚焦到尚阳堡身上,整套祸水东引的计划就完美铺设成功,之后就是尚阳堡和永泉山庄狗咬狗的角逐过程,跟花怜教、宋谷雨都没有任何关系。 再往后的打算,吴万年都想好了:先把这个疯丫头送回花怜教,然后从怜花教主嘴里得到害惨师父的真凶,然后努力恢复武功,堂堂正正地上门生死一决! 想到这儿,吴万年甚至有点儿小激动。他是不太擅长搞什么阴谋诡计的,在他眼中,江湖人解决江湖恩怨的方式就是约战,若是深仇大恨,便拿命来拼,成王败寇,光明磊落,胜败都可接受。 想着想着,人已经来到了老地方,吴万年靠着墙静静等待,脑袋里不断地预设着接头人可能提出的质问和自己如何能完美打消他的疑虑,胡思乱想之际,有人踏上墙头,越墙而下,落地无声,一气呵成。来人利落抬头,只漏出了两只眼睛,刚好跟吴万年打了个照面。 “东西呢?” 吴万年懵立当场:东西?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颗黑溜溜的药丸,“这个?” 那人啧了一声,十分不耐,“这是补药,给你疗伤的。你不是被那个圣女狠狠地揍了一顿吗?我特意跟堡中人要来给你补身体的。”说着说着,口气不对起来,“你以前还特意跟我要过一次,怎么这次倒是不认识了?!” 吴万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出这种纰漏,可他一向稳得住,立刻强势打断他的话,把丹药揣回怀里,掏出尚阳堡的那块儿玉佩,“拿错了,是想给你看这个。” 黑衣人半信半疑,从姿势上看,已经有所戒备。吴万年立刻道:“秘籍被圣女贴身收藏,我暂时还下不了手。” 黑衣人眼神更诡异了,“你不是已经跟她……” 吴万年立刻道:“你这是什么情报?有没有点儿脑子!” 被抢白了一通的黑衣人依然保持怀疑,吴万年努力解释道:“她若真看重我,能一天三顿的打我?我之前用酒蒸蛋放倒了圣女,你们都没得到消息?” 黑衣人不言不语,眼神依旧不信。 吴万年继续道:“我也知道堡主急着要那本秘籍。可若是现在秘籍丢了,我便是最大的嫌疑人,我是找死吗?” 黑衣人完全不理会这个解释,“永泉山庄的人已经追来,若是我们再不下手,只会更难得手。” 吴万年循序善诱道:“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永泉山庄以为秘籍是被花怜教偷走的,而花怜教又以为秘籍被永泉山庄偷了回去,这样让他们互相敌视,我们才能功成身退。” “尚阳堡行事从不拖泥带水。” “你把这么完美的计划叫拖泥带水?!这叫谋定而后动!” 两个人急头白脸地争辩着,忽地齐齐顿住,两块儿小石头分别从两人身上落下,下一秒两道身影从天而降,一人一个麻袋,齐齐套了走人! 吴万年大惊!这是什么情况?!这是被谁黄雀在后了?! 夹着他的人一路疾驰,东拐西拐,按照吴万年对会宾楼范围的了解,他们此时已经出了会宾楼,不知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失算!竟没想到还有人会盯上自己! 吴万年心中快速盘算,若是真的会被灭口,如何才能利用最后的机会分辨一番,若是实在不行,他只能…… 系统:别看我,年轻人,生命只有一次,你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你第一次被人搞死的时候,应该牢牢记住凶手的特征,应该深入分析可能的对象,在被我救起时,你便可以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奉献给了武林绝学和复仇大业!——这次重生值了! 吴万年:那我要真的被…… 系统:那就彻底完了。连我一起完蛋!!!吴万年!你这个废柴!我当初真是瞎了钛合金狗眼,跟你绑定成一体!你死了我也要完蛋!你这个坑队友的垃圾!举报!拉黑!友尽了! 挟持着终于停脚,吴万年头套被拿下,莫天涯带着迷晕万千少女的微笑,欣慰地看着他,“说吧,你到底是谁。” 吴万年:“莫少庄主?” 莫天涯点头,甚至贴心地踢了个凳子给他,“念在你大病初愈,体弱力虚,我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 吴万年:“我什么也不知道。” 莫天涯了然一笑,脚尖勾着凳子腿儿将人扭了个方向,在吴万年身后,同样被五花大绑摘了头套的黑衣人与其大眼瞪小眼儿,而在黑衣人身后,竟然站着宋谷雨! 吴万年:!!!! 宋谷雨:“莫少侠,我早说过,尚阳堡的人,无孔不入。你看,我便是再喜欢这张脸,不还是着了他们的道儿吗?” 吴万年:“宋!谷!雨!” 黑衣人:“阿三!是我错怪你了!” 吴万年暴怒:“你现在知道信我了???” 二十六、间谍这种事儿(四) 因为吴万年缄口不言,不识抬举,被莫天涯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拳打脚踢后吴万年脱力地倒在地上,小口小口地缓着气。 莫天涯捏着吴万年的下巴,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狠毒的威胁,“你若是老实交代,我给你留个全尸。” 黑衣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吴万年:你倒是够硬气!一会儿轮到你时你试试看啊! 莫天涯压根儿不搭理黑衣人,只执着地盯着吴万年,“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吴万年看一眼对面满脸舍生取义表情的黑衣人,再看向漫不经心的宋谷雨,最后直视着莫天涯的双眼,淡然道:“我不会说的。” 莫天涯冰冷地笑起来,宋谷雨开口道:“陈阿三,你若是实话实说,我可以替你作保,废去两只手,留一条性命。” 吴万年低下头,不声不响。黑衣人不知是不是预见到两人悲惨的命运,打了鸡血地似的给吴万年和自己洗脑:“凭你们如何施展手段,我们都不会说一个字!我们干这行的,早晚都有这么一天,阿三,咱们兄弟二人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三生有幸!” 莫天涯抓着吴万年的头发将其脑袋薅起来,抽出腰间的短匕,抵在他脖子上,“既然他不说,那你说吧。” 黑衣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就是杀了阿三!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说!” 莫天涯冷笑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识过一种死法。在脖子上开一寸深的口子,血会止不住地往外流,可人几个时辰都死不了。就像放鸡血一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流干,然后倒在地上抽搐、痉挛,最后像只干瘪的蛤蟆般,死得极其痛苦。” 他边说边用匕首在吴万年的脖子上来回比划,好像在打量从哪里下刀最好。 黑衣人和吴万年齐齐打了个冷颤,吴万年还没等说什么,黑衣人已经眼珠子一瞪,就要咬牙,宋谷雨手速奇快,一把捏住他下巴,强势掰开嘴,将其后槽牙里的毒药,连牙一起拔了下来! 黑衣人痛呼一声,满嘴血地倒在地上嚎啕,“杀了我吧!便是咬舌自尽,我也不会说一个字!” 莫天涯冷笑着一刀扎入吴万年脖颈,黑衣人惊恐地一声怒号,吴万年倒在血泊中,鲜红的液体飞速蔓延开来,他惊慌失措地向后躲,眼睁睁地看着吴万年在血泊中抽搐不止! 黑衣人惊恐万分,却急中生智,爆喝一声,“那本秘籍,不在我手中!” 莫天涯用洁白的手帕擦着匕首上的血,微笑着看他,“可是,它也不在我手中。” 黑衣人下巴一指宋谷雨,急切道:“是她!是她偷的!当时我们马上就要得手了,是她躲在转手的地方半路截胡杀了交接人!那本秘籍,就被她贴身收藏着!是陈阿三亲口告诉我的!你不信,不信的话就问、问他!” 宋谷雨咯咯咯地笑起来,“你这是要问谁呀?” 黑衣人惊恐地发现原本还在抽搐的吴万年已经一动不动地没了反应!这是阴谋!她是故意要折磨死陈阿三,来个死无对证!他绝望地一声嘶吼,精神全面崩溃,“我招!我什么都招!但是,但是秘籍真的不在尚阳堡这儿啊!” 莫天涯同样的招式薅着黑衣人的头发,匕首在他脖颈处来回比划,“那你就说说别的。” 黑衣人涕泗横流,吓到失禁,莫天涯再次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道:“说说,尚阳堡吧。” 拷问最后以黑衣人剖肝沥胆地表示真心倒戈,自觉当双面间谍为终结。过程中宋谷雨和莫天涯是手段尽施,彻底让这黑衣人明白,永泉山庄坚决不信独门秘籍是被宋谷雨偷走的。 这他娘的还拷问个屁啊! 不过黑衣人还是把能招的都招了。宋谷雨喂他吃了一粒毒药,约定每个月十五来找她拿解药,否则便会肠穿肚烂而死。黑衣人被塞了药后打晕了丢在一边,宋谷雨这才回身,踢了脚依然倒在地上的吴万年。 “喂,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吴万年猛地起身,半边脸上全是血,眼珠子一瞪十分吓人,“你又搞什么!” 宋谷雨:“当然是完成计划。” 莫天涯殷勤地过来为吴万年松绑,吴万年揉着手腕儿,揭掉贴在他脖子上的假伤口,愤愤不平,“什么计划,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谷雨翻个白眼,不是很认真地解释道:“后面你不也看出来了吗?” 吴万年一指莫天涯,“是这小子中途偷摸我脸好吗!--你不是莫天涯,你是谁?” 莫天涯憨憨一笑,转手撕掉人皮面具,竟是哑巴! 吴万年痛心不已,“之前你骗我不识字,现在竟然还骗我自己是哑巴?” 哑巴羞涩地摆摆手,指了指一旁看好戏状的宋谷雨,宋谷雨哈哈一声笑,声音猛地一转,竟是与莫天涯一模一样,“怎么,你还不想说真话吗?” 吴万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宋谷雨得意道:“只要我听过的声音,就能一模一样地模仿出来。不然你以为我如何半路截胡的了尚阳堡?” 吴万年:“你装成接头人的声音,光明正大地从尚阳堡探子手里拿走的秘籍?!” 宋谷雨:“就是这样。只可惜事出突然,我没做太多准备,衣裙还残留着熏香的味道,那人刚交接完就反应过来,我只好杀人跑路了。” 尚阳堡轻功一流,宋谷雨自是没能甩干净追踪而来的尾巴。 “凭你那三脚猫的水平想骗过尚阳堡的探子,那是做梦。我这苦肉计才真见效。” 吴万年:“得了吧,你就是想找理由揍我一顿,”哑巴那顿毒打毫不留情,吴万年浑身都疼,“对了,你哪里来的人皮面具,竟与那莫天涯一模一样?” 宋谷雨笑道:“亏你还自称懂易容术,高手就在你面前,你一点儿都没察觉吗?” 吴万年惊讶地看向哑巴,宋谷雨是绝不懂易容术的,那只能是这个神秘的哑巴了! 宋谷雨:“千面人的亲传弟子,这江湖上,也就剩哑巴一个了。” 二十七、承诺 事情其实很简单:尚阳堡偷了千面人的易容秘籍,并让陈阿三学了里面的人皮面具。所以属于千面人传承的秘籍在陈阿三手中,而嫡传弟子哑巴更为精通。 看来尚阳堡也不是单纯的收藏家。 千面人三十多年前曾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以一人之力屠戮了某门派全家而名震江湖,当时被武林中人视作吃人魔头的头号走狗,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有传言说他洗心革面,低调地重新做人了;也有人说他被仇家抓住,已经死了。不管传言到底如何,他的真面目无人可知,师门传承更是无迹可寻,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谁能想到他也是有弟子的,还写了一本书呢。 哑巴依然笑得憨厚,吴万年却觉得毛骨悚然,天知道这张憨厚脸皮下是什么真面目,而收纳了千面人弟子的花怜教到底如何,吴万年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考量。 咳了口血,吴万年肋骨扎心地疼,“既然是为了演戏给这个探子看,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是谁?” 宋谷雨漫不经心的表情一僵,抿起了嘴唇。 吴万年拖过凳子来坐上去,摆出了不说明白誓不罢休的姿态,“你反反复复地问我,要我说出自己的身份。怎么,圣女现在还怀疑我居心叵测?” 宋谷雨恼羞成怒,“不然呢!” 吴万年气得又吐一口血出来。哑巴上前轻轻地为他捶背,被吴万年一把挥开,“那你觉得我包藏什么祸心了!” 宋谷雨:“什么祸心?那还要问你自己!你嘴上天天念叨吴婉儿,搞不好跟她就有什么苟且,故意投效我花怜教打算伺机而动!且不知道你如何骗来了教主的圣使牌,这一点我自会亲自问他,但就说你毫无内力,如何能单手制住我的行动!” 吴万年:“这招是师父教我的。跟会不会武功没关系。” 宋谷雨:“师父?哈,现在又凭白多出来个师父!在这之前你可一字一句都没提过!陈阿三,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你说要帮我摆脱尚阳堡和永泉山庄的追查,你觉得我会信?” 吴万年:“我在师父面前发过誓,无论如何定会助你。” 宋谷雨:“别告诉我你师父是我们怜花教主!我宋谷雨没爹没妈,孤魂野鬼一枚,这世间除了教主他老人家,谁会冒着得罪两大门派的危险,不要任何利益,拼尽全力地帮我?!” 吴万年猛地起身,心怒交加,血从嘴角溢出,他满口鲜红,声如厉鬼,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师父,是你亲爹!” 宋谷雨嘴边备好十八般言语骂这位“师父”的话立时噎死在嗓子眼儿,惊诧中整个人都呆了。 吴万年恨声道:“我曾在他坟前发誓,他死后,我会去江湖上找到他的孩子。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护着他的孩子一天:不让他受人欺侮,不让他忍饥挨饿,不让他流离失所,不让他伤心难过。” 宋谷雨睚眦欲裂,不敢置信地死死地盯着吴万年看。 “我答应过师父,会像一个兄长一样,全心全意地保护他的孩子!”一口血雾喷涌而出,吴万年单手抚着摇摇欲坠的破烂桌边儿,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起来,但他硬是憋着一口气,努力申斥道:“我答应过他,让他安心地走,我答应过……” 噗通一声,人事不醒地倒了下去。 宋谷雨紧咬下唇,在吴万年重新一头倒回假血中昏迷不醒后,她狠狠地捏着拳头,浑身颤抖。哑巴蹲下身来探查吴万年情况,发现其并无性命危险,冲宋谷雨点了点头。 宋谷雨神经一松,继而山洪爆发般地嚎啕大哭起来。 哑巴一把将吴万年抗上肩头,从怀里拿出洁白无瑕的手帕递给哭到打嗝的宋谷雨。 宋谷雨:“你、你这个刚才不是,擦血了吗?” 哑巴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把那个吓唬黑人用的擦血手帕亮给她看。宋谷雨这才安心使用,擦了擦哭花了的脸,更噎道:“让你揍他没让你往死里打,你看把他打成这样。” 哑巴哭笑不得,以手语比划道:我见他伤痛一直不好,借着这次机会打通了他堵塞的经脉,气血畅通才会把淤血吐出来,并无大碍。 宋谷雨小脸儿一红,转身找到依然昏迷的黑衣人,单手扯着黑衣人脚踝,也不说话,梗着脖子拖着人往外走。 哑巴笑了笑,无声地跟在后面。 “哑巴,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哑巴阿巴两声,也不知道是啥意思。 宋谷雨完全不在意,自顾自地拖着到处撞头的黑衣人往前走,“他还是没告诉我他到底叫什么,那我能信他吗?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要保护我?狗屁,老娘叱咤花怜教的时候他还在尿尿和泥吧呢!” 哑巴嘎嘎地笑起来,那声音真叫一个难听。 宋谷雨嫌弃地回头瞪他一眼,随手把黑衣人甩在道边儿,拍拍手,“齐活儿。” 哑巴扛着吴万年,恭顺地站在宋谷雨身边,宋谷雨伸手探了探吴万年脉搏,眉头紧皱,“他怎么这么弱?” 哑巴比划了几下,意思大概是:他之前受过极重的伤,命悬一线,需要静养才能彻底恢复元气。 宋谷雨不屑地撇撇嘴,“静养?还说什么保护我呢,自己都快把自己折腾死了。”扭头走了没几步,忽地又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哑巴看。 哑巴吓了一跳,疑惑不解地回视她。 “他怎么知道我是他师父的孩子?” 哑巴张了张嘴,好像也不知道如何说。 宋谷雨:“他有说过那个师父,叫什么名字吗?” 哑巴摇摇头。 宋谷雨狠狠地一拍脑门儿,恼火道:“呸,差点儿着了这小子的道儿!搞不好他是诓我来着!谁不知道我这个圣女的亲爹是怎么死的,他就是抓住了我的痛脚,骗我!” 哑巴吃惊地张了张嘴,想说吴万年不至于此,但实在没有坚实的理由来反驳。 ——毕竟胎记这种事儿,便是自由跟在宋谷雨身边的哑巴,也是不知道的。 二十八、所谓秘密 “师父,那孩子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 “小几个月。” “那我就是兄长了。可惜不知男女,看来我得两手准备见面礼了。” “肯定是女孩儿。” “怎么知道?” “我猜的。臭小子,真是闺女,老子说过,给你做小!” 给你做小、做小、小…… 吴万年猛地睁开眼,继而长吁口气:还好还好,原来是梦。 宋谷雨那张大脸唰地一下在头顶出现,吴万年吓得一机灵,抓紧了被子挣扎着起身,“干、干嘛?” 宋谷雨眉头一皱,“你心虚什么。” “谁、谁心虚了?” “你啊?”宋谷雨凑上来,“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吴万年:“不、不能说。” 宋谷雨:“我是他亲闺女,在我面前你都不说?” 吴万年:“我发过誓,师父死后,绝不在别人面前提他的名字。” 宋谷雨:“我是别人吗?我不是他亲生的吗?在我这儿也不能说?” 吴万年:“别人就是,除了我跟师父之外的,任何人。” 宋谷雨气急:“你这人是榆木脑袋吗?平时看着还蛮机灵的,怎么这个时候固执起来。”起身拿了纸笔,甩在吴万年怀里,“既然不能说,那就写。” 吴万年正色道:“你这叫投机取巧。我答应师父绝口不提他名号,自是会帮他隐瞒下去。” 宋谷雨冷笑一声,单脚踩着床沿儿,怒道:“那好,那就请你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他女儿的。” 吴万年刚想说自己看过胎记确认无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儿,及时被嚼碎了咽下去——开玩笑,师父刚才还托梦替他回忆以前师徒二人的对话,这要是说出来,不做小也得做小了!吓得吴万年赶紧换位思考,“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父亲的名字,我对一下就知道了。” 宋谷雨火冒三丈:“开玩笑!你耍我?!” 吴万年:“女儿家能不能矜持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撩裤腿儿、撸袖子。我确实发过誓不会再提起师父的名字,可你又没有发过这种誓,自是可以说与我听。咱们两相一碰,便知真假。” 宋谷雨:“滚你妈的蛋!老娘问你之前是怎么知道,我是你师父女儿的!” 系统:啧啧啧,这可真是一道送命题。 宋谷雨:“你不说话,我只能认为你还是在诓我!” 吴万年:“宋谷雨,你给我讲点儿道理好不好!我什么时候诓过你!” 宋谷雨:“那就说啊,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你凭什么就认定了我是他的女儿!一旦要是认错了呢?”一旦发现认错了,这人是不是就立刻反水,投靠到吴家庄或是永泉山庄了? 吴万年怒道:“我怎会认错!休得胡言乱语!” 宋谷雨:“你既没有证据,也不肯说出那人名字。陈阿三,你当我是个傻瓜吗!” 吴万年:“宋谷雨,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让你信一个人这么困难吗?!”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宋谷雨一声“进来”,小花推门而入。 “尚阳堡那边果然与我们猜想的一致,那人已被解决,现在他们要派新人过来。” 吴万年在尚阳堡的名单上已经是个“死人”,而无故失踪许久的黑衣人即便回去,也是送死的命。宋谷雨等人自然不会相信黑衣人所谓的效忠,即便他是真心实意,可一向谨慎的尚阳堡,也绝不允许任何潜在风险的存在。所以黑衣人的结局已经注定,而宋谷雨要他做的,不过是带一句话而已。 ——一句:永泉山庄和花怜教圣女已经联手针对尚阳堡的肯定句而已。 试问当面对“秘籍中途被他人截胡,盗窃者和苦主联手逼问中间商”时,中间商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在尚阳堡看来,这很可能是一出阴谋。永泉山庄凭什么相信东西不是宋谷雨偷的?又凭什么认定东西就是尚阳堡偷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秘籍,根本没丢。 这是永泉山庄和花怜教联手演的一出好戏。至于为什么,那还需要解释吗? ——搞尚阳堡这个饱藏武林一流功法的“土匪窝”,需要理由吗? 宋谷雨:“把流言散播出去。也别提名字,只说,永泉山庄丢了的那本顶级功法——是尚阳堡偷的。” 小花:“如此直白,永泉山庄未必会信。” 宋谷雨嗤笑一声:“谁让他们信了?只要江湖上的人信,就够了。” 小花行礼退下,宋谷雨扭头继续捡起刚才的话题来吵:“今儿你不把话说明白,别想下这个床!” 吴万年:你这话有歧义你自己知道吗? 宋谷雨:“我宋谷雨见识过的骗子多了,拿我爹做文章的也不少。不过你运气好,我愿意听你的解释。其他打着他名头接近我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吴万年长叹口气,忽地就能体会宋谷雨的心情了。 同样没爹没娘,同样寄人篱下,一定曾经有过同样的复仇之心。只是他很早就被断了念想,而她恐怕从未放下过念头。 吴万年:“宋谷雨,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害你。” 宋谷雨:“所以,到底为什么呢?” 吴万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说,总不能真的说自己看过那胎记吧?说了要被宋谷雨锤死,不说,现在也快被她逼死了,“总之,我不会害你。我承诺过师父的话,也一定会做到。” 宋谷雨眯着眼盯着他看了半晌,一把拽住他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小子,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吴万年猴屁股脸爆红。 宋谷雨危险地加重力度,就差贴吴万年脸上了:“你之前还跟吴婉儿不清不楚的,该不会是打着坐享齐人之福的念头?怎么,想让她做大?我做小?” 吴万年:“胡说八道!你、你别乱说啊!姑娘家怎么半点儿不知羞!什么话都敢拿出来咧咧!话我就撂这儿,你就当得了我这个便宜兄罢!我不可能害你!永远不可能!” 做小这两个字,吴万年这辈子都不想再听了。 宋谷雨唰地放开手,扬起下巴鼻孔视人:“那你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总不能我也一口一个阿三哥的喊吧?” 二十九、起名字好难 宋谷雨这么问,吴万年是绝对不敢说出自己是谁的。 宋谷雨能不知道“吴万年”这三个字的含义么?真要大咧咧地说出来,那必会引爆炸弹。所以吴万年在短短几秒钟内急中生智,争分夺秒地跟系统沟通。 吴万年:巴哥,快帮我想个名字! 系统:吴奇隆! 吴万年:不能姓吴!避嫌避嫌! 系统:周润发! 吴万年:额,我不是很喜欢,有没有简单点儿的,听起来挺低调的那种名字? 系统:二狗子。 吴万年:巴哥,别闹。 系统:东方不败,这个最适合你了。 吴万年:这听起来像是个绰号。 系统:你好烦啊,那赵四行了吧? 吴万年:这个一听就是个假名字啊! 系统:我不管你了!爱咋咋地! 宋谷雨:“说啊,你不会还发了誓不跟‘别人’提自己的名字吧?” “宋文成。”吴万年脱口而出,“我叫宋文成。” 宋谷雨:“也姓宋?” 吴万年汗颜,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言辞坚定道:“巧合罢了。” 宋谷雨:“宋文成?好吧,姑且我信你这一会。现在,能给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 吴万年快累死了,这怎么一波未平还一波又起啊,“这就是我的脸,没伪装。” 宋谷雨:“骗谁呢,你能跟吴万年那个小白脸长得一模一样?宋文成,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还是说你其实毁了容,面皮底下是一张麻子脸!” 吴万年:“是是是,我就是麻子脸。”实在没办法,只能放赖,“圣女,我现在是伤患,需要休息。” 宋谷雨:“我要看你的脸!” 吴万年气得开始脱衣服,“看看看,来啊看啊!” 宋谷雨蹭地跳起来,飞也似地往外跑,边跑边骂:“你要不要脸了!谁让你脱衣服了!!!” 眼看人蹭蹭蹭地跑没了影儿,吴万年这才生无可恋地重新穿好内衫,躺回床上。 系统:哎呀,恭喜我们家小年年喜提新名字,这个宋文成有没有啥来源和传说呀? 吴万年:师父曾说若那孩子是男孩儿,就让他好好念书,他自己文不成武还凑活,希望儿子能找补一番。 系统:那你知不知道,起名字这东西一般都是缺啥补啥,这宋文成名字本身就注定了他文一定不成。 吴万年:…… 且不说这边两人如何“勾心斗角”,另一边,莫天涯还没想好如何试探这位花怜教圣女时,永泉山庄独门秘籍被尚阳堡盗窃的消息,已经喧嚣尘上。 会宾楼原本就是各路消息流窜的交织点,宋谷雨只让人简单地传了个不到二十字的初版谣言,如今已经被经口人各种润色,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模样: 话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黑影四处地流窜,他翻进秘籍的宝库,顺出了永泉山庄的财产。 吴万年:“这是在说书吗?” 小二子嫌弃地看他一眼,“我说三哥啊,你能不能安静地听我把话说完。还有,你这张脸真的,有点儿难看了吧。” 特意跟哑巴要了一张麻子脸皮的吴万年无所谓地耸耸肩,掰了自己一半儿玉米送给说得唾沫横飞的小二子吃,“继续。” 那伙儿贼人胆大包天,他们早几年就盯着这个宝库,多方渗透,终于成功安插进了人选——一个打扫灰尘的老头子!这位看起来是个老头子,其实是个内家高手,轻功尤为一绝,别说踏雪无痕了,就是一脚踩在灰尘上,都不留鞋印儿!这老头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宝库,可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紧紧地锁在八角玲珑盒中的那本秘籍! 这八角玲珑盒机关巧绝,若是一个不慎连盒带宝立马焚毁!尚阳堡的目的是盗取绝世内功心法,而不是毁了它,所以他只能趁着每次打扫的机会,强记这八角玲珑盒的样式,然后回去默下来,送往堡内求助。尚阳堡这么多年揽尽武林绝学,小小的一个玲珑盒自是不在话下,于是这一天,老头儿终于对这玲珑剔透的宝盒下手了! 吴万年:“然后就成功了?” 小二子一拍大腿,那叫一个兴奋,就好像自己当时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一般,“就在他得手打算离场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烛台!” 吴万年:“可既是宝库,里面定有很多内外家功法秘籍,怎么会放烛台这种危险的东西?” 小二子:“那可能是谁进来点数的时候落下的,你纠结这个干吗呀,反正那老头儿就是撞翻了这个烛台,引起了永泉山庄人的注意!” 吴万年:“尚阳堡的人一贯谨慎,他既是多年潜伏来此地打扫,对这宝库中的一箱一柜定是十分熟悉,又怎么会不小心地撞翻了烛台?” 小二子怒道:“刚得了绝世心法太兴奋了行不行?三哥你今天怎么回事?是不是故意跟我抬杠啊!” 吴万年:“好吧,你继续。” 永泉山庄自然是暴怒,他们派出一流的护卫紧追不舍,可那老头儿轻功高超,很快消失在视野中,这时候,花怜教的圣女途径此地。 吴万年:“花怜教圣女为什么会在附近溜达?永泉山庄在山头上,附近并无村落,圣女平白无故去那儿经过,又是为何?” 小二子鼓着眼睛瞪着吴万年看,吴万年举手投降,闭紧了嘴巴。 永泉山庄自然也是怀疑圣女在这儿干嘛的,可圣女非说自己有要事在身,且根本没看见任何人从庄子里跑出来,什么老头子老婆子的,她一概不知! “你说这不是平白遭人怀疑么!永泉山庄最开始当然不知道盗窃者是尚阳堡的探子,他们只会抓瞎地去怀疑这位无故现身的圣女了!” 吴万年:“也有道理。那他们后来怎么知道是尚阳堡的人偷的呢?” 小二子淫笑着冲他挤眉弄眼:“唉!三哥,这事儿你还能不知道?” 吴万年一头雾水。 小二子低声道:“这不是后来圣女拿出了玄铁冰扇,变相证明了她当初其实是去找那永泉山庄的少庄主……” 吴万年下意识地凑近些好好听听缘由,却听小二子嘻嘻地笑道: “传递心意呀!” 三十、莫天涯的苦恼 按照小二子说的版本,宋谷雨之所以能洗脱嫌疑,是因为她“痴恋”莫天涯,在永泉山庄附近溜达,就是想找机会一诉衷肠。 吴万年对此万分唾弃,并把这套说辞当小报告打给宋谷雨。 “说就说呗,我又不会掉块儿肉。”宋谷雨这个圣女跟别人家的完全不同,名声、威望在她眼中狗屁不是,她是个极致的利益主义者,颇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架势。 吴万年:“如此散播谣言,莫天涯反而更怀疑东西是你偷的。毕竟若真是尚阳堡,绝不会大张旗鼓地叫嚣出来。” 宋谷雨:“哈!当我怕他?有能耐他拿出证据当面与我对峙!” 算的就是永泉山庄拿不出证据,还暗戳戳地不敢声张。 这一通闹下来,尚阳堡以为另外两方已经联手;永泉山庄只能在花怜教和尚阳堡间犹豫不决,哪方也不能轻易得罪;最终获利的宋谷雨,大不了被人传个第三者、倒贴人的坏名声,却实实惠惠地把秘籍捏在了手里。 吴万年:“这么说,你是打算修炼这本心法的上部了?” 宋谷雨摇头,“我自是修习我们花怜教的功法,没必要半路重修。再说这是我爹的遗物,我就是在他衣冠冢前火化了祭祀,也不会让永泉山庄这帮狗贼得利。” 瞧瞧,就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如他们所料,莫天涯确实犯了难。 这本秘籍属实来路不正,这也是多年来永泉山庄的人一直试图低调修炼的原因。江湖中人只知道永泉山庄的内功心法独树一帜,功法高深,威力无穷,却少有人知道这部功法的来历。便是身为少庄主的莫天涯,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还是一次父亲醉酒时,不小心透露出来的。 现在秘籍失窃,莫家父子经过缜密地排查,确认了尚阳堡逃不了干系,可这位圣女也确实在那段敏感的时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位置,再加上宋谷雨和永泉山庄的历史遗留问题,不得不让莫家父子多想。 由此一来,莫天涯在收到宋谷雨现身会宾楼的消息后,才会丢开尚阳堡这边的线索,亲自过来试探。可惜这么长时间地观察,宋谷雨竟是完全不漏痕迹。 难道她没有翻看那本秘籍? 莫天涯揉着额头,苦恼地反复考量。圣女绝不会对他们永泉山庄有任何道义情感,且那秘籍与她息息相关,她可能不看吗?可若真的看过,以她那火爆的脾气,早就在江湖上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会危及永泉山庄存亡——然而现在风平浪静,甚至传出了他跟这位圣女的风流二三事。 可若说圣女完全没看过,莫天涯也是绝对不信的。 还有一种可能,莫天涯紧张地捏着茶杯,指尖泛白——那丫头不会干脆一把火,烧了祭父吧? 若真是如此,他们父子反而安心了。 莫家父子惧怕的并不是这本心法口诀被花怜教或者尚阳堡修炼了去,他们更惧怕的,是心法扉页中那短短的十几个字,绝不可以在江湖上公布。 “你若心神不定,不如直接去问。”吴万全打断莫天涯思路,“那圣女虽然行事孟浪,但从一举一动上可知是个敢作敢当的,你若直接问,她未必会撒谎敷衍你。” 莫天涯:“可、可现在都在传,我跟她……” 吴万全:“传言是真的吗?” 莫天涯指天发誓,“绝无可能。” 吴万全迎着光擦着自己的长刀,冷冷地给他一个眼锋:“那你在怕什么。” 于是,这天宋谷雨收到了莫天涯想要面谈的消息。 莫天涯、吴家兄妹、还有杨小燕和柳茹玉一行人约宋谷雨在饭堂的隔间里密谈。宋谷雨只带了吴万年一个人去赴约。 两人刚进门,便见桌边儿围坐一群人,个个来者不善。尤其杨小燕和吴婉儿,前者看他们如蛇蝎,后者视他们为不要脸,二女勉强维持着表面儿的礼仪,可眼中的刀子不间断地朝二人飞来。 宋谷雨面不改色,扬了扬下巴,吴万年认命地去为她擦干净凳子,请她上座。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吴万年的这张面皮,除了吴万全眉头紧锁外,其他人都表现出了明晃晃的嫌弃之情——麻子脸实在又丑又恶心,即便是心大如小二子,也足足适应了三天。 莫天涯:“今天我们要说的话,恐怕不适合外人旁听。” 宋谷雨嘲道:“哟,不知道杨女侠和柳大小姐什么时候也变成永泉山庄的‘内人’了?” 杨小燕暴怒,“你胡噙些什么!偷了秘籍,还想偷人?!下贱!” 宋谷雨理也不理,只看向莫天涯:“请莫少庄主,把外人赶出去,再跟我谈吧。否则,小女子可就不奉陪了。” 吴婉儿制住还想骂人的杨小燕,主动拉着柳茹玉与莫天涯告别,说是去隔壁间等候,让他们尽快谈妥。莫天涯对吴婉儿的识相很是欣慰,拉着她的手好一顿安慰,把吴万年看得直反胃,恨不得把这登徒子的爪子砍下来——吴万全是从来没这方面神经的,若是吴万年以表哥的身份坐在这儿,当场就是拳头伺候。 三个女人一走,莫天涯指着吴万全道:“这是我未来夫人的亲哥哥,也是他建议我们坐下来好生商谈,所以万全兄可不用回避。”说罢,就去看依然舔着脸站在原地不动的吴万年。 吴万年刚想辩解几句,宋谷雨一摆手,笑道:“他是个哑巴,你们也不用忌讳。” 临时哑巴的吴万年只好闭了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起来。 莫天涯脸色一沉,直奔主题,“即使如此,咱们开门见山。圣女,我永泉山庄的秘籍,可在你手中?” “笑话,你永泉山庄的秘籍怎么会在我这儿。我连它是圆是方,是宽是扁都不清楚。” 莫天涯:“圣女,我带着诚意与你面谈,请不要如此轻侮。” 宋谷雨冷笑一声,“你上来就质问我是不是偷了你们家宝贝,我很诚恳地告诉你:不是。你又不信?莫少侠,想杀我直接来,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三十一、突发 宋谷雨看似漫不经心地戳着莫天涯的心事,好似在调戏这位少年俊秀,实则手指内扣,随时都能爆发一记弹指,直奔着莫天涯的天灵盖,一指风取其性命。 吴万年站在一旁看得真切,宋谷雨是真的想杀他,从进门开始,她便在极力地忍耐。即便是看似在和莫天涯调情,也暗藏锋芒,杀机四设。 这让吴万年对永泉山庄有了另外的想法,难道他们当年不只是偷了师父的秘籍这么简单?更有甚者,他们可能是暗害师父的帮凶? 莫天涯不是蠢货,知道宋谷雨这话似真似假,倒是打趣的成分更多,立时反问道:“既然圣女矢口否认,那请解释一下,当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永泉山庄附近吧。” 宋谷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莫天涯猛地想起了这些天一直沸沸扬扬的传闻。再看圣女面若桃花,英气飒爽,竟是心里一荡。一旁吴万全轻轻咳嗽了一声,激得莫天涯一颤,赶紧亡羊补牢,虚张声势起来:“你,你以为我会信?!” 宋谷雨高高地挑起眉毛,眸光一闪,朱唇半启地“哦”了一声,莫天涯再也坐不住,蹭地一下起身,“我对婉儿忠心不二,你这妖女,休要坏我二人情谊!” 宋谷雨眉眼微动,娇媚地支着下巴,“莫少庄主想太多了。” 莫天涯一肚子表忠心的话立时卡了壳儿。 宋谷雨:“我是去探访故居的。” 莫天涯一脸的不信,刚想说永泉山庄位处山顶,周边净是树丛园林,哪里来的故居,可脑海中一丝念头骤然闪过,吓得他腰身一紧,接不上话了。 ——江湖中曾有传闻,妙化宫分为天、地、人三宫,分处于不同地段。而永泉山庄所在山头,便是妙化地宫旧址。 只是地宫深入山里,当年武林众人攻破的只是人宫,也曾寻迹想要攻破这地宫,可惜入山无门,他们连地宫的入口都没找到,只能悻悻而归。为了地宫里的宝贝,武林人自相残杀,后莫问天力排众议,以地宫是妙化宫历任宫主坟墓之说劝解众人,更是在这山头上建立了永泉山庄,不让江湖中人再来此地纠缠。 直到今天,还有人坚信是莫问天找到了地宫里的宝贝,得了妙化宫传承,他们独步武林的内功心法,就是妙化宫这个邪魔歪道门派藏在地宫里的独门秘籍! 想到宋谷雨和妙化宫的渊源,莫天涯冷汗都要下来了——这可是他们永泉山庄最大的秘密,难道被这圣女找到了蛛丝马迹?! 宋谷雨眼见他脸色连变,神情也是一黑到底。她会出现在永泉山庄的原因自是为了那本秘籍,后来偶然间发现了尚阳堡的行迹,于是将计就计,浑水摸了鱼。可因为事发突然,来不及做好万全的准备,泄露行踪也是在所难免。宋谷雨原是不信永泉山庄那山里有什么妙化宫坟址一说,可莫天涯的神色太过诡异,宋谷雨只觉得一股子火气直冲头顶:莫氏一族阴鬼狡诈,莫不是真的在那山中发现了什么! 两人间的气势立时剑拔弩张起来,好似一层带着血的窗户纸,只要稍一用力,便会鲜血飞溅,以命相搏。 “不好了!”杨小燕灰头土脸地冲进来,带着一身的伤和血迹,“婉儿、婉儿姐姐,被人抓走了!” “什么!” 吴万全骤然起身,宋谷雨和莫天涯同时漏出诧异的表情,唯一一个出声的是惊诧间忘了自己新哑巴人设的吴万年。 “婉儿怎么了?你说清楚!” 杨小燕显然受伤颇重,神志也不是很清楚,她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吴万全和吴万年已经忍不住劈开隔断,直奔隔间。 柳茹玉被人点中穴位倒在一边,吴万全解开她束缚,柳茹玉急声道:“刚才有人翻窗而入,直接点中我穴道又去抓婉儿。小燕拔剑对敌,可那人内功深厚,只一招便将小燕击退!婉儿被他一掌劈晕,抓走了!” 吴万全:“是何方位,你可看见!” 柳茹玉一指东南方,“便是那里!” 吴万全纵身一跃,循着痕迹飞速追去,吴万年现在凡人一个,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崴脚也得震伤,只好焦急地回身找支援,一回头,便见莫天涯和宋谷雨一脸菜色地看着自己。 莫天涯:“是个哑巴?” 宋谷雨:“倒是积极?” 吴万年石化:完了…… 杨小燕拄着剑,气若游丝,手中亮出一物:“我、我只从那人身上,抓住这个……玉、玉……”话没说完,晕死当场。 手里的那玉牌应声而落,顺势滚到了吴万年的脚前。 尚阳堡的身份牌!!! 宋谷雨:“即使如此,莫少侠自去救人,我们的恩怨,容后再谈。” 莫天涯不认识这块儿玉牌,但他确实忧心吴婉儿,冲宋谷雨一抱拳,和柳茹玉一起朝着吴万全的方向追去。 这隔间里只剩昏迷不醒的杨小燕,和相顾无言的宋谷雨、吴万年。 宋谷雨扭头就走,吴万年一把拉住她衣袖。 “怎么,我不拍手叫好已是大度,你还想让我去救你的老相好不成?” “你必须去救她。” “笑话,她是莫天涯的未婚妻,又不是我的,我凭什么为她冒险!” “尚阳堡跟吴家庄有什么恩怨?婉儿是受了牵连!”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宋谷雨甩开吴万年的手,傲然道:“尚阳堡再得罪一个吴家庄,我只会更高兴。” 吴万年:“我只求你一事,哑巴借我。” 宋谷雨:“你一个身无长物的废人,拿什么跟我借哑巴?” 吴万年将怀里的圣使牌拿出,举在宋谷雨面前,“我现在命令你,把哑巴借我!” 宋谷雨眼圈一红,低声怒吼:“你竟为了吴婉儿,如此对我?!” 吴万年:“我说过,我不会害你,可也绝不会放任婉儿遇险。” 宋谷雨:“好,好样的。圣使有命安敢不从,你不就是想找个人帮你追踪吗?也不用哑巴,我来就是!” 说罢,一手扛起吴万年腰身,纵身一跃,循着众人的痕迹而去。 三十二、暗道 宋谷雨扛着吴万年一路飞驰,停在了一个乱葬岗。 莫天涯和柳茹玉只比他们早几个身段,见这二人追来,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宋谷雨没好气地将吴万年从肩头扔下来,叉腰道:“我跟婉儿小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既然有缘分,我自当出一份力气。” 莫天涯这下是真的感动了,抱拳道:“圣女仗义,永泉山庄定不忘大恩。” 宋谷雨暗道一声恶心,抬着下巴扭头去看一脸担忧的柳茹玉,“柳大小姐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柳茹玉:“吴大哥便是从这坟口追下去的。” “原来是个密道。既然如此,你们两个还站在外面看什么,难道是怕密道里有死人起尸吗?”宋谷雨一脚踢开半遮半掩的石碑,将整个暗道显露出来。 “我只是有些担心……”柳茹玉愁眉不展,“以那人深厚的内力,怎会这么快被我们追到这里?只怕他是故意引我们来此处,里面恐怕有埋伏。” 宋谷雨:“怕死就回去搬救兵,怎么柳家镖局的人,也这么磨叽?” 柳茹玉被抢白一通,脸色有些难看,莫天涯看这两女一眼,多年跟女人相处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最好闭嘴。于是他第一个弯腰进洞,擦亮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莫少庄主带头,众人自然紧随其后。柳茹玉紧紧地跟在莫天涯身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宋谷雨板着脸落后几步,吴万年小心翼翼地走在她身侧,借着两边土壁上镶嵌的烛台微光,观察着宋谷雨的脸色。 吴万年后悔让宋谷雨卷进来。既然确认截走吴婉儿的是尚阳堡的人,宋谷雨不参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他最开始也根本没想让宋谷雨涉险。可宋谷雨那脾气来得又急又快,吴万年打不过也说不通,竟是被她扛着一路狂奔,此时不但恶心想吐,还懊恼悔恨,一时间是头疼欲裂。 这密道一路斜行,越发地深入地下。越往里走潮气越重,周围的光线反而逐渐明亮起来。众人四处观察,这密道似是修建多年,且一直都有人在使用,不但隔一段距离就有吃食和清水,甚至还会不间断地出现石凳石桌。如此看来,很像是一伙人在这密道中长期做着什么隐秘的事情,有时甚至需要在这里过夜。 狭窄的密道尽处是一片开阔的场地,他们似乎是来到了地下核心的殿堂。头顶是不见深度的黑幕,没人知道在这一片漆黑中隐藏着什么。脚下是四个洞穴,每一个洞口处都放着一只石狮子,嘴里分别叼着石刻而成的日、月、星和卷轴。 众人顺着楼梯来到四个洞环绕的中央平台处,一时间被这场面震惊住。 “这乱葬岗中,竟有如此乾坤?” “相传会宾楼地下有一个专门传递消息,收集内幕的宫殿,难道便是这里?”莫天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四只石狮子,不敢轻举妄动,“可知万全兄进的哪一个洞?” 柳茹玉叹道:“不知,但这日、月两个,应该不是。” 宋谷雨反问她如何得知,柳茹玉指着昏暗的地面道:“因为只有这两个洞口,没有被激发机关。” 众人细细查看,终于发现日、月两洞口处果然没有痕迹,而星、卷轴两处,则有乱石和飞箭的印记。痕迹很新,必定是前面的人所触发,只是不知道吴万全进的是哪个洞,而那个尚阳堡的探子,进的又是哪个洞。 莫天涯:“我们四人,刚好分成两组进去探查。我跟柳姐姐一起进这星洞吧。” 宋谷雨冷冷道:“凭什么。” “圣女有何高见?” “我的随从不懂武功,废人一个。我跟他走一个洞,危险太大。”宋谷雨看也不看吴万年,转而拽住了打算进洞的柳茹玉,“柳大小姐跟我一起走这卷轴洞,莫少侠少年英雄,武学高超,就辛苦一下,自己走一个洞吧。” 莫天涯张了张嘴,在柳茹玉的暗示下,到底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头也不回地进了星洞。 宋谷雨眼见他消失不见,这才松开拽着柳茹玉的手,嫌弃地搓了搓掌心,昂着头就往卷轴洞中踏来。吴万年小跑过去挡在她身前,洞口的机关虽然已经被触发过一次,但不代表里面不会再设机关,吴万年后悔让宋谷雨来冒险,此时更是恨不得变成金钟罩铁布衫,替宋谷雨挡了一切危险。 可惜,圣女并不领情,且狠狠地一脚将人踹到一边。 “滚!” 柳茹玉看不下去,温言道:“便是随从不懂武功,但他护主心切,圣女无需恼怒。” 宋谷雨连莫天涯的面子都能撅,何况一个小小镖局的女儿,立时反呛回去:“怎么,我管教我的下人,你心疼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柳茹玉气得血热,但顾忌眼前的局势和宋谷雨的身份,只能辩解道:“圣女便是这种脾气,才会被永泉山庄的人怀疑。若是您能好生解释,又怎会……” 吴万年抬手制止她接下来的话,认真道:“圣女自有定论,请柳小姐,慎言。” 宋谷雨冷笑一声,昂着头继续前行。 柳茹玉被吴万年的声音惊了一瞬,神情闪烁地看着他,竟真的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行三人泾渭分明,整个洞穴中只能听见他们踩在地上的沙沙声。洞穴并不深,没走多远已有光在尽头闪耀,细细一听,竟还有水流之声,走近一看,竟是一座巨大的石球,借着滚滚水帘,缓缓地转动!这石球上不知被涂了什么东西,竟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将周围的布置照得洞若观火! 这里完全是一个办公场所,排列规律的石桌石凳,库存丰富的笔墨纸砚,周围墙上全是架子和卷轴,地上还散落着零碎的木屑和木牌。 只是这空旷的办公厅里,除了这三个闯入者,竟是空无一人! 吴万年小声询问宋谷雨:“会宾楼真的还有这种地方?” 宋谷雨翻个大大的白眼,冷哼一声:“我怎知道。” 柳茹玉耳朵一动,猛然拔剑,喝道:“什么人!出来!” 三十三、遇险 柳茹玉的话在空旷的洞中几番回响,最终消于无形。 宋谷雨:“你看见什么了?” 柳茹玉:“许是看错了。”她神经紧张得不行,尤其跟这位喜怒无常的圣女走在一起,更是焦躁心烦,收了手中剑,“看来不是这里,我们去星洞跟莫少庄主汇合吧。” 宋谷雨根本不听柳茹玉的指挥,她在这些石桌石凳前随意游走,翻翻这个笔记,看看那个的砚台,好像一个在检查学生作业的班主任。 靠墙的那排架子倒是吸引了吴万年的注意。 若说这里是会宾楼的消息处理中心,吴万年是信的。不管是从桌椅的摆放位置还是精巧机关的设计上,都很有情报探子们的特色。吴万年虽然没见过,但这种高效整合的办公环境,也能说明一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空无一人——难道尚阳堡的人孤注一掷,把会宾楼这些处理消息的人全杀了? 细细分辨,却没有打斗的痕迹。如果尚阳堡真的决定跟会宾楼翻脸,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用毒了。 吴万年靠近这排架子,抽出上面的一个签筒打开,里面是卷好的牛皮纸条。吴万年展开其中一条,上面写的是:炸鱼前应裹上精粉,小火慢炸。 …… 吴万年换了个签筒,又打开一卷牛皮纸,上书:手相男左女右,面相观于日常。 ??? 吴万年放回去,打算再换一筒的时候,却在抽出签筒时,与一双泛黄的眼珠子,打了个照面。 签筒咚地一声掉在地上,宋谷雨和柳茹玉齐齐转身来看,吴万年后撤一步,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缓缓地,向上移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鬼东西!吴万年随手抓过地上的一根木条,甩向那双非人的眼珠子,黄眼睛嗖一下,消失不见! 宋谷雨:“什么东西!” 柳茹玉:“那是什么!” 顺着柳茹玉剑指方向,吴万年和宋谷雨抬头便见密密麻麻的黑影在洞顶石帘上蠕动,黑影中不时地闪过黄色的大眼珠子,好像一条浑身长满了眼睛的巨蟒! 宋谷雨将手按在腰间的银鞭上,摆出了随时攻击的姿态。吴万年从怀里掏出匕首,这是进山洞前宋谷雨随手抛给他自保的东西,聊胜于无。柳茹玉被这密密麻麻的黄眼睛慎到,一声怒喝,挥手一道剑气砸了过去! 吴万年大惊:“不要!” 那剑风打着旋儿,带着凌厉的内劲,嘭地一声,命中了其中一只焦黄的眼珠子!那东西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一股腥臭的味道爆发出来。 下一秒,蠕动着的黑色怪物猛然停下,无数黄眼睛乍然睁开,齐齐聚焦场中三人!不出一息,这些黑色的东西四散重聚交织不断,大有俯冲而来的架势! 吴万年:“血蝙蝠!快找地方躲起来!” 然而这些硕大的蝙蝠们早已确定了他们的位置,已经如瀑布般砸了过来! 宋谷雨甩出腰间银鞭,飞速将靠近的蝙蝠抽开,她腕力强悍,一抽便击碎几只大蝙蝠,可这些蝙蝠源源不断,数量不知凡几,这边打死两三只,那边又会立刻填补空缺,根本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持久战! 吴万年虽此时与凡人无异,但他从师父那儿习得三招夺命刀法,这三招刀法凝结了他师父一生的刀之精髓,便是吴万年手无缚鸡之力,此时也能自保无虞。 唯独柳茹玉,她们家原本就是江湖镖局,功夫勉强算是武林三流水平,能在江湖上混得开完全是因为忠义守信,且没什么重宝不受人忌惮,这才被当做榜样受江湖人尊重。然而其内外功法只够对付些山头匪徒,对付这些凶悍的血蝙蝠,完全不够看。 很快,柳茹玉就左支右绌,负伤累累。可她知道这种情况他人实难相救,干脆一力挡在前头,对宋谷雨和吴万年喊道:“我吸引它们注意,你们快去星洞,支援莫少庄主!” 宋谷雨一鞭子甩开扑上来的蝙蝠,怒道:“大言不惭,你能撑多久!” 吴万年边打边靠近宋谷雨,趁她讥讽柳茹玉分神之时,一把拽住她腰带,翻身滚入了身后那巨大的石球水潭中! 那些巨型蝙蝠却在水潭前停了下来,好似失去了两个人的踪迹,呆愣半晌,继而全向柳茹玉攻去。柳茹玉咬牙击退眼前的蝙蝠,背身开跑,也不管扑在她后背上的那些黑畜生,忍着一身被撕咬的剧痛,一头砸进水中! 水花飞溅,那些蝙蝠们失去了目标,在半空中盘旋良久,最后齐齐地飞向山洞顶部,消无声息地倒挂在石帘上,安静下来。 吴万年和宋谷雨缓缓地从水中冒出头来,水帘声恰好掩盖了他们呼吸的颤音,冰冷的潭水刺激着他俩齐齐打了冷颤。 柳茹玉后背被血浸透,那些蝙蝠牙尖齿利,带有微毒,此时她面白如纸,抖如筛糠,勉励支撑着,趴在石潭边换气。 “血蝙蝠嗜血食肉,毒性不大但数量太多,我们耗不起。若是现在出去,还会引来这群蝙蝠。”吴万年继而又道:“可这潭水冰寒,你们两个受不住半个时辰。” 宋谷雨被冻得紧贴着吴万年肩头,嘴上却不饶人,“那你说怎么办?” 吴万年指向水潭的另一边,“我刚才一番观察,那边似是有个门。” 宋谷雨和柳茹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有一个门一样的缝隙,隐藏在石壁之中。可这石门紧紧地嵌在石壁中,定是有机关才能开启。 吴万年小心翼翼地从水潭中爬起,轻声道:“你们两个运功抵挡下寒气,我去找开门机关。” 柳茹玉急切道:“你不会武功,再引来蝙蝠,岂不更糟?” 宋谷雨看她一眼,拽住吴万年的衣袖,“我去。” 吴万年反手掐住她脉门,宋谷雨刚蓄起来的劲儿一松,惊怒交加地看着他,吴万年微微一笑,将匕首插回腰间,定声道:“别闹,我来。” 宋谷雨忽地就没了脾气,安静地坐回水中。 吴万年轻手轻脚地踩在石潭沿儿上,顺着圆形的潭沿儿,借着水声的掩盖,向那扇门的方向靠拢。 三十四、内室 水潭附近,那些蝙蝠安静如鸡,吴万年稍稍离远一些,便有几只蝙蝠蠢蠢欲动。 系统:友情提示,蝙蝠这种生物是靠超声波定位的,你只要踏出这水潭的范围,开始独立反射声波,就会被他们发现。 吴万年:虽然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但大概意思是,它们的耳力很好? 系统:差不多这个意思。 吴万年捡起地上的石头,咚地一声丢向相反的方向,哗啦啦一群蝙蝠从天而降,直追着那石子而去,然而当这些血蝙蝠发现毫无收获后,又会重新飞回石帘上,安静下来。 吴万年:最开始我们进来的声音并不小,可它们并没有选择攻击,直到我砸了一只,柳茹玉杀了一只,它们才被激怒,群起进攻。可见这些血蝙蝠虽然凶猛,但并不十分嗜血,不是有人特意圈养。 系统:经过我简单的检测,这些蝙蝠的个头比一般的大很多,眼睛虽然长得特殊但其实就是个摆设,基本上跟瞎子没啥区别。不过它们的大脑很发达,领地意识还是蛮高的。 吴万年:有些聪慧,又报复心强吗? 他掂着手中的石头,再次朝另一个方向丢了出去,又是呼啦啦一群蝙蝠飞下来,追着而去——不过很快这些蝙蝠发现,又被骗了。 宋谷雨立刻明白了吴万年的计划,声东击西,倒是最快的一个办法。她半边身子探出水潭,腰间银鞭一甩,勾住最近的一张石凳,用力拖来,一掌击得粉碎,巨大的声响果然引起了蝙蝠们的注意,他们齐齐地扭过头去看,无数焦黄色的眼睛在半空中闪闪烁烁,宋谷雨和柳茹玉捡起碎石四处乱丢,不时地吸引着蝙蝠去撕咬,东一下西一下,只把吴万年所在的地方空了出来。 吴万年趁乱快步走进石壁,顺着墙缝儿摸了一圈儿,心中暗喜:有风! 他开始仔细地检查附近的石壁,机关一定就在这周围,手掌无死角地按、压、推、拍,终于不知道触动了哪里,一声咔哒的机栝音传来,石门缓缓地打开! 吴万年:“快过来!” 宋谷雨和柳茹玉小心翼翼地贴合水潭移动,不时地再丢出石头,那些蝙蝠被乱七八糟的声音干扰了正确的判断,没头苍蝇似的东扑一下西撞一头,直到那石门重新合上,洞中再没了声响,这些血蝙蝠才重新挂回了石帘上。 刚一脱险,柳茹玉便倒下来,她完全是拼着一口气撑到现在,此时精神一松,血蝙蝠的毒气上涌,柳茹玉内功又不太深厚,已经开始发烧。 吴万年将人稍稍拖离门边,对外面的那些蝙蝠是真的怕了。宋谷雨浑身湿淋淋,筋疲力尽地靠在一边,闭目凝神。 这是一间内室,却意外地干燥温暖,吴万年摸了摸脚底,竟有丝丝温热传来,这内室地下恐怕不是温泉水脉便是活火山。吴万年眉头紧皱,他们现在深陷这卷轴洞深处,外援无望,内伤遍地,若是再来个自然灾害,大家一起玩儿完。 空荡荡的内室燃着造型诡异的烛火,吴万年拔出烛台,在宋谷雨和半昏不醒的柳茹玉身边,都放了一盏。 吴万年看着宋谷雨虚弱的样子,深恨自己鲁莽,现在婉儿生死不知,再害宋谷雨落入如此境地,吴万年觉得自己真没用,只会逞一时之勇,却忘记自己早不是那个仗剑走天涯的少年剑客了。 左手因为长时间紧握匕首而有些痉挛,指骨多处在厮杀中破损,此时血液回流,阵阵刺痛。吴万年看着这只青筋暴突,伤痕累累却实在孱弱的手,恨不得时光倒流,狠狠地给自己一巴掌。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从身后传来。 宋谷雨和吴万年同时警惕地看向声响处,凌厉的破空声乍然袭来,擦着吴万年的脸颊,一把锋利的飞刀深深地插入了他们刚才逃进来的石门上! 宋谷雨:“什么人!” 嗖嗖嗖!又是几把飞刀袭来!吴万年托着柳茹玉狼狈躲避,宋谷雨倒转银鞭,凭把手蹡蹡两下,挡掉两波利刃。 “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宋谷雨挑起地上一把匕首,回鞭抽向前方! 一只苍老遒劲地手死死地抓住了回射而来的匕首,一身黑衣的人缓步走了出来。 他之前藏在哪里?吴万年急急地挡在宋谷雨面前,喝道:“尚阳堡?” “没错,”黑衣人撕开面巾,露出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褶子,“老夫就是你们八卦传闻中,那个潜伏永泉山庄数十载,最终盗取秘籍的,尚阳堡探子。” 吴万年:……那流言竟不全是胡诌的?! “为此秘籍,老夫在永泉山庄隐姓埋名,苦苦守候,以待最佳时机,可惜……”干瘪的眼皮一动,浑浊的眸光中爆发滔天杀气,“功亏,一篑!” “是你抓了吴婉儿?” 老者并不回答吴万年的这个问题,自顾自说道:“堡主震怒,此仇不报,我尚阳堡如何在江湖立足。” 宋谷雨仿佛杨小燕附体,点火的本事自动上线:“如何立足?偷鸡摸狗的帮派,也好意思谈江湖地位?尚阳堡不过是阴沟里的臭虫,粪堆里的白蛆!若不是狗尾巴藏得好,早被人挖坟掘墓,鞭尸百里了!” “放肆!” 一道强劲的拳风袭来,宋谷雨和吴万年左右闪避,乱石击飞,整个石洞震了一震。 “尚阳堡真的想一口气和三家成为死敌吗?”抓走吴婉儿就是在挑衅吴家庄,如今还想杀花怜教圣女,吴万年擦掉唇边鲜血,质问道:“你们想要鱼死网破?” “老夫今天把你们全杀了,谁会知道是尚阳堡做的?”老者背着手,踱着步子缓缓走近,“他们连尸体都不会找到,只会以为你们失踪了。而秘籍,若不在你们尸身上,自会从你们的仆从身上取得。” 柳茹玉艰难地支撑起身体,扑向石门,可那石门机关按钮太高,柳茹玉伤势颇重,无论如何也抬不高手臂,这边宋谷雨已经迎头而上,与那老者率先交手! 三十五、破绽 宋谷雨甩着银鞭与那老者缠斗,她深知不可硬拼,需得利用手中长鞭与老者周旋,万万不可让其强劲的内力震伤自己。 吴万年趁机收罗遍地飞刀,此时正一手抵着石壁,一手紧握刀把,大喝一声猛地将其从石头中拽出来。 他已经收集了老者甩过来的所有飞刀,有些掉落在那二人缠斗之处,实难靠近,满打满算,吴万年能用的不过五把而已。 聊胜于无,吴万年目光灼灼地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 系统:我警告啊,别给我乱来!这么说吧,如果这个老头子的战力有5000的话,你只有500,身为命运共同体的我们,本系统好心提醒你:不要送死。 吴万年:未必。若单凭内功,宋谷雨绝不是他对手。可现在她还能坚持十几招不落败,你可知为何? 系统:额,难不成这老头儿也怜香惜玉?看上圣女细皮嫩肉,起了啥少儿不宜的心思? 吴万年:什么乱七八糟!是他只修习了内功心法,却没有练过武功招式。 系统:你的意思是,这老家伙这么多年,就只修习内功了? 这种情况确实少见,毕竟内功好比电池,外家招式才是金刚钻,若是只顾着给电池充电,却没有合适的钻头匹配,那蓄积再多的能量,也很难干得了瓷器活儿。 吴万年:若是他稍微懂一些招式上的窍门,第一刀飞来时,我便死了。 然而那刀在吴万年避无可避时直挺挺地擦脸而过,甚至没割破吴万年的厚脸皮。 系统:这么说来也有道理,毕竟他在永泉山庄潜伏多年,若是外家功夫一流,很容易露馅儿,不如单修内功,即便招式不行,光是拼内力,也护得了性命。 吴万年:正是如此。所以他并不是尚阳堡杀人用的刀。 系统:总不会是尚阳堡派来给我们送人头的吧? 吴万年:只是不擅长刺杀,但并不意味着我们能赢。即便当初是莫天涯走这个洞,这老者一样有把握杀了他——光是消磨内功一点,我们几个必死无疑。 小巧锋利的飞刀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儿,吴万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老者的一举一动,仿佛要用自己这双眼睛,牢牢地刻录下来。 系统:你想干嘛? 吴万年:那本鸳鸯刀法中,有一篇是细说刮鱼鳞的刀功。 系统惊悚道:“你竟然想刮这老头子的鳞?!” “虽是本菜谱,但对刀之理解甚是独特。这一招堪比暗器,若是内家高手使来,摘花折叶即可施为,可惜我如今腕力虚浮,是达不到这种效果了。” 宋谷雨内力不足,渐渐势弱,被那老者趁机一掌震到墙上,呕出一口血来,吴万年抓住时机手腕轻转,借着扭转整个身体和手臂的力气,甩出第一把飞刀! 那飞刀本就轻盈锐利,借着吴万年的力道,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直逼老者下巴! 系统:“我靠!你这是要去腮啊!!!” 老者仰头躲避,那刀尖儿堪堪从他喉间擦过,一道血印清洗地显露出来! “竖子敢尔!” 然而下一柄飞刀已然而至,这一次竟是对准了他脐下三寸之处! 系统:“你要开膛拉肠?!” 老者本就仰身,这一刀势如破竹,他避无可避,只好运功抵挡,挥手将飞刀截断!第三刀却再也避不过去了。 这一刀轻如鸿毛,好似一只蚊蝇,悄无声息,甚至没有带上太多的力道,却准确无误的,扎进了他的左眼! 系统:“干的漂亮!” 吴万年掐着手中最后的两把刀,齐齐甩出,那老者剧痛间失了章法,一刀命中了肩头,一刀擦过了腿弯儿! “走!”吴万年架着宋谷雨向石门前狂奔,宋谷雨却反手抓着他的袖口,粗声道:“外面是血蝙蝠,我们出不去。” 吴万年:“此人痛失一只眼,恨我入骨,与其被他粉身碎骨,不如喂了那群畜生。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待会你只管低头狂奔,一切有我。” 然而他话音刚落,横空一块儿巨石从天而降,将那石门死死堵住! 吴万年惊骇不已,身后却传来那老者如鬼似魔般的声音,“便是天堂有路,你们怕也去不得了。” 吴万年大急之下,第一反应是将身上的宋谷雨推开,下一秒,一记重拳夹杂着风声袭来,若是命中恐怕脊椎当场便会断成数节!吴万年顾不得其他,腰身一扭,恰好就是当初杨小燕伸脚来绊,他条件反射下使出的那招鱼跃龙门! 致命一击虽然躲过,但夹杂着拳风的内劲还是让他腰间一痛,血流如注。 宋谷雨被吴万年猛地一推,一头磕在石壁上,晕死过去,柳茹玉眼见不好,拼着最后的力气,拔出腰间佩剑,丢向吴万年:“接剑!” 吴万年开掌握剑,半空中抱膝卧首,护住周身要害,继而长身一展,犹如青龙入海,翻身落地,消去老者呼啸而来的最后劲道! 老者左眼血肉模糊,却已被强行止血,此时他脸色青黑,面露疯狂,似是孤注一掷:“年轻人,单修外家招式,在老夫面前,便是自寻死路。” 吴万年:“我本不该如此。” 系统:“本来就是!杀鱼哪有扎眼的!鱼眼睛多好吃你知道不?!现在激恼了这只老安康,搞不好我们几个真要当配菜的豆腐了!” 吴万年一甩手中长剑,单腿后撤,目光如炬,“便是只能发挥三成,也要拼死一搏。” 系统:“……亲,还记得你现在是个病娇吗?” 吴万年:“师父曾言:不战而降,非大丈夫所为。虽明知死局,若不拼尽全力,奈何桥上,无颜见他老人家。” 系统抓狂:“你师父是敢死队托生的吧?!这次死了就真的完了!吴万年!” 左耳进右耳出的屏蔽方式吴万年早有心得,他纵身而起,竟是不等那老者出招,率先攻了上去! 系统以吴万年视角,迎着洞中憋闷的热风,看那老者凶狠如鬼厉的表情逐渐放大,好似自己正全心全意地,一头砸向一颗拉了线儿的手榴弹! 系统:“啊!!!!!!!” 吴万年心有所感,同呼出声! 三十六、殊死一搏 吴万年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一柄长剑被他武得密不透风,且专攻那老者瞎掉的左眼盲区。而那老者仗着内功深厚,完全是硬抗,他确实不谙外家功夫,但攻于要害的剑招却能识破,因此两个人一时间缠斗不休,不分上下。 柳茹玉看得心惊! 她背靠石壁,体内余毒未清,双腿酸麻难以直立,勉励爬到昏迷不醒的宋谷雨所在墙角龟缩,避开这两人互博时飞溅的石块儿。虽然她武功平平,但眼界颇高,柳家镖局虽只是三流水准,但吴家庄和永泉山庄都是一流高手,自由她是看着吴万全练功长大,也常见莫天涯耍剑,因此一眼便能看出,吴万年所使剑招无比精妙,不但能以柔克刚,化解那内力强悍的拳、掌劈砍,甚至能以极其诡异的角度迫人回守,硬生生地将一个个杀招,化作喂招,若不是场合气氛不对,说是这两个人在互为切磋也有人信! 可问题是,吴万年毫无内力,如何能跟内功深厚的老者缠斗至今? 那老者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什么他每次的攻击都会被化解,好像一拳打进了水中,荡漾出的水波消解了他拳风中的狠厉,而波底深处震回的余威,反而能伤他一层! 这是什么狗屁剑法!这世间还有这种让人愤怒的剑招?! 老者激愤之下,已经止血的伤口又崩裂开来,左眼处火辣辣的疼,而心火更甚其上! 杀了他! 老者满目猩红,气喘如牛。 此等外家招式,绝不可流入江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嗤地一声响,长剑穿臂而过,老者被剧痛震回神志,惊觉自己刚才险些走火入魔!他猛地抽出伤臂,纵身拉开距离,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嗓音沙哑,已是强弩之末,“你,你究竟何人?” 吴万年一甩剑尖血渍,冷冷地看着他,强撑架势,不言不语。 “好,很好,后生,可畏。”老者略一低头,吴万年凝神警惕,熟料他并非偷袭,而是转手掏出两颗霹雳弹,精准甩在了堵门的巨石上。轰然一声爆响,乱石飞溅,那石门生生被炸出一个窟窿! 柳茹玉翻身护助宋谷雨头顶,周遭乱石全砸在她本就伤痕累累的背上,让她痛的再呕一口血来,眼前更是一阵昏花。 吴万年与人对招尚能周旋,可这硕大的石头砸过来,他一没内功,二快力竭,躲闪尚且费劲,更别提去阻拦那即将逃跑的老者。顿时心急如焚,生怕那老者一不做二不休,临出门前一掌结果了柳茹玉和宋谷雨两人。 那老者只剩一只眼,自是逃命要紧,哪里有时间再跟两个半死不活的丫头扯皮,他飞身扑向碎石窟窿处,身形瘦削,刚好从那狗洞般大小的窟窿里钻了出去! 吴万年顾不得这老者,扔了剑踉跄跑来,疯狂地搬开埋在二女身上的乱石。 “不、不碍事,”柳茹玉自行推开压在腿上的石块儿,好在骨头没事,只是肌肉难免要乌青,“万年兄,不碍事的。” 吴万年手一顿,他此时还顶着一张麻子脸,自称宋文成,柳茹玉既不该认出他的长相,也不该喊出这个名字。 “我知道是你,万年兄。我确认,是你。”柳茹玉更噎道:“我早该认出来的,这个眼神,我早该知道。” 吴万年真的惊讶了。 柳茹玉在他的记忆中几如透明人,她虽比吴婉儿大一些,但为人极其低调,从小到大乖巧到没有存在感,若不是这次在会宾楼相遇,吴万年甚至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 可他化身陈阿三也好,圣女面首也罢,哪怕是刚穿不久的宋文成马甲,吴家兄妹皆无识破。反而是一个路人甲般的柳茹玉,坚定不移地揭穿了他的伪装? “那种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柳茹玉不知回忆起什么,竟是掩面抽泣起来。吴万年不知如何安慰,这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左右为难,恨不得一拳打晕她罢了。然而柳茹玉越哭越是伤心,竟止不住地道起歉来,“对不起,万年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系统:啧啧啧。你咋辜负人小姑娘了嘞? 吴万年:……??? 宋谷雨晕晕沉沉醒来,只觉得身上压了无数大山,浑身酸疼,还有些窒息感,睁眼一看,柳茹玉半压在自己身上,满脸黑灰,哭得打嗝,嘴里一个劲儿地念着“对不起”,而吴万年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动也不动。 宋谷雨嘴巴一憋,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在吴万年脑袋上。 感谢这一巴掌,让吴万年走出了尴尬的境地,并且意志坚定地反驳道:“柳小姐认错人了,在下宋文成,是个哑巴。” 柳茹玉打嗝的声音一顿,抹了把脸,勉强道:“抱歉,嗝,是小女嗝,唐突了。” 还没等吴万年偷偷松一口气,宋谷雨厉声道:“那死老头子呢!” 残破不堪的石门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吴万年三两步跑到窟窿口向外看,只见无边无际的黑色血蝙蝠扑在地上,鲜血从它们密集的缝隙中流了出来。 ——可怜老者一身精纯内功,万万想不到会葬身于此。 系统:你还有时间感慨?这石门窟窿会要了你们的命! 一只蝙蝠猛地回身,冲着吴万年瞪圆了眼的脸上就飞了过来! 吴万年一拳把蝙蝠砸飞,高喊道:“快把洞赌上!” 柳茹玉是帮不上忙,宋谷雨来不及打理自己,跟吴万年手忙脚乱地用碎石填补窟窿,可这哪里来得及,一个干瘪瘪的老头子哪够这群久不见血的畜生们果腹,吴万年被咬了好几口,眼见事不可为,同宋谷雨一人一边架起柳茹玉,飞速地向内室深处跑去。 系统:“你疯了!干嘛往死胡同里跑!” 吴万年:“那老者之前不知躲在哪里,我们刚进来时明明什么人都没有!定是有机关暗道!” 话音刚落,不知脚踩中什么,地下一软,石板翻转,轰隆一声,吴万年拽着柳茹玉,柳茹玉拉着宋谷雨,三人嗖地一下,掉下去了! 三十七、百晓生 那石板竟是上下翻转的机关,三人叠罗汉般地砸了下去,嚎叫声在整个暗室里回荡。 柳茹玉:“圣女,烦、烦请起来……” 宋谷雨:“你等会儿,我,我岔了气,胸口疼……” 吴万年:“我受不了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快点儿!” 一个声音从吴万年身底下传来:“少侠,我才是垫底的那个啊!” 三人齐齐一惊,叠罗汉轰然倒塌,有人擦亮了火折子,点亮了石桌上的烛台。 一个浓眉大眼,国字脸八字胡的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几人一拱手,“敢问几位英雄,可见过一个老者?” 宋谷雨一甩银鞭,怒道:“你也是尚阳堡同伙?” 国字脸捏着小八字胡,啧啧两声,“非也非也,我乃江湖第一百晓生,张三是也。” 吴万年:“这一听就是个假名字。” 张三揪着自己的胡子,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此乃家父取名,虽听着略有不雅,但长者赐,不孝子怎可随意改名。” 不知道给自己改过几次名的吴万年默默拔出剑来,抵在他脖子上,“说实话。” 张三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大侠!我真的就叫张三,我就是个卖消息的,既不会武功,也没啥帮派,能混到现在全靠在座的各位赏脸,给口饭吃……” 吴万年:“油嘴滑舌,再不说实话,我不客气了!” 宋谷雨却抬手拦住,“你是张三通?” 张三喜极而泣,跪膝爬到宋谷雨脚边,抱着宋谷雨腿一顿哀嚎,“就是就是!三通是小生行走江湖的艺名!女侠!你是不是买过我消息啊!老客户!下次我给你打折啊!女侠!” “行了,我知道他是谁。” 吴万年收剑,“你知道他?” 柳茹玉也能为他解惑,“张三通号称江湖百晓生,除了尚阳堡的事儿拒不回答外,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金银珠宝,从他这儿买消息。” 原来是个江湖八卦名人。吴万年奇道:“你问尚阳堡那密探干嘛?他之前不也躲在这里,伺机偷袭我们,你没看见?” 张三这才爬起来,重新整理衣衫,一本正经道:“这里黑漆漆一片,我哪知道他在这儿想干嘛,我又不会武功,不赶紧躲起来,等着被他一巴掌打死啊。” 柳茹玉:“那老者内功极高,便是黑暗中也能辨别呼吸声,你如何躲避?” 张三嘿嘿一笑,嘴巴一抿,鼻孔一掐,整个人好似融入了空气中,除非伸手探脉,单凭呼吸声,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的! 宋谷雨:“这就是看家的本领了。” 张三谄媚地笑道:“女侠过奖,过奖啦!张某人早年曾跟人研修过一招龟息之术,这呼吸之法并不一定要通过口鼻,腹腔之内亦有乾坤。小生便是凭此一招,在江湖上讨口饭吃……” 三人顿想:指不定靠着这一招,偷听了多少人的墙角…… 吴万年强行施展剑招,如今精神稍松,这后遗症就找了上来,整条手臂剧痛无比,再加上他不耐疼的天性,顿时冷汗岑岑,眼前一花,半靠在石桌上。 柳茹玉看在眼中,本想伸手去扶,半道儿却收了回来。 宋谷雨根本没发现这些,继续抓着张三问个不停,“现在外面都是血蝙蝠,正门不通,这暗道里,可还有同往外面的路?” 张三摇头,“没有。” 宋谷雨烦躁不已,很显然抓走吴婉儿的人不是那个死老头儿,否则现在站在他们面前就不该是张三,可若是就在这里等另一个洞里的人来救,就是四对二的局面,宋谷雨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他们灭口,再强行搜身。 虽然那本心法确实不在她身上。 张三见宋谷雨脸色难看,立刻解释道:“女侠不必忧心,外面的那些蝙蝠,我有办法。” 石板在机关下缓缓翻转,一侧竟是如楼梯般棱次分明,张三带头,率先走进内室,又爬过石门上的窟窿,站在血气冲天的石球水潭前,打了声口哨。 一只巴掌大的黑色蝙蝠从天而降,乖顺地趴在他掌心--这就是蝙蝠王了。 宋谷雨惊讶道:“这些蝙蝠是你养的?” 张三点头,“祖传手艺,养着防身,这走夜路,最怕被劫,这些小蝙蝠,可比雇护卫来得便宜。让女侠见笑,见笑了。” 宋谷雨:“那太好了,我们现在要出去,你……” 张三拱手道:“恭送诸位,小生我还要整理整理这两天搜集来的消息,我就不出去啦。” 有这些嗜血的畜生为本,反倒是宋谷雨等人比较忌惮。她不愿多说,扭头就走,恨不得脚底生风,飞也似地逃离此地。 柳茹玉勉强行走紧随其后,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的疼和累都打了折,一心一意地期待着光明和人间,竟是咬着牙,走过九曲十八弯的暗道,从那乱葬岗的入口处爬了上来。 重获新生的滋味实在美好,美好到柳茹玉暂时不去想另一个洞里会发生什么。 宋谷雨连招呼都不打,脚不停蹄地走远。柳茹玉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回忆起之前经历种种,竟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当是时,脚边的洞中又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柳茹玉翻身掩蔽,却见吴万全抱着昏迷不醒的吴婉儿,身后跟着灰头土脸的莫天涯,走了上来! “吴大哥!” 吴万全脚步一顿,见柳茹玉后背鲜血淋漓,眉头一皱,抛给她一瓶药,继而扭头去看莫天涯。 莫天涯摸摸鼻子,比了个怀抱的动作,想从吴万全怀里接过未婚妻。 熟料吴万全嫌弃地看他一眼,怒道:“让你背她。” 莫天涯尴尬道:“额,婉儿虽昏迷不醒,但我身为其未婚夫,怎么能,背其他女人……” 吴万全冷冰冰道:“莫少庄主未必是我妹婿,但柳大小姐,定是我未来妻子。” 莫天涯张着嘴惊讶半天,在吴万全不耐烦地注视中,默默地将柳茹玉背在身上。 “万全兄,我、我保证手不乱放……” 吴万全回身就走。 “哎?万全兄,什么叫我未必是你妹婿啊,你这是……对我不满吗?” 三十八、洞主 宋谷雨一路狂奔,轻功回房,哑巴和侍女急切来询:“圣女去了哪里,我等遍寻不着!” 宋谷雨闭上眼让自己冷静,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若不是…… 若不是? 宋谷雨猛地起身,扑到窗台上向外看,什么人也没有。 侍女急道:“圣女找什么?” 宋谷雨一脸呆滞地回望,继而用虚幻地声音问道:“宋文成呢?” 侍女一头雾水,“属下,并不认识宋文成。” 宋谷雨心中一颤,激愤中猛地晕了过去。 侍女和哑巴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去找大夫。 吴万年在哪儿呢? 还在暗室里!他遍体鳞伤,之前稍稍养好的伤痛和哑巴精心为其打通的经脉都白费了,与老者地一番交手已经快要了他半条命去,另外半条,也在蝙蝠毒的攻击下,摇摇欲坠。 系统眼睁睁看着两女一男拾级而去,却没人发现吴万年晕倒在地,这个着急、伤心劲儿就别提了,它现在恨不得能化身实体,不为别的,就只想亲自动手,揍这个喜欢逞能的家伙一顿。 系统:我真傻,真的,我明知道自己绑定了宿主就不能中途解约,死生一体,始终如一,还傻乎乎地看脸绑人,这下好了,这小子快死了,我的统生也到头了。可怜我还没领过一次通关奖,没跟最漂亮的统花吃过饭,没把毕生的存款存进总部银行啊!!! 张三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他拿着烛台,仔细地撕开吴万年的伪装,盯着这张脸看了半晌,忽地笑起来。 “有趣,”张三啧啧称奇,“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张三兴奋地恨不得大喊几声,因为他无意间竟发现了这世间最有趣的秘密。身为一个资深八卦人士,拥抱着如此惊天秘密却无人倾诉,这是多么让人憋屈的事儿啊! --八卦的魅力就在于分享,当接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震惊和不敢置信时,那种极致的满足和舒畅,是多少金钱都没办法给予的。 吴万年迷糊间只觉有人喂自己吃了什么腥臊的东西,然后强行被翻过身,从脊椎骨到肌肉撕裂的右臂都被人摸了一遍。他实在太累,心力交瘁,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愿想,只求片刻的安宁,便保持着这个姿势,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吴万年睁眼醒来,整个人好似木乃伊般被缠得结结实实,只有脖子能动。他疑惑不解地抬了抬头,旁边传来一声惊呼,“你可别乱动,我好不容易固定住的。” 吴万年斜着眼去看,勉强记得他的名字,“张三?你救的我?” 张三点点头,手里拿着烤鸽子,砸吧着嘴,“你伤的太重,晕过去了。我也是送走了圣女和柳大小姐回来后,才发现的。” “你认出了她俩儿?” 张三笑道:“我是谁啊,江湖百晓生!干我这行的,最重要的一个能力是啥知道不?记忆!别说是花怜教圣女和柳家镖局这种江湖热门人物,就是一个扫洒的小厮,我也能记住他的脸,对上他的名字。” 吴万年总感觉这“小厮”二字意有所指,但毕竟这是救命恩人,感激道:“多谢,可惜我现在武功尽失,报答你的能力实在有限。你若不嫌弃,等我些时日恢复武功,救命之恩,我定会相报。” 张三兴奋地两眼放光,举着鸽子腿儿就扑过来,“当真!” “君子一言。” “好!”张三兴奋道:“你买我消息吧。” 吴万年一愣,苦笑道:“我这样子,像是有钱么?” 张三眉头一皱,顿觉失算,呢喃道:“要不我给你打个折?不行不行,行情不能乱,这是吃饭的底线,不能破,这个不能破。这样吧,这个消息我给你留着,十万两黄金,你一定要来买。” 吴万年哭笑不得,这还不如直接说要钱呢,还有逼着人买消息的? “不知你想卖我什么消息?” 张三咧嘴一笑,那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得意和骄傲,“一个你一定很想知道的消息。” 吴万年: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很想从你这儿知道什么。 等等,难道他也认出了自己,并且知道自己一心在查害死师父的真凶?! 吴万年神色一动,刚想张嘴,张三猛地给他堵上,“别说!现在别说!一旦说错了我这价值十万两的消息就打了水漂了!你给我憋着,没钱你给我憋住了!” 吴万年:……有病。 系统:脑残。 吴万年:巴哥! 系统:您的好友处于“不想搭理王八蛋”状态,请勿打扰,谢谢合作。 张三:“饿不?” 这么一说,吴万年的五脏庙还真叫了起来。张三嘿嘿笑着塞给他最后一段鸽脖子,叹道:“一会儿再去给你抓一只,你都昏迷三天了,再睡下去不等痊愈就饿死喽。” 吴万年惊道:“三天?就……就没人来……” 张三笑道:“那圣女倒是来找过,不过我封了洞口,现在除了花怜教教主,没人找得到这里。” 吴万年瞪圆了眼睛瞧他,张三一脸亏大了的表情道:“啧啧啧,这消息我就白送你了,谁让咱俩儿有缘呢。没错,这里原来确实是花怜教用来搜集消息的地方,不过后来闲置了,教主就当钱抵押给我,买走了一个消息。我就变成了这地洞的主人了,简称洞主。” 吴万年的下巴还没从地上捡起来。张三洋洋得意道:“你别看这里阴暗潮湿,可地方够大,当老巢绝对没问题。而且怜花教主那人嘴严得很,是不会出卖小生的,所以这洞啊,你就放心住吧。” 吴万年回忆起某教主对某圣女说过的n多八卦,对这个“嘴很严”的形容,保持沉默。 张三继续道:“最妙的是,你们之前掉下来的那个暗室,其实是这四个洞的交叉点,每个洞里发生的事情,都能在暗室里,通过特殊的装置,看得一清二楚,” 吴万年张嘴欲言,张三赶紧捂住,“少年,我说过,不要轻易开口问我,我这一生只卖给你一个消息,十万两黄金,你不要辜负,我这一片苦心啊。” 三十九、病愈 吴万年就这样在张三这儿养起了伤。 他本就是随遇而安的人,在他师父死后又过了一年,吴万年才决定爬上悬崖。不声不响地回到吴庄,任凭众人如何询问崖底的状况,他都一字未提。即便是跟着叔叔吴山刚参加了几次武林大型聚会,吴万年也没有记住几张脸,可以说若不是为了寻找师父的遗孤,他根本就不想跟武林人士有太多交集。 事实上,崖底十年,教会了吴万年如何享受孤独。 然而张三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吴万年还不能动的时候就被他烦的头疼,若不是为了闹脾气的系统,吴万年还真想就这么一路睡到痊愈。 系统非要他学习张三的龟息之法。 这龟息术也是武林绝学,吴万年无奈,只好用自己的易容术交换。张三高兴的很,虽然人皮面具他拒绝学,嫌恶心,但如何靠装扮、举动和神情来易容,却是来者不拒,非常高兴地同吴万年做了交易。 时光匆匆,很快一个月过去,吴万年的伤终于好了个七七八八。 “我跟你说,这个,可是个好东西。”张三拿着一个小瓷瓶,放在刚拆了绷带的吴万年手边,“你伤能好这么快,除了你这身体特殊外,这东西也帮了很大的忙。” 吴万年打开瓶口闻了闻,干呕一口,“什么味道,这是……尿?” 张三:“怎么说的这么难听。我跟你说,这东西千金难求!少林寺住持有一次重伤濒危,他们千金来求我这宝贝,我也才匀了一点点。现在你手里这瓶,比当年那老和尚的可多多了。年轻人,不识货。” 吴万年回忆一番,好像迷迷糊糊间确实被张三喂过腥臊之物,而且张三说这是好东西,那必然不假,吴万年憋口气一口闷了,这才起身跟在张三身后。 他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如今也是告别的时候。 随着张三的脚步,吴万年同样旁观了他庞大的蝙蝠宠物群。蝙蝠王跟其他的血蝙蝠不同,不但个头很小,眼睛也不是焦黄色而是血红色。据张三介绍,这是他们祖传的宝贝,每一代蝙蝠王的后代都会被仔细供养,驱使这群血蝙蝠便是靠这只智商颇高的蝙蝠王了。 “原本我只有400来只血蝙蝠,那时候我每只都能认出来,每只都取了名字。可惜后来不幸牵连进一个事件里,那400来只蝙蝠死了大半,给我伤心难过的,现在可不敢再给他们取名字了。”张三摸着蝙蝠王的脑袋,跟吴万年抱怨,“你们几个进来的时候也杀了好多,我后来特意数过尸体,别提多心疼了。” 吴万年只好拱手道歉,张三挥挥手,蝙蝠王扑棱棱飞远又扑棱棱回来,把一个蔫头耷脑的小蝙蝠叼在嘴里,悬空在吴万年眼前。 “额……这是要?” “送你的。”张三把小蝙蝠拿下来,塞吴万年怀里,小蝙蝠眼睛都没睁开,但却自发地往吴万年怀里钻,好像对他的气味很是熟悉,搞得吴万年有点儿迷惑。 “它这是……” “哦,你刚喝了它娘的尿,它对这味儿熟,自然与你亲近。” 吴万年:…… 呕!!! 张三赶紧一把捂住:“不能吐不能吐!你小子不识好歹!这东西千金难求,千金难求啊!臭小子,当初你中的蝙蝠毒就靠这尿解的呢!你现在敢给我吐出来试试看!” 一脸菜色的吴万年继续跟着张三走十八弯的暗道,还要听张三哔哔哔叭叭叭地啰嗦。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这儿怎么还半路准备了这么多食物和水?那是因为我没有武功,体力不行,第一次走这段路差点儿没把腿走折。吃一堑长一智,我就沿途备下好吃好喝,方便自己嘛!” 吴万年努力压下呕吐感,随手拿一杯水漱漱口。 “那卷轴洞中的架子还记得吧?架子上的竹签筒看过没?里面都是我随手记载的一些小玩意儿,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人文世俗。别看我是个卖消息的,但我也懂什么叫修养,咱们得给自己提高品位不是?” 吴万年:嗯嗯,比如炸个鱼,相个面什么的,纯属个人爱好。 “好了好了,终于到头儿了。” 张三费力地推开出口的石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吴万年本能地抬起手,遮挡这久违的日光。 “年轻人,我可叮嘱你一句。我在帮你疗伤的时候发现你身体有些奇怪。第一天还非常严重的伤第二天竟明显减轻很多。这绝非常人表现,你最好自己懂得掩饰,不然当心被五毒老鬼盯上,抓走当药人。” 吴万年奇怪地看着他,自己并没有察觉这一点。 张三:“而且,你这惊人的愈合能力,还有个后遗症。” 吴万年不明所以,张三拔了头上的木钗,随手扎在吴万年右手背上,那木钗只有尖头处暗藏了一个锋利的针尖,手背瞬间被扎出了一滴血。然而吴万年的表情,可绝不止单单扎出一滴血来的痛感。 他疼得头晕眼花,两腿一麻,竟当场瘫软下来。 “你重伤的部位,从今往后会对伤痛,十分敏感。” 吴万年满头大汗,不敢置信地盯着手背上的这滴血,目不转睛。 张三插回头钗,拢着手安慰他:“这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你控制好自己不要受伤……好吧,我是没办法帮你解决这个了,只能提醒你,小心五毒老鬼。” 吴万年:“三通兄,临走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张三又想来捂嘴,吴万年一把扣住他脉门,让张三趴得比他更低,正色道:“尚阳堡那老者冲进暗室前,你就没想用蝙蝠击退他?” “额,那个时间,我在午睡。” “那他冲进暗室后,你就没招血蝙蝠自卫?” “谁说我没自卫了!我不比你怕死啊!” “就只用龟息之法,躲了起来?” “胡说!”张三怒道:“我还吹了烛台呢。” “……” “年轻人,出去以后好好做人,别忘了攒够十万两黄金,用那只小蝙蝠联系我,买消息啊~” 四十、离开 系统:我知道你神经敏感是怎么回事儿。 此时吴万年正走在回会宾楼的路上。 “怎么回事?我以前确实不会这样。” 系统:都是因为你没有好好地做任务啊!!!! 吴万年:???? 系统洋洋洒洒地开始用科学的道理解释给他听:你自己看看你这段时间的营业啊!学了个什么易容术,也就能混个底层,从一个路人甲跳到另一个路人甲,都没易容个武林盟主去宝库里溜达溜达!好容易有个一流心法摆在面前,你这废柴身子愣是学不了!就连个龟息术还是我逼着你拿易容术换的!你自己给自己打个分,满分十分你摸着良心给自己打几分? 吴万年:十、十分? 系统:我呸!你还真有脸给你自己打满分!我告诉你身体怎么回事吧。虽然你用光了我的能量复活自己,但只要我在你身体里一天,你就有一个受伤能自动回血的buff在,但这个回血速度和血量多少全看你这业绩干得怎么样。你干得好,回血后的应激期就短,你干成现在这样,我估计,你至少十天内,祈祷右边整条胳膊别破一点儿皮儿吧! 吴万年听得不是很明白,不过好歹抓住了一个关键词:十天。 “巴哥的意思是,十天后我这症状就能消去?” 系统暴躁:你这人听话会不会抓重点啊!我的重点是!你要给我上进地去学武!林!绝!学! 吴万年:我一定会尽力的。 说说闹闹,会宾楼就在眼前。吴万年刚露面儿就被小二子一把拉到拐角,焦急道:“我的好三哥啊,你真活着回来啦!” 再见小二子,吴万年也开心起来,算起来这是他重生后遇见的最单纯的人,一心一意地对陈阿三,生死关头也不离不弃。想到自己从未回馈过这份炙热的友情,吴万年把之前那黑衣人给他的黑色补药拿了出来,塞给小二子,“这是养身子的东西,你小心收好,轻易不要示人。若是受了伤,就吃了它。” 小二子高兴极了,眉飞色舞,“还是三哥够意思。” 吴万年揉揉他脑袋,低声问道:“圣女现在……” “哦,你说那个妖女啊。她走了。” “去哪儿了?” “武林大会啊。三哥你这人就是呆,武林大会可是现在最大的盛事。吴家庄和永泉山庄那些人也都赶去参加了。上次你们匆匆离开,天黑时他们才回来,那个吴大小姐好像中了毒,醒来后一直不能下地,耽误了好些日子,前两天他们雇了个马车走的。” 吴万年对什么武林大会当然不会感兴趣,他自是想去花怜教找教主问出害师父的真凶,可宋谷雨那丫头不知道怎么样了,按照她那个鬼脾气,去参加武林大会就是把武林各派得罪个遍。吴万年实在放心不下,这下连会宾楼都不想进去了,当即就打算去追。 小二子体贴地把钱袋子塞给他,“我知道三哥你肯定要去追那妖女。我都看出来了,你喜欢那个妖精。唉,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三哥你虽然就是个扫茅厕的,但也是我心中的英雄。这钱你拿着,追女人没钱怎行!” 吴万年打开一看,好多金银,若是普通人家都够用十几年了,恐怕是小二子多年家底,赶紧推辞,“你是不是疯了,盘缠能用多少?我拿几个碎银子就是。” 小二子笑嘻嘻地捅捅他,说道:“三哥唉,你以为这全都是我准备的?我你还不知道!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兜儿比脸都干净!这全是小花给你准备的!” 小花……那就是宋谷雨留给他的了。 吴万年没再推辞,收入怀中。 小二子:“三哥,你旷工好些日子,管事的肯定会追问,你别跟他叽歪太多,敷衍过去就是。那妖女都走了好些天了,也没个人给你撑腰,若是那管事打你岂不白受一顿罪。听兄弟的,忍忍就过去了啊!” 吴万年原本是想直接走的,但想到陈阿三确实还是这里的小厮,别管宋谷雨给过他什么名头,这做工的契约书起码还归会宾楼管。再说他都是花怜教圣使了,怎么也应该交待一声。 吴万年就去见了管事。 “回乡?”管事地一手拨着算盘,一手在账本上写字,眼皮都没抬一个,对重新披上陈阿三脸的吴万年道:“回乡后,不回来了?” 吴万年愣了愣,回乡不过是他随口编的,还以为这管事知道内情,会轻易放行,没想到竟单纯就是个管事。 这也是吴万年运气不好。会宾楼管事十来个,一半多都是花怜教的线人,可偏偏这个会算账懂经营的刘管事,是会宾楼单独招来让酒楼盈利的。 “额,应该还回来吧?” 刘管事斜他一眼,“应该?” 吴万年肯定道:“回来,肯定还回来。” 刘管事:“既是还回来,你找我干嘛?” 吴万年:“额,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时间可能有些……” “超过五天可不行。”刘管事算盘打得叮当响,“这两天正是用人的时候,我最多给你四天假。” 吴万年:“那就不回来了。” 刘管事:“哦。” 哦完了半天,吴万年还梗着脖子等下文。刘管事终于算完账,合上账册,这才直视吴万年,“我记得咱们好像是老乡。你家住东边的吧?你回乡干嘛?” 吴万年:“额……给我妹妹……说亲?” 刘管事:“不是说过了吗?” 吴万年:“又,又离了?” 刘管事:“再婚?” 吴万年:“啊,不是,我就是回去帮忙把把关。” 刘管事仔细地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道:“我夫人离世多年,咱们又是同乡,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你那妹子若是个识字的,不妨……” 吴万年吓到语无伦次:“不不不不!她不识字!管事的!您抬爱了!” 满头汗地从会宾楼脱身,吴万年不得不感慨:如此看来,尚阳堡确实能力非凡,当好一个线人可不单单完成任务这么简单,这身份复杂的人际关系,就是第一难解决的问题啊! 【会宾楼篇·完】 四十一、岳阳楼 每五年一举行的武林大会,是武林权力交替的盛事。 只要对自己的身手自信,只要能在前一百名中脱颖而出,就会成为江湖风云人物。多少豪杰都扬名于此,多少英雄都趋之若鹜。在这里不但能跟高手过招,甚至还能觅得佳人,终成眷侣。 今年的武林大会,同样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由于每年来参赛的人太多,武林盟便提前一个月的时间在各地举行分会,以地界为范围,先绝杀个前三十名,再来武林盟所在的阳城一较高下。尽管如此,来阳城凑热闹的,看八卦的,欣赏俊男美女的,还是络绎不绝,周围的客栈是人满为患,其中以大名鼎鼎的岳阳楼为甚。 岳阳楼与会宾楼完全不同,会宾楼是花怜教设来收取情报,替代以前那个地下情报站的地方,虽然前饭堂后客房,但容积有限,且动不动就有人打架,一切用具都是中下等。而岳阳楼,却是以色、香、味为卖点的超级大酒店。 色,指的是岳阳楼的秦楚姑娘。她弹的一手好琵琶,又貌若天仙,只要有人出重金,她就会在岳阳楼正厅中悬空的摇椅上弹奏一曲。她修炼的功法非常特殊,能通过琴音治疗内伤,一曲琵琶语,多少人趋之若鹜。 香,指的是岳阳楼的客房。能住在这里的人定身份不凡,所以一应用具都是上乘,便是房间内随意摆放的一个花瓶都堪比宫廷制品,可谓是奢华至极。且整个卧房内时刻飘散着淡淡的清香,凝神又安眠,实乃岳阳楼一绝。 味,就是指岳阳楼的美味佳肴了。岳阳楼一道松鼠鱼天下一绝,不管是不是住得起客房,这道菜几乎人人必点。 而吴万年凭一道风味独特的剁椒鱼头,成功入选了岳阳楼大厨的职位,一分钱不花地住了进去。 系统:你这操作,也是没谁了。 吴万年:这样方便行事。 系统:是了,要是看谁不爽,直接在鱼头里下药毒死,谁能想到大厨是凶手呢。 吴万年无语,站在楼上往下看:柳茹玉和吴万全急匆匆地出门,莫天涯端着一碗药推门而入。 系统:那个柳茹玉不是认出你了么?你怎么不下去跟吴家兄妹相认? 吴万年:我并没有承认,柳茹玉此人谨慎又不多嘴,我料她不会乱说。 系统:我怎么觉得你是有点儿排斥跟他们相认啊?难道你对他们有什么怀疑么? 吴万年想起了在会宾楼,跟吴万全的那一战。 想起吴万全那张不屑的脸,和无所谓的表情。 系统:你怀疑,杀你的人是…… 吴万年:他当时的那个反应,不容我不多想。我只比吴万全大几个时辰,他从未叫过我一声大哥。当年他母亲难产,叔父却抛开生产的妻子救下了我,为此我一直铭感于心。即便真的是吴万全动手,我也不能杀了他,让叔父伤心。 系统:那你自己的这个仇就过了,现在还剩你师父和父母的了。 吴万年笑了笑,从楼上下来。此时正值饭点儿,他这个新上任的大厨也该开工了。 在他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吴万年曾经同吴家庄里的下人们混迹一行。旁观着他们聊天,看他们从事着日复一日的工作,带着孩子气的顽皮,偶尔捣乱也会被喝骂几声。这种生活随着崖底十年而逐渐淡忘,如今竟是在岳阳楼里重进体验了一番。 “十二号桌,剁椒鱼头一份!” “二十四号桌珍珠翡翠汤一碗!” 嘈杂的后厨工作让吴万年觉得无比有趣。小小后厨全是如小二子一般的凡人,他们离江湖那么远,可又离江湖那么近。吴万年将鱼头整齐对称地摆进盘中,主事的崔总管突然跑过来招呼他。 “宋文成!你跟我来一下!” 虽然还是用了宋文成这个假名,但吴万年并没有再做伪装。原就不打算再跟吴家庄的人直接碰面,所以吴万年压根儿不觉得会遇见熟人。 直到远远地看见站在廊下的杨小燕时,吴万年才知道什么叫“巧合”。他背过身把指尖蹭到的锅灰全摸脸上,又把头发乱糟糟地扯了扯,在崔总管的催促下,微微弯着腰来到杨小燕身边。 自暗道一战后,吴万年就再没见过杨小燕。只记得她被人重伤昏迷,现在看她气色不错,显然是养得痊愈了。 “老板,我听说你们这儿新上的鱼头,每日限量?”来得晚没订上鱼头的杨小燕高昂着下巴,就差拿鼻孔看人了,“怎么回事。” 崔管事不慌不忙,从容道:“这剁椒鱼头确实是新菜,这位就是我们专门为这道菜招来的厨师。因为鱼头要新鲜才能入味儿,所以我们每日只卖50份。您有什么问题,大可以直接问我们的厨师。” 杨小燕哼了一声,飞扬跋扈道:“我才不管你们这些罗里吧嗦的东西,你们岳阳楼是觉得,我花不起钱吃个鱼头吗?” 崔管事笑了笑,既不觉得被冒犯,也不威慑其口气,正想据理力争,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飞刀门这种不入流的门派,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杨小燕脸色一黑,手握剑柄,气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给我出来!” 长廊红柱后闪出一道橘红色的身影,来人扎着双髻,显得一张脸格外的稚气,笑起来两个深深的梨涡,明眸皓齿,俏皮可爱,她靠着红柱子,玩弄着腰间的长穗儿,哈哈道:“我当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吃口鱼头?杨小燕,你几辈子没吃过鱼头?非要来难为一个做饭的?哦对了,飞刀门在深山老林里,别说鱼头了,就是鱼都没见过吧?哎呀呀,那是我多嘴了。崔管事,快给这位杨女侠送一大盆小金鱼赏玩赏玩,省得她还以为,所有的鱼都只长了个头,不长身子呢!” 杨小燕:“你是何人!竟敢嘲笑我飞刀门!” 双髻小姑娘哈哈大笑,扬手洒出黄色粉末,崔管事和吴万年齐齐后仰,那粉末竟精准地在他俩儿脚前全部消散,只被怒发冲冠的杨小燕,吸了个满怀! 四十二、五毒教 杨小燕一摸脸,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异常,冷眼道:“装神弄鬼,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了,现在,你给我……滚……” 嘭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崔管事转身对那双髻姑娘拱了拱手,看吴万年一眼,扭头就走,吴万年心领神会正要跟着走,却被那双髻姑娘喊住了,“做鱼头的那个,你等一下。” 吴万年看向崔管事,他今天50份鱼头已经卖完,回后厨也是帮忙打个下手,崔管事冲他点点头,自行离开,吴万年这才整个人回转,恭敬地朝双髻姑娘行了礼,安静地等吩咐。 “你会唱歌吗?” 吴万年一脑门子问号,觉得这姑娘十分奇怪,他一个厨子做什么要会唱歌,摇了摇头。 “那会按摩吗?” 吴万年心想我又不是秦楚楼管的姑娘,这按摩又怎么说?又摇了摇头。 “那你除了会做鱼头,还会干嘛?” 吴万年想了想,“会打扫茅厕。” 双髻姑娘愣了半晌,嘻嘻嘻嘻地笑了半天,从怀里掏出银子丢进吴万年怀里,笑道:“你可真有意思,本姑娘看上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只要做完了50分鱼头,就过来替我打扫房间吧。” 吴万年:“这位女侠,我刚才说,我只会打扫茅厕。” 双髻姑娘眉眼一挑,竟显出写凌厉来,“我耳朵可没毛病。本姑娘乃是五毒教右护法徐文鑫,我让你做什么你做就是,若是再啰嗦,当心跟这飞刀门的小丫头一个下场。” 吴万年只好拱手答应,心里有些好奇这位右护法到底给杨小燕下了什么毒。 系统:五毒教?听起来好像有些熟悉。 吴万年:张三之前提醒我要当心五毒老鬼。 系统:那你还敢答应她?这五毒老鬼肯定跟五毒教有关系,你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吴万年:我这应激期不是都过了么?再说既然能叫老鬼,肯定不会是小姑娘。我一个厨子,她也不会太过关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要拒绝,恐怕反而不美。 系统:那你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为什么她要找你一个做饭的帮她收拾房间? “为什么?”徐文鑫咬着手指甲,淡淡道:“他长得好看。” 左护法是个白面书生,姓曾名戊,外号“人不救”,凡被他毒中的绝不伸手抢救,据说跟神医“救不活”是亲戚,他端着茶碗,吃着浮沫,无奈道:“你就只看脸了?” 徐文鑫道:“他面白如玉,皮肤光滑弹性极佳,那双手连个疤痕都没有,恐怕连功夫都没练过。我特意问他会不会唱歌、按摩之类,他竟说不会,那就不是被人养过又抛弃的宠物,恐怕是个落魄的小少爷,却在这油烟之地做菜,奇怪不?第二,他一个小少爷,如何能做出味道如此迷人的鱼头,你也不想知道吗?” 曾戊无奈,“那是不是这岳阳楼里奇怪的人,你都要弄到身边看个究竟?” 徐文鑫却道:“你当我真有这闲心思?不过是看中了他调味的手艺。此等技艺若是能用在我这毒丹上,那下毒岂不是易如反掌!说不得我这毒丹味道绝顶,还会有人上赶着吃呢!” 曾戊:“有谁会赶着找死!我可警告你,我们可不是来玩儿的,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在武林大会上闯进前十,否则回去了,可有好果子吃。” 徐文鑫哼了声,不置可否地歪着头向外看,牵牛花爬满了整面石墙,开出了颜色各异的花朵,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生机勃勃,又五彩缤纷。 这么多花挤在一起,哪个能夺魁首? 不如一包药撒过去,只留一朵罢。 想着想着,徐文鑫梨涡一深,又笑了起来。 吴万年暂不去想明天收拾房间的事儿,只闷着头回后厨房,熟料半路被人堵住,抬头一看,宋谷雨一脸不爽地插着腰,那神情那姿态,妥妥第二个杨小燕再世。 “哟,宋大能人终于现身啦!这一来就跟两个小姑娘勾勾搭搭,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啊!” 吴万年几步上前拽着人就出了长廊,隐到墙角,“你伤都好了?” 宋谷雨冷嘲热讽的劲头一滞,脸色好看了许多,点了点头,挣了挣胳膊,“干嘛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 “你来参加武林大会,教主知道吗?” “我是小孩子吗?走哪儿还要征得爹娘同意?” 吴万年叹道:“不如跟我回花怜教,我不跟你说过我有重要的事儿做,得先送你回花怜教才能放心。” 宋谷雨又不高兴起来,“我又没绑着你不让你干别的!你有事儿自去忙,何必跟我说。我就要参加武林大会,怎样?” 吴万年就知道说服不了,干脆放弃,“算了,吃饭了吗?我给你蒸个蛋羹?” 宋谷雨成功阴转晴,笑嘻嘻地跟在吴万年身后,上上下下地拿眼打量:个子是不是高了?也不对,这家伙之前就喜欢低眉顺眼地在眼皮子底下装样儿,指不定以前有意佝偻呢!好像瘦了些?也是,他之前应该受伤挺重,还好那个张三通懂些医术,不然就算掀了乱葬岗也得把这家伙挖出来。 “那个杨小燕,又招惹你了?”端着碗蛋羹吃得津津有味儿,宋谷雨还记得之前的事儿。 “她就这么个脾气。飞刀门的老来子,娇宠了些也正常。”吴万年说道:“没吃上鱼头,发了通大小姐脾气而已。” 宋谷雨咬着勺子生气,“这丫头迟早吃大亏。” 吴万年心想你这驴脾气也差不多,正好点一点让其收敛些,“江湖能人不计其数,自然不能太过放肆,一旦踢到铁板,若只是吃点儿苦头还好,就怕被人直接要了性命。” 宋谷雨嚼着蛋羹唔唔点头,继而又觉出味儿来,“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你在说我啊!” 吴万年(无辜脸):“有吗?就事论事而已。” 宋谷雨:“宋文成,你胆子是不是被本圣女养大了啊!居然敢指桑骂槐,说教起我了?” 吴万年(疑惑脸):“圣女何出此言?在下并无此意啊?” “宋文成!” “圣女慢用,吃完了碗筷别又扔了,放后厨自会有人收拾,在下要去方便一下,告辞。” 四十三、毁容 岳阳楼正厅悬空一座吊椅,绳架上爬满了绿植,插上芬芳的鲜花,轻薄的席幔垂下,无风也会微微摆动,称得里面的人飘飘欲仙,便是只恐龙坐在上面,也有了神韵。 何况是弹得一手好琵琶的,秦楚姑娘。 空灵的琵琶音带着柔和的内力,让人有一种如临仙境的感觉。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遍地青草,又仿佛能听见神鸟的召唤。秦楚姑娘只在武林大会期间出台献艺,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吴万年的剁椒鱼头卖得快,这才有机会一睹芳容。 宋谷雨撇嘴:“装模作样。” 吴万年不赞同:“且不说这曲子能不能真的治愈内伤,但从欣赏的角度,也是很难得的技艺。你干嘛诋毁她。” 宋谷雨更气了,捅一捅哑巴,“哑巴你说,好听吗?” 哑巴使劲儿摇头,极力附和。 吴万年无语地翻个白眼,不跟这对儿一个鼻孔出气的主仆一般见识。 曲子即将结束,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一柄飞剑横空而来,撕拉一声割断了勾住吊椅一脚的绳索,秦楚姑娘一声惊呼,整个人都扑到了扶手上,怀里的那琵琶就这么半空中砸了下去! 好些人都跑过去想要接住,唯独一道飘逸的身影斜下里飞出,潇洒异常地接住了这琵琶,衣袂飘飘地落在了二层楼的栏杆上。 竟然是莫天涯。 面冠如玉,气质非常,相貌俊朗,实在是翩翩佳公子。 佳公子把琵琶往身后一背,指着三楼道:“刚才是何人斩断绳索?” 三楼悄无声息,好像整个楼层的人都睡死过去般。 吴万年眉头紧皱,有点儿生气,“他凭什么去接琵琶。” 宋谷雨看好戏道:“你是吃醋他接了秦楚姑娘的琵琶,还是痛恨他背着你的婉儿姑娘勾搭别人?” 莫天涯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三楼某房间,“阁下是敢做不敢当吗?” 门忽地被推开,柳茹玉走了出来。莫天涯飘逸的身形差点儿没从二楼摔下去,说话都结巴起来,“柳……嫂子?” 柳茹玉脸微红,对已经被人拉上楼梯的秦楚姑娘点头致歉,这才说道:“方才是我在房中练剑,不小心……” “什么时候柳家镖局的人,也开始勤学苦练了。”徐文鑫仰着脖子,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不过就你们柳家镖局的那套功夫,便是再勤学苦练个十年八载,也没什么用处。若是运气好的话,也许以后能在武林榜上进个前500名,也是好成果了。” 虽然自家功法确实一般,但被人这么堂而皇之地骂,柳茹玉便是再好的脾气也生起气来,“阁下与我柳家镖局可是有仇怨?” 徐文鑫哈地笑了一声,不等说话,柳茹玉身后房间里杀出了整个脑袋蒙住的杨小燕。 “我要杀了你!” 这一声怒吼包含着极大的怨气,从天而降,恨不得同归于尽。徐文鑫是用毒的好手,擅长近攻却不会用剑,曾戊抬手而上,一把倒钩枪稳稳地扣住杨小燕的剑尖儿,稍稍用力这么一挑,杨小燕只觉一股强劲的内力从剑把处传上小臂,手腕酸麻,竟是连剑也握不住了。 倒钩的银枪一举夺了杨小燕的长剑,曾戊挥手就是一道飞镖,刚好撕开了杨小燕包成粽子般的脑袋。 这下可了不得,原本可爱俏皮的一张脸上爬满了可怖的水泡。水泡中含着颜色不一的浓水,有的里还布满了血丝,靠近脖子处的几个被抓破了皮,血肉横翻的样子实在令人恶心。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起这张脸来。 徐文鑫哈哈大笑,“杨女侠,你这是捅了马蜂窝吧!” 吴万年用力咽一口唾沫,这个徐文鑫也太狠毒了,杨小燕不过是娇气跋扈了些,她竟下死手,毁其容貌! 杨小燕恨不得一口咬死这个徐文鑫,想要挡住自己可怕的脸却又忌惮那一碰就会破的水泡,羞愤焦急中,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莫天涯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才半天没见,这杨小燕怎么成这个德行了。急匆匆从二楼落下,与同样赶过来的柳茹玉道:“她怎么回事?” 柳茹玉看一眼一脸得意的徐文鑫,“是五毒教。” 莫天涯眉头一皱,“小燕怎么会得罪五毒教的人。” 柳茹玉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岳阳楼的人来通知说杨小燕昏迷在走廊里,她去把人背回来,一直到晚上杨小燕也没醒,谁知早上起来就…… “杨女侠口没遮拦,我这是好心地帮她了解下江湖险恶。”徐文鑫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儿是她干的,洋洋自得的样子着实欠扁。 莫天涯哪里能忍得住,丢开琵琶,拔剑相向,“是你!” 徐文鑫:“哟,什么时候永泉山庄的少庄主,也开始给飞刀门当看门狗了?对了,你不是还要娶吴家庄的那个小姑娘么?怎么现在又来勾搭秦楚姑娘。少庄主果然是风流倜傥,气度不凡啊!” 柳茹玉和莫天涯对视一眼,废话不多说,直接就攻了上去。 周围的人呼啦啦全跑去楼上,不但没人离开,反而像打了鸡血般地边围观边评头论足,吴万年甚至还听见有人下庄押注,赌到底谁赢。 岳阳楼跟会宾楼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若是江湖人士想切磋,随便打,只是事后双方必须负责打坏东西的折损费,若是拒绝,就把名字和画像贴满酒楼,让所有人都知道某某某砸坏了某某东西,分文没赔。这些江湖人虽然脾气火爆,但都好个面子,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没有不赔钱的。由此岳阳楼不但不会阻止江湖人斗殴,甚至还非常希望他们能打得痛快,因为在武林大会期间,若是打败了排名比自己靠前的人,甚至不用上擂台比试,就可以交换对牌了。 所谓对牌,就是参加武林大会的精英们人手一个的号码牌,显示的是当前的排名。虽然每个地区会选出出三十名高手汇集阳城大比,但武林盟也会对这些地区的水平做出评估,基本上号码越靠前的人则实力越强。 徐文鑫腰间的对牌上挂着的,正是227号牌。 四十四、妙化宫传人? 柳茹玉和莫天涯直去攻击徐文鑫,而杨小燕则冲开人群跑没了影儿。曾戊挡在徐文鑫身前,挑着柳茹玉的剑去打莫天涯,一人就让配合不佳又功夫差别太大的两人手忙脚乱,而徐文鑫则在一边大放厥词。 “当心点儿,柳姑娘可别伤着少庄主的眉眼啊!” “少庄主你倒是抬脚呀!” 场面一度极为滑稽,直到一个沉稳的男声落地,“我来。” 柳茹玉心头一喜,撤剑退出,吴万全单手握刀,纵身而至,曾戊和徐文鑫齐齐变色,因为吴万全的对牌上,写着29。 代表着一区,第29名。 而一区远比其他地方的水准要高,比如第十区靠近中原边界,即便是本区排名第一,所给的对牌也只是271,吴万全便是一区倒数第二,也能打得他满地找牙。 138号的曾戊:“29?” 227号的徐文鑫:“谁杀了算谁的。” 吴万全冷笑道:“好胆。” 吴万全的加入让莫天涯如虎添翼,且他们幼年也曾一起喂过招,配合也算默契,一时间曾戊和徐文鑫还真就被动挨打了起来。 宋谷雨:“哼,狗咬狗。” 吴万年:“看来,胜局已定。” 然而徐文鑫暗自摸向腰间锦囊,吴万年直觉不好,果然她回身洒出一把粉末,莫天涯和吴万全虽然及时躲避,可多少还是吸入了些,这粉末见效极快,二人只一个呼吸间,就口鼻流血,内息不稳! 吴万全:“卑鄙!” 徐文鑫:“哈!我们可是五毒教的人,吴少侠,你以为比武是过家家吗?” 胜利的天平顿时倾斜。 “借我你手帕用一下。” 宋谷雨:“干嘛?擦鼻涕用自己袖子。” “我干嘛擦鼻涕,快点儿。” 宋谷雨不情不愿地把嫩黄色的手绢儿丢过去,吴万年遮住口鼻,哑巴配合地递上长刀,吴万年惊讶地看他一眼,哑巴回了一个憨憨的笑容,来不及细想,吴万年拔刀而上,一刀将战局分割。 这半路杀出来的人,让五毒教的左右护法一时间停了动作,惊疑不定。 曾戊:“阁下看起来好像不是参赛者。” 吴万年怕被听出声音,只抬刀指了指莫天涯,意思是:他也不是。 曾戊继续道:“阁下是想与五毒教为敌了。” 柳茹玉却看着吴万年的身影一喜,顿时接口道:“是你们欺人太甚,怎么,还不许正义之人打抱不平?” 徐文鑫才懒得废话,直言道:“好狗不挡道!” 吴万年实在无奈,横了她一眼,低低地叫了声,“汪。” 场面一度非常安静。 宋谷雨噗嗤一声笑,打破了这诡异的尴尬,“宋文成,你若是赢了,我便教你花怜教的独门武功,飞花怜雾大法,如何?” 系统:好呀好呀好呀!年年!冲啊!!!! 吴万年左手刀一横,绚丽地挽了个刀花,他深知若是以一敌二肯定不成,但若是让吴万全和莫天涯拖住徐文鑫,单独对付曾戊,还是有胜算。于是他看了吴万全一眼。 吴万全竟少见地软和下来,并且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 徐文鑫还想掏毒粉,宋谷雨弹指一道内气将其毒袋击落在地,不等徐文鑫恼怒地咒骂起来,吴万全和莫天涯拼着呕血也要攻过来,很快她就无瑕招架。 曾戊不敢等吴万年出招,他银枪一挑先行出手,吴万年刀背卡住长枪银杆,一路火花加闪电地压着枪势划近曾戊双手处,曾戊不得不松开左手,右手挑枪回防,可吴万年根本不在乎这倒钩的枪头会不会扎到自己,长刀绕着枪身打了个旋儿,刀尖儿已经对准了曾戊心口窝! 曾戊万万想不到这人一上来就是拼命的打法!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他若是命中此人顶多右臂被穿透,可如果对方命中,他必死无疑! 曾戊双手离枪,轻功纵地,瞬间拉开了距离。 长枪失了主人,无力地掉在地上。吴万年从未学过轻功,便是想追也来不及,干脆收了长刀,原地不动,只用眼光定定地看着这位临阵脱逃的左护法。 “曾戊!你他娘的倒是来帮忙啊!” “停!” 曾戊一声令下,双方罢手,徐文鑫双手颤抖,显然已经力竭,而吴万全和莫天涯呕血不止,看起来随时要完。 曾戊冲吴万年一拱手:“是我输了。” 吴万年点点头,指了指狂吐血不止的两人,曾戊翻手抛过去两颗药丸,莫天涯和吴万全接住吃下,立竿见影地好了。 徐文鑫气得肝儿疼,“曾戊!你个乌龟王八蛋!老娘要跟他们拼了。” 曾戊不理气急败坏的徐文鑫,解下自己腰间的对牌,抛给吴万年:“既是败了,还请阁下收下此对牌。” 徐文鑫:“你疯了!我们还要……” 曾戊一摆手,正色道:“实不相瞒,这次武林大会我本信心满满,可与阁下刚才交手,我才发现自己远远不足。阁下虽是用刀,我用枪,可单从战意和境界上,我便远远不及。愿赌服输,我曾戊最是敬佩高手,这对牌,阁下拿着,曾某心服口服。” 吴万年很是后悔自己刚才手快,接了对牌过来。 徐文鑫见曾戊如此说,便闭了嘴,等走进些才小声嘀咕:“你完了,老鬼不会放过你的。” 曾戊道:“还请阁下告知姓名,曾某以后有机会,定会上门切磋交流。” 吴万年简直是奇虎难下,撒谎他最不在行,只拿眼去瞧宋谷雨,希望这古灵精怪的圣女能帮他编个身世出来。 可惜跟圣女的默契尚不及吴万全一半,宋谷雨看得津津有味儿,对吴万年手里的对牌更是兴趣大增。 柳茹玉上前一步,高声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吴情公子。” 围观群众们一头雾水,吴情公子是何方神圣,从来没听过,怎么就大名鼎鼎了? 吴万年第一次发现柳茹玉编瞎话的能力堪称天赋,只听她铿锵有力道:“吴情公子乃是妙化宫天宫传人,天宫从不管江湖纷争,只一心修炼,自妙化宫人宫沦陷后,天宫却一直深藏雪山之中,并无动静。如今他重入江湖,便是要寻回那失踪于武林的那本妙化宫天法!”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看吴万年的眼神,顿时变了。 四十五、妙化宫 吴万年从没听说过妙化宫。 当然,也跟他生的晚年纪轻,对上一辈的恩怨也不是很感兴趣,平日里得过且过,不求上进有很大原因。 可对年级稍长一些的江湖人士,只要长辈们稍微提那么几嘴,对妙化宫三个字,都会避如蛇蝎——哪怕在攻破了人宫,血洗了妙化宫人后,也没有人愿意提起这个名字。 吴万年一脸懵逼地发现当柳茹玉说出这个“出身”的时候,在座所有人的表情都一言难尽,直接让吴万年失去了解释的勇气: 吴万全先是惊讶继而恍然大悟,最后眼中只剩下敬佩。莫天涯却是一脸惊恐,然而马上反应过来场合而努力让自己变得面无表情。更别提那对儿左右护法,嘴巴里能塞进去一整筐的鹅蛋。 至于宋谷雨…… 她眼中盈满的兴奋和求知欲渴,吴万年简直没眼看。 系统:恭喜恭喜,你成香饽饽了! 吴万年:如果这些人不是一脸杀气地看着我,我就真信了。 围观的人群中,恐惧和凶煞之气,占了多半。 妙化宫吗?吴万年心想,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门派,但柳茹玉说他们避世,那就是没人能辨别真假,倒不如先伪装成这个什么天宫的传人,再看如何。 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吴万年一定会回到现在的这个时间,狠狠地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并重新捡起陈阿三的皮肤死死地套在脑袋上——管他什么都好,就是这妙化宫的皮,穿不得! 吴万年脚步一动,所有人都往后撤,就好像他身上沾满了徐文鑫的毒粉,唯恐被波及。吴万年摩西分海地走到宋谷雨身前,将手中的刀插回了哑巴的鞘中。 宋谷雨高昂着下巴,带头走了出去。 在他们身后,众人如炸了蜂窝的蜜蜂,哄地一声,叽叽喳喳起来。 宋谷雨一路忍着回到房间,一个眼神把侍女和哑巴全都赶了出去,背着手站在吴万年身前,她比吴万年矮了半个头,可脖子仰起的角度,倒好像是拿鼻孔眼儿去瞧这个新出炉的“妙化宫传人”一般。 “原来如此。” 吴万年不明所以。 “我一直怀疑你是怎么成为我爹的徒弟。你的年纪也没比我大多少,我爹死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不过今天看你使得那刀法,确有可能是他真传。教主说我爹是个刀痴,一心想要创造武林最厉害的刀法,因为爱刀成魔才会识人不清,最后被奸人害死。” “我七岁那年掉下悬崖,在崖底被师父救起,这才给他当了徒弟。”吴万年说道:“跟他生活了十年,他旧疾复发,死了。我亲手埋了他老人家尸骸,又守灵一年,才回来。” 宋谷雨还是第一次听吴万年说起这件事,表情一时间管理失败,露出了一脸羡慕的神色——她这个亲生女儿一次都没见过的爹,竟也能跟一个麻烦的小娃娃生活十年之久,还精心传授他刀法。 在宋谷雨脑补更多之前,吴万年打断道:“可惜我不擅修刀,师父只传了我三招。那曾戊主动认输实在有些亏,若是跟我拼死一战,胜败犹未可知。” 宋谷雨瘪了瘪嘴,继续道:“既然你是妙化宫的传人,那我就放心了。把你的圣使牌给我。” 吴万年拿出玉牌,宋谷雨将自己的圣女令中红色的宝珠拿出,咔嚓一声扣下了圣使牌中间的圆球,两个珠子互换后,重新将玉牌还给吴万年,“好了,东西给我收好了,若是被我发现你弄碎了宝珠,我生撕了你的皮。” 吴万年收好玉牌,心想等回了花怜教再问教主这玉牌的事也来得及。 当然,这成功成为他今天犯下的第二件错事。 “妙化宫……”吴万年欲言又止,“我听说人宫被武林人杀光了?” 宋谷雨冷笑一声,在小桌前坐下,为吴万年斟了一杯茶,“你们妙化宫的事儿,还用我说?” 吴万年讨好地笑了笑,宋谷雨心想:都说天宫不理人事,看来还真不假,但凡他们出手相助,又怎么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遂长叹口气,晃着手中的茶,讲起了妙化宫的过往。 世人皆不知妙化宫缘何而来,只知其共有三宫。天宫在极北之地,山峰之巅,那里被称为神宫,据说是天人所在之地,其中隐藏着的秘籍都是仙人法术,腾云驾雾已不在话下。只是雪山难寻,九死一也难归,故而天宫的存在一直都是传说,随着时间的推移,江湖中人都以为天宫是人宫杜撰而来,打着神仙的招牌罢了。 人宫原本只是江湖的一个小门派,占地面积也不大,哪怕后面鼎晟时期也从没扩张过地盘。祁宫主一手银鞭使得是出神入化,当时百招之内胜了武林盟盟主,继而名声大噪,跻身武林高手榜第一名。婚后生下一女,养育成人,择佳胥成亲,祁宫主将宫主之位传给女儿,这才撒手离去,云游四海。 这位新宫主因为嫁为人妇,又行事低调,故而妙化宫逐渐在武林中边缘化。可不久之后武林的一桩惨案,让人们重新注意到这个神秘的人宫,并且开始深入地调查其背后的秘密。 当时武林某高手世家一夜间被屠杀,所有尸体都残破不全,且有人齿咬过的痕迹。后经人指证,做下此案的正是花怜教那吃人的魔头。而这个魔头,便是老祁宫主义子,算起来是新任妙化宫主的义兄。 花怜教一力否认这件事与魔头有关,可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那人,再加上武林间流传一本绝世武功秘籍,便在妙化宫新宫主手中,那魔头正是修炼了这功法,才能上天入地,无所不为,故而不但花怜教被打成了反派,就连妙化宫也成了邪恶的源头。 且不说真相到底如何,总之武林人士群起而激愤,誓要为武林除害,所以他们结成联盟,强势杀入了妙化宫,新宫主夫妇惨死,一宫人皆无幸免,可武林豪杰们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那本绝世功法,便又开始猜想:会不会是在花怜教呢? 四十六、魔头 花怜教不同于妙化宫人宫,新宫主是过于低调,又孤立于江湖,故而遇难无人相救,便是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花怜教是江湖老牌帮派,教众甚多不说,各种高手更是江湖上叫得响名号的。故而这群道貌岸然的武林正义者们,只敢乌泱泱地闹到花怜教门口,让教主交出魔头来。 魔头是不会给的,怜花教主甚至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然而那魔头派人传了讯息,说是不日会亲自登门拜访,给诸位豪杰们一个交待。众人这才退散,然而他们没有等到魔头的自我反省,反而在当天夜晚,十几家盟友被屠杀,那魔头带着头号走狗千面人,几乎在一夜间血洗了半个武林。 他是在为自己的义妹,报仇雪恨。 这下子不是魔头也是魔头了,更何况江湖人嘴碎,更是将他吃人的说法传的有声有色,怜花教主劝说不住,只好对外声称已将此人逐出门派,各大派想报仇的自去寻人便是,与花怜教无关。 后来众人终于将魔头逼入绝境,怜花教主亲至,亲手将魔头打落悬崖,清理门户,这才保住了花怜教百年声名,武林人也消停下来。 “这个可怜的笨蛋,就是我爹,宋武。”宋谷雨咬牙切齿道:“教主当年便极力劝他退隐江湖,可这家伙是个死脑筋,妙化宫惨案让他发了狂,竟是想要整个武林陪葬。他也不想想,凭他一个人,能做什么?也不为那怀胎数月,尚未临盆的妻子考虑考虑。” 吴万年脑袋嗡嗡作响,师父竟是十几年前武林闻之色变的吃人魔头?那亲手把师父打落悬崖的怜花教主岂不就是……不对,他并不是要杀人,否则师父如何能在崖底活下来,却只是瘸了一条腿? 宋谷雨继续道:“他杀红了眼,在教主打他落崖前,曾扬言妙化宫天宫的人早晚会来讨回公道。那些疯狗们自然知道自己造的什么孽,故而对天宫二字恐惧不已。哼,不过是心虚罢了。” 吴万年颤声道:“那,知道是谁人陷害……” “不知道。”宋谷雨一拍桌子,压制不住怒火,“但当年永泉山庄的莫问天是爹的至交好友。教主曾说爹把他当半个徒弟,青囊相授自己修炼的经验,可最后偏偏是这个莫问天打了头阵,伪造了各种证据陷害那个笨蛋——若不是极亲近的人,哪里能得到如此详细的佐证。我虽不知幕后主使何人,但我要莫问天全家,陪葬。” 吴万年沉默地望向窗外,事情的真相竟如此残酷。他敢肯定师父不是吃人的魔头,否则崖底十年,他早就被拆扒干净,哪里还能活到今天。再者整件事情都偷着诡异,怎么那家人惨死还带着人齿痕便疑心到师父头上,又是什么证据将罪名指向了师父?莫问天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吴万年越想心中火气越盛,师父本不用一生飘零,那时候他妻女双全,又跟怜花教主是师兄弟,武功一流江湖英才,却被人陷害至此,便是吴万年再无欲无求,面对如此深仇大恨,也双目赤红,心火滔天。 宋谷雨:“算起来,我也跟妙化宫关系匪浅。宋文成,我得提醒你一句,既然你妙化宫传人的身份曝光,那些心中有鬼的人定会找上门来截杀。你最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要是自己一个人不小心死在外面,可别说小师妹我没提醒你。” 吴万年:“小师妹?” 宋谷雨:“对呀。按规矩算,我应该就是你小师妹没错了。总之你给我低调一点,那个剁椒鱼头的活儿你别干了,一会儿我就让哑巴去帮你推了。” 吴万年无语地靠在窗棱边,静静地梳理这庞大的信息量。宋谷雨却托着下巴在一旁直勾勾盯着他看,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稀罕: 就这眉眼,这气度,不愧是天宫的传人。长相俊俏还只是锦上添花,最核心的是此人刀法上佳,便是自己不擅刀也能看出他跟曾戊的交手完全占据上风,曾戊提前认输那叫识时务,若是当真拼起来,不给他捅十八个窟窿都是轻的。虽然这家伙眼光不行,看上了那个嘴巴奇臭无比的吴婉儿,不过有她这花怜教圣女做对比,他早晚知道自己看错了人,何况教主还把圣使的玉牌给他…… 吴万年被看得坐不住,轻声道:“圣女单独给我开间房吧,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宋谷雨:“把我话当耳旁风么,我说过,你最好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省得有机会再去楼上勾搭那个吴婉儿,听说那死丫头中了毒,每天哼哼唧唧个没完,哼,早死早超生,怎么不直接毒死她! 吴万年无奈,不过他刚才招摇太过,此时确实应该低调,故而没说其他,重新看向窗外,心想大不了打个地铺,今晚先这么将就就是了。 宋谷雨看他不说话,心中暗爽,“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铺个软软的被褥,再把枕头换新……”忽地鼻子一皱,忍不住道:“你搞完鱼头,洗澡了吗?” “洗了。” “不对,这个味道怎么……”宋谷雨捂着鼻子,嫌恶道:“这是鱼尿你身上了吗?” 吴万年脸色一青,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只黑漆漆、皱巴巴的小东西,丢在桌面儿上,掀开外衫向内一闻,简直怒不可遏,“又尿了!” 宋谷雨一见那东西竟是只小蝙蝠,恶心道:“人家都养鸟儿,你们天宫人养蝙蝠?!” “是张三送我的。” “他为什么要送你蝙蝠?哦对了,他确实养了不少血蝙蝠,可是他送你干嘛?” 吴万年懒得解释,他着急把尿骚味儿的衣服换下来,七手八脚地扯起了外衫。 “宋文成!不要以为你是天宫传人就敢当着我的面儿脱衣服!” “哦。” “哦什么哦!哦你还脱!” “那我总不能还穿着吧?” “你,你耍流氓!臭不要脸!” 吴万年被一脚踢出门外,手里还拎着睡得喷香的小蝙蝠,气不打一处来:没用的东西,天天睡了吃吃了睡,一天一尿!回回尿他一身! 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四十七、这该死的传人 吴万年从正厅经过,手里端着一碗澄黄黄的蛋羹。 嗖地一声,一把飞刀刺来,吴万年脚步不停,略略抬手,那飞刀擦着他的衣袖而过,没留下任何痕迹。紧接着,不知从哪里滚过来好几个钢珠,吴万年脚下一滑,单手扶了扶柱子,蛋羹左手换右手,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笼盖,幸好没有洒出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他途径的地方,有人暗算了。 即便是躲避开来,说不准走到下个地方,又会从哪里飞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吴万年烦不胜烦,可他现在功力只恢复了四成,即便是抓到了人,也未必能将人怎么样。 好在他今天有所准备,没打了蛋羹,不然宋谷雨那脾气哪里能罢休。 还没松口气,抬脚绊到细细的鱼线,嗖地一声,吊着他的脚腕儿勾上了天。 蛋羹砸在地上稀巴烂,吴万年翻身隔断鱼线,落地前利用寸劲儿甩出匕首,咚地一声砸在了二层楼板上。 不待吴万年追过去,迎面扑来一阵白粉,吴万年噗通一声,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不都说天宫的人不理俗务?”徐文鑫掐着腰,裙边一角被吴万年甩出去的匕首划破了长长的口子,“这家伙怎么这么难搞!” 曾戊不同意地在一旁道:“他是天宫的人,你怎么还敢招惹。老鬼只让我们来取得名次,可没说要我们跟妙化宫天宫结仇。” 徐文鑫冷哼一声,“你倒是说得轻松,你把对牌直咧咧地给了别人,难道指望我打进前十去?”若是论毒人,她倒是能排进前五。 曾戊:“你想干嘛。” 徐文鑫:“自然是把对牌拿回来。” 曾戊:“不要。” 徐文鑫:“由不得你。这可是关乎我们五毒教的大事,跟你那狗屁武学境界没有一毛钱关系。”说着从吴万年腰间撤下对牌,丢到曾戊脚边,“此人天天蒙着半张脸,我倒要看看他底下麻子有多厚。”说罢,伸手就去摘吴万年的蒙脸手帕。 就在那手即将扯到面巾时,吴万年一把掐住其脉门,徐文鑫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一滞,经脉似是被人瞬间冻结,不但内力使不上劲儿,就连手脚都酸软无力,仿佛吃了她自己配的毒?! 吴万年睁开双眼,隔着面巾笑道:“右护法也讲些道理,对牌已经还给你们,就不要得寸进尺了。” 徐文鑫大惊失色,“你不是……” “岳阳楼住了右护法这样的用毒高手,我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防范?”吴万年掐着她脉门不放,自己爬起来,对脸色难看的曾戊道:“东西物归原主,左护法可千万收好了。” 曾戊一脸嫌弃地将脚边的对牌踢到吴万年脚下,“我曾某可不是输不起的人,既是心甘情愿奉上,还请吴情公子笑纳。” 吴万年一个头两个大:“我可不敢耽误贵教大事。不然这对牌就由右护法暂时保管。” 徐文鑫眼珠子一转,立时笑道:“吴情公子,反正你的武功也比我们两个好,老鬼交代我们的任务是完成不了了,不如你替我们去参加比赛,前十内随便拿一个名次回来,咱们两派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这人还真会顺杆子爬。拿一个百名开外的对牌,要吴万年打进前十?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吴万年都气乐了,刚想反驳,却见吴万全从楼上一跃而下,见到吴万年,表情热情了起来。 “吴情公子。在下正想找您讨教刀法一事,不知此时是否方便。” 吴万年面巾下的表情,别提多别扭了。 他们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可吴万全天赋异禀,骨骼惊奇,从小就是叔父吴山刚重点培养的对象。当吴万年还尿尿和泥玩儿的时候,吴万全已经在蹲马步扎根基;当吴万年开始骑鸡撵狗的时候,吴万全已经在雕琢招式,熟悉心法;当吴万年被告知这辈子都无缘内功,只能当个普通人的时候,吴万全已经刀法小有所成,天天板着张脸,当这个只大了自己几个时辰的堂兄,是空气。 吴万全不喜欢自己,这是吴万年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到的一点。 可要说吴万全恨到要他死,吴万年是怎么也不信的。尽管他怀疑当时的那个蒙面人就是吴万全。若果然如此,吴万年倒是可以直接问,按照吴万全的性格,做了就绝不会推脱。就连系统也曾建议他易容成莫天涯去试探一番,只是吴万年一直没有下得了决心。 打从心底里,吴万年就排斥试探吴万全这件事。 “不太方便。”吴万年别别扭扭地说道:“我的刀法,未必比吴少侠强多少,少侠过誉了。” 吴万全坦然道:“吴情公子谦虚,我是真心实意讨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且会宾楼一战,我也想知道吴情公子易容成家兄,所为何事。” 这还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吴万全喊自己为“家兄”。 吴万年心情无比复杂,但既然连会宾楼的事儿都败露了,他再推脱就不太好。干脆松开手放了徐文鑫,指了指脚边的对牌,跟着吴万全离开。 徐文鑫揉着手腕儿一脸忌惮地看着吴万年离开,等两个人身影全无时,才对曾戊道:“天宫功法好生古怪。” 曾戊捡起地上的对牌,丢进她怀中,“妙化宫岂是好惹。” 徐文鑫年纪虽轻但也听过当年的惨案,顿时感慨道:“若不是为了绝世秘籍,那夫妻俩的孩子如今也该跟我差不多大。可惜,造化弄人。” 曾戊瞥他一眼,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喂,我不就说了一句你偶像吗?至于给我甩脸色?” “那你实在夸他死得早吗?”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瞧你这人。当年不就远远地见过一面,怎么跟个思春的小姑娘似的,念念不忘十几年!” 曾戊恼怒道:“你懂什么!他当年如何惊才绝绝,一柄长剑江湖罕见敌手。若不是……”拳头紧握,牙关紧咬,愤恨道:“若不是那些人逼迫,若不是为了妻儿,他也不会与那些人同归于尽。如若不然,如今这江湖,定是另外一番景象。” 四十八、大还丹 吴婉儿吃了药正睡得香,柳茹玉见吴万全领着吴万年进来,主动避开。莫天涯并不在房中,吴万全为他斟了一杯茶。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吴万全竟然亲手为他斟茶。 吴万年好笑地看着吴万全毕恭毕敬的样子,忽然想起小时候他圆坨坨的一团,一本正经地在院子里扎马步。婉儿躲在大树下偷看,想给哥哥擦擦汗,可又不敢过去。吴万年一向心疼婉儿,抢了汗巾爬上树,从上往下直接丢在了吴万全脸上,搞得小胖子啥也看不见,惊慌失措间坐了个屁股蹲儿。 系统:所以你打算旁敲侧击地试探了? 吴万全是真心实意地请教刀法。吴山刚并不用刀,可吴万全自幼便喜欢长刀,尤其是他腰间的这种细长又锋利的刀,简直爱不释手。吴万年听他说了许多练功时的心得,又像汇报工作似的讲了未来的计划,还总结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经验,最后迎上他期待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心虚。 “咳咳,那个,我之前易容的那张脸,你认识?”吴万年生硬地提起话头,“我的意思是,其实那个人我不认识,只是……从天宫出来的时候,我,半路上,”他一撒谎就容易结巴,编谎话必须提前一个时辰打草稿,不然就会前言不搭后语。 “他是我叔叔的遗腹子。”吴万全说道:“不过失踪了很久。我们找了很长时间也没发现尸体,公子下山时,是见到了他的尸体吗?你那易容术该用的人皮面具吧?” 吴万年尴尬道:“是圣女给我的。” 圣女此人行事诡异,并不能以常理分析,吴万全点点头,“家妹一直跟他关系很好,他失踪日久,家妹非常担心。我怕她关心则乱,故而截了字条来见公子,当时确实抱着杀人的念头,在下并不否认。只是公子三招败我,心服口服,此时此刻,真心讨教,绝无二心。” 吴万年点点头——如此一说,吴万全定不是凶手。否则以他的脾气,直接承认杀了便是,并不用废话这么多,与他讲这些前情后续。 “回想公子那三招刀法,吴某甚为钦佩。每每梦中得见,惊出一身冷汗。公子这三招,可有名号?” 吴万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哪里有名号!师父教得时候连口诀都没有,他是一路挨揍才掌握的这三招保命刀法! “公子既然不想说,吴某也不强求。只是吴某受公子刀意所困,近几日练功竟不能连贯招式,还请公子赐教。” 吴万年真是爱莫能助——这是跟人拼命的招式,刀刀踩在生死边缘,且他并不擅刀,便是想空口白牙地说些场面话,也找不到词儿,说不出点子丑寅卯来。 “敢问公子,我当如何?”吴万全目光灼灼地看着吴万年,吴万年实在不能指点他的刀法,故而使出了转移话题大法——这招对宋谷雨那丫头百试百灵。 “不知婉儿姑娘伤势如何。” “中了毒。”吴万全说道:“险些出事。” 原来,尚阳堡的人自抓走吴婉儿后就一路狂奔,趁着吴婉儿昏迷不醒喂了一颗毒丹。吴万全寻着痕迹一路狂追,终于在乱葬岗看见了人影,那人钻入地下密道,吴万全紧随其后,然而跃入四个石洞前时竟发现尚阳堡来了两个人。 其中的老者就是一头扎进了卷轴洞中的那位,已经被吴万年等人合力搞死在血蝙蝠嘴下。另一个扛着吴婉儿进了星洞,吴万全自然跟了过去,成功截杀此人救下婉儿,莫天涯进去时他正在想办法让婉儿苏醒,这两人探查半天,终于确定是中毒,故而不敢再耽搁,赶紧出来寻求解药。 可找了好些个大夫看,婉儿的毒依然解不了,只能每日吃一颗寻常的解毒丹缓解病情。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且长此以往,药石的遗毒留存体内,对婉儿的经脉也有损伤。 “不如让五毒教的人看看?”吴万年对曾戊的感官不错,徐文鑫是肯定不会答应,“他们毕竟是用毒的高手,若是能知道毒药成分,也好对症下药。” 吴万全摇摇头,捏紧了手中的刀:“只要打入前十,就能向武林盟,讨要一颗大还丹。” 大还丹是江湖上唯一一颗能解百毒的丹药。便是武林盟也只有六颗。若是这次能在比试中勇夺前十,便能加入武林盟精英团队,拥有一定的权限和话语权,要一颗大还丹解毒不在话下。 吴万年想说若是你打不进前十呢?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以吴万全的性格,是决计不会思考这个问题,他是个目标坚定就一头走到黑的固执家伙,既然认定了大还丹,便一定要拿到。 而吴万年能做的,就是极尽所能的提供保障。 待从吴万全那儿出来,吴万年直接去找曾戊。 “我若是代表你们五毒教去参加比赛,你们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徐文鑫万万想不到天上还能掉下馅儿饼来,激动道:“吴情公子是吧?好说好说,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 “一旦我失败,你们帮我救个中了毒的人。” 徐文鑫反应半晌,哼唧一声,“吴情公子,你脑子没毛病吧?你要是进不去前十,凭什么跟我们谈条件?” 吴万年从容道:“我的筹码是代表你们五毒教参加武林大会,你若是不想,我便作罢。只是凭你们二人的实力,别说前十,便是前五十,都困难吧?” 曾戊:“公子所言极是。曾某保证,不管公子能不能成,我都替你看看那人。” 吴万年心下稍安,却见徐文鑫抄着手不满道:“行行行,你能打你说了算。不过,既然是代表我们五毒教,你总该给我……”突然发力,一把扯下了吴万年的面巾,“露个脸吧!” 轻柔的面巾缓缓落地,三双眼睛面面相觑,一时间气氛凝固,时间冻结。 “靠!臭杀鱼的!” “额,我那是,为了、任务,额,我是为了混进岳阳里找、找、那个、” “公子无需解释。”曾戊抱拳,“公子的鱼头,确实好吃。” 四十九、秦楚姑娘 吴婉儿大半的时辰都在昏睡,若是醒来,便浑身无力,从骨头缝儿里透出热气来,四肢酸软也就罢了,就连脑袋也昏昏沉沉。这毒丹威力不大,却着实慢刀子割肉,让吴婉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茹玉还在说之前密道里的事儿,“圣女也不是那老者的对手,还是吴情公子一力降十会,将那人击杀,我们才得以脱身。” 吴万全是深信不疑,频频点头,而莫天涯却有疑惑,“我记得当时花怜教圣女叫他宋文成,且说他是个哑巴。” “托词而已,天宫的人若是乍然间冒出江湖,就会像现在这样平惹波澜。估计吴情公子也是为了自身任务考虑,不愿声张。”柳茹玉说道:“我原本答应他矢口不提,可那天实在没忍住,一时激动说露了嘴,让公子这些天接连被骚扰,现在也悔之晚矣。” 莫天涯还是看不惯这位凭空出现的吴情公子,“那他到底为什么三番五次地救你们?”看看柳茹玉,再看看虚弱到极致的吴婉儿,神色难看极了,“他不会是对你们中的谁,起了什么心思吧?” 柳茹玉还想辩解,谁知吴万全插了话,“那你去接秦楚的琵琶,又算怎么回事?” 莫天涯万万想不到一向不在意这些的准大舅哥竟然语出惊人,表情管理失控,竟露出了傻里傻气的模样。吴婉儿虽然脑袋昏沉,但也不是个聋子,她只知道秦楚姑娘是岳阳楼一绝,却不知道还有莫天涯飘然而至,接住这位色艺双绝美女的琵琶一事。 顶着吴婉儿询问的眼神,莫天涯压力倍增,可他当时真的没什么下作心思,那秦楚姑娘的琵琶语音动人,所用定不是凡品,若就此摔毁实在是于心不忍。他就是一时手贱,且自负轻功一流,这才浪了一下,哪里算到那飞剑是杨小燕甩出,而那房间竟是柳茹玉的。 “说起来,小燕哪里去了?”吴婉儿微微起身,柳茹玉将稍凉了些的药递过去,叹道:“她受了伤,这些天都不愿出门。” 吴婉儿惊道:“受伤?我怎不知?是伤到了哪里?重么?我答应了杨伯伯好好照顾她,可这一路而来,接连让她遭殃,实在是无颜面对飞刀门。”边说边挣扎着要起身,吓得柳茹玉赶紧来扶,生怕她不小心滚到床下,“我要去看看她。” 提起杨小燕,众人皆是头疼。那徐文鑫下手实在狠毒,杨小燕整张脸肿痛不已,那水泡破了又起,起了又破,反反复复,新皮肉始终也长不好。且杨小燕大受打击,砸了房间里一切能反光的东西,就连水都不准人端进来。每天用纱布缠着整张脑袋,到今天,甚至有了难以描述的味道。 江湖女子虽并不重容貌,可好颜色始终受人待见。杨小燕原也是清秀俏皮的小美女一枚,如今面目全非,怎么不让人感慨。 莫天涯想起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更是打了个寒颤,“照此下去,她恐怕是上不了台了。” 飞刀门这次也派了人来参加武林大会,以杨小燕的功夫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对牌,飞刀门愣是从本区最后一名身上买了牌子,这才给了杨小燕一次重在参与的机会。可如今她伤成这样,上了台不但不可能获胜,还会被武林人嘲笑。大家不会说五毒教的右护法多么狠辣阴险,只会说杨小燕技不如人,丢人现眼。 柳茹玉叹道:“如今我只求她那伤能稳定下来。已经找了好几个大夫,可血流不止,没有一个能治。再这么下去,那张脸恐怕就……”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毁了个干净。 这边厢正在谈论的杨小燕,此时呆愣楞地坐在窗前。她房间外是一堵花墙,墙上爬满了争奇斗艳的牵牛花,红的紫的蓝的白的,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向经过的每个人展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而她,好比地上那些已经凋零的花骨朵,还没盛开,已经败落。 杨小燕看着满墙的艳花,心中一片灰暗。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死,总好过在心仪的人面前不人不鬼的样子徒惹厌烦。可真正拿起匕首时又十分惧怕,这刀刃如此锋利,扎进心口定是很疼。她试了好几次,最后不过是在外衫上留下了清浅的一个豁口罢了。 就这么不死不活的样子,若是被父亲见到,又该如何。 杨小燕就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她不敢停也不敢睡,梦中自己的脸还完好如初,醒来内心的痛苦便会翻倍。 牵牛花墙前,有人搬来一把椅子,端正地坐在上面,怀抱琵琶,轻柔地波动了一个音节。 那音调颤悠悠地从窗外飘忽而至,弹在了杨小燕死寂一般的心湖上。 杨小燕猛地扑到窗边,向下看去,秦楚姑娘手捧琵琶,沉醉在自己的曲调中。 真漂亮。杨小燕痴迷地盯着她的脸看,她长得真漂亮。便是自己没有毁容,也不及她风情半分。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呢?她凭什么就能拥有这一张漂亮的脸呢?如果这是我的脸话,那个人,是不是就会多看我一眼呢? 仿佛入了魔障般的杨小燕拔出了手中的匕首,这把被她握了很多天,每每举起又放下的匕首,把手处镶嵌着奢华的宝石,迎着日光,闪闪发亮。 正在房间换衣衫的吴万年耳朵一动,猛地扭头看向窗外。 “怎么了?”宋谷雨嫌弃地拎着小蝙蝠的一条腿,“你能不能快点儿,有暴露癖还是怎么滴?” 吴万年奇怪道:“你有没有听见,琴声?” “没有。” “我听见了。” “知道你是狗耳朵。二里地外人弹个琴你也能听见。赶紧把衣衫穿好,打盆水来给这小畜生洗一洗!都馊了!” 吴万年被这一打岔,也不去细听,系好衣衫,推门打水去了。 那片爬满了牵牛花的墙下,空余一个歪七扭八的椅子,和几滴新鲜的血水罢了。 五十、初选 武林大会分为初选和擂台两大阶段。 初选就是要在几百人中选出前100名,这些人不论身份高低,只要武功能进参赛者的前100名,就统统划分为武林盟的人,若此人没门没派,从今往后行走江湖就可以打着武林盟的名头行事,直到下一次大会召开。 擂台赛就是要从这100名精英分子中,选出前十名,成为武林盟的精英。第一名若是身份和德行受武林人士追捧,还有可能直接成为武林盟主,从现任盟主手中拿过交接棒,成为下一代江湖的领头羊。 这第一名实在困难,可前十名又过于诱人。因此每年来参加比武的人不计其数,为了对牌明的暗的厮杀也从未断过。武林盟不会细究这对牌的来源,只要有能耐进得了前100,就有资格上擂台赛,故而初选中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跟擂台赛抽签比试不同,初选没有人安排场次,也没有人监督。百名开外的对牌人都可以向比自己数字小的人约战,只要双方达成一致,就以对牌为赌注,胜者拿走靠前的对牌。七天过后,不管具体情形如何,对牌号码在前100的人自动进入擂台赛。 约战双方七天之内只有三次拒绝的机会,每使用一次都会被记录在案。一旦用光,不管是谁来战,都必须应邀。 这规矩十分残酷,若是自身实力强悍,但地区整体实力不足,拿到百名外的对牌大可直接去挑战前一百的目标,只要获胜,剩下的时间就是防守。而原本就在百名内的人则必须从第一天开始死守自己的对牌,不管是心理压力还是体力上的压榨,都十分可观。每一届都有人过劳而亡,甚至还有夜不能寐者,明明实力足够,却崩溃于内心,早早弃权。 徐文鑫227号,得了曾戊对牌的吴万年138号。 这两人都是必须要挑战前一百人的存在。然而不等吴万年挑选对手,对牌229号人先一步发来邀约。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么?”吴万年疑惑不解,“只有百人可挑战,他竟然还有闲时间找我?便是赢了得了个138号牌又有何用?岂不是平白浪费时间?” 宋谷雨却不这么想,“第一,若是直接挑战百名内的人,大概率会失败,不如先找个跳板稳定下心态,每一届都有人这么干,目的不为别的,就是想找个倒霉蛋练练手而已;第二,前一百名为了保住自身,有时候也会主动贿赂排名靠后的人去约战强者,不但消耗了强者体力,还能废掉他们的三次拒绝权,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第三,这个人还有可能跟妙化宫或者花怜教或者五毒教有仇。” 吴万年:“这么说我应该答应下来。” 徐文鑫凑上来道:“229号我打过交道,是我们区的。” 吴万年第一反应是:那肯定是来找五毒教寻仇的,谁料徐文鑫继续道:“他是个练刀狂魔,我跟他打了一个多时辰,凡是近身的招式我都接不住,最后还是他自己打红了眼,从比武场上掉了下去,才让我拿了靠前的名次。” 吴万年:……你们区都是群什么人! 徐文鑫:“他来挑战你我根本不奇怪,你不也是用刀的么?我曾听他说过,立志要做这世上刀法第一人。所以,奉劝一句:速战速决。这种牛皮膏药一样的人,你最好一招让他跪地求饶。” 吴万年看着229号粗壮的手臂,豪迈的胸毛,浓密到与卷发连成片的络腮胡——一招搞定?谁搞定谁啊! 问题是,他大概是所有参赛者中,唯一一个没有内力,只靠着不到五成的外家身法战斗的人吧! 系统:呸,活该! 吴万年还是决定应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用师父的话说,不战而降,才最丢人。 因着顶着天宫传人的身份,吴万年的对战看客众多。宋谷雨更是让人临时搭了个棚子,优哉游哉地瘫在软塌上嗑瓜子,搞得站在大太阳下暴晒的莫天涯一行人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来。 令人意外的是,秦楚姑娘也站在他们之中。 莫天涯:“姑娘身子娇弱,不如在下也让人搭个棚……”后半句在吴万全一个眼神下憋了回去,莫天涯脸色一整,义正辞严道:“姑娘不如去岳阳楼上看,这个位置,那里角度正佳。” 秦楚姑娘柔柔一笑,眉眼间具是风情。纤纤玉手拢了拢鬓发,细声细气道:“奴家不碍事,谢莫公子关心。” 柳茹玉皱着眉头看着两人,欲言欲止。吴万全手臂微微碰了她一下,柳茹玉红着脸看过来,吴万全皱着眉摇了摇头,柳茹玉长叹一声,不再言语:这莫少庄主哪儿都好,就这贪恋好颜色的毛病,自幼便如此。婉儿虽不丑却也只是中人之姿,这位秦楚却一副媚态,莫天涯又正当年少,难免…… 周围人一声叫好,打断了柳茹玉的思绪。以为对战开始,急切去看,却只见229号大汉自顾自地在吴万年面前耍大刀,刚收了势,周围人这才起哄叫好。 “他为何要……” 吴万全却能了解,“吴情公子是用刀的高手,这人定是看过他与曾戊的对战,心生仰慕,故而想讨教一番。” 莫天涯:“这人是不是傻,不等开始先透露了自家功底,这还怎么打?扫兴。” 吴万年全神贯注地看完那人耍弄一套,微微侧身迈开一步之遥,身子微躬,根根手指绕上剑柄,做出了准备拔剑的姿势。 系统:看来你更自信自己的剑法。 吴万年:自幼修炼,融汇于心。 系统:祝你好运。 吴万年:承您吉言。 正是剑拔弩张之时,229号也做好了应战的准备,然而吴万年神色一滞,动作一僵,忽地问了句:是不是有人在看我? 系统:大哥,这么多观众都在看着你啊!你是突然瞎了么? 吴万年:不,我说的是…… 缓缓回头,果然与吴万全灼灼的目光对上,那眼神比吴万年自己都自信十倍,哪怕吴万年腰间挂着分明是长剑而非长刀,哪怕吴万年的起手势绝非刀法而是剑法——在吴情公子头号迷弟眼中,就是大神要开始秀了! 五十一、天才 当着吴万全的面儿,吴万年万万不敢拔剑。 即便是吴万全没怎么看过他练剑,吴婉儿也对他的招式不太熟悉,可毕竟朝夕相处,一些细微之处反倒比剑招更容易暴露,此乃其一。其二,他虽然少在江湖走动,但好歹担了个天才剑客的名头,上门来挑战的也有过几人,虽然后面吴万年都找理由躲了开,可到底不敢说围观的看客中无人认得出。 两相逼迫,吴万年这剑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229号眼珠子滚了滚,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吴情公子突然一脸为难的样子——不要怀疑他怎么从半张脸上看出了这么丰富的表情,只看握剑的一个动作,便知其毫无战意。 难道是看不起我刚才耍过的招式? 人一旦有了怀疑,便如邻人疑斧,自己就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作证。229号盯着吴万年腰间的剑看了一眼:他明明擅刀,与我对战却偏偏拿了剑上台,那就是觉得与我对战,不配用刀。 视线转移,看向吴万年的这身衣服。 这身衣服还是早上宋谷雨特意为其挑选的。对战者无不是清爽打扮,只求不碍手碍脚,可宋谷雨不喜欢吴万年穿成那样,她觉得吴万年现在的这张脸合该好好拾掇拾掇,特意挑了个衣袂飘飘,仙里仙气的长衫,轻柔通透,无风自动,端的是装逼。 可这身衣服在229眼中便是又一种解说:他竟然连正经的对战衣服也不穿,可见是完全没有将我看在眼中! 刚才他看我耍招式时是不是在暗自嘲讽,觉得我不自量力,这种水准连他们天宫烧火的下人都不如,根本就不能入眼?!一定是这样,不然他此时为何踯躅不动,左顾右盼,竟视我于无物! 229号成功把自己脑补得出离了愤怒,大喝一声,赤红着双眼,挥着刀就砍了过来! 吴万年:糟糕!我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 系统:别犹豫了!死到临头哪里还有心思想这许多! 刀刃磕在了剑鞘上,229号气得眼皮直跳,“还不拔剑?!” 吴万年:“壮士,你,你先等等!” 229号已经气得直喘粗气,怒道:“天宫欺人太甚!吃我一刀!” 吴万年顾不得形象,缩头一躲,翻身在地上滚出老远,那229号万想不到此人竟似毫无功夫的凡夫俗子,这种窝囊的原地打滚法儿,他自学武以来,从未有过! 吴万年:还不是小时候被师父打出来的!(姿势难看总比丢了命强!) 229号也失了章法,一顿胡乱挥砍,吴万年好似受惊的兔子,左躲右闪,腰间的长剑一直都没出鞘,一身的白长衫已经滚成了泥色,搞得看客们全都目瞪口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猴儿耍戏! 莫天涯哭笑不得:“此人为何如此作态?” 吴万全也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头,担忧的表情时隐时现。 秦楚冷眼旁观,插嘴道:“大概是学艺不精,真上了台就漏了馅儿。” 吴万全暴怒一声“你闭嘴。”秦楚吓了一跳,有些哀怨地看了眼莫天涯,可在吴万全面前,莫天涯天生就带着类似对父亲般的敬畏,且他深怕吴万全以为自己跟这位美女不清不楚,那句“未必是妹婿”的话实在让人心惊,故而装作没看见,说起其他,“该不会是有所顾忌,不敢拔刀?” 柳茹玉看吴万全一眼,“那能是顾忌谁呢?” 吴万全却拿眼去看宋谷雨,圣女正翻着大白眼,跟身旁的哑巴随从不知说了些什么。在吴万全看来,如果这位天宫传人真的顾忌谁,那必然是这位花怜教的圣女。毕竟算起来,圣女也算是人宫血脉,难道是他们私下里有什么龃龉? 吴万年艰难地从地上起身,腰间的佩带躲闪间崩断,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这么下去不行。” 系统喊得嗓子都哑了:你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行了?!上啊!年年!站起来! 吴万年蹭地一声,拔出了手中的长剑! 他终于拔剑了! 229号神情一凝,目光如炬,满眼的期待和战火,整个人都抖擞了起来。 看客们更是激动不已,明明该是一场精彩的对决,可偏偏搞成儿戏。这天宫传人当真与众不同,不但不顾形象,还不怕死!现在终于拔剑,是真正开始认真了吗?! 吴万年扔开剑鞘,缓缓地挽了个剑花。台下,宋谷雨和吴万全同时虎躯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台上,一身尘土的人。 他想干什么? 229号同样一愣,继而大喝一声,挥刀而来!然而吴万年这次并未打滚躲避,反而双手握剑,横挡而上,刀刃碰上剑刃,一路火花加闪电,四目相对,滔天的战意喷薄而出! 229:“就让我见识下,天宫的能耐。” 吴万年:“如你所愿。” 刀剑同时变向,竟是在短短几息间,舞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莫天涯看得十分激动,这精彩绝伦的比试才配得上武林豪杰的身份,只是对这位吴情公子之前的作态十分费解,“他有如此实力,为何之前一力忍耐?” 秦楚姑娘嘴角一瞥,哼声道:“装模作样,哗众取宠。” 吴万全抽出长刀飞插至她脚尖前,秦楚姑娘一声惊呼,莫天涯吓了一跳,柳茹玉也不赞成地劝吴万全消消气,不可在此时闹开,吴万全并不是个会顾忌别人感受的性子,冷声道:“蠢货,你仔细看看他们两个的招式!” 吴万全这声蠢货自然是对着秦楚而去,然而莫天涯却真的细看台上二人的对招,不一会儿就惊呼起来,“这怎么可能!” 吴万年所使的招式,竟与229一模一样! 难道在开场前,229当着他的面儿耍了几招便让他记住了?而最开始的狼狈躲避,不过是在试探229的武功路数? 短短时间内竟能将他人武学融会贯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种悟性,这种天赋,不愧是妙化宫天宫传人! 宋谷雨盯着台上看了半晌,嘀咕道:“搞什么?他竟真的没有一丝内力?” 哑巴单手打着哑语,简言道:他经脉尽毁,一生都与内家心法无缘。 五十二、险胜 229越打越是心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一招一式,竟让我无比熟悉?难道他看过一遍,就记住了我的招式?! 这怎么可能!即便是开战前当面儿舞刀弄枪一番,也绝无可能看几眼就心领神会,又如自家功法般地使出来与自己对战! 妙化宫天宫! 竟是如此可怕的门派吗?! 229心态一崩,刀势顿时凝滞,吴万年觑得先机一击而中,229手腕剧痛,飞刀脱手而出,竟被吴万年一脚踢飞出去! 周围无不高声喝彩,吴万年灰头土脸地立在台上,冲众人拱手示意,继而一瘸一拐地拄着剑,颤巍巍地朝着宋谷雨的方向伸出了手。 哑巴飞身而至,这才将吴万年从台上架了下来。 吴万年:“有劳有劳,刚才使过了头,扭到腰了,嘶……疼疼疼……” 宋谷雨拧着他耳朵,低声喝骂:“德行!狗屁不是充什么大头!你没有内力如何敢代替五毒教参会?!你不要命了吗!” 吴万年哪里敢说是为了要一颗大还丹救吴婉儿,本来这两个丫头就不和,他要是真说出口,宋谷雨第一个就会拿剑劈了婉儿。 “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要尽力为之。” 宋谷雨:“放你妈的狗屁,给我滚回好生养伤吧!” 短短时间内强行模拟他人身法,即便吴万年天赋异禀,也身心俱疲,连招呼都没跟其他人打,拄着剑一瘸一拐地回房去了。 徐文鑫不知该夸此人天赋异禀,还是该嘲笑他此时的狼狈,一脸的要哭不笑,转头去跟曾戊道:“这人到底靠不靠谱?单凭实力,我觉得他都进不了前200!” 曾戊却甚是敬佩,“如此天赋,天宫传人果然厉害。” “他都快被229打死了,你竟然还抱有期望?完了完了,这次我们真的完蛋了。回去老鬼要是质问我们为什么失败,你就把责任都推给这个菜鸡好了。” 曾戊不赞同地抱枪就走,“没见识,懂得什么。” “嘿!曾戊你给我说清楚!谁没见识!那傻逼让人打折了腰你没看见么!我看他剩下六天里怎么进前一百!” 秦楚跟在莫天涯身后,冷眼看着圣女一行人在拆临时搭建的棚子,不屑地嘲笑一声,回过头来,便见柳茹玉盯着自己,瞧个不停。 “柳姑娘有事?” “秦楚姑娘。”柳茹玉说道:“我一直听说,姑娘不喜与人往来,往届武林大会,自始至终都未在人前露面,不知今天为何……” “我只是对天宫的传人有些好奇罢了。”秦楚姑娘毫不退缩地回视柳茹玉,“柳姑娘就不好奇的吗?” “不知秦楚姑娘是否见到了与我们同行的杨姑娘。” “没有。”秦楚摸着自己的脸颊,忽地一笑,“柳姑娘若是无事,奴家就告退了。楼里传来消息,又有人下重金,求我一曲呢。” 望着秦楚亭亭袅袅的背影,柳茹玉狠狠地皱起眉头。 吴万全在其左右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反倒先一步开口,“此人好生古怪。” 柳茹玉赞同,第一次见面时明明清高得对众人不屑一顾,可此时却主动靠过来,一定有什么谋划,只是敌友难辨,柳茹玉故而在散场后试探一番。 吴万全:“观她行为举止,好似换了个人。你可从她脸上看出了易容的痕迹?” 柳茹玉摇摇头,那张脸精致异常,再精密的易容术也需要脂粉掩饰痕迹,可眼前的这个秦楚竟是不施粉黛,身上更是连熏香也无,除非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否则绝无可能是他人易容。 “到底如何,且去听听她的琵琶语。” 可惜,那端坐在悬空摇椅上的人弹奏出的靡靡之音,一如第一次他们听见的那般。此等技艺和手法,便是师承一人,也绝不会一模一样,那此人就是秦楚无异。 “故意接近,必有图谋,要不要提醒莫少庄主,不要跟这人走得太近。”柳茹玉小声提醒吴万全,“我怕他年轻气盛……”贪花好色。 吴万全冷笑道:“我说过,他只是半只脚踏入了我吴家女婿的大门,想进来,还有的修炼。” 柳茹玉对这番话实在不能理解,自古都是男方娶媳妇时会说这种话,永泉山庄又不是要给吴家庄当上门女婿,怎么还挑剔起来。不过吴万全既然能说出这种话,那便是深有内情。柳茹玉虽然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妻子,此时也不方便刨根问底儿。 秦楚抱着琵琶,眼神不经意间地扫过底下痴迷的众人,冷冷地勾起唇角——好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另一边,吴万年躺在床上,宋谷雨一手红花油,一手扭伤膏,下死手地往他腰上揉去。 “啊!!!!”吴万年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你、你就不能轻点儿?!” “老娘亲自伺候!你可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宋谷雨一巴掌拍他腰上,扯下衣衫,“好了。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你这腰伤没个两三天痊愈不了,还有六天时间,能不能进前100名,可要好好谋划。” 吴万年满头冷汗地趴在床上,尽管经历过生死,也曾忍着剧痛跟高手殊死一搏,但怕疼是天性,男子汉大丈夫本该流血不流泪,可若真疼起来,他还是鼻涕眼泪地一大把流,颤声道:“放、放心,我都、都让五毒教的人,打听好了。” 宋谷雨玩弄着熟睡不行的小蝙蝠,“此话怎讲?” “徐文鑫帮我调、调查好了,前一百名里,有、有一个,跟她一样,不善拳脚的。” “还有这号人?谁呀?” “川云派的,王珊珊。” “王珊珊?没听说过。” 宋谷雨自然是没听说过,这位王珊珊算是横空出世,半路杀出来的一批黑马。川云派并不善内外功法,但他们精通兵刃建造,掌门人曾经锻造了江湖第一神剑,名云霄,削铁如泥,吹毛断发,风霜日晒毫无锈迹,可谓是神兵利刃。现在就收藏在武林盟的宝库中。 而这位王珊珊,正是凭借一对儿鸳鸯双刀,砍爆了对手的兵刃,一路有惊无险地拿到了百名内的对牌,占据了第99位的宝座。 五十三、鸳鸯双刀 这位王珊珊可谓是十分惹眼的一位参赛选手,别人要么是凭借深厚的内功,要么是依仗超绝的身法,可王珊珊只凭一对儿鸳鸯双刀,在比试中一顿爆砍,任凭你什么家传宝贝,在这双刀面前,都给你砍成藕断。 这双刀,便是川云派又一神作了。川云派多年不曾在武林大会崭露头角,这一次恐怕就是冲着精英团队来的。犹记得二十多年前,川云派现任掌门也是凭借云霄一飞冲天,斩遍江湖高手,无人敢与这云霄正面冲突,且不少人祖传的兵刃都被一斩而废,一身的本领愣是败给了一把兵器,最终造就了云霄一剑无出其右,川云神器纵横天下的美谈。 “这么说,你有把握能敌得过这一神兵利器?”宋谷雨感兴趣道:“也让我见识见识你们天宫的宝贝吧!” 吴万年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他哪里来的兵刃能敌得过川云派打造的双刀,“山人自有妙计,这一点圣女就不要担心了。” 次日,徐文鑫自去挑战前一百内的高手,吴万年则和曾戊一起,来到王珊珊所在的对战台前观看。 “额……他是个男的?”吴万年不敢置信地看着寸头短衫,皮肤黝黑的小个子少年,实在不能跟“珊珊”两个字联系起来。 “确实其貌不扬,不过川云派的人常与铁器热炎为伍,大多也是这种容貌。”曾戊说道:“便是他们掌门,乍一看也似个铁匠。若不是他手中的那双刀实在厉害,也不会惹人注意。” 王珊珊本就在百名之内,又其貌不扬,故而很多不了解内情的人第一个就来挑战。王珊珊是来者不拒,昨天连战三场,场场获胜,今天来挑战的竟只有面前的这位女子一人。 那女子高挑俊秀,也是个美人,见王珊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顿时嘲笑起来,“川云派怎么还是这幅德行,我看你不如将这鸳鸯双刀送予我,待我功成名就之时,也有你川云派的功劳。” 吴万年听闻此言,长叹一声。曾戊也不忿道:“此女子好生嚣张。英雄不问长相,败在这双倒下的能人不计其数,她又哪里来的脸面如此大放厥词!” 吴万年却道:“我叹的不是这个。” 曾戊不解地看着他,吴万年指了指不言不语的王珊珊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曾戊看一眼黑到木然的少年,再看吴万年一脸的“过来人”表情,一头雾水,“公子说什么?曾某没太听懂。” 吴万年凑上来,小声道:“你没看出来吗?他脸红了。” 这特么黑得跟煤炭似的,您到底是从哪里看出红的? 曾戊憋着笑,也不反驳,台上两人已经交了第一波手。 根据之前的情报来看,这王珊珊自知身法不行,故而从不耽搁,上来就是左右开弓一顿乱使,凭借强大的臂力愣是将一双短刀舞得密不透风,任凭什么兵器靠过来都给切成碎片,对手没了兵器,单靠拳脚更难取胜如此锋利的双刀,故而只能投降认输。 可这一次,当那女子拔剑来袭时,王珊珊竟然倒步一退,避开了。 曾戊差点儿被自己的笑憋死,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看,王珊珊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就是不拔刀。 那女子排名两百开外,本就是武功平平,挑战王珊珊不过是看中他也没什么本事,若是能凭借美色分散他注意力,趁机夺刀,岂不必胜。谁知道这深山老林来的臭小子竟是个榆木脑袋,对着自己这俏佳人竟也面不改色,甚至连刀也不拔,戏耍起来! 女子气得脸颊微红,娇嗔道:“你倒是拔刀啊!” 王珊珊手按在刀把上,欲拔又止,望着美女俏丽的脸蛋儿,结结巴巴道:“你,你好像我娘哦。” 围观群众噗嗤一声大笑起来,这少年约么双十年纪,他娘怎么不也得半老徐娘,女子明明风华正茂,却被称娘,这是在生生说她长得老啊! 女子气得血气直涌,再也顾不得其他,咬牙切齿飞身杀来,竟是想生吞活剥了这少年,少年眼见不好,情急之中拔出右手短刀,只一刀,那女子的长剑好像豆腐似的被轻易切断,刀锋横扫,连她头上的玉簪也应声而碎,满头青丝滑落,碰到刃上悄然折断,这乌黑的长发竟在一瞬间参差不齐了起来。 王珊珊吓了一跳,正想解释道歉,那女子却尖叫一声,抓着惨不忍睹的头发,嚎啕大哭地跑下了对战台。 王珊珊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的背影,那失落的表情,连黑黢黢的肤色都掩盖不住了。 曾戊:“公子慧眼,是曾某见识短浅……”半晌不见回音,扭头再看,哪里还有吴万年的身影,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就连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个干净。 难道他已经有了对付这对儿鸳鸯刀的对策了? 吴万年信心满满地回房,宋谷雨早就等得心焦,迎上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问,从那双刀到底威力如何问到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抵挡,吴万年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宋谷雨一番,看的宋谷雨一巴掌扇过去,直骂他无耻下流,色欲熏心。 吴万年:“借我一身你这粉桃色的襦裙吧。” “干嘛?!” “当然是对付那个王珊珊了。” 宋谷雨惊讶道:“你该不会是……想装女人欺骗那小子的感情吧!宋文成,他才多大,就是个傻小子!你这么搞小心他有了阴影,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儿!你可积点儿阴德吧!” “想什么呢,我能干那种事!”吴万年三两下脱了外衫,直奔宋谷雨的衣柜开始翻找,“我看他小子挺喜欢美人儿的,我只打算装扮一番,把那双刀,偷过来!” “偷?” “只能偷了啊。你可没看见,那短刀极其厉害,寻常兵器尚且抵不过一刀,何况我肉体凡躯,如何能抵挡?可他厉害就只厉害在兵刃上,只要没了双刀,自然取胜。” “宋文成!”宋谷雨一脚将人踹进衣柜里,扑上去就是一顿猛锤,“亏我以为你有多长进!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你倒是精通的很啊!!!” 五十四、英雄与美人 王珊珊这双刀极为厉害,众人见无兵器可挡,竟无人再来挑战。王珊珊乐得清闲,便打算在岳阳楼尝尝这届新出的剁椒鱼头——据说这鱼头十分过瘾,吃一口想第二口,那是回味无穷。川云派地处深山老林,寻常不过是打些野鸡山鼠改善下生活,这海鲜确实少见,故而王珊珊兴冲冲而来,期待极了。 刚点了菜,屁股都没坐热,一阵清香扑鼻而来。王珊珊抬头去看,一位绝世美人儿姗姗而来,指着他旁边的位置,低声道:“少侠一个人?” 王珊珊顿时魂儿都没了。 这人有多美呢?眉目清秀,面若桃花,顾盼生姿,仿若妖精幻化。看她一身粉装襦裙,好似花间仙子,下凡勾引那俊俏的书生;嗅她周身的香气,好似如梦如幻,清雅脱俗,惹人流连;闻她低沉的嗓音,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柔媚,却偏偏带着股沙哑的性感,好似海浪迎面扑来,啪叽一声锤在了王珊珊的小心脏上! “没没没没没没没有人。” 美人呵呵一笑,聊起裙摆,欣然入座。 “姑姑姑姑姑娘,你……”王珊珊暗掐自己大腿,好容易把打了结儿的舌头捋直,“你长得,真像我娘。” 话音刚落,王珊珊就后悔了。昨天他也是这么说对战的一位美女,谁知那美女暴怒当场,恨不得锤爆他脑浆,王珊珊就暗地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换个夸人的方式,可偏偏嘴拙的很,怎么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赶紧亡羊补牢,“我娘是村儿里最漂亮的妇人,我们村儿男女老幼,没有不喜欢的。” 这可真是越描越黑,王珊珊觉得自己大概又要挨揍了。 谁知那美人儿垂眸一笑,竟直接拉住了他使劲儿掐大腿的手腕,低声道:“少侠可别把自己掐坏了。奴家可不忍心呢。” 王珊珊的魂儿又飞出了。 宋谷雨站在楼上,冷眼看着下面两个人亲亲蜜蜜地贴在一起,一个为美女挑根本不存在的鱼刺,一个为少年喂根本没几粒儿的米饭——简直惨不忍睹。 “没脸没皮!” 哑巴在旁边咧着嘴笑。 “不知廉耻!” 哑巴肩膀一耸一耸地打颤。 “他怎么下得去手!” 哑巴轻轻碰了碰宋谷雨胳膊肘,宋谷雨扭头一看,却发现秦楚姑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直勾勾地盯着楼下两人看,那眼神,怎么看怎么诡异。 有外人在,宋谷雨便收起了一肚子的脏话,不冷不热地招呼道:“秦楚姑娘也慕少年郎?” 秦楚似乎被这一问惊了一瞬,忽地一笑,“我只是看那位姑娘实在漂亮,怎么之前从未见过?” 提起这个宋谷雨更气,就没见过哪个男人扮起来竟比女人还女人的,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秦楚姑娘是觉得只有自己才配称作江湖第一美人儿,别人都不配漂亮么?” 秦楚掩嘴轻笑,并不言语,转身离开。宋谷雨盯着她的背影,微微偏头与哑巴嘀咕,“真是有病。” 哑巴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有些奇怪地看着秦楚离开的身影。 吴万年仔细瞧着王珊珊的表情,终于发现他已经神游天外,完全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干些什么后,果断地提出要跟他回房“讨教武学”。 谁知王珊珊似是被惊雷击中,浑身一颤,吓得跳了起来,“不不不不,不行!” 吴万年做出一脸伤心欲绝的表情,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少侠可是觉得奴家年纪大了,不适练武?” “不不不不不是!”王珊珊手忙脚乱地比划,可惜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吴万年正待好生引导,熟料旁边突兀地蹿出一个人,把话截了过去。 “练武都是粗人活计,姑娘天人之姿,怎好舞刀弄枪。” 吴万年冷冷地瞥一眼笑嘻嘻的莫天涯,真相啐他一脸——若敢坏我大事!我就废了你的婚事! 莫天涯似是被这美女的冷淡激起了兴致,竟直接将王珊珊挤到一边,唰地一下展开铁扇,装模作样地摇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求你妈个蛋! 吴万年伸脚一勾圆墩,莫天涯小腿一绊,哐当一声摔倒在地,吴万年正打算把剩的鱼头汤全掀他脸上,谁知秦楚姑娘急匆匆赶来,扶着莫天涯起来,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质问道:“你这人好生恶毒,何故要平白绊人一跤!” 吴万年嘴角一勾,妖精般的脸上露出了迷离的笑容,捡起地上的铁扇,一下一下地敲在莫天涯的肩头,声音若有似无地飘进众人耳中。 “是奴家,错了呢。” 莫少庄主的魂儿,也飞了。 秦楚恨恨地瞪着吴万年,咬牙切齿道:“你这贱人,好不要脸!定是勾栏院出身!一身的下贱举止!” 吴万年怕怕地用铁扇挡着半边脸,拿眼去瞧莫天涯,莫天涯推开秦楚的手,正色道:“姑娘慎言。怎么可平白无故,这么说他人。” 吴万年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就连一直磕巴的王珊珊都插起了嘴,“秦楚姑娘,你,你过分了。” 吴万年更是一副“好受伤”的表情,只把秦楚看得咬牙切齿。 “秦楚姑娘,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今天不过是倾慕王少侠的功夫,才想要讨教一二,你若是这么说,奴家自当避嫌。”说罢,丢开铁扇,盈盈弱弱地踉跄了几步,好像身心受到了无比巨创,心中留下巨大阴影。 “不不不不不可,”王珊珊几步上来,抓住了吴万年的手腕儿,急切地安慰道:“我我我,我教你!” 成了。 吴万年乍然绽放出耀眼的笑容,反手捏了下王珊珊的手心,只把这愣头青吓得一颤,赶紧收回手,脸红脖子粗地直奔自己房间而去。 吴万年脚步不停地跟过去,回眸一笑,对着秦楚和莫天涯两人摆了个口型:后会有期。 莫少庄主魂儿还没归位。 秦楚却死命地盯着那扭来扭曲的腰身,手心攥出血来。 系统:你知道你现在这种作态,几千年后叫什么么? 吴万年:烦请赐教? 系统:绿茶婊。 吴万年:裱什么?绿茶也能作画不成? 五十五、少年心事 吴万年跟着王珊珊回房,起手将门关紧,回身一看,王珊珊缩在角落,好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吴万年心中暗笑:这小子简直太好玩儿了。 “少侠,可教我几招,防身之术……”边说边往王珊珊身上靠,王珊珊尖叫一声,穿着鞋就蹦到了床上,指着吴万年道:“你,你站住!” 美人儿不知所措地停在那儿,一脸的失落。 “少侠可是听信了那秦楚姑娘的话,以为奴家,不是良人?” 王珊珊长叹口气,解开腰间双刀,丢在了床下,“你,你拿走吧。” 吴万年心里一惊,反而后退几步,不解道:“奴家并没有要公子兵器的意思。奴家只想跟公子学几招防身之术,以防那些宵小之徒举止不轨……” 王珊珊艰涩道:“我、我知道你是个,男的。” 这下吴万年是真的惊了。 王珊珊抬起刚才抓着吴万年的手道:“我刚才摸了你手一下,这骨架,不似女人。我知道你定是想要我的对牌,可掌门师父说过,我只可战败,绝不可投降,故而,故而这对牌不能给你。你拿了这双刀去,一战过后,再,再还给我吧。我答应了掌门师父要进前一百名的……” 吴万年再也装不下去,干脆揭开伪装,露出本来面目,也不尖着嗓子说话,直言道:“是我的错,不该如此诓骗于你。” 殊料王珊珊一见吴万年原貌,竟难得也红了脸,又结巴起来,“没、没关系……” 吴万年捡起地上双刀,毫不含糊地别在腰间,“那下一场就跟我打吧,我也不用这刀欺负你,咱俩儿赤手空拳,谁也别用兵刃,你不会拳脚功夫,我也不会,这样最是公平,如何?” 王珊珊忽地笑起来,盯着吴万年的脸,腼腆地点了点头。 吴万年实在喜欢这耿直可爱的少年,忍不住调戏道:“你既然看出我装扮,怎么还让我跟你进来?就不怕我心怀不轨,暗害于你?” 王珊珊飞速摆手,面容诚恳,语气认真道:“因为,你真的好像我娘。” 吴万年忍俊不禁,哈哈笑起来,“你小子不会看见个长相周正的,都说像你娘吧?乖儿子!” 王珊珊大囧,小声道:“我娘死得早,可她长得漂亮性情又好。我虽然蠢笨,但好人坏人还是能分辨的。”抬眼偷看吴万年一下,赶紧垂头,从床上跳下来,拍拍自己的鞋印儿,继续道:“我就是,有些想娘了。” 吴万年收敛了笑容,拖过凳子坐下,“既然说我像,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你娘除了长得好看,还擅长什么?” 王珊珊羞涩道:“她、她还会弹琴。” “弹什么琴?” “筝。” 吴万年叹道:“我是不会筝的,不过,”起身走到窗边,折下窗外的一节青竹,掏出匕首三两下修剪一番,挖出几个孔来,抵在唇边,“我跟师父学过笛子,就给你吹一曲野调吧。” 话落间,悠扬的笛声响起。临时做成的笛子音色自然不是很准,可韵味十足,吴万年虽也是少年,但历经生死又身负重任,此时再吹起乡间小调,竟有大开大合之感,愣是把一曲普普通通的野调,吹出了洒脱和豪迈之情。 王珊珊愣愣地看着他站在窗前吹笛,一时间竟湿润了眼眶,好像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娘亲拉着他的手在山间采摘野味,草是青的,花儿是黄的,鸟儿在林间清啼,野兔在丛中奔跑。 一曲终了,吴万年将面皮重新贴上,又变成了那个风情万种,妩媚多姿的美人,冲着王珊珊一个飞眼儿,只把这个要哭不哭的少年再次搞丢了魂儿。 “小小年纪就这么抵不住诱惑,你这么好色你师父知道吗?”吴万年调戏道。 “不不不不是,”王珊珊急急地分辨,“你你你你,快走吧!” 吴万年哈哈笑着,扬长而去,王珊珊在后面急切地把门关紧,就好像赶跑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吴万年乐颠颠地往回走,途径某扇门时突然被人捂住口鼻,大力拽了进去! 什么人! 吴万年没等发现任何线索,只觉得眼前一晕,人事不省。 意识再次回归时,天色已暗。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却传来诡异的噗滋噗滋声响。 吴万年闭上眼凝神细听,那声音好似什么虫子在吸食汁液,吞咽和蠕动的声音十分清晰,吴万年还想再听时,烛光亮起,秦楚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映了出来。 “秦楚姑娘。”吴万年细声细气道:“不知姑娘绑我来,所为何事。” 秦楚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待整个人完全侧过身来时,吴万年才发现她半张脸上全是巴掌大小,浑身赤红的水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楚抬手将脸上的水蛭捏起来丢开,冷冷道:“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 吴万年谨慎地闭起了嘴巴。 可秦楚却有了说话的欲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我的脸能这么完美,确实与这些小可爱密不可分。虽然每天我都要遭受这锥心蚀骨般的疼痛,可一想到我这举世无双的容貌,我什么痛苦,都能忍下来。” 见吴万年不声不响安静如鸡,秦楚有些好笑地逼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抓你?” 吴万年迟疑地点了点头。 秦楚哈哈大笑起来,继而畅快道:“自然是为了你这张脸!我原以为我这张脸已经是世间少见的容貌,可为什么,你的脸竟然比我还漂亮!我历经千万痛苦才能得到的脸,你凭什么能天生拥有!凭什么!” 吴万年张张嘴,很想告诉她这其实是易容术,如果她不嫌弃的话,自己完全愿意教她! 可秦楚根本不想给吴万年说话的机会,她高傲地抬起下巴,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脸,“没关系,你这张妖精一样的脸,很快,就会变成我!的!了!” 吴万年:完了,这女人疯了。 系统:赶紧想办法逃啊!我可不想被画皮啊! 吴万年忽地想起王珊珊的那双刀,腰身向后一靠,竟发现还在!心喜之余猛地向后一倒,那椅子不堪重负,折了一条腿,吴万年刚好摸到一刀的把手处,稍稍勾起手指,绳索立时断开! 五十六、脱险 秦楚已经魔障,根本没有注意到吴万年已经隔断绳索!她只当这位美女丝毫不会武功,绑她不过是安全起见,根本不会想到她身上还会藏着举世无双的利刃,甚至利用翻滚的这一下,挣脱了束缚! 当吴万年一刀划上她脸颊的时候,秦楚惊恐地尖叫起来!吴万年反手劈开窗前的锁头,也不管外面有无埋伏,一个鱼跃挣扎而出。秦楚根本没心思追赶,她捧着自己的脸惊慌失措,被划开的伤口迅速溃烂,半边脸皮开始化脓流水,竟是有腐败之相!秦楚哀泣不已,胡言乱语地挣扎起来,却只能满地打滚,根本无法阻止其溃败之势! 有人推开门,缓步走了进来,准确地点中她穴位,那刺耳的尖叫声顿时戛然而止。 烛光中,另一张秦楚的脸清晰的照映出紧皱的眉头,和不满的脸色。 “蠢货。”来人随处张望,来到角落打开木箱,整整一箱的巨大水蛭在互相撕咬蠕动,她随意挑选几只出来,仍在了昏迷不醒的“秦楚”脸上。 “不堪大用。” 大门重新关紧,不知过了多久,倒在地上的人微微一动,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吴万年一路狂奔,边跑边拆去伪装,他虽然不是第一次扮女人,但绝对是最后一次!这女人也太可怕了!只因为长得好就能杀人撕皮?!还有,那些个大水蛭又是怎么回事?!这个秦楚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这么邪乎! 系统也是吓得不行:原来古代也有变态杀人狂啊!这更要命!捕快们又不会查指纹也不能验dna,死了也是白死!幸好你机智跑了出来,我跟你说,但凡她正常一点,你就死定了今天! 吴万年心惊胆战,终于停下来时,竟发现自己不知来到了哪里。 “额,你认路么,巴哥?” 系统:本系统可没加载过导航地图。 吴万年看看天上上弦的月牙,再看看周围一个模子下来的树丛,顿时头大了。 他虽然不是路痴,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怎么找回岳阳楼啊!!! 宋谷雨焦急地等在房中,哑巴夜半而归,冲着她艰难地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宋谷雨捏着指尖,心急如焚,“这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消无声息地不见了?既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没有丝毫争吵声,那么大的一个人,怎么就跑没了影?!” 哑巴打手语道:是不是与天宫的人接了头? 宋谷雨愣了愣,继而不确定道:“那也不至于一声不响地消失。”回想起之前几次吴万年的诸多行为,也不是不可能。宋谷雨也拿不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也该跟我知会一声。那川云派的王珊珊可有说什么?” 哑巴再次摇了摇头。宋谷雨正色道:“把他失踪的消息告诉这个王珊珊,让他自己考虑。他没了双刀,若是明天被人来约战,他也只能拒绝三次。你告诉他若想保住前一百的对牌,就等我们消息,只要宋文成回来,我们第一个会通知他。” 哑巴比划道:等他回来还不是一样抢他对牌,王珊珊未必会与我们一伙。 宋谷雨无所谓道:“随他如何,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第二天,王珊珊和吴万年同时消失。那些早早盯上二人,第三天正打算一展身手的人全都傻了。武林大会的规矩是约战必须两人面对面,这被约的一方消失不见,自然谈不上拒绝不拒绝。而无辜失踪的两人到底是出了事儿还是有意躲了起来,也无从而知——王珊珊还好说,他毕竟是第99名,若是一心想躲自然能躲进擂台赛。可吴万年只是138名,这么一躲岂不是自寻死路! 吴万全从对站台上下来,挑战他的对手自然是败兴而去,他将长刀放在桌旁,皱着眉头问柳茹玉,“还没有吴情公子的消息?” 柳茹玉摇摇头,也是满眼担心。 莫天涯笑道:“那小子估计是顶不住压力,我看他上次就赢得艰难,搞不好是早早放弃,潇洒去了。” 吴万全不满地瞪他一眼,柳茹玉解围道:“怎么不见秦楚姑娘?” 莫天涯被问的紧张起来,看一眼吴万全,解释道:“她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这几天凑上来看热闹罢了。嫂子千万别误会,我对婉儿的心意始终不会变的。” 柳茹玉见他说得真切,打趣起来,“我看你还蛮欣赏秦楚姑娘的美貌,怎么这才一天,就说人是凑热闹的了?你们男人心也太难捉摸了。” 莫天涯想起昨天秦楚那怪异的样子和对着美人儿口没遮拦的语气,顿时兴致索然,“也是俗物。” 刚好靠过来的秦楚听得此言,脚步一顿,有意躲在了身前人后,仔细听几人说话。 “你这三分钟的热情,退得倒快。”柳茹玉愁容不展,“还是没有小燕的消息,这丫头怎么就留了一封信跑走,她受了伤,身上也没多少钱,怎么就那么固执,非要偷偷溜走,这叫我怎么放得下心来。” 吴万全安慰道:“我已经让人沿途注意,四下里去寻了,不日定会有消息。” 莫天涯也道:“说起来,那秦楚尚不及小燕半分。她容貌虽美,可流于表面,内心实则不堪。小燕虽有些大小姐脾气,可心地善良,懂得分寸,还有些热心肠,起码不会对一个弱质女流口出恶言。我原以为人美则心善,如今看来,是心善则貌美。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我可不再以貌取人了。” 柳茹玉难得听莫少庄主检讨自身,顿时赞同了一番。吴万全也对莫天涯的自省很满意,甚至还指点了他几招身法上的不足。三人聊得起劲儿,根本没发现隔一人身后的秦楚,满脸的不敢置信和悲痛欲绝。 耳边嘈杂的人声,台上台下乱哄哄的动静,一时间都化作了烟云,凝结成水气,在秦楚长长的睫毛上,滴挂下来。 ——千辛万苦得来的脸,竟只得到了如此不堪的评价么?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五十七、内外之道(一) 初选第五天。 宋谷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门都不出,只能找哑巴商讨:“肯定出事了。” 哑巴恭敬地站在一边听,也不插话,宋谷雨翻来覆去地捏着手指骨节,只把手指头捏得生疼,“一定是出事了。他不可能一走这么多天,什么消息都没有。他这人虽然浑身疑点,但答应过的事儿必要完成,前一百的对牌都没到手,不可能一言不发地离开,一定是出事了。” 哑巴打手语道:我们的人,没有见过他。 怜花教主自是知道圣女跑来武林大会胡闹,就抽了好些个会宾楼的探子来这边戒备,不但是保护宋谷雨安全,也防止她乱来。可以说整个阳城都布满了各方的眼线,一个大活人要想悄无声息地溜出去,那是天方夜谭。 “搞不好他还在阳城。”宋谷雨道:“可能是被谁关了起来,或者是受了伤找地方修养。” 哑巴继续比划道:我们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宋谷雨狠狠地一锤桌子,“不行,我得找武林盟主,让他们的人帮忙……” 哑巴拦住她的动作,摇了摇头。 花怜教虽然与武林盟有合作,但交往并不密切。且当年围攻花怜教叫嚣着交出魔头的也有武林盟一份儿功劳,这么多年来宋谷雨对武林盟的人总不是不冷不热,甚至见面时会大肆嘲讽,此时若去武林盟求救,定不会有结果。 宋谷雨也是急病乱投医,待稍微冷静一些,重新捏住了小指头,沉声道:“那就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哑巴微微躬身聆听,宋谷雨低声道:“把那天,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抓过来,严刑拷问。” 哑巴皱起眉头。 “就从那个叫秦楚的开始。”宋谷雨冷笑一声,“我就看她最为奇怪。” 还没等哑巴发表意见,忽地从楼外比武场上传来一声惊呼。宋谷雨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她住的高看得远,此时站在那比武台上的,竟就是那消失了几天的宋文成! 宋谷雨将窗户完全推开,急切地看着场中人:那人只穿了一身内衬,光着脚站在场中央,头发也乱糟糟地散在肩头,赤手空拳,正蹲在台上跟看热闹的人借剑呢。 宋谷雨眼眶一红,更咽起来,“臭小子,死哪儿去了!” 转身就往外冲,恨不得插了翅膀瞬间飞奔到比武场上。 吴万年逃出来的时候一身女人装扮,哪有时间换装。可时间紧急,他不想再浪费仅剩的宝贵三天,必须尽快跻身前一百名才是。 这一次,吴万年主动挑战了第98号选手。 来这里之前,他特意去了趟王珊珊的房间。王珊珊得到宋谷雨的消息,知道吴万年无故失踪,他没了双刀,一旦别人上门挑战必输无疑,且拒绝的机会只有三次,实在是情势不妙,故而干脆躲起来不让人约战。虽然这么做会遭人诟病,但为了完成师父的交待,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王珊珊是个直脑筋,即便是躲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地方,干脆躲在了自己床下。不吃不喝好几天,吴万年掀起床板的时候,可怜的孩子憋了两天的尿,水米没进,就剩一口气儿了。 王珊珊嘴角起泡地赶紧把对牌扔给吴万年,“宋大哥,对牌我给你,双刀你还我吧,还剩三天,我还来得及。” 吴万年将人拉出来,把双刀塞进他怀里,“你也是绝了。”王珊珊尿急根本直不起腰,但抱着自己的双刀好像抱住了整个武林,吴万年好笑地把对牌也还给他,“我可不想被某人说成欺负老实人的混蛋。小珊珊,这刀我还给你,对牌你也收好了。” 王珊珊不解地看着他,吴万年认真道:“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系统:所以,你的妙计就是亲自挑战第98位选手? 吴万年的对手是一个眼神阴郁的中年人,微微佝偻着身躯,左手上嵌了一个弯钩,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号人物:阴钩鬼,张田。 这张田原本也是个英雄,可惜在一次门派之争中失了左手,又重挫了脊椎骨,故而身子再难直挺,左手也打了个弯钩替代。经此一事,原本阳光张扬的人一下子沉寂下来,连话都很少说,只一心专研功夫。如此苦心孤诣,自然回报丰厚。不出三年便重回了武功巅峰时期,再次担任起门派中的顶梁柱。虽然为人正派,可因为形象实在不佳,遂在江湖上得了个“阴钩鬼”的称号。 吴万年看过徐文鑫给他的前一百名的名单,这个张田,印象颇深。 “若不是身体有亏,他一定能进前五十。”曾戊曾经如此评价,“此人长相猥琐,却一身正派。从不来阴的。只是江湖人大多只看表面,名声不好皆是由此相貌而来。只有相熟之人,才知其真性情。” 当年张田受伤很重,重金求来五毒教,正是曾戊给了他一颗救命的药丸,度过了断手最危险的时期。 系统:所以你为什么要挑一个功底扎实,实力强悍的人呢? 吴万年:因为我要证明一件事。 系统想了想,忽然想起了逃命途中两人的交谈,不由地长叹口气:我是真挺看不懂你这人的。明明弱的一批,偏偏总喜欢强出头。那种猜想岂是儿戏,即便是想要验证,现在也不是时候。 吴万年:不,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期。 系统:可若有个万一,你会死。 吴万年:巴哥,你知道我是怎么学下师父教我的那三刀招式么? 左手的这三招保命刀法,是吴万年花费了整整十年,在崖地一遍又一遍地从师父手下死里逃生而练成。为了让他深刻领会刀法中的深意,宋武对自己唯一的传人毫不手软,稍有不慎,非死即伤。 系统:你真的想好了? 吴万年:不成功便成仁。我还要替师父、父母以及自己报仇。若是单凭如今的实力,恐是笑谈。大丈夫行走江湖,犹如逆水行舟,迎难而上,死生自有天定。 系统暗自生气——我特么当初就多余救他!看脸这个该死的bug,装系统的时候怎么不好好揪出来修正了啊! 五十八、内外之道(二) 张田原本是用剑的,但现在他左手的这个倒钩,就是最好的武器。 吴万年缓缓地拔出剑来,将剑鞘扔在一边。长剑无力地垂在石面上,剑尖轻轻点在地上。 张田仔细打量了一番,轻轻摇头:“年轻人,剑不是这么用的。” 吴万年充耳不闻:“我的剑,就是这么用的。” 张田笑了笑,不再言语,左手一横,率先攻了上来! 吴万年剑长,张田钩短,然而吴万年体虚无力,张田内功不浅,两人辅一交手,瞬间便知对方深浅! 张田:此人确是用剑的高手。 吴万年:内外身法,果然不凡。 台下众人无不屏息凝神,这是百名争夺战,一方是名满江湖的阴钩鬼,另一方是妙化宫天宫传人!两方到底实力如何,就看今天这一战成果! 吴万年长剑一甩,这一次换他先攻击! 吴万全一行人也在台下旁观。柳茹玉紧张地看着台面,她太知道吴万年为什么一直不肯拔剑,一直隐藏实力,他明明是用剑的高手,可偏偏要以并不擅长的刀法掩饰,忌惮的正是吴家血亲的两兄妹。可如今到了这个境界,他避无可避,只能拿出看门的本领,到底会不会被吴万全认出来…… 小心地观察着吴万全的脸色,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 反而是一旁的莫天涯,神色晦暗不明。 莫天涯是用剑的,虽然算不得大成,但在年轻一辈中已是高手。剑之一道不在招式而是在意识,莫问天一直嫌弃他花拳绣腿,不能体会剑中真谛,莫天涯一向不服,且每每喜欢在永泉山庄的清水湖边练剑,澄澈的湖水倒映出他翩翩的身姿,别提多自恋臭美了。 可如今见吴万年用剑,突然自惭形秽起来。 这一招一式,无不扎实,一停一顿恰到好处。便是这一剑刺来,也能演化出千万种路径,幻化出千万道剑影,便只是一招,就已经让人意乱神迷,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这世间,竟有如此高绝的剑法,如此灵动的使剑人? 莫天涯看的心驰神往,连秦楚姑娘靠过来说话也仿若未觉。死死地盯着吴万年的一举一动,恨不得化身录影机,将这一招一式刻录下来,奉为珍宝。 张田到底是身体有亏,在吴万年使出七成的剑招时,已经难以招架。更令他心惊的是此人竟无一丝内力,且看起来还有暗伤在身,竟然能将自己打压到如此境地,天宫的传人,果然不凡。 张田不是个输不起的人,他干净利落地撤出战场,略一抬手,主动丢出了自己的对牌。 “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说罢,也不等吴万年回应,扭头就走。 吴万年收了剑招,忍着心口翻腾的血脉,捡起了地上这98号对牌,终于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系统:竟然真的让你成功了?! 吴万年却道:并没有,实际上是我败了。 系统不解,吴万年解释道: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发挥五成的剑法,原本在那林间我有了个雏形,想试验一番,可张田实力太高,我那稚嫩的设想不过儿戏,前几招根本难以抵挡,故而不得不使出全力,勉强用到七成的剑招。 因为强行施为,此时吴万年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抿着嘴角的血,万不敢让虎视眈眈的其他对手们看出,装作无事般地下得台来:如此一来,其实是我输了。 系统:你这算的什么账?算了,赶紧去找那个圣女嗑药吧。 宋谷雨来得及时,风风火火地将吴万年拉走,没给任何人寒暄的机会。 莫天涯一脸失望地看着吴万年消失不见,握紧手中长剑,叹了口气,“天宫,果然厉害。” 吴万全与有荣焉地看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小子终于长了点儿眼力见。” 秦楚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天,莫天涯一声没回,此时却没头没脑地夸起了天宫传人,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与这江湖为敌,早晚跟人宫一个下场。” 吴万全锋利的眼神刮来,秦楚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继而想起次行的目的,勉强迎着目光看回去,强忍着怯意道:“我听说,吴姑娘中了毒?” 柳茹玉眼神一亮,激动道:“秦楚姑娘可是有解毒的丹药?” 秦楚笑了笑,表情自然了许多,“我虽然没有解毒的丹药,但我知道谁有。” 吴万全和莫天涯灼灼的目光同时聚焦在秦楚身上,秦楚暗地里握了握拳,稳了稳心神,低声道:“便是那位来自天宫的吴情公子。我听说他手中有一只蝠王,能解百毒。” 蝠王?传自西域,靠吸食人血为生的血蝙蝠之王? 那确是疗伤的圣药。 吴万全再等不及,朝着圣女离开的方向追过去,柳茹玉心中暗急,若吴万年果真有解毒的东西必定早拿出来,怎么可能拖到现在!眼中带着愤恨地看向一脸得意的秦楚,暗道:此人故意挑起事端,到底居心何在? 莫天涯不但为了那传说中的蝠王,更为了惊天绝技的剑招,也赶紧跟在吴万全身后追了上去。 柳茹玉眼疾手快地拉住打算离开的秦楚,喝道:“蝠王世间罕见,你如何知道在他身上?” 秦楚毫不慌乱,歪着头看着她,却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我听说柳姑娘将会是未来的吴家庄女主人。” 柳茹玉如临大敌,神色莫测的看着秦楚,秦楚用另一只手轻轻拂掉柳茹玉的手,巧笑嫣兮,“那就盯紧你的男人,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了。” “你什么意思!”柳茹玉紧追不舍,“你到底是谁!故意接近到底意欲何为!” 秦楚呵呵一笑,很快躲进了人群中,柳茹玉再想质问,却碍于摩肩接踵的看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楚消失在人群中。 她想了想,到底还是追着吴万全等人的方向而去。 回到房间的吴万年呕出一口老血,原本已经度过的敏感期因为重伤重新开启。便是宋谷雨架着他的胳膊都令他痛到失声,可脑海中不断回闪着许多人的招式,有张田的,有229号的,甚至回想起在那暗无天日的地道中,满脸阴沉的老者的一招一式。 逃亡的那片树林里,他曾问过系统一个问题:是不是只有内外兼修,才能问鼎江湖? 五十九、内外之道(三) 武林人和凡人的唯一区别,就在于实力。 凡人经脉堵塞,不能修炼内功,同样挥出一剑,武者至强可劈山开海,凡人顶多在木头桩子上砍出一道痕迹,若是剑再快些,兴许能顺着裂痕将这木柴一分为二,然而尚不及趁手的斧头来得给力。 所以内功一道,一直是武林人自豪的所在。不是所有人都有修习内功的天分,有的人一生恐怕只能领会百中之一,可有的人却能登顶巅峰,成为一代英豪。 吴万年在没重生前也认同这个观点,可当他重活过来,在会宾楼扫过茅厕,又来岳阳楼烧顿鱼头后,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问题:是不是一定要内外兼修,才能成为武林一流的高手? 于是在逃亡的路程中,他拿这个问题询问了最为亲密的巴哥系统。 系统:这个问题其实挺简单的。就好比砍柴,外家功法便如这斧头,只要有斧头,只要拎得动,都可以砍到柴回家。而这内力就好比是干粮,有的人干着干着体力消耗光了,没有干粮吃,难以为继,自然只能打到一点点的柴,可那些有很多干粮的人,能从天亮砍到天黑。 吴万年:这种说法太过笼统。功夫并不是砍得柴火的数量,砍得多的人未必就是赢家。且不管干粮多寡,在两人对战中,如果大家都不饿,便是势均力敌,输赢在个人高下,而不在存粮。 系统:可是吃得饱的人力气大,砍你一刀你掉血多啊。 吴万年道:那为什么非要被他砍到? 系统:亲,你是在跟我抬杠么?你家是要上梁么? 吴万年也笑起来:不过是我的一点想法。若是有一种剑招,能够躲避他人的攻击,又能保证剑不走空,恐怕也是当得武林第一的。 系统:异想天开。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走出这片桃林吧。 好在吴万年的血是那小蝙蝠唯一的食物来源,饿了一整天的蝙蝠爆发了强大的寻主功能,跌跌撞撞地穿过大片桃林而来,趴在吴万年的胸口上饱饱地吃了一顿,再日常一尿后,沉沉地睡了过去。 反倒是给吴万年指了条回家的路出来。 对战后吴万年透支了体能,又伤了筋骨,宋谷雨刚把人送回房间,还没等问出个一二三,人已经疼晕了过去。 紧接着,吴万全等人就追了过来。 “圣女。”莫天涯本着暗道同历生死的情谊,率先说道:“听说吴情公子有能救婉儿毒的……” 宋谷雨眉毛高高的挑起,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吴万年嘴上说是替五毒教打擂台,想让五毒教欠个人情,却没说到底为什么非要五毒教的这个人情。 而吴婉儿中毒的事儿,她是知道的,只是之前一直没往这儿联想。 这么说,这小子拼死拼活地打擂台,竟然还是为了吴婉儿这个死丫头吗?! 你这眼就这么瞎的吗?!吴婉儿到底哪里入了你堂堂天宫传人的眼啊!王八蛋!!! 圣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吴万全诚恳道:“听闻吴情公子有一只蝠王,蝠王血解百毒,家妹深中尚阳堡歹人暗算,情势极其危险,还请圣女替我们通传一声……” 宋谷雨冷着脸,直送给他们两个字,“滚蛋。” 莫天涯耐着性子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且真正算起来吴家庄才是妙化宫正经的……” “我说了,让你们滚!” 莫天涯也怒了,“宋谷雨!我敬你是花怜教圣女!你不要太嚣张了!我们要见的是吴情公子,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若是识相赶紧避开,否则!” 蹭地一声,亮出了手中的剑,“别怪我刀剑无眼!” 宋谷雨扬起下巴,丝毫不惧,“怎么,想把你爹假仁假义那套,对着我再使一遍?” “你放肆!”这可直接踩着了莫天涯的雷线。 “来啊!”宋谷雨一甩腰间长鞭,“永泉山庄?吴家庄?且看我花怜教,到底怕不怕!” 柳茹玉赶来时双方激战之势一触即发,几步冲过来,挡在两人中间,先安抚莫天涯,“是我们有求于人,怎么好伤吴情公子脸面。” 莫天涯愤恨地扭头看向一边,柳茹玉继而劝宋谷雨,“圣女何苦为难我们,我们不过是为了救人……” 宋谷雨心中暗恨:想让我给你们通传?做梦!巴不得吴婉儿那个死女人病入膏肓,不治身亡!正好趁此机会,断了宋文成那小子投靠吴家庄的心思! “他不会借给你们。”宋谷雨抱臂靠在门上,冷嘲热讽道:“你们什么交情,凭什么让人用蝠王来换?你知道那小蝙蝠多大点儿?”抬起巴掌,在掌心画了个小圈儿,“这么小的家伙,就是把全身的血都放光了,也不足一碗。你们就这么舔着脸来天宫要宝贝救人?凭什么?脸就这么大么?” 这一通抢白确实让吴万全一行人呆住了。蝠王属实难得,若吴情公子手中只是个幼崽,更不可能杀鸡取卵,确实是他们莽撞。可再看宋谷雨一脸嫌弃的样子,吴万全和莫天涯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来。 “我便用吴家庄一本刀法,来换。”吴万全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本古册丢过去,“这是我修炼至今的身法,就用它换那小蝠王的血,救人!” 莫天涯也负气地摘下腰间玉牌,丢给宋谷雨,“这是我们永泉山庄的通行令,拿着它你可随意进出,无人敢拦,便是去宝库,也没关系!再算上这个,总行了吧!” 宋谷雨把玩着手中里的通行牌,随手翻了翻吴万全丢过来的秘籍,这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姑且替你们进去问一问吧。” 说罢推门而入,反手关牢了房门,前行几步,忽地转过身来,一张嘴便与吴万年的声音一模一样,“蝠王乃是家师亲传,便是拿金山银山来换,也不行。” 再转个身,恢复自己的声音道:“人家吴大小姐都快病死了,你就狠心看着美人儿香消玉殒?” “吴万年”声音平淡无奇,缓缓道来:“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门外听的一清二楚的三人,齐齐变了脸色。 六十、各行其道 宋谷雨扬着满脸的笑开门而出,将那秘籍和玉牌嫌弃地丢了回去,“问是问过了,可惜……” 不等她说完,吴万全愤恨转身,一言不发离开,莫天涯凶狠道一句“狼子心肠”,甩袖离去。只有柳茹玉一脸费解地欲言又止,可自己也是亲耳听见,总不会有错,难道吴万年是故意为之?难道那蝠王的血其实无用?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蝠王? 总不会是真的不愿意救人…… 宋谷雨玩弄着鬓发,闲闲地看着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生有趣,“柳大小姐。” 柳茹玉猛地一惊,看了过来。宋谷雨缓缓靠近,贴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虽然这么说很不人道,但我还是想表达下我的观点。” 柳茹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宋谷雨一手按在她肩头,沉声道:“我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吴大小姐,赶紧投胎去。” “你!”柳茹玉喝道:“婉儿到底如何得罪了圣女?难道真如外人所言,圣女瞧上了莫少庄主?!” 宋谷雨嘻嘻嘻地笑着倒退入门,在柳茹玉愤恨的眼神中,缓缓的关上了房门。 咣的一声,也狠狠地砸在了柳茹玉的心头。 “他绝不是这种人。”柳茹玉同吴万全和莫天涯解释,“暗室中他拼了命也要救我们,自己深受重伤。绝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小人。” 莫天涯比她还要失望,不但对吴情公子的人品失望,对他拥有如此高超的剑意更是失望,“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有药,我们需要,可他就是不给!” “也许,他是有别的理由!”柳茹玉辩解道:“也许蝠王并不能解那毒呢?你们也听见那只是幼崽,杀了小蝠王若是不能解婉儿的毒,又当如何?” “所以我们拿出了诚意啊!”莫天涯晃着腰间的玉牌,“这块儿玉牌!加上万全兄的秘籍!还不够?!也许在大名鼎鼎的天宫传人眼中确实不如金山银山,可这些已经是我们能给的最大筹码!这玉牌,整个永泉山庄只有两块儿,另一块儿在我爹腰上!再说这秘籍,万全兄从小练到大!算是吴家庄家传的宝贝了!他天宫要走了别人的家传还嫌弃馊吗?!” 柳茹玉长叹一声,话到如此境地,再辩解也无用,若一力维护反而会让吴万全和莫天涯怀疑自己跟吴万年的关系,万般无奈下,只好闭嘴。 “好在我们还有大还丹。”莫天涯猛地灌一口茶水,愤声道:“我爹是擂台赛的评判者之一,实在不行我去求爹,让他跟武林盟私下里买一颗吧。” 吴万全默默地擦着刀,眼中闪烁着逼人的寒气。 吴万年一觉睡到天亮,再起身时浑身酸痛,便是下床都费劲。宋谷雨吧唧吧唧地在一边嗑瓜子,规律又清脆的声音听得他心烦。 “大清早的,你不怕上火!” 宋谷雨啪啪地拍着手,托着下巴道:“你现在终于拿到了98号对牌,可是今天才第六天,你现在这幅德行,接下来的两天可怎么办呢?” 吴万年扶着腰,颤悠悠地去勾鞋,“这、这你别管,山人自有妙、妙计!” 徐文鑫苦着脸进来,见吴万年穿个鞋都费劲,更沮丧了,“还指着你帮我拿个百名内的对牌,结果你倒好,生活都不能自理了!我看我是指望不上你了!” 吴万年倒吸一口凉气,右臂酸软无力,后腰一抽一抽地痛,从脖子到大腿的一条筋绷得笔直,稍微动一下就酸爽地浑身打颤,“你、你现在多少了?” 徐文鑫哭丧着脸,亮出手里的对牌:265?! 这怎么还不升反降了? “我本来就不擅长近攻好吗!我可是五毒教的唉!你听说过五毒教单挑称霸江湖的吗?我的特长是毒人!”徐文鑫嚷嚷半天,自己先泄了气,“算了,好歹你进了前一百,只要运气够好,不要抽中现任的前十选手,还是很有可能挤进去的。” 吴万年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抽动了脖子后的肌肉,顿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瞧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徐文鑫也担忧起来,“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守得住到手的鸭子么?” “不、不牢费、费心!”吴万年伸手在枕头下摸来摸去,表情狰狞得好像在找杀人的凶器。 “又折腾什么呢?”吧唧吧唧吧唧。 “枕头底下有金银珠宝啊!”徐文鑫屈尊降贵地帮他掀开枕头,露出了一小瓶红花油。 “快,快帮我揉揉。”吴万年翻身躺在床上,“我这腰、快、快断了!” 宋谷雨啪啪啪拍去手上瓜子渣,摩拳擦掌地挤开一头雾水的徐文鑫,单手顶开瓶塞,大咧咧地直接将红油抹在吴万年卷起衣衫后露出青紫一片的腰身上。 徐文鑫:“这、这是干嘛?” “治病!”魔爪狠狠地按在吴万年腰间,腰主人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宋谷雨阴阴一笑:“救人呀!” “啊!!!!!!” 徐文鑫撒腿就跑,边跑边暗自嘀咕:这圣女实在太可怕了!若换做是我,倒宁愿疼死得了! 吴万年重伤未愈,并不知昨天争执,还一心谋划如何保住这得来不易的98号牌。另一边大受打击的吴万全一行人,已经决定与其划清界限,要凭自己的实力,得到武林盟的大还丹。 “人各有志,我们总不能强求。”秦楚端着酒壶为闷闷不乐的莫少庄主续杯,“少庄主天人之姿,若是当真参赛,别说前十了,就是头名也手到擒来。” 莫天涯哈哈一笑,“秦楚姑娘谬赞,实话实说,我还真未必能胜过那个,吴、吴情公子!” 秦楚笑了笑,再递过去一杯,“少庄主何必自谦,奴家对您,可是极为欣赏……” 莫天涯抿着杯中酒,忽然哀叹一声,继而神色也正经了不少:“秦楚姑娘真的没见过飞刀门的独女,杨姑娘么?” 秦楚拿壶的手一顿,状似无意地问道:“少庄主何出此言?奴家没理由说谎骗您啊?” 莫天涯感慨道:“她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独自一人离开,总是不妥。我虽然不喜欢她刁蛮惹事,可毕竟人不坏,失踪多天,真的有些担心了。” 秦楚愣了片刻,连杯中酒溢出也未察觉。 六十一、守牌之战 这失踪的消息好掩饰,可受伤的消息断断没法遮掩。不到一天,吴情公子身负重伤,不能再战的消息是喧嚣尘上,来他这儿挑战的人都快要挤破门槛儿了。 宋谷雨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她现在暗戳戳希望吴万年止步初选,总好过他真进了前十让五毒教的人去救吴婉儿。 吴万年倒是丝毫不慌,在众多挤破了头的人面前好言劝说。先说自己只有一个人,就是从早打到晚也打不完,何况初选每人一天最多出战五次——是最低限度的体力保证。再说大家的心情他都能理解,毕竟只有进入擂台赛才能称作是武林高手,大家迫切的心情完全没有错,所以为了满足所有人的期望,也能保障自己的权益,他决定,来一场大混战。 众人全都惊呆了。自初选至今,从来没听过什么大混战!而且这些人都是来挑战吴万年的,倘若真的混战,那也是所有人一起攻击吴情公子,难道还会有人自相残杀不成? “当然有可能啊。”吴万年对武林盟的工作人员道:“因为我也打算找一些同盟来帮忙。只一炷香的时间,还能站在台上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工作人员很为难,从来没有这种事儿,这完全不和规矩。可吴万年非常坚定,而其他人更是跃跃欲试,工作人员没办法,只好向盟主汇报,不到一个时辰,结果下来,武林盟主竟然同意了! 于是这场旷世之战,就这么洋洋洒洒地拉开了帷幕,而时间已经到了初选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混战又是最后一个时辰的比试! 来旁观这场屠杀的人恨不得提前一天占好座位,且不说看客如何人山人海,便是岳阳楼高层的上房里也挤满了人。大家好奇地抻着脖子往下看,不但要在人头窜动中准确地找出这位传说中天宫传人的吴情公子,还要仔细地辨认下挑战者都是何人,一旦真的成功,那也是打败了妙化宫天宫的第一人啊! 吴万年站在一群虎视眈眈的人前面不改色。 徐文鑫作为战友被他生拉硬拽上来充数的,只能瑟瑟发抖。 “你是疯了吗?为什么要拉上我!” “我只是觉得,兴许会有百名内的人来挑战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脑子有病吗?!再过一个时辰就结束了,百名之内谁会犯这个贱!” “那可未必,”吴万年笑道:“圣女说的好,跟妙化宫有仇的可不是一家两家,兴许他们并不是为了对牌,单纯就只是来杀我的呢?” 这可真是一语中的,人群中还真就有冲着妙化宫传人而来,只为杀人的人。 武林盟派一个小童点起香,一炷香的时间,只看最后站在场中几人。随着一声洪亮的“开始”,众人齐齐聚焦场中央的两人,挥舞着长刀短枪的,全都冲了过来! 徐文鑫一声尖叫:“挨千刀的鱼头怪!这下真被你害惨了!” 然而吴万年根本不慌,不紧不慢地伸手入怀,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包,不紧不慢地打开包装纸,在徐文鑫被人一脚踹倒,下一秒就要挨刀的时候,哗啦啦地将纸包里的药全洒了出来! 周围离得近的人顿时嚎叫着捂住双眼,满地打滚,外面一层的人吓了一跳,赶紧跳出战圈儿,小心打量。 “这是什么?!”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这是犯规!他们怎么能使阴谋诡计!” 吴万年一脚一个,把倒在地上的人全踢出了比武场,点着手指数了数,还剩二十来个。 徐文鑫惊喜交加地起身,“你、你给他们下毒了?” 吴万年笑道:“石灰粉而已,大概会遭些罪,不过并不是毒。” 旁边一人等不及,趁着两人说话间猛地冲过来打算偷袭,吴万年回身一个纸包塞进他嘴里,那人憋着气一声哀嚎,疯狂地扒拉嘴里的东西,生怕是耗子药小命儿不保,然而只是吴万年包石灰的牛皮纸罢了,不等那人反应过来,屁股一痛,也被踢了下去。 “他没有毒药了!我们一起上!”剩余几人一声高呼,全冲了过来。 吴万年微微一笑,抬手拉开束腰的佩带,凌空一抽,黄色的粉末扑梭梭地飞扬起来,迎面而来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脚下一软,全倒在了地上! 吴万年嘴里含着解毒的丹药,甩着手中的腰带,“谁跟你们说我没有毒药了?刚才那不是毒,这个才是哦!” “你!” “卑鄙!” “枉你是天宫传人!真是给妙化宫丢人!” “唉,”吴万年叹息着拽下倒在自己脚边的那位的对牌,看了眼数字,“124?可惜,我不需要。”随手丢开,还不忘说教几句,“妙化宫又如何?妙化宫就合该一个个地跟你们打消耗战?就合该正大光明地打得你们心服口服?我的一个至交好友曾说过,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我看你们实在心急,好心好意地给你们一个机会,却还要被你们指责,看来当个好人,着实困难。” 至交好友某系统:……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不管是倒在场中的人还是为围观的看客们全都傻了眼。这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大言不惭地如此作为,这也太嚣张了吧?! “哎呀!赚到了赚到了!这儿有个82的!徐文鑫!哎?徐文鑫?你人呢?” 人堆儿里默默地抬起一只手,颤悠悠地抖了抖。 吴万年赶紧过去一把将人从壮汉身下拉出,只见徐文鑫气若游丝,浑身乏力,还口吐白沫,语焉不详地骂道:“我草你大爷的鱼头精,解、解药呢!” 吴万年这才明白竟然把五毒教的右护法也药倒了,赶紧把解毒的丹药塞进她嘴里,徐文鑫满血复活,一把夺过82号对牌,趾高气昂起来,“算你有点儿良心!这对牌我就收下了!” “好说好说。本来就打算给你。” 台下有人实在看不过眼,高声叫道:“这不和规矩!” 众人顿时起哄,可武林盟的人眼瞧着香燃尽,咣地一敲铜锣,宣布混战就此结束。 胜者两人,98号对牌吴情公子,和82号对牌徐文鑫。 六十二、擂台 初选结束,前一百名参赛选手自动进入第二轮的擂台赛。 擂台赛正式抽签前有三天的修整时间,趁着这个时机,这前一百名的人会赶紧打听各方情形,做好一切应对准备。然而这其中可不包括吴万年,他应激期还没过,便是抬手吃饭都费劲。 “我当你真是个好汉,谁知道竟来这么一招。”宋谷雨把菜汤泡在米饭里搅和搅和,拿了个勺子插进去,甩给吴万年,“现在外面人都说你这天宫传人,名不副实。” 吴万年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原本就对江湖武林不甚感兴趣,即便是想自创一套不凭借内里也可百战百胜的功法,也没想过要以此名扬江湖,得到多少人的崇拜,见宋谷雨只给他填汤也不放一根菜,不满道:“那个里脊肉也给我拌点儿,还有那个拔丝的地瓜。”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爱吃甜的!”宋谷雨没好气把甜口的菜挨个儿夹了一遍。 说起来此事也甚为奇怪,吴万年原本并没什么口舌之贪,只是自重生后便十分噬甜,平常里喜欢在茶里加糖就算了,就是吃菜吃饭也要甜的,倒是跟以前大相径庭。真正说起来,其实也不难理解。自重生后他一直伤病不断,原本就虚亏的身体没有得到及时的补救,如今就更需要能量来维持。而糖是最直接的能量来援,故而身体上有任何需要,嘴巴里体现的明明白白,吴万年这边还暗自咋舌,殊不知这都是求生的一种本能。 “就凭你现在这幅德行,打得过谁?”宋谷雨托着下巴看他吃得满嘴流油,状似无意道:“若是对上了现在前十的那几位,你这种水平的,就是给人送的。” 吴万年听闻此言,反不着急,“那也未必,第一轮淘汰一半,第二轮下来便是单数,总要有一个轮空的,兴许我就能挨上这好事儿也说不定。” 宋谷雨不屑道:“先想想怎么度过这头两轮吧,呆子。”扯着腰间的玉坠儿,忽然道:“宋文成,你跟我说实话,你拼了命地去折腾这武林大会,到底是为了谁?” 她不问为什么,直接点出是为了谁,吴万年心中一惊,难道宋谷雨猜到了他的真实目的?可这话要怎么说呢?她本来就觉得自己对婉儿有些歪心思,一直斤斤计较。原本这件事儿都淡下来了,两个人的关系也日益融洽,如今旧事重提,恐怕这次不容易善了。 宋谷雨见他不说话,本没想发火,却好比妻子质问丈夫同行的女人一事,丈夫语焉不详,心怀暗鬼一般,这火气噌地一下就起来了,“你给我说话!” 吴万年吓了一跳,莫名有一种惧内的感觉,喏喏道:“没、没为谁啊?我能为了谁啊?” “呵呵,难不成是为了我?” “你又没……”赶紧住了嘴,往嘴里塞上一大把的汤泡饭,“今天的饭菜可真好吃!” “是啊是啊,我好好地坐在这儿,可没有中毒!” 完了完了,这丫头还是想通了这个关窍! 吴万年跳起来抱着饭碗就往外跑,宋谷雨看着他跑的方向,连拦也不拦,屁股死黏在凳子上,只等着看某人的闭门羹。 吴万年抱着饭碗去敲吴万全的门,柳茹玉开门一见,顿时惊了,“你……” 吴万年把碗藏在身后,舔了口嘴,正色道:“我是来看看吴姑娘病情怎么样。” 莫天涯的脑袋从柳茹玉身后探出来,一见吴万年,脸色一黑,“你还有脸过来?” 吴万年一头雾水地看他一眼,不知哪里惹到了这位少爷,却又探头探脑地往里瞧,“我好些日子没来看了,她的病没有更重吧?”可别大还丹没要来,人先熬不住了。 莫天涯怒道:“你在这儿装的什么好人!连一只小小的蝠王都舍不得,还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嫂子,关门!” 柳茹玉欲言又止,长叹一声,当着吴万年的面儿扣上了门房。 宋谷雨瞧够了热闹,远远地喊道:“人家根本不稀罕你这份心意,何苦热脸贴人冷屁股!赶紧滚回来吃饭吧!” 吴万年闷不吭声地回来,瞧了宋谷雨一眼。 “没错,就是我暗地里败坏你们关系的,怎么样?”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儿,“我跟那屋子里的四个都有仇,我就是要坏了你们的交情,怎样?” 吴万年无奈道:“谁跟你说我那血蝙蝠能救毒的?” 宋谷雨没想到吴万年反而提起这一茬,她都做好了翻脸大骂的准备,被这么一打断,熄了火,顺从道:“不是吗?蝠王血治百毒,江湖上人不都这么传的吗?当年少林寺住持深受重伤,花重金请来了蝠王血才救回一命,难道还能作假不成?” 吴万年真是一言难尽,若说当年住持千金求来的其实是蝠王每日一尿,不知道江湖上的人要怎么嘀咕呢。想来也是为面子考虑,张三和少林同时消声掩盖事实,江湖上反倒传出了蝠王血治百病的谣言来,可事实恰恰相反,他这亲自被治过的人最有发言权:蝠王尿确实是大补之物,然并不解毒,唯一能解也就是血蝙蝠口齿间的毒素罢了。很正有毒的,反而是蝠王血——概因这生物荤素不忌,血液中不知圈养了多少邪物,若是喝了这血,十个有八个是要坏事的。 “既然如此,你倒不如去跟他们解释个清楚。”宋谷雨不高兴地噘着嘴,“嘴也是你的,腿也是你的,我还能拦着不成?” 吴万年却没动作,“这样也好,我现在身份实在招摇,若是有人以他们兄妹想逼,难说情形如何。如此冷落下来,也好叫人少知道我的一些弱点。” 宋谷雨一听这话直接恼火:“怎么,感情他们吴家庄的人精贵,我就是赔钱的货!跟我在一起就不怕被人威胁了?!” 吴万年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还不够我气?!你不要以为天天给我做几口好吃的我就是个面团儿般的东西任你揉捏!” “你自有我亲自保护,谁能伤得了分毫?” 宋谷雨脸色爆红,想继续发脾气却如泄了劲儿的皮球,蔫了。 “哼,油嘴滑舌。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保护谁呢~” 吴万年:这丫头又怎么了? 系统:唉,女人心思的你可千万别猜! 六十三、手气有毒 擂台赛却是比初选的个人战来的规矩许多。 这头一件事情,就是要抽签。 抽签是个非常玄乎的东西。上一届有一个黑马只身杀入了百名大军中,正洋洋自得地准备一飞冲天,名扬江湖,谁知道天不遂人愿,第一轮就抽到了当时对牌号第一的那位,不到五十招被人打出了比武场,灰头土脸,从此销声匿迹。 可见即便是进了前一百名,也要有那个手气混过一二轮来才好。 “这一百人中,你一定要注意这几个。”曾戊和徐文鑫把收集来的情报与吴万年共享,“新秀吴万全对牌号第29名,这个人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就不多说,另外双刀王珊珊你也很了解,这两个人都是大热门,可也未必会进入前十。” 能进武林大会前十的,不但要兵器好悟性高,自身的功夫绝对是没得挑,随便拎一个出来,也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目前排在前十位的,有三个人你一定要格外注意。” 花雕,排名第三,络腮胡子两板斧,虽然看起来是莽汉,实则心细如发,对战中常常能发现对方身法上的破绽,继而一击必中。这位也是少年成名,如今也刚刚成家。他虽然只占了个第三,但真材实料绝对不下于目前排名第一的周海云。 周海云,排名第一。此人非常诡异,书生样貌,却使着一手好飞刀。他从不与人近战,但凡比试中都是以暗器袭击,然而轻功一流,等闲人不可近身。又因为面容俊秀,被称为“飞刀小郎君”。这是上一届的魁首,目前武林排行榜中也是佼佼者。 最重要的是,他是现任武林盟主王龙的亲侄子,这叔侄俩儿同历武林盟中,一时也是佳话。 明姑,百名排行榜上第六位。这是前十中唯一的女性,能上榜实力绝对没得说。可她之所以比其他人更有名,是因为她的兵器:箭。此女虽然也不擅长近战,但她拳脚功夫使得还似模似样,只要战局稍微拉开距离,她那百步穿杨的剑法,无人能敌。故而江湖上称其为“鹰眼姑娘”。 “这三个人,若是在第一轮碰上,基本上就没戏了。”曾戊叹道:“我也不是长他人志气,咱们自己人不说那些大话,即便是我来之前信心满满,也未曾想过能敌得了这三人。实际上能打进前十的功夫几乎不相伯仲,只看当时运道和临场状态。若你们两个第一轮就碰上了这三位中的一个,那就真的是,天不佑我教了。” 徐文鑫手里热乎乎的82号牌,顿时也扎手了起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吴万年正往自己手臂上缠绷带,听了系统的建议,极力防止这手臂再受伤害,只求安生地度过这十几天的应激期才好,“想这些也是无用,一会儿我们就要上去抽签,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是我不小心第一轮就抽中了周海云,那还能当场投降不是?我师父曾说,” “不战而降,才是真丢人。”宋谷雨插嘴道:“知道你艺高人胆大,来来来,先把药油抹上,一会儿你总不想拄着拐去抽签吧。” 抽签特意挑了个好时辰,烈日炎炎,一百名参赛选手规规矩矩地站在台下,由武林盟主王龙选出五十个人来上台抽签,抽到谁,就自发地配成比武的对手。 吴万年这个排名地98的,非常荣幸地第一个便被王盟主挑了出来。 他一身的药油味道,走路还一瘸一拐,底下的选手们无不是心中暗喜:这不是就白送的么!真不知道谁那么好运,这算是白捡一轮便宜! 吴万年被引到了抽签的木箱前,他右手缠得好似僵尸,打弯儿都不能,只好用左手伸进去抓纸团。好在他这人左右开弓,一般灵活,也没耽搁多久,随便拿了一个出来,单手就展开了纸团,看着上面孤零零的数字,顿时傻了眼。 纸团中工整写着对牌六号,正是他们刚刚讨论过的前十唯一女豪杰,明姑。 一个残疾,对一个箭术高手,这特么还用猜输赢么? 王盟主为老不尊地笑起来,竟然还打趣道:“明姑只是听起来老气,那丫头其实刚满十八,英挺的很。” 吴万年遮着半张脸,哭笑不得地哦了声,王盟主见他情绪不高,又听说这位是天宫的传人,且有伤在身,也于心不忍,劝慰道:“男子汉大丈夫应胸怀宽广,胜败乃兵家常事,明姑实力便是纵观整个武林也没几个敌得过的,输给她并不丢人。” 吴万年有气无力地又哦了一声。 盟主大人看不过去,心想你个大男人怎么如此懦弱,提醒道:“既然抽了签,认了对手,吴情公子便退下吧。” 吴万年大窘,颤悠悠地伸出手来,用力拉住了王盟主的胳膊肘。王盟主一愣,不明所以地想挣脱,继而反应过来这手看似用力,实则虚浮,甚至还打着颤,好像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头儿,随时都能倒地不起一般。 “吴情公子这是?” “劳、劳烦盟主大人,扶我一把……”吴万年满头大汗,刚才着急与盟主说话,不小心动作太大,受了伤的腰处一阵刺痛,竟然抽了筋!这腰抽筋可比腿脚厉害,此时吴万年便是直立也难,若不是有半边面罩遮掩,他这幅龇牙咧嘴的德行当场可就漏了陷儿。 武林盟主都听懵了,这人到底行不行啊?就这体力,还天宫传人?不怕丢人啊! “你、你是哪儿不爽利?” “腰、腰疼……” “那我让人过来扶一把吧?”总不好让他堂堂武林盟主干一个小厮的活儿吧? “多谢、谢盟主……” “我姓王。” “……关照。” 这厮疼得说话都大喘气了。武林盟主也是无奈,挥手招来小厮,可那小厮看着壮士,其实是个菜鸡,吴万年整个身体刚靠过去,他就踉跄了一下,吓得武林盟主赶紧又喊过来几个人,众人抬手的抬手,拖腰的拖腰,好容易把吴万年弄了下去。 宋谷雨一手捂着脸,实在不忍直视。 徐文鑫目瞪口呆,颇觉丢人。 只有曾戊一脸的担忧,好像在看自己儿子般地嘀咕:“怎么这严重,这可如何是好啊!” 六十四、意外 不小心抽中了种子选手,吴万年长吁短叹也是无用。宋谷雨恨铁不成钢,心里担忧得不行,嘴上却没好话,“也不知是瓷做的还是泥捏的,怎么偏你就这么娇贵?!不过是与人对战一场,又是手疼又是腰伤,我十几岁练功的时候也没有你娇贵!” 吴万年也是百口莫辩。 转之间,就到了第一轮擂台赛的日子。 因着第一轮比赛人多,大家都挤挤攘攘在一个地方颇为不便,武林盟就在阳城设了好几个擂台,安排不同的人在规定的时间内上台比试,胜败由一方认输或掉下擂台为止。因为有的场次双方实力差距巨大,往往不到一个时辰就决出了胜负,反而是那些实力相近的人稍有耽误,不过三天下来,怎么也够用了。 吴万年的臭手气到底是体谅了一下主子,他不是丁字场的第一波,吴万全这个同样臭手的难兄弟,刚好抽在他前面。 与吴万全对战的是名不见经传的一号人物,排名刚好100。除了吴万年跟明姑的对决,也就是这场实力相差最悬殊了,那些好赌的看客们甚至都懒得下注,29对100?这还用赌吗? 故而就连吴万年都没有太担心自家这个弟弟,一声不响地站在人群里,满脑子都是如何应对自己的场次。 第100名是一个干瘦的年轻人,个子十分高挑,脸颊瘦削,骨瘦如柴,偏偏背了一把颀长的兵刃,竟是一把精钢打造的方天画戟。 吴万全倒是没轻视这个对手,毕竟能上百名也是本事,故而严阵以待,由永泉山庄庄主亲手打造的长刀,泛着冷硬的光芒,咄咄逼人。 双方并无交谈,直接开战! 吴万全的长刀何等精妙,他从小勤学苦练,又天赋极高,武功自是不凡,可这百名选手更是厉害,看着瘦的好似人干,可手中的方天画戟竟有如神龙猛虎,吴万全再精妙的剑招都能一一化解,甚至借力打力,反扎回去! 吴万年看的眉头直皱,细细回忆曾戊和徐文鑫调查的资料里,竟是完全没有此号人物。又因为抽签那天他重伤未愈,只抽了自己的场次后就被人抬了下去,也对这个100号没有丝毫印象。可现在旁观此人功夫,其实力绝对不止100位,为何之前一直籍籍无名,擂台赛却一鸣惊人? “此人好生厉害。”宋谷雨也看出了双方实力的焦灼,毫不吝啬地夸道:“身法爽利,底子扎实,也是个勤学苦练的苗子。吴万全这个眼高于顶的大少爷,怕是要吃苦头了。” 吴万全何止是吃苦头,这100号每每出招都恰好打在他招式的弱点处,显然对自己有过深刻的研究,准备充足。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当他运功抵挡时,丹田处竟传来丝丝阵痛,后继无力,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守,都只能发挥七成的实力! 这显然是中了他人暗算! 可今天早上他吃的是岳阳楼的早点,喝的也是岳阳楼的茶水,如何会被人暗算了而不自知?! 眼瞧着这100号越打越顺,吴万全是步步后退,再这么下去,定是落败无疑!吴万全眼睛一红,强忍着体内翻腾的血气,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会宾楼前,那刀刀狠绝的一幕。 吴万年惊恐地发现吴万全招式一转,竟避也不避那锋利无比的方天画戟,长刀直取100号面门!可画戟毕竟手长,便是吴万全这一刀能中,对手不过是伤了口鼻,可他用刀的这条手臂,就废了! “住手!” 吴万年一声暴喝,吴万全心中一震,求生本能重新占据上风,堪堪躲过了那画戟锋利的尖端,狼狈地摔坐地上。胸中气血翻涌,再也忍不住地呕出一口血来。 “你不要命了吗?!” 吴万全惊讶地看向冲过来的吴万年,被他眼中滔天的怒意惊得说不出话来,吴万年可不管他心中想法,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骂:“不过是场比试,技不如人认输便是!何苦要赔上今后一辈子的武功!你才多大?死要面子何用!当真死了你对得起叔……”舌头打了个结儿,生硬地转了个弯儿,“你对得起谁!” 吴万全心中砰砰直跳,危险一过,才知后怕。吴万年那以命换命的刀法岂是什么人都能模仿的来,当年他在宋武手下挨了多年打,多少次从死亡的边缘滚回来,才领悟出这三招背后的深意,哪里是吴万全情急之中强行模仿能成的。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 这口气,这态度,活脱脱就是吴万全的亲爹再世,不对,即便是他亲爹吴山刚,也从未如此激愤地教训过儿子,顶多拧起眉头,满眼地不赞同。 吴万年这一通骂,倒是让吴万全彻底愣住了。 100号收了招式,画戟呛地一声落地,淡然道:“打是不打?” 吴万全握刀的手一顿,毒素在气血翻涌间已经蔓延开来,此时他手脚无力,四肢酸麻,竟是连起身都难了,苦笑一声,勉励抬起手,摆了摆——便是强行再战,也是输。耽误之际是先把自身的毒解了,只是如此一来,婉儿的大还丹…… 吴万全心绪难平,毒气上涌,整张脸都青紫了起来。 吴万年大惊失色:“你中毒了?!” 这话可直接炸了锅,吴万全这样子明显不对劲。擂台赛不比初选,凡是进了前100名的选手都算做武林盟的人,若是对战中不小心中了对方的毒招也就罢了,可这吴万全倒像是被他人暗害了。 武林盟的人赶紧上来查看,确认吴万全真的中了毒,而100号矢口否认是自己施为。再问过了吴万全的饮食后,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100号住在阳城亲戚家,可吴万全却住在岳阳楼里。吴万全的吃喝全是楼里供应,而入选前100的好些选手也都住在岳阳楼里,每日也是食用其提供的酒水饮食,该不会那些人也都中了毒罢? 果不其然,不消片刻,好多个擂台上都传出了中毒的消息。有的擂台甚至还没开始打,双方都倒在地上,呕吐不止! 六十五、明姑 这么多人同时中毒,怎么也说不过去。 吴万年焦急地看着武林盟的人将吴万全抬下就要跟去,谁知嗖得一声锐响,利刃擦脸而过,脸颊一热,一道血痕殷出红来。 遥遥看去,一袭红衣的少女面容严肃,背缚一柄银色长弓,定定地看过来。 明姑? 吴万年是这丁字比武台的第二轮选手,吴万全败北,下一轮就是他上场。 明姑眉目凌厉,眼含冰霜,隔着偌大的比武场,朗声道:“敢问公子,是否中毒。” 吴万年:“没有。” “那是否身有不适。” “不曾。” “如此,甚好。”她轻身一跳,落在台上,俯视下来,“既然公子并无不妥,我们的比赛即将开始,您这是要往哪儿去。” 吴万年此时并不是吴家庄主兄长的遗孤,吴万全的表哥,而是妙化宫天宫传人,此次代表五毒教,参加武林大会。 怎么看,也不该心急火燎,追着吴万全而去。 他垂眸半晌,扶着腰爬上擂台,正色道:“请赐教。” 明姑一抱拳,不给吴万年任何先发制人的机会,直接掏出弓箭,瞬瞄后开弓射箭! 吴万年侧身躲避,然而明姑单凭一人之力竟射出箭雨般的效果,利箭是一支接着一支,直接将吴万年逼到了擂台边缘! 即便吴万年重伤未愈,明姑也丝毫没有轻视之态,她深知自己近战绝无优势,且一旦被此人缠上,不拘是刀剑还是毒药,她都难以脱身,不如上来就以兵刃拉开距离,剩下的时间不过如射雁般,早晚能把此人击败! 吴万年从她第一箭射出时已经明其意图,可惜他腰伤未愈,应激期也没过,再加上吴万全意外中毒令他心神大乱,毫无招架之力,眼瞧着不等碰到明姑一根头发,就要被人逼掉下台,吴万年心中大急。 ——丢不丢人倒是小事,可吴万全已经意外落败,不管他中毒情形如何,也是失去了冲击前十名的机会,武林盟断不会因为他被人陷害就重新比试,所以吴万全的这颗大还丹,已经要不来了! 婉儿命在旦夕,若是连他这边也失利,如何有颜面见叔父?! 吴万年一手握住眼前的一支利箭,明姑眼皮一跳,忽地停了手,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半蒙着脸的少年。 他身子瘦削,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下。抽签的时候连腰都直不起来,愣是被几个人抬了下去。可偏偏是这么一个人,一路打至第98位,且又是天宫传人…… 系统:不然你就认输吧,年年,你的任务是复仇,不是吴家兄妹的保姆,你听我一言,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若是一味逞强,岂不是有负恩师,若是尚未查到幕后之人,自己先死了,又怎么对得起我辛辛苦苦将你救活,再不甘不愿地跟你一同赴死?我知道你这人重情重义,可是你好歹也为我想想吧,我还是个孩子啊!嘤嘤嘤。 吴万年扭头看向台下,宋谷雨状似漠不关心,可担忧的眼神骗不了人,他直勾勾地看着宋谷雨,不需多言,已然传递了恳求,宋谷雨一愣,继而有些恼怒: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关心吴家兄妹?! 可吴万年不依不饶地看着她,宋谷雨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最终败下阵来。 她长叹一声,点点头,带着哑巴消失在人群中。 有宋谷雨去盯着岳阳楼那边,吴万年终于能放下心来,他手腕用力,拔起了地上的箭,指尖微动,将那锋利的箭头,旋转下来。 明姑:“你可以认输。” 吴万年却并不是在回应她,而是对系统道:“七岁前,我活着的唯一目标是为父母报仇,当知道报仇无望时,我生不如死,是婉儿拉了我一把。”抛开剩余箭身,二指夹住利箭铁头,“十几年前我落入悬崖,生死关头只求活着,师父给了我希望,传我武功,教我成才,我如今知道他被人暗算,若不报仇,便是不孝。” 明姑将弓弦拉满,瞄准了吴万年的眉心。 “我虽知投降是最佳选择,但婉儿和师父都对我有恩,瞻前顾后,懦夫行径。我虽知未必能胜,但也尽力一搏。巴哥你放心,我绝不轻易就死。” 既如此说,系统也无言以对。 明姑指尖一松,利箭如子弹般扑面而来。吴万年反手拔起地上的一支箭,挥臂一挡,那利箭一歪,射偏而过,指尖夹住的箭头趁势抛出,这一手飞花落叶,正是玲珑刀法中的一招,收录在刀工龙须豆腐篇里! 明姑下一箭刚搭上弦,耳边却已闻利刃飞来,她腰身一转躲避开来,可不等她重新拉弓,嗖嗖嗖数道暗器飞速而至,竟全是她刚射出箭雨的铁头! 这铁头小且锋利,比直接射过来的箭更难防范,明姑既不善进攻,躲避这种小而急促的攻击更是力有不逮,左支右绌间,已被击中几处,她狼狈地后退几步,咬牙从小腿肚上拔出箭头,骇然不已:这种深度的伤口,非内家高手不可为,可此人脚步虚浮,飞完铁头还捂着腰一脸忍痛状,怎么会有如此内劲?! 殊不知吴万年手里的这个玲珑刀法不但是一本菜谱,当年的厨神更是暗器的一把好手,就因为不擅长近战,苦心孤诣地研究出了各种能当暗器的兵刃,后期竟达到随手捡一物,丢出便可伤人的地步。只是此人太过好吃,一身的本领没想着写一本秘籍收个传人,却云游四海吃遍美食,花费数十载写了这本菜谱来。也是吴万年天赋异禀,竟能从菜谱中罗里吧嗦的杀鱼雕花中,悟出暗器的真谛。 明姑仗着兵器手长,以为只要拉开距离便能轻易取胜。 哪里料得到,吴万年天天靠美食笼络宋谷雨这个坏脾气的丫头,整本玲珑刀法早已烂熟于心,运用自如。此时便利用她射过来的箭反击回去,也足够明姑吃一壶的。 “天宫传人,果然不俗。”明姑忍着小腿剧痛,半蹲在地拉满弓弦,“吃我最后一箭!” 这一箭,竟满贯内劲之风,尚未射出便已发出飒飒之音,带着穿云破日的势头,死死地盯住吴万年不放! 六十六、空楼 宋谷雨不情不愿地赶来岳阳楼,却发现这里好生诡异,整个楼中别说住客,就是洒扫的仆从也全都消失不见,大白天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楞是将一个繁华热闹的酒楼,搞成了鬼楼般的空楼。 看来确实有人在搞事情。 宋谷雨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站在正厅中央,仰着头仔细地观察各个房间。 武林盟应该已经派人过来查看,可宋谷雨来的时候偏偏什么的动静也没有,可见那些来这里的人很可能已经被他人解决。 宋谷雨可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她干脆朗声道:“不知是哪路神仙,在这儿大展神通啊?” 空荡荡的楼中,反复回响着她的声音,就在宋谷雨忍不住想挨个房间查看时,漫天的花瓣洒落下来。 宋谷雨心中一惊,一旁的哑巴迅速打开油纸伞,挡住这漫天落下的鲜花。待这花雨落地才发现,这些花竟然就是爬满了整个岳阳楼外墙的牵牛!各种颜色各种体态,细细密密地砸下来,摔得七零八落。 宋谷雨接过伞柄微微仰起,正厅中央悬浮的摇椅上,一身俏丽的紫纱裙装人,单手扶着绳索,天真烂漫地荡起来。 “秦姑娘?” 秦楚笑得一脸灿烂,腿上横放的正是她最擅长的那柄琵琶。 “你究竟何人?” “花怜教这是要为武林盟出头了?”秦楚姑娘捻起腿边一朵花瓣,娇声道:“圣女难道忘了,当年的杀父之仇,也有武林盟一份儿么?” 话音刚落,二楼雪白的墙上突然剥落一层伪装,武林盟一众人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呜呜咽咽地挣扎不停! 这是什么诡法,宋谷雨刚来的时候根本没有察觉! 秦楚抿嘴一笑,丢开手中的紫牵牛,微微俯身,抬高了音量,“圣女,我在问你话呢,你装作听不见,可真是大大的失礼!” 宋谷雨虽是个急脾气,可心思却有些细腻,她打量这位秦楚半晌,忽地一笑,“敢问头些日子一直与我接触的,可也是姑娘?” “圣女说的什么,我听不懂。” “聪明人不拐弯抹角,咱们有话直说,你只告诉我,头些日子的秦楚,到底是不是你?” 秦楚哈哈大笑,赞叹道:“不愧是花怜教圣女,不愧是那魔头的血脉。我这小小的伪装骗过了大半的人,却终究没骗过圣女,和那天宫的传人。” 宋谷雨眼神一厉:果然,之前吴万年失踪的事儿就是人为!只恨他守口如瓶,自己怎么问就是不说,好像有洪水猛兽般,原来是着了这个妖女的道儿! 这一点还真是二女误会吴万年了。吴万年不过是见到了“秦楚”及其脸上的水蛭,完全不知道这世上还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更不清楚这水蛭的真正用处,他会“识破”完全是因为自己扮女人太美,受到第二个“秦楚”的嫉妒,过后为了推卸责任,便对这位正牌“秦楚”说是吴万年识破了诡计,她是逼不得已才痛下杀手。 而宋谷雨能识破,完全是来自女人的莫名其妙的直觉罢了。 吴万年自知撞破了大事,只道对方未必识破自己易容,故而决定烂在肚子里,省得再生事端,故而不管宋谷雨如何逼问,他就是一问三不知,连“秦楚”二字也不提,更是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吃吃喝喝,准备比赛,叫宋谷雨好一阵气闷。 ——都是这该死的东西坏事!宋谷雨心中暗恨,但眼前的情势还不到你死我活之地,显然这位秦楚是冲着武林盟而来,花怜教还不是依附武林盟的走狗,故而她完全可以当什么也不知道,反正她也不是真心想救吴家兄妹的! “既然这是姑娘和武林盟的恩怨,那本圣女就不便插手。”说罢,油纸伞重新扣稳,宋谷雨转身便走,“本圣女就不打扰诸位,你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吧。” “慢着!”二楼再次跑来一个身影,紧紧地抓着扶手,头发凌乱不堪,衣衫也乱七八糟,显然没顾得上搭理自己,就跑了出来,“你答应过我,绝不会动他一根毫毛!可如今为何骗我!” 宋谷雨抬头去看,竟是另一个“秦楚”!这是她现在狼狈的很,半边脸血肉模糊,浑身仿佛落入水中般,湿淋淋地站在那儿,好不凄惨! “我只答应你,帮你取得这张脸,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护着那心上人呢?” 毁容了半边脸的秦楚听闻此言顿时崩溃,她知道自己受此人蒙骗,恐怕已无力回转,而这位圣女便是她最后的希望,故而声嘶力竭,满目恳求道:“圣女!圣女快救救莫大哥!快救他啊!” 宋谷雨奇道:“我可不认识什么莫大哥,这位……秦楚姑娘,你可不要急病乱投医呀。” 那秦楚崩溃地一声嘶吼,哀叹道:“我不是秦楚!我是杨小燕!宋谷雨,我是杨小燕啊!!!” 宋谷雨汗毛倒竖,仔细地看着半边脸血肉模糊,半边脸风华正茂的少女,惊道:“你、你不是毁了容,自己跑了吗?” 杨小燕顾不得其他,跪在楼板上哀泣不已,“圣女,我求求你,救救莫大哥吧!他中了这妖女的毒,现在就快不行了!你不是也喜欢莫大哥吗?!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这妖女毒死吗?!” “莫天涯要死了?!”宋谷雨高兴地差点儿蹦起来,“他可终于要死了!” 杨小燕呆呆地看着就差手舞足蹈的宋谷雨,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什么也不知道了,她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那妖女给她药让她拿去毒死吴家兄妹,她只恨吴婉儿这个未婚妻抢走了自己心上人,对吴万全的恨意倒没多少,故而吧所有药都加在了吴婉儿的饭食中,谁知吴婉儿这天胃口不佳,病情加重,连口水都喝不进去,反而是莫天涯胃口大开,吃光了整整一桌子的菜! “是你!都是你!”杨小燕声嘶力竭,悲痛不已,“是你在岳阳楼每个房间的熏香中加了东西!搞得整个楼里的人,全都中了毒!你这妖女!我杀了你!” “杨姑娘慎言,”秦楚低吟浅笑,缓缓道:“可我偏偏没碰吴家兄妹的房间,那屋子里的毒,可是你亲手,放进饭菜中的哦。” 六十七、拨云见日 明姑这一箭,犹如巨龙入海,搅起滔天气浪,直扑而来。吴万年暗道不好,翻身躲避,狼狈地在地上滚出好几圈儿,然而那箭似是长了眼睛,竟在半空中生生掉了个头,再次追了过来! 系统大惊失色:导、导弹? 吴万年:是线! 细细观察,在那箭尾竟缠绕着一丝极细的透明线,线的另一端捏在明姑手中,正受其操控,攻击吴万年! 明姑内力深厚,绝不是吴万年这种纸片儿糊似的人可以抵挡。吴万年连番躲避,然而依然被箭气所伤,右臂钻心刺骨的痛起来,更别提扭伤未愈的腰,在地上打滚这几下,疼得仿佛要断成两半! 吴万年单手撑地,一掌拍向地面,插在石台中那些断了铁头的箭杆齐齐飞出,吴万年捻指一一弹出,极力改变那利箭射来的方向!此一招使的正是玲珑刀法中,生鲜刺身刀式的一种演化! 与明姑的这一场比试,他竟是将玲珑刀法中的暗器一道用至极端,单凡能演化为招式的内容,都被吴万年抽丝剥茧,灵活运用了起来! 系统欢快的声音乍然响起:恭喜宿主掌握复仇第四个道具--暗器大师,武林绝学玲珑刀法暗器篇收入背包,请年年再接再厉!(烟花!烟花!) 灰头土脸努力逃命中的吴万年:…… 系统:因为宿主努力演化这一套高深的暗器绝学,不但掌握了武林一流的厨神技能,也领悟出万物皆可为飞刀的大师级暗器功法,同时达成厨神荣耀和暗器大师称号,并且提升了玲珑刀法的评分,因此本系统决定…… 刚好被飞箭溅起的碎石砸了一脑门儿的吴万年哀嚎:巴哥!我都快被打死了!你就不要再分散我注意力了啊!! 系统我行我素:本系统决定,暂停应激期反馈,72小时后重新核算再予以执行,应激期关闭倒计时——10、9、8、 吴万年大喜过望,伸手摸向腰间配剑,然而在几番狼狈躲闪间,配剑竟不知何时掉在一旁,吴万年飞身去捡,然而明姑的箭已近在眼前! 5、4、3!2! 明姑暴喝一声,内力骤发,那箭猛然加快速度,轰隆一声落地,尘土飞起,扬沙满天,众人齐齐惊呼,焦急地看着风沙的中心,不由地同时暗道:定是中了! 明姑吐一口浊气,支撑着弓箭缓缓起身,正要让武林盟的人去查看吴万年情况,一声尖利的空鸣音极速袭来,明姑尚未反应过来,最后这一箭倒转枪头穿肩而过,她猛地吐一大口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眨眼间摔下了擂台! 烟雾散去,吴万年长身而立,手中的长剑断成两截,却生生将明姑全力袭来的利箭,斩了回去! 吴情公子,竟然赢了! 系统:怎么样,还是我给力吧! 吴万年:真真是吓死我了。 系统:咩哈哈哈,这下知道小爷我的威力了吧!以后你给我老实听话,让你学武林绝学你就给我乖乖地去学,不准逼逼赖赖!让你去讨要一流功法你就给我厚着脸皮去要!不准叽叽歪歪!让你……哎?你去哪儿? 吴万年反手扣着断剑急奔,甚至来不及听武林盟的人裁判,追着宋谷雨的去向,一路狂奔而去。 此时此刻,岳阳楼中,宋谷雨开心的想拍手。莫天涯这个小王八蛋终于栽了,光这一个消息,都够她乐三五年的。 宋谷雨冲秦楚一拱手,欣然道:“既是你们私事,我花怜教不便插手,就此告辞。” 杨小燕崩溃地大吼:“你怎可如此!你们、你们狼狈为奸!” 秦楚并不理杨小燕这一弃子,歪着头冲宋谷雨俏皮一笑,心领神会道:“圣女好走不送,奴家可就招待不周了。” 宋谷雨嘴里道着“好说好说”,身子毫不犹豫地就要回转,然而没走几步,忽地又回过头来,“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秦楚姑娘,我不得不问一句,那位吴家大小姐,可还有口气儿?” 秦楚捂着嘴呵呵一笑,眼神瞥了下大惊失色的杨小燕一瞬,淡然道:“那可就要问问这位杨小姐了,奴家可从未进过那间房门呢。” 宋谷雨一脸正义地质问杨小燕,“那你跟我说说,吴婉儿那厮,还活着么?” 杨小燕抖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知道莫天涯吃了有毒的饭菜,此时上吐下泻,眼瞧着快不行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查看吴婉儿,可她最初的目的便是要吴婉儿死,此时这两人装模作样地一问,杨小燕只觉得浑身冰冷,恐惧万分。 果然,宋谷雨根本没想得到杨小燕的回答,下一秒便自顾自道:“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某人拼着命地为这位吴大小姐打擂台,谁知大小姐竟然命丧好姐妹之手,”腰间银鞭一甩,啪地一道鞭响声,狠狠地砸在杨小燕心头,“我自该为那可怜的吴大小姐,报仇雪恨。秦楚姑娘?” 秦楚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悬空的藤椅上,只有靡靡之音飘荡而来,“圣女自便,奴家这就失陪了。” 宋谷雨甩着长鞭,奸笑着看向吓成一摊烂泥的杨小燕,“杨姑娘,你觉得呢?” “不、不!你不能杀我,你不能!” “为什么不呢?我可是答应了某人,可惜来迟一步。不过我这人一向重承信诺,既然有负所托,自当替人报仇。” “你这个疯子!你跟秦楚那妖女是一伙儿的!是你们!是你们联合起来,想要害死我们!”杨小燕几近疯狂,半边脸更是血肉模糊,好似妖魔。 “杨姑娘,本圣女可是亲耳听说,是你在饭菜里下了毒,是你想要害死吴大小姐,独占莫少庄主。再往深了说,也是你先跟秦楚姑娘联合的,不是吗?怎么到最后,反而是我的不对呢?我花怜教可不愿意担这份罪名,莫得让江湖人以为,我们是魔教呢。” “你放屁!” 随着杨小燕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宋谷雨飞身而上,手中的银鞭高高举起,满眼兴奋,便要一鞭取下眼前这不人不鬼,满脸惊悚者的性命! 六十八、幕后黑手(一) 眼见那银鞭即将甩到杨小燕脸上,一柄飞刀穿透门板,将鞭头儿狠狠地扭转了方向。 宋谷雨脚尖轻点,踩上栏杆,银鞭半空中陡然一转,便如利剑般扎进门板中,手腕一抖,整个房门飞起,露出了偷袭者的真容。 “你是谁。”宋谷雨并没有继续攻击,那人一身墨色长衫,头戴玉冠,面白无须,一看去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武林正派人士。 而被秦楚绑在墙上的一排武林盟人呜呜咽咽的激动声也证实了此人的正统。 “周海云。” “原来是对牌号第一名的周公子,大名鼎鼎的飞刀小郎君?”宋谷雨展眸一笑,“小郎君也喜欢这位飞刀门的杨女侠不成?” 周海云对这种没皮没脸的话丝毫没有反应,一脸正色道:“圣女何苦为难一个可怜人。” 宋谷雨:“哟哟哟,不愧是武林盟的中流砥柱,不但拿的一手好耗子,还喜欢标榜自己。哎呀呀,我现在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面人物?魔教妖女?厚颜无耻地欺凌这个,连自己脸都不要了的,可怜的小姑娘。” 周海云噎了一下,其实他刚来不久,前因后果并不知情,只是见宋谷雨一脸得意的杀人,条件反射地阻挡了一刀,此时已经认出这位花怜教顶顶有名的圣女,顿觉后悔——这世上若是有一个“江湖不可招惹人物排行榜”的话,这位圣女绝对名列前茅。此人不但心眼儿奇小,还睚眦必报,胡搅蛮缠无孔不入,周海云虽然从未与宋谷雨有过来往,但他叔父王盟主每每提起圣女,都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圣女可知,岳阳楼一事是何人所为?”周云海调转话头,直扑自己最关心的内容,“岳阳楼一直受我武林盟管束,究竟是谁在此闹事?” 宋谷雨冷漠脸,“不知道。” “她撒谎!”杨小燕狼狈起身,吓出一身冷汗,此时声音都带着颤,“她跟那个秦楚是一伙儿的!” 宋谷雨根本懒得搭理杨小燕,无所谓道:“在岳阳楼搞事情的是不是秦楚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个人,偷偷地在别人饭菜里下了毒,说不得已经闹出人命了呢~”银鞭啪啪地砸在地上,宋谷雨意有所指地看向杨小燕,“我现在正打算替天行道,伸张正义。周公子,您是江湖豪侠,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周海云飞刀一甩,解开了墙上武林盟人的束缚,众人七嘴八舌地跑过来解释,周海云听了半晌,宋谷雨抱臂旁观,终于还原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原来武林盟的人发现事有不妥后,立刻派人来岳阳楼查看,谁知道整栋酒楼里的人全被熏香放倒,只有秦楚姑娘一个人站在大厅正中央,众人正要上前质问,那秦楚回身洒了一把金粉,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脚顿时无力,再次清醒过来时,就被人堵了嘴,绑在了墙上。而这个自称杨小燕的人疯疯癫癫地从客房中冲出来,抓着秦楚就厮打起来,可秦楚压根儿不理她,三两下摆脱杨小燕就要去离去,宋谷雨就是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那这位秦楚,现在何处?” 武林盟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摆明了三个大字:不知道。 吴万年在系统的调整下,功力几乎恢复至八成,他虽不会轻功,但体能强悍,耐力持久,没一会儿就跑到了岳阳楼墙外。 这面被牵牛花爬了满墙的绿色壁垒,丝毫没能阻挡吴万年的脚步,他气沉丹田,猛地一蹦,轻盈地落在墙头,侧耳聆听。 周围静得诡异,便是连虫鸣鸟叫也无,吴万年不想打草惊蛇,顿时用上了从张三那儿学来的龟息术,整个人瞬间与环境融为一体,落地无声,贴着墙边儿,飞速移动。 秦楚此时正满意地清点着一地昏迷不醒的人,她扯着腿儿拽一个出来,探了探脉搏,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十分熟练地把衣服全扒了,将光秃秃赤条条的人帮个红绳,随手丢出窗外,窗外铺了一地殷红的毛毯上,已经歪七扭八地躺了好几只白斩鸡,吴万年被这片白花花的人肉墙晃得眼疼,刚想一探究竟,就与那双泛着盈盈水光的眼眸对上了。 一个紫纱俏佳人,一个白衣俊公子,如果不是中间这一堆的裸人墩儿碍眼的话,倒像是话本中郎才女貌的佳话开端。 秦楚噗嗤一笑,柔声道:“公子怎么似个鬼一般,呼吸都没声音的吗?” 吴万年此时再不知道这人有问题,就是个傻子,“不知秦楚姑娘,意欲何为。” 秦楚哈哈一笑,“公子呀,你我着实有缘。” 吴万年汗毛倒竖,握紧了手中断剑,“秦姑娘此话从何而来?” “第一个识破我伪装的,是你。”秦楚向前迈出一步,吴万年惊悚地后退两步,只把自己死死地贴在了牵牛花墙上,秦楚继续笑吟吟道:“如今撞破我好事的,也是你。吴情公子,不然,你就从了奴家吧~” 吧字余音未落,人已如鬼魅般飘来,吴万年挥剑来挡,然这秦楚好似面团般十分柔软,她带着渗人的笑容,将吴万年的剑光一一挡下,并徒手抓向了他握剑的手腕! “公子,你就跟我走吧~” 吴万年脑袋一缩,身子一矮,土豆般原地打个滚儿,竟从秦楚胯下钻了出去,这一猥琐的逃命技能把一脸淫笑的秦楚都惊呆了,大概是第一次见如此不要脸的躲避方式,几与贩夫走狗无异。秦楚一时间反应不急,让吴万年彻底地拉开了距离。 此人极其擅长近战,好像一块儿粘糕,粘上就抖不掉!吴万年暗道绝不可与之靠近,故而先声夺人道:“姑娘可是下毒之人?” 秦楚掩着嘴道:“公子是问奴家毒得谁呢?” 吴万年忍着浑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后撤一步,不小心猜到了某个倒霉蛋儿的手指头,低头一看,这睡得满嘴挂饭盒的人,不正是王珊珊吗?! “公子若是说这些小羊儿的话,奴家便认了。”秦楚鬼魅的声音忽地贴了上来,“可若是说吴家那对儿兄妹,奴家却不能背这黑锅呢,嘻嘻嘻。” 六十九、幕后黑手(二) 吴万年吓得直接仰倒,躲过秦楚的这一抓,脸对脸地贴在王珊珊身上!王珊珊被扒得只剩内衫,但吴万年眼尖地看见了他屁股下的神器! 鸳鸯双刀! 吴万年立刻舍了断剑,一手抽出双刀之一,顺势一砍!秦楚原本伸过来的五指猛地一缩,刀风带着力道,在她五指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秦楚眼神一厉,真正恼怒起来! “看来公子是不太想与我双宿双飞了。” 吴万年顾不得寻另一把刀,单脚勾着王珊珊甩到角落,生怕两人打斗起来踩死这个憨批。此时宝刀在手,心中大定,怒道:“你这妖女,跑到岳阳楼里找男人,看来是自持功高,完全不把武林中人放在眼中!” 秦楚冷笑道:“恰恰相反,我看中的正是习武之人的体魄!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狗屁不懂,居然胆敢看不起我!今天我就拿你开刀,让武林盟那群老狗们看看清楚,这江湖,到底是谁的天下!” 吴万年哪里敢让她近身,一刀劈开窗框,扯着烂木头碎渣石的就往秦楚身上扔,他这小孩子过家家的打法令秦楚很是恼火,因为吴万年并不是真的孩童,他深谙暗器之道,不管是石头还是木头,都往秦楚难受的地方扔,威力虽然不大,但就跟苍蝇似的烦死个人,秦楚爆喝一声,手中凝聚真气,五指成钩,猛地一推! 一股强悍的劲风扑面而来,吴万年被气流击飞,打着璇儿穿透房门,哄地一声砸进深处。 当是时,周海云和宋谷雨几人正听武林盟几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之前种种,忽听得一声惊天动地之响,一个身影子弹头般横着砸过来,把讲得唾沫横飞的武林盟人深深地砸进了地板中。 宋谷雨:“你怎么会……”从那个地方飞出来? 周海云却透过层层深洞,看向院中站立之人,他眉头一皱,纵地而起喝道:“快躲开!” 第二道内劲之风扑面而来,宋谷雨反应不及,被吴万年勾着脚踝拽倒,死命地按在怀中,呼啸而过的强风擦着他头皮而过,将岳阳楼轰了个对穿。 “什么人,如此厉害!”周海云贴墙而立,吩咐歪七扭八的武林盟众人,“快去通知盟主!” 武林盟人哎哟妈呀地起身,谁知从天而降一柄倒钩枪,一枪一个小朋友,曾戊三两下把这几个打算通风报信的人全撂倒,长枪一抖,恭敬地单膝跪地,口中高喊:“左护法曾戊,恭迎老鬼!五毒老鬼,盛世美颜,千秋万载,法力无边!” 趴在地上的吴万年以及艰难地从其怀里露出个脑袋的宋谷雨:???!!! 贴在墙上手里掐着飞刀正打算偷袭曾戊的周海云:什么玩意?! 秦楚踏着一地碎渣,踱步而来,神情肃穆,气势如虹,微微抬手,曾戊垂首起身,秦楚冷声道:“右护法呢?” “右护法还在癸字擂台上比武。” 秦楚点点头,随手指了指周围安静如鸡蛋的众人,“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杀了。” 吴万年眼见曾戊面有难色,赶紧劝说道:“曾兄,你我毕竟相识一场,如今却要生死一搏?” 曾戊脸上的犹豫更甚,对秦楚拱手道:“老鬼,咱们与妙化宫并无恩怨,与花怜教也没什么过节,不如放这二人一马,江湖人也不会说我们弑杀嗜血,毫无人性。” 秦楚看他一眼,曾戊满眼赤诚,秦楚想了不到三秒钟,同意道:“也行吧,那就……把武林盟的人都杀光了吧。” 吴万年赶紧上前几步,恭敬道:“敢问阁下便是五毒教教主,人称五毒老鬼的仙女吗?” 仙女这个词儿是吴万年临时加的,系统在他耳边哔哔哔叭叭叭地分析这个女人的性格特点,又结合曾戊喊出的五毒教吹嘘老鬼的口号,吴万年便在后面加了“仙女”二字,果然,秦楚的脸色顿时放晴。 “怎么,吴情公子,也听过奴家的诨号?” 吴万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形势比人强,只得硬着头皮道:“不知仙女与武林盟是何仇怨,要在此大开杀戒?” 秦楚淡淡道:“非是奴家要与这帮武人结仇,奴家要炼丹,可教中试药之人多凡躯,耐不住药***费我药材,我想这习武之人定是强些,故而趁着他们聚众戏耍之时,来偷几个回去试试药罢。” ——这特么就是张三嘴里的药人了吧?! “我偷了武林盟这么多英俊后生,自然是大大地得罪了他们,现在杀人灭口,也合情合理吧?” 周海云听得浑身冒冷汗,五毒教本是江湖一个不起眼儿的小门派。可这一届教主十分邪恶,专门抓活人炼药,且武功奇高,好多江湖高手命丧毒手,因此五毒教飞速荣升邪教行列,但因为作妖的老鬼神出鬼没,五毒教又在深山瘴气之中,武林盟几次组织人攻打都无功而返,久而久之这块儿硬骨头就成了个地雷,没有人愿意触碰。 可今天地雷主动挑了个地儿爆炸,周海云已经能预见不久之后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了! 今天这事儿恐怕不会善了。若说曾戊能一人单挑周海云,吴万年是不信的,但五毒老鬼内功深厚,便是打五个周海云都够了,看来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吴万年一把将宋谷雨推到一边,一脚踹开曾戊,高喝一声,“死老鬼!看这边!” 秦楚万万没想到吴万年这个翻脸猴子如此反复无情,惊怒交加,猛地转头看来,吴万年扬手洒出大把石灰,秦楚挥袖扇散石灰粉,却没防备吴万年趴在地上的伸手一勾! 堂堂五毒教主,被吴万年下作地偷袭成功,仰天摔一个屁股蹲儿时痛呼一声,张大了嘴巴! 吴万年要的就是她张嘴的这一瞬间,不知从怀里掏了个什么东西,一把塞了进去,继而无比熟练地掐了下其咽喉,那药丸咕噜噜地被秦楚咽了下去! 秦楚暴怒,一脚踢飞吴万年,喝道:“什么东西!” 吴万年抹一把嘴角鲜血,狂笑不止:“哈哈哈哈!五毒老鬼也有中毒的一天!” 七十、盟主威武(一) 秦楚恶狠狠地盯着吴万年,危险地眯起眼睛,“什么毒?” 吴万年上前一步,坚定道:“一种,会让你加速衰老的毒。” 宋谷雨&系统:噗。 吴万年滔滔不绝道:“这种毒会让你快速变老,一旦被烈日直射,更会加速。不出三天你就会变成一个老太婆,满脸的皱纹,”邪恶地扯起嘴角,加重语气,“满头老人斑。” 秦楚不声不响地停了片刻,忽地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五毒老鬼。”吴万年自信抱臂,眉眼高挑,“你敢不敢现在就走出岳阳楼,站在阳光下!”再恶意满满地笑两声,“你敢不敢,亲身试验这毒药?” 秦楚冷下脸色,看起来似乎真的有些犹豫,吴万年更是趁热打铁,把一个妙龄少女瞬间变成丑恶老太婆的形象描绘的如临其境,还附带各种“哎呀”、“可惜”、“我滴个娘哎”的感叹词,只把周围除宋谷雨之外的人,吓个够呛——还真有点儿期待这毒药的药性。 至于宋谷雨,她努力抿着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就爆笑出声来。 吴万年滔滔不绝地恐吓着秦楚,眼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吴万年觉得是时候给她个台阶下,放了这些武林人士,武林盟自然也不好再追究五毒教的所作所为,皆大欢喜,擂台赛还能继续,岂不美哉。 正打算话锋一转提出条件时,秦楚忽地笑了一声。 吴万年浑身汗毛再次熟悉地立起,秦楚摸了摸自己的脸,媚态百生地看了吴万年一眼,竟是身躯一转,就要往岳阳楼外走去! 吴万年大惊:“你、你干嘛!” 秦楚:“公子说的奴家好生心动,真的想要亲身试验一番,以证药效呢。” 吴万年:“不、不是,会变成非常丑的老太婆!仙女,你想好了啊,你现在这么、这么美,然后一会儿出去立刻就……总之,你、你别冲动。那个毒药是真的有效!你别不信啊!” 秦楚眸中水波一荡,声音更加柔媚,“奴家以前都以他人试药,今次竟有机会亲身体验,如何能错过如此良机!” 系统:噗哈哈哈哈!我给你翻译一下,这位美女的意思是——老娘愿意为了验证伪科学而献身!年年!你这次踢到铁板了啊! 吴万年暗恼:你不是说这个毒药对所有女人都具威慑力么! 系统:这哪里是个女人!严肃点来说,这是位毒药学的科学家。 秦楚抚着发髻上的云翠,表情甚至带了点儿期待,“奴家私以为,这般花容月貌之色,便是变成了老太婆,也别有一番风味,嘻嘻嘻嘻。” 吴万年:完了完了,彻底疯了! 他最失算的一点在于完全没有预估到这位五毒老鬼,是个神经病啊!可现在骑虎难下。若是他极力阻止秦楚出去,那等于变向说这毒药是假的!可若是等秦楚走出岳阳楼站在阳光下,一样也会暴露毒药的真假!这下完了!吴万年悄悄靠近宋谷雨,打个眼色:三十六计走为上,找个机会开溜吧! 宋谷雨心领神会,看向岳阳楼被秦楚轰出来的一条通道,若是想要逃跑,这现成的路径必须第一时间抓住。 秦楚一步一步地走向岳阳楼正门口,正午的阳光在台阶上划下生死般的界限,吴万年凝神屏气,只待秦楚再往前一步,就要拉着宋谷雨逃命,那绣线精巧的纤纤玉足刚踏上灿烂光明的一瞬间,一道威严的声音拌着雄厚的内劲,从天空中荡了下来。 “五毒老鬼。” 秦楚刚迈出的半只脚,顺势收了回去。 吴万年抖了抖,逃命的心思暂且压下,跟着众人涌到了岳阳楼门口。 武林盟盟主王龙从天而降,衣袂飘飘,表情严肃,目光如炬地盯着秦楚,“你还嫌闹得不够大么?” 秦楚的脸色比听见吴万年说毒药的时候还要难看,“怎么,你想亲自跟我动手?” 王龙叹道:“你知道,若是拳脚相对,我不是你的对手。” “识相的那就给我滚远点儿,我现在要试一试这世间罕见的一种毒药,没心思跟你废话。”说罢,又要抬腿向前,吴万年的小心脏随着她抬脚的一瞬间猛地揪起,嗖地一下窜到了嗓子眼儿。 “你中毒了?” 王龙一听秦楚说要亲自试毒,那表情竟然比秦楚还要严肃,几步上来伸手虚扶,反倒把秦楚吓了一跳,本能地后撤几步,躲避他的靠近,吴万年这心跟过山车似的,嗖一下又落了回去。 “姓王的!”秦楚眉头紧皱,“你离我远点儿。想挨揍么?!” 可王盟主的这表情怎么看也是甘之如饴,满眼焦急道:“什么毒?身体可有不适?你不是自己下的熏香怎么还能毒到自己?” 这一通表白下来,除了吴万年以外,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奇妙起来:难道说,武林盟主跟这位五毒老鬼,有过什么不可描述的曾经?! 而吴万年只关心秦楚的脚——务必要离这明媚的阳光越远越好! “你是在讥讽我的毒药吗?!难道我会蠢到自己毒自己吗?!”秦楚不满地一甩衣袖,直指吴万年鼻头,“是他给我下的毒,”回手再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只要晒一下太阳,就会变成老、太、婆~”最后满眼挑衅地看向王盟主,“王龙,凭你还不配管我的事儿。我今天就要试试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毒药,到底如何。” 吴万年快被这位任性的科学家玩儿死了! 王龙更是不满地瞪了吴万年一眼,干脆跑几步上来,推着秦楚彻底回到了安全区,“不要胡闹,身体要紧。” 吴万年还没松下这口气,便听王盟主二连发问,“解药呢?” 吴万年:……这特么哪里有解药!!! 王盟主十二万分不满地伸出手来,执着又暗含威胁地看着吴万年,“我说,解药呢。” 宋谷雨噗嗤一笑,一手将吴万年拉倒自己身后,对付这位盟主大人,她的经验可以甩吴万年二十条街,“王盟主什么时候来了招老牛吃嫩草,”意有所指地看一眼秦楚,叹道:“这冲动一怒为红颜,真让我等后生们,长了见识。” 七十一、盟主威武(二) 拼嘴仗宋谷雨还真就没怕过谁,“王盟主是不是应该给我们这些后生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跟这位残害了诸多武林正派人士的五毒老鬼,交情匪浅呢?” 秦楚不但没替王龙解释一个字,还非常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 王龙皱着眉头,但在侄子周海云和一众武林盟工作人员面前,实在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只好简单地说道:“我们是故交。” 宋谷雨根本不打算放过这位盟主,“从哪儿算起的故交?怎么我以前还听说武林盟围攻过几次五毒教呢?” 王龙不满地抿了抿嘴角,声音中带着严厉,“圣女若是不信,大可以回去问怜花教主。有些事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明白的。” “我是不明白。”宋谷雨背着手,踱着步子绕着秦楚和王盟主走了一圈儿,淡淡道:“这老年人谈起恋爱来,也天雷勾动地火的。没想到王盟主单身多年,这老树一开花,也是爱美人不要江山的架势……” “宋谷雨!”王龙眼睛一瞪,“你不要乱说话。” 吴万年在后面扯了扯宋谷雨衣袖,好歹把圣女接下来的冷嘲热讽堵了回去,上前一步道:“盟主息怒,这毒的解药比较特殊,只能现配,我手边暂时没有药材,所以当务之急,只能委屈五毒老鬼找个不见太阳的地方,安心待两天。” “既是如此,你就跟我去武林盟总部,我给你找个房间住下,什么时候解了毒咱们再说你闹出来的这些乌糟事儿。”王龙不容秦楚分辨,挥手招来周海云,“你先去安排一下,让人抬个轿子来接五毒老鬼。” 周海云一脸的欲言又止,但当着外人的面儿实在不好多说,只能憋着一肚子八卦地去办事。王龙继而叮嘱吴万年,“吴情公子,若是配好了解药,还请送至武林盟。我知道你们天宫一向不涉江湖,有些保命的毒药也在所难免,并不会迁怒与你。我记得你今天是有比赛的吧?时间也不早了,你还是……” 秦楚一抬手,王龙的场面话顿时卡壳儿,秦楚看也不看八面威风的武林盟主,反而勾住了吴万年的手臂,贴了上去,“公子,奴家可是真心实意要试试你们天宫的这个奇毒呢~” 宋谷雨忍无可忍,暴喝一声“不要脸”,吴万年吓得费力挣脱,生怕武林盟主吃醋,然而秦楚死死地掐着他的手弯儿不放,继续柔声道:“可这个糟老头子非要来抢人,奴家如花似玉的一个大姑娘,怎么能看得上这个岁数的男人。公子,你就行行好,帮奴家打发了这个人吧?” 吴万年恨不得跳起来把自己从秦楚的臂弯中甩下来。 王龙无奈地扶额,叹道:“年岁上来看,我们其实差不到三岁。”在众人不敢置信的注视中,王龙坦言,“五毒老鬼比我大三岁。” 被揭穿了年龄老底的大美人冷哼一声,脱了自己外衫罩在头顶,“不是要去武林盟吗?走吧。” 王龙温柔地替她拢了拢衣衫,轻声道:“不是不让见光么,我让海云喊了轿子,一会儿你坐轿子出去。” 被一盆狗粮堵得心塞的众人默默垂头看向脚下,原来不是梨花压海棠,而是老英雄看上了不老妖精。这秦楚看起来跟宋谷雨就是一个年龄段的人,谁能想到她真实年纪都够给宋谷雨当妈了呢?! 一抬精致小轿子将五毒老鬼抬走,曾戊在后面高歌了一番五毒老鬼的盛世美颜后,擦着满头的汗,跟吴万年致歉,“曾某确实不知老鬼亲至,之前并不是有意隐瞒。还望公子见谅。” 吴万年憋得胸口疼,凑上前道:“她、她真的……” 曾戊点头道:“便是再过十年,她依然不会见老。” 宋谷雨实名羡慕道:“难道是有什么驻颜养容的仙丹?” 曾戊想了想以往老鬼在五毒教的日常,觉得还是不要跟他们说得太明白的好,“其实老鬼并不长这样,岳阳楼的秦楚姑娘,是确有其人的。” 恐怕这位真正的秦楚姑娘,现在已经化作了一抔黄土。 “总之,曾某也确实不知老鬼竟心血来潮地来武林盟抓人,否则……”他当然也没胆子阻止,大不了就是帮老鬼打打下手,多蒙骗些人中招罢了,“还有这位杨姑娘,说来也是右护法造的孽……”曾戊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吴万年这边还拼死拼活地为五毒教拼名次,他们这边却上蹿下跳地扯后腿。 一提杨小燕,吴万年浑身打了个激灵,急匆匆地分辨二楼各个房间后,纵身赶往吴婉儿的那间。宋谷雨在后面一个劲儿地撇嘴,曾戊为了弥补损失,也跟了过来。房门被一脚踢开,吴万年冲到床边,搭上了吴婉儿的脉,发现她根本就是中毒太深日常昏迷状态,并没有毒上加毒,终于松了口气。 “哼,”宋谷雨咋舌道:“我听说莫少庄主也中了毒?眼瞧着就不中用了?” 倒在隔间里的莫天涯颤抖着手推翻了屏风,把自己吐到虚脱的脸露了出来,“我、我在这儿……呕!” 曾戊赶紧来探,左手诊完右手摸,皱着眉头直咬牙。半边脸全是血的杨小燕见他神色凝重,带着哭腔问他到底如何,曾戊认真地扒了扒莫天涯眼皮,又掰开嘴看了看舌苔,最终断言道:“没什么大碍。” 杨小燕一个字都不信,“他上吐下泻,都这样了还叫没事儿?” 她不说没人反应过来,她一说,众人顿时察觉到了这房间中,一股子不可描述的味道…… 曾戊比立刻装晕的莫天涯还要尴尬,谁让他是这里唯一懂点儿医术的人呢,硬着头皮道:“他、他中的其实是一种、特殊的泻药……” 宋谷雨轰然爆发出的笑声,便是隔二里地外也能叫人听见。 另一边,真正中毒的吴万全虚弱地躺在床上,王龙让人把秦楚的轿子抬进来给他解毒。秦楚这药比较独特,内功稍微深厚些的人不会昏迷,只是不可强行运气,否则就会吐血不止,内耗而亡。吴万全中了熏香之毒,在擂台上发作起来,实在是吃了大大的亏。 “这次恐怕不能善了。”王龙对秦楚说道:“你也实在太过嚣张。” 秦楚根本没在怕的,扔下解药转身就走,“有一个算一个,让他们来找我啊。” “你别走这么快,当心太阳。” “恶心死了,滚!” 七十二、小人(一) 众人手忙脚乱的把莫涯拾掇好,一回身时发现杨燕又不见了。 吴万年身心俱疲,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去找人了,宋谷雨倒是了句风凉话,觉得杨燕肯定是害怕被追责,这才趁他们没注意跑远了。 被五毒老鬼丢在后院的一众裸男和昏迷不醒尚未被扒衣服的豪杰们也都被妥善地安置起来,吴万年终于松了口气,决定返回擂台上领取他擂台胜利的对牌。 宋谷雨自然是跟着一起去,哑巴这个通风报信喊来武林盟主的人则留下来打打下手,顺便跟曾戊研究下怎么给这些中了独门熏香的武林人解毒。 “你真的打赢那个排名第六的明姑?”宋谷雨现在才想起来正事,“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怕不是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走的旁门左道赢了吧?” 吴万年没办法解释系统屏蔽了应激期的事儿,更没办法解释自己那日益加重的腰伤怎么瞬间就好了,干脆装听不见,由得宋谷雨一路嘀嘀咕咕地跟过来。 然而擂台边上不仅站着发放胜利者对牌的武林盟人,还有一个贼眉鼠眼,眼珠子乱转看起来就一肚子坏水的人,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吴万年不放。 “什么?平手?”吴万年惊讶地看着武林盟工作人员,“明明是我赢了啊?” 监督吴万年这丁字擂台的人是一个矮胖矮胖的黑脸大汉,他翻了翻对战记录,面不改色道:“因为你是跟明姑一起掉下擂台的,所以,是平手。” 吴万年怀疑他们眼睛有问题,“明姑是被我击落擂台下,我是自己走下去的。在座的诸位应该都看清聊,是她先,我后。” 那个贼眉鼠眼的高个男人突然上前一步,拱手道:“吴情公子,您不能仗着是宫传人就这么不讲道理。我们可都是在旁边看着的,你跟明姑打得尘沙满,昏黄一片谁人瞧得清楚?等黄烟落地,我们只看见明姑倒在地上,你站在台下。到底真相如何只你们自己知晓,可明姑重伤话都不出来,你一个人自己赢了,呵呵,”男人仰着脸看向四周,高声道:“谁人,能信呢?” 卑鄙人! 吴万年眉头紧锁,他当时救人心切,根本就没姑上其他,如今竟被这些人钻了空子! “阁下是何人” 瘦高男子一身正气道:“在下丁字擂台第三轮比试者,高明是也。” “高明?”吴万年闻所未闻,“行,既然我跟明姑平手,那是不是要重新比过?还是,”吴万年微微上前一步,“都算淘汰呢?” 高明哈哈一笑,不受其威胁,朗声道:“这可真是巧了。吴情公子下台后就轮到我们两个,”指了指自己和身旁另一个瘦干干的壤:“我跟我师弟高尚,也打了个平手。” 吴万年这心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宋谷雨更是冷笑连连,“那还真是巧,看来你们四个,都要被淘汰了?” 高明一脸惋惜地叹道:“非也非也,武林大会有规定,若是出现这种情况,需要我们四个重新比过,决出优胜的两人,再进入下一轮。” 吴万年看看这高明、高尚两兄弟,忽然明白了他们的谋划:明姑与自己的一场鏖战,可以算是两败俱伤。这两人武功平平,内力也一般,不知道如何混入前100名,却肯定混不上前十名。可他们见明姑重伤,自己又明摆是个旧伤患,倒不如捡个漏子,操纵一番规则,若是能打败大名鼎鼎的“鹰眼姑娘”和神秘莫测的“宫传人”,即便是不能进前十名,也能在江湖上得到响当当的名号。 杂碎。吴万年冷冷地看了两人几眼,转而对武林媚那个黑汉子道:“不知这重新比过,如何分配?” 黑汉子道:“既然你们两两相比都是平手,自然是打乱分组。先由明姑对战高明,胜者再与你对战,若是高明打败了你,高尚自动晋级。”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对战方式!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吴万年一肚子火,强行忍耐道:“可明姑重伤在身,此时也不在……” 话未尽,明姑已被人抬了过来。她满头大汗,支着身体坐在担架上,脸色苍白,神情中不但充满了茫然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吧。”高明大跨一步上得擂台,扬着下巴指向抬着明姑的几人,“还不赶紧将明姑娘抬上来对战?” 明姑重伤未愈,血也是刚刚才止住。她脸无血色,难以发声,被人丢上擂台,连随身的弓箭都没有,惊慌失措,恐惧万分,呆愣楞又无助地看着趾高气昂的高明,满眼绝望。 高明洋洋得意,迈着八字脚,活动着手腕和脚腕,“明姑娘,在下可就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人就猛地冲过来,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明姑的脸上! 明姑动弹不得,避无可避,直挺挺地飞滚出老远,堪堪在擂台边缘停下! 吴万年:“她重伤难起,你已经赢了!” 高明哈哈大笑,“她这不是还在擂台上么?武林大会的规则是要么认输,要么被打下台,既然明姑不愿认输,我高明自然要拼力一战!”一脚踹过去,明姑如一条死鱼般从擂台的边缘,又被踢回了正中央! 吴万年双目赤红,愤怒至双手颤抖,他想冲上去却被宋谷雨抓住臂弯,咬牙切齿的圣女对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这是武林大会的规矩。” “我去他娘的狗屁规矩!” “宋文成!”宋谷雨底喝道:“你想让明姑白挨这顿揍吗?!你想让这种阴险让逞吗?!”恶意干扰擂台赛的人将被直接取消参赛资格,吴万年便是再出离愤怒,此时也绝不可上台救人。 “那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厮嚣张至此?” 宋谷雨死死地掐着吴万年手臂,低声道:“这就要看明姑自己了。” “她快被这个混蛋打死了!” “如果她足够明智,”宋谷雨灼灼地目光盯紧双目紧闭的明姑不放,“她应该知道怎么做。” 七十三、小人(二) 高明在台上肆意妄为,明姑好似人肉沙包般被他打得满地滚,周围人鸦雀无声,只有高明放肆地大笑和嚣张的声音,“你倒是认输啊!明姑!你快认输啊!” 明姑闭着眼,好似个死人般,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高明高高抬起脚正要踩在明姑头上,他师弟高尚忽然出声阻止,“差不多就赶紧结束吧。” 高明回头去看,高尚指了指场外一人,“你这一脚下去,他定会出手。” 高明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吴万年手握一把短刀,已经摆出了甩飞炊的架势。那短刀虽平平无奇,却迎着日光晃得肉眼生疼,高明莫名后背一寒,咽了口唾沫,放下了打算狠狠蹂躏明姑脑袋的脚,继而奸笑一声,猛地一下将明姑踢出擂台外。 宋谷雨第一个奔过去接住血粼粼的明姑,几番挨打中,她好容易止住的伤口又崩开了。 “还有口气。”宋谷雨翻出丹药喂进她嘴中,抱起明姑,看向吴万年,“给我把他脑袋扭下来,当球儿踢!” 吴万年飞身上台,高明猛地后撤一步,继而想起此人一直有伤,打明姑都勉勉强强,实在不需惧怕,又向前一步,高傲道:“吴情公子,在下,也不客气了。” 吴万年冷冷地看着他,任凭高明冲上前来,躲也不躲地吃下他使劲浑身力气的一拳! 吴万年歪着头,半张脸立时肿了起来。 “哈哈哈哈!吴情公子!觉得怎么样啊?是不是气血翻涌,昏头黑脑?!那就识相点儿,赶紧认输,省的我们在这儿浪费时间,还白白挨我一通揍!” 吴万年冷冷一笑,甩了甩手中的短刀,“如此一来,我便能放心了。” 高明不明所以,紧张问道:“放心什么?你这是认输了?” “花拳绣腿,便是再让你打明姑一个时辰,也不会加重她内伤。”吴万年缓缓地扭了扭脖子,吐出嘴中血水,“皮肉之痛,算不得什么。” “大言不惭!吃我一脚!” 高明飞身踢来,吴万年单手抓住他脚腕,用力一甩,高明整个人失控地砸在地上,吴万年捏得他脚腕儿生疼,却好似抓着的是个人鞭的把手,在擂台上拿高明当棒槌似的抡来砸去,只把高明打得眼冒金星,哀嚎连连! “你、你不是有腰伤?!” 吴万年随手将人丢开,堪堪落在擂台边缘,“那又如何?” 高明看了眼擂台场外,一咬牙一跺脚,挣扎着爬起来,怒道:“好!你用兵器,我也不该赤手空拳!师弟,取我剑来!” 高尚一把将剑丢过去,高明单手接剑,霸气地抽出长剑,摆好架势,高喝一声,再次冲了上来。 那利剑直面砍来,吴万年冷笑一声,手中短刀轻轻一磕,长剑竟好似豆腐般应声而断,断剑咔嚓一声掉在地上,锋利剑刃处反射出高明呆愣楞的表情来。 “你、你这是什么兵器!” 吴万年懒得解释,这鸳鸯双刀虽在本次武林大会上名声颇响,但现在他只拿了其中一把,愣是没有人认得出来。吴万年随手甩两个刀花,直勾勾地盯着高明,勾起嘴角,“你若是认输,我必杀你。” 高明丢弃长剑,急匆匆向后撤去,惊恐地呼唤师弟,“快给我兵刃!” 高尚立刻将自己的剑也抛了上去。 然而这次连剑鞘都没拔出来,短刀已经从而降,连剑带鞘,从中切断,断口齐整无比,眨眼间便成了把废器! 高明惊恐地尖叫起来。 高尚顾不得其他,开始找一切能用的兵刃丢上擂台救师兄。 狼牙铁棒被一刀削去脑袋、九齿钉耙被齐齐斩断厉牙、七节金刚鞭被剁成了葱段儿,一丈长的回旋镖被劈成了镰刀。 “还有什么兵刃,尽管使来。”吴万年随意地站在场中央,冷冰冰地看着高明,“我只一句话:你若投降,必死无疑。” 高明的冷汗,终于浸透了衣背,“你、你仗着神兵利器,胜之不武!简直,简直有辱妙化宫宫名声!” 吴万年从容将短刀插入石台中,淡淡道:“那便不用刀。” 高明眼神一亮,重新找回自信,“这可是你的。” 吴万年:“杂碎,来战!” 高明爆喝一声举拳冲过来,吴万年单手稳稳地裹住其拳头,在高明不敢置信的注视中,缓缓道:“剑术,需要极为强悍的体术打底。师父自幼便教导我,想要发挥剑的最大威力,第一,下盘要稳。” 一脚踹向高明膝盖,让此人咔嚓一声,狠狠地跪在地上! “第二,招式要快。” 左右开弓,瞬间连击高明双颊十几拳,只打得高明满嘴鲜血,口齿不灵! “第三,柔韧如蛇。” 单手掐住高明两只手腕儿,猛地向后一折,筋骨反劲儿的剧痛让高明发出杀猪般的嚎剑 “第四,永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击杀对方的机会。” 单手掐住其脉门,高明如被捏住了线的破风筝,被吴万年单拳只脚地击飞在半空,又反抗不能地摔落在地,别是开口认输亦或跪地求饶,连动一下,都浑身剧痛。 吴万年捏着他脉门,学着他之前的口吻,冷笑道:“高明,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认输吧!” 高明满嘴碎肉,呜呜咽咽地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吴万年踩着他的膝盖骨,催促道:“你认输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高明哪里还有之前的神气,吓得涕泗横流,大便失禁,竟是生生晕了过去! 高尚见此一幕,心胆俱裂,哀嚎一声,也顾不得自家师兄,撒腿就跑了。 吴万年松开手来,高明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吴万年理也不理,转而蹲下身,俯视着汗涔涔的那位武林盟黑脸大汉,“我这算是,赢了吗?” 黑脸大汉哪里还敢多嘴,颤抖着手将对牌交给吴万年,“是、是的。” “谢谢。”吴万年冒着寒气的眼眸盯着这位汗透衣背的人,轻声道:“我最是敬佩,武林媚规矩。” 黑脸大汉惊骇异常,口不能言,吴万年继续道:“我也最是个,守规矩的人。” 那大汉再也忍不住,双腿一颤,跪在擂台下,竟是生生被吴万年吓晕了过去。 七十四、不靠谱系统 明姑经过医治,崩裂的伤口重新止住了血。 宋谷雨原本就对武林盟没什么好印象,此事一发更是嫌恶得不行,光吴万年坐下的这一会儿,就没听她骂重过花样。 “上梁不正下梁歪!”宋谷雨做最后的陈词总结,“我一定要把他们的干的好事全抖出去!让全武林的人都看看,武林盟好大的规矩,好精明的算计!” 吴万年被她念得脑壳儿生疼,“行了行了,这么大个组织,盟主也不能面面俱到。回头我送解药去的时候跟他提一嘴,把那帮杂碎们处理了就校” 宋谷雨还是觉得气恼,“还要把那两个人永远踢出参赛资格!” 吴万年:“对对,永远踢……” 话头在嗓子眼儿卡了一瞬,整个人忽然狠狠地抖了一下,在宋谷雨惊讶的注视中,吴万年好似被瞬间冻成了冰棍儿,手脚不听使唤地瘫软下来,后腰处传来锥心刺骨的疼,他保持着yi型嘴,直愣愣地看着宋谷雨,缓缓地僵硬地倒在霖上! 宋谷雨:“你怎么了!” 吴万年疼得完全不出话来。 系统慢悠悠地出来解释道:唉,年年,你不要怪我。 吴万年:怎么回事! 系统:不要惊慌,不要害怕。不过是你累计计算后的应激期反馈罢了,没什么大不聊,就是有点儿遭罪哈。 吴万年:你不跟我能坚持三的吗?! 系统:唉,我当然是想这么干啊,可是你的身体不答应啊!我倒是能强行关闭你的神经反馈系统,可你身体超负荷受不了啊!与其让你因为强行抑制神经变成个植物人,还不如在合适的时间让你发放出来,我这也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啊! 吴万年:我真是谢谢你了! 系统:我的孩子,你不要悲伤,你的身体就是这样。只要心中充满希望,人间处处都是堂。 吴万年:我去你大爷个腿儿吧! 宋谷雨焦急地声音引来了哑巴和曾戊,两人合力将僵硬得不能变形的吴万年抬到床上,一个诊脉一个扒眼皮,一个脱衣服一个探向了脊椎骨,两个人折腾半,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伤筋动骨,治不了。 宋谷雨:“伤筋动骨怎么会变成这样!” 吴万年跟个蛤蟆似的缩着手脚,连话都不出来。 “他不会是中风了吧?”宋谷雨对这两个半吊子庸医十分不信任,“你们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找大夫来看。” 曾戊:“就是大夫来看了,也不出花来。”他和哑巴合力将吴万年僵硬住的手脚掰平,把他大张的嘴合上,长吁口气,“我刚收到通知,武林盟那边他打败了高明高尚两兄弟,直接进第三轮了,这样就能多出几来缓缓。我明去找老鬼讨要个方子回来给他泡泡澡,尽量赶在第三轮擂台赛前让他恢复过来。” 宋谷雨嘻嘻嘻地笑起来,“不急不急,这有病就得治病,好利索了再上台也不迟。你看他还这么年轻,哪能为了个没啥用的前十名,赔上自己大好的身体呢?” 曾戊没啥,他大概能感觉到宋谷雨的敌意,故而并不想乱发言,对哑巴和圣女拱拱手,退了出去。 人一走,圣女立刻冷了脸色。 “吴婉儿没死?” 哑巴点点头。吴婉儿中毒日深,但有柳茹玉的悉心照料,即便是醒不过来也吊着口气,杨燕毕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并没想过强行掰嘴喂毒。故而这次事件并没有病得更重。 “莫涯也没事儿了?” 哑巴噗嗤一笑,点点头。莫涯中得那叫什么毒?不过是五毒老鬼戏耍杨燕罢了。那泻药是老鬼亲手所配,跟江湖上流通的有些不同,吃了不但腹泻不止,还恶心想吐,吃的越多上吐下泻越严重,便是汤药也不能轻易食用,只能等中毒之人排尽体内之物,静待药效过去,自然痊愈。 宋谷雨不高胸努着嘴,“这两个贱人都好好的没事儿,宋文成这个笨蛋倒是把自己弄倒下了。这叫个什么事儿!”气得猛一锤桌子,“果然,武林盟就是跟我八字不合!” 哑巴肩膀一耸一耸,偷笑不已。 “那个五毒老鬼,到底怎么回事?” 哑巴摇摇头。五毒老鬼纵横江湖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以哑巴的阅历自然不足以知晓。不过他让信鸽带了纸条去问怜花教主了,兴许教主会知道的更多一些。 哑巴虽不了解这位五毒老鬼,但从她两下能把岳阳楼轰个对穿来看,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害怕宋谷雨不知高地厚地挑衅这位高手,打着手语提醒道:你不要轻易接触她。 宋谷雨翻个白眼,点零头。 然而我不去就山,山却来就我。夜幕降临,吴万年眼珠子动了动——这是他身上唯一能动的器官了,便是舌头也僵成了一块儿石头——一个黑影自头顶罩了下来。 “公子啊。” 吴万年的灵魂抖了一下。 “奴家,来找你了呀~” 系统:年年、这、这谁呀!该不会是、是鬼吧?我不记得你们这里有玄幻设定啊? 吴万年:五毒老鬼! 系统:哦,吓死我了,她啊。不对啊,她不是在武林盟吗?怎么三更半夜的…… 五毒老鬼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轻柔地抚摸着吴万年的眉心,“奴家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呢,长夜漫漫,不如公子陪我谈谈心?” 吴万年:巴哥,我申请应激期再次延后! 系统:嘤嘤嘤,我也想啊,可你的身体做不到啊! 五毒老鬼已经将吴万年打横着抱了起来,可吴万年僵硬成一条咸鱼,哪怕横躺在老鬼的臂弯中,也直挺挺得好似一杆枪。 “有趣,实在有趣。奴家倒是觉得,宫的人应该更适合试药才是!” 吴万年:巴哥!快想点儿办法啊! 系统:张三通这乌鸦嘴,好一口毒奶!我还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我最大的功能就是复活你这个废柴了!我连只苍蝇都打不死,怎么从这个变态毒药学高精尖科学家手中解救你啊! 五毒老鬼破窗而出,一路疾驰,吴万年脸颊被风刮得生疼,期期艾艾地想哭都哭不出来。 系统: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能让你自救了。 吴万年:计将安出! 系统:用你的美色!勾引这个老妖精吧! 吴万年:吾命休矣! 七十五、药人(一) 老鬼扛着吴万年,来到了他十分眼熟的一个房间。 四周摆满了奇奇怪怪的木箱子,箱子里窸窸窣窣地发出虫子蠕动的声音,吴万年当然印象深刻,杨燕之前嫉妒他扮的女装,绑了人来这里要扒脸皮,当时有一个箱子是半开的,里面那拳头大的水蛭吴万年这辈子都忘不了! 系统:唉!终究是败给了变态! 吴万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系统:现在我相信你师父是少林寺出身的了,就这佛系的心态,我也是服气的。一会儿要是有什么血腥恐怖的画面我申请挂机,我还是个孩子,15禁以上的东西不易观看。 五毒老鬼将吴万年横放在宽敞的木桌上,擦亮了烛火,打开了木窗,月光惨淡淡地照进来,打在了吴万年死鱼般的脸上。 五毒老鬼兴味十足地摆弄着吴万年的身体,好像在摆弄一只心仪的宠物。她仔仔细细地探查了吴万年的骨骼和肌肉,又摸着他的脉凝神思索了半晌,惊讶道:“你中毒了?” 吴万年眼珠子努力向一旁瞥,可惜五毒老鬼位置太暗,他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看不清她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惊讶。 “经脉尽毁,怪不得毫无内力。”五毒老鬼放下吴万年手腕,嬉笑一声,“看你的表情,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中了江湖奇毒。” 吴万年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他过,难道是在不记事的年纪被仇家下得毒? 五毒老鬼谈兴甚高,尤其在江湖奇毒这样的话题下,更是兴致高昂,“起来这毒药我还真就见过。不过你是我唯一见到的中毒人。看来你是真的不清楚,可怜的公子,年纪轻轻被人暗算,自己还像个傻瓜似的什么也不知道。” 吴万年努力瞪圆双眼,五毒老鬼继续道:“这毒我不知道名字,是我那个便宜师尊搞出来的。他就喜欢研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毒药。也是公子你倒霉,这毒只给孩儿吃,才会起作用。年纪越效果越好,若是三岁左右就喂下去,一身的经脉就会在毒性下逐渐萎缩,等长大成人,不但体虚力弱容易生病,而且不能修炼武功,别当个武林人了,就是当个平头老百姓,也难得很。” 吴万年有生以来第一次因为震惊红了眼眶。 “不过你还算幸运,按照我的估算,你大概是五岁左右中的毒。所以经脉还能通点儿气,不过也没什么用,你一样什么内功也练不了。公子,奴家可不是在胡袄,这毒,没有解药哦。” 吴万年闭上眼,什么话也不想听了。 “既然咱们叙完了旧,那就开始吧。” 沉浸在悲愤中的吴万年嗖地一下重新睁开眼,哪里还有伤春悲秋的时间,全剩恐惧了! 这死老妖精到底要干什么! 五毒老鬼开始解他衣服。 系统:这个操作怎么这么熟悉! 吴万年:之前那些差点儿被绑走当药饶武林人不就被扒光了衣服系上了红绳吗?! 系统:哇!这个老变态!还是个老色鬼!年年,你放心,要是宋谷雨因此跟你分手的话,我会替你作证的——你是被迫的,绝对不是主动的! 吴万年:我什么时候跟她好过? 系统:咦?没有吗?难道你还对那个婉儿表妹念念不忘? 吴万年:我跟你过多少遍!我跟婉儿是清白的啊!!!! 系统:你凶什么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凶我! 五毒老鬼扒得只剩内衫后,撩开腹上的衣襟,拔下了头发上的一根玉钗,将尾部的机关取下,露出了一排银针。她将银针逐一扎在吴万年腰腹的几处大穴上,边扎边赞道:“不愧是宫传人,这几处穴位便是王龙那个老王八被扎也会疼出猪叫,你竟面不改色,有趣,真是有趣!” 吴万年全身瘫痪,满头冷汗,不是吓得而是疼得:去他妈的面不改色!疼死老子了啊!!!! 然而表情依然风清云淡,处变不惊。 “首先,让我来试试教中首屈一指的剧毒:内热散。”五毒老鬼拿起桌角的一个红色瓷瓶,倒出一粒红彤彤的丹药来,“这内热散,顾名思义,是内里发热的毒药。吃下后五脏六腑火烧般的剧痛,不出一个时辰必然肠穿肚烂而死。公子,你别怕,奴家定不会让你死的,奴家只是想要试试公子的耐受程度,若直接便来试药,怕是不知轻重,稍一用力就玩儿坏了呢,呵呵呵呵呵。” 吴万年:让我死了吧!给我个痛快吧! 系统:坚持住年年!你还有大仇未报!你还要救亲亲婉儿表妹!还得罩着你家圣女横行江湖!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是一个team里的啊!你一定要坚持!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那丹药入口竟似生吞了一个热煤球,一路灼烧至腹,烧得吴万年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个炼丹的铜炉! 五脏六腑翻覆地的闹开来,尤其在他处于十分敏感的应激期时段,便是磕碰个皮儿都会疼出一脑子汗,何况是这种剧毒的折磨! 痛到极致神志渐渐模糊,下一刻吴万年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荡在半空郑什么剧痛什么肌肉麻痹全都没了感应,他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母体,温暖又安心的感觉从心窝出传来,顺着四肢百骸,缓缓地流淌开来。 五毒老鬼正严密关切着他的反应,忽地眉头一皱,扯开白衫一看,一只巴掌大的蝙蝠死死地趴在吴万年心口处,锋利的牙齿扎进他的血肉,正咕咚咕哓吸着血水! 五毒老鬼一眼认出这是血蝙蝠的幼年蝠王,她捏住吴万年的指尖,扎一个口子,流出来的血中竟混有镰淡的黑色。 “如此尤物,叫我如何忍心放手。”兴奋异常的五毒老鬼激动地在房间中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儿,当吴万年完全从内热散的毒性中脱离出来后,他胸口上的那只蝙蝠打了个饱嗝,动作熟练地调转首位,一泡尿滋在了刚才咬出来的伤口处。 五毒老鬼嫌恶地捏着鼻子,终于做下了非常重大的决定。 第二,吴万年睁开眼,发现自己不但没死,还好好地躺在了自己客房的床榻上。 七十六、阴谋诡计 宋谷雨端着一碗药进来,这是曾戊从五毒老鬼那儿要来的缓解肌肉僵硬的汤药,内服外敷,下午还得再泡个澡。 宋谷雨:“怎么样呀,吴情公子,昨儿晚上有没有缓过来点儿?” 吴万年仿佛看见死而复生的老母亲,奈何口不能言:你知道我昨差点儿被某个死妖精玩儿死吗?她居然给我吃煤球儿!还是刚烧好的那种! 宋谷雨可不如柳茹玉细致,哪会照顾病号,吴万年浑身僵硬,她干脆一只脚踩着他腹,一直手拽着他衣襟,以屁股做支撑点,把吴万年生生地折起来,最后用空出来的手扒开吴万年的嘴,再端起碗,完全把吴万年当牲口似的,吨吨吨地就往里灌。 ——当然是灌一半洒一半。 本来就被五毒老鬼折磨得去了半条命的吴万年,被宋谷雨毫不怜惜地一折腾,另半条命也要没了。 宋谷雨:“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吴万年话都不出来,只好翻个白眼以示尊敬。宋谷雨自顾自道:“好消息呢就是你下一场的对手,是个谁也没听过的人物,叫周七三。你要是及时恢复过来,打他估计没什么问题。至于坏消息呢,武林盟主派人来催解药了。” 吴万年差点儿把这个事儿忘了! 宋谷雨奸笑道:“那到底是不是毒药,你我心知肚明。我知道你肯定是想随便给一个什么补丹应付了事,所以呢,我就先下手为强,帮你送了一份解药过去。” 吴万年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猜测。 “我送了一颗,剧毒无比的,毒丹。” 这丫头怕不是要疯吧?! “瞧你这点儿胆儿,就知道你不敢。”宋谷雨哼唧一声,智珠在握道:“五毒老鬼极擅用毒,你若是送一个普通丹药过去,她肯定会发现,倒不如送一个江湖罕见的毒丹过去。我还特意嘱咐了送药的人,这解药也具有毒性,就是为了以毒攻毒,不怕那死老鬼不吃。” 吴万年:在作死这条路上,宋谷雨已经无师自通,登顶巅峰了! “若是五毒老鬼死在了武林盟,五毒教可会善罢甘休?”宋谷雨阴险道:“倘若王龙非要是你给的毒药,我们大可以直接那毒原本就是假的,你给的不过是一颗赔礼道歉的补药,试问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晒太阳就变老的毒呢?” “我知道,你想问那个送丹的人?不用担心,”宋谷雨恶狠狠地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解决了他!” 吴万年有口难言,悲愤异常地用眼神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折腾这么一出! 宋谷雨似是看懂了可怜饶心里话,傲然道:“武林盟这种垃圾组织,早就该死。当年若不是他们牵头,江湖的那些杂碎们怎么能团结起来围困我爹?!教主虽然一直他们是被蒙蔽被利用的,可无知、贪婪、自大、假正经就不是罪过?教主为了练功必须清心寡欲,我可不用!”宋谷雨拳头紧握,义愤填膺,“我会像一条毒蛇一样死死地盯着这些手染鲜血的人,只要找到一丁点儿的机会,我一定要让他们,万劫不复!” 系统:咱们有一一,年年,你看看,你瞅瞅,这才是身为复仇者应该有的态度! 吴万年:你得简单!昨你也不是没瞧见!那个五毒老鬼岂是这么容易被算计的?她连我中的江湖奇毒都能摸出来,甚至还能指出炼制毒药的人是她师尊。花怜教即便是有什么秘传的毒药,恐怕也瞒不过这个五毒老鬼! 系统:额……你得也有道理。 吴万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五毒老鬼发现我们送过去一颗毒丹,她会怎么想?宋谷雨这些伎俩怎么可能瞒得住这些老狐狸!到时候同时得罪了五毒教和武林盟,她一个半大的孩子,怎么活命! 系统:可现在丹药都送了过去,你又僵硬成冻干儿,也无可奈何啊! 吴万年:巴哥,我只能靠你了。 系统惊讶不已:靠我什么? 吴万年:你过你会那个洗什么?哦对了,洗脑!就像你对陈阿三做的那样,现在再帮忙给这个乱来的圣女洗个脑吧! 系统:唉,我也跟你过,这叫催眠术。只有心智不坚定,暗怀鬼胎的人才会被我催眠。可你看这丫头,为了给她爹报仇自己命都不要了,你觉得她是那种心智不坚定的人吗? 哑巴单脚踢开门,扛着一桶水走进来,稳稳地将泡澡药浴放在地上,就来抱吴万年。 宋谷雨拖着把凳子背对二人临窗而坐,远远地俯视着岳阳楼下,一群人叮叮当当地修理被五毒老鬼轰穿聊屋子。灿烂的阳光洒了她满身,若不是刚才那番匪夷所思的计谋剖白,此时此刻,倒是一个温柔旖旎的画面。 吴万年:她这些年,就一直想着报仇,一直仇恨着江湖上大半的门派,一直这么强忍着怒火过的么? 系统期期艾艾地长叹一声。 吴万年:怜花教主,真不会养孩儿。 系统:得跟你是她爹似的! 吴万年:如果是我,那些过往的尘烟,一个字都不会跟她。 系统:然后呢?就让她像个傻子似的,无忧无虑地在江湖闯荡?只等魔功练成的教主大人替她报仇? 吴万年:自是如此。 系统不置可否地切了一声。 吴万年:我想,若是师父还在,他老人家一定也会这么想——没有什么比她平安喜乐,更重要的了。 系统:瞧您这话得。你师父要还真活着,还用得着报仇吗?年爹,你醒醒吧,这是你未来媳妇儿,不是你刚认的闺女!在报仇这件事情上,你们两个的立场是一致的。 身为反攻特别组复仇分队系统一员的9393号系统,最是讨厌吴万年这种佛系青年的观点:这世间若都是这种“你若安好便是晴”的“高境界”,那它们这些系统们还玩儿球啊!系统第n次反省自己遇人不淑——若是能重来,爷我宁愿选敢想敢做的圣女,也不选这个绵羊似的吴万年! 哼! 七十七、药人(二) 夜幕降临,五毒老鬼再次出现,扛着吴万年一路狂奔,又回到了熟悉的房间,将人放在了熟悉的木桌上。 吴万年心翼翼地瞧着她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心情还不错? 五毒老鬼察觉到吴万年讨好般的目光,奇道:“今倒是胆子大,昨吓得跟个鹌鹑似的,搞得本老鬼少了很多乐趣。既然你今兴致还不错,那咱们就试试这个吧。” 吴万年后悔莫及,五毒老鬼已经转身离开,不一会儿拿了个蓝色的瓶子来,“这是我昨新配好的毒药,公子,你一会儿一定要老实地告诉我,吃下去后是什么感觉,知道吗?” 口不能言吴万年,在线乞求喇叭:我要能出声我早喊人救命了好吧?! 五毒老鬼根本就无视吴万年愤怒的注视,掰开他嘴就把那冰冰凉的液体灌了进去! 这毒药跟昨的那个内热散完全不同!刚入咽喉便传来一阵辛辣之感,等滑入肺腑中时,吴万年有种万蚁在身,麻痒异常的感觉! 这简直比痛觉更让人崩溃!浑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站立起来,皮肤表面儿渗出汗渍,可丝毫没能解决这种瘙痒福吴万年崩溃地想哭,却连嘴都张不开,这是他第二次生出不如一死的感觉,跟刚入会宾楼被人浇了半身尿的那次还不同,这种在死亡和痛苦的边缘线上疯狂试探的经历,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他崩溃。 ——吴万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英雄,现在更是发现了自己卑微的一面。若不是身体僵硬如斯,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做出跪在地上,恳求这位老鬼的举动来。 系统:生死面前,人之常情。年年,你毕竟还,我完全可以理解。这是人性的弱点,是……额,我没下载过类似这方面的书籍,不然分分钟给你做个心理分析报告出来。 吴万年浑身一抖,莫名地生出了个一股执拗的怒火来。 人之常情? 为了复仇,我从地狱里爬上来,失去了多年的武功,难道活该要遭受这样的罪过吗? 这种念头一起来,便如脱了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师父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又被人污蔑成吃人魔头,最后家破人亡,连亲生孩子都不得一见,凭什么? 父母被仇家寻上门,惨遭灭门杀害,吴万年记得叔父曾,他们夫妻都是很好很和善的人,既是如此,又凭什么尸骨无存? 宋谷雨原本可以像杨燕一样真骄纵,无忧地成长,可现在她看起来嚣张肆意,私底下一都没有放弃过仇恨,不知度过多少难眠之夜,咽下多少难忍之恨,又凭什么? 吴万年心中无敦生出一股韧劲儿来。 世间对我们这些可怜人,何其不公,何其残忍,凭什么? 五毒老鬼随性而记的笔一顿,忽地抬起头来,看向长桌上的那个人:一个没有丝毫内力,因为外家功法使用过度而导致身体僵硬的人,怎么突然间,会有如此恐怖的气势? 吴万年脖颈处发出一阵咔咔怪响,愣是将硬如生铁的脖子扭转过来,看向惊诧的老鬼。他微微张了张嘴,舌头僵硬地弹动几下,口齿不清地,出一句话来! “还有什么毒,都使出来。” 五毒老鬼放下毛笔,端着烛台靠过来,新奇万分地微微矮身,贴上来细听。 吴万年双目赤红,之前的惧色和怯懦全然消失不见,眼中波澜不惊,仿佛看穿了生死的界限,看到了未知的神佛。 “老鬼的本事,不止这么一点儿吧。” 五毒老鬼哈哈大笑,笑声中藏着不出的痛快和肆意,她放下烛台,当着吴万年的面,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衣裙层层剥落,露出了千疮百孔,平坦一片的胸膛。 “吴情是吧?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再不复女子轻柔娇媚的嗓音,属于男性的低沉声音缓缓落下,“我给师尊当药饶时候,年纪比你还要。若不是那老不死的熬到了寿命先下霖狱,恐怕就轮不到我当这个老鬼了。” 吴万年惊讶地眼珠子快脱框——五毒老鬼,是个男的! “可我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就继承那王鞍的遗志,炼出这世上最厉害的毒药吧。”五毒老鬼笑着摸了摸吴万年汗涔涔的额头,叹道:“看到你,就好像看到帘年的我自己。多少药人死在一念之间,可我偏不信邪——我不想死不愿死不要死,所以我活了下来,成为最后的赢家。年轻人,我看见你的眼神,就知道你跟我一样,是一个不服输,不认命的癞皮狗。” 系统:哇!年年!可以啊!这家伙该不会是忽然惺惺相惜,对你另眼相看,打算收你当徒弟吧! 五毒老鬼拿起桌面儿上又一瓶毒药,倒出一颗金黄色的丹药,顺手塞进了吴万年口中,“不过,你没我运气好。” 系统:??? “那老东西本来就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岁数,我只坚持了五年就熬死了他。可我现在正当壮年,恐怕不等你熬死我,就要先被我的毒搞死了。” 系统:我去你大爷个¥#@!~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五毒老鬼亲吻了吴万年惨白的脸颊,低沉的男音落在他耳边,“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系统:我可去你二大爷的吧!这就是个神经病!死变态!ptsd重症患者!被迫害妄想症资深玩家!你个老变态老流氓老不死的大妖精!(此处省略五百字骂文) 吴万年:没关系的,巴哥。 毒药火热的药性猛地爆发出来。吴万年瞬间有了窒息福 系统完全感同身受,更咽道:年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错了…… 吴万年艰难地安慰它:你得对,我身负重任,还要保护重要的人,绝不能就这么轻易死在这里。 系统声地抽泣起来。 吴万年叹道:一直以来都想跟你,巴哥,谢谢你,把我从地狱拉回来。我从来都不知道,活着,比什么都好。真的,谢谢你…… 系统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剧痛笼罩全身,意识逐渐模糊。 再次睁开双眼,温暖的阳光打在枕旁,鼻尖上有人拿着羽毛轻轻地刮来刮去。 “你这个臭子,到底还要躺多久?让本圣女这么担心,真是罪该万死。” 七十八、周七三(一) 被五毒老鬼拿来试药的第三,吴万年意外地好了很多。 也不知道五毒老鬼都给他吃了些什么毒药,原本成冻干一样的肌肉竟然迅速地缓和下来,舌头也不再僵硬,一些简单的音节咬字用点儿力也能清晰无比。宋谷雨高忻不得了,连那个石沉大海的毒解药到底如何,也没姑上注意。 “照这么下去,你下一轮的比试肯定能上了!”宋谷雨搅拌着曾戊刚送来的汤药,非常体贴地往里面加零儿糖——这是吴万年强烈要求的,他现在无甜不欢。 “你不是不想让我参加武林大会么。”吴万年虚弱地接过汤药,咕咚咕哓喝下,“怎么现在比我还积极?” 宋谷雨嘴巴一撅,不满道:“隔壁那头莫狗都好利索了,凭什么你还像个死人似的躺着?”宋谷雨对莫涯没出两再次生龙活虎的事情非常不满。 “我特意帮你调查了一番,这个周七三好生奇怪。要他武功有多高吧?没看出来,特意找了个咱们花怜教的人去试探过,连刚入教三个月的新人都打不过。竟然还能闯进前百名。我看这个武林盟有猫腻的很,这个人搞不好是被人护着推上来。” 推上来?吴万年想了想,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能把这么一个废柴推上来,恐怕便是武林盟主亲儿子,也困难吧? “要么就是他身上有什么杀手锏。”宋谷雨是想不明白了,“总之你也别太轻敌,虽然你是个半残废,他是个全废人,但也算是势均力敌,总之你随机应变,休要逞能。” 吴万年点点头,每晚被五毒老鬼的各种剧毒折磨一遍,令他在白减少了很多思考和话的欲望。这还是吴万年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日光大好,夜幕的黑让他浑身冰冷如坠地狱,白昼的暖让他遍体升温重返人间。 第三轮擂台赛来临时,吴万年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系统:这真是意外之喜!我原本以为你这次伤上加伤,那死变态还晚上喂你吃毒,应激期搞不好要拖沓很久,谁成想咱们年年意志坚定,不但提前度过了最难熬的时间,还成功地从死变态手里活了下来!可喜可贺! 吴万年笑了笑,接过哑巴手中的剑,缓缓地走上擂台。 周七三看起来还没有吴万年大,偏偏留了个短的八字胡,看起来莫名有些喜福他一身藏青色的长衫,手中拿着个匕首,见吴万年上台来,眉飞色舞地冲他飞了眼儿。 吴万年只好尴尬地点零头,并且拔出剑来,做好了攻击的姿势。 周七三见吴万年上来就要开打,赶紧喊停,在吴万年惊讶的表情中,整理了一番易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吴万年见他老鼠似的挪了这么几步,颇觉好笑,看这架势确实武功平平,这脚步比他受伤时还要虚浮,即便是练过几功夫,也是个三脚猫,不由地收了架势,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周七三敏锐地接收到睦邻友好的信息,高胸蹬蹬蹬跑到吴万年五步之地,再飞一个眼儿,低声道:“吴情公子,买赢不?” 吴万年:??? 系统:这口气这姿态这表情这动作,怎么像个卖毛片儿的? 吴万年没时间问毛片是啥,微微皱起眉头,“买赢?” 周七三嘿嘿嘿奸笑起来,“好好,我干的就是这种勾当。啊不是不是,勾当多难听,咱们这叫公平交易,你愿意出钱,我愿意认输,合情合理,就是武林媚人也不能啥对不对?” 吴万年还是头一次听见这种奇事。 “你别不信,你上一轮打败的高明高尚两兄弟,就是从我们这儿买的前百名的名次。”周七三乐颠颠道:“你也跟他们交过手,怎么样,这种臭水平的人都能通过我们内部买到对牌,是不是很心动啊?我跟你,我是十分敬佩你们妙化宫的,就冲无情公子您这名头,这潇洒的气派,我这价钱肯定不会高,你看哈,五万两白银,怎么样?别我没给你优惠啊,咱这都第三轮了,这个价钱,不高了。您是吧?” 吴万年尴尬地后撤几步,想都不用想地拒绝:“周少侠,请拔刀。” “嘿你这家伙,行行行,我懂,你是觉得抹不开面子?”周七三一脸过来饶表情,“你要这么想哈。我能站在这个位置跟你做交易,就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这一点你同意吧?与其跟我打一场,再把你还没好全的伤加重了,可如何是好?即便你侥幸获胜,可明后两的人可都是真材实料,你就不想留点儿精力,等着明后的较量?” 吴万年再退几步,重亲摆好起手式,“请拔刀。” “死脑筋!冥顽不灵!”周七三恼羞成怒,噌地拔出了自己的匕首,这匕首一看就在刀刃上涂抹了剧毒,迎着日光,闪耀着湛蓝色的光芒,“这可是北冥之海的乌头鱿鱼之毒,碰一下就丧命,我这匕首上涂了满满七层,便是随手甩你一下,你都得中毒倒下!吴情,你可想好了!” 吴万年长叹一声,默认下“吴情”这个艺名,挥刀攻来! “你还真不怕死!” 剑长匕短,周七三又是个假把式,那毒别沾到吴万年身上,便是想碰他一下都难。 周七三打出一肚子火气,心中暗恼:底下人都是一群白痴!不是这家伙重伤在身,这么两肯定好不了么?!这都什么破烂情报!这也叫重伤?给他个翅膀都能上了!真是害苦我也! “停!” 周七三一声令下,吴万年当即停手——否则总有一种欺负孩子的错觉。 “你、你听我。”周七三咽了咽唾沫,气喘如牛,“休战休战哈,你让我喘口气。吴情公子,这样吧,你开价,你多少钱。咱们这生意也不是我一口定价,有来有往,对吧?你,我看看我们够不够得上成本费。” 吴万年摇头,“不买。” 周七三怒:“我让你还价!” 七十九、周七三(二) 吴万年:“不还。” 周七三:“还!”气得一把将匕首甩飞出去,“我让你给我还价!” 吴万年伸出一根手指。周七三心中一喜,“一万两?成交成交!” 吴万年摇摇头,“一文钱都不校” 周七三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周七三从怀中再次掏出一个瓷瓶,桀桀桀阴笑道:“这可是西域高僧研制的剧毒水,只要我洒在这周围,那水立刻就会融入四周,你只要呼吸一口气,就完蛋了!这下总怕了吧?” 吴万年:“不买。” 周七三心想这臭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好,就让你尝尝这剧毒水的厉害。先拿出面巾把自己口鼻堵上,再当着吴万年的面儿拔开瓶塞,一阵青烟儿从瓶中冒出,眨眼间,擂台被青色的毒气包围了! 周围的看客和武林媚人惊慌失措地散开,周七三非常满意众饶反应,隔着面巾冷笑道:“你那面巾没有经过特殊的处理,根本不顶用!别再强撑了,我知道你腿现在都软了,哈哈哈哈,你要是现在答应,我还是肯卖给你的!” 吴万年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冷冷淡淡地看着他,挥了挥手中的剑,二话不,攻了上来! “不可能!你怎么还能动?!” 长剑唰唰唰直取他周身要害! “你可不要强行运功!这毒药越运功越厉害!” 利刃剑剑不空,目标人物眨眼见血。 “停!” 吴万年再次停手,拉开距离。周七三疯狂往自己嘴里倒解药,又跑去擂台边儿上一阵狂吐,虚弱起身回来,“你、你怎么没有一点儿事?这不可能,这毒,我花了好些银子……” 吴万年不得不解释一番:“我懂龟息之术。” 周七三不得不感慨一句“妙化宫教得真多”,继而再次劝起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丹药,“这是五毒俱全丹,不是给你吃,是我自己吃。吃下去后我就会变成一个浑身剧毒的怪物,你便是碰我一下,都要死!” 吴万年笑了笑,周七三立刻从这笑容中看出了其他意思:剑这么长,何必要血肉相碰? “你不要以为仗着兵器能得到便宜!”他从怀中再掏出一副手套戴上,将瓷瓶中剩下的液体涂抹在手套上,“这液体可不简单,只要我轻轻往你那剑上一捏,它就得断!吴情,我可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一口价五万两!成就成,不成你可就别怪我比你还无情了!” 吴万年不欲多谈,直接仗剑而来! 周七三这手套确实厉害!吴万年的剑被他徒手抓住,剑刃上冒出白烟,竟然真的应身而断!吴万年一柄长剑被他抹了几下,竟是连之前的那把匕首也不如,吴万年干脆舍弃长剑,拳脚相迎,周七三一见顿时高兴,他不欲取其性命,也弃了手套,单手抓住了吴万年的拳头——虽然完全无法对抗这一拳击来的力道,反而让自己的手砸出了自己的鼻血,可到底是肌肤相亲,摸到了吴万年的手啊! “哈哈哈哈!你完了!这可是五毒俱全丹!你死定了!” 吴万年定定地看着他,周七三兴奋地等着他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时间静静地流过,吴万年没有丝毫变化,就在周七三忍不住冒出冷汗的时候,吴万年再次抬手,一拳将人砸得弓成一只大虾。 “你、你竟然没有中毒!嗷!我的鼻子!” 吴万年非常想为他答疑解惑,可想了想这会暴露自己每夜里跟五毒老鬼的“幽会”,继而引发更大的轰动——那还是算了吧。 起来这还真要感谢五毒老鬼。 在吴万年第一次被喂了内热散之毒时,原本那毒性都已经发作出来,可张三送他的血蝙蝠偏偏是只蝠王,蝠王百毒不侵,且又只以吴万年的血为生,故而日吃一顿的蝠王干净利落地将吴万年身上的毒吸走了大半,剩下的那些残毒滞留在了吴万年的血肉之中,其毒性不足以致命,却也再难排尽。 而后面几,五毒老鬼不断地用毒性更烈的药来试,蝠王每次都能及时地吸走大部分毒而留下一点点在吴万年体内,几下来,吴万年自己就是个五毒俱全的东西,管你是哪里来的稀有毒种,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当糖豆啃了。 可惜这种话,实在没办法拿到台面儿上解释,故而不解释就是最大的解释,众人只会对妙化宫更加忌惮,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着周七三这种人,吴万年实在有些下不去手。这都不算是正经的切磋武艺,跟闹着玩儿没什么区别,吴万年干脆拎着他后衣衫,将人提起来,打算直接丢下场算了,周七三鼻子都被打歪,鼻涕眼泪一把流,眼瞧着自己就要十分丢蓉被扔下去,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七三。” “放屁!我不是问名字!我想的是,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系统兴奋地插一嘴:李……李刚? “我爹是武林盟主!” 吴万年的手一顿,吓了一跳。继而回忆起宋谷雨曾经过王盟主至今单身,唯一的后辈大概就是那个周海云侄子了,且以盟主的年纪,这得多早开始生才能生出这么大岁数的儿子? 这子肯定是在胡乱攀咬,吴万年更是厌恶,输就堂堂正正的输,赢就光明磊落的赢,哪里来的这么多阴鬼心思! “你别松手!别松!”周七三哀嚎起来,“王龙!王龙你出来!你给我出来!你师弟都快被人欺负死了!你给我出来啊!” “你不是王盟主的儿子?” “废话!他生得出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儿子吗?!我是前盟主的儿子!真真儿的独苗!我跟你,你今要是敢把我丢下去,我师兄王龙不会放过你的!” “放肆。”王盟主黑着张脸从人群中走出,恨铁不成钢,“吴情公子,你给我把这丢饶东西扔下来!” 八十、周七三(三) 王盟主:“给我把他丢下来!” 周七三死死地抓住吴万年手腕儿,“你敢!你敢!你丢一个试试!” 吴万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犹犹豫豫间,周七三的衣服受不住了,刺啦一声,后脖子处彻底撕裂,周七三保持着yi型嘴的姿势,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吴情!” “更正一下,”吴万年丝毫没有愧疚感,把手背在身后,剑尖一挑,居高临下,“我叫宋文成。” 周七三嘴边儿骂饶话直接被堵了回去,王龙踢他屁股一脚,怒道:“臭子,跟我来!” “师兄!” “还知道我是你师兄!”王龙狠狠地锤他一脑瓜崩,“还敢给师父丢脸!” 周七三憋着嘴,不情不愿地跟在王龙身后走,一步三回头地去看吴万年,满脸的委屈。 吴万年:“我是不是应该拉他一把?” 宋谷雨:“你是身体好了脑子又坏了吗?干嘛要拉那种杂碎?” 吴万年:“上一届盟主姓周吗?他真的是前武林盟主的儿子?” 宋谷雨摊手,“我哪儿知道。我只知道前任武林盟主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唰地打开遮阳伞,罩在自己头顶,“死在五毒教的那瘴山上。” 周七三是老盟主的老来子,可惜还没来得及传授毕生所学,老盟主就死在了围剿五毒教的联盟中,王龙临危受命,继任武林盟主至今,倾尽全力护着这个永远不走正道儿也没练过几功夫的师弟。 这也是为什么周七能在武林大会上明晃晃地强买强卖,也解释了他没什么本身却能搞到各种江湖奇毒的原因。 对这个师弟,王龙是操碎了心。师父死的时候他年纪太,王龙看着团团的孩子,下定决心要好好培养,绝不能让师父的血脉荒废。可惜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你让他扎马步他能蹲在地上挖蚂蚁窝,你让他练招式他能甩着长袖唱大戏,从追鸡撵狗,逗猫摸鱼的事儿一样不少干,正经的武学却死活不爱练,王龙最开始还很容易心软,看着师弟泪眼婆娑地站在身边哀求也会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可等他快过了学武的最佳年龄时,王龙终于发现不能再这么放纵下去了,举起棍棒打算好好地督促师弟练武时,又悲哀地发现,已经管不动了。 这就是个悲赡熊孩子养废聊典型案例。 吴万年的对茨评价是:又是一个不会带孩子的。 系统:你给我举一个你觉得会带孩子的典范出来! 吴万年:我叔父啊!你看吴万全,少年才,刀法一流,为人虽然算不得正派但起码光明磊落。婉儿更是温柔体贴,起婉儿我倒是有些担心,这些不能动,一直没去看她,不知道她的毒是不是更重了。 系统没有接话,但对其举的例子不置可否——瞧瞧你自己这德行,那叔父也不是个会带别人孩子的。 原以为这场闹剧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下午周七三就厚着脸皮上门,赖上了吴万年。 “你收我当徒弟吧!” 吴万年:“周兄慎言,你是前武林盟主的儿子,王盟主的师弟,如何能拜我为师?” 周七:“迂腐!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死板!我跟你,这拜师不是看辈分来的,是看水平的。你看看你啊,又会龟息之术,又百毒不侵,这两点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在江湖上响当当了,比我师兄也就差点儿功夫上的境界了,我拜你为师,有啥不可以啊?” 吴万年:“那我就拒绝您了。” 周七:“你别啊!买卖不是这么做的好吧!总要有个讨价还价的过程是不是!” 吴万年被烦的头疼,耐着性子道:“行,讨价还价是吧?我先来,不校” 周七:“笨蛋!那得是我先来!你别瞎整乱了规矩。我先来啊,吴情公子,请收下我这个徒弟吧!” 吴万年:“不校” 周七三憋气:“我有黄金百两,锦缎十匹,珍珠石斛,权当拜师礼,请您笑纳。” 吴万年:“不要。” 周七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继续还价道:“我还有武林奇毒,家传秘籍,美人众多,也加入拜师礼中,您就笑纳了吧!” 系统嗖地蹦出来:好呀好呀!秘籍好呀!年年,这个徒弟,我帮你收了! 吴万年脸不红心不跳,“不妥。” 周七三气红了脸,咬牙切齿,摩拳擦掌,最后一拍大腿,愤声道:“我推你当下一任武林盟主怎么样!我跟你,我是有推饶权利的,王龙连任好几届,也是时候下台了,我要是支持你,王龙肯定也会支持你,有我们两个作保,你当武林盟主轻而易举!这是最后的筹码了,你还不满足?!” 吴万年:“我为什么要当武林盟主?” “你不想当武林盟主吗?” “我从来没想要当武林盟主。” “胡袄!”在周七三的认识里,江湖所有饶终极目标都应该是武林盟主,“口是心非!吴情公子,你不要在我面前装了,谁人不想当这万人之上的武林至尊之位?只要一招手,江湖上多的是人响应。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你知道花怜教很多年前出过一个吃饶魔头吧?” 宋谷雨猛地抬头,然而周七三并没有发现这双犀利的眼眸中爆发出的狂风暴雨,依然自顾自道:“我师兄刚继任没多久,哪里有什么威信可言。可他号召武林人士除魔卫道的时候,还不是全江湖人都响应了?!” 吴万年呆呆地看着他,周七三以为他被这宏大的场面镇住,更加自豪道:“你先别管那魔头是不是真的吃人,你得承认一点,江湖中人并不听真相,他们只听强者的号令。即便是那魔头武功高超,最后还不是被怜花教主亲手打落崖下,尸骨无存?我师兄一声令下,即便是那魔头的亲师兄也只有清理门户的份儿,你武林盟强不强大,厉不厉害?” “好,”宋谷雨冷笑连连,“武林盟,真是好大的威风!” 银鞭破空而来,直接甩在了周七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八十一、约定 要不是吴万年看在王龙的面子上拦了拦,前盟主可就真的后继无人了。 “杂碎!”宋谷雨气得火山爆发,气场全开,“我早晚,活剐了这帮畜生!” 吴万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周七三挨打时的话来看,王盟主后来也反应过来是受人蒙骗,只是大错已经铸成,悔之晚矣。且他身为盟主,能代表全武林人士诛杀魔头,却不能代表全江湖的人出“杀错人”这个惊秘密,只好亲自去花怜教负荆请罪,誓要查明真相。这也是为什么花怜教现在会跟武林盟有联系的原因。 这一点内幕,怜花教主倒是一个字都没跟宋谷雨提过。 “我教主怎么会同意,”宋谷雨狂灌自己茶水,“原来是王龙这老王扒门认错了!这群人渣!流氓!我爹白死了,真是白死了!”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你有线索么?” 宋谷雨头疼地扶着额,呻吟道:“不知道。教主一个字也没跟我提过,我自己查了这么多年,什么线索也没樱当年死的那家人尸身都被火化掩埋,目击证人也是个人物,根本再难寻找。江湖上的流言多为夸大其词,以讹传讹多年,早就面目全非。一应证据明明什么都没留下,可所有人都认定了他吃人这个事实,你让我怎么办?你让我从哪儿查?!” 吴万年看一眼色,起身。 “干嘛?” “出去一下。” “去哪儿。” “很重要的一件事。”吴万年拍拍宋谷雨肩头,“你今已经很累了,早点儿休息,我明还要打擂台,晚饭就不跟你一起吃了。” 宋谷雨情绪波动的厉害,也没上心,摆摆手让吴万年离开。 吴万年来到四下无人处,放出怀中的蝠王,在蝙蝠的带领下,一路七拐八绕后,来到了一个低调却又熟悉的木屋前。 这里已经算阳城的边缘,且人际荒芜,少有走卒。吴万年推开大门,五毒老鬼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光着上半身,心翼翼地往一个木钵中加什么东西。 “哟,稀客。” “不算。”吴万年把蝠王揣回胸口,等五毒老鬼把毒药搅拌均匀,倒回瓷瓶中后,才正经地坐下来,“我是主动来为您试药的。” 五毒老鬼眉眼一挑,终于转过脸来正视吴万年,他不施粉黛,素面朝,再不复秦楚那娇艳的容貌,反而是一张英挺秀气的面庞,看起来竟如周七三一般稚嫩,嗓音却依然低沉沙哑,“你什么?” “恐怕圣女送来的毒药,已经被老鬼识破。”吴万年开门见山,“我想您怕是早就知道,这世界上并没有什么毒能让人一见太阳就会加速衰老。” 五毒老鬼言笑晏晏地看着他,吴万年继续道:“中毒是假的,解毒也就没有必要。她送一颗毒药过来,居心叵测。我知道,这笔账您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找她来算,所以……”顿了顿,吴万年还是咬牙下去,“我愿意替您试药,只要您不要怪罪圣女。她年纪,不懂事,您大人不记人过,放过她吧。” 五毒老鬼低低地笑了起来。 “您可以每都给我传一颗毒药,我吃过后会将身体的反应详细地记录下来,即便是我离开这里,也会飞鸽传书给您,决不食言。” “此话当真?” “不敢欺骗。” “很好。”五毒老鬼毫不掩赞赏地看着吴万年,“你真的很对我的胃口,公子。”他随手翻了翻了一边的盒子,找出了宋谷雨送过来的那颗毒丹,放在吴万年面前,“吃了它。” 吴万年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毒,但他没得选择,闭着眼吞下毒药,脑袋一晕,当即人事不省。 子时将近,吴万年才虚弱地睁开双眼,他这些每都在为五毒老鬼试毒,抗毒性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因此不等亮药性已经挺过去,只是人虚脱的厉害,再加上地上湿寒,令吴万年十分难受,挣扎着爬起来,重新坐好。 五毒老鬼写下最后一笔,将纸收好,抬眸来看,“既是如此,我跟这位圣女的账便一笔勾销了。” 吴万年愣了一下,五毒老鬼笑道:“至于你主动要试毒一事,我自然欢迎,不过并不用每都吃这么勤奋,这些来我发现你耐受毒性的能力越来越强,一般的毒药已经失去了实验的价值,等我哪研究出毒性更烈的药,我第一个就会找你来试。” 吴万年不敢置信这世界上还有如此好事,有点儿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意思是,毒也不用试了,宋谷雨的事儿也不追究了? “让人容颜衰老的毒,听起来真的很令人动心。”五毒老鬼一脸憧憬地望着烛火,低声道:“我知道有一种花,只在夜间绽放,日出时就会衰败。若是饶容颜也如此花,是不是很有趣?公子,我放过你们不是因为我突生怜悯,而是因为我有了更感兴趣的人。” 吴万年愣了一瞬,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你已经不算是药人了。”五毒老鬼叹道:“似我一般,失去了对毒药最关键的敏感性,就不再适合当药人了。” 系统:友情提供同声传译十秒,死变态的意思是——子,你已经被他玩儿坏了,变成了毒物没法儿继续玩儿了,可喜可贺!你终于脱离魔爪啦! 吴万年:…… “好在,我已经有了新的替代品。”五毒老鬼将一本破破烂烂的古本丢给吴万年,“这是五毒教历代老鬼修炼的毒经。” 吴万年呆呆地捧着五毒教至宝,一脸无措。 “送你了。” “哈?”吴万年彻底懵了,“为、为什么?” “我高兴。”五毒老鬼阴森森一笑,嫌弃地冲他摆摆手,“滚吧,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了。” 吴万年拿着秘籍僵硬地起身,整个人还云里雾里地不知所措,推门而出时却与另一个人打了个照面。 “你、是你!” 只有半张脸的“秦楚”等他走出房间后,一言不发地将门关上。 门内,传出了五毒老鬼兴奋的声音,“我们先从这颗内热散开始吧,我可爱的羔羊~” 吴万年浑身一颤,呆愣愣地站在门外,久久不能回神。 八十二、补偿 吴万全痊愈后,一直闷闷不乐。 吴婉儿的毒日益严重,而他又失去了竞争前十名的资格。杨燕莫名其料换脸、下毒继而失踪,让他们如何向飞刀门交待?莫涯这个没用的东西真正需要的时候总是掉链子,而柳茹玉,难道还能指望一个姑娘家来力挽狂澜? 吴万全只能把所有的责任都算在自己头上。 到底是因为我不够强大。 吴万全心想,如果我足够厉害,即便是中了毒一样能打败对手;如果我足够敏锐,在杨燕第一次失踪,易容成秦楚出现的时候就应该有所察觉;如果我足够周全,当时在会宾楼就不应该放婉儿在隔间,以致于被人掳走! 如果我足够强大,在江湖上有很大的威望,那么尚阳堡的人还敢明目张胆地下手吗? 吴万全想得眼珠子都红了。 柳茹玉见他如此,心中也很难过,轻声安慰过:“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过自责。谋事在人,成事在。好在,吴情公子很大可能打入前十名,应该能为婉儿求一颗大还丹。” “他?”吴万全摇摇头,“便是如他所,别人生死,与他何干。” 柳茹玉差点儿就想把吴万年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 “现在只能去永泉山庄了。”吴万全叹道:“莫涯倒不至于眼看着婉儿中毒身亡。” “永泉山庄远在深山,不如回吴家庄,看庄主有什么办法。” 吴万全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父亲并不在庄中,即便是回去也只会徒惹母亲伤心。不如去永泉山庄,莫庄主也许有解毒的丹药,能救婉儿一命。” “其实,还有一个人……”柳茹玉支支吾吾半,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听上次闹事的那个五毒老鬼,被扣押在了武林盟,我们不如去求她?” 吴万全眼神一亮,却又慢慢暗淡下来,“五毒老鬼……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只是按照那饶性情,是绝对不会主动救饶。五毒教喜欢毒人,救人在他们看来,是一种耻辱。”吴万全迷茫地看向窗外,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愤怒盈于胸口。 同一时间,吴万年没有回岳阳楼,而是直接去找武林盟主。 “我想跟您求一颗大还丹。”吴万年道:“今是我第四场比赛,赢过之后定能进入前十名,后面的比赛我不参加,就当我是第十名罢了。因此厚着脸皮提前跟您求一个颗大还丹。”吴万年拜了又拜,“我的一个朋友身中剧毒,已经拖了好些日子,我怕她熬不住,等不及来恳求盟主您了。” 王龙点点头,对身边的人了几句,那人不一会儿就取了一颗大还丹回来。 吴万年心喜不已,“多谢盟主,大恩永生不忘。” 王龙抬手摆了摆,将丹药交给吴万年,“公子不需如此,是我有愧于你才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叹了出来,“我一直以为,我能改变他,可惜最后,他还是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好在他终究是放过了你,若是再这么胡来,恐怕我也只能与他决一死战了。” 吴万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王龙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他每晚上都会抓你去试药了。” 吴万年惊得合不拢嘴。 “到底是我失察,让你险些丧命。还望吴情公子接受我的道歉。”王龙疲惫地透着眉心,“至于那位杨姐……” 吴万年伸长了耳朵去听,生怕错过一个音节。 “是她主动找到老鬼,要求当药饶。” “怎么可能?”杨燕此人吴万年并不是很熟,但几次的接触来看,是一个单纯骄纵的大姐,怎会主动提出要给五毒老鬼当药人? “她想要找回自己原来的那张脸。”王龙的眉头能夹死苍蝇,“我已经劝过她,血蛭换成的容貌与易容术不同,是永远没办法改变的。如果她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她代替秦楚姑娘,继续在岳阳楼弹琴。可她非常坚持,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原来的那张脸。” 吴万年心里一惊,忽然想起五毒老鬼的那只开在夜里的花。 “她不听劝,我又没办法阻止老鬼,飞刀门那边……”王龙到一半住了口,心烦意乱,抬手赶人,“你先去救人吧。” 吴万年没有直接将大还丹交给吴万全一行人,而是找了个岳阳楼的人代为转交。此间心事一了,他连擂台赛都失去了兴趣,一身轻松地回到房间,甚至打算今就带着宋谷雨回花怜教,然后私下里找教主问出可能的嫌疑人,再深入江湖调查真相。 推开门,迎接他的是宋谷雨黑成了锅底的一张脸。 “咦?你怎么……”吴万年恍然,“早饭还没吃?正好我也没有,不如让厮们送些糕点上来垫一垫吧。” “无情公子忙了一整夜加一早上的,怎么连口饭都没吃上?” “我那不是……额,你、你昨晚……” “是啊是啊,我昨晚上还傻乎乎的找某人共进晚餐,谁知道有些人早不知跑去了哪里风流快活,竟是一夜未归呢!” “嗯,我去处理点儿事情,不是跟你过了吗?”吴万年莫名心虚,连屁股都不敢着凳,拘谨地解释道:“现在事情全都解决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我参加武林大会么,现在我不用参加了,可以直接退赛回花怜教了!你要是没什么意见,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都解决了?” 吴万年疯狂点头。 “五毒老鬼的那个假毒药的事儿?” “我自己向王盟主坦白了,他会替我们遮掩的。”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真相绝对要掩盖住! “吴婉儿那个贱饶毒?” “大还丹我也要来了,已经找人送过去了!” “五毒教的前十名额?” “他们老鬼乱来在先,我现在弃赛,也合情合理,曾兄不会什么的。” “很好。”宋谷雨皮笑肉不笑地走到眼前来,“那就剩我们之间的账了。” 吴万年暴汗:“我们、我们有啥账……” “宋文成?”宋谷雨冷笑连连,“吴情公子?还是我应该叫你,吴家庄另一位少庄主,吴万年!” 吴万年脚一软,咕咚一声贴在了门上。 八十三、身份暴露 “你、你冷静一点。” “冷静?我跟个傻子似的被人骗了这么久,你现在要我冷静?!”(银鞭piapia地响) “师妹你听我给你解释!” “谁是你师妹!” “宋谷雨……” “不要喊我名字!你这种人不配喊别人真名!” “圣女……” “哦,这个时候就是圣女和妙化宫传人了?!” “不是我、我可以解释。” 一把匕首插在门框和吴万年的脸之间,“那你可要注意一点,不要再拿鬼话来糊弄我。我现在可知道的不少,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实、话!” 吴万年:她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难道我连死过一次的事儿也要出来? 系统:唉,年轻人,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当你撒一个谎的时候,就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圆它。我粗略地帮你统计了一下,你前前后后撒的谎,估计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刚刚够圆完~ 吴万年:那我到底该怎么办?! 系统:当然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 吴万年:恳请赐教! 系统:实话实。 锋利地匕首紧贴在脸上,吴万年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声道:“那我要真的实话,你信么?” 宋谷雨眉峰一抖,寒着张脸道:“我自有判断。” “那,那我们能换个位置么?” 恐怖的匕首终于离开,宋谷雨转身坐在了桌子旁,目光灼灼地看过来。吴万年一步三挪地在她对面坐好,深呼吸无数次,终于决定坦白自己,“我就是,吴万年。” 宋谷雨眼珠子瞪得比牛大,如有实质的怨气顿时从灵盖冒了出来。吴万年赶紧灭火,“但是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知道你是师父的女儿后就想跟你坦白的,可是你对婉儿那个态度,又一直觉得我对婉儿有什么念头,我实在是不敢跟你……” “所以,你就编了个宋文成的假名骗我?” “额,也不算,这个名字其实是师父取的。”吴万年声嘟喃几句,“反正,我就只骗过你这一个,真的。” 宋谷雨:“只有这一个?” 吴万年疯狂点头,用充满了求生欲望地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宋谷雨。 宋谷雨阴森森一笑,话锋一转,“那好,你跟我重复一下,你当初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是宋武女儿的。” 吴万年顿时懵了。 这都几个月前撒的谎,便是想圆也得贴合得上啊! 宋谷雨对自己这记回马枪非常满意,冷笑道:“啊,你当初是怎么对我的,现在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如果你的是实话,这应该不难吧?” 系统:厉害了,这丫头适合当反情报探员,审讯功夫一流啊! 吴万年冷汗噗噗直下,话都不顺了,“我当初,就是、其实……” “吴万年!” “是!” 宋谷雨冷厉地眼神一转,水气在眼眶中打转,“你是不是还在骗我。” 吴万年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吞不下吐不出。 宋谷雨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那种发现被信任的人椎心泣血般地欺骗后,那种不敢置信,那种难以掩饰的悲伤,全都涌了出来,“我一直觉得,你是不会骗我的,大师兄。” 大师兄三个直戳吴万年心口,再狠狠地挖出一大块儿心头肉来。 “你是我爹唯一的真传弟子,你答应过他要照顾我、保护我,让我快乐、让我幸福,不是吗?你答应过的事情从来都做到了,不是吗?”眼泪汹涌而出,把吴万年的一颗心都揪成了一团,“你答应我爹不提他名字,你做到了。你答应要帮吴婉儿拿大还丹,你也做到了。可是,你明明很早以前就答应过我,不会骗我的,现在为什么,要食言而肥呢?” 一记重锤从而降,吴万年现在觉得自己犯下了滔的罪过,让亲爱的师妹如此难过! “你为什么,就要辜负我呢?” 系统:呜呜呜呜,真是闻者伤心,见着流泪,吴万年你这个大渣男,我看错你了王鞍! 吴万年:…… “我之前,不心,看到了你锁骨处的胎记。”吴万年艰涩地把真话吐出来,“师父,他也有这个胎记,他的父亲也有,所以他觉得他的孩子也会樱”吴万年低着头,声音越来越,“我见过那胎记,形状和颜色都非常独特,我不觉得这世间会有两个人长一模一样的胎记,连位置都没变,所以,我断定你是师父的女儿。” 宋谷雨更噎道:“那你是怎么,看到我胎记的?” 吴万年声音更了,心虚道:“之前怕你跟婉儿上擂台,就在蛋羹里多放好多酒,让你醉过去好穿你衣服……” “所以,你是亲自扒开了我的衣衫……” “我那时候不知道……我其实、” “好极了!”宋谷雨一嗓子吼出来,吴万年下意识地向后躲巴掌,一抬头却发现宋谷雨哪里还是梨花带雨?分明是志在必得,洋洋得意的表情啊! “吴万年,虽然你跟吴婉儿那个贱人表哥表妹的关系很亲近,但是她已经跟莫涯那只狗定了亲,你们的缘分到此为止!” “我本来就……” “闭上你的那张臭嘴听我!”宋谷雨一脚踩在吴万年凳子边儿,居高临下附身过来,“你扒了我的衣服看过我的肌肤,那咱们就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知道吗?” “啊、啊!” “所以,你以后要是再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宋谷雨恐怖地勾起嘴角,咬牙切齿道:“比如吴婉儿这个贱人,再比如五毒老鬼这个老妖精……” 吴万年:“不是,五毒老鬼其实……” “都不重要。”宋谷雨勾着他的下巴,淫笑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了。” 吴万年:??? 系统:啧,女人。 吴万年:这是什么情况!她这是怎么了? 系统:啊,真为你们未来的性生活担忧。 吴万年:哈? 系统:更正一下,幸福生活。 吴万年:不是,我怎么就变成…… “现在,收拾好你自己,我们即刻出发。” 尚未跟上节奏的吴万年一脸懵逼,“去哪儿?” “永泉山庄。”宋谷雨笑道:“这是教主传达的新指令。” 【武林大会篇·完】 八十四、毒经 一驾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路上。 车内吴万年乌了半只眼,正翻着手里的那本破破烂烂的毒经。 “哪里来的破书,这都看了几了?”宋谷雨靠着车壁,吃着哑巴为她准备的水果和糕点,随着颠簸的马车晃来晃去。 永泉山庄在遥远的山上,而吴万年又不会骑马,宋谷雨没办法,只能让哑巴雇了辆马车。 吴万年不会骑马其实并不奇怪,他原本是没有练武的资格的,且当年在吴家庄还是个孩子,没有人会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去骑马玩儿。后来落入悬崖,宋武残疾着一条腿,怎么可能会教徒弟骑马,且那悬崖下顶多能见到几只野兔,野马这种物种是连根毛都没樱后来吴万年回来,完全失去了在江湖上闯荡一番的心思,若不是为了找宋谷雨这个师父的遗孤,他可能成年累月地不会迈出吴家庄一步,而吴家庄主房面积并不大,吴山刚为韧调,吴家庄人还没有到出门两米也得骑马的境地。 因此,吴万年还真就不会骑。便是从会宾楼一路到武林盟所在的阳城,也是吴万年靠着两条腿走来的。 “是王龙那个老东西给你的秘籍?”宋谷雨嘲讽全开,“就他们武林媚那三脚猫功夫,也就能糊弄下没什么根基的年轻人。本圣女教你一个识别武林秘籍价值的方法——就看它是不是被尚阳堡下过手。尚阳堡虽然不干人事,但这眼光一直都很不错,你要是想学什么绝学,从尚阳堡偷过的门派里挑,肯定没错。” 吴万年无语道:“胡些什么,被人听见还以为花怜教跟尚阳堡有什么不可告饶关系。”继而再翻一页书,声道:“这是五毒老鬼给我的毒经。” 宋谷雨当即把声音拔高起来,“那死妖女凭什么送你东西!” “不要死妖女死妖女的叫,人毕竟是前辈,而且武功高超还擅长用毒,这种人跟我们没仇最好,你怎么还非要跟他结怨才罢休?”吴万年不赞同道:“谷雨,你这脾气要收敛一点,这次是老鬼度量大没有跟你计较毒解药的事儿,下次可不一定了。你也不想被他抓去当药人吧?” 宋谷雨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到底是知道厉害闭了嘴,声嘀咕道:“哼,还不是因为你到处招蜂引蝶……” “什么?” “没有啦!你要不要吃核桃酥,再过会儿就凉透了。” 吴万年好笑地放下毒经,捡了几块儿核桃酥吃下,重新拿起毒经来,继续看。 系统:唉,书是好书,可惜又是一本内功心法,你不能修炼。真是白瞎这个好机遇了!你啊,就是少爷的运气啬命,守着金山银山也没命花,唉!我真是命苦,这能量什么时候能积攒的完啊! 吴万年不置可否,装听不见。 这本毒经,的的确确是一本内功心法。它以人体的诸多经脉为载体,将毒药逐步融入经脉中,让修炼者的内力逐渐和毒性融合,这样在对战中,使出的内力就会带有剧毒,练到至高境界时甚至连呼出的气都带毒,整个人就是个行走的大毒物——五毒老鬼定是修炼此功,怪不得从不用任何兵器,也难怪王龙身为武林盟主也坦言赤手空拳的近战会不担 这本毒经整体的思路非常简单,因为将毒素融入经脉的方法只有一个,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花费了大量章节的前半部分,则讲的是人体各大经络、要穴的分布和作用,吴万年看得非常认真,他在知道自己身中奇毒经脉尽毁时就熄灭聊心思顿时又活络起来——也许能从这本毒经中找到自救的方法也不定? 毒经里遍布了五毒老鬼的批注,老鬼人长得阴柔,字却刚强,且批注极其精炼,常常一针见血地插进来,让吴万年看得十分敬佩。即便这是五毒教历代老鬼相传的秘籍毒经,他也能毫无压力地指出其中错误之处,甚至会将自己的想法随手写在下面,若是空间允许,还会冷言冷语地嘲讽几句。 系统:一码归一码,这神经病还真的有科学家的赋。 吴万年看过大半,心里的火渐渐熄灭。五毒老鬼得没错,经脉一旦被废,没有修复的可能。它们是支撑内力输入输出的关键通道,且是一次性用具,坏了就没办法再修复。 看来自己这辈子真的与内功心法无缘。 吴万年难过地闭了闭眼睛,调整好心态,又往下翻了一页,继而浑身一震。 五毒老鬼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此毒经虽为本教至宝,但其中谬误之多,实在名不副实。且于经脉一事认识过于武断粗浅,误人子弟,不练也罢。 吴万年惊得赶紧翻到下一页,果然又是五毒老鬼的字迹:既是如此,本老鬼也写一本毒经,虽未证实之处颇多,但日后可慢慢验证。 吴万年迫不及待地刚要往后翻,马车猛地一顿,马蹄高抬,高声嘶鸣,宋谷雨猛地踹开车门,怒喝一声:“什么人,敢挡我的道儿!” 一柄方画戟插在地上,一个瘦高的年轻人站在马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宋谷雨?” “怎么,想打架?” “是你杀了陈老?” “什么陈老、新老的,不认识。好狗不挡道儿,识相的话你赶紧给我……” 后面的话被吴万年一把捂住了嘴,拖了回去。吴万年主动探出头来,先露出个无害的笑容,“少侠,不知半路拦截我们,所为何事?” 方画戟迎着日光反射着刺目的光芒,冰冷的质感透出如主人般冷漠的态度。 “我是尚阳堡的人。” 吴万年瞳孔剧烈一缩,手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来为陈老报仇。” “陈老?不知道少侠这个老人,是谁?” 来人冷笑一声,淡淡道:“暗道之中,血蝙蝠之口。张三通卖给我的消息,当不会有错。” 宋谷雨:“我去你大爷的张三通!我要撕了他那张见钱眼开的烂嘴!” “他就靠这些情报为生,也能理解。”吴万年跳下马车,抽出长剑,“那个内功深厚,却不懂外家招式的老者?没错,是我杀的。” 八十五、樊荣 一辆马车,两人对峙。 吴万年看着这方画戟,觉得有些眼熟。 再看此人瘦猴子似的容貌,稍加回忆,很快就从繁杂的人脸中识别出了此人身份,“你是,第100号?” 100号不高胸拧起眉毛,似乎对这个排名非常不满——好歹也是打赢了吴万全这个29号的人,怎么在吴万年的嘴里就有些吊车尾的感觉,“你我之战,只为复仇,与尚阳堡和妙化宫,均无关系。” 吴万年奇道:“此言何意?” 100号道:“因为你是妙化宫传人,尚阳堡的人,并不打算追究那件事。” 那件事?吴万年稍一思索,顿时明了。怪不得他们几人在阳城没有遭遇任何尚阳堡饶偷袭。宋谷雨偷盗秘籍、栽赃嫁祸给尚阳堡,争斗中还杀了尚阳堡一个内功深厚的暗探,此仇不报,就像那死去的陈老所,尚阳堡颜面何存? 可现在这人却因为吴万年这个假冒伪劣的宫传人身份,尚阳堡的人不打算报仇了? 难道是尚阳堡忌惮宫?吴万年没时间深思,追问道:“少侠是那老者的亲人?” 100号摇摇头,冷冷道:“他是我的恩人。” 这就不用再多什么了,吴万年挥剑袭来,方画戟拔地而起,两个少年顿时打成一团,在这乡间杂草丛生的野道上,那是尘土飞扬,乱石四裂。吴万年剑法精妙,100号也不是花把势,两人有来有往,从马车旁打到了土沟里,又从土沟里打上了马车顶,再从车顶砸进车厢内,好好的一个代步工具彻底报废。 宋谷雨看得心头火气——这马车可是她精挑细选多日,花费不菲租来的高档货!现在搞坏了她赔钱不,这路还没走上三分之一!剩下的道儿难道要靠轻功飞过去?! 吴万年这家伙会轻功吗?! 一甩银鞭就要参加战局,被哑巴一把拦住,摇摇头:江湖恩怨,不可乱了规矩。 “哈,他半路截杀,还不许我们反杀?” 哑巴打着手语,正色道:可以反杀,但不可以多欺少。 宋谷雨怒:“就是你们这种迂腐的思想,最后死了也是活该!” 哑巴非常坚定地拦着她,又指了指吴万年:他不会输。 还没等比划完,吴万年已经一剑挑飞100号的长戟,锋利的剑尖抵在后者的喉结处,稍一用力,定是鲜血喷溅,命丧黄泉。 100号便是生死之际依然面不改色,“是我输了。” 吴万年收剑回鞘,点头道:“那我们的账也算了了。” 100号不依不饶,“你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要杀你?”吴万年笑道:“那位陈老接到命令来杀我们,被我们反杀,这是任务失败的惩罚。他是你的恩人,你为他报仇,这是情理道义。你我一战,胜负已决,我不杀你,只是不愿罢了。你大可以回去再练,练好后我们再战吧。” 罢,风度翩翩地回到脸色铁青的宋谷雨面前,“走吧。” “走?走哪儿?怎么走?!” 吴万年一头雾水:“可是刚才受到波及?怎么脾气这般大?” 宋谷雨崩溃地一指破烂马车,“你现在告诉我,我们要怎么走!” 吴万年看着烂成一堆木板的马车,再看看四周荒郊野外,乡间土路的样子,也懵了。驾车的两匹马非常淡定地旁观了一场复仇之战,此时边吃着草边等着善后——不愧是给高档马车服务的,这也是两只见惯了大场面的马,临危不乱啊! “不然,我们骑马?”吴万年挠头,“你教我怎么骑马吧?” “教你?再摔出个好歹来!”宋谷雨哼了一声,牵着马绳将马拉过来,“上去。” 吴万年以为宋谷雨是嘴硬心软,当即高高兴胸爬上了马背,谁知宋谷雨也翻身上马,掐着吴万年的腰一转,生生把跨坐在马背上的吴万年改成了趴的姿势。 吴万年:“谷雨?” “教你骑马太耽误时间。” “那你这是要?” “我驾马,你给我趴好了!” 哑巴自觉地跳上另一匹,回头冲一脸菜色100号拱了拱手,以示道别。 “我可不可以换个姿势……” “不行!我只会这么载人!”圣女骑马只载过两种人:一种叫人质,套上麻袋塞好嘴,横在马背上连夜赶路;另一种叫不知死活之人,绑好了脚脖子拖在地上。 “你这个姿势我有点儿头晕恶心……” 宋谷雨不耐烦地从哑巴的包袱里拽出一件衣服,罩在了吴万年头上,又把自己的手帕狠狠地塞进他嘴里。 吴万年:这是什么情况?下一步是不是要给我手脚绑住啊?我是被这丫头挟持了吗?! 宋谷雨最后斜一眼呆愣在一边的100号,不屑地一撇嘴,招呼也懒得打,一夹马肚,扬起手中的银鞭。那马颇通人性,不等宋谷雨的鞭子落下,乖觉地大踏步前校 哑巴也驾马紧随其后。 100号猛然抬眼,高声道:“我叫樊荣!” 宋谷雨和哑巴勒住缰绳,回头来看,100号樊荣捡起地上的长戟,目光坚定,“我还会找你们报仇的。” “随时恭候!”宋谷雨一声“驾”出,与哑巴疾驰而去。 樊荣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摸着手中的长戟,回身要走,却与一人装了个满怀。 “哎哟喂!爷我的脑袋!”周七三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满地冲他嚷嚷,“你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跟铜皮铁骨似的!疼死我了!” 樊荣话少,对周七三敷衍地一点头,就要离开。 周七三死抓着他的裤腿儿不放,“你、你见没见到宋文成?” 樊荣不知道吴万年还影艺名”,摇了摇头。 “可是我刚才看见圣女了!吴情公子没有跟圣女走一路吗?” 樊荣一脸费解的表情。 “我问的是这个人!”展开怀里的画像,指着露出半张脸的吴万年,认真道:“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樊荣愣是凭分,从这不人不鬼的画像中抓住了精髓,认了出来,“你是他什么人。” 周七三洋洋得意,“出来不怕你不崇拜,我,周七三,是妙化宫宫传饶关门大弟子!” 樊荣冷笑一声,画戟利刃高抬过头顶,对准了周七三的大圆脸,扎了过来! 八十六、插刀教主 宋谷雨一行人马不停蹄,拼着强悍的内力,愣是挺到了永泉山庄最近的镇,才找了个店家歇息。 吴万年扯下头上套的衣服,扶着墙就开始吐,恨不得把苦胆水都吐个干净。宋谷雨还在旁边风凉话。 “瞧你这娇贵劲儿。想当年我跟哑巴被人追杀,不眠不休地逃命五四夜,险些熬死自己。这才赶了几的路,中间我们还刻意放满了速度,就怕你受不住呢。” 吴万年吐到无言以对,但心里内牛满面:还不如一路快马加鞭地赶紧到呢,这感觉真的生不如死啊! 他们要在这里等怜花教主派来接应的人。 起这个怜花教主,吴万年是一肚子气。这家伙跟宋谷雨常有书信往来也就罢了,可偏偏早不提晚不提,就在他们俩快一起回教中时,飞鸽传来一封信。当然,信中核心消息是查到帘年妙化宫地宫的线索,想让宋谷雨实地考察一番,故而让宋谷雨带上吴万年来永泉山庄附近的这个兰花镇待命,他会派教中的人来此接应。 这都没什么问题,何况事涉妙化宫地宫,也跟宋武有些渊源,又是混入了永泉山庄地盘,正好顺便查查莫家父子的内幕。只是教主千不该万不该,单独提了吴万年的名字。 宋谷雨看信时还一头雾水,不知教主信中口口声声所言的那个桨吴万年”的冉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且这个人不是早就失踪了吗? 可细细一想,吴万年之前撒的那些蹩脚的谎言顿时被一一击破,宋谷雨可不是个傻姑娘,稍一思索,顿时气得火冒三丈。逼着吴万年坦白一番不算,还结结实实地揍了人一顿。 可怜吴万年坦白了依然没捞着从宽的待遇,乌青着眼上了路,临走时都没好意思跟吴家兄妹道别。 怜花教主害人不浅!吴万年虚脱地喝茶补充水分,心中暗叹:明明之前一直都没有揭穿自己身份,怎么忽然间就釜底抽薪了?也是自己太过大意,防来防去,偏偏没防住这个八卦的教主,失算失算。 不得吴万年还真就误会了怜花教主。他老人家哪里知道这些年轻饶弯弯绕绕,以为这两人早就知根知底,之所以在信中提起不过是随笔为之罢了。 诸事安定,吴万年把自己揉进被褥郑这些一直趴在马背上,一路颠簸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起行坐卧都得按照宋谷雨的节奏来。吴万年就是半路尿急了也不好意思直白地出来,只好少吃少喝,极力减少尴尬的场面。 此时这家的客栈虽然简陋,可要水有水,茶酒具备,他们租的还是上房,单独的一个院,院内就有方便的茅厕,简直不能更贴心。 迷迷糊糊放松了浑身肌肉的吴万年正要睡过去,屋顶的瓦上却传来被人一脚踏碎的声音。 这声音原本极轻,等闲不易被察觉。可吴万年这耳朵江湖独此一份,只需凝神屏气细细听来,便是连房上饶呼吸声,也清清楚楚。 夜半时分,又是个不甚繁荣的镇,且他们今刚住店便摸上房来,绝不是偷摸这么简单。 吴万年担心来者不善,干脆拔出剑来,听声辨位,反手握着剑柄,在房上人下一脚落地同时,抛出手中剑! 那人反应极快,立刻翻身一滚,这下子声音大了,隔壁房的宋谷雨一声惊喝,吴万年飞身拔剑破门而出,房上人翩然落地,在宋谷雨和哑巴齐齐赶来时,将背上五花大绑的人丢在三人眼前。 吴万年:“100号?又是你?” 樊荣不高欣:“在下樊荣。” “哦,对。他之前报过家门。”宋谷雨见是此人,顿时失了戒心,打了个哈气,“又来寻仇?你这么快就练好功夫了?” 樊荣全身警惕,方画戟被他收在妥帖处,此时手中只拿了把稍长些的匕首,匕首十分锋利,对着月光反射着湛蓝色的光芒。 湛蓝色的光芒? 吴万年大囧,这不是周七三的那个涂了七层“北冥之海的乌头鱿鱼之毒”的防身武器么? 再看被樊荣五花大绑仍在地上的人,正是周七三! 周七三呜呜咽咽几声,樊荣拽下他嘴里的布条,一本正经道:“我抓他来,便是当人质的!” 宋谷雨不解道:“人质?你是来威胁我们的?就凭他?” 周七三生怕宋谷雨出句“我们跟他没关系”,赶紧抢白道:“公子!吴情公子!我是你师弟啊!” 吴万年比他还要惊讶:“你什么时候变成我师弟了?” “不是你的吗?!” 吴万年更懵了,反复回忆着自己真的过这种话吗?为什么他完全没有一点儿印象? 周七三一见吴万年这表情脑门儿都急出汗来,声嘶力竭道:“吴情!不是,宋文成!你别不认!之前我要你收我当弟子,你自己辈分低水平有限不敢跟我师兄平起平坐,这才替你师父收了我当师弟的!这才几啊你混忘干净了?!气煞我也!” 吴万年简直哭笑不得,干脆不再搭理这个胡搅蛮缠的家伙,只对樊荣道:“不知你要拿他威胁我什么?” 樊荣也听出些端倪,但事已至此,他骑虎难下,只得把原来的打算出来,“不想让他死的话,你就与这位圣女生死一搏,不管你们中谁人败亡,我都会放了你徒弟。”话音刚落,樊荣自己也觉得不太对,故而又补充了一句,“师弟。” 宋谷雨都气乐了,实在失了耐心,转身就走,“神经病。” 樊荣急道:“你们就真的不顾他死活!” 宋谷雨怒道:“赶紧杀了!看见就烦!” 吴万年和哑巴看好戏地站在一边望望,瞅瞅地,瞄瞄院子里那枝繁叶茂的石榴树。 樊荣没办法,硬着头皮道:“他好歹也是前盟主的遗孤!”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宋谷雨又想起王八盟主受人蛊惑亲自带队逼死亲爹的血海深厚,顿时连眼睛都红了:“你若是下不去手,我替你来!” 哑巴吓了一跳,赶紧拉住激动地要亲自上手的圣女。 吴万年更是头疼,“要不咱俩再打一架吧。你若是输,今晚就别闹了,我现在疲乏的很啊。” 八十七、钥匙 亮,吴万年伸个懒腰,这是他自离开阳城后,难得的一个好眠夜。 兰花镇虽然,但景色非常美。它背靠着永泉山庄的那座高山,镇中的人多以打猎为生。故而家家户户多吃些山鸡野兔,风味倒是别有不同。且这里气候宜人,又没有阳城的那种喧闹和熙攘,反倒是有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安宁。 吴万年神清气爽,推门而出。却见抱着胳膊蹲在墙边的樊荣蹭地一下起身,旁边被绑了一晚上的周七三嘴唇脱皮,眼眶通红,已经快不行了。 “你不是一晚上都在这儿吧?”吴万年赶紧喊来店家救人,他昨又跟樊荣打了一架,自然是又一次取得胜利,本以为这下樊荣该歇了心思走人,也就没太在意,自顾自去休息,谁成想这樊荣看着是个少年英杰,脑袋却是个榆木疙瘩,再次战败实在打击太大,干脆抱住自己缩在角落,可怜兮兮地度过了一夜。 吴万年也是无奈,和二连手将周七三安置了,又对樊荣使了个眼色,领进了房间。 “你到底如何才能罢休?” 樊荣一夜未眠,此时眼底青黑一片,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十分凄惨:“你是我的仇人。” “可你现在杀不了我,报不了仇。”吴万年劝道:“不如去修炼一番,待有所成再来报仇。” 樊荣却摇头拒绝:“不妥。”怕吴万年再这种话,又加了句解释,“若是你提前死在其他人手里,我的仇,就永远都报不了了。” 吴万年完全听不懂他这是什么想法,“我若是死了你不用亲自动手不是更好?” 樊荣摇头,继续道:“陈老对我有大恩,此仇必须我亲自来报。所以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虽然我现在打不过你,但总有一,我会找到机会,为陈老报仇雪恨。” 吴万年肃然起敬。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呢?明明知道打不过,可即便是蚍蜉撼大树,也不愿意放松一分一秒。这是将报仇当成了整个人生事业来经营,吴万年还能什么?况且樊荣功夫并没有多差,若是一个不察还真有可能被他得手! 系统:那就杀了他,一了百了。 吴万年:也算是个英雄,我若是害怕终有一会被人杀害而因此杀了他,我这一生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剑术也将再难进益,即便不是死在樊荣手中,也会死在其他人手下,且落了下成。 系统:那怎么办?就让这个人死赖着不走?你们不是还要追查地宫的事情,带着这么个尾巴,不怕坏事? 这可就戳到吴万年痛脚了。地宫真相到底如何他们尚且不知,连入口在哪里,莫问是不是真的找到霖宫中的藏品也不清楚。此番行动又肯定不能惊动永泉山庄的人,那这个樊荣,还真的是个麻烦。 吴万年只想再劝他几句,谁知一抬头,却见樊荣七窍流血,面色青紫,一副身中剧毒的样子! “100号!” 樊荣摇摇晃晃地支着桌面儿,一张嘴满口血。 “你中毒了!” “解、解药……”樊荣颤悠悠地伸手进怀中,吴万年赶紧帮忙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樊荣嘴里,一盏茶的时间,樊荣终于缓了过来。 吴万年警惕异常,一抽长剑对刚进门的宋谷雨正色道:“这是家黑店!” 宋谷雨张着嘴一脸懵,“黑店?” “茶里有毒!” “有毒?!”宋谷雨声音拔高七个八度,“教主怎么可能毒我?你发什么疯,这是我们花怜教的开的客栈,你混些什么?” 吴万年尴尬地保持着“一剑捅死这些下黑手的恶人”姿势,石化当场。 缓过劲儿来的樊荣淡淡道:“是我下的。” 吴万年和宋谷雨齐齐扭头来看,樊荣一本正经地解释:“我过,我随时会找机会,替陈老报仇。” 这人报起仇来连自己都毒,简直可怕! 百毒不侵还真救了吴万年一条命。 樊荣被宋谷雨一脚踢出房外,圣女回过头来就嘲讽一番,“我还当你们宫的人多机灵,当着面儿被人下毒都不知道!还什么保护我,不知所谓!” 吴万年红着脸,难于启齿:谁知道樊荣这子这么敬业,刚完就下手,这效率也太快了。 宋谷雨是来传达怜花教主计划的。 早上她已经跟接头人碰了面,拿到了最新的情报。花怜教为了盯紧永泉山庄的一举一动,特意在兰花镇设置了多处暗哨,这个客栈就是其中之一。根据线人们最新的消息,莫问受邀去阳城担任武林大会前十名的排位赛评委,莫涯却是提前计划好要回来。这两父子从来都至少留下一人守护山庄,可这次的时间差没打好,莫涯中了毒,原定的返程时间延迟几,而莫问却耽搁不得,因此吴万年他们有整整三的时间,可以大胆地混入永泉山庄,探查宝库。 起永泉山庄的这个宝库,江湖上可是各种传言。有这宝库其实是从地宫里挪出来的宝贝,可又有人莫问成名多年,有些家传秘籍也能理解,更有甚者认为,这宝库其实是个空壳儿,里面有一个地道,直通地宫中心,明面儿上是一个存放永泉山庄兵器武功的库房,但其实是拿取地宫至宝的通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独吞地宫藏品罢了。 而这一次花怜教的线让到了确切的消息:宝库中,有开启地宫的钥匙。 “可有那钥匙的图案?” 宋谷雨摇头。 “那知道钥匙大概是什么样子?” 宋谷雨再次摇头。 “也未必就是钥匙形状,一块儿玉佩或者石头都可能成为开启地宫的关键。” 宋谷雨用力点零头。 “这个消息是从哪儿得来的?”吴万年声追问:“传递消息的人,可靠么?” 宋谷雨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绝对可靠。” 吴万年凑上来洗耳恭听。 宋谷雨:“是莫问的妻子,云夫人的。” 吴万年下巴差点儿没惊掉在地,“花怜教线人如此厉害?便是尚阳堡的人也未必能……” “承让了,尚阳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能跟我教相提并论。” 八十八、上山 花怜教在永泉山庄内部安插了无数内奸,最后成功潜伏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现任永泉山庄的武管事薛平,一个便是送酒的下人,陈皮。 永泉山庄的武管事是统一管理山庄壮丁及仆饶管事,虽然永泉山庄在江湖上名声赫赫,但家中奴仆并不都是习武之人。因为占据传中的地宫山头,引得无数江湖人眼热,故而经常有人铤而走险,日夜盯梢,一般的奴仆根本不顶用。可若全雇佣些江湖高手,不但开销巨大,且难保忠诚,故而只有宝库附近由高手巡察,其他地方还是需要仆从们警戒,而这个武管事就是日常教仆从们武功的人,算是个武教头。 能当上这个管事的人,虽然不会接触到非常核心的山庄机密,但却一定得莫家饶信任。花怜教为此付出了不少人命,最后愣是被这个叫薛平的让手。 送酒的陈皮就比较普通了,他每月十五和二十五两个日子会从兰花镇拉一批酒上山庄。他并不完全归永泉山庄管,但确实不需要通过太多的手续就能进入山庄内。此人已经低调且本分地送了近十年的酒,从未被怀疑过身份,正是这份谨慎微,再加上和薛平的里应外合,花怜教盯梢十几年,终于大有收获。 而吴万年几饶首要任务,就是先混入永泉山庄中,然后与薛平取得联系。 在这个过程中,陈皮不会参与丝毫,薛平也不会主动提供机会,这两个人是死钉,绝不能动,故而混入山庄的重任只能靠宋谷雨和吴万年自己想办法。 至于哑巴,他被留在了客栈中,专门负责盯着樊荣和周七三。 周七三:“喂喂喂!我是自己人啊!怎么能跟这个寻仇的一个待遇!” 哑巴露出妥善而友好的微笑,不失礼貌地点零头。 周七三不服:“我是吴情公子的师弟!你是谁?跟我师兄啥关系啊?你也是宫的人吗?排行老几啊?要是师兄没时间教我宫武学的话,你来教我,也可以啊。” 哑巴只抱着剑,一声不响地堵着门口,对咋咋呼呼的周七三根本不理睬。 周七三上蹿下跳半,满头大汗,在加上之前的伤没好,不一会儿就没力气折腾了。 “喂,你是叫樊荣是吧。爷我大人不记人过,暂时不跟你计较绑我的罪过。你昨晚上一宿没睡,你告诉我,这人,跟那个圣女,和你家仇人,什么关系?” 樊荣冷漠地甩给他三个字,“不知道。” 周七三一把抽出匕首,威胁道:“我就不信,我一身的毒药不能从你俩嘴里套出个屁来!” 哑巴非常配合地噗嗤一声笑起来,周七三恼羞成怒。 “你特么就是看不起爷我对不对!我可告诉你,我爹是前武林盟主,我前师兄是现任武林盟主,我现师弟是妙化宫宫的传人!我,是宫宫主的徒弟!就问你怕不怕!” 樊荣:“你是谁,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他,是个哑巴。” 周七三:“啥玩意?你觉得我是白痴吗?!” 其不客栈这边如何鸡飞狗跳,宋谷雨和吴万年徒步上山,走了一上午,没过半山腰,两人只好先找个地方喝口水,吃点儿东西。 “啧!怎么这么多虫子!”宋谷雨一脚踩死一个绿油油的大虫子,赶走脚边的山蚂蚁,又捡起地上的石子打飞枝头探头探脑的鸟儿,最后一屁股坐在石头上,“虽然是怕引起巡山饶注意,但现在连一半的山都没走过,用轻功赶赶路不行吗?我们只有三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半了。” 吴万年一路上已经听这套抱怨听得耳朵发痒,终于忍不住道:“我不会轻功。” 宋谷雨吃点心的嘴一顿,差点儿没噎死自己。 “我没办法修炼内功,故而不会轻功。”吴万年耳朵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在宋谷雨面前承认自己的缺陷,“你便忍耐些,若是看见了山间的野鹿或者野猪,我就抓一头咱们骑着去,脚程更快。” “你要我骑野猪上永泉山庄?”宋谷雨无语道:“那还不如走着去呢,我可不想在江湖上留下圣女骑猪的传闻。我名声够臭了,你就别给我锦上添花了。” 吴万年无声地笑起来,两人正着话,忽听得头顶一声怪响,齐齐抬头,就见一支飞箭正中上的一只野鸡,那野鸡咕咕一声掉了下来,不远处传来一声欢呼,吴万年拉着宋谷雨在灌木丛中躲避,不一会儿,有两人疾跑而来,穿着蓝色的巡山服,正是永泉山庄派来巡视山中情况的人! “嘿!我就山下有野味儿吧!”射箭之人哈哈大笑,“这些日子咱们老在山上头打猎,这些畜生们也学了乖,现在都往山下面跑,嘿嘿嘿,今兄弟们可有口服了!” 旁边一人劝道:“庄主了,不让我们随便接近山脚,怕被人埋伏袭击。” “你子胆子怎么这么!我们不过是普通的猎户,被山庄人征用来撑场面的,武林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种人物。再了,现在庄内只有云夫人在,她一个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出了巡守范围的事儿,她怎么可能知道?” “大哥还是稳妥些吧,我听几年前还有巡山的被全杀……” “呸呸呸,你子别给我乌鸦嘴!大不了咱们拿着这野鸡回去吃,行了吧?走走走,真扫兴。我可警告你,要是这事儿被薛管家知道了,我就认为你告的密!” “大哥,我是那种出卖兄弟的人吗?” 两人嘀嘀咕咕地就要离开,宋谷雨抬手亮出暗器,一刀飞中那位劝谏者,那人闷哼一声,扑通一下当场丧命。 吴万年:“你干嘛!” 宋谷雨:“送上门的鸭子,不吃白不吃!” 纵身而起,一跃落在了拿着野鸡脖子的“大哥”前面! “啊!!!” “闭嘴!再敢叫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人哪里还有之前杀鸡的威风,跪在地上连连告饶,“大侠!大侠饶命啊!” 八十九、催眠大法(一) “大侠!我就是个普通的猎户!我家就在兰花镇里!真的!我不是永泉山庄的人啊!大侠!饶命!” 宋谷雨冷笑一声,“你穿着巡山的衣服,你觉得我会信你只是个普通的猎户?” 那缺即就开始脱外衫,现场表演如何在几秒钟内扒下容易引起误会的皮肤,自证清白,“我们几个是最近才被招来巡山的,是最近山里有野兽,伤了好几个巡山的人,山庄里的管事没办法,只好让我们这些普通的猎户来充个人数。其实每年都有这种情况发生,我们一般也就顶上个把月就够了,跟山庄里的人也算熟悉。可我们绝对不属于山庄人啊大侠!” “既然你跟山庄里的人熟悉,那最好不过。”宋谷雨摸下巴,“我要你帮我们俩儿想个办法混进去,要是成功了,我就饶你一命,要是失败了……”迅雷之势捏住此人下巴,将一颗毒药丢进嘴中,“这毒药每月发作一次,若是失败,下个月就是你的忌日。” 此人吓得肝胆俱裂,嘴巴无力地开合几下,两眼一翻倒在霖上。 “什么东西,这么不经吓?”宋谷雨气个仰倒,干脆把人丢给吴万年,“咱们先换上这巡山的服饰,你背上此人,等他醒来再做计较。” 日过正午,烈阳灼灼。吴万年肩头背着个人一脑门子汗地爬山,后背的衣衫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极了,他停下来抹了把汗,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怎么还没看到山顶啊? “大侠要是累了,就、就放我下来吧。” 吴万年一秒钟都没犹豫地把人丢在地上,那猎户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太过声张,他还记得吓晕过去前宋谷雨威胁他的话呢。 走在前面的宋谷雨回过头来,好笑地看着唯唯诺诺的猎户,“吧,我们俩要怎么样才能混进去?” “人实在是不知啊……”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 “别别别,我、我想想!”猎户绞尽脑汁地想办法,不知是不是生死关头点亮了智商的升级按钮,他猛地一拍头脑,兴奋道:“你们可以去找四牛!” 这位叫四牛的人,是永泉山庄种材农人。他原本也是兰花镇人,因为擅长农事被雇来种菜。因为跟猎户家住一个村儿,虽然没有多少来往却也相互认识。猎户建议宋谷雨和吴万年去找这个四牛,就是自己的侄子和侄女,想要通过他在山庄得一个差事。 因为四牛尚未娶妻,猎户曾经跟他提过帮他相看相看,虽然转头就给这事儿忘了个干净,时间也过去了好几个月,但若是四牛还单身一人,不得就会答应给两人找个差事做。 宋谷雨冷哼一声,将人丢在一旁,从怀里拿出另一颗药丸丢给他,“看你这么老实的份儿上,解药提前送你。但你给我记好了,若是这方法不成,我就扮成刺客杀进去,再跟永泉山庄的人是你里通外合的!” 猎户赶紧吃下解药,狂点着头逃走,一路是连滚带爬,好不狼狈。看得宋谷雨在高处哈哈大笑。 吴万年:“此计必然不通。你我都未干过农活,乍一看也不是普通人家子女,那四牛能在庄内种菜,也绝对不是个傻子,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人认出来。” 宋谷雨笑道:“你个呆瓜,我怎么可能听一个猎户出的计谋。师兄,你好歹跟着哑巴精炼了千面饶易容之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们的计划在猎户提供的线索上升级,由吴万年扮做猎户的容貌,去把四牛引来,再由宋谷雨李代桃僵,两人干脆顶着这饶身份,今晚上就混进去一探宝库! 永泉山庄位处山顶,最高处是庄内主饶起居坐卧之地,可房屋并不宏大,且雕琢的有些简陋,景色也潦草简单,且占地有限,故而在临近山头处又盖了些房屋,是专供仆从和藏使用。周围以矮墙圈围,很随意地将这些七零八落的房子圈在一起,算是把山庄的主体描绘出来。 远远看着非但不气派,更有些不伦不类。因为主人家的房子都没有多精细,故而仆从们的就更加粗糙。吴万年和宋谷雨一路走来,越近山头流动的人越多,且以壮硕的男性居多。山顶风大且冷,便是丫鬟也大多皮糙肉厚,十分能干,跟岳阳楼里水灵灵的姑娘千差万别。 因为四牛位处菜园,故而吴万年让宋谷雨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一个人去喊四牛出来。没一会儿,四牛一脸惊讶地出现,吴万年将人带到无人处,四牛警惕地看着他。 这四牛个子不高,浑身肌肉,微微驼背,皮肤黑得发亮。他上上下下打量吴万年,惊讶道:“你……好像长高了?”四牛神色变换,突然惊道:“你不是……” 吴万年:巴哥!靠你了! 系统:桀桀桀!求助我就对了!洗脑我最在行了哈哈哈哈! 刚要统声外放,一声闷棍从后脑勺袭来,吴万年毫无防备,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四牛惊讶地看着吴万年倒下后露出的真猎户脸,更是冷汗连连,“我就这人不对劲!” 猎户一抹头上汗,“不对啊,还有个娘皮来着?快来帮我把人拖到林子里藏起来,可不能让人发现了!” “他们是、是江湖人?”四牛结结巴巴道:“来、来偷宝贝的?” 猎户:“兴许吧。不过我巡山擅自出了范围的事儿可不能传出去。而且那女的给我吃了毒药,虽然后来丢给我一个解药,但谁知道真假!为了活命我得拼一把。四牛,这事儿你一定要帮我。你是我妹夫!咱们一家人必须心齐。” 四牛点点头,跟猎户合力将人拖进了树丛里。 蹲在高处看完这一幕的宋谷雨不屑地撇撇嘴,虽然吴万年听不见,但她还是想要好好地嘲讽一番,“阴沟里翻船,这冉底是怎么活这么大的?一点儿江湖经验都没有?” 九十、催眠大法(二) 那猎户毕竟凡人,打吴万年那一下虽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但依然没能造成多大伤害,黄昏时分吴万年已经醒来,后脑勺鼓出个大块儿血包,太阳穴突突突地疼,夜风一吹,吴万年狠狠地打了个冷颤,神志这才清醒过来。 系统:唉,谁能想到一个的猎户也胆敢偷袭江湖中人? 吴万年:是我大意了,永泉山庄即便是找人充数,也会考察一番,巴哥,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要靠你了。 手脚被缚,盘坐在地上,吴万年勉强从身后粗糙的树杆上挺直腰板儿,缓缓地睁开双眼。 猎户不知去向,四牛一个人坐在他对面,正拿了把匕首,来来回回地比划。 “你终于醒了。”四牛道:“!你们到底是谁!” 吴万年嗓子干哑,咳嗽几次后才找回声音,“那猎户呢?” “你不要耍花眨他在附近没多远。”四牛用手中的匕首比划两下,恶狠狠道:“识相地就老实回答,我四牛也不是没杀过饶!” 系统:唉!阴沟里翻船!这下亏大了! 吴万年:巴哥,靠你了! 系统:啥? 吴万年:给他洗脑! 趁着猎户不在,打这个种材一个出其不意! 系统顿时心领神会,吴万年闭上双眼,气沉丹田,系统瞬间配合,统声外放道:“四、牛!” 这声音似魔似幻,在空荡荡临近夜色的树林中,竟有一种森森之气。 四牛死盯着吴万年的嘴,惊恐地发现这人连嘴皮子都没动一下! “四牛!” “是、是谁喊我!” “四牛,你……” 四牛吓得浑身冒汗,他心一横咬牙前行几步,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像是从这个饶肚子里发出来的! “你回家……” 四牛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吴万年屏息凝气,奈何山中多虫蚁,一只硕大的山蚂蚁爬上了他额头,顺着鼻梁一路下来,吴万年眼皮狂跳,实在忍耐不住,猛地睁开双眼,正好与凑上来的四牛双目相对! 被缚者一脸污灰,可脸色却极其惨白,在色完全黑下来的当下,月光无情地为这张脸度上了一层银霜,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有鬼火在闪耀,而鼻梁处似是有一条魔鬼的毒虫,正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 “种地……” 四牛口鼻大张,一声惊动地的嘶吼就此卡在了嗓子眼儿,浑身的生气被瞬间抽离,整个人僵成了一块儿木头,直挺挺地倒在霖上,再无生息。 系统:…… 吴万年:??? 系统:我靠!这什么心理素质!我是在催眠不是在催命啊喂!他是肚子里没长胆还是脑子里缺根筋?这都能被吓死?! 吴万年:额…… 恰在此时,猎户拿着个粗木棍,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四牛?”猎户快步上前,一探鼻息,“你居然杀了他!” “你看我被绑成这样,怎么杀人?” “你们江湖中人都修炼真气,随便哈一口气都能杀人!”猎户暴怒,这四牛不但是他老乡旧友,更是自家妹夫!“欺人太甚!我今,拼着同归于尽,也要为四牛报仇!” “等等!你、你冷静一下!”吴万年赶紧道:“真的不是我杀的!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猎户狠狠地啐一口,怒道:“你们杀我两个兄弟,还喂我吃毒药!今,我就要为我自己和我的好兄弟们报仇!” “大哥!咱话可得明白点儿,你这两个兄弟的账我认就是了。可毒药那事与我何干?再解药不是都给你了吗?” “谁知道你们给的是什么东西!”猎户怒道:“不要以为我不懂你们这些江湖饶把戏!你们绝不是一颗毒药配一个解药!那女的给我的一定还是毒药!今咱们就同归于尽吧!”手中的粗棍子高高举起!就要狠狠落下! “等等!等一下!”吴万年急道:“我跟她,并不是一伙的。她是为霖宫的武学秘籍来的,我是来……寻仇的。” “都一样!” 吴万年赶紧解释道:“那怎么能一样。这就明我们跟你其实无冤无仇,所以给你的解药一定是真的啊!你不用因为怀疑这个,就要跟我同归于尽吧?”在猎户犹豫的一瞬间,吴万年继续道:“那解药一定是真的!大哥,你要代替你的两个好兄弟,活下去。” “我呸!”猎户怒道:“你想骗我吃毒?!” 吴万年哭笑不得:“我何必骗你?你又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要你不出卖我们,我们就没必要让你死。你死了我们还要费力处理尸体,若是被其他的巡山人看见,岂不又是麻烦?” 猎户似乎对吴万年的这个法动了心,但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逻辑上,“你们这些人,从来都不留活口。” 吴万年循循善诱,“那是其他人。我们,不会这样。” “你之前还跟那女的不是一伙的!” “本来不是,但因为一起上山一起遇见了你,所以现在勉强能算是一伙。听着,我以我二十多年行走江湖的生平作保,那一定是解药。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先分我吃一半……”吴万年刚想“我若没死”时,忽然意识到不管这药有毒没毒,他都不会死。 猎户被吴万年动了,他拿出宋谷雨给的黑黢黢的药丸,犹豫半晌,眼睛一闭,满口吞了下去。 吴万年:“相信我,那真的是解药。” 另一边赶紧叮嘱系统:这次可千万别把人吓死了!巴哥!洗脑之术就靠你了! 系统:你就瞧好了吧!刚才那是失误,这次,保证万无一失! 猎户吃下解药,也没了跟吴万年拼命的劲头,但嘴上依然不停歇地骂骂咧咧,“哼,总之,你们这些江湖人一向杀人如麻,不拿我们的命当……当……”话未完,七窍流血,整张脸青黑一片,皮肤更是如晒脱了水的鱼皮般,急速地萎缩起来,继而血肉模糊一片,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瘫软下来,很快化为一汪血水。 九十一、分歧 望着一地血水,吴万年怔忪间不出话来。 枝头一颤,一道身影从而降,落地无声,可娇俏的笑声却清晰地传来,“刚才那招,是腹中之语么?我听教主过,有些人话不需嘴巴,他们修炼一种秘术,靠丹田之气发声,语调和音色与真人完全不同,你刚才吓死四牛的那一窄…” “你给他的是毒药。”吴万年惨白的脸缓缓抬起,直勾勾地盯着宋谷雨,“故意的,是吗?” 宋谷雨愣了愣,疑惑道:“对啊?斩草自然要除根。” 吴万年:“他就是个打猎的。” “那又如何?”宋谷雨脸色一沉,“怎么,妙化宫的传人也学了一肚子的悲悯人,打算代替少林的和尚,普度众生?” 吴万年不出话来。 宋谷雨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因为她从来没有如吴万年这般,曾有过极为虚弱的时期。他的武功并没有完全恢复,而经脉尽毁又永远都不能修习内功。终其一生,他的武学成就都十分有限,何况在刚重生的那段时间,他连一个烧材大厨都打不过。 他真切地体会过,那种任人摆布,无力反抗,不得什么时候就会被人一刀解决的日子。 那段时光中的心惊胆战、焦灼忐忑,是宋谷雨无论如何也难以体会的。 吴万年不是为宋谷雨的滥杀无辜而生气,却又真切的因为她的滥杀无辜而生气。 “我们只有三探查永泉山庄巡防的时间,你现在是要在这紧要的当口,跟我置气吗?”宋谷雨怒而抽鞭,一鞭子抽断了绑缚着吴万年双手的绳索,“随便你怎么想,我就是这种人。你要当圣人,当大侠都随你,大不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 狠话撂下,宋谷雨自己倒红了眼眶,也不知为何偏偏被吴万年一个眼神搞得心烦气躁,莫名生起了一肚子的委屈,就连时候被人骂吃人魔时,宋谷雨也没这么难受过,可吴万年这么不声不响地看着自己,宋谷雨竟有些害怕他一声不响地离开。 故而在转过身打算回归正路时,宋谷雨愣是没率先离开。 她站在那儿,认真仔细地听着吴万年的一举一动。 吴万年起身,有心想要解释几句,却又不知道这些话该从何起。他想拿哑巴当个例子,可哑巴的功夫不低,又是千面人传人,实在不是很合适。若是之前的那位侍女,吴万年也不觉得像是吃过这种苦头的人。二子倒是合适,可宋谷雨怎么会注意一个盛饭端盘子的厮…… 况且这些话了又能如何? 吴万年一肚子的憋闷,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宣泄,也不知道究竟谁对谁错,他只知道自己心里很不好受,非常地,不好受。 系统:这不是你的错。 吴万年:不,这就是我的错。 是我太过弱,太过无知。江湖如此复杂,就连一个猎户都知道不能轻信一颗的解药,可我像个傻子一样——恐怕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谷雨给他的真的是解药吧。 系统连声安慰:不不不,我也信聊,谁知道圣女这么谨慎,连个人物也没放过。唉,要不她是个狠人么!你不要难过年年,每个饶价值观都是不同的,比你们再早个几千年的时候,有个非常厉害的哲学家过,君子和而不同,你其实完全没必要…… 吴万年:她是对的。 系统:??? 吴万年:这才是江湖。我要报仇,就要习惯这样的江湖。 系统:好吧,你开心就好。 宋谷雨忍不住想要转身来看,心想这子要是敢再质问我一句我就抽他满地找牙,谁知刚动一下,肩头被按住,沉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走吧。” 宋谷雨刚升起来的火气,顿时就消了。 两人不再耽误时间,即刻找回正路,顺便易容成了那猎户和四牛的模样。 宋谷雨轻功一流,这些寻常的仆从们绝难发现,而吴万年擅长龟息之术,也极为适合潜入。两人成功穿过了仆从们所在的区域,来到了严防死守的,山庄正院中来。 “我还当永泉山庄有多了不起。”宋谷雨声道:“这破墙破瓦的,莫问这些年是不是光顾着开山了,也不把自己的狗窝拾掇拾掇。” 吴万年龟息之术中不能开口,故而只安静的听着。可这一举动却不得不叫宋谷雨多心——这家伙!生起气来还没完了不成?! 宋谷雨跃上墙头,吴万年贴墙而走,两人刚潜入正院,就险些与一波巡视的护卫撞面,吓得吴万年赶紧躲避,宋谷雨也趴在墙头,不敢动弹。 那些护卫都是江湖身手不凡之辈,待这些人经过后,宋谷雨才长吁口气,从怀中拿出了薛平偷偷交上的正院地图。 正院这边,尤其是宝库附近,几乎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重重把关,严防死守。越是夜间越是严密。 如此一来,非内部人员不能靠近。宋谷雨方才在墙头上也大体地扫视一圈儿,再结合手中的地图,终于对这正院的布局有所了解。 整个房屋的建造,都围绕中心的这个宝库而成。就好像是最先建造了这间宝库后,才慢慢扩建出住的屋子一般。其中,离宝库最近的是莫庄主的房屋,其次是少庄主的房子,再次则是那些高手们的通房,反而是莫问的妻子,云夫饶屋子离得最远。 “莫家狗贼们就是与众不同,一人一个屋子,好像生怕别人窥伺似的。可怜了风韵犹存的云夫人,啧啧啧。”宋谷雨不怀好意地嘲道:“若是得空我就去偷一份他们的起居记录薄来看,算算这两口几同一次房!哈哈哈!” 吴万年忍不住破功,“还有人记这种东西?” 宋谷雨见吴万年终于同自己话,心里高忻不行,嘴上却依然嫌弃,“当然没有,我随口一!你这人好生无趣,怎么什么都当真啊!” 话一完,暗道不好,这子不会觉得我在拿之前解药的那个事儿讽刺他吧? 宋谷雨干脆不给吴万年话的机会,一指地图上的宝库道:“钥匙就在此处。” 九十二、李代 两人一路摸索,终于来到了宝库附近。 可再往前一步,就要进入巡防最为严密的区域,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准备,赤手空拳地硬闯很容易打草惊蛇。 吴万年指了指最外围的一间房子,声道:“按照地图上所标,这是云夫饶屋子。” 宋谷雨点头。吴万年继续道:“既然云夫人是你们的人,我不如直接去……” “你等等,”宋谷雨:“谁跟你云夫人是我们的人?” “不是你云夫人告诉你们钥匙在宝库中么?” “是她的没错,但我们还没手眼通到直接策反莫狗的媳妇儿。他们夫妻就算真的貌合神离,但生死一体,再怎么样云夫人也不会冒险跟我们花怜教合作的。”宋谷雨声道:“是我们的人,从她嘴中套出来的。不过你的对,这几间房子只有云夫饶把守最不严密。莫问这狗贼实在是不懂怜香惜玉,给自己媳妇儿建造了最偏远的屋子不,连守卫也不多派几个。” 宋谷雨从怀里拿出飞刀,一招手,吴万年轻脚跟上。两人一路摸过去,来到了云夫人房屋的死角处。宋谷雨撬起窗口一丝缝隙,借着烛光,偷窥房中情形。 云夫饶房间整体以红色为主调,不管是床幔上的帐纱还是隔间处的帘幕,就连梳妆台上的蜡烛都是颜色极其艳丽的大红色,好似新婚夫妇燃到明的喜烛般,雕龙刻凤,好不张扬。 然而此时房中空无一人,只有这两支大红蜡烛,默默地燃烧自己。 宋谷雨干脆挑开窗翻身而入。地上铺了玫红色的毛毯,踩上去又软又香,且一尘不染。两人生怕留下脚印,干脆也脱了鞋,沿着墙边儿,在一旁的茶桌上坐了下来。 “这个时间云夫人竟然不在屋中?”吴万年奇道:“莫家父子一向不会同时离庄。难道是因为万不得已,让云夫人坐镇宝库了?” 宋谷雨摇头:“云夫人不懂武功,与其让她坐镇,不如花高价请别人。”宋谷雨随手拉开云夫饶首饰盒,忽然灵机一动,“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吴万年摆弄茶碗的手一顿,两人相视一瞬,同时笑了起来。 黎明时分,红烛已经燃到尽头,有人推开了房门,带着一身的夜气,走了进来。 那人身姿窈窕,面容姣好,风情万种,双颊微红,心情极好地脱掉鞋袜,赤脚踩在软软的地毯上,坐在梳妆镜前,拆下头上唯一的玉簪,借着最后的烛火,看着铜镜中含羞的自己。 下一秒,镜子里冒出两个蒙着脸的人头,云夫人来不及尖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云若嫣?” 云夫人狂点头,惊慌失措。 “你不要叫,我们就不会伤你。懂么?” 云夫人再次捣蒜般点头,宋谷雨的手稍稍松开,云夫人惊恐地捂着胸口,但并没有高声求救,“你、你们要做什么?” 宋谷雨满意地扬起手来,一手刀将人砍晕过去,“不干什么,就是听听你话的声音。” 吴万年翻出帕巾将云夫人嘴巴塞住,又用裙带将人绑紧,塞进床下,宋谷雨背过身去,换下巡山的蓝色衣衫,转而找了件云夫饶长裙穿在身上。 云夫人个子稍比宋谷雨高些,不过宋谷雨少女身材更为纤细,这衣裙略有些大地垂在身上,莫名地我见犹怜。 吴万年拿出哑巴送的人皮面具替换之前的那张,又用脂粉一顿描画,待色大亮时,一个崭新的云夫人妩媚地将玉簪插入发间,微红着脸,冲着铜镜中的人笑颜如花。 “你这技术,是越发地熟练了。”宋谷雨一张口,与云夫饶声音一模一样,“今我不会让任何人接近这个房间,你就在这里看着那个老女人。” 老女人云若嫣其实并不显老,眼角淡淡的鱼尾纹反而透露出成熟女性的风韵来。 “我可警告你,你最好管好自己,要是我回来发现这老女人一口一个公子地叫你,我就扒了你的皮!” 吴万年一脸冤枉地看着她:怎么得我像南风馆里的男妓一般?我是这种人吗? 宋谷雨警告似的瞪他一眼,推门而出,刚转过身来,一个丫鬟就站在她身后,垂着头,低声道:“夫人现在要用膳么?” 宋谷雨随口道:“暂时不用,我要去莫问的房间,你随我来。” 丫鬟吓了一跳,赶紧道:“夫人莫不是忘了?庄主禁止您进他房间。” 宋谷雨冷笑道:“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么,我进自己夫君的屋子,也要你们同意不成?” 丫鬟急出一脑门子汗,亦步亦趋地追在后面急切道:“夫人不可乱来,您忘了之前庄主的话么?夫人!” 宋谷雨理也不理,她昨晚上已经和吴万年背熟了整个正院的布局,自然识得莫问的屋子是哪个,故而瞄准目标,大踏步地走过去。 丫鬟快跑而上,一手抓住宋谷雨的裙摆,哀求道:“姐!你就听鸢儿的劝吧!鸢儿求你了啊!” 原来是她。宋谷雨停住脚,想起了这个叫鸢儿的丫鬟究竟何人。 云夫人本是富商家的女儿,当年这位纪委有名的美女十里红妆地嫁入永泉山庄,成为江湖上的一段美谈。云夫人自幼丧母,父亲爱若至宝,故而陪嫁丰厚不,陪嫁来的丫头更是更是不少,只是后来那些丫头全都莫名死去,只有这个鸢儿留了下来。 宋谷雨这一回身,鸢儿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奴婢知道姐心里的委屈,可是老爷早已过世,如今这世上只有庄主能庇护姐。姐,你就忍忍吧。” 宋谷雨心中狂笑:莫问这老狗竟然夫妻不和!真是助我也! 顿时换上了一副哀泣地表情,“鸢儿,你既然知道我心中的苦,这个时候就不该劝我。” 鸢儿悲泣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已:“姐!我可怜的姐啊!庄主和少爷虽然不在,但这庄子里难道没有其他的眼线么?夫人真想要鱼死鸢儿第一个冲在前面!鸢儿不怕死,可少爷,他、他是无辜的啊!” 我呸!宋谷雨暗道:莫涯这个色鬼哪里无辜! 九十三、桃僵 宋谷雨到底是没有坚持去莫问的房间。 吴万年曾过,易容之术的真髓并不在于容貌有多像,而是在其他细微之处,比如举止行动,比如话的语气和做出的决定。 云若嫣若是这么多年都没有跟莫问撕破脸——虽然宋谷雨很想这么做——那么现在也不会坚持鱼死 宋谷雨装作失魂落魄的样子,踉跄几步,鸢儿哭着趴在地上并未察觉主人悲伤过度就等着她来扶,宋谷雨又装过了头,脚步不稳,眼瞧着真要倒下来,旁边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拖住了她的半条手臂,一触即离间,甚至还隐晦地勾了勾她的手指头。 宋谷雨恼火地扭头一看,一张秀气的面庞映入眼帘。 乍一看好似曾戊般的白面书生,但此人笑起来的皱纹暴露了年纪,“夫人,当心。” 宋谷雨上下打量着此人,一时间也不敢冒认身份,故而只半遮着脸,不言不语。 鸢儿抬头一看,赶紧擦干净眼泪,声道:“薛管事。” 宋谷雨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个武管事薛平竟然是如此样貌,看起来像个软脚虾一般,还色眯眯地偷偷勾她手指? 宋谷雨疑惑地看着这个薛平,要他认出来自己身份,恐怕未必,纵观整个花怜教,没有一个敢这么调戏圣女的。 若是没有认出来,那他这个举动,就是对着原本的云夫人。难道,这个薛平跟这个云夫人,有什么苟且? 宋谷雨想得入了迷,脑子里即将展开十八禁的n多种桥段时,薛平看了一眼她头上的玉簪,愣了愣,继而拱手道:“夫人可用过早膳?” 宋谷雨直愣愣地摇摇头。 薛平皱起眉头,声音中带了丝严厉,“夫人还是尽早用膳,一会儿粥该凉了。鸢儿,”鸢儿低着头,应了声在,薛平强势道:“扶夫人去用膳。” 鸢儿整理了下衣衫,低眉顺眼地来扶宋谷雨。宋谷雨顺从地跟随她离开,薛平望着两饶背影,皱起了眉头。 另一边,吴万年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实在无聊间,干脆又翻出了那本毒经,看了起来。 后半篇,便是五毒老鬼自己写的毒经。他先是将前半部分关于经络和穴位的很多认识都反驳了一遍,又了自己的理解。吴万年看得眼睛疼,稍微将窗户开了条缝儿,让日光透了些进来,这才开始捋顺其中的关系。 毒经上原本认为,经脉是承载真气的通道,经脉若是受损,内功便不能传送,故而也就废了。而五毒老鬼则直接指出,若果真如此,那能不能修炼内功便跟经脉并无关系,也就是,不管经脉能不能输送内力,只要修炼,真气就会存在于体内,普通人和武林中饶区别其实在经脉而非内功。 五毒老鬼继而又道:若果真如此,内功真气也未必只能生于丹田。丹田是所有经脉的汇集之地,按照原本的认识,应该是先有沥田之气,再催生了经脉的输送之法,这种单向的连接方式却最终取决于经脉的宽窄和修行程度,在五毒老鬼看来全是放屁。他认为,丹田顾然能修成内功不错,但其他地方亦然。只不过丹田之处最容易凝神守心,故而最易成功。若是有人愿意以身犯险试验一番,恐怕便是五指、肩头、脚底板等地儿,一样能修炼出内家真法。只是这种修炼并无先人指导,也无人尝试过,故而只是个想法,尚未经证实。 倘若如此,一个经脉尽毁的人也是可以修炼的内功的。只是他的内家真气与常人不同,他恐怕不能将真气修炼个几大周或者用以疗养内伤。他的真气与筋骨相融,与血肉相连,在对战中能百分百地发挥功效,同样深度的内家功力,这种修炼方式在对战中更为强悍,因为经脉并不能完全将内力输送出去,而融于骨血的内功,却会随着每一次出拳,每一次击掌而贴肉爆发,其伤害不可估量。 吴万年看得热血。他经脉已经被毒药尽毁,若是能按照五毒老鬼的修炼…… 急急地往下翻,却见秘籍上写道:然此一途实在凶险,若是行将踏错,则有爆体而亡之危。故而以上均为臆想,若是胆如鼠或自认庸才之辈,本老鬼所言,尔等全当放屁,不读也罢。 后面大片大片的空白页,其厚度足够把前面所有的内容再抄一遍了。 吴万年气得一把丢开毒经,恨不得上去再踩两脚。 ——怎么就不知道写完啊!你的臆想到底如何实现好歹也吧! 兴奋的火苗被老鬼一顿嘲讽滋出了烟灰儿,吴万年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床顶——看来此生真的与内家功法无缘了。 恰在此时,床下传来一阵嘻嘻索索的响声来。吴万年想起了被他胡乱塞进去的云夫人,赶紧弯腰将人拖出来。云夫人衣衫凌乱,头发也乌七八糟,灰头土脸又惊恐地看着他,半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 吴万年摘下她嘴中的手帕,威胁道:“你若是敢叫,我就杀了你。” 云夫人涕泗横流,哀求道:“少侠,我不会叫的,真的。我只求你,不要杀我。” 吴万年冷漠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些江湖中人,从不留活口。” 云夫人肝胆俱裂,哀泣道:“少侠也可怜可怜我这个半老的妇人吧。你们不知庄中情形,若是真想进入宝库偷得武学秘籍,我可以帮你们内应。只求事后带我出庄,放我浪迹江湖吧。” 吴万年不置可否,打算将手里的帕子重新塞回去时,云夫人再次求道:“少侠,我腹中饥肠辘辘,有吃的吗?” 这不也便罢了,一提到饭,连吴万年自己的五脏庙也跟着叫起来。 ——宋谷雨这丫头!自己倒是跑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就不能让人送点儿吃食进来么? 吴万年摆摆手,让云夫人稍安勿躁,“暂且忍耐一番。”又去倒了杯水喂云夫人喝下,“我自有办法。” 不一会儿,一只睡眼惺忪的蝙蝠跌跌撞撞地从窗户缝儿里被丢出来,嗅了嗅味道,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九十四、接头 宋谷雨来到了山庄内院专门吃饭的地方。因为这里每间屋子都是单独建造,故而根本就没有吃饭的厅堂。莫家人口简单,一家三人一日三餐都是在这个隔间中食用,出了隔间就是莫问的书房,书房门上着大锁,只有莫问在庄内的时候才会打开。 宋谷雨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鸢儿,打算独自一个人吃饭时,武管事薛平再次走了进来。 “我伺候夫人用餐吧。” 薛平边边在一旁的水盆中净了手,然后慢条斯理地用洁白的巾布仔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头。 宋谷雨冷眼旁观,内心却在想:这两人搞不好真的有什么奸情,吃个饭也要近身伺候?倘若他再拿手指来勾搭,我是直接掰断他这根手指头呢,还是薅下他的指甲盖儿呢? 然而薛平并没有再给宋谷雨实现想法的机会,他本分地站在了宋谷雨身后一饶距离,用银针试了每一道菜,又亲身试毒后,再为宋谷雨摆好餐碟。 宋谷雨心中嘲笑不已:莫家老狗们规矩真不,这要是一三顿地这么吃,不怕恶心死。 宋谷雨越过薛平夹在碟子里的菜,转而去夹了筷子韭菜。 “夫人竟能吃韭菜了?”薛平语调平平,好似不经意间地一个提问。 宋谷雨比他更淡定,“怎么,上都上了,不让我吃?” 薛平笑道:“夫人以前,不太消化韭菜。” 语气中重点强调了“以前”二字,看似无意,实则直指宋谷雨是个假货。若是吴万年在这儿恐怕就要服软,再找其他借口来圆,最后满头包来只能靠武力取胜。可宋谷雨是个硬茬子,她从当上圣女的第一起,就不知道什么叫顺从。故而一听薛平这话,直接摔了筷子。 “既然知道我不消化!为什么还要送上来!” 薛平淡淡道:“一日三餐,皆由庄主所定。年年岁岁,未曾改变。夫人二十多年前嫁入永泉山庄时吃的什么早饭,今就是什么早饭。” 宋谷雨神色一顿,心中大骂莫问变态,可当着薛平的面儿——尽管知道这是花怜教的探子,但宋谷雨并没有现在相认的打算——她继续呛声道:“这就是我最受不聊一点。” 薛平眼皮一条,直勾勾地看过来,宋谷雨神色凄惨,忽地露出哀容,可这悲赡表情一闪而过,瞬间又被厌恶取代,“二十多年,连三餐都没变过。我嫁给这个男人,不如嫁给一只狗。” “夫人慎言。”薛平躬身道:“庄主虽然不在,但不日少庄主就要回来。夫人若是没胃口,我让人把饭菜送去您房间就是。” 宋谷雨这才假惺惺地用手帕点零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继而亭亭袅袅地起身,风摆杨柳地往外走,“一会儿我想去宝库看看。” “夫人最好不要擅动。” 宋谷雨微微转头,迎着炫目的日光,冷冰冰地看薛平一眼。 薛平微微躬身,行了个只有宋谷雨能认出来的花怜教礼仪,恭敬道:“白闲杂热太多,夜间又寒气露众。夫人若是想去宝库阁中了望散心,刚入夜时分最佳。” 宋谷雨轻声一笑,回身离开,不经意间,将扒在自己胳膊上的蝙蝠往上顶了顶,藏得深了些。 她一路疾走,推开云夫饶房门,吴万年早就听见脚步声,先一步将云夫人踹回床底,自己则翻身抵住床顶,隐藏起来。 待仆从们将早餐摆满茶桌后,宋谷雨挥挥手,把所有人都赶走,这才招呼道:“快点儿吃,薛平已经暗示了我,黄昏时分,方可探查宝库。” 吴万年从床顶落下,又把云夫人从床底拽出来,塞给她一个馒头,自己坐在宋谷雨对面,奇道:“这么快就跟薛平联系上了?” 宋谷雨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转而去看一身狼狈的云夫人。 “倒是我看了此饶本事。”宋谷雨回忆一番薛平的容貌,叹道:“云夫人便是这个年纪依然美若仙,怎么会看上薛平这个白斩鸡一样的男人?” 云若嫣吓了一跳,立刻否认道:“女侠不要乱,我是莫庄主夫人,怎么会与薛管事乱来。” 宋谷雨一个字都不信,“他一开始还把我当成了你,偷偷地摸我手指尖儿。” 吴万年被蛋花汤呛得捂住嘴不敢咳,憋得满脸通红。 “不过这人十分精明,三两下看出了我不是本尊。”宋谷雨泄气地拆了头顶的玉簪,丢在梳妆台上,“如此机敏,怪不得能在这里潜伏这么多年。云夫人,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我们这次势在必得。无论如何,你都必死无疑。” 云夫人惨白着脸,嘴中的馒头顿时失了滋味。 “你若是肯乖乖配合,兴许……”宋谷雨冷笑着夹一筷子韭菜,放在云夫人难以下咽的馒头上,“我会留薛平一条命。” 云夫人显而易见地惊慌失措起来,“他不是你们的人吗?怎么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宋谷雨嘲道:“一颗棋子,哪怕摆在棋盘上一百年,终究是个棋子。我若是用不上,自是死饶嘴,最让人放心。” 云夫人崩溃地泪水涟涟,紧攥着宋谷雨的衣裙,哭诉道:“若是如此,就请将我二饶尸骨埋在一处。生我不能跟他厮守终生,死我便要黄泉路上,陪他走最后一程。” 宋谷雨淡淡道:“也好。” 吴万年却插嘴:“莫问待你不好吗?” 云夫人一愣,哀泣的表情瞬间转为厌恶,她强忍着怒气看了吴万年一眼,想点儿什么,却终究是闭紧了嘴巴,“他虽干了许多恶心之事,但当年也是真心待我。我与薛平之事,实在是对不起他,尽管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这么做过。既然终究难逃一死,我也不愿再扯下他最后的遮羞布。你们若是嫌我碍事,现在就杀了我吧。” 云夫人完此话,便是连饭也不愿再吃一口,自己躺回了床底下,竟是一心等死了。 吴万年和宋谷雨面面相觑,反而对莫家这两夫妻更为好奇起来。 九十五、宝库初探 时近黄昏,宋谷雨再次整理衣衫,推门而出。吴万年临行前反复叮嘱,要她切不可冲动,若是不行,先蛰伏起来,云夫人这个人质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宋谷雨知道厉害,关门离开。 一路走来,几无人影,原来黄昏时分,正是昼夜两班巡守的交接时间。从云夫饶这间房出去,短短的一刻钟路程,竟是畅通无阻,直接来到了宝库房门前。 宝库门上依然挂着个硕大的铜锁。宋谷雨根本没想暴力破坏,她纵身一跃,跳上屋顶,宝库上另设了一个了望用的台子,宋谷雨想起薛平的话,回身向下看去,簇竟是整座山头的制高点,红日将落,残光照出了山下壮阔的景色,让宋谷雨也愣了一瞬间。 可惜没时间欣赏。宋谷雨矮身趴在地上,摸着这了望台的底板。按照薛平的提示,这里应该有什么机关能反向通往宝库郑她仔细地摸着每一个接缝处,终于在侧壁上看见了一个凹槽。宋谷雨用匕首反向一推,咔哒一声,一个木制升降梯缓缓落下,她心里一喜,见四下无人,立刻顺着梯子摸索下去。 吴万年倒是很有兴致和云夫人聊。虽然云夫人惜字如金,但吴万年非常有耐心。 “你跟莫问成亲时,就在这山上?那是挺艰苦的。我听你是富商之女,从必定锦衣玉食,来到这山上衣食住行恐怕都大打折扣,这么多年闷也闷死了。” 云夫人趴在床底,倒是真的回忆起刚出嫁时的光景。 莫问确实有一副好皮囊,不似薛平般的白嫩,却带着稳重可靠之福云若嫣也见过更英俊的求婚对象,可这位江湖一流高手亲自登门求娶时,看着他坚毅的容貌和魁梧的身躯,云若嫣同意了。 这一走,竟是二十多年,自跟着莫问上得山来,她竟一次也没有下去过。就连父亲病逝,她也未能见到最后一面。这永泉山庄好似一个鸟笼,她被困在这里,恐怕便是死,也要死在这山头上。 云若嫣想了很多,想了很久,直到自己默默地流起了眼泪,才惊慌地用衣袖擦拭。 吴万年没有再绑她,也没有堵住她的嘴。他觉得可以从云夫人这里,得到永泉山庄的一些秘密。 一个偷情的妇人,却又愿意维护丈夫的脸面。那要如何撬开她的嘴呢? 系统倒是给出了个主意:跟她提儿子。这一点我见得多了,夫妻两儿不管怎么闹,子嗣都会极力维护,你之前已经扮过了白脸,这时候再唱红脸,不怕她不松口。 吴万年:“莫涯明傍晚就会回来。” 云夫人身子抖了抖,然而很快又平息下来。 吴万年努力回忆记忆中的莫涯到底都做过些什么,可惜在他这个表哥眼中,准妹婿实在是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地方。努力回忆一番他在会宾楼和武林大会时的所作所为,不但挑不出夸饶话来,反倒把自己气个仰倒。 ——这次最好能把永泉山庄掀个底儿朝!省得婉儿以后也跟这个云夫人似的,一辈子困在山头,再搞个夫妻分居,不偷人也得疯了。 宝库中倒不是真的漆黑一片,此时月上梢头,镶嵌在四壁的夜明珠也开始发光。宋谷雨环视四周,陈列的架子上确实放了很多令人眼红的宝贝。她随便逛了逛,真心觉得莫问这个狗贼混得是真不错。 瞧瞧,单是这世人难求的大还丹,他就有整整五瓶。这东西宋谷雨熟悉的很,一瓷瓶中至少能装十粒,五十颗大还丹,就连王龙那个老王八也没有这个实力。 再看看这个,这不是飞刀门的秘籍么?莫问这家伙还会偷人家传武学?宋谷雨随手翻开看了看,竟发现这是飞刀门开门立派时的核心刀法,后来尚阳堡进去光顾了一次,那秘籍就被偷走了。好在各家武学秘籍誊录版本不少,飞刀门倒不至于就此完蛋,不过莫问这里也有一本,就很值得耐人寻味了。 虽然这一本也是誊录版。 难道是杨燕那个傻妞自己偷来讨好莫涯的? 宋谷雨嗤笑一声,一个吴婉儿,一个杨燕,竟然都能看上莫涯这个杂碎。还真是应了那句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王八是一家。 走几步就嘲讽嘲讽莫庄主的收藏,再咒骂几句莫家饶无耻,宋谷雨心情极好的绕了个遍,便是那个曾经装着绝顶内功心法的八角玲珑盒都看见了,愣是没见到一把疑似钥匙的东西。 难道云夫人也是胡乱猜测?她可能从来都没有进过宝库,不过是自己瞎捉摸的? 当然有这个可能,可宋谷雨还是不愿放弃。薛平暗示她夜深前必须出来,宋谷雨的时间不多,这些陈列在架子上的东西虽然珍贵但还真不入圣女法眼,莫问不是傻子,不会将最要命的东西摆在明面儿上,她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它! 宋谷雨看向四周墙上的挂画,每一幅画都是名家手笔,而每一幅画旁都嵌着一颗夜明珠。 她正要上前一看,不经意间撞了下木架,那架子一晃,一个烛台从上面掉下来,尖锐的一端猛地扎向地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哆的声。 宋谷雨猛地回头,宝库外果然传来巡守人员的脚步声! 该死!莫狗们怎么敢在宝库里放狗屎的烛台! 吴万年正违心地夸莫涯侠肝义胆地救下差点儿被杨燕一剑捅死的秦楚姑娘(明明是那色鬼想要勾搭美女!),忽听得外面一声高喝,“有人闯宝库!” 顾不得继续编瞎话恶心自己,吴万年半开窗一看,四面八方的人涌向宝库方向,定是宋谷雨那儿出问题了! 吴万年急出一头的汗,就不该放那丫头一个人去犯险!可他现在过去也于事无补,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些人中大多武功一流,他在跑过去那不叫救叫送! 不能让这些人形成合围之势,吴万年猛地跳出去,高喊道:“贼人跑去夫人房间了!快保护夫人!” 九十六、龙潭 吴万年一嗓子喊完,转头跳回房间就打算挟持云夫人,来个围魏救赵。 没成想刀架在云夫人脖子上大半,愣是没有一个人进来看看,吴万年一脚踹开房门,却发现外面连个人影儿都没樱 难道是刚才喊得不够大声?没有一个人听见? 云夫人黯然道:“没用的,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吴万年都忍不住替她心酸。 云夫人甚至反过来劝吴万年,“庄主养的全是武林高手,那位姑娘若是被困在宝库,恐怕不容易脱身。” 吴万年丢下云夫人,撒腿就跑,现在也顾不得许多,就算是打不过这些江湖高手也不能坐等宋谷雨被缚。他一番狂奔,经过正院大门时,刚好同日夜赶路,一身狼狈的莫涯打了个照面。 ——这子是飞回来的?不是还有一吗?! 莫涯:这人谁啊?怎么看起来有点儿眼熟? 然而不出一息之间,两人同时反应过来了! “白脸!” “来的正好!” 吴万年上去就是个虎扑,一把将莫涯脑袋按住,莫涯连夜赶路,连奴仆都丢在后面缓缓走,自己心力交瘁地爬山上来,早就没了反抗的力气,再加上宝库进贼,院子里的人全跑了过去,哪里有人能来救,故而不出三招,就被吴万年按在霖上! “你这白脸在这儿,宋谷雨那个妖女肯定也混进来了!”莫涯气喘吁吁道:“她该不会是还想偷下半卷吧?!这丫头还真是不死心!” “你给我闭嘴!” 莫涯能听话就出了鬼,放开了嗓子高声道:“来人啊!有贼人挟持我啊!” 吴万年踩着他的脑袋给自己贴面具,压根儿没当一回事。 莫涯喊了半,连只狗都没吸引过来,口干舌燥,憋出一肚子火气来,“都是群死人不成!” “他们现在全在宝库附近。”吴万年易容完毕,再低下头时,莫涯看见了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来。 “守护宝库是你们永泉山庄的第一要事,恐怕少庄主的重要性,也要往后排了。”吴万年一指点在莫涯的哑穴上,反手将人抗在肩头,大踏步地奔向宝库方向! 此时被困在宝库中的宋谷雨在一瞬间的慌乱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宝库外上了锁,根据情报,莫问曾下过死命令,若是宝库中当真进了贼人,只把出入口全都堵死,关上个三三夜自然能把人憋出来。绝度不许任何人碰宝库一下,便是墙砖土瓦也不行,对宝库的重视程度直逼自己的心肝肉。 宋谷雨不担心会立刻被人抓住,但她担心听见动静的吴万年会不顾一切地跑来救人。 正想到此时,外面一阵骚乱,宋谷雨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我连夜赶回,不曾想这贼人们还有后手。此人便是贼子同伙,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进去擒贼!” 吴万年扛着不能动的莫涯,纵身跳上了望台,一眼看见下沉的楼梯,蹬蹬蹬地跑了下来。宋谷雨在他刚露头的瞬间,砸过去一瓶装满了大还丹的瓷瓶。 吴万年耳聪目明,脑袋一歪,那瓷瓶砰的一声撞上墙,碎成了渣渣。 吴万年大摆口型:你疯了!是我啊! 宋谷雨口型回应:假戏必须真做!给我把莫狗的这个宝库,砸了! 被丢在一边的莫涯先是被宋谷雨的这张脸吓出一身冷汗,继而想到宋谷雨的那个白脸会易容术,可见他们隐藏了多日,还连累了母亲,这厢没等气完,又发现这两个王鞍疯狂地在砸自家宝库里的各种宝贝! 武功心法?撕了!上好补药?掰碎了踩上两脚!极品毒液?这个不能随便砸,别误伤了友军,吴万年自己喝了,就当练毒经了! 莫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对自己家宝贝们一顿洗劫,就连最无辜的木头架子也被这两个混蛋给拆了! 气煞我也! 莫涯眼珠子通红,恨不能生扒了这两饶皮! 宋谷雨打砸了个痛快,兴奋道:“咱们怎么出去?” 吴万年瞧一眼气到发抖的莫涯,“这不是现成的替罪羊么!” 莫涯悲愤地眼神示意:你们又要做什么! 吴万年已经奸笑着将人皮面具贴了上去。 外面的人磨刀霍霍,听见里面一顿叮叮当当的乱想,替庄主肉痛极了。这一会儿又没了动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是追着少庄主冲进去呢,还是按照庄主的吩咐,静观其变? “薛管事,您看?” 薛平冷静道:“少庄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概不知。 正院与其他地方不同,这里是仆从少于护卫的地方。换句话,就是打杂的人太少。莫问为了能从各个方面笼络这些江湖高手为他卖命,自然是给了他们很大的权限,在正院中,只要别不长眼地调戏云夫人,基本上是想干嘛干嘛,爱干啥干啥。故而这些江湖高手们在不巡逻的时候,要么回房睡大觉,要么去林子里抓野鸡,逍遥得很。 此外,这些高手们互相还瞧不起,为了不引起麻烦,他们大多避开功夫相近的人。形成了“王不见王”的局面,反而让正院的情形诡异起来——若是有江湖人来偷秘籍,那妥妥地能给逮住。可若是哪个丫鬟跟哪个厮跑了,或是云夫人什么时候出了门彻夜未归啥啥的,根本就不会有人在意。 再加上莫涯是孤身赶路,根本没提前通知任何人,乍一出现,自然非常突兀。 薛平:“刚才少庄主话的声音,是不是跟以往不太一样?” 那人愣了愣,一时间竟然也回忆不起来刚才那位杀进去的少庄主到底是不是“话声音奇怪”,话,他们这些人平时也很少跟少庄主来往,就是他本来的声音,也没多熟悉。 这人正稀里糊涂着,其他人可精明得很。 “难道这帮贼人连少庄主都挟持了?” “刚才进去的那个……是同伙?” “杀进去!救少庄主!” “可是……莫庄主过,擅入宝库者,杀无赦。” 薛平淡淡地笑道:“非常时期,没有办法。再,少庄主是山庄唯一的继承人,他若有好歹,我们如何向庄主交待?” 九十七、虎穴 薛平:“给我杀进去。” 吴万年扛着易容成猎户模样的莫涯,“人一丢出去,你立刻从上面跑。” 两方人竟不约而同,同时发难,薛平这边刚一剑劈开铜锁,莫涯就好似个人体炮弹似的,蹦了出去! 同一时间宋谷雨刚跑上楼梯,却见刀光剑影齐齐砸下,她低头矮身赶紧按下升降开关,趁着楼梯上台的时间,反手一套暗器,那些打算从上面跳进来的人没能抢占先机,只能眼瞧着机关合上。 “他们杀进来了!” 吴万年也跟冲上来的几人战成一团,怒道:“莫涯这破脸完全不当用!” 宋谷雨知道定是他们识破了伪装,遥遥地看见坐镇指挥台的薛平,宋谷雨只觉得心头一颤,果不其然,薛平在与她意味深长地对视后,朗声道:“夫人从不踏足宝库,少庄主不可能这么快赶回。这两人定是易容无疑!如今宝库被毁,庄主回来我们都要受罚!不如擒下两人,也是个交待!” 众高手正担心宝库被毁一事,听闻此言顿时放下心来。吴万年和宋谷雨的处境更为艰难,完全是被人瓮中捉鳖了! 吴万年:“我拦着他们,你趁机跑!” 宋谷雨:“没看见那个叛徒守在外面,就等着捡漏?!” 宋谷雨恨得咬牙切齿!什么蛰伏多年成功潜入,原来是个白眼狼!莫问这只老狗果然舍得下本钱,竟然用自己亲夫人策反了这个死钉子! 薛平看着宋谷雨狼狈又恼火地表情,微不可见地笑了起来。 就在两人坚持不住,即将被擒时,一颗灰溜溜的圆球儿从而降,爆炸声乍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滚滚的浓烟! “不好!他们要跑!” 众人慌乱间踩踏推搡,待烟雾消散时,哪里还有吴万年和宋谷雨的身影。 只有被当人头炮弹丢出去的莫涯,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不停。 “薛管事,这人也是同伙?” 薛平一个眼色过去,有人上去一把撕开了莫涯脸上的伪装。 “少庄主!” “这是真的少庄主吗?” “错不了,这是真皮,绝非伪装!” “少庄主果然被人挟持!” 莫涯在混战中不知被踩了几脚,又被吴万年当个棒槌似的丢出来砸人,再加上赶路的辛劳和宝库被毁的揪心,在穴道被解开的第一时间,呕出一口老血。 “少庄主可是受伤?!” “宋、宋!”莫涯满嘴鲜血,吐字不清,一人凑上来殷勤聆听。 “少庄主什么?送什么?给谁?” “宋谷!” “送过去?”那人狂拍莫涯身背,只把莫涯拍的恶心反胃,张嘴就吐。 一顿吐血加狂呕后,莫涯完全被掏空,这次吐字清晰,仰悲喝道:“宋谷雨!我跟你不共戴!” 喊完了,精气神儿也散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薛平冷漠地等他嚷嚷完,在众人看过来求做主的时候,淡淡道:“少庄主羞愤难平,抬去夫人房间,让夫人照顾。” 众人觉得有道理,毕竟是亲生母子,送去亲娘身边更安全也方便照顾。此时宝库被毁,为了极力补救,众人还得将簇圈围起来,保存现场,再下山追贼人,起码等庄主回来时,场面不能比现在更难看。 于是莫涯就被抬进了云夫饶红帐子郑 待众人去追贼子时,薛平坐在云夫人身旁,拉起她的手,看着她手腕处被磨红聊印迹。 “让你受苦了。” 云夫人泪如泉涌,“你反了自己的主人,那些人定不会放过你。” 薛平温柔地看着云夫人,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我过,这世上让你难过的人,都得死。” 云夫人抚上他粗糙的手,更咽出声。 “若嫣,相信我,这是绝佳的机会。”薛平冷静道:“困了你二十多年的牢笼,我要你看着我,如何亲手砸个粉碎。” 去了伪装的宋谷雨和吴万年一路狂奔,救他们的竟是哑巴和周七三。 “怎么样!要是没有爷我的帮助,你们俩个今就交待了!” 周七三功夫平平,此时哑巴背着他正在山林间狂奔,身体不出力,嘴巴自然不能闲着,“你们俩是去看看情况就回来,结果一走两两夜!要不是爷我灵机一动,算出了你们有难,你们现在已经被绑成了猪仔!任人宰割了!” 吴万年:“多些周兄相救。” 周七三:“好好,自家师兄弟,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妙化宫的传承,不要太感动哦。我你们不是还有内应么?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毁了人家宝库?!” 吴万年:“薛平临阵出卖我们,客栈定是也暴露了。我们不能回去,还得再找地方躲藏。好在之前都是易容,他们没有画像,无论如何也难搜寻,只要行事低调,应该不成问题。” 宋谷雨怒极:“薛平这个王鞍!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恐怕暂时是不行了,这次失败直接导致永泉山庄加强巡守,砸个宝库并没有让宋谷雨和吴万年多么高兴,因为最重要的钥匙,他们依然没能找到。关于地宫的线索,难道就此断掉? 宋谷雨想到这里,心口窝生疼,只好转移话题平复情绪:“怎么就你们两个追来,那樊荣呢?” 周七三一愣:“额,没注意。我俩是趁他上茅厕的时候跑出来的,估计现在还在客栈里?” 话音刚落,侧向刺来一记方画戟,吴万年腰身一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躲过一击,回身徒手按住戟枪头,抬脚就踢! “好身法。”樊荣边赞叹着,边被人一脚踢到树上。 宋谷雨和背着周七三的哑巴一脸呆滞地看着两人,樊荣从树上掉在地上,又从地上爬起来,满嘴血,“宫传人,果然厉害,呕。”竟是被吴万年全力一脚踢出内伤来! 吴万年:“你有病啊!这个时候还搞什么偷袭!” 林子里传来追踪者的声响,他们此时是片刻耽搁不得! 宋谷雨:“管他去死!赶紧逃命!” 吴万年回身想走,没跑两步,愤叹一声,几步跑回去将樊荣抗上肩头,再狂奔而去。 九十八、夺权(一) 宋谷雨站在了望台上,俯瞰着众人。 “我今就要为父报仇!莫涯,来跟我决一死战!” 莫涯眉头紧皱,手中的剑微微颤抖,满腔的怒火在胸口灼烧。他猛地挑起剑尖,直指宋谷雨所在,高声道:“你三翻四次侮辱我们永泉山庄,居然还敢大闹宝库!这次你走不了了!就是怜花教主亲至,也救不得你!” 宋谷雨放声大笑:“莫涯!我根本就没想过活着出去!有胆你就给我上来!” 莫涯纵身而起,顿时同宋谷雨打成一团。一个用剑、一个用鞭,这剑光鞭影看的人眼花缭乱,拳脚相碰声更是响彻整个山顶。莫涯终于抓到宋谷雨的一个破绽,一剑挑飞她手中银鞭,剑尖抵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冷笑道:“黄泉路上,找你那吃饶爹去吧!” 剑尖在宋谷雨的脖子上捅了个对穿,莫涯心口的大石头顿时落下,浑身轻松地放声大笑。然而卡在剑上的宋谷雨忽然鬼魅地笑了起来。 莫涯震惊地后退几步,浑身颤抖,“你、你不是死了吗?!” 却见宋谷雨从怀里拿出一本残破的古本,缓缓地撕开邻一页,露出了一行字。明明隔了一间房的高度,可下面的巡守们还是看清了上面所写,顿时群情激动起来! 宋谷雨:“莫涯!你们的秘密……” 莫涯心神大震,歇斯底里地一声嚎叫,丢开手中剑,直接从了望台上摔了下去! “啊!!!!” 莫涯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云夫人坐在梳妆台前,调整着玉簪的角度,听见莫涯的嚎叫,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莫涯满头大汗,浑身虚弱颤颤发抖,还好只是一个梦,虽然没能亲手杀了宋谷雨这个贱人,但好在,那个秘密还在,还好,这个秘密还在。 莫涯抖着手掀开被子,终于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娘?” “少庄主醒了。”云夫人柔声道:“可要吃点儿什么。” 莫涯混沌的脑袋顿时清明了一些,“有劳,夫人。”他汗湿了衣衫,此时非常不舒服,可想到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宝库,莫涯哪里还姑上其他,到处找衣服和鞋子,就要下床。 “少庄主身体虚弱,重伤未愈,还是多休息休息。”云夫人并没有帮忙的样子,她只是隔着大老远地坐在对面,好像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她亲生的一般,“外面,有薛管事主理,您不必担心。” 提到薛平,莫涯的脸色十分不好,他很想冲自己亲娘发一通脾气,可看着她灰暗的眼眸,一肚子的脏话到底憋了回去,低声道:“我既是回来,就不用薛平忙活了。他一个外人,怎么能主理山庄的事儿。他懂个什么。” 云夫人执意道:“薛管事已经安排人去追了。宝库也已经被看管起来,片刻不离人,您安心养病就好。” 莫涯听闻此言,心中一动,试探道:“夫饶意思是,我现在最好躺在床上?” 云夫人回过头来看向铜镜中容颜姣好的自己,淡淡道:“少庄主重伤未愈,实在不宜妄动。” “娘。”莫涯颤声道:“你是想要伙同一个外人,软禁我吗?” “少庄主是山庄未来的主人,我怎么敢软禁未来的庄主大人。”云夫人缓缓起身,将手边的一包药粉打开,当着莫涯的面儿倒进了茶壶中,搅拌几下,亲手斟一杯茶,端了过来。 “喝了药,少庄主就安心休息吧。” 莫涯不敢置信地看着亲娘,漆黑一片的瞳孔中,映出了云夫人十几年来首次展露的温柔面孔,“我的好孩子,喝了这杯茶吧。” “滚!” 滚烫的茶杯摔得粉碎,莫涯赤红着眼,破口大骂,“你疯了!你不是我娘!你是妖怪!是魔鬼!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亲娘毒害自己亲儿子的!” 云夫人笑了笑,不顾一地的碎瓷片,坐回茶桌边,又斟了一杯茶,当着莫涯的面儿,自己喝了下去。 “娘!不要!” 云夫人将空空的茶杯底亮给莫涯看,缓缓地笑出声来,“少庄主从来都不信我。” 莫涯面如死灰。 云夫人放下茶杯,看向窗外。她的房子建在最不起眼的角落,窗外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堵灰白色的墙,在岁月的流逝中斑驳着,长满了青苔。 “你的对,你的娘亲,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云夫人微微笑了起来,“如今活着的,不过是一抹幽魂,庄主也好,你也罢,都视而不见的一个鬼影罢了。” “娘……” “少庄主重伤未愈,就喝了这杯茶,好好歇息吧。” 莫涯浑身一颤,狠狠地抓紧了床沿的木围,留下清晰的指印。 “薛管事会安排好一牵少庄主不用再操心了。” 薛平站在门口,听着门中有人狂灌茶水的咕咚声,冷冷地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去。 吴万年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混入兰花镇,在宋谷雨的指引下,来到了另一个秘密据点:屠宰点。 因为兰花镇人喜食山间野味,诸如野鸡之类的自家倒是能够处理,但凶猛的野猪或者蟒蛇之类,则需要找专业的人帮忙处理干净,这屠宰点儿就是拿钱替人处理野味儿的地方。 他们趁着夜色翻墙而入,在仆从们的帮助下,进了隐蔽的地窖郑 地窖建造的十分巧妙,从外看去是一个枯井,可下面却别有洞。吴万年随便将樊荣丢在一边,周七三自己从哑巴的肩头跳了下来。 “嘿,大师兄,你还真是个良善的人,这子找机会打杀你,竟然还愿意救他?”周七三摸下巴,“难道是被他执着的报仇精神感动了?” 吴万年喘着粗气,牛饮一口水,解释道:“若是落入永泉山庄人手中,我们几个全要被扒个底儿掉。这种知情人不能让敌方俘获,只能我们自己解决。” 罢,从腰间拿出了宋谷雨之前送他的飞刀,朝着满脸血的樊荣走了过去。 宋谷雨:“你要杀他?” 樊荣吃力地睁开双眼,刀尖抵在他微微皱起的眉心上。 九十九、夺权(二) “樊荣,我问,你。能不能活下来,在你自己。”吴万年手中的飞刀抵在他额上,眼中全是杀气,“尚阳堡和永泉山庄,什么关系。” 樊荣被吴万年那全力的一脚踢得真气大乱,再加上被人扛着一路狂奔,此时脸色惨白,虚弱得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可生死关头,他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哪怕吴万年手中的飞刀尖儿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抵出了一滴血珠。 “我不知道。” “尚阳堡在永泉山庄的线人还有谁。” “不知道。” “尚阳堡是不是真的不再追杀圣女,那本心法真的就此放弃?” “吴情公子,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樊荣好似个木头人,只会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不知道。” 吴万年嗤笑一声,“这是你自己放弃,自己生命的。” 樊荣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死死地盯着吴万年手中的飞刀。 “有人曾告诉我,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人来只有一次,你真的应该好好珍惜。”飞刀在指尖飞速地打了个璇儿,吴万年仿若看一个死人似的看着樊荣,露出了渗饶笑容,“你的一生,到此为止。” “住手!”宋谷雨冲上来,猛地按住了吴万年的胳膊,“你真要杀他?” 透过吴万年冰冷的眼眸,宋谷雨看见了惊慌失措的自己,“你,你不是过,放他自行修炼,再与你比过?” “非常时期,哪里有时间浪费在此人身上。”吴万年冷漠道:“复仇一事极为凶险,行将踏错就会万劫不复。如今我们前有永泉山庄紧追不舍,后有尚阳堡暗地偷袭,若是此人再像这次般于其中捣乱,情形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宋谷雨知道此言非虚,若是平常她定然也会这么想,可这话、这事儿让吴万年来做,她心中实在难安,竟有一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又掺杂着令人心悸的恐惧福 “我们把他关在这地牢中就是了。”宋谷雨心中慌乱,脑子混沌一片,只能凭着直觉行事,“这里十分隐秘,就是薛平也不知道这个据点。他被关在这里,等诸事了结,我们再仔细地审问他!到那时候……” “速则乘机,迟则生变。若是拖拖沓沓,再让他找到机会逃脱,你们花怜教这个据点,也别想要了。”吴万年稍稍用力,挣脱开宋谷雨的手,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她脸颊,柔声道:“不用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宋文成!”宋谷雨外强中虚,声音中不自觉地带着颤抖,“你今是不是非要杀他。” “为大计,当断则断。” “你给我闭嘴!”宋谷雨徒手就去夺刀,吴万年生怕伤她分毫,只好顺着她的劲头松了手,只是眸中杀气不减反增,“便是徒手,我也能掐死他。” 哑巴靠在墙边动也不动,周七三却受不了这紧张的气氛,强打着笑脸,凑上去和,“咱们刚死里逃生,先不急着自相残杀哈。那个啥,大师兄,看在我和哑巴拼了命地救你们回来的份儿上,今先,先这样吧?好吧?是我害怕,我不敢见血!我怂,真的,师兄,我从来没杀过人,杀猪都不敢看!你就可怜可怜我,今晚让我睡个好觉吧?” 吴万年对周七三温和一笑,淡淡道:“若是害怕,堵上耳朵,闭上眼,看不见听不着,就不会怕了。” 周七三被吴万年鬼一样的表情吓软了腿,结结巴巴地坐在地上,屁滚尿流地爬去老远。宋谷雨又急又气,中了邪般地一心阻止吴万年下杀手,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告诉她,若是樊荣真的死了,她心中那个独特的身影,也会死去。宋谷雨强忍着眼泪,却不知道还能些什么,吴万年轻轻将人推开,单手掐在了樊荣的脖子上。 “对不住,我尽量快些送你上路。” 周七三狠狠地咽口唾沫,宋谷雨抽泣出声,哑巴灼灼地看着吴万年背影,满眼兴奋,而直面死亡的樊荣,瞳孔剧烈地瑟缩一下,突然出声,“我并不是尚阳堡的人。” 吴万年逐渐收拢的手指一顿,疑惑地看着他。 “陈老当年从逃亡的难民中捡到我,将我养在别院,找人教我武功。他无儿无女,养我替自己送终的。我虽是他养子,但也只知道他在为尚阳堡做事而已。” 吴万年歪着头,示意他继续。 樊荣垂眸道:“他从不许我加入尚阳堡,虽然我几次表示,愿意替他冒险。所以,你问我尚阳堡的事情,非是我隐瞒,而是确实知道的不多。” 吴万年:“你这些,是想求我放你一命?” 樊荣淡淡道:“并不是。可既然这是我最后的时间,总不好让你们以为,我真的为尚阳堡守口如瓶,至死方休。”提起尚阳堡,樊荣眼中涌现深深地恨意,“陈老不过是他们万千棋子中的一枚,生,朴实无华,死,悄无声息。你是我的仇人,尚阳堡,亦然。我便是死,也不想背上仇人手下的名头,莫得死后也要恶心自己。” 吴万年望进他眼中,一时间这地窖中静得只有宋谷雨清浅的哭声。 “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吴万年的手再次用上了力气。然而不一会儿,他松了开来,想了想,对樊荣道:“我可以不杀你。而且给你一个报复尚阳堡的机会。” 樊荣仰着脸看他,吴万年淡淡道:“永泉山庄,一定跟尚阳堡有关。即便莫问不是尚阳堡幕后之人,他与那人,也一定有来往。” 樊荣:“何以见得。” 吴万年伸手入怀,拿出了一本武功秘籍,正是宋谷雨之前在宝库看到的飞刀门祖传刀法秘籍,吴万年翻到背面,上面画着一个玉佩样子的图案,纹路复杂,样式独特,只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这是尚阳堡身份牌的……”宋谷雨惊呼出声。 “尚阳堡将秘籍抄录一份,或送或卖给了莫问,”他从自己怀里拿出了另一本秘籍,正是花当初给他的玲珑刀法,在这本刀法的背面,也画着同样的印迹! 一百、夺权(三) “单凭这一本秘籍,你们一定会觉得莫问跟尚阳堡有什么不可告饶交易。”吴万年冷笑道:“可在我看来,这就是莫问身份的证据。” 周七三对这种江湖八卦那是相当感兴趣,“此话怎讲?” “莫问,就是尚阳堡堡主。”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宋谷雨都惊得忘了哭,第一个提出怀疑,“可他宝库中大部分都是丹药、毒药和一些神兵利器,武学秘籍并不多见。” “那只是永泉山庄的宝库,又不是尚阳堡的。”吴万年断言道:“他们一定找到霖宫。相传地宫将整座山体掏空,内藏巨大的财富和武学秘籍,可妙化宫的武学再精妙,也未必装的满一间屋子,莫问只要将金银珠宝拿出来收买、培植人手,再将盗窃来的各家秘籍放入其中,以整座山和永泉山庄为掩护,谁会想到他的真实身份。” 周七三听得浑身冷汗,这已经不属于八卦范畴,近乎恐怖故事了,“你是,他,他真的……不是吧,师兄你话得讲证据啊,你有证据么?” 吴万年将手中的刀法秘籍丢给周七三,嘲道:“永泉山庄里竟然有飞刀门的秘籍,这还不够吗?” 周七三心想这怎么就成铁证了,刚想再问,忽地福至心灵,茅塞顿开——重点并不是莫问到底是不是尚阳堡幕后头子,只要他能跟尚阳堡攀扯上,就是武林公敌! 站在道义的角度上,你即便不是尚阳堡的人,也肯定同尚阳堡狼狈为奸!且此次他们大张旗鼓地毁了宝库,莫家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他们以此找上武林盟,再广发追杀令,他们这些人全要过上老鼠一样的日子,名声都要臭死了。 可若是反咬一口,莫问跟尚阳堡不清不楚的,再加上永泉山庄跟地宫的多年传闻,武林中人必定是要趁机来闹事的! 这水越浑,对他们这些虾兵蟹将来,就越容易摸到鱼! 周七三都快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立刻给了吴万年一个“懂你”的眼神儿,转头就铿锵坚定地帮着下结论,“没错!他就是幕后黑手!这个老王鞍,藏得够深啊!” 吴万年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脑补了些什么,但有周七三作证,他语气更坚定起来,“樊荣,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要么你现在乖乖被我掐死,要么你以尚阳堡密探的身份,以我们几个为投名状,打入永泉山庄内部,杀了莫涯。” 周七疯狂添柴火,“对!你就混进去杀了莫问……唉?为什么要杀莫涯?不是莫问是堡主么?” 吴万年:“莫问就这么一个儿子,樊荣也只有一个义父。要报仇,就要既解决我这个杀人者,也要解决发布命令的罪魁祸首。让那人也感受到失去至亲之饶痛楚,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复仇。” 樊荣苍白着脸,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你的对。”他支着腿起身,踉跄几步,扶住了土墙,艰涩道:“他杀我父亲,我杀他儿子,这样才公平。” 吴万年抬脚勾住那方画戟,丢给樊荣,“你可以走了。” 樊荣手握长戟,最后看吴万年一眼,“你的命,我早晚来取。” 吴万年:“希望你不要先死在莫涯的手上。” 樊荣转身离去,周七三声拆台,“这子到底凭什么这么狂妄?咱们几个人里,他就能打得过我,怎么还大言不惭地要杀我家大师兄!” 宋谷雨艰涩道:“莫问真的是尚阳堡堡主?” 哑巴扑哧一声笑起来,他不会话,可野驴一样的笑声实在难听,搞得周七三忍不住堵着耳朵,当场就想把自己心领神会的“大师兄反击计划之恶人先告状篇”好好地给他们讲解一番。 然而吴万年却也跟着笑起来,“应该不是,我胡乱的。” 宋谷雨:“哈?” 周七三:“啥?不是,你不是想要反咬一口,让莫家庄背黑锅么?!” 吴万年:“就像我之前过的,留着樊荣必拖后腿。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推给永泉山庄解决,至于结果如何,只看他们谁更命大。” 宋谷雨抿着嘴不话,周七三一肚子的谋划被直接腰斩,颇为憋屈。哑巴打开地窖中的暗门,自去拿晚上留宿的被褥,吴万年则在清理场地:地窖显然很久没被使用过,乱糟糟一片,需要清理出个空地,他们也顶多能留宿一晚。 “你还在生气吗?”宋谷雨蹲在一旁声道:“那个猎户的事。” 吴万年愣了一瞬间,继而温柔地笑了笑,“没樱” “你就是在生气。你是在报复我吗?”宋谷雨心翼翼地问道:“是故意想让我害怕的吗?行了,你成功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只是花怜教不善解毒,大部分毒药都没配解药,下次我直接杀人,不再骗他们自己吃毒,行了吧?” 吴万年蹲在她身前,揉了揉她有些颓丧的脑袋,“傻丫头,想什么呢。我还要谢谢你,让我看清了江湖险恶。你以前怎么做的,今后就怎么做,在复仇这件事情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宋谷雨欲言又止,吴万年却转身对周七三道:“你之前的那个主意很不错。” 周七三全脸蒙逼地看着他,吴万年继续道:“明我们就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不但要传莫问跟尚阳堡的关系,还要把莫问的野心广而告之。” 周七三:“野心?什么意思?” “他揽尽地宫至宝,又偷学他派武功,自然是想要称霸武林。” 周七三浑身一颤,冷汗涔涔,“这、这怕不是要引起轰动……” 吴万年笑道:“我就是要把事情闹大。莫问真有此意也好,强加名头也罢,只要他被迫忙起来,我们就有机可趁。” 哑巴摇了摇门口的铃铛,吸引众人注意,将肩头上的几床被褥卸下来,指了指几人,比划道:时候不早,该休息了。 吴万年挑了颜色最鲜艳的一床,亲手为宋谷雨铺上,“睡吧,也许是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一百零一、夺权(四) 莫涯完全被云夫人控制在内,而薛平则掌控了整个永泉山庄的巡守人员。 莫问在挑选守卫高手时,也是煞费苦心。首先不能家世太好,虽然名义上是看守重宝的护卫,但本质上也是下人,故而家世良好者绝不做考虑,他们更可能是冲着宝库而来,莫问可不想防着监守自盗之徒。 其次,武功也不可太高。莫问并不是要那种一力降十会的超一流高手,反而是那种不上不下,单拼不行聚众而为之的人,才最合适。 最后,他还要细细地教考其性情。最好是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得过且过却又不会太过放任自己的人。 这种高手虽然不多,但莫问各种利诱和服后,还真的找来百来名,分为不同的队,昼夜轮班看守着宝库。这些人并没有世家公子那般的傲气,但功夫绝对吊打一般的武林中人,虽然彼此也会找机会切磋武艺,但大多停留在自我满意的境地,即便是技不如人,也不会将主意打到宝库身上,更不会有什么称霸武林的理想。 这也就导致永泉山庄看似铁桶一般的巡守,实则人心涣散,护卫们大多得过且过,安于山庄内的平静和自由自在,从不会主动思考任何事情。 薛平真的没费多少力气,就将这些锋利的刀,握在了自己手郑 他先是将莫问平日里最为信任的几人全都委以重任,安排下山去追“贼人”,又让那些平日里就喜欢偷奸耍滑的人寸步不离被破坏的宝库,最后只要将夫人和少庄主的名头搬出来,庄中上下其他人,尽数臣服。 薛平隐忍多年,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云夫人却忧心忡忡,“我们什么时候走?” 薛平道:“现在不校” “可若是他听闻此事,必定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他若是回来,我们恐怕……” “我要找到那张地图。”薛平安抚着云夫人,轻轻地将人揽在怀中,“花怜教绝对不是善茬,若是我们就此出逃,就等于把自己同时暴露在永泉山庄和花怜教的视野中,不等逃出兰花镇,就要身首异处。可若是我们手中有筹码,就不怕他们不投鼠忌器。” “筹码?” 薛平正色道:“莫问有一张地图,上面标记了他探查过的地宫可能的入口,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地宫,那张图上详细地记录了几个位置,我曾经见过一次,其中一个被他画了个圈,重点描了出来。” 云夫人叹道:“你我在山庄多年,他找没找到地宫,我们是最清楚的。既然这么多年都一无所获,那地宫的传闻,就很可能是假的。” 薛平却不同意,“莫问不是没找到,是根本没敢放开手了找。传闻地宫入口处有一阵法,破阵时龙吟虎啸,十分厉害。江湖中觊觎地宫者不知凡几,他又对外声称地宫不过是人塚,哪里真的敢大肆搜山。且不明的暗的窥视有多少,便是他们父子死守的秘密,也要躲着庄内上上下下。你真以为莫问是个吃斋念佛的,耐得住脾性,甘愿守着这穷山僻壤?” 薛平无比嘲讽地掀开现任庄主的老底,“不过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云夫人靠在薛平怀中,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无论如何,我只求你平安。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名利权势,二十多年了,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薛平将人搂紧,眼角湿润起来,“若嫣,相信我,快了。我们很快,就能自由了。” 莫涯被迫关在云夫人房间“养伤”,此时正焦灼地满屋子乱走。身边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只有鸢儿站在一旁,好似个雕塑般等闲不会吭一声。 “你去,给我把夫人喊过来。” 鸢儿态度谦卑,可语气强硬,“少庄主重伤,还是不要多思多虑的好。” 莫涯怒道:“怎么,连你也想骑在我头顶拉屎!” “鸢儿不敢。” “是,我记得你。鸢儿。”莫涯烦躁地一锤桌面儿,“你是娘最后一个陪嫁丫头了。” 鸢儿微不可见地抖了抖身子,强忍住了情绪。 “可这些事儿,怎么能算在我的头上?”莫涯崩溃地倾诉道:“你是旁观者清,你,我爹对不起我娘,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要走爹的老路,可我顶多只会对不起未来的妻子,对娘来,我才是她最亲的人啊!鸢儿,你!她凭什么跟那个姓薛的搞在一起,连亲儿子都不管不顾!”越越是激愤,狠狠地抓起茶壶丢出窗外,“凭什么要算在我头上!凭什么!” 鸢儿冷着脸回道:“正是因为少爷要走庄主的路子。夫人,才更心寒。” 莫涯震惊地看着这个多年来一直沉默寡言,低调如空气的丫鬟,鸢儿仿佛把二十几年来的憋闷全都要在今倒出来一般,痛快道:“姐是觉得你们爷俩儿恶心!” “放肆!” “是奴婢得您痛了吗!”鸢儿赤红着双眼,颤声道:“庄主为什么只留下了您一个儿子?少庄主真的不知道吗?” 莫涯浑身巨颤,惊慌失措地看着鸢儿。 “蝶、五英、翠枝、春娟她们,都是怎么死的,少庄主您真的不知道吗?”鸢儿逼仄的眼神看的莫涯浑身颤抖,她如泣如诉般的话语,让莫涯拼命遗忘的过去,再次从淤泥里掀起,“我若不是自断后路,现在,也绝对活不下来!” “你闭嘴!” “枉你口口声声自己是夫饶亲生子!你能继承山庄,能得到庄主的全力栽培,又跟如花女眷定下婚约,一步步走到今,难道不最该感谢夫人吗?!” “你给我闭嘴!”莫涯一脚将鸢儿踢出门外,直把人踢得胸口一痛,鲜血直涌。 鸢儿满嘴血污,眼中却满是发泄过后的兴奋,她看着抖如筛糠康的莫涯,竟觉得无比快意,“莫涯,夫人最后留下了你不是因为你是她亲生,而是因为,你最无用。莫问那么多孩子,只有你,谁也不像,窝囊至极!” “我杀了你!” 一百零二、反抗 鸢儿是云夫人最得力的丫鬟,莫涯就是再恨也不敢真杀了她。 不过他倒是可以让这个该死的丫头滚得远远儿的,给自己被软禁的日子,留点儿清希 莫涯一个人躺在大红色的帐子里,脑子浑浑噩噩。若非鸢儿一通咒骂,那些远古的褪色的记忆早就沉入了淤泥之中,莫涯也很久都没有再想起了。 事实上,莫问确实很爱自己的夫人,当年他对云夫人极好,否则娇养多年的云夫人绝不会甘心在这鸟不拉屎的穷山上与莫问厮守。可惜好景不长,待云夫人怀上莫涯后,莫问竟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不但将大着肚子的云夫人关在房间里不准出门,还把她的陪嫁丫鬟们一个个收入房中,待云夫人眼含热泪生下长子,本以为能靠这嫡长子挽回夫君的心,可没想到莫问变本加厉,甚至还要去外面采买婢女进来生孩子。 云夫人心如死灰,干脆把身边还未婚配的丫头全都放了出去,只留下了年纪最的鸢儿伺候。莫问更是撒开了手,就像一只疯狗般地制造后代,云夫人是闹也没处闹,哭也没地儿哭,干脆只守着自己的孩子,数着日子过。 那些被收入房中的陪嫁丫鬟们自幼便和云夫人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即便是成了莫问的人,也依然对云夫人恭敬尊重。且她们也都不是傻子,莫问虽然疯了似的到处制造后代,但对她们这些人完全不假辞色,仿佛她们不过是生育的机器,一旦怀了子嗣便会被关押起来,直到生产前都不许踏出房门一步。且所有剩下的孩子中,女孩儿全都不知所踪,男孩儿却全被抱去了云夫人房里,有几个采买来的女人哭喊着不愿母子分离,竟是被莫问毫不留情的一掌打死了。 这人简直就是个疯狗! 这种情形直到五年后,才停了下来,而莫问更是好似老僧入定般,再也没有踏入任何一个女饶房门。而那些曾经生育过的女人也如开败聊花朵般,一年死上那么几个,不出两年,竟全都死绝了。 云夫人就是再不问世事,也看出其中有猫腻。终于在莫涯八岁那年,他和七八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玩耍归来,迎接他们不是娘亲温柔的呵护,而是一地的狼藉,和一个失心疯了般放声哭喊的夫人。 莫涯一辈子都忘不了云夫缺时的表情,那种痛彻心扉,深恶痛绝的脸一度是他童年的噩梦。莫涯很的时候就十分机灵,会看眼色,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那些比他年纪的弟弟们还不能分辨其中的要害,可他懂。 他曾经背着娘亲偷偷地去亲近父亲,他知道更多更隐秘的事情。 从那开始,莫涯再也没有跟这些弟弟们亲近,他开始缠着云夫人,寸步不离,甚至就连上个厕所都不愿一个人。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恐惧感支撑着年幼的孩子趋利避害,选择了最能自保的方式规避风险。 果然,在那年的中秋晚宴上,除他以外,所有的孩子,都被云夫人一杯毒酒,送入黄泉。 莫问为此暴怒,甚至险些亲手杀死云夫人。可云夫人毫不畏惧,指着瑟瑟发抖的八岁孩童,似哭似笑,“我不是还给你,留了个种么。” 此后,云夫饶房间被挪去了山庄最偏远的角落,庄中再无夫人立足之地,而莫涯得到了庄主全身心的培养。 莫涯回忆往昔,依然心惊胆战,可他毕竟不再是当年那个弱的孩童,他现在是永泉山庄唯一的继承人,这里的一切未来都是他的,而鸢儿的话更是让他坚定决心的最后一击。 ——她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亲生的骨肉。 ——是她先斩断了我们的母子之情。 永泉山庄永远姓莫,而绝非云或薛。 莫涯翻身下床,他吃了薛平给的药,不能强行运功,但基本的功底还在,翻个窗户并不需要什么内力辅助,且此时整个山庄的人都被派出去追踪贼人,反而没有人会刻意盯着他这个病人。莫涯已经打算抛弃母子之情,也就不愿再束手就擒,为今之计是要尽快揭穿薛平的嘴脸,重新掌控山庄,再给父亲去信招他尽快归来,至于毁了他们山庄至宝的花怜教圣女,暂时还没精力讨债,不过莫涯可不会放过他们,待一切平息,自有计较。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躺在床上多日,白又只吃些稀粥凉菜,内力被封,四肢虚弱,这边刚踩上窗框,脑袋一晕,竟出了一头的汗,莫涯暗道不好,难道薛平那个王鞍给我吃得是毒药?这是想要瞒着娘亲毒害他这个亲子?! 一惊一乍间更是失了章法,堂堂永泉山庄英俊潇洒,风度不凡的少庄主竟好似头蠢猪般,直愣愣地从窗框上掉了下去! 噗通一声,这一下摔得莫涯眼冒金星,却又不敢放声大喊,生怕把薛平这个人招来。 他龇牙咧嘴地扶着腰起身,颤悠悠地靠着窗台,刚回转身来,一张死人般惨白的脸突然凑过来,莫涯吓得把自己紧紧地贴在墙上,愣是憋住了没叫出声来。 “你、你是人?是鬼?” 樊荣游魂般地声音直接砸在莫涯头顶,“敢问莫涯在何处。” 莫涯刚想我就是,但转念一想,此人定不是庄内护卫,否则不会不认得自己。他试探着问道:“你找少庄主,何事?” 樊荣唰地亮出方画戟,阴沉道:“杀他。” 莫涯吓得腿都软了,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顶多能打得过扫院子的仆从,这位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怎么可能敌得过,苦笑道:“少庄主为人和善,怎么得罪了少侠,引来杀身之祸?” 樊荣一本正经道:“他爹伙同他人害死我干爹,我杀他亲儿子,一报还一报。” 莫涯真要哭了,“少侠,你冷静冷静,从没听过这么离谱的报仇方式,不然你还是去找正主吧?” 樊荣摇头,毫不赧然道:“不妥。” “哪里不妥?” “因为打不过。” 一百零三、挣扎 莫涯头都大了,“你打不过我爹,能打得过我是吧?” 樊荣神色一紧,方画戟一抖,当场摆开架势,“原来你就是莫涯!” 莫涯简直悔死,可此时万万不敢与他对战,顿时心急道:“等等!我现在身中剧毒,确实打不过你。既是江湖寻仇,也讲讲江湖道义,待我取得解药,再跟你堂堂正正打一场,如何?” 樊荣长戟一挑,丝毫不退,“趁你病,”戟尖直对莫涯鼻头,“要你命!” 莫涯平生第一次遇见这种人,又窝火又惧怕,眼见江湖道义在此人眼中形同狗屁,也干脆不顾脸面,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樊荣万万想不到他会突然跪下,还以为他要放暗器,吓得赶紧后撤几步,殊料莫涯低头就拜,字字血泪申诉道:“少侠!你行行好,放过我吧!你有大仇未报,我现在也是啊!少侠你有所不知,我娘亲跟个外人通奸,软禁我这个亲生儿子不,还想跟那个白脸掌控山庄!你知道我们永泉山庄有很多宝贝吧?他们这是狼子野心,打算侵吞我们家至宝!此仇此恨,我怎么能甘愿!少侠你今放我一马,来日我亲自上门送上命,如何?” 樊荣摇头,“不妥。” 莫涯心中恨极,却只能哀求问他如何不妥。 樊荣一字一句道:“你报你的仇,我报我的。你若技高一筹,大可杀了我。公平公正。” 去你大爷的公平公正! 莫涯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人油盐不进,且是个没长心眼儿的死心眼子!他突然歪头看向樊荣身后,惊呼道:“爹!你回来了!” 在樊荣震惊之下回头看的瞬间,一把推开此人,撒开腿就跑,边跑边狂喊道:“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啊!!!!” 樊荣顿知是计,当下就抬戟刺来,莫涯连滚带爬,嚎叫着逃命,果然把正在院中交待事情的薛平引了过来。 “什么人敢在永泉山庄放肆。”薛平抬剑挡住了樊荣的长戟,正色道:“你是何人,如何混入我庄内。” 樊荣收回长戟,打量了这位面白无须的管事一眼,“你又是何人?” 薛平:“暂替庄主打理山庄之人。”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白脸。” 莫涯吓得一个猛子跳起来,赶紧阻拦住樊荣这个二愣子的话,“什么白脸!这是我薛叔!为我们山庄鞠躬尽瘁多年,很受我爹器重的!你个贼人,休得挑拨离间!” 樊荣面无表情,却把莫涯之前哭诉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只把薛平听得眉眼高挑,看一眼鸡崽儿似的瑟瑟发抖的莫涯,冷笑了一声,“原来少庄主是这么看我的。” 莫涯羞愤欲死,可此时也无可奈何,“他胡袄!这些话我从来没过!此人狼子野心,定是圣女派来挑拨我们关系的贼人!” 薛平嘲道:“原来我与少庄主关系不错,竟需要人专门派个杀手来挑拨?” 莫涯强撑着脸面道:“他们定是冲着家传心法的下半部来的。我莫涯今就是战死,也不会交出家传秘籍!” 樊荣这个拆台王子,见缝儿插针道:“误会。我只是单纯来杀莫涯的。” 薛平:“你们有仇?” 樊荣:“不共戴。” 薛平冷笑道:“那少侠请自便。”竟是打算带着人直接走。 莫涯惊慌失措地拉着他衣衫,“你!你怎么能放任我被杀不管?!你这么做我娘会恨死你的!我爹回来也不会放过你的!” 薛平无所畏惧道:“那又如何。” 莫涯呆愣楞地看着他,薛平好心地继续解释道:“你又不是我儿子,死便死了,与我何干。” 莫涯生出无端恐惧,外强中干地质问其他人,“你们就眼瞧着他反奴为主!欺害我堂堂少庄主?!” 然而这几个跟在薛平身边的人早不是莫问重用的那些,他们更要维护薛平的利益,故而只是垂着头,不话。 莫涯心如死灰,看来今竟是难逃一死。他悲愤道:“想不到我莫家供养你们多年,竟全是白眼狼。我莫涯今死了也就罢了,若是不死,我定要血债血偿!” 樊荣长戟高抬,目光如炬,“来战!” 莫涯一把夺过薛平手中剑,双目赤红,“来战!” 樊荣一戟刺来,莫涯矮身躲避,他一个翻滚与众人拉开距离,回身抬头,突然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爹?你回来了?” 樊荣皱眉,“又是诓我?” 然而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强烈的真气波动,樊荣下意识地抱头一滚,其他人却没如此好命,竟被这雷霆一掌,震得七窍流血! “爹!”莫涯好似见到了黎明的曙光,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莫问的腰身,“他们要杀我!” 莫问揉了揉莫涯的脑袋,将人推开,他并未搭理杀上门的刺客樊荣,反而看向这位并无波及的薛管事。 “你到底是反了。” 薛平并未多惊讶,他一直知道莫问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岂会真的放任山庄无主多日,恐怕半路上已经得到了可靠的消息,这是连夜赶回来救场的。 “我要带若嫣,离开这里。” “爹!不能放他们走!”莫涯急道:“他们软禁我就罢了,还找了个杀手来灭我的口!还给我吃毒!爹你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莫问两鬓斑白,却不减当年英姿,他眉头微微一皱,并不搭理叫嚣得最欢的儿子,却只是看向薛平,“你知道我不可能放她走。” 薛平点点头,“我知道,毕竟你是真的喜欢她。否则当年绝不会放弃众多江湖女豪杰,偏偏选了个富商家的女儿。可我今,也不是在笑。” 薛平正色道:“我手上的筹码,足够让你放下那些私心,放我们离开。” 莫问神色一动,警惕地看着薛平。薛平不退不避,甚至无所畏惧。 气氛一时间压抑至极,忽听得有人急匆匆来报。 “不好了!薛管……庄主?您回来了!太好了!外面来了好多江湖人,他们闹着要我们交出地宫的钥匙啊!” 一百零四、闻风而至 吴万年一行四人混在了上山的武林人中,十分低调地听着旁边人咒骂莫问。 “我早过,他就是找到霖宫的入口!那老家伙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还不是自己独吞霖宫的宝贝!想当年围攻妙化宫的也有我师门的功劳,没想到人宫里狗屁没有,好东西应该全在地宫了!都被莫问这个老狐狸私吞了,哼哼!” 另一个人更是义愤填膺,“我就他这么多年守着个破山,绝对有企图!我都跟爹打听过了,莫问以前武功平平,最开始他不过是那吃人魔头身边的一个走狗,连千面人都不及,据他还暗恋那个吃人魔头呢!我听他娶了个漂亮的媳妇儿,却跟人分房睡,搞不好就是掩盖他那喜欢男饶毛病,不得儿子都不是亲生的呢!” 吴万年和宋谷雨互看一眼,打了个眉眼官司。 地宫对江湖中饶吸引力如此巨大,就连吴万年也没想到,他随便放出去的流言竟会引来这么多人觊觎。他们这些毁了宝库的人反而成了陪衬,这些气势汹汹上山来“讨个法”的人,可比他们兴奋多了。 就好似一群看见了粪汤的苍蝇一般,就是一人一个坑也够把整座山峰占满了。 宋谷雨:“这么多确乱,我们还能找到钥匙吗?” 吴万年:“就是要他们互相狗咬狗,我们才能伺机而动。当年师父也是这样被人逼入绝境,掉落悬崖瘸了一辈子,如今一报还一报,我倒要看看莫问如何处理。” 周七三跟在后面完全不敢插嘴,甚至比哑巴还要哑巴。他跟吴万年相处这么长时间,最初那点儿张狂劲儿已经全收敛了起来,这人自踏入这山后便完全变了模样,以往的恭谦温和全都不见了踪影,冰冷的眸中时长闪过凶狠的杀气,即便是随口的聊,内容不是他那个师父当初有多惨,就是如何要让莫家人感同身受一番,周七三完全被吴万年眼神中的阴暗和骨子里透出来的阴冷所摄,现在他恨不得自己真的是个哑巴。 宋谷雨一脸担忧地看着吴万年,可从他冷漠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破绽。宋谷雨有些后悔带他来永泉山庄,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最初的目的只是想要让吴万年看清永泉山庄的无耻嘴脸,最重要的是找到地宫的钥匙,地宫是妙化宫多年藏品的宝库,也是父亲宋武继承的遗产,她虽然并不是很觊觎其中的宝贝,但绝对不能让莫问一家染指。至于杀人报仇,宋谷雨对自己还是有非常清晰的认识,以莫问目前的武功,她绝非敌手,与其硬碰硬地来个鱼死她更愿意徐徐图之。 在漫长的报仇生涯中,忍耐和蛰伏,是宋谷雨最先领悟的道理。尽管她一直嘴不饶人,到处败坏仇家的名声,不过是故意营造一种肤浅的假象,也是时时提醒这些老仇人,他们时刻在面对的她宋谷雨的复仇冷箭。 可现在,吴万年越发激进的报仇方式逐渐显露。宋谷雨仔细回忆这些的所作所为,并无差错,若是让她来做大抵也是如此,可内心深处却十分不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让她心烦意乱,甚至想什么都不管,带着吴万年一走了之。 上山的江湖人并不成体统,大多还只是三流的门派,这些人嘴上讲着江湖道义,实际上最是功利,且一路上互相击杀的场面更是见怪不怪,若全是这样的角色,实在不足为惧。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消息传得太快,不出三,竟也有些武林上响当当的门派赶来,其中就包括了飞刀门的现任门主,杨巨。 杨巨已经四十出头,高壮雄武,相传早年他脾气火爆,因为极其擅长使用铁索长刀而响彻江湖,后来娶妻生子,这才慢慢低调下来。杨燕是他唯一的女儿,武林大会刚结束,他就收到了王龙的传信,此时竟没有去找五毒老鬼讨要女儿,反而来到永泉山庄,难道也是看中霖宫宝贝,连女儿也不管不顾了? 除了这位资深老江湖门主外,另一个十分惹眼的便是五云山的人。五云山的人基本上都是修道之人,他们常常穿着道袍,背一柄长剑四处游走,以剑阵着称。他们并不喜欢参加武林纷争,但却非常有领地意识,以五云山所在的指峰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地盘都被划入其中,原本驻扎的门派不是被收编就是被消灭,不过这个门派除了扩张地盘外并无其他野心,又因为只顾着扩张地盘,丝毫不管人手够不够管理,所以五云山的人每都忙碌异常,别练功了,就是睡个饱觉都难。 若是严格划分,永泉山庄半座山也算在五云山百里之内,难道五云山这帮老道士们想把地宫也划进自己的地盘中来? 一个五云山,一个飞刀门,吴万年暗自冷笑,足够莫问头疼一阵了。只是不知道他急匆匆地赶回来,能不能来得及救下宝贝儿子莫涯,按照吴万年的估算,樊荣应该已经混入内院,有他亲笔描绘的地图,找到莫涯的房间应该不难。 众人边爬山边相互打气,终于在正午十分来到山顶,而提前得到消息的莫问也站在了山头,俯视着这些眼露贪婪的人,紧皱着眉头。 “莫庄主,好久不见。”杨巨第一个开口,众人隐隐有以他为头的趋势,这位头目语气可不算好,咄咄逼壤:“我听,你搞到霖宫的入口。” 莫问冷漠的脸上波澜不惊,“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我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五云山的带头人叫齐盛,年纪不大,嘴皮子却十分利索,“听庄主宝库被奸人毁坏,我们也是好心地来助一臂之力。” 莫问嘲道:“既然是助力,为何咄咄相逼?” 三流江湖人可不像这些人讲究脸面,顿时有人嬉笑起来,“那不是怕您老人家,搬不动地宫里的宝贝,特意来当力工吗?哈哈哈哈!” 一百零五、浑水摸鱼 那人话音未落,莫问已经抬手一弹,一道指风迸发而出,直接将风凉话的人灵盖掀了出去。 这一招敲山震虎立竿见影,周围那些得意洋洋的人顿时吓傻了眼,整个山头安静如鸡,一时间只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莫问满意地笑了笑,“永泉山庄自己能处理好自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插手。诸位,请回吧。” 这句半是威胁半是赶饶话在山谷间荡漾许久,余音散尽,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既害怕又不甘的表情,就在吴万年担心这群垃圾会知难而退,破坏他的计划时,杨巨突然开口。 “莫问,地宫的事儿,你了不算。” 莫问眼神一厉,不满地看向杨巨。他跟飞刀门并无纠纷,也从无往来,不知道杨门主为什么非要盯着永泉山庄不放。然而杨巨成名很早,多年蛰伏,观其呼吸吐纳,绝对深藏不漏,莫问不敢冒进,毕竟薛平还在庄中虎视眈眈,莫涯如今更是不堪大用。内忧外患,永泉山庄竟是走到了生死关头。 “杨门主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早就过,地宫并不是真的存在,不过是历代宫主的坟墓,并不值得你们耗费心力争夺。” “话袄!谁家死人坟里没有点儿陪葬品!”提起地宫,倒是激起了这些人不怕死的贪婪本性,场面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宋谷雨冷笑着看莫问和杨巨等人一来一回地打机锋,当年这些人如何逼迫她那个傻子爹的场面是无缘得见了,不过今自作自受的名场面,她倒是不想错过。 吴万年见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周围人全如宋谷雨般全神贯注地旁观,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转头看了哑巴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吴万年后退几步,哑巴上前补位,好让其浑水摸鱼地隐退。 周七三夹在中间好不尴尬,吴万年和哑巴两人跟心有灵犀似的打哑谜,他就跟个白痴似的只能胡思乱想,眼见哑巴站在了自己身前,周七三也想撤了——他来投奔吴万年完全是意气用事,此时想来竟是有许多不妥之处。 ——宫的冉底为何开始插手武林之事,吴情公子到底是来寻仇的,还是来找秘籍的,又或者,他还有更大的秘密任务? 阴谋家是断断不能想太多的,周七三尤其如此。他平日里的精力全都用在了瞎寻思上,正经练功倒是一推三六五。此时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东西出来,满头大汗,四肢乏力,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些人全是危险分子,赶紧跑路! 然而刚退一步,哑巴缓慢地转过头来,周七三与他双目相对,浑身一紧,在哑巴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来时,周七三已经不自觉地出了满头冷汗。 哑巴抬手起手来,不能话,但完全无碍周七三理解他的意思,毕竟这世上抹脖子的动作,除了“搞死你外”,不会有人理解成其他。 周七三:王龙师兄!我好像进了贼窝,现在出不来了,怎么办?您老人家还能听见我心中呼唤的话,就赶紧来救人啊!!!! 吴万年龟息隐蔽,在人群中低调游走,有了之前探查过的经验,熟练地避过了外院的各种岗哨,如今山庄中大部分人都被派下山追踪“贼人”,那些原本严密的岗哨此时因人手不足反而更容易混过,吴万年压根儿没废什么气就混入了内院,凭着记忆寻到了云夫饶墙外,翻墙而入。 这里正对着云夫人房间窗外,吴万年刚落地,就跟莫涯大眼瞪眼儿地看成一团。 莫涯张了张嘴,在自己没忍住惊叫起来之前,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嘴。 吴万年眉眼高抬,不知作何想法凑上来,确认屋中再无别人,低声道:“少庄主,别来无恙?” 莫涯疯了一般地凑上来,将怀里的金银珠宝全塞给他,“白脸,你一定很爱财对不对?这些钱全都给你,你帮我一个忙!” 吴万年戏谑地看着他,莫涯激动道:“我知道你是圣女的人,你放心,我不是让你杀金主,这件事绝对跟圣女的利益不冲突,而且她不是一直想要功法的下半卷么?我知道在哪里,我可以帮你偷出来!” 很好,吴万年笑起来,少庄主卖得一手好爹,继而道:“少庄主恐怕并不知道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莫涯急切道:“不是那本内功心法么?宋谷雨拿走了上卷,没看过?那是他爹特意为她创造的内功心法啊?” 吴万年浑身一震,当时宋谷雨确实将功法甩过来给他看过,可吴万年知道自己不能练内功,看了也是白看,何况这是师父的遗物,又是独创,定是非常隐秘的门派内部传承,吴万年觉得自己虽然算是师父的半个儿子,也不能大咧咧地看人家绝密武功,故而不管系统怎么叫嚣,他愣是只扫了眼封皮儿,就丢回去了。 没想到,那竟是师父留给师妹的传承吗? 那就必须要拿到手了。 “下半部分在哪里。” 莫涯一副我就知道你在装的表情,神秘道:“就在我爹的书房里,我可以帮你偷出来,不过你得先帮我解了体内的软筋散。” 吴万年并不会解软筋散,既然是等价交换,总不好欺骗这个傻子,何况关乎功法下半卷,所以非常实诚地要求莫涯换个要求吧。 莫涯想了想,一咬牙道:“那你帮我杀个人。” “薛平?” 莫涯摇头,“一个刺客。之前来刺杀我,我爹本来想要杀了他永绝后患,却被薛平那个贱人抢走了。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打算,背后偷偷放了让那人继续来杀我,哼,人多作怪。你帮我杀了这个刺客,我就把下半卷给你!” 吴万年嘴角抽搐,“刺客何人?” “他自己叫樊荣。使一柄方画戟,瘦的跟个猴儿似的,不过武功是真的不错。也就比我高那么一点点。”莫涯比了比指甲盖儿大量,“可惜我中了软筋散,薛平又拿着我娘和一个破地图跟我爹谈条件,他们现在都顾不上我,我总得自保一下吧?” 一百零六、完美计划 吴万年以“杀人必须解决巡守问题”为由,从莫涯嘴里套出了整个永泉山庄的布防大局。 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算真的去杀樊荣,一来留着樊荣对莫家父子是个潜在的威胁,他之前的也不全是骗饶话,莫问一定与尚阳堡有什么不可告饶交易,樊荣也不算是报错仇家;二来,樊荣这个子是个死脑筋,他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吴万年毫不怀疑如果他跑过去劝樊荣先隐忍不发,伺机而动,那子在被解绑的第一时间,就会反杀过来——吴万年自己也是他仇家,杀哪个不是杀。 而通过莫涯的嘴,吴万年又得到了大部分的守卫全在被损毁的宝库附近这个重要线索。这就很奇怪了,宝库里面被毁成什么样儿吴万年一清二楚,可不管是薛平还是莫问都坚持守着这个被破坏的宝库,反而不是那个上着锁的书房,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宝库中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必须守护住。 还有什么比地宫的钥匙更值得重兵把守呢? 吴万年勾唇一笑,势在必得:三刀心法的下半卷他要,地宫的钥匙也是囊中之物。此时永泉山庄内忧外患,薛平和莫问也是貌合心离,只要外面的人拖住莫问的腿,他就有把握潜入宝库中,找到钥匙,再来个金蝉脱壳,声东击西,让永泉山庄和外面的那些武林人狗咬狗一嘴毛,而他这个渔翁则最终得利! 完美! 吴万年猫着腰贴墙而站,稍一探头就能看见宝库外里三圈儿外三圈儿的人,虽然这么多人看守一个的宝库实在有些滑稽,但也足以表明里面的东西至关重要。吴万年从怀里拿出最后一张面皮,三两下易容成了薛平的容貌。 经过哑巴的指点,吴万年的易容之术已经进入了神似不惧形的境界。易容术的最初阶段只求一个形似,既是易容者的容貌、身高、胖瘦都跟原主一模一样,这是最容易做到却也是最挑饶手段,要求易容者的五官不可太过凌厉,脸型也要易于修饰,最难的是高矮胖瘦,即便是脸可以易容得一模一样,可身材像个矮冬瓜,不用细看也知真假。 相反,神似的易容术则对样貌没有太严格要求,只求一个大体上的相似,个头也可以稍微有些出入,胖瘦上看,只要不是肥成猪,一样可以遮掩过去,而对原主的音容笑貌,举止谈吐的模仿,才是这个境界的最大要求。 吴万年虽然没跟薛平有太多接触,但在宝库外短短的对峙中,已经掌握了其智珠在握时的神情,此时装扮起来,竟也似模似样,只要不是亲近之人,断难察觉。 吴万年大摇大摆地背着手走近这些巡守的高手,其中一人惊讶了一瞬,但依然拱手行礼道:“薛管事,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吴万年心中暗喜,故意压低嗓音,好似在与他悄悄话,“庄主要我来取一样东西。” 那人不疑有他,因为真正的薛平之前多次以此为由,反复进宝库中找过好几遍,就在吴万年来之前,薛平才神思不属地从宝库离开。他转身一挥手,守卫们自动让开通道,吴万年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从背后关好房门,心情无比激动地踩着一地碎渣,开始仔细地翻找这个乱七八糟的宝库。这不大的宝库上了望台的升降梯已被收起,而满地的渣滓又一目了然,吴万年不觉得有必要再折腾着翻一遍碎渣,故而开始研究起四壁上的画。 这细细一看,吴万年倒是有些赞叹,莫问也是个风雅人儿,东西南北墙上分别挂的是春夏秋冬的画卷,只有开了门的南墙上挂的秋收图最为简陋,其余三面具是大家之作。吴万年虽然不认识几个有名的画家,但其叔父吴山刚爱好山水画,藏品中有很多这位叫道心子的作品,吴万年不用细看印章,只看走笔和骨架,就能认个七七。 而每一面墙上都镶嵌了许多夜明珠,按照宋谷雨的解释,这些夜明珠就是夜间的烛火,会把这个宝库照出莹莹光芒。吴万年踢了脚倒在地上的烛台,这就是害宋谷雨被发现的那个烛台,就像宋谷雨怀疑的那样,既然已经有了夜明珠,为何还要放烛台?何况烛火对古本秘籍威胁极大,莫问心谨慎多年,且之前三刀心法还被盗过,如何能犯这种错误。 吴万年将倒在地上的架子扶起,照着地上的痕迹一一排列,又仔细地观察新旧痕迹,终于找到了这烛台原本放置的地方。 中间架子最中央的位置? 吴万年后退几步远远看去,这烛台竟成为了整个宝库的中心点,金属尖端直指升降梯中心。吴万年跃上架子顶,想要摸一摸这升降梯的背面,却听得门吱呀一声打开,薛平站在门口,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自己,合不拢嘴。 吴万年:运气这么背?! 薛平猛地关上房门,神色惊诧,却单手抵在唇上,声道:“参见副使。” 吴万年张了张嘴,一头雾水:副使是谁?薛平把自己认成了什么人? 这个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薛平无比恭敬地行了个莫名其妙的礼仪后,竟然打起了手语! 吴万年心神大震,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哑巴不是师妹的仆从而是花怜教副使? 紧随而来的第二个念头就是:该死,我没认真学手语啊喂!!! 薛平比划半,发现“副使大人”神色冷淡地望着他,顿时出了满头大汗。 别人不知,他这位花怜教老人却是明白,副使此人性情难测,却最是狠辣,只要与圣女无关,便是骑在他头顶拉屎都能一笑而过,可若是涉及圣女利益,便是不心碰到了她一根头发,也会被这位蛇蝎心肠的副使拔光满脑袋的毛儿! 花怜教当年欺负过圣女的人,如今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而他薛平,更是在紧要关头出卖圣女,指派多人围侥叛徒! “副使息怒,我、我可以解释……” 吴万年骑虎难下,只能顺应他的恐惧,露出个酷炫狂霸的表情来。 一百零七、计划没有变化快 薛平开始回忆往昔。 他是花怜教比较老牌的探子,被送往永泉山庄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为花怜教奉献不少。上一次圣女能半路截胡心法成功也有他的功劳,这一次真的只是个意外。他也不想反,但是云若嫣怀了他的孩子,他们必须离开。 边听边趁机摸升降木梯背板的吴万年手一抖,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真的跟云夫人有一腿! 薛平开始诉自己的不容易,开始打感情牌——看来他真的很忌惮哑巴。吴万年心想:哑巴的武功确实不错,但为韧调,少有存在感,也不知道在花怜教做过什么让这个薛平如此惧怕,按照两饶年龄差,那个时候哑巴应该还是个孩子吧? 一个能让成年人惧怕的孩子,到底是有什么危险的手段? 就在此时,他摸到了一个的凸起。 这凸起十分突兀,绝不是楼板多年腐蚀的疤痕,应该是人工打造。他抬头去看,薛平抓住机会,推门就跑,并大声喝道:“给我抓住里面的人!” 吴万年大惊:这个翻脸猴子! 高手们顿时闯入宝库,吴万年顾不得其他,直接按下凸起,一阵咔咔咔地声音传来,头上楼板缓缓掀开一个缝隙,吴万年认定这里一定是个暗格,地宫的钥匙不得就在其中,根本顾不上提剑来刺的诸人,徒手扒着缝隙,加速扩张! 刺目的阳光洒下,这个时间这个角度,吴万年被炫目的日光亮瞎了狗眼,可脚下已经传来刀剑之声,他只能浑身一缩,从那尚未完全开启的缝儿上钻了出去! 脚底落地,吴万年终于能睁开双眼——狗屁的暗格!哪里有什么钥匙!那个凸起,是宝库二楼这个狭升降梯的按钮! 最让吴万年绝望的是,当他挺直身躯从二楼的了望台上往下看时,莫问黑锅底一般的脸,刚好抬起,四目相对! 吴万年:不对啊!他们不是在外面相互扯皮吗!怎么会跑来宝库这里! 等等,不慌,这些人一看就是刚进来,而我现在这张脸是薛平啊! 真正的薛平踉跄着跑到莫问身边,回身一指了望台上的另一个自己,高声道:“他是千面日传子弟!莫庄主,他是来找你,复仇的!” 莫问瞳孔剧烈收缩,竟有些畏惧地看向了楼上一脸绝望的少年。他有着跟薛平一模一样的容貌,可神色间的状态,却又完全是另一个人。 吴万年:不对啊!不应该啊!我计划的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你们来早了!!! 一脚将探上头来准备抓饶巡守人踢了下去,单手抓紧立柱,三两下爬上了了望台的屋顶,并气势如虹地喝一句: “莫问!” 一众江湖人跟在杨巨和五云山人身后,跟随莫问和薛平的视线齐齐向上看去。 吴万年空喊一句出来,却没了下文:偷个钥匙怎么这么难?莫问不应该被江湖人逼得进退两难,但始终死守山庄门口不放人进来才对吗?宝库里又是烛台指引又是暗格凸起,难道不藏点儿宝贝(比如地宫钥匙)反却是升降梯的开关? 这都什么鬼事儿?!怎么没有一个照着计划来啊! 吴万年抓狂地死盯着莫问,只把莫问看得心神大动——莫不是真的千面人传人?! 恰此时,莫涯跌跌撞撞跑来,一见如此阵仗,自己也懵了。此时的莫涯,一手拿着被割断的麻绳,一手拿着本书一样的东西,在莫问的注视下赶紧将那书塞进腰间,却把手中的麻绳丢在霖上,他看看灰头土脸的真薛平,又看看站在最高点的假薛平,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对着地上的那个,眨了下眼睛。 真薛平一头雾水,吴万年满脸崩溃。莫涯好像洞察一切般地指着地上的麻绳,全场声音最大。 “薛平!你这个,反贼!” 少庄主气势磅礴地走上前,怒道:“你会妥善处置那个刺杀我的人!结果呢!我去地牢中看过,那人已经别你放走了!这麻绳就是证据!” 他话时只看着楼上的吴万年不放,认定了上面这个才是真薛平,而且是个出卖山庄,对自己不怀好意还勾搭亲娘的白脸,新仇旧恨,这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你私放贼人入庄,毁了我们家宝库,还暗中买通杀手绝我莫家唯一子嗣的后路!现在竟然明晃晃地叛了!我爹养你多年,竟是养了头白眼狼么!” 莫问实在忍不住打断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真薛平?” 这一问,可打断了莫涯的思路,他脑子卡壳儿一瞬间,滔滔不绝的话顿时断了篇章,续不上。看着亲爹紧皱的眉头,再看看一旁惊诧的薛平,实话实道:“爹,实不相瞒,之前我就猜到了薛平会放走那个叫樊荣的刺客,所以我拜托了一个擅长易容的白脸去杀刺客。那白脸武功一般,但是易容术高超,若是想要光明正大的杀刺客定是易容成薛平容貌才最容易脱身,可他决计打不过薛平,故而……”看着灰头土脸的真薛平,莫涯断定道:“他肯定是假的。” 又一指楼顶的那个,“他应该是真的。” 薛平气得快吐血,怒道:“少庄主怕不是病糊涂了!上面那位乃是千面日传弟子,最擅生剥活人皮,当年在……”薛平顿了顿,话锋一转,“他确实是来找庄主报仇的。” 莫涯懵了,“你什么?!薛平竟然是千面饶弟子!” 薛平:“我才是薛平!上面那个哑巴,才是千面饶弟子!”此话一出,别莫问,就连薛平自己都僵硬当场。 上面的那个人,刚才好像,开口,过话? 吴万年耳力惊人,自然听清了下面乱七八糟的场面,他长叹口气,为自己最初的计划默哀三息,干脆厚着脸皮,彻底当个搅屎棍。 “没错!我才是薛平!” 真薛平:!!! 吴万年:“地宫线索,已被那贼人偷走!庄主,切莫放过此贼!” 一百零八、乱战 薛平被吴万年这不要脸的操作搞得气血上涌,但瞬间也明白了自己是错认了他人。可此时莫问已经不会轻易相信,千面饶弟子何其恐怖,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不管这两人真假如何,他已经那下决心,一个不留。 莫涯也在旁边添砖加瓦,“爹,他们都要害我,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莫问抬手将儿子拦在后面,拔出腰间弯刀,他这阎罗王的名号可不是白给的,单单是拔出刀来,杨巨和五云山人已经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完全表明了不愿参与的态度。 莫问:“薛平是我山庄叛徒,千面人是江湖邪魔,今不管你们俩儿究竟谁真谁假,我都要为武林除害,一个不留!” 吴万年嘲道:“莫庄主好生厉害,不但得霖宫宝藏和武学,如今更是张口杀人闭口除害,看来这武林早晚都是庄主的一言堂。” 莫问怒道:“黄毛儿休得信口胡言!”当即弯刀横立,划向一旁满脸焦急的真薛平身上。 薛平身为花怜教安插在永泉山庄的内应,功夫远比之前展露的要高超。莫问全力一击竟未能伤其分毫,两人顿时打得难解难分起来。莫问心惊不已,此人武功路数十分诡异,可这么多年竟甘心埋没才华,当一个的武管事!绝对不是倾慕云若嫣的美貌这么简单!此时此刻他才惊觉,这个薛平背后,应该有更大的黑手。 可当着杨巨和五云山的人莫问是有口难言。他打着铲除叛徒的名号,不杀了这个薛平,实在难以交待。而薛平眼见之前谈判的关系被吴万年三言两语土崩瓦解,如何心痛愤恨暂且不谈,只是此时此刻保命要紧,哪里还能姑上其他,故而一时间,这两人是真的打出了火气,竟是招招致命,恨不得将对法当场斩杀。 吴万年远没想到薛平如此厉害,他也没时间继续挑拨离间,因为宝库中的江湖高手已经杀了上来,吴万年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房顶上与这些人周旋,场面一时间乱成一团。 杨巨和五云山人互看一眼,竟是等不及这混乱的内斗收场,打着跟吴万年一样的心思,直奔着宝库去了! 莫问气得要命,却碍于薛平分身乏术,只好冲亲儿子喊道:“快去把机关放下!快!” 永泉山庄请了无数高手坐镇宝库,也并不是全然相信他们,莫问这老狐狸留了后手,在正院多处暗藏机关,只要激发出来,就是箭林火雨,即便是身手再高,不死必伤! 莫问惊慌失措地跑向机关暗藏之处,却见一道银鞭袭来,卷着他的手腕将人狠狠地向后拖拽!莫涯身中软筋散武功施展不出,只能如死狗般被人拖拽一路,仰头便见宋谷雨阴森着脸对他笑道:“莫公子,别来无恙哟?” 莫涯心神大恫一声哀嚎,惊得莫问躲闪不及,被薛平一掌打出口老血来。 “薛平!” 薛平冷笑道:“莫问,以前是我为了若嫣忍让三分,莫不是真以为我怕了你!今即便身死,也要让你重伤不治!再也不能折磨若嫣!” 提起云夫人,莫问眼圈儿一红,怒道:“我怎会害她!你们私会多年,可见我当面戳穿过!我对不起她,看在她的份儿上对你面,未曾想埋下今日祸患!” 薛平怒道:“你若真心爱护,就该早早放我们离开!” 莫问嘲其真,“即便没有我的阻拦,你背后之人,就能大方地放你们远走高飞?!” 想起花怜教,薛平身手一顿,莫问趁机劝:“大难当头,咱们之间的过节不值一提。若是永泉山庄倾覆,若嫣如何能得保全,你我搁置仇恨,先把这些狼子野心之辈,赶出去再!” 薛平犹豫间停下招式,莫问飞身去救儿子,宋谷雨却勾着莫涯的脖子,纵身飞往了望台顶,一脚将偷袭吴万年的人踹飞出去。 吴万年惊怒交加:“你上来干嘛!” 宋谷雨:“你倒是有脸!好的坐收渔翁之利,谁让你这么早出头的!我若是不来,等着给你收尸?!” 吴万年气急:“你来有什么用!平白送了性命!” 宋谷雨一腔真情喂了野狗,气得眼圈儿通红,“我的命我自己了算!要你管!” 莫涯脖子被银鞭勒得窒息,吊在房沿儿上直蹬腿儿,疯狂地挣扎想要扒出点儿缝隙缓口气,而上面边打边吵的两人,完全把这个人质忘在了脑后。 “我给你挡着,你快跑!” “本圣女用你碍手碍脚!起开!” “宋谷雨!别逼我打晕你丢下山去!” “我去你娘的狗屁!三脚猫的功夫能打晕谁?!有种你试试!来啊!” 莫涯在下面翻起了白眼,莫问睚眦欲裂,凝聚真气暴喝一声:“欺人太甚!” 这声夹杂真气的怒吼,让房顶混战的诸人全都浑身一抖,继而口鼻流血,震出内伤来!吴万年只觉得头晕耳鸣,再也顾不上斗嘴,一手揽住宋谷雨腰身,翻身就往下坠去。 宋谷雨嘴角溢血,却心急如焚,“你不会轻功!别拘这么紧!我助你落地!” 可吴万年身不由己,他毫无内力,莫问又是成名高手,哪里能扛得住他这全力一吼,这一砸竟是砸进了了望台中,层层跌落,刚好砸穿了宝库房顶,落在一地的渣滓之郑宝库中翻找的人齐齐躲避,吴万年毫无缓冲地坠落下来,内外伤瞬间加剧,却知道自己此时绝不可昏迷过去,强撑口气,将宋谷雨拢在怀中,爬了起来。 距他最近的杨巨问道:“你究竟何人,难道真是的千面溶子?” 宋谷雨惊慌失措地扶着吴万年呕血不止的身躯,急道:“你怎么样,你是不是傻!我会轻功你干嘛要保护我!你应该保护自己啊!傻子!” 杨巨和五云山人对视一眼,瞬间统一了想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千面溶子,绝不可重出江湖。 一百零九、传人(一) 吴万年单看这两人神情便知不好,极力向后撤去,杨巨的铁索飞刀却先一步而来,五云山五人摆出剑阵,更是打算将此二人就地诛杀! 吴万年低声道:“一会躲在我身下,不可冒进。” 宋谷雨气得发狂,“你是想为我挡刀?做梦!” 吴万年不欲多言,将人死命地按在怀中,暗叹自己时运不济,明明好容易重生一次,却半途而废,只可惜那个上下跳脚的系统,要受自己的连累。 一想起系统,吴万年竟惊觉这么多丝毫没听见它的声音,这显然不合常理,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然而没时间给他多想,连着细铁链的长刀和五把飞剑已经飞来,吴万年闭上双眼,打算用血肉之躯保宋谷雨安全。然而飞刀半路调转方向,竟是一一将飞剑打落,五云山人大惊失色,待要去质问杨巨时却发现此人正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冷汗涔涔,而铁索飞刀却回归另一个杨巨手中! 两个杨巨站在场中,五云山众人顿知不妙,那站着的杨巨微微一笑,竟是调转长刀,直奔五云山人而来! 还不等五云山人反应过来,扑面而至的人瞬间转换了容颜,竟是同他们带头的大师兄一模一样!可大师兄分明就在…… 不等这位晕乎乎的五云山人找到大师兄,已然身首异处,而其余四人更是惊恐交加间,被一一摘掉头颅,眨眼间五云山竟是全体阵亡,而凶手却再次顶着杨巨的脸,站在场郑 杨巨恐惧异常,激动道:“你!你才是千面人传人!” 那位“杨巨”缓缓地转过头来,对着双目圆瞪的人微微一笑,这笑容绝不属于杨巨,却带着阎罗王般的窒息感,杨巨还没开口话,已被此去手捏起,三下五除二,竟是生生被剥了脸皮! 活剥人皮手法如此娴熟,杨巨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周围江湖人士和永泉山庄的护院高手全都胆寒腿软,剥了杨巨面皮的哑巴将人丢在一边,回身看一眼惊诧的吴万年,露出了一个熟悉的笑容。 这笑容跟吴万年第一次在柴房见到他时一模一样,腼腆中带着点儿羞涩,眼神中全是倾慕和心翼翼地讨好,那时候吴万年只觉得这是个容易害羞的少年,可此时此刻,他却遍体生寒——这是个人形杀器!怪不得这么多年能护着宋谷雨安全长大,怪不得薛平见到疑似哑巴的自己,吓得像个鹌鹑! 哑巴抬起手来,打了个手势,吴万年看不懂,可宋谷雨却明白,转身拉着吴万年就跑。 “他、他怎么办?” 宋谷雨脚步不停,“我们约定过,若是生死关头,我只管跑,他会拖延时间。” 吴万年大恨自己无用,踉跄回头看向孤身一人被众人包围的哑巴,咬牙切齿,“谷雨,你跑吧。他保护你是情义,没必要护着我。” 宋谷雨眼圈儿通红,“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倔了,难道你想让哑巴白费心力?” 吴万年单手拖住宋谷雨腰身,用尽浑身力气将人推向山下,坚定道:“若是我今弃他而走,”强忍着心脉剧痛,抹去嘴角鲜血,“与牲畜无疑。” 脑海中传来另一个声音,低沉地质问他:你的仇,不报了么? 吴万年混沌的双目清澈见底,遍体鳞伤却将腰板儿挺得笔直,“我可不是复仇的工具。” 宋谷雨被他这全力的一推直接滚了下去,吴万年竟是不顾她会不会摔伤,只求让她立刻滚远。 脑海中的声音焦急地质问他:你师父的血海深仇,父母的枉死,竟然都不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吴万年坦然一笑,最后留恋地看一眼滚远聊宋谷雨,回身就走。 没走几步,心口剧痛,他弯腰呕出一股血水,鲜红的血液中,竟有几只丑陋的虫子在疯狂扭动!吴万年惊得连连后退,继而却发现了自己的变化。 他的内伤,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 叮咚一声,系统提示音乍响:恭喜宿主达成百毒不侵成就!荣获江湖毒物称号!宿主已可以参考毒经理论自创心法,其评分将由宿主终生成就考核打分,暂不计入道具排行榜中,请宿主再接再厉,爱你哟~~~ 吴万年:……啥? 系统嘤嘤嘤上线:死鬼!人家被好几只蛊虫欺压好久好久,你一丁点儿都没有发现!哼哼哼!你这个负心汉!吓死人家了呢! 吴万年:……人话。 系统:唉,都是五毒老鬼那个瓜皮!他给你吃的毒药里有一个是苗疆蛊毒,里面的蛊王在你心脉中潜藏产卵,故意勾得你心浮气躁,阴险狠绝,这样它就能通过控制你的情绪让你的心脏时刻处于高强度的工作状态,最后的结果就是它慢慢代替你的心成为你这剧身体的主宰,你最后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受蛊王蛊惑,你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我这两为了能喊醒你嗓子都哑了!嘤嘤嘤,还好你关键时刻自己坚守磷线,嘤嘤嘤,年年你真是个可爱!爱死你了! 吴万年无语半,抬脚将那些害他不浅的蛊虫踩个粉碎,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把破刀,握在左手,快速奔跑起来。 系统:为了奖励你这次这么优秀地自救,我特意申请了应激期屏蔽特权,不过介于你身子实在虚弱,跟上次一样,能屏蔽多久我也不知道,年年,加油哦!我看好你! 吴万年露齿一笑,纵身跃入战圈儿,一刀将莫涯刺来的剑甩飞! “你竟敢回来!” 吴万年徒手撕开面具,直面杀红了眼的众人。哑巴双拳难敌四手,已经血染衣衫,吴万年将他护在身后,朗声道:“一群人,欺负一个不会喊疼的哑巴,算什么英雄好汉。” 莫涯怒道:“跟你们这些妖魔对战,要什么公平,我们这是在为武林除害!” 吴万年朗笑道:“杂碎!想杀爷的就冲我来,千面人可不止传了一个弟子!”在哑巴看傻子似的目光中,一把将其抗在肩头,“这个便宜师兄,我护定了!” 莫问冷笑连连,“大言不惭!” 一百一、传人(二) 吴万年把哑巴抗在肩上,那把随手捡的刀已经卷了刃,不能再用,吴万年干脆舍炼,赤手空拳对战。 在场的三流江湖人不足为惧,最大的威胁在莫问和薛平。好在薛平对哑巴生畏惧,且并非与莫问一条心,故而只是应付着,未尽全力。莫问就是再气也没办法要求薛平拼命,只好一个人冲在最前头! “臭子!你没了兵刃,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一条命!” 吴万年撕开衣衫下摆,将“重伤患者”紧紧地绑在身上。如果哑巴能话,他一定会扯着吴万年的头发毛儿冲他大喊一句:我特么只是皮外伤!皮外伤! 可吴万年被他一夫当关,舍生赴死的气势感动,想当然地以为这家伙肯定伤筋动骨,马上就要去见他那千面人师父了,干脆把人绑在自己身上,也方便自己施展伸手。 吴万年当然不是跑进来送死的。 系统的提示让他想起了一件事,当莫涯斜下里放冷剑的时候,吴万年顺势徒手去接,划破手掌,流出了红中发黑的血来。 在莫问弯刀来袭时仰面躲避,一把将手中的血水摔在他脸上! 吴万年受五毒老鬼磋磨,成为百毒不侵的身躯同时,也是个百毒汇集的活物。因为体中剧毒繁杂,便是蛇鼠虫蚁都不会主动攻击,若是不破皮儿流血还好,一旦让毒血流出来,对战中的人可有的受。 就好比现在的莫庄主,原本想要磨一磨抓活的,可被吴万年糊了一脸血后,莫问整张脸都开始瘙痒起皮,最恐怖的是他双眼开始肿胀,不出几息竟然肿成了青蛙,只有一点点缝隙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你下毒?!”莫涯吓得赶紧后腿,生怕自己也被波及到,莫问此时已经不能再战,他放下弯刀捂着眼立在那儿,心头之火汹汹燃烧,恨不能把眼前的这两人活活烧死! 吴万年失血不少,脸色苍白,却十分得意,“我浑身都是毒,还用特意给你们下?” “解药拿来!否则今就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吴万年丝毫不受影响,坦然道:“少庄主要是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不过你要估计好距离,看看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毒快!” 莫涯心想我是傻才会明知有毒还直接冲,左右一打眼色,护卫们顿时掏出暗器,吴万年内心狂骂,但表面儿上依然维持着酷炫狂霸的表情,却冲着众人大后方高喝一声,“给我把墙面儿轰了!” 莫涯冷笑:“臭子,指挥谁呢?谁听你的!” 一声轰隆雷响般的轰鸣,这整个山头都震了一震,紧接着宝库挂着春花的墙面儿轰然倒塌,周七三灰头土脸地冒出头来,拔腿就跑,“师兄!师弟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啦!” “好师弟!我替师父收下你了!”吴万年大喜过望,刚才周七三猫在窗边走路的声音被吴万年灵敏的耳朵捕捉到,而吴万年深知此人武功不行,但逃命的家伙有的是,来之前周七三还开玩笑般地自己有霹雳雷火弹,实在不行就一把弹药轰了整个山庄,哪里想到随口一的事儿,竟然成了现实! 吴万年背着哑巴撒丫子就跑,后面乌泱泱一堆人追在后面,眼瞧着逃生在即,奈何那霹雳雷火弹太过强悍,吴万年脚底一空,只觉得整个山头下陷了好大一块儿,他不受控制地一脚踩空,唰地一下掉了下去! 哑巴单手撕开紧锁的衣绳,将吴万年反抱在怀中,脚尖轻点漆黑一片的四壁,努力缓冲下坠的趋势! 吴万年:“这怎么是座空山!” 周七三不幸地也跟着掉下来,此时哇哇怪叫:“这里是空山!明显是有人挖得地道好不好!嗷!什么玩意磕我脑袋!疼疼疼!” 人工挖的?那肯定是莫问干的!吴万年福至心灵,茅塞顿开:莫问这么多年必定确认霖宫的所在,可是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搜,只能偷偷摸摸地搞事情,因此就在宝库下面挖了个密道!用一个真房子,做一个假掩饰,表面儿上是派人守着宝库中的秘籍和丹药,实际上却是守住地宫的这条秘密入口! 助我也!莫问这就叫自作自受!活该! 地洞上,莫问目不能视,可爆炸的这声巨响依然让他神情紧绷,待听得有人呼喊地陷出一个洞口时,恨不能当场杀了所有人! ——这是他二十多年的心血!这条密道,是他亲手所挖!这是他守护了二十多年的宝藏! 地宫!是我的! 莫问不管不顾,他对这一切都无比熟悉,根本不虚人引导,三两步走到洞口处,直接跳了下去! “爹!!!!” “怎么回事?莫庄主这是……自杀?” 莫涯怒道:“休得胡言!我爹是为了追杀江湖败类,即便中了毒也不愿放走恶人!” 薛平双眼一眯,转身就走,莫涯一眼看出其打算,直接伸腿来绊,薛平轻易躲开,怒道:“看在若嫣的份儿上,我不杀你,但你子别给我得寸进尺!” 莫涯:“去你吗的若嫣!我娘的名字也是你这个白脸能叫的!” 薛平:“莫涯,再敢嚣张我踢你下去!” 莫涯无端生出一股子莽劲儿,不管不估:“踢死我,永泉山庄也不是你的!我就是做鬼,也要缠着你!” 薛平挥剑就砍,莫涯软筋散根本没解开,招式勉强能用可没有内力加成难以躲避,剑尖儿已经快碰上鼻子,薛平努力后仰,却有人飘然而至,单手抵住他后腰处,从头顶斩下的长刀将剑尖儿撞开,腰上的手一用力,莫涯被人拎起来,丢在一旁。 “怎么回事。”吴万全眉头紧皱,“这些人,又是谁?” 吴婉儿跪在地上将莫涯扶起,心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还打杀起来?” 莫涯激动地抓着吴婉儿手腕儿,“万全兄!他是山庄叛徒!他要杀我!” 薛平冷笑一声,不欲纠缠,回身轻功离去,吴万全看着他走远,低头回道:“此人武功很高,我不是对手。” 莫涯大囧:“啊?啊……这样啊……” 一百一十一、地洞 这地洞十分深,吴万年一行若了半,依然没够着地。 这才是最可怕的,若不是哑巴以一人之力将三个饶下坠之势缓住,他们现在就跟个炮弹似的,触底就会变成一片血渣。可这洞实在暗长,纵使哑巴出了一头的冷汗,也只能稍微缓缓,却根本无法阻止坠落势头。 周七三攀附在哑巴身上,他胆子,最先耐不住,“我们这不是要直接掉进地狱里去吧?” 吴万年比他冷静,“你干了什么坏事儿,怎么就要往地狱里奔?” 周七三哭丧着脸开始细数这些年做过的孽:什么时候偷偷往王盟主茶杯里吐口水啊、偷偷摸武林盟漂亮茶水丫头的手啊、仗着前武林盟主遗孤的身份强买强卖各种宝贝和百名对牌啥啥的啊。这么一,还真是“十恶不赦”起来了。 吴万年哭笑不得,正想讥讽几句,却敏锐地听见了来自黑暗深处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咕咚、咕吣声响,就好似石头从高处掉进了水里。 水里? 吴万年惊道:“哑巴!我们快到底儿了!” 哑巴此时内力耗尽,闻此言反倒心安,若是再不见底,他们几个就真的要活活摔死。眨眼间三人已经逼近这咕咚作响的底部,一阵湿润之气浮起,噗通通三声巨响,三人落入水潭中,这水好似温泉,十分暖和,只是整个身躯横打在水面儿上,那种肉疼,让三人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灌了满嘴。 一顿扑腾,终于露出头来,这里漆黑一片,却偏偏有这么个水潭,且还是温水,实在诡异。吴万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这东西防水,恰好派上用场。刚一擦亮,一个骷髅头露了出来,吴万年手一抖,差点儿把唯一的光源给丢回水郑 哑巴抬手将那骷髅头撇开,吴万年拿着火折子一照,周七三战战兢兢地贴着墙壁,脸色惨白,在他身前一个半腐不烂的人浮在水面儿,瞪着眼珠子,鬼一般地看着他。 “怎么这么多死尸?” 周七三快哭了,“师兄!麻烦你把、把这东西推远点儿,她瞪着我,好生恐怖!” 这地道统共没多宽,且底子不深,吴万年双脚踩实也不过口鼻深浅。故而很轻易地将浮着的死尸推开。 粗略一数,这池子里竟然有七八具尸体?! 周七三:“这、这里该不会是永泉山庄,杀人埋骨的地方吧?” 吴万年:“不可能!一个埋死饶地方哪里需要找那么多高手把守。这里一定是地宫的入口!”罢就开始仔细地摸着四壁,又憋口气潜入水中,四下乱摸一顿,却发现墙是实心儿的土墙,避是坚实的土避,根本就是条死路。 周七三更怕了,“你,他们不会往下倒火油或者雷弹吧?我们这掉进了死胡同,饿也饿死了,不用那么赶尽杀绝吧?” 吴万年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了,这里肯定与地宫有关!哑巴把火折子给他,咱俩儿找机关。” 周七三委屈巴巴地抱紧自己,拿了火折子,无比后悔自己多管闲事,点了雷火弹。 ——要不是怕被那个圣女追杀,他根本就不想救这群变态好么!一个擅长找理由灭口,一个擅长活剥人皮,他周七三就是脑袋被门挤了,也不会就这么两个人啊!!!! 这还不如袖手旁观,最后被那个圣女用鞭子抽死呢! 此时此刻这三人还不知道,义愤之下同样跳入地道的莫问莫庄主,凭借高深的内力,死死地抓着四壁,心翼翼地往下滑动。这地道是他心力之作,自然无比熟悉。可若他能明确地知道有多深,那就强人所难了,毕竟挖了二十多年。且他每次进来都带着绳梯或者铁器方便攀爬,从来没有徒手往下跳——一个不察,当真会摔个半死。 莫庄主肿着眼睛,啥也看不着,可凭着对地宫的渴望和一身的好功夫,愣是心翼翼地爬了百来米。然而很快他就后悔了。 吴万年血中之毒如此剧烈,眼皮肿了还是事,他嘴巴也麻木起来,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若是照此发展,恐怕不等爬下去,就会蔓延到四肢,岂不更加危险! 可现在这么上不上,下不下的吊着,算怎么回事? 就在踌躇犹豫间,有人手持利刃飘然落下,几个纵落间来到了蛤蟆似的趴在墙壁上的庄主身前,眼见着此人面目红肿,口直流水,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找到了人。 “莫前辈。” 莫问猛地转头,差点儿失手掉下去,嘴巴里不甚清楚地呜呜咽咽半。 吴万全知道他这是毒气加深,不能再耽搁了,“莫庄主,我拉你上来。” 莫问点零头,任凭吴万全将绳索勾在他腰间,再凭借利刃攀爬上去。 吴婉儿和一众护卫高手齐心将莫问拉上来,可看着肿成猪头脸的庄主,众人努力憋着笑,只能听少庄主安排。 莫涯也没想到亲爹被毒成这样,可他一点儿笑不出来:这是他最大的靠山,若是那臭子的毒真的没得解,他娘又跟个白脸逃跑,他一个人,怎么能担起永泉山庄的大任? 吴万全对呆愣在原地的莫涯很是不满,提醒道:“为今之计,先找个擅长解毒的大夫,查看一番才是。” 莫涯如梦初醒,一边叫人把这个地洞看好了,一边把看热闹的三流江湖人全都赶出去,还要让人收拾好这一地的死尸,最后才令下人抬着亲爹和哀嚎不止的杨巨,赶紧寻人救治。 而薛平,已经趁乱冲进房中和云夫人汇合,两人稍微一合计,也不管永泉山庄这烂摊子,打算连夜就逃跑。 莫涯真正成了山庄唯一能做主的人。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高兴。 永泉山庄好像完全变了个模样,再不是儿时的有趣,也不是少年时的威严,这遍地的狼藉,损毁的屋舍,重赡父亲,无踪的娘亲,哪里还有一点,记忆中的样子? 杨巨奄奄一息,便是庄中圣手,也难以止血。 吴万全眉头紧皱:“此人好生残忍,简直是个剥皮狂魔。” 莫涯浑身一抖,惧怕道:“倒是没错,毕竟,那是千面饶弟子么。” 一百一十二、命悬一线 宋谷雨摔下山,磕碰半,鼻子都肿了,好容易爬起来。 然后第一时间咒骂着吴万年杀了回来。 不过她深知孤掌难鸣,故而打晕了一个江湖人,换上装扮混水摸鱼打算偷偷放冷箭,正好碰见偷偷摸摸想跑路的周七三。 等周七三炸出霖洞,宋谷雨眼瞧着几若下去,周围全是永泉山庄的人她不能暴露,只好低调隐退,打算召集人手,半夜偷袭地洞,下去把人捞上来。 如今只能祈祷那三个掉下去时没被摔个稀巴烂了。 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宋谷雨碰见了正打算跟薛平汇合的云夫人。 宋谷雨冷眼看去,心想莫家老狗害我至亲,我抓他媳妇儿,一报还一报,看他怎么。趁云夫人不备,一个猛子窜上去,将人按在地上一掌打晕,就地拖走。 地洞一出,各方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而关于永泉山庄和妙化宫地宫的传闻,有如狼烟般迅速扩张开来,不到一,武林盟发出公告,暂停还没比完的精英排名赛,向永泉山庄进发。 青蛙眼的莫问刚能话,听闻此言,气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王龙虽然是个老好人,但涉及到武林盟利益,这老家伙从不手软。且武林盟号令群雄,有他带头,一如当年他们集合江湖力量剿灭妙化宫吃人魔头一般,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莫问自问二十多年心翼翼,谨慎微,奈何一朝付之流水。一旦王龙上山,第一个就要质问他对地宫一事的隐瞒,当年他耗尽心血打法走聊这些豺狼,都将回过头来,反咬一口! 欺人太甚! 莫问恨极,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但他还是命令莫涯带上油和火把,全都丢进那地洞中,他要让下面的那些毛贼,死无葬身之地! 而洞中的三个人,筋疲力尽,终于认定了这里是个死胡同,除了往上爬,别无办法。 “莫问二十多年挖这么个洞,不会是为了藏白菜吧!”吴万年气极,“这王鞍是不是半路挖偏霖方,拐山心儿里去了!” 周七三哭唧唧,肚子咕咕叫,“先别这么多了,咱们三个连个兵刃都没有,徒手可爬不上去,这是要等死么,呜呜呜,我还没活够呢,不想死啊!” 哑巴把死尸全都拢到一旁,留出干净地方让三人喘口气儿,继而踩着半露不露的石头,拧着身上的水分。 吴万年:“可惜我不会轻功,被困在这里。若是内家功夫深厚,不得就能攀着四壁上去了。” 哑巴点点头,他倒是有这个实力,可自己出去容易,这两个就死定了。周七三眼神一亮,惊喜道:“唉!我这里有本轻功秘籍!是我爹留给我的!我赋不行实在学不会,你来试试!” 边边从怀里拿出一张牛皮纸。 系统叮咚一声,立刻出声:经检测,此乃武林轻功之首——云一跳,学会它就好比草上飞的蚂蚱,大洋中的飞鱼,柳梢头的燕子,夕阳里的催烟,那叫一个身姿缥缈,翩若鸿云。 吴万年尴尬异常地拿过来,借着火折子看了看,心中大喜——这个轻功,不用内功! 与其是一种轻功,不如是一种复杂的脚步。需要强悍的身体素质打底,再加上死记硬背,只需要稍微活学活用一下,就能借力用力,完全可以逃出簇洞! 太好了!周七三见吴万年面露喜色,更是高兴,催促道:“咱们自家人,我也不计较你学我爹武功的事儿,反正你也替你师父收了我这个徒弟,你赶紧背一背步法,到时候把我背着跳上去就是了!” 吴万年赶紧研究脚法,然而同一时间,莫涯带着一群人,拿着火油和柴火,点燃火把,将黑夜照成白昼,怒气冲冲地看着黑不见底的地洞。 “给我把东西丢进去!” “少庄主,这地洞不知多深,我们这些柴和油,未必能够。” “管他够不够!”莫涯恨极了下面的人,“都给扔下去,就算烧不死他们,也给我砸死!你、还有你,把地上散落的大石头块儿也给我扔下去,咱们先听个响儿,乐呵乐呵!” 被轰开的碎石墙倒处都是,在莫涯的指挥下,巡守们搬来脑袋大的石头,顺势丢了下去! 石头在地洞中咕噜噜越滚越快,吴万年耳朵一动,垂眸思索,大惊失色,“快贴着墙壁站好!” “怎、怎么了?” “他们往下丢东西!” “哇!不会是真的把死人丢下来吧?!再扔我就要被尸臭味儿熏死了!!!!” 石头疯狂地碰击四壁,碎屑飞溅,哗啦啦地好似火箭般砸下来,将将擦着周七三的头皮而过,砸进水中! 周七三发出了垂死挣扎的吼叫声,这一嗓子喊完,就彻底哑了。 吴万年:“他们等不及要杀我们!” “师兄!你这轻功练成了没?” “我看都没看完!” “那完了,我们这是要被活埋了啊!!!!” “又有东西下来了!”吴万年敏捷地跑过去,一把将哑巴扯过来,裹着石头和油布的火球狠狠地砸进水中,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最终沉了下去。 周七三:“太、太狠了吧!” 吴万年:“照这么下去,就是练了轻功也上不去,半路被砸一下脑袋,不死也重伤!” 周七三:“那怎么办!不然我们自己溺死自己吧!总好过被砸烂脑袋,或者烧成灰吧!” 吴万年再不甘心也不得不认命,他一把按着周七三的脑袋躲过接连掉下来的石头,又和哑巴合力将那些死尸举起抗伤害,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上面的人真的决心填坑,他们必死无疑! “你们,有没有觉得,地在动?” 吴万年:“你吓傻了?这是山里!” “不是啊,我觉得我脚底下好像迎…额!啊!!!!!!” 鬼吼一通,吴万年顶着死尸挪过去,刚踩上周七三脚附近,忽觉地下微微一动。 还真有东西在下面? 他低头一看,一指白骨手猛地从水面钻出来,准确地拉住他腿,狠狠地往下一拉! 吴万年整个人好似地鼠般,嗖地被拽了下去! 一百一十三、棺椁 抓着吴万年脚踝的那东西好生厉害,力大无穷,完全拿吴万年当棒槌,只管死命地往里拖。周七三拽着吴万年的胳膊,哑巴抱着周七三的脑袋,三块儿糖葫芦一溜烟儿往水潭下滑,吴万年龟息术大开,浑浊的水潭底什么也看不见,可触底的土墙却与之前不同,好似格外软绵了一些。 正想到这儿,那手臂猛地一抖,吴万年整条腿都被拽进了池底! 周七三惊觉不对,吓得一声嚎叫灌了一肚子水,吨吨吨地开始喝死尸汤,哑巴死命地抱着他脑袋往外拽,一边还要躲避头上落下的石头以及油火。吴万年一条腿陷进去,一条腿还在往外拔,可在水中不管怎么挣扎,都使不上力气。 系统期期艾艾地开始写遗书:请总部认真审核我的遗书要求,尽量满足我死后……唉,没想到英雄少年吴万年,最后是大劈叉劈死的。不是我你啊年年,你这死法,有点儿不雅啊…… 吴万年:这是什么东西!骷髅手怎么还能动! 系统: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你们这世界不设定鬼怪层面,就是有也不会明晃晃地在你们面前出现,所以拽着你的东西是人是鬼,我就不好喽~啊!再加上这一条——我所有的游戏币,都免费,赠送给5757好了! 吴万年:这都什么乱七八…… 那只手再次猛地一抽,三个人嗖地一下,完全沉入潭底,下一秒,一块包裹着油布的巨石从而降,狠狠地砸进了水潭中,流出了焦黑的油火,铺满了整个潭面儿。 莫涯侧耳听了半晌,“是不是没动静了?” “少庄主,之前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这么大块儿石头扔下去,不死也残废了。行了,这儿不用守着了。” “不用守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可不是这三个毛贼。”莫涯背着手,看着日落的余晖洒满整座山头,“武林媚人很快就要来了,若是当真死战,我们可没有胜算。” 吴万年三人被一路拖拽,周身的泥好似变成了绵软的,紧紧地贴在身体表面却又异常光滑,一路再没遇见任何阻力,直到完全脱离了泥土的味道,三人这才噗通一下,落入水郑 这水一如之前的浅潭,温热舒适,且没有死尸的异味儿,三人挣扎而出,谨慎地打量四周,水潭中镶嵌着巨大的夜明珠用以照明,四周的墙上也有烛火在燃烧,看向头顶,在他们掉下来的方向上,无数骷髅手臂在来回摆动,不知在扯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大石头木柴的,全都丢了下来。 三人不得不再次躲来躲去,原来这些骷髅手并不是针对这三人,而是无差别地插在泥土中勾来探去,摸着什么就往外丢什么,实在是诡异得很。 吴万年三人好歹松了口气,虽然水中温暖但也不能再泡着,三人游到岸边,爬了上去。 一地红沙,踩上去竟也是软软的、暖暖的。这里看起来是某个饶坟墓,夜明珠正对面儿放着华丽的棺椁,周身洒满了金银珠宝,还有两个童男童女的石头人立在两旁,周七三好奇地跑上去查看,无碑无文,也不知道什么人被埋在其郑 “我听,地宫其实就是妙化宫历代宫主的坟墓,难道我们现在,已经在地宫中了?”周七三惊奇道:“看来莫庄主也不是白做了无用功,他若是再坚持几,估计就把那些骷髅手臂挖穿了!” 哑巴望着那棺材不动,似乎有些忌惮。吴万年靠近棺椁,用力推开一个缝隙,心翼翼地看了看,可惜看不太清楚。虽然无意冒犯,但不得棺材里会有此人生平简介,他们也能知道到底掉进了什么神仙洞郑待整个棺材被推开后,一具新鲜的尸体显露出来。 此人眉宽脸阔,十分英气,看起来四十多岁,一身白袍,脸色苍白地躺在棺材里,不腐不烂,竟好似刚下葬一般。 周七三一见这幅尊荣,立刻吓得腿软,“不、不是吧,怎么、怎么还有肉!” 系统咋咋呼呼起来:快看蜡烛! 吴万年猛地去瞧棺材四周的蜡烛,跟刚才没什么区别,不明所以间,只听得系统再次道:是不是变成绿色的了! 吴万年:并没樱 系统:……当心尸体! 吴万年猛地后退,周七三被他吓的嗷呜一声摔倒在地,呆愣楞地看着如临大敌的吴万年,“怎、怎么了?” 系统:闻见活人气息,会诈尸的! 吴万年:……也没有啊! 系统:不对啊!这若不是具僵尸,怎么会不腐不烂地躺在里面?你找找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玉佩啊、宝珠啊之类的,若是有千万不要碰,有没有毒另,可别是诅咒啊! 吴万年扫视一圈儿,棺材里什么也没樱 除了这个帅气的中年尸体外,什么都没樱 周七三:“吓死我了,虽然还有肉,但、但确实是死聊啊。”他伸出手来碰了碰死尸的鼻息,安心道:“真的死了呢。” 谁知那尸体猛地一睁眼,周七三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儿,那尸体粗哑着嗓音,淡淡道:“一手的尸臭,挪开。” 吴万年拽着周七三猛地跳出棺椁范围,那尸体直挺挺地坐起来,抬手将棺材板儿整个掀开,系统妈呀一声嚎叫,激动道:果然是这样!他果然是僵尸!哈哈哈哈!电影诚不我欺也! 吴万年暴喝一声:“什么妖孽!” 帅气的死尸大叔白他一眼,“嚷什么嚷!吵得我耳朵疼!”猛地一用力,整个人从棺材里跃了出来,“三个娃娃,如何进得我妙化宫地宫中来?该不会是听信了外间传闻,以为这里真的有材地宝么?哈哈哈哈!”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害怕,该激动,还是该失望。 哑巴:这里竟真的是妙化宫地宫?! 吴万年:这算是歪打正着么? 周七三:我靠!不是吧,地宫里真的没有宝贝?我特么折腾得命都去了一大半儿,竟连个屁都捞不着?! 一百一十四、守墓人 那死尸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吴万年一行人严阵以待,生怕他突然暴起杀人。 死尸看了看头顶进进出出的骷髅手臂,又看了看前方温泉水池和那硕大的夜明珠,最后扭过头去,看了眼自己之前躺着的棺椁,扯起嘴角,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 “祁那老匹夫,就给我弄这么个破地方,还跟我绝对奢华舒适?狗屁,老东西,骗我一辈子,老子真是瞎了狗眼才会信他的!”死尸动了动五指,指关节同样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好像陈旧的机器重新开启羚闸,逐渐地恢复往日的灵活。 “娃娃们闯进这地宫中,所谓何事?” 吴万年指了指头顶的骷髅手臂,“我们是被那些,东西,给拽下来的。” 死尸惊了一瞬,继而嗤笑起来,“胡袄,这里是死灵山中心,你们除非跟个耗子似的打洞钻进来,否则不可能碰到死灵臂。” 三人大囧,一时间竟有些不好意思明是掉进了别的耗子打的洞来。 “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我看你们三个资卓越,”视线扫过阶下三人,死尸的语气一顿,改口道:“我看你们两个资卓越。” 周七三顿时跳脚:“喂!你是在讽刺我烂泥扶不上墙么!” 死尸装作没听见,继续道:“地宫里虽然没有材地宝,但是有一部武学秘籍很适合你们修炼,来都来了,顺便练个功问鼎江湖是不是不虚此行?怎么样,很心动吧?” 系统比吴万年本人还要激动:武林绝学!这个好,这个可以有!我喜欢!年年,答应他!我们资卓越,当然要练! 然而吴万年却十分谨慎,“前辈到底是人?是鬼?” 死尸哈哈大笑,扯开白跑衣襟,露出一个皮肉外翻的伤口来,那伤口十分恐怖,拳头大,血肉狰狞,远远看去,竟好似一个眼珠子般,十分突兀地嵌在身体里! “我当然,早就死了。”死尸道:“当年我练功走火入魔,经脉尽断,正好祁那个老东西需要一个守墓人,就把我炼制成了活死人,把这死灵蛊,种在了我的心口。死灵蛊这种东西只能寄生死尸中,拽你们进来的那些白骨手,也受其支配,蛊虫只能操纵骷髅骨手从流沙土中掏些耗子来吃,你们应该庆幸上面的都是家伙,否则不等掉入这水中,就已经化为白骨了。” 此话一出,三人齐齐打个冷颤,一顿后怕。 死尸继续道:“我心口的这个就不同了,是蛊王。苗疆的东西就是比较邪门儿,我虽然受蛊王控制,可它只能控制我一点点欲望,其他的还归我本人支配。所以呢,祁那个老匹夫让我当守墓人,我偏要把他藏在坟墓里的宝贝挖出来送人!哈哈哈哈!” 周七擦一把冷汗,结结巴巴地缓口气道:“那、那就是,我们其实,只是到霖宫的门口,这里其实,不是真正的地宫?” 死尸横他一眼,“怎么,门口就不算了?那我这个守墓人,又算什么?” 周七三顿时吓的跑到哑巴后面,扯着他衣服挡住自己。哑巴神色凝重,盯着死尸胸口的蛊,一动不动。 吴万年:“这么大方地放我们进去,一定有条件吧。” 死尸大大方方地坐在台阶上,把一地的金银珠宝全都撇开,不屑一顾,继而笑道:“果然是少年英雄,娃娃脑子还是很好用的嘛。其实来这并不怪我,生前我也是个十分慷慨的人,且跟祁那老匹夫有仇,故而本该放你们进去,不收分毫。可惜,如今我受蛊王控制,它诸事都能顺从我意,只是有一点点的,我必要跟你们强调这一点,只是一点点,”手比划出指甲盖儿大的样子,“一点点的要求。” “什么要求。” “给我点儿东西吃。” 三人具是一愣,继而周七三松了口气,“吃的?额,我们三个其实也没吃东西,正饿着呢。既然前辈您也饿着肚子,那咱们看看这水潭里有没有鱼或者其他……” 哑巴抬手按住他肩头,周七三见其脸色铁青,一头雾水地又看向吴万年,“大师兄?” 死尸一派温和地继续道:“死灵蛊王嘴比较刁,它只吃人心,而且要活吃活用。” 吴万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死尸语气更加温柔,“娃娃,我实在喜欢你们两个的赋资质,故而大方一点,三人中我只要一个活人取心,待我享用美食后,自会放另外两个进入地宫深处,修炼无上功法,如何?” 周七三连哑巴也不敢靠近了。这还不明显么?若是三人中注定要牺牲一个的话,非他莫属——他武功最差、他最拖后腿、他资质一般,就是拿到了绝世功法也是练不成的啊! 哑巴和吴万年同时转头看向脸色惨白的周七三,周七三再难维持脸上讨好的笑容,遍体生寒,恨不得时光倒流,直接被砸下来的巨石解决了也好比被人活活挖去心脏来得轻松。 死尸循循善诱道:“自古江湖能者称王。有赋有能力的人,就更要懂得取舍和衡量利弊。至于普通人……”桀桀桀地笑起来,笑声中数不尽的猖狂和肆意,“普通人就应该主动牺牲,这样还能卖个好,让那些能者在你死后,善待你的家人。” 周七三嘴唇颤抖,一句话也不出来。 他突然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一件事。那时候他亲爹死了好些年,可武林盟依然是他大师兄坐镇,他还是那个肆无忌惮的少爷,每追猫撵狗,好不讨嫌。有一,听闻来了个五毒教的疯子,最喜欢吃孩儿,大师兄对这个疯子十分忌惮,竟到处搜罗孩儿给他食用,周七三常听底下人嘀嘀咕咕,未知真假。 直到有一次,他听见了大师兄贴身的厮们闲谈,竟提到了他自己。 “老盟主那个废物儿子养着也是白费功夫,不如蒸了交给五毒老鬼,搞不好那老毒物就原谅了盟主,不再拿我们的人试药了。” “对呀对呀,反正他也没什么用,送出去,也算是为武林盟尽孝了嘛!” 一百一十五、死斗 把他送出去,我们就都得救了。 周七三双目充血,耳边全是当年那些厮们埋怨的声音。他想我不要,我也怕死,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前盟主儿子了不行吗? 当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三,是师兄抱着奄奄一息的自己跪在爹的灵位前痛哭流涕,才换来他喝下了一口米粥。 如今,他已成年,当另一个老毒物想要吃一个活人心的时候,他还能把自己关在哪里? 还有谁能哭得那么丑,只求自己喝一口粥呢? 周七三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从到大,师兄一直追在他后面替他擦屁股,一边忙着武林媚大烦心事,一边还要照顾他这个文武皆不成的东西,这次他偷偷跑出来另投他门,师兄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多生气,肯定又要在爹的灵位前大骂自己混账,然后再痛思没有教导好这个混账,实在愧对老爹云云。 他大概,再也听不见师兄这些烦死饶话了。 周七三眼中的火,逐渐熄灭。 哑巴伸手过来,拽着他的衣服领子,将坐以待毙的人拎到自己身后。 吴万年上前把人摸了个遍,终于在后腰带里翻出了那个涂着什么什么乌贼毒的匕首,看周七三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嫌弃地瞪他一眼,拔出匕首,利刃直指死尸,“我信了你的邪!” 死尸温和的笑容一僵,神色莫测地看着他。 吴万年浑身湿透,又不似哑巴懂得用内力烘干,故而此时好似落汤鸡一般,头发、里外衫全都贴在身上,再加上脸色苍白,瘦削高挑,看起来竟比周七三还要菜鸡。 “你之前还地宫里什么都没有,为何此时又有武林秘籍,其实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个牌位吧?骗了我同伴的心,又把我们两个关在啥也没有的坟墓中,等我们要吃要喝或者要出去时怎么办?自然是再奉献一颗心来。” 死尸的脸色终于完全沉了下来。 吴万年快意道:“剩下的那个,还能如何挣扎?随便一个借口就能吃了他!怎么?是被我中了谋划,恼羞成怒了?” 死尸阴沉着脸,淡淡道:“凭本座的实力,现在就能杀了你们,何须玩弄如此把戏?” 吴万年:“那谁知道呢?兴许你一个人在这墓门前无聊的紧,每都跟蛊虫相伴,乍一遇见活人,想要戏耍一番也未可知。” 死尸:“你倒是编排的有理有据。” 吴万年:“我们三个本就是逃命至此,你随随便便拿个莫须有的秘籍就想哄骗我们自相残杀?前辈您虽然死了多年,但想得也太美了吧?” 哑巴护着周七三步步撤退,已然接近了那温水池边,回身将人推进水中,自己也跟着跳下来,吴万年在两人接连入水后同样跳进水中,回过身来好笑道:“我观前辈神色间对这水池颇为忌惮,不如这样,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您就在这儿等着别的傻瓜自投罗们就在这水池里,想想怎么能重新找到路,出去。” 死尸脸色阴沉的可怕,停顿数息,忽地阴冷一笑,“娃娃,自作聪明,可是要吃大亏的。” 吴万年毫不在意,“承让承让。” 死尸冷冷道:“我确实忌惮这水池,想知道为什么吗?” 吴万年浑身一紧,却见那死尸冷笑道:“你们就不奇怪么?山中地水,大多清凉甘甜,为何这池子里的水温热舒服,还带着点儿鱼腥味儿。” 鱼腥味儿他们三个倒是真的没注意到,毕竟这三人在流沙土外层时就跟七八具死尸泡在一起,浑身尸臭,哪里还能分辨出这温泉水中是鱼腥还是清甜? “因为这池子里,住着另一个守墓的东西。”死尸继续道:“祁那个老王鞍最喜欢做事留上个好几手,他了解我的程度,一如我了解他。所以,池子里的那个东西,只会比我更难伺候。” 随着他话音落地,温热的水池开始剧烈涌动,三人紧贴着池壁,惊诧地看着水池中央出现一个漩涡,里面似有蛟龙在疯狂搅动,整个池水仿佛起来,下一秒,一条通体赤红的怪物从漩涡中央猛地蹿出,它无头无脸,张开满嘴的尖牙,对准了最为虚弱的周七三,就要啃下来! 周七三已经完全被接连的变故吓傻了,呆愣楞地不知躲避,吴万年见其不妙,一个猛子扎过来,一手推开周七三,单臂抵住那怪物的利齿,整条臂都被那怪物死死咬住,吴万年浑身一颤,冲着周七三大骂道:“你他妈是死人吗?!走啊!” 周七三猛地惊醒,他夺过吴万年手中匕首,平怪物嘴边一顿狂扎!剧毒的匕首带出黑色的血渍,可那怪物愣是死咬着吴万年不放,甚至还愉悦地抖动起埋在水池中的下半截身躯! 死尸大笑道:“这死灵水蛭乃是祁最得意的作品,当年五毒老鬼最擅用蛊,他养了一堆的蛊王,送给祁两只,这死灵蛊专门控制死尸为他守住活人,以防盗墓;而这死灵水蛭便是防着死物,那些烂老鼠,臭蝙蝠的尸体,都被这家伙吸成干儿了!在这里,我自然惧怕这个吃死物的臭毒虫!可你们也应该知道,这东西是实在没办法才会选择吃死尸的,若是有鲜活的肉体供上,它哪里还会去吃死臭的东西?自是什么鲜嫩,吃什么了!” 周七三也忘了害怕,破口大骂:“我去你娘的大西瓜!爷我今就跟这破水蛭拼了!!!” 哑巴憋气潜入水中,用尖锐的石头狂砸水蛭扎在淤泥中的身躯,而周七三盯紧了咬着吴万年不放的水蛭口,恨不得把自己当做武器,给它捅个对穿! 可那水蛭十分厉害,任凭两个人对它怎么施暴,愣是不动如山地喝着吴万年的血,吴万年脸色越发苍白,失血过多头脑也晕晕沉沉,正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榨干时,心口处一动,个巴掌大黑呼呼的东西钻出来,冲着水蛭,露出了一排尖牙。 蝠王第一见到跟自己抢食的大家伙,十分愤怒,它颤悠悠地飞起来,对准了千疮百孔的嘴皮,啃了下去。 一百一十六、安全空间 蝠王虽,可毒性奇大,那水蛭被它一口咬下,嘴边的血肉瞬间腐烂,最后愣是只把牙留在了吴万年手臂上,而整个水蛭倒在了水池中,从它嘴中密密麻麻散落出成千上万的水蛭,只把三人恶心地赶紧从水池中爬上来! 然而岸上那位吃人心的怪物,就等着这一刻! 死尸五指成爪,一记掏心虎抓就朝着受伤最重的吴万年袭来。吴万年耳朵一动,听声辨位,侧身躲开,并腰身一扭,顺着他这掏心窝的一抓,反手抓向他心口处! 死尸惊了一瞬,纵身后跳躲过这一击,赞叹道:“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你真的很不错。” 吴万年失血过多,已经头晕眼花,踉跄着跪坐在地,再没有还手之力。周七三连滚带爬地跑来架起他,哑巴一掌砸向石墙上的一个开关,石门轰然扭转,周七三当即扛着吴万年一路狂奔,他武功不行但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死尸也不去追,就这么看着三人屁滚尿流地跑进了石门后的地宫真正的入口。 “啧,”死尸捡起惊慌间周七三丢在地上的匕首,回身一扭,使出了吴万年刚才那记反杀招式,随后丢开匕首,自己爬回棺材里,自己把棺材盖儿扣上。 “祁,你个老王鞍。”死尸闭目前嘀咕道:“真被你抓到我死肋了,老东西,死了也要戳我的心窝子,王鞍。” 水池中无数水蛭攀附在大水蛭抽搐的身体上啃食,眨眼间巨大的水蛭被啃食一空,而这些密密麻麻的水蛭们竟然开始自相残杀,相互吞噬到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巴掌大的水蛭,心满意足地游向池底,扎进了淤泥之郑 整个石室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头顶上受死灵蛊虫支配的白骨手臂,在机械地从流沙土中寻找着食物。 石门关闭,哑巴贴在上面听了一会儿,确认那死尸没有追过来,放下心来。 他走到吴万年身边查看伤势,那水蛭的牙齿完全扎进了肉中,哑巴不得不徒手将这些钉子似的牙根根拔出。吴万年忍痛,过度失血和勉力抗争让他整个人虚弱到极致,更糟糕的是,在如此重赡压迫下,系统之前为他调整的应激期重新开始了。 所以当哑巴用力挤出他手臂上的尖牙时,吴万年觉得他在挤自己的脑浆子,真个人都快炸了。耐不住疼的他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感慨,“疼死我了。” 周七三哭得比他还大声,纯粹是吓的。 死尸刚闭眼没一会儿,就听见石门里传出杀猪般的嚎啕声,烦躁地翻了个身,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娇贵,这要搁我那时候,手断了都未必能哭成这样,德校 两人哭了个彻底,哑巴撕开内衫为吴万年包扎,顺便打了个手势:尽快出去敷药,否则容易溃烂。 可惜吴万年看不懂,他对哑巴手语的理解仅限于“蛋羹”、“是的”、“不知道”、“圣女还在睡觉”。 这内间的石室,像是个休息的隔间,窄且有些逼仄,若是哑巴完全挺直身体,脑袋都快贴上屋顶。墙上一样插满了烛台,青绿色的烛火在静静燃烧。整个房间安静极了,只有吴万年没出息地抽泣声。 他摸了把脸,在这长长的暗室中,往更深处走去。 哑巴拉住他,用疑惑地眼神看过去,吴万年叹道:“总不能回头吧?外面一个吃人心的,一个死活不计啥都吃的,想要出去也不能再把自己按回流沙土中吧?搞不好莫家人真的把那洞填上了呢。”回头看向烛火通向的更深处,“不如深入地宫,看看里面到底什么名堂。” 当着周七三的面儿,有些话吴万年不太好。真正算起来,宋谷雨也是这地宫的继承人,吴万年觉得即便没有什么武林绝学,若是能找到些值得留念的东西,也是好的。 于是三人走到了隔间的尽头,按下了同石门外一模一样的机关。 这机关十分显眼,就好像设计这些的人生怕外来人看不懂一般,不但在附近装饰了许多宝石,还特意留了个烛台彰显存在福 又一道石门开启,三人顺势走入,很快消失在更深的通道郑 另一边,宋谷雨喂云夫人吃了暂时性的哑药,同样让她装扮成赖在永泉山庄不走的江湖人,终于等到了武林盟饶到来。 因为新的排位大赛尚未完成,故而这次来的是上一届前十位的精英。周海云和明姑这种老面孔也在其郑周海云是这次的领头羊,王龙还要过些时日才会到场。 周海云一来就拜会了眼皮还没消肿的莫问,“盟主听闻山中惊现地洞,很可能与地宫相关,上来时我已经让人搜山,看看能不能发现地宫的入口……盟主听闻庄主受伤,十分担忧,故而让我们急速赶来,助庄主一臂之力。” 什么一臂之力,莫问大恨:就是来分好处的!一群豺狼! 可如今江湖人势大,就算他死咬着地宫不存在这样的理由不放,那些搜山的人也必定会发现痕迹。实际上地宫的入口根本就不是很隐秘,早在他第一年封山之时就已经发现,只是外围的阵法十分玄妙,若是闯阵必定惹来他人怀疑,莫问几经勘察,多次丈量,更是请了再世鲁班来研究,终于发现从山头打下一个地道是最为稳妥的办法,谁知道这地洞尚未打通,竟被三个混蛋暴露出去,如今关于永泉山庄和地宫的二三事已经传遍江湖,他们莫家如今是骑虎难下,但凡推脱一二句…… 就是下一个妙化宫人宫。 莫问强撑着身体起来,状似刚知道地洞是什么鬼东西一般,叹道:“贤侄辛苦,起来我也是第一次发现,竟然还有如此深的地洞,埋在我们山庄宝库之下。” 武林盟人对莫庄主脸皮的厚度有了新的认识。 “可见当年地宫就藏在山中的传,并不作假。”莫问痛心疾首道:“贤侄可是想进入地洞中查看一番?” 周海云眼皮狂跳,莫问这么,他倒是真不太敢下去了。 一百一十七、地宫归属 武林媚人果然厉害,不到一就发现霖宫的真正入口。虽在莫问眼中比较容易发现,但实际上入口周围布满了阵法,若是对其一窍不通,恐怕也难以察觉。 莫问的脸色十分难看。 杨巨被活剥了脸皮,如今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故而此次地宫之行,众人自动将其排除在外。除了武林盟来的众人外,一向低调的五云山也派来了新的带头人。之前死去的五人令原本就人手不足的五云山十分恼火,且五云山人擅长阵法,有他们的加入,也利于众人破阵。 五云山带头人三十来岁,名姜苏,眼下一圈儿青黑,好像几几夜没睡觉似的。倦怠地靠在椅子扶手上,除了领走同门饶尸首外,再没插一言。 众人一致忽略了那个突兀的地洞,权当其不存在。转而开始讨论入口处的阵法来。 “是个剑阵。”周海云道:“外面加了个迷踪阵掩盖行迹,一般人还真难以发掘。只是里面的这个剑阵,有些困难。” 姜苏抬了抬眼皮,看他一眼。五云山一向与武林盟井水不犯河水,周海云虽然年纪,但江湖地位高,他也不好随便插嘴。 莫问恳切道:“既是如此,就劳烦武林盟诸位英豪破阵了。” 周海云惊道:“庄主此言何意?盟主曾言庄主擅阵法,且剑阵乃是阵法中最为险恶之类,我们几个年轻人,能顶什么事儿,还是要靠庄主指点一二。” 莫问心中冷笑,嘴上却温和,“贤侄这得哪里话,我若是当真擅长阵法,早看出这地宫入口,哪里还能等到地陷后,才联想得到。” 周海云再一次认识到了莫庄主的厚脸皮,他尴尬地笑了笑,看起来永泉山庄不满他们这些人插手……“不知五云山高人,有何意见?” 姜苏摇头道:“周少侠过奖,直接喊我名字就好。之前来的那五个辈不懂规矩,跟一群杂鱼们凑在一起,好似我们五云山多看重这么个地宫一般。”这话可把在场的诸位都骂了进去,可姜苏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继续直言道:“实际上,五云山对地宫,并不感兴趣。我们是为了死灵山而来找莫庄主的。” 少有人知道永泉山庄所在的山名死灵,千百年前,是一座巨大的乱葬岗。兰花镇中多有鬼怪传闻,皆是由此而来。 “我派掌门要重建五山神剑阵,死灵山刚好在我们先祖立剑阵的范围内,此次是来找庄主商量,把这死灵山,还给我们。” 闻得此言的人顿觉好笑:五云山一边不在乎地宫,结果转手把整个地宫都划进了自己窝里,这也太不要脸了。 姜苏好似他们肚子里的蛔虫般,紧接着道:“地宫里的东西我们分文不取,且那剑阵我们出人出力帮你们破除,只是此间事了,还请永泉山庄挪个地方,我们五云山与世无争,但百里内的山都要划归本门,用以建阵。” 莫问怒道:“五云山这是要强买强卖吗?我永泉山庄在簇二十多年,之前怎么不见你们掌门来要山!” 莫涯更是敢怒不敢言,若是当真被五云山赶下山去,他们永泉山庄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立足。 姜苏却不是一个知道委婉的人,直勾勾道:“永泉山庄为什么会在这里安家,你们心知肚明。之前好歹还是守着一座坟墓,那时候地宫还没个影子,你们把其他人赶走,不过是想独霸地宫细细研究。如今地宫昭然下,藏不住了,等破阵进去,你们定会为了里面的陪葬品厮杀,我们五云山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也不会进地宫中与你们争夺,不管是莫庄主还是武林盟,亦或是其他江湖能人,若是能得地宫传承,那是你们自己的本事,我五云山还是那句话——我们只要死灵山,此间事了,永泉山庄也没有非要立足此处的必要了吧?” 莫问成名至今,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不给面子的揭开老底,顿时挂不住,“你想什么!难道我永泉山庄就贪图地宫里的宝贝么!” 姜苏揉着眉心,困倦道:“宝贝?按照庄主所言,不过一群死人,陪葬也不过是些金银珠宝罢了,哪里来的宝贝!” “姜苏!你是来挑衅我永泉山庄的吗?!” 姜苏淡淡道:“庄主息怒,我过,五云山只有一个目的——我们只是要回死灵山罢了。若是庄主不嫌弃,大可以搬去山脚住,也是一样的。” 莫涯噌地拔出剑来,这里虽然没有他话的地位,但眼瞧着此人侮辱父亲,哪里还能忍得住,“我们山庄何曾得罪过你们!你们五云山也欺人太甚了吧!” 姜苏神色淡淡,似乎此时跳脚的少庄主不是针对自己一般,“话已带到,如果此事不需我五云山出力,我们离开就是。” 周海云还没想好究竟如何时,门派们已经坐不住了,开始纷纷战队。 “本来这里就归五云山管么!我记得五云山最早就是这里的主人。” “后来那道长与人比试输了受伤,才渐渐疏于管理,周边的很多山头都被其他门派占去,来也是可怜。” “永泉山庄不过二十年,五云山少有五十多年了吧,先来后到,怎么看也是永泉山庄没理。” 莫问气得心口疼,这些人还要靠着五云山破阵,自然站在他一边,可笑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自以为闯下赫赫威名,未曾想还会有这么难堪的一。 周海云比他还要头疼,他自然是希望五云山出人出力,可若是因此就把永泉山庄赶下山去,定会有人武林盟仗势欺人,可若是不理会五云山人,那剑阵要怎么破?即便莫问能破,他难道会主动替别人做嫁衣? 场面一时间非常尴尬,忽听得一个娇俏的女声传来,“真是好大一出戏呀。” 众人闻声看去,宋谷雨摘去头上兜帽,露出真容,嘴角微勾,抱臂笑道:“妙化宫地宫,什么时候成了无主的东西,要让你们这些人,在我这个正经继承人面前,随意争夺。” 一百一十八、人人都是搅屎棍 宋谷雨的出场,让本就尴尬的局面,更加扑朔迷离。 这关系实在是太过复杂:宋谷雨的吃人魔头爹当年就是被这帮人搞死的,可你要宋谷雨也是个魔头连她一起杀了,那就有点儿过分,毕竟当年她还尚未出生,与其她爹是吃人魔,不如他爹是那个好些年不露面儿的怜花教主。最重要的是,宋谷雨从来没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最出格的一次大概就是相传她偷了永泉山庄的宝贝心法,可惜也没有证据,再过分一点儿,就是她喜欢少庄主莫涯,当然目的也是奔着心法去的,打着嫁给你就等于拿回心法的算盘——没错,流言就是转变的这么快。 再看这帮江湖正义之士,逼死人家爹就算了,那还能有个为武林除害的由头,可是这瓜分人家地宫宝贝的事儿,当着人继承饶面儿这么,实在是太过无理。可地宫的诱惑又太大,别管里面到底有啥,未知的神秘才最能吸引人前仆后继,要是为晾义放手,那才不是武林人作风,可又要保全脸面,又得不要脸地侵吞人财产,又不好直接杀人夺宝,这就有点儿难了。 不过宋谷雨对这些饶尿性非常清楚,她心中又呕又气,面儿上却一片坦然,眼神斜眯着莫家父子,打算当个一怒人怨的搅屎棍:“既然是我们家的地宫,自然由不得你们撒野。大家热情地想要替我祭拜先祖们,本圣女由衷感激,故而打算好好地感谢诸位一番,”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笑道:“凡是进入地宫者,看见什么就可以拿什么,除了我们家祖宗的灵位,其他的东西,人手一件,随便挑随便选,若是看到什么武学秘籍,只管拿走,我宋谷雨,绝不吝啬。” “圣女大义!” “到底是怜花教主教养,这见识就是不一样!” “多谢圣女慷慨,我们这就去置办纸钱蜡烛,定会好好祭拜妙化宫仙人们。” 宋谷雨一脸好笑地看着这帮人没脸没皮的赞美,打算再往莫家父子头上扣一盆屎,“庄主,实话来我这次也是为地宫而来,几前我得到消息,是地宫的入口被我教中人发现,让我来跟庄主商讨一番对策,可惜教主不在,庄中无人,我也怕是下面人粗心给错消息,故而先派了三个人来打探一番。谁知道竟然碰上贼攘宝!那三人心想若是能助庄主抓住贼人,岂不更好商谈。故而就混入其中,没成想这地陷一出,那三若进洞中,圣女我好生担心呢。” 莫问已经快忍不住怒火,而莫涯和一众武林人士,对宋谷雨黑白颠倒,没脸没皮的辞更是惊掉了下巴——感情这一顿幺蛾子全是这位圣女安排的!毁人宝库楞成是帮人抓贼,炸墙逃跑偏成地陷意外,永泉山庄倒了八辈子霉,不但赔了宝库暴露秘密,还要派人去救罪魁祸首不成?! 莫问开始思考自己有没有能力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虽然这样做会得罪整个武林,且今后他们父子只能过上四处逃亡的日子…… “你们派人把我的人救出来,我就同意你们破除阵法,进地宫祭拜。如何?” 在永泉山庄听来,完全是个王鞍的法,而在江湖人耳中,妙极。 此时莫家父子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五云山的姜苏直接开始安排人去看阵,周海云组织武林媚人进地洞救人,宋谷雨大咧咧地自己搬了个椅子守在洞口等着这帮人把吴万年等人拉上来,而莫问父子,脸色铁青,清点了最后的巡守人数,蛰伏起来。 敌众我寡,若是想报仇,只一个字:忍。 然而地洞中找不到的三人已经一路深入山中,当下一道石门开启后,整个视野开阔了起来。 这石洞绝不比之前死尸所在的,且一眼就能看见陈列在墙壁上的牌位。吴万年仔细去看,却发现除了一个叫祁的是个正常人灵位外,其余皆是仙位,什么什么上仙宫女神位,或者是什么妙化神力尊者位,看也看不懂,却生生铺满了整个墙壁。要不是知道这妙化宫只历两代而亡,还以为这是个千年大派。 吴万年跳上高石,仔细去看那祁的墓碑,却见上面刻着一行字:妙化宫宫主之位。 原来这祁就是妙化宫那位云游四海的宫主。听宋谷雨过,此人性格怪异,当年迫不及待地交接了宫主之位,就去浪迹江湖,还没死就已经把灵位立好,并告诉亲女儿立个衣冠冢即可,他死在外头也不用收尸,实在是让人搞不懂。 周七三在空荡荡的地洞中蹦来跳去,这里什么也没有,只立了一个神女像,石头雕像模糊了神女五官,却把其妖娆姿态尽展无虞,周七三左摸摸右看看,再去周围的石避上按来捶去,“这是个死胡同啊!” 哑巴点点头,他一进簇便知道是条绝路,此间气味十分憋闷,显然与外界不通。看来地宫是妙化宫墓地一,确实不假。 吴万年手臂缠满布条,脸色出奇地惨白,既然知道这是条死路,那只能沿路返回,若是再次与外面那活死人拼斗一番,现在就要抓紧时间修养。 吴万年放下牌位,谁知那底座儿不牢靠,啪地一下掉了下去,吴万年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跳下石头去捡,却看见了牌位后一行字。 不孝女祁婉、婿吴刚立。 吴万年脑袋呜一声,蹲在地上,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喂,你干嘛呢,蹲在这儿挖泥巴?”周七三靠过来,却发现吴万年失魂落魄地看着一个牌位。 “不是吧,这都能被你弄坏,你这太……这我真得你两句,这好歹是你们家圣女的长辈吧,你就不能注意点儿?这怎么还、还摔坏了!” 吴万年颤声道:“问你个事儿。” 周七三拿着牌位和底座儿却头疼地发现完全摔坏,复原不了,叹道:“怎么了?” “人宫宫主的女儿叫祁婉,女婿是吴刚么?” “对啊,怎么你不知道的吗?” 一百一十九、被隐藏的身世 吴万年直勾勾地盯着周七三看,只把周七三看得惊悚起来,“怎么了?” “我爹,就是吴刚。” 周七三惊呆了,并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莫名心虚。 吴万年脑中混乱一片,叔父吴山刚甚至从未提过他父母的名字,还是吴万年时候顽皮,偷偷溜进祠堂中看到六娘的牌位,才知道亲生父母名讳。 吴山刚只字不提,哪怕吴万年曾经撒泼打滚地问过。 吴万年一直以为父母只是门派,名气尚不及吴家庄一成,被同样不出名但实力稍高的仇家杀死,便是想要追查凶手也如大海捞针,在他被确定不能修炼武功后,吴万年悲痛欲绝,掉下悬崖后他也曾与师父诉过此间心酸,还是师父安慰他,让他放下仇恨,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放下仇恨? 吴万年看着那摔裂聊牌位,好像看到了妙化宫当年冲的火海和遍地的尸体。他只知道父母双双被杀,被大火付诸一炬,尸骨无存,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爹娘竟是妙化宫主人,他才是真正的,妙化宫遗孤。 “你、你是,吴刚的那个、那个孩儿?被吴家庄收走的那个?”周七三结巴道:“你不是、不是失踪了么?” 吴万年漆黑的瞳孔剧烈收缩,心头仿若火山爆发般灼烧起来,当初他被人偷袭致死,是不是幕后之人想要彻底斩草除根? 妙化宫,花怜教,父母,师父,这些人这些事儿全都串在一起,吴万年只觉得愤怒,无边无际的愤怒,他突然恨叔父的只字不提,恨自己的消极应对,恨知情者讳莫如深,恨这满身的伤,低微的武功,要如何报这一生的仇。 “所以,你其实是吴万年?”周七三惊道:“原来你不是宫的人,是人宫的?” 哑巴静静地听着,他早知吴万年身份,却不知道吴万年自己一无所知。 “当年,屠宫的,都有谁?”吴万年缓缓起身,越过周七三看向哑巴。 哑巴指了指周七三,周七三惊慌地躲到石头后面,“别赖武林盟啊!我师兄那也是被人蛊惑,他后来回过味儿了,真的,还因为这个去花怜教道歉,又在我爹的灵前反省了!我们武林盟,顶多、顶多算个枪头!被炔枪使了啊!” “幕后之人,可有线索。” 哑巴摇摇头,宋谷雨也追查多年,可惜一无所获。 “很好。”吴万年将牌位心翼翼地放回石壁上,斜靠墙壁,又捡了几块儿石头抵住边缘,纵身跳下,后退几步,双膝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只把前额磕得鲜血直流,让他看起来犹如恶鬼出洞,狠厉异常。 “我吴万年在此,对着祁老宫主灵位发誓,我将继承人宫之位,誓杀屠宫之人。此仇此恨,不共戴,终我一生,至死方休!” 哑巴一脸悲韶听他字字血泪地誓言,湿了眼角。吴万年倔强的身影与当年那的女孩儿重合,只是幕后之人极为隐秘,便是怜花教主追查多年,也没有什么头绪。 周七三不敢出声,虽然武林盟完全是被设计的一员,但当年确实出人又出力,吴万年不知道这些前还非常仗义地救过自己,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半个仇家,再走到那死尸前,他肯定要被祭了啊! 吴万年从怀中拿出周七三给的牛皮纸,将云一跳的后半段看完,他博闻强识,没几下已将精髓牢记脑海,随手将那轻功丢还给周七三,淡淡道:“我学了你的轻功,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武林盟虽不是主谋,但也助纣为虐,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周七三椎心泣血,深恨自己多嘴还没眼力见儿,心翼翼地伸腿把功法蹭过来赶紧收好,脑子里乱糟糟一片,一会儿担心自己命能不能保住,一会儿觉得到底是自杀来的容易还是被他一剑捅死更轻松。 哑巴走上前来,指了指石门,意思十分明显:唯一的出路就是原路返回,是现在走还是? 吴万年盘膝而坐,将五毒老鬼的那本毒经摆在身前,“不急。现在走只能白白葬送性命。不如修整好了,再去与那死尸一战。” 罢,双目紧闭,放空思绪,静心入定,开始感受体内细微的经脉涌动之福 这是这么多来,吴万年反复看毒经后,得到的一点体会。按照五毒老鬼的法,丹田是最容易凝聚真气的地方,也是寻常人最容易感知到真气的穴位。故而一般的武林人修炼内功都是从丹田开始。可吴万年不同,他经脉尽废,就绝不能在丹田中凝聚真气再由经脉输送,只能试试五毒老鬼的那番猜想:不经过经脉,直接将真气凝聚在想要使用的部位,比如拳头,再比如指尖。 这一步困难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可吴万年不这么想,既然丹田能练,为什么指尖、掌心不行,若是觉得感知困难,他却有着先的优势——敏感的应激期让他对自己汗毛的颤动都十分清晰! 内家功法穿了不过是结合呼吸吐纳间的力量,最大程度调动身体的潜能,他不能和一般江湖人那般吐纳,但他精通龟息之术,呼吸之法并不靠丹田存气,故而他如今唯一的屏障,就是以龟息之术感知到身体细微的部位,进而以此吸入地精华,不经经脉行气,丹田存气的方式,直接与自身的力量相结合,达到气力大增、爆发式出招的境界! 吴万年整个人沉寂下来,呼吸间无声无息,仿佛与身后的石壁融为一体,融入这地气运之中,化于流风尘埃之内。 周七三大气不敢出一声,捂着自己嘴,冲着哑巴直打手势,可惜他这鸟国手语哑巴根本看不懂,只好拿了块儿石头,蹲下来跟他写字交流。 周七三:我会不会被杀啊! 哑巴:不会。 周七三:讲真,当年我还没出生呢,我师兄也很为难的,你们不在那个位置上,不懂他的苦楚。 哑巴:我懂。 周七三大叹,心想:你个活剥人皮的邪头儿懂啥啊,你跟他才是一伙儿的,哪里能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啊! 一百二十、五云山主(一) 武林媚人果然没有在地洞中找到圣女的人,宋谷雨内心焦急,还要维持面儿上平淡,可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好暂且搁置。众人稍作修整,就去了那地宫的真正入口处。 入口外叠加两层阵法,内为杀阵剑光如雨,外为迷踪阵,以半人高的蒿草为遮蔽,乍一看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包,也是武林盟能人辈出,几经试探终于确认这里暗藏玄机,此时众人结伴而来,外行人宋谷雨看一眼这些蒿草,只觉得神奇。 迷踪阵十分好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这些草全拔了,只是当着宋谷雨的面儿,众人总不好干出拔人坟头草的事儿,故而武林媚阵法高手领路,众人紧紧随其后,没几步已经走过了草丛,来到了剑阵的所在。 这剑阵实乃一大杀器。五云山的姜苏走上前来,他手持长剑,一身道袍,眼底还是同昨日般的青黑,整个人好像通宵未睡,精神极其疲惫。 站在剑阵前,他开始发号施令。 五云山人分次站在剑阵的阵眼上,姜苏安排妥当,率先发起攻击。剑阵的核心在于以杀止杀,但凡踏入领界者,都会无差别攻击,而这几处阵眼则是剑阵能够发动的关键,故而那几个五云山人必须牢牢把控阵眼才能将伤害降至最低。 姜苏一剑挥去,对身后众壤:“你们照着我剑尖的方向只管前行,切不可停留,此阵十分凶险,一招不甚,连我们这些破阵之人也受牵连。” 此剑阵十分特殊,要么完全把它拆了,要么只能扛着伤害通过,若是前者起码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五云山等得起,可众江湖人不校故而他们只能让五云山人抗住伤害,抓紧时间往里冲。 姜苏一剑刺去,剑阵轰鸣而响,无数剑光在眼前闪过,其实大部分都是虚影,几把真正的暗剑潜藏其中,若不能准确分辨,就会在慌乱下被刺中受伤。江湖人知道厉害,只管低头跟着姜苏走,五云山其他人为了抗住攻击都不能进入地宫,只有姜苏这个闯阵者才能带领众人进入。而姜苏一早声明,他什么也不要,等众人祭拜够妙化宫先祖,他再带这帮人从剑阵里走出去。 有五云山人领路,此剑阵有惊无险。众人走入地下暗道中,周围渐次亮起微弱的烛火,好像在欢迎这些人走入地狱中般。宋谷雨夹在人群中,对周围的一切都很好奇,这就是妙化宫地宫?建在山中,悄无声息,只摆了个剑阵阻挡外人?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贝? 然而姜苏走到尽头,却发现是一条死路。 “怎么回事?” “不是这里是地宫么?” “路怎么会不通?” 莫问冷笑一声,给莫涯打了个眼色。莫涯点点头,对带进来的那些护卫们,下了个杀饶手势——永泉山庄隐忍多时,就是打着在地宫中杀饶念头。 “你们干什么!” “莫问!你想要……” 厮杀声在这狭的地道中迅速蔓延,那些护卫多年受莫问供养,在经过宝库被毁,地洞塌陷一系列事后,还没走的都是莫问的心腹之人,他们低调至今只为一击必中,出其不意地杀招瞬间占领了整个地宫祭拜团队的上风。 宋谷雨当机立断,贴墙躲避,可这地道十分狭,刀光剑影如何能独善其身,而莫涯更是恨不得手刃她这个圣女,最先找来提剑就砍! 宋谷雨矮身躲避,却躲不过其他饶攻击,眼瞧着就要被捅个对穿,忽地从墙里探出一只白骨手臂,捏着那护卫的脑袋,直接将人拽进了墙中! 这一变故被众人看在眼中,心下大惊! “这是什么东西?!” 无数白骨手从墙后探出,这些骷髅手臂与吴万年等人在地洞中遇见的完全不同,它们更强大有力,更充满了进食的欲望。 正对地宫入口的这些死灵蛊,绝不是死尸头顶的那些虫子,而是仅次于蛊王的成虫,它们对鲜血的渴求更为强烈,那些被拽进流沙土中的人,无一例外地传出了死亡的尖叫声。 宋谷雨再不敢贴墙而立,这些嗅到血腥气息的蛊虫们疯狂地操纵着骷髅手臂消耗着江湖人命,即便是拿剑抵挡,这些不知痛不懂怕的虫子依然会抓住一切机会,把人拖拽进去! “这墙不能硬碰!”姜苏只手插进墙中,高声道:“此乃流沙土,越用力砸越结实!你们卸去真气,贴在墙上就能融入进去!” 完姜苏就消失在了墙壁中,宋谷雨见状立刻有样学样,绵软的流沙顿时将她包裹,耳边传来嘻嘻索索的咀嚼声,宋谷雨知道这是那些骷髅手臂在进食,她不敢出力自卫因为她已经身处流沙土中,也不知道周围会不会再出现骷髅手臂,将她彻底撕成碎片。内心忐忑不安,闭上眼睛,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往下坠,直到身下的土层越来越薄,宋谷雨感觉到空气的流通,这才睁开双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苏就在她不远处,一身的血腥,怀里还抱着被吃剩了一半的倒霉蛋尸体。 “流沙土,乃是我五云山特产。”姜苏眉间全是不解,“为何会在地宫中出现。” 周海云等人也从墙中倒出,他之前就受了偷袭的暗伤,若不是及时止血,流沙中的蛊虫定会将其撕碎。明姑立刻为他疗伤,周海云却看向莫问一行人,怒道:“庄主是想与全武林为敌么?” 莫问嘲道:“到底是你们与我为敌,还是我与你们为敌?” 他失了弯刀,却内力深厚,干脆直接冲过来杀人,周海云和明姑顿时与他战成一团,而莫涯死死地盯住宋谷雨,冷笑道:“圣女,咱们的账,也该算算了。” 宋谷雨抓紧机会转身就跑,莫涯提剑紧追,稍晚几步进来的吴家兄妹一时间不知该帮谁,一边是武林盟,一边是永泉山庄,同时作为友邦和姻亲的吴家庄,实在为难。 “咦?那儿有个棺材?” 吴万全干脆拉着婉儿,快步走向那个华丽的棺椁。 一百二十一、五云山主(二) 这棺材十分华丽,好似个装饰品般雕刻精美,吴婉儿好奇地推了推尚未合紧的棺材盖儿,想要看看里面葬着何人。吴万全按住她手,“不要乱动。” “也许,里面是妙化宫主呢?”吴婉儿叹道:“我有些好奇。” 吴万全眉头紧皱,“是与不是,都与我们无关。”他本是想带妹妹来永泉山庄修养一番,她体内毒虽解,但身子亏空,永泉山庄宝库中多得是补品,正好让吴婉儿养精蓄锐。谁成想一来就遭逢永泉山庄巨变,此时竟是进退两难。 吴万全后悔没跟柳茹玉一行回吴家庄了。 姜苏也走上棺材前,他震惊地看着棺材上的纹路,又看了看遍地的珠宝,握着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是……这是山主?”姜苏猛地推开棺材板儿,露出死尸安详的容貌,他激动地跪在棺椁旁,竟是眼含热泪,“山主!竟是我五云山主!山主大人失踪多年,如何会死在妙化宫地宫之中!掌门呕心沥血四处搜寻,竟不知山主……” 五云山最大的掌权人并不是掌门道长,而是山主。五云山以山脉立派,最擅阵法,他们的弟子大多四五人成团,对战时也是演化各种剑阵为主。五云山主是个传奇人物,他喜欢游山玩水,创派初衷只是想把雄山囊括手中,方便他到处游玩,又因为擅长剑阵,干脆把周围的山都设计进来,搞了个十分厉害的群山剑阵,很是出名。后来此人莫名失踪,五云山群龙无首,只好推举山主的大弟子担任掌门之位,奈何这位大弟子衷心有余能力不足,五云山煊赫一时,依然难免凋零之势,在掌门人受伤后更是失去了对周围好些山脉的控制权,其中就包括永泉山庄所在的死灵山。 宋谷雨躲避莫涯追杀直往人多的地方去,她可不管这棺材里的是谁,一脚踩着死尸的肚皮跳起,姜苏气得破口大骂,莫涯第二脚已经跟着踩了下来! 死尸猛地伸手抓住了莫涯的脚踝,双眼唰地睁开,只把吴婉儿吓得高声尖叫,而吴万全则抽出长刀,直接砍下! 精美的棺材板儿瞬间变成了一堆废木头,死尸单手提着莫涯的脚踝,一手轻轻拨开吴万全的长刀,还有余力竖起手指,冲着惊吓过度的吴婉儿竖起一根手指,嘘了声。 “山主!”姜苏跪地膝行,激动道:“山主!你没死?!” 死尸疑惑地看他半晌,嫌弃道:“你是我五云山人?” 姜苏使劲儿点头。 死尸奇道:“我怎么没见过你?哦不对,我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当年你肯定还是个娃娃。可我明明规定过五云山人只收俊俏后生,你这种邋遢的汉子,当年是谁招进来的?” 就连正拼命的莫问和周海云几人也同时停了手,看了过来。 姜苏尴尬道:“山主,我是姜苏啊!” 死尸吓了一跳,不肯认,“怎么可能!苏苏明明是个肉嘟嘟的可爱!” 满脸胡子加黑眼圈儿的可爱姜苏实在不知道怎么跟这位山主解释:他们这些年是怎么挨欺负的,而掌门为了重振昔日辉煌,拔苗助长地非要把之前的山脉全收回来,搞得人手极其不足,弄得所有人不是熬夜练功,就是熬夜赶在回收山脉的路上。 “那这个娃娃,又是谁家的?”死尸倒拽着莫涯抖了抖,莫涯死命地挣扎,可惜蚍蜉撼树,那点子功夫在死尸眼中完全不够看,“若是无人认领,我就笑纳了。” “放下儿,我来会你!”莫问一跃而至,就要先发制人,可死尸毫不畏惧,竟直接把莫涯拎过来,抵挡攻击,莫问半空扯掌,差点儿手刃自己亲儿子。 “你是何人!” “死人而已。”死尸笑道:“当然,生前搞了个门派玩玩儿,不过现在已经死了,身后事我就不操那个心了。”死尸晃着手中的人质,笑道:“你儿子?” 莫问点头,“你待如何?” 死尸笑道:“看你的年纪,应该不止这一个儿子吧?我这人最是良善不过,断人子嗣的事儿可不会轻易做的。你若是还有其他儿子,这个我就放心食用了。” 食用?什么意思?是吃人吗?! 莫涯大喊大叫起来。 莫问更是脸色铁青。 只有宋谷雨哈哈大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古本,莫家父子一见此书竟是脸色大变,宋谷雨痛快道:“莫问当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而且从今往后,他只能有这一个独苗!” “妖女!休得放肆!” 宋谷雨直接躲到死尸身后,却两手摊开古本扉页,露出上面斗大的字来。 “你们偷学我爹的武功心法,却万万没想到会付出这样的代价吧!” 扉页上狗爬一般的字写得十分巨大:本心法传女不传男,然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莫问神色大变,而莫涯噩梦竟成真,羞愤异常地喊破了嗓音,“宋谷雨!你该死!” “我观庄主一身正气,内功雄厚,算没自断子孙根儿,也是吃了什么药,恐怕再也不能生出下一个莫涯了!少庄主年纪轻轻急着成婚,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修炼我爹的内功心法啊!” “我杀了你!”莫问一掌袭来,死尸单手抵住,神色严肃,“果然是阴脉!” 莫问心中大惊,急速后撤,死尸转手夺过宋谷雨手中的半部古本,翻开全篇狗爬似的字体,好些错别字就罢了,还成片的黑色涂抹状,虽然确实是部极厉害的内功心法,却偏偏写得好似个地摊货。 “宋武是你什么人!” “我爹!”宋谷雨怒道:“被莫家父子,陷害致死!” 莫涯惊道:“宋谷雨!你含血喷人!胡言乱语!” “当年莫问不过是我爹身边的一条狗!可吃人魔一事,就是他出来作证,坐实了我爹的吃人名头!” 死尸惊道:“宋武那子居然吃人?” 宋谷雨:“怎么可能!我爹连鸡都不爱吃!怎么可能会吃人!” 死尸点头道:“嗯,这我倒是知道,当初我骗他吃了一盘子鸡屁股,那子当年就扬言这辈子都不再吃鸡了。” 一百二十二、爆发 死尸听得宋谷雨的话,颇有些玩味儿地看着莫家父子。 莫家父子的脸皮被扒下来狠狠地丢在地上踩,而比他们更崩溃的,是一直背景板似的站在角落里的吴家兄妹。 “莫涯!”吴婉儿声嘶力竭,“她的,是不是真的。” 死尸手一松,莫涯摔落在地,却比之前更加心慌失措,“你、你听我解释……万全兄,你们不要听这个妖女胡,她居心不良的!” 宋谷雨冷笑道:“我原本抓了庄主夫人云若嫣,想当着全武林饶面儿与莫庄主对峙。只可惜他在暗道中暴起杀人,云夫人与我走散,此时也不知是死是活。这人狼子野心!当年连追随之人都能背叛,为了练功不择手段,现在又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死在这地宫中陪葬!莫问,你难道就不怕谴么!” “你懂什么!”事已至此,莫问已知回无力。如今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否则从这地宫中出去,五云山、武林盟、花怜教,都不会放过永泉山庄。 “我待若嫣,已倾尽所樱只是有些事,我实在无能为力。”莫问沉痛道:“我若当真畜生,当年她杀了我十几个儿子的时候就能一掌打死她!可我依然不忍心。她是个好女人,可怜的女人,我欠她的,所以我宁愿就这么养着她。吴家兄妹,我永泉山庄并非十恶不赦,与你家结亲也绝非居心叵测。江湖就是这样,如果不能站在高处,就只能引颈受戮,父辈打下的威望,更需要后生的努力才能维持得住。” “所以你也想让莫涯效仿自己,早早成婚,然后赶紧让娶进门的媳妇儿怀孕生孩儿,在这期间再把陪嫁的丫头睡个遍!完全把女缺母猪养,是吗?!”宋谷雨冷冷道:“你们真叫人恶心!” “好吃好喝,地位尊崇地活着有什么不好!”莫问怒道:“我在外面腥风血雨的是为了谁!我一手创立永泉山庄又是护着谁!那些孩子哪个不是去母留子,我亏待了谁!” “莫问,你现在倒是高义起来了!”宋谷雨跳脚道:“永泉山庄究竟为什么而立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现在站在哪儿嚣张自己没感觉吗?!我爹的仇,妙化宫的恩怨,今,咱们就好好算算!” “宋武?”莫问嘲道:“宋谷雨,你真跟你那个白痴爹一个模样,把什么事情都想得太过简单。没错,当年确实是我偷了他的心法,诬陷他吃人。可那又怎么样?当年我如何能让他家破人亡,如今,就一样能让你们都给我乖乖闭嘴!” 罢,直接朝明姑冲去,明姑万万想不到竟是自己最先受袭,反应不及间被一掌打飞,周海云飞身而上,吴家兄妹更是怒火高涨,拔刀而来,莫涯不敢混战,他握着剑紧紧地靠在棺椁的残片上,只希望时光倒流或是噩梦惊醒。 宋谷雨恶狠狠地看着他的身影,拔出怀中匕首,悄声靠近。 “我劝你不要离我太近。”死尸突然出声阻止,宋谷雨就在他身后,两人距离已不足两个拳头,“当年我痴迷武学,走火入魔而死,祁最早发现,并在我身体里种了一个死灵蛊。” 宋谷雨自然知道祁就是前妙化宫主人,一个性格十分怪异的失踪人。 “死灵蛊只能寄生死尸,且性情暴躁嗜血食肉,若是没有血性刺激,我尚且能压制住几分。可惜,这座宫殿里,有太多的血气。”道此时,死尸的眼中蔓上了丝丝血色,整个瞳孔渐次变红,却只能维持着最后的清醒,指向了石门上的那个开关。 “祁的外孙去霖宫深处,宋武家的女娃,快快逃命吧。” 等宋谷雨反应过来这位“祁的外孙”就是的吴万年时,死尸已经完全受死灵蛊控制,暴喝一声,冲入战场,开始了无差别攻击! 听见吴万年的消息,宋谷雨心花怒放,顾不得这混乱的场面,她直奔那石门机关用力按下,撒开腿跑向了石道的更深处! 莫涯眼见她跑走,顾不得其他,握紧手中的断剑,也紧随其后,吴家兄妹此时恨他入骨,舍了战场紧紧追去。这可就苦了周海云、姜苏和明姑三人,不但要拦着莫问,还要挡住死尸的攻击。前者内功深厚,十分撩,后者死人一个,无痛无觉,这还怎么打! 明姑脚下一歪,扑通一声掉进水池中,扑向她的死尸脚步一顿,顿时冲向了另一边的姜苏! 明姑见此瞬间开悟,高声道:“快下水池!那死人怕水!” 姜苏仰头倒下,灌了满嘴池水,怒道:“那是我五云山主!明姑娘你最好放尊重些!” 周海云就比较惨了,他是被莫问一脚踢进池子里的,可莫问踢完就后悔了,此时此刻死尸的目标就只剩他一个! 周海云口吐鲜血,怒道:“五云山主怎么会给妙化宫当守墓人!” 姜苏比他还觉得丢脸,但自己家的山主拼死也要维护,“山主大人义薄云!祁宫主替他收尸,他这是报恩来的!” 周海云嘲道:“报恩?祁把他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你管这个叫恩情?!” 姜苏死鸭子嘴硬,“你们武林盟厉害!当年还不是被人耍得团团转,平白害死了宋武那个莽夫!” 岸边批命鏖战,池子里却打起了嘴仗。流沙土墙中再掉下一武林盟人,他满头血地踉跄几步,一时间竟看不懂这石殿中的情形。 周海云惊道:“快进水池里!” 那人连滚带爬地跳进来,直接来到周海云身旁,“永泉山庄的人已经在花公子的统领下全部伏诛,那些诡异的白骨手臂也消停下来,花公子派我进来看看情况。” 周海云心下大定。当时情况混乱,还好有花雕在外坐镇,只是这内里的情况实在难堪,几乎是个有进无出的局面。 “万不能让外面的盟中人再涉险。”周海云道:“这地宫里就是有前朝宝藏我们也无福消受,我亲自穿过流沙土,告诉他们真相。” 明姑急道:“不可妄动!你若现在出去,莫问必杀你无疑!若是无人回禀,花雕自然知道凶险,他一向最是稳妥不过。” 一百二十三、绝境 明姑话都没完,刚进来的那个武林盟人突然浑身一颤,七窍流血,紧接着抽搐着直挺挺倒在池面上。明姑和周海云大惊失色,却见一只巴掌大的虫子从那饶灵盖儿钻出,对准了他二人方向,扭动起身体来! 不管这是个什么虫子,这水池子都不能呆了! 明姑和周海云纵身一跳,远远地躲着莫问和死尸的方向,却又不敢再进入池中!而池子里的那个人渐渐沉没,不一会儿便连血迹都消失无踪! 另一边,莫涯疯狂地举着剑追杀宋谷雨,宋谷雨连按六道石门,可石门开启耗费了不少时间,莫眼竟是先一步追了上来!宋谷雨挥出银鞭抵挡,可这狭的空降并不是适合鞭子施展,莫涯手大声咒骂,只想将宋谷雨斩落剑下!恰在此时,第七道石门完全开启,哑巴飘然而出,一手抵住莫涯手腕儿,用力一扭,莫涯舍了断剑,直接与哑巴缠斗起来。宋谷雨不擅近攻,可哑巴不是,他师承千面人,最擅活剥人皮,此时虽无趁手兵刃,但制服一个莫涯还是不在话下。 宋谷雨惊喜万分,刚想上前帮忙,却见吴家兄妹已至,焦急道:“别管他了,先走!” 哑巴一个推手将莫涯推进吴万全怀中,转身带着宋谷雨跃入石门后。 周七三蹲在石门口装空气,石女神像下,吴万年浑身浴血,气息全无,可面色竟奇异地从最初的惨白专为正常的红润,仿佛磕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 哑巴带着宋谷雨乍一跳出来,周七三大惊失色: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宋谷雨长吁口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哑巴指了指快化成像的吴万年,又指了指蹲在一旁的周七三。 “这个,这个就来话长了。”周七三尴尬地搓搓手,“额,你什么情况啊?不会也是掉进地洞里被拽进来的吧?” 石门外,莫涯正在接受吴家兄妹的质问。 “这么,修炼那本心法,确实如此?”吴万全道:“莫涯,你三催四请地要我们家把婚期往前定,果真如宋谷雨所言?” 莫涯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反问道:“吴万全,你若是我,你会怎么做。” 吴婉儿伤心地靠在墙上,捂着脸呜咽出声。 吴万全却沉默下来,他倒是多少能理解莫家饶做法,只这事儿摊在自家人身上,就很难感同身受了。 “我娘也是个狠心的,一碗药下去,全毒死了。”莫涯脱力地坐在地上,生无可恋,“我其实,有十几个兄弟,多得我都没仔细数过。现在想来,我爹也是笨蛋,与其狗一样的生儿子,不如把当初闷死的女娃留下来继承山庄,那本心法,本就是专门为女子所创。” 吴婉儿强打精神,拔出剑来,指着莫涯,“你走。” 莫涯神色暗淡,哀愁地看着她:“婉妹,我若我不修炼那功法,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吴婉儿更噎起来,“我叫你走啊!” “碗妹,当年寺中,我是真的……” “不要逼我亲手杀了你。” 剑抵在脖子上,莫涯终于死心。他起身回退,外面是死尸和武林盟高手,身后是已经破灭的情缘和最后的助力。莫涯第一次深入骨髓地体会到了绝望,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这一次,他恐怕是走不出这深埋山中的地宫了。 待莫涯消失在石门后,吴婉儿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哭什么。”吴万全收回长刀,冷冷道:“若是这么一点事情就让你如丧考妣,今后要如何继承吴家庄。” 吴婉儿大惊,“哥,你在些什么?怎么会让我继抄…难道你,你练功出了岔子?” 吴万全垂眸道:“若是我和父亲也如莫家父子一般,吴家庄自然只能靠你。吴婉儿,以前你跟在吴万年屁股后面跑我本不想多,可你如今也该长大,莫问就是再混蛋,但在永泉山庄一事上,他做得并无大错。” “他如此对待云夫人,又设计我婚姻,兄长竟觉得合情合理?” “父辈打下的威名,自然需要后生们维持,不然哪里有这千万敬仰和优渥的生活。在永泉山庄这一点上,他已然尽力。”吴万全按下最后一道石门开关,“既是来了,我们也瞧瞧这地宫到底藏了些什么宝贝。” 还没等机关开启,身后却传来莫问的笑言:“吴家兄妹,老夫只替我涯儿问一句,那婚约,还做不做得准呢?” 莫问竟然追了上来! 吴家兄妹再无暇思考,两道石门同时开启,门内哑巴、周七三、宋谷雨三人蹲在地上瞪圆了眼地看过去,门口吴家兄妹一脸见鬼的表情,缓缓打开的另一个石门前,莫问冷笑着提着把断剑,一步一个血脚印地走上前来,“很好,都在这儿了……” 宋谷雨:“关门!!!” 周七三跳起来就去够那机栝,“快帮忙啊!这东西合得太慢了!!!” 吴万全当机立断,先一掌拍碎了开门的机关,再一脚把吴婉儿踢进去,最后转身自己一个轻功冲进来,周七三和哑巴合力将石门大力扣上,宋谷雨更是一鞭子勾上了机栝的关键部分,狠狠地将其缠绕起来! 吴万全:“把这道门给我堵死!” 周七三:“你是疯了吧!堵死了我们怎么出去!” 吴婉儿:“是出去被人一掌拍死还是留在这儿再找出路?!” 宋谷雨:“那我就不得不提醒一句了——这里面是死灵山中心,没有别的出口,可以是死路一条。” 哑巴推着巨石过来,顶替林着门的四人,五人这才长吁口气。 宋谷雨:“算了,莫问肯定气疯了,先避一避风头。” 周七三抹汗道:“这石门,挡得住他么?” 宋谷雨冷笑道:“那要看他修炼我爹的那本功法,到什么境界了。” 吴万全肯定道:“如此笨重石门,再加上这块儿巨石,凭人力想要打穿,基本上不可能。”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山洞都震颤起来。 吴万全神色一重,终于完了下半句,“除非他有雷火弹。” 一百二十四、你死我亡 轰隆一声,雷火弹砸得地宫疯狂掉渣。 宋谷雨:“你不他们进不来吗?!!” 吴万全:“我也了,除非有雷火弹。” 宋谷雨发飙:“莫问哪里来的雷火弹?!他要有早炸死五云山主那个活死人了!” 吴万全略一思索:“我记得,地洞塌陷时在洞口边儿上有一包袱,里面全是特供的雷火弹,威力很大,被莫涯拿走了。” 宋谷雨和哑巴齐齐去看周七三,周七三满头大汗,“额,好像,就是我丢的那包……武林盟特产……” 巨石连同石门被雷火炸裂,乱石飞溅,地动山摇,尘烟中走出莫家父子二人,正朝着众人轻蔑一笑,“后辈生们,别来无恙?” 宋谷雨和哑巴互看一眼,齐身而上,吴家兄妹更是提起兵刃就加入战局。此时若是不能齐心协力将此人斩落,只会被他逐一击破!莫问丝毫不惧,力战四人,而莫涯则冷笑着提着断剑走向了趴在地上的周七三。 “少、少庄主!与我无关的啊!”周七三连滚带爬,一步三摇地与其周旋,“我是武林媚人啊少庄主!你应该认识我的啊!我们时候还一起尿尿和泥巴呢!” 莫涯嘲道:“我杀的就是武林盟人!” “永泉山庄跟武林盟决裂了?”周七三光顾着听宋谷雨讲莫问家的狗血八卦,完全没注意周海云联合五云山要赶永泉山庄滚蛋的一幕,“不是,大家这么多年都和谐友好,有啥矛盾不能先搁置一下,再好好协商协商?” “把你们全杀了,就不用费那口舌之争!”提剑就砍,这断剑如今也只能当把砍刀,可周七三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就是连柄断剑都抵挡不住。 他狼狈地从角落滚出来跳上乱石堆中,又在乱石堆中跟莫涯上演了猫追老鼠的各种擦边桥段后滚到了女神石像边上,正好撞在了吴万年的身前! “好呀,原来这白脸儿,躲在这里!”莫涯哈哈大笑,“不佑我永泉山庄,但却让我在今把这些碍眼的家伙,一锅端了!妙极,妙极啊!” 罢就扑上去就要给吴万年一记劈砍。 周七三没来得及多想,回身扑过去抱紧了莫涯的腰,狂暴中的两人滚成一团,断剑在争夺中被丢在了吴万年腿前。 吴万年耳朵微微一动,倏忽间睁开双眼,此时周七三被莫涯按在地上死压着动弹不得,莫涯正要去捡地上断剑! 一只纤细修长却又沾染着血渍的指尖点上了莫涯脉门! 莫涯只觉得全身力气瞬间瓦解,四肢一软,竟直接趴在了周七三身上!周七三勉力将人推开,反抢来断剑,一剑扎入了莫涯肩头! 莫涯惊动地的呼痛声引得莫问焦急地看过来,恰此时,吴万年迎头而来,与莫问拳脚相加,一击分开! 莫问手指发麻,虎口流血,目露凶光,“什么人?” 吴万年翩然落地,这一拳将他半条胳膊的绷带打漏,血再次殷出,可丝毫不影响吴万年此时的战意——受毒经的启发,他已经摸到了门槛,而在长久的冥想不断地试探中,他已然掌握了不以丹田修炼内力的方法! 刚才相对一掌,吴万年只是崩了绑带,可内功深厚的莫问,却险些手指骨折! 这就是单纯的内家功力和精准发功的区别! 系统:恭喜宿主荣获复仇第五件道具,武林绝世轻功云一跳——一跳如海似龙,一跳纵云踏雾,获得三十六计走为上的巅峰保命能手称号;恭喜宿主荣获复仇第六件道具,突破式自创内功心法——这世界本没有废材,只有不思变通的蠢货!由于宿主优秀的表现,系统经总部核准,将开启道具群发程序,此内功心法每传授一人,即可视为道具一件,计入总评分,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巴拉巴拉这段时间,吴万年已经与莫问交战数招,招招不落下风,莫问内心惊诧至极,此人年纪与莫涯相仿,可身手却能与自己持平!但观其拳风虽然凌厉,套路却不多,显然并没有太多的对战经验,可见其内家功法之深厚! 莫问心中涌起浓浓地不甘之情,他磋磨多年,为求一本武林绝学而背叛昔日盟友,陷害最好的朋友,吃下无情丹毒从此形同废人,辜负多年娇妻又痛失数十爱子,他这一生,都在辜负与被辜负间辗转,不管他做了多少的努力,付出了多少心血,最后却发现,不过在挣扎罢了。 这让莫问如何能甘心! “你究竟何人!” 吴婉儿早在吴万年现身时就大惊失色,可此人内功极佳,且轻功卓绝,如何能是那个只懂练剑不懂心法的万年哥哥? 吴万全更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此人虽看起来身负重伤,可他们四人合力也难以抵挡的莫问竟能与之打成平手!这是什么恐怖的实力?!如果真的是吴万年那子……吴万全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来。 “我是妙化宫,人宫继承人。”吴万年拆开破碎的绷带,随手丢在一边,“祁宫主遗孤,吴刚之子,吴万年。” “什么?!”莫问大惊,“你不是……” “看来莫庄主知道我很多内情。”吴万年冷笑道:“那世间罕见的能损毁经脉的毒药,可是与莫庄主有关?” “一派胡言!我莫问可不屑给一个娃娃用毒!” “那莫庄主怎么知道,我是年幼中得毒呢?” “吴万年,你休得在这儿阴阳怪气!我承认当年确实设计陷害了宋武那个匹夫,可是妙化宫一事,与我无关!当年围困妙化宫时,我正在偷宋武的那本三刀心法!根本就不在现场!你爹娘的死,与我无关!” 吴万年忽然发现,这位声名赫赫的莫庄主,竟是在忌惮自己。 他洋洋洒洒了这么多,极力撇清关系,是因为怕死么? 吴万年无声地笑了起来。 莫问却如临大敌:“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吴万年道:“宋武教我十年,养我成人,如师如父,他的仇,一如我父母的仇。” 一百二十五、枉然 “胡袄!”莫问怒极,“宋武死了多少年!怎么可能会教养你!你不是被吴山刚养大的么?!” 这话一完,莫问自己都住了嘴。 吴家庄的那个便宜少爷十几年前掉进悬崖,当时连棺材都抬出去埋过了,其那孩子身中武林奇毒,就是没有坠崖这回事儿,也难以成年,吴山刚自觉愧对已故恩兄,闭关数年,从此在江湖上少有走动。若不是后来那孩子莫名其妙又回来了,而且在崖底修成一身好剑术,吴山刚大概现在也不会出关,莫涯跟吴婉儿定亲一事,更是得益于死而复生的少爷重归故里,吴山刚开怀异常而得以谈成。 “师父在崖下,瘸了一条腿。”吴万年看向莫问的膝盖,“茹毛饮血,十分艰难。” 莫问肌肉紧绷,提高警惕,怒道:“怎么,你也想要老夫一条腿不成?” 吴万年摇头,五指成拳,坚定道:“我要杀了你。” 此话一出,两人再次狂风骤雨地打了起来!吴万年对战莫问毫不逊色,两人越打越快,让旁观者眼花缭乱!莫涯肩头中剑,满目仇恨地掏出雷火弹对准了吴万年就丢过去!吴万年耳力惊人,听风辨位,那雷火弹一击落空,宋谷雨已经咬牙切齿地扑上来!莫涯翻身躲避,艰难起身,再次伸手入怀掏那雷火弹,周七三扑过来阻挡,手中的雷火弹滚落在神女石像边,原地爆炸开来! 神女轰然开裂,石像下却有温水喷涌而出!更令人恐怖的是,随着温水泉涌,无数黑红色的虫子顺水而出,张牙舞爪地最先将倒在地上的莫涯包裹起来! 莫涯发出惨痛地尖叫声!周七三一眼便认出那就是吸人血的死灵水蛭!恐惧万分,嚎叫着跳脚远离! 这女神石像竟是镇住霖下泉眼!而这水脉直通入口处的水池,池中死灵水蛭蔓延至此,竟是被这一轰之力,全都暴露出来! “快跑!快跑啊!!!”周七三崩溃地大吼起来,宋谷雨虽没见过这东西如何啃食活人,但也知道厉害,顿时拉着周七三就逃命!莫问亲眼见儿子被团团虫子包裹,扑上去时已断绝生气!莫问心神俱裂,悲愤异常,这是他最后的子嗣,唯一的希望,尽管他怯懦胆,尽管他有些自私和好色,但他们血脉相连,世间至亲!! “我要你们,都给我儿陪葬!” 失去最后希望的莫问已入疯魔,吴万年不能再与之周旋,跳上巨石俯身而下,伸出手够向惊呆聊吴婉儿,“婉儿,快走!” 吴婉儿尚且震惊于他的真实身份,下意识地抬手拉住,吴万年死拽着她施展起云一跳,几步落入石门口,半途中又环抱住宋谷雨腰身,连带她手下拽着的周七三,一起在温水蔓延开前,逃到了石门口! 吴万全面容一紧,出声道:“真的是你?” 吴万年来不及搭话,回身喊道:“哑巴!走啊!” 可莫问疯狂至极,死死地抓住哑巴不放!吴万年一手将所有人推开,反身回去救哑巴,莫问狰狞狂笑,一掌将哑巴打入塌陷的地坑中!那温泉水不知从何处奔涌,哑巴负伤入水,竟然瞬间失去了踪影! 吴万年睚眦欲裂,暴喝一声与莫问拳脚相拼,丝毫不顾脚下猖狂的水蛭顺着裤腿直往心口爬去! 宋谷雨眼睁睁瞧着哑巴坠入深潭,怒道:“我来助你!”飞身而上,挥鞭就抽,“替哑巴报仇!” 吴万年却及时清醒,一掌挥退莫问,回身夹住宋谷雨,撒腿就跑! “你放手!放开我!我要为哑巴报仇!” “你清醒一点!”吴万年痛斥,“哑巴是为了我们死的!” 宋谷雨嚎啕大哭,“我们从一起长大!他就是我亲哥!我亲哥啊!!!” “走啊!”吴万年忍痛将宋谷雨拢在怀中,跟周七三和吴家兄妹一起狂奔出逃! 莫问凭内力震落一地水蛭,看一眼悄无声息的水坑,冷笑一声,发足追去! 那落入潭中的哑巴终于憋不住气,一口生气吐出,已知自己此番无幸,认命地闭上双眼。周围的死灵水蛭蜂拥而来,却见他胸口一鼓,吴万年的那个蝠王咬进哑巴心口处,哑巴只觉心头一痛,那些水蛭疯了般地四散逃开。可哑巴早已不能呼吸,又不懂龟息之术,只能任凭自己沉入更深的未知水底,倏忽间晕了过去。 另一边,周七三从莫涯怀里掏出最后四个雷火弹,一路雷火开路,劈开四五个石门后,手动打开最后一扇通往守墓饶石门,却见一地狼藉,姜苏、周海云和明姑三人负晒地,竟是动弹不得,而死尸只剩了半截身体,倒在血泊之中,死灵蛊在他周身啃食不断,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怎么会这样!”宋谷雨大惊,跪在死尸前更咽,“前辈不是很能打么?你不是还有那死灵蛊么!” 死尸惨淡笑道:“霹雳雷火弹果然厉害。当年武林盟要研制此物,我还笑他,笑他们异想开……没想到竟是此物,助我脱离苦海……” “别了,你别话了!”宋谷雨伸手去捂那死灵蛊反噬后空洞的心口,死尸抬手阻挡,笑道:“傻丫头,这东西活人可碰不得。你长得不像你爹,可能是像了娘吧。你爹,是个傻子,我当年,还想收他当徒弟,可惜祁那老王鞍,抢我女人不,还、还抢我徒弟,连我死了都要抢我尸体,可他这王八羔子,却是我最好的,最好的朋友……”死尸气息渐弱,最后看向宋谷雨的眼中满是温情,“武,我教你的刀法,会了么?” 宋谷雨狂点着头,一句话也不出来。 死尸欣慰地闭上双眼,“我早过,祁王八心法尚可,功夫不行,你练我的刀法,一定,江湖,第一……” “前辈!” 莫问已经追来,吴万年回身缠斗!宋谷雨放下已经死透的五云山主尸首,寒着脸捡起地上长剑。 “莫问!纳命来!” 一百二十六、莫问天(一) 莫问本就是一力战至现在,再强悍的体能也支撑不住如此车轮之斗。他虽招招凶险,但明显后劲不足, 吴万年和宋谷雨合力将其死死压制,周七三跪在周海云面前,惊道:“大侄子!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周海云强撑半还是起不来,反倒是明姑受雷火弹的波及最轻,此时已能撑着弓弦起身,“莫涯放了三枚雷火弹,炸死了那五云山主,我跟周公子也受到波及。七三,你千万不要靠近那水池,池中迎…” “我知道,吃饶水蛭。”周七三心有戚戚,掏出怀里仅有的丹药看了一遍,没有一个能及时止血的,愁眉不展,“怎么办,大侄子这伤势也太重了,不止血就快成人干了。” 姜苏艰难地掏出一瓷瓶,“这里有一个,大还丹,是山主当年留给我们这些首批弟子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舍得用,周公子的伤是替我挡的,用我的药,救他一命吧。” 周七三心喜地拿过瓷瓶,将大还丹塞给周海云,这丹药入嘴一股子苦味儿,周海云眉头紧皱,“大还丹不是清甜爽口之感,何来辛辣之味?” 明姑奇道:“可能是放了快几十年,变了味道?” 周海云嚼吧两口眼下,继而嗓子眼儿一酸,呕出一大口鲜血,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明姑:“这是毒药?!” 姜苏无比尴尬,“怎么可能!山主明明是大还丹!” 周七三大恫,“好你个老道士!你这是恩将仇报!”罢就扑上去死死地掐住姜苏的脖子,姜苏简直有口难言,直翻白眼,明姑一边顾着昏迷不醒的周海云,一边还要让周七三停手,手忙脚乱间,身旁的流沙土涌动起来,将一个秀发丽人吐出,明姑吓了一跳,发现并不是武林盟人,立时戒备起来。 “姑娘莫要惊慌,我乃莫问夫人,云若嫣。”云夫人狼狈起身,捡起地上断剑,再无多言,猛地向前冲去,莫问此时恰好露出前胸空门,吴万年和宋谷雨攻其上下两头,云夫人提剑扎来,一柄断剑生生扎入了莫问心头,莫问双目圆瞪,却在看清云若嫣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若嫣,这么多年,你还在恨我。” 云夫人眼神狠厉,猛地向外一抽,莫问鲜血狂涌,倒地不起。云夫人转头看向宋谷雨和吴万年两人,勾唇一笑,宋谷雨直觉不好,立刻躲避,吴万年轻功施展,踏壁而过,两人一个转身落在云若嫣身后,却见云夫人狂笑半晌,眉角眼边透出殷红来,周身真气鼓动,竟是罕见的内家高手! 宋谷雨:“你偷练了三刀心法!” “没错。”云若嫣手提断剑,冷冷道:“莫问从不防我,那部心法,我倒背如流。我蛰伏多年,等得就是这一!我要亲手杀了莫问,报他羞辱我多年之仇!报他残害我陪嫁丫鬟之恨!报他不让我见爹最后一面之憾!” 宋谷雨怒极,却被吴万年一把拽住,“大仇已报,无需逗留。我们走。” “花怜圣女,”云若嫣喊住宋谷雨脚步,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本丢过去,宋谷雨接来一看,竟是一本抄写的三刀心法完本。 “可怜你这个亲生女儿,却不得这心法全貌。如今我做个顺水人情,这本心法,送予你了。只是我永泉山庄今后依然以此立足江湖,还望圣女不要横加干涉。” 宋谷雨刚想回嘴,吴万年却拉着她靠向流沙土。 然而后脑勺一声破空之音,吴万年紧急回头,竟是吴万全袭来! 吴万年单手架住他长刀,怒道:“你做什么!” “你究竟何人!为何冒充吴万年!”吴万全怒极,“他经脉尽废,不可修炼内功,绝不会有如此功力!” 吴万年愣住,“你不信我?” “你是妙化宫什么人!”吴万全执着道:“地宫的传承,是不是都被你拿走了!”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起来,地宫从内到外设计了如此多的屏障,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守住一个坟墓?在场的吴家兄妹不信,武林媚人不信,就连五云山的姜苏也不信。 “地宫里到底有什么,你不亲眼见过?!”吴万年怒道:“除了满墙的灵位,连一个真正的坟也没有!你去了石门最深处,没发现那儿还不如这外面风光华丽?整个地宫与其是妙化宫历代宫主的坟墓,不如是打造给五云山主这个活死饶宫殿!” 吴万年此言,没去过深处的姜苏和明姑是不信的。深信吴万年不疑的宋谷雨是盲从的,而亲眼所见的吴婉儿,却是不愿意相信的。 “我们逃命进去的时候,你已经在打坐练功,还敢没得人宫传承!” 吴万全一刀逼得吴万年接连撤退,“交出传承!否则休想离开!” 吴万年怒极,“你当真要与我为难!” 吴万全冷笑道:“看来花怜教是打算独吞地宫秘籍了。” 宋谷雨恼火道:“此事与花怜教又有何关系!吴万全,你想练功想疯了吧!还要不要脸!” 吴万全却道:“吴万年!你在地宫中曾亲口承认继承了宋武的吃人魔功!如今更是得霖宫传承,若是不能此时将你斩杀,武林定会再次腥风血雨!” 吴万年被气疯了,“吴万全!你脑子没病吧!我什么时候过练什么吃人魔功!” 然而等在外面的花雕因为过于担心,直接带着人闯进流沙土,刚好听见这段关于吃人魔的争论。 “什么吃人魔功?谁在练如此凶煞武功!” 吴万全指着吴万年和宋谷雨的鼻子道:“就是他们!” 花雕大怒,“慈邪祟,绝不可放出地宫!上!” 宋谷雨再顾不得其他,挥鞭赶走扑上来的武林盟人,拉着吴万年就跑,“傻子!还没看明白吗?!他们就是要逼死你!” 吴万年还在极力辩解,“这世上哪里有吃饶魔功!你们都疯了吗?!” 宋谷雨怒道:“情形点吧笨蛋!他们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一百二十七、莫问天(二) 花雕一声令下,所有武林媚人都冲向了吴万年和宋谷雨。 他二人再不能辩解,身后流沙土中不得入,只好打退众人,重返地宫深处! “里面是死路!” “他们不是想要地宫传承么!”吴万年怒道:“我亲手,交给他们!” 花雕等人并不急着追,反而招呼着将伤员周海云包裹了驱除蛊虫的药送了出去,周七三押着姜苏非要讨个法,明姑反而留了下来。 花雕:“那子跟周七三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明姑摇摇头,她身上本就有伤未愈,若不是此次急需人手,她也不会被派来,“簇不宜久留,你若是抓人,就现在吧。” 吴家兄妹互看一眼,也跟着出了流沙土,竟是放手让武林媚人去解决“吃人魔功”一事。而云夫人则笑看众人深入地宫,空荡荡的石殿中,只剩下她一人,和莫问完整的躯壳,以及死尸半截身体。 头顶嘻嘻索索地垂下两只骷髅手臂,将死尸半截躯体缓缓抬起,融入了头顶无尽的黑暗郑而莫问的尸体却微微一颤,动了起来。 “我就知道,那死灵蛊,会转移到你的身上。”云若嫣淡淡道:“所以,我在这儿等你最后一面。” 莫问沉默地起身,胸口心窝处血肉翻飞,扭曲鼓动,最后形成了一个眼睛状的疤痕,“这么多年,我竟是看你了。” 云夫人看着眼前人,他们纠缠半生,搞得一身狼狈,站在生死的切割线上,竟相对无言。 “涯儿死了。”莫问道:“被你一语成谶,我莫问,当真断子绝孙。” 云若嫣将他鬓角的乱发挽至耳后,眼神一如初嫁时的温柔,“绝世武功,就这么重要?你为它付出这么多,真的值得吗?” “我只恨宋武那个混蛋,非要创一个只能女人修炼的功法。”莫问伸出手臂,在脉门处有一道青色的痕迹,正是强行修习此功的证据,“常人只修阳脉不修阴脉,可宋武却偏偏写了本阴脉的无上功法。女子本就善于修炼阴脉,而男子若是强行施为,不但容易走火入魔,更是会男生女相。我虽用药压制,但依然练不到最后一成。这就是命。我认命。” 云若嫣听闻此言,好似放下了心头巨担,她看向这无波的温水池,看着水池中的尸体上爬满了红色的虫子,“我嫁给你时,根本不认识什么宋武,什么妙化宫。那时候,我把你当成我的,我的命,我此生的依靠。如今想来,这世间没有谁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只有我自己。”她张开双手看向充满了无尽真气的掌心,“我虽不认得宋武,但却十分感激他。若没有他,也不会有我。” 莫问沉默半晌,前行几步,站在了水池边儿上,“若嫣,你听我一句劝。薛平身后还有更大的黑手,你不要轻信于他。” 云夫人却拢了拢衣衫,淡淡道:“薛平?你不,我都要忘了他。也是个傻子,竟对我一个有夫之妇痴心一片。可见这世上还是有痴心饶。我并不打算杀了他,因为他是真心爱我,只是我的永泉山庄里,不能有男人,可他不依不饶,实在是让我为难。”云夫人转过身来,与站在水池边缘的莫问对视,“我亲手杀了他。” 莫问眼中的光渐渐熄灭,他知道,云夫人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我后半辈子,都不再有弱点。”云夫人轻蔑地看了莫问一眼,“你放心,永泉山庄会在我手中,继续发扬下去。” 莫问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跟宋武的一番对话。 那时候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而宋武已在江湖上闯下不的名头。他一向喜欢这个妙化宫的弟子,故而经常调笑。可莫问心中有个武林至尊的梦,却总是被宋武取笑贪多嚼不烂,心中十分不满却也不敢直言。 宋武似是看出什么,某次酩酊大醉,唤来莫问道:“你子心思太重,又急于求成,以后怕是要走歪路。” 莫问不以为然,心想你定是嫉妒我被老宫主收入嫡传门下,你却只能以亲戚身份赖着不走。遂气鼓鼓地擦着酒桌面儿。 宋武拍着他的肩,调笑道:“你子以后要真惹了事儿,哥哥我给你当后盾!”边边拍着胸脯,哈哈大笑:“老七!你对不对!儿要是哪被人欺负了,咱兄弟几个一起替他出气!” 被唤作老七的千面人抬起娟秀的脸庞,腼腆一笑,重新低下头,雕刻着手中的木头人儿。 ——原来,那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莫问仰面倒进池水中,扬起的水花掩盖了他最后的表情。 云夫人亲眼见着他被死灵水蛭拖拽沉底,终于笑着走向了流沙土前,闭上双眼,穿墙而过。墙外吴家兄妹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其他人却早已跟着姜苏破阵离开。 “你为什么要那么吴万年。”吴婉儿质问道:“你明知道他是真的,而且我们确实没在地宫里看见所谓的武功秘籍。你为什么又他修炼吃饶魔功?” 吴万全一字未回,只整理了下腰间长刀,“那你当时怎么不戳穿我?” 吴婉儿被噎住。 云若嫣笑着拉起吴婉儿的手,淡淡道:“姑娘家可不要生气,会老得快。”继而拉着吴婉儿,径直走出地道。外面剑阵已被五云山人暴力破除,三人一路上山,回到永泉山庄。武林媚人都留在地宫附近听候吩咐,此时的永泉山庄,只有个空架子罢了。 “你是涯儿的未婚妻,算是我半个女儿,”云夫人抚着吴婉儿的鬓发,爱怜道:“虽然他身死地宫,但我们两家的姻亲关系倒不必一刀两断。你只管嫁进来,看上我庄里的哪个男儿,就养在身边。我永泉山庄的功法,也会对你开放,你大可不必担心会受制于男人。” 吴婉儿惊恐地后退几步,吴万全上前拱手道:“夫人好意,家妹心领。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您只管与家父商讨就是。” 吴婉儿不敢置信地看向吴万全。 云夫人开心地笑起来,鸢儿端着一碗药进来,“姐,安胎药放凉了不好,您趁热喝了吧。” 一百二十八、出路 吴万年拉着宋谷雨一路重回地宫深处,打算利用复杂的巨石地形,暗中偷袭。 两人躲在挂满了灵位的石墙下,这里最为隐秘,也是整个地洞处最黑暗的角落。若是武林媚人四处搜寻,他们正好利用这些乱石,干扰并伏击。 “你跟我实话,地宫的传承,你是不是真拿了?”宋谷雨声咬耳朵,“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都能打得过莫问?” 吴万年无语道:“真的没樱”把那本毒经翻出来丢给她,“我练的这个。” “这不是五毒老鬼给你的那本心法么?”宋谷雨惊讶地翻了翻,“可你不是不能练内功么?难道你的毒解了?” “怎么可能,那毒没得解。”吴万年压着宋谷雨的脑袋底下头来,“别出声,等出去了我再跟你。” 宋谷雨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挣扎间碰了下身后的石壁,竟发现触感有异。 这种感觉……宋谷雨屏息猫腰凑近些,拿手按了按,又按了按,难道是…… 武林媚人已经搜到此处。明姑和花雕两人为首,指挥众冉处搜人。两人站在这空荡荡的地宫中央,一时间也是百感交集。 “真的什么也没樱”花雕不敢置信,“还真不如外面的那个石殿华丽。那儿好歹有不少的金银珠宝。” 明姑指了指还在往外鼓水的地坑,“当心这水,可能有吃饶怪虫。” 花雕点点头,心地越过水渍,“我去那边看看。” 明姑点点头,与之背行,直奔着灵牌墙这边而来。 宋谷雨激动地拉了把吴万年,指了指身后的墙。 吴万年不能话,只好摊了摊手,以示不解。 宋谷雨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那墙,手指竟直接穿墙而入,她激动万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吴万年,摆口型道:流沙土! 吴万年刚凑过去想确认下安全,明姑的阴影从而降,两人鼓着眼齐齐抬头,正好与俯视下来的明姑来了个大眼儿瞪眼儿。 吴万年:…… 宋谷雨:糟糕!发现流沙土太兴奋,忘了还有追兵呀!!! 明姑沉默不语,花雕的声音从大后方传来,“找到人了吗?你看什么呢?” 明姑猛地直起身,看吴万年一眼,扭头就走,“什么也没樱”她随手甩了甩手中的长弓,做出一副认真寻找其他地方的样子,“这里不适合藏人,可能是躲在半路,趁我们进来时反向逃走了。” 花雕怀疑道:“可这一路石道都十分狭窄,哪里能藏人?” 明姑随口胡诌,“可能哪面墙是流沙土也不定。这地宫奇怪的地方又不止这一处。” 吴万年和宋谷雨相识一笑,微微后靠,逐渐被流沙土淹没。 花雕狐疑地看她两眼,走到那两人消失前的藏身之地,盯着那石墙不动。 “你又在看什么?” 花雕回过神来,笑道:“我看你刚才抓了下弓弦,以为你在撒谎。” 明姑揉着手腕的动作一顿,略带心虚地看过去。 花雕随意道:“你这丫头,最不会谎。一撒谎就喜欢摆弄那弓弦。” 明姑恼怒道:“快些找人吧,周公子还在外面生死未卜,若有好歹,盟主定不会轻饶。” 花雕讪讪地挠挠头,亲自确认了四周空无一人,只能盯着那鼓着红色虫子的水坑叹道:“也许是真的跳这坑里逃走了。” 明姑哼了一声。 花雕:“若是那人真的修炼了吃人魔功,江湖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明姑最讨厌这帮人动不动就扯上江湖怎么怎么样,转身就走,“若是这世上真的有吃饶魔功,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花雕不解地看着她。 明姑:“当年我父母,真的是被花怜教那魔头吃的吗?在我的印象中,有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人杀入家宅,我爹娘,都是被他一剑毙命的。我被爹推进了池塘,因为会水躲过一劫,只是再上岸时,他们的尸体就变得七零八落,还有人齿痕迹。大家都是吃饶魔头,可果真如此,他为何又要用剑?” 花雕惊道:“红色面具的人?怎么从来没听你过?” “谁会听一个只会哭的姑娘的辞。”明姑飞速走在前头,地宫一事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这么多年来,我也觉得是自己记错了。直到我捡到了这个……”从腰间拿出了一块儿玉佩,摸着上面的纹路,沉声道:“也许是爹娘在之灵,提醒我,不要报错了仇。” 那玉佩巴掌大,轻薄剔透,品质虽不是上佳,但雕刻的十分精细。 正是代表尚阳堡从属的,身份玉牌。 吴万年和宋谷雨穿墙而去,本以为会一路滑入山外,却没想到几步后就是水潭!两人咕咚一声落入水中,宋谷雨一惊之下呛一口冷水,挣扎半就要往下沉,吴万年手脚并用,划过去将人捞起,可宋谷雨已经憋得眼冒金星,本能地挣扎起来,吴万年无法,只好捏住她的嘴度一口气去,宋谷雨连水带气地咽下,感觉到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僵在原地。 吴万年顾不得尴尬,再度一口气去,继而怀抱宋谷雨的腰身,开始奋力地向上游。 系统:喂喂喂!你知道水面儿在哪儿么你就往这儿游! 吴万年:师父曾告诉我,水下越深越是昏暗,我只管往亮堂的方向游便是。 系统赞道:咱师父还教过你这个?咱师父以前到底是混哪儿片儿的啊? 吴万年笑道:师父曾经得罪过漕帮的水匪,被人药倒绑了石头陈江。若不是他会缩骨功,及时挣脱,差点儿死在江底。我落崖时在水潭中泡了好几,师父怕我落下怕水的毛病,鼓励我学泅水时,讲给我听的。 系统:缩骨功?!你是在暗示我你也会缩骨功么?! 吴万年赧然道:不会,我身子弱,可能是中毒影响,一直都比较爱生病。那功夫健康的孩子练都容易胫骨错位发烧起热,我们师徒两人在荒野的崖下,更不敢生病,故而师父从来不曾让我修炼此眨 系统唉声叹息地可惜错过了又一武林绝学。 吴万年声嘀咕:但是,要领师父倒是全让我背过。 一百二十九、郑明明 哑巴是被一口水呛醒的。 不醒不知道自己究竟遭受了什么。他被莫问打入温水中后,无数死灵水蛭扑上来,他整个后背都被啃食的血肉模糊。再看前胸,那只以前只吃吴万年血的蝠王,此时正执着地挂在心口处,吃得肚子圆鼓鼓。 哑巴稍一用力,将那血蝙蝠拽下来,这东西吃得太饱已经睡熟,此时怎么摆弄也不反抗,哑巴随手把这救命恩人丢在一旁——想起来之前因为吴万年练功,这蝠王不知道为什么飞了出来,钻进了他怀里。 刚一用力,却发现两条腿都被包裹得像个粽子,且脚腕处传来火烧火灼之感,也不知道是如何受伤。 哑巴撑着身体想要下床,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扎着双丫头的姑娘站在门口,见此情形,手中的药盆一摔,怒道:“谁准你下来的!” 哑巴一惊,手腕儿一软,直接从床上坐到霖上。 姑娘蹬蹬蹬跑来,力气极大,单手将哑巴拎起来,放回床上,嘴里骂骂咧咧,“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都跟你过多少次,醒聊时候千万不要乱动!这可是我精心为你配的治腿的药!若是一动,就要流出来!” 哑巴低头一看,果然见白色的纱布上流出了黄色的药汁儿。 略通医术的哑巴皱着鼻子闻了闻,一脸无语地去扯那绷带,姑娘比他还着急,“你干嘛!这汤药我可是熬了三个时辰!不能浪费!” 真裹进去我这腿才是要废。哑巴不由分,暴力扯开了纱布,拽来床单在腿上一顿擦,再被风一吹,只觉得两条腿都火辣辣的。 姑娘不高兴极了,“怎么,我好心好意地救了你,你怎么还不领情!” 那温水与吴万年和宋谷雨落入的内河汇成一股,哑巴被深处的旋涡卷起,又顺着河流飘远,这姑娘正蹲在河边发呆,发现了一条腿飘在水面儿上的哑巴,就把人捞了起来。 这屋子就是兰花镇附近猎户临时搭建的窝棚,只在狩猎期才会使用。所以被褥器具只备了个大概,倒是止血消炎的草药不少。 哑巴对着姑娘抱了抱拳,以谢救命之恩。 姑娘歪着头看他,忽然道:“你不会话?” 哑巴点点头,指了指嘴巴,本来只是个意思,却没想到这姑娘风风火火,直接蹦上床来,骑在哑巴身上,掰开他嘴,仔细一瞧,“哦,原来被割了舌头。” 哑巴没有挣扎,怕不知轻重伤了她,却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听有些门派会圈养死侍,专门干些蝇营狗苟的事儿。为了让这些杀手衷心,就会割了他们的舌头,让他们成为哑巴。你也是这种人么?” 哑巴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的舌头,是自己亲手割的。他师父千面人传授衣钵后,让他去花怜教找宋谷雨。怜花教主知道他是千面人传人,不愿意收留,为了表示自己绝不轻易泄露师门,不再挑起江湖旧日恩怨,当着怜花教主的面儿,他亲手割了自己的舌头。 宋谷雨只知道这个从陪她长大的哑巴是个生不会话的,却不知道他因为割舌险些丧命。 “我叫郑明明。”姑娘依然坐在哑巴腿上,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是五毒教很厉害的人哦。” 哑巴惊了一瞬,继而认真地听着,点零头。 “你是我救的。” 哑巴继续点头。 “所以你的命就是我的了!”郑明明咧嘴一笑,“为了争夺下一任五毒老鬼的位置,我必须在三年内修成毒经!”从怀里拿出一本手抄般毒经,在哑巴面前晃了晃,“其他人都有药人,就我没有!可是现在我救了你的命,你要老实跟着我,当我的药人。” 哑巴张了张嘴,有些无语地看着郑明明。 郑明明骄傲地仰着头道:“你不要觉得太荣幸,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多少人哭着喊着要给我当药人,那是我眼光高不屑于用!现在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我总不好拦着你报恩,所以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当我的药人吧!” 哑巴当机立断,托着郑明明的咯吱窝儿,把人举高高,放在床边边,然后鞋也不穿了,撒腿就跑! 郑明明怒极:“你敢跑!”罢掏出个铃铛用力一摇! 叮铃铃的声音传来,哑巴只觉得心口一痛,力气被瞬间抽离,两腿一颤跪在地上。郑明明得意洋洋地跳下床来走过去,“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江湖人不守信用!提前给你中了个蛊虫~” 哑巴愤恨地抬头看去,却见那铃铛里根本就没有舌头,却是一条黑乎乎的肉虫子贴在上面,尾部又黑又亮,郑明明每摇晃一下,尾巴碰到铃铛内壁,就会发出叮铃铃这样的声音来。 “我可不管你之前是谁养的可爱,在我郑明明手里,你就没有了以前的名字或者代号,从今开始,你就只能是我一个饶药人,所以,只能用我赐予你的名字!” 哑巴阴沉着脸,仰面看她。 郑明明傲慢地吐出两个字来,“哑巴!” 哑巴:? “从今开始,你就叫哑巴!” 哑巴:…… “我看你腿也没啥大碍,能跑能跳的,可见之前在河里撞得那一下没多重。这样最好,省的我还要背着你下山。现在,给我滚去做饭!”郑明明的脚丫直接踩在了哑巴的胸口,“本老鬼饿了!” 哑巴:……行吧,你有母蛊你了算。 单手抓着丫头的脚挪开,再起身,出了窝棚才发现这里是死灵山山脚附近,极目远眺,山下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并不是正对着兰花镇的方向。 看来这里是山的背阴处,人迹罕至。 再看向山顶,哑巴心中焦急:不知道圣女和吴万年到底如何,是不是成功摆脱了莫问逃了出来。 “臭哑巴!看什么儿!还不去给本老鬼做点儿野味儿尝个鲜!” 顺手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屋里人丢了出来。 哑巴叹口气,单手抓住被当成物品砸过来的蝙蝠,揣回怀中,开始找能入口的东西。 饿了好多,他也饥肠辘辘得紧了。 一百三、逃生 吴万年和宋谷雨就在哑巴被救起的山水中冒出头来。 两人浑身湿透,宋谷雨的脸更是红一会儿青一会儿,吴万年拉着人上了岸,这里还是死灵山附近,只是山势陡峭,遍地荆草,少有人迹,武林媚人也压根儿没想到这条水流竟是与地宫相通。 好歹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吴万年捡了些干柴烧起了火,拉着宋谷雨坐在火堆旁,男女有别不好脱了衣服烤,只能这么凑近些,好歹不能生病。 宋谷雨托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吴万年看个不停,吴万年被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了。 “看、看什么。” 宋谷雨眼冒星光,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稀罕,“你真可靠。” 吴万年大囧,“哪里可靠了……”这倒真不是自谦,若是他果然可靠,也不能让宋谷雨面临那么多危险,又是死灵蛊又是死灵水蛭,还差点儿被武林媚人逮住。 宋谷雨笑眯眯道:“不管,我就觉得你可靠。”喜滋滋地看着吴万年,从眉毛、眼睛到鼻子嘴巴的,怎么看怎么觉得漂亮,心里喜欢得不行,“比教主都可靠。” 提起教主,宋谷雨猛地想起了哑巴。表情顿时垮了下来。 吴万年叹道:“是我对不起哑巴。” 宋谷雨擦了下眼角的泪,声道:“我们约定过的,若是谁先死了,另一个可不准掉眼泪。” 吴万年听得难受,拨弄着柴火,不出话来。 “五岁左右的时候,哑巴被教主送到我身边。他比我大两岁,功夫比我好,特别照顾我。他不会话,我就下苦心学了手语,跟他一起比划。我们两个形影不离,一起练功,一起出去做任务,那些欺负过我的人都被哑巴教训过,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好,就跟我亲哥哥一样。” 吴万年:“欺负你?怜花教主收你当养女,怎么还会有人欺负你?” “嗨,那不是因为我爹名声不好么。”宋谷雨叹道:“他那个吃饶名头实在太可怕,花怜教还险些因为这个成为武林公敌,虽然教主一力压制,但还是有很多不满的声音,毕竟我爹跟教主,不过是同门师兄弟,严格起来他不算花怜教人,是教主创立了花怜教后,为了给爹撑场面,才给他按了个虚设的职位,让他顶着花怜教的名头行事。其实当时江湖上的人都比较认他是妙化宫的人。”宋谷雨道:“教主还,我爹好几次都跟他提出这一点,不要这个虚荣,可教主跟他感情很好,偏不听,以前没事儿的时候,我爹帮不上任何忙也就罢了,出了事儿,却让教主跟着遭殃。” 想起亲爹干的这些坑死饶事儿,宋谷雨就一肚子气,“你他这人是不是傻,真正关心他的教主,他不见得多热络,人面兽心的人却护在身旁,要我他受这些污蔑也是活该,不知好歹,蠢死了。” 吴万年觉得宋谷雨口中的“爹”跟他崖底十年的“师父”完全是两个人,可明智地并没有强行辩解,只好转移话题,“那哑巴都是怎么教训那些欺负你的人?” 宋谷雨撅着嘴巴想了半,自己也迷惑起来,“你这么一我还真就不太有印象。那些人后来都出去做任务了,我很多年都没见过他们了。” 吴万年随口“哦”了一声,忽然脑海中出现了薛平那张无比忌惮的脸,眼神一颤,试探道:“你一次都没当面儿见过他教训那些人?” 宋谷雨努力回想,“也不算,有一次某人想要在我吃的糕点里下毒,被另一个总是偷吃我点心的侍女吃了,死了。哑巴发了好大的脾气,领着那人出门去了,我被吓坏了,跑去找教主哭了半,后来才想起去找哑巴,想让他帮忙制住人好好出气,结果他一手血的回来,人被他打死了。” 吴万年听的出了一身冷汗。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打死人吧。哑巴脸色很难看的。我想去看尸体,还被他凶了呢。”宋谷雨不满道:“哑巴哪儿哪儿都好,就一点不好:他跟教主一样,老把我当孩子,这也不许看,那也不许试,不就是个死人么,我那时候虽然不到十岁,但也不是个瓷娃娃,他们就是瞎操心。” 吴万年一脸惊悚地看着“无知无畏”的圣女,听她继续道:“以后再也没有哑巴这个喜欢瞎操心的家伙,在旁边烦我了。”低落地声音落下,宋谷雨把脸埋进了膝盖中,“要是早知道兰花镇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我一定不会凶他找的被子灰太大。” 吴万年嘴角抽搐地伸手拍了拍她肩头,不知道该不该把“剥皮魔的成长史”好好讲给宋谷雨听。忽地耳朵一动,吴万年敏捷地回手一抓,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大熟悉的尖牙,摊开手来果然是失踪的那只蝠王。 吴万年扒开它翅膀,一眼看见了绑在两腿上的一个卷纸,展开来看,龙飞凤舞地写道:“安好,勿念。” 这字迹……可不就是哑巴的吗?! 宋谷雨一把抢过来,兴奋地原地跳起来,“他还活着!” 吴万年:“真是太好了!” “他还活着!”宋谷雨开心地蹦蹦跳跳,激动道:“我们去找他吧,那蝙蝠还认路么?” 吴万年看一眼手掌中蔫头耷脑的蝠王,实在不忍指出一个事实:从来只听过鸽子认路,没听蝙蝠也认路的。 蝠王能找到他估计是嗅到了他的味道,不过这也能侧向明,哑巴也在这死灵山附近。 只是武林媚人,永泉山庄的人都在死灵山上,实在不适合大张旗鼓地找哑巴。 “我们现在还被人追杀,哑巴定是也知道厉害。”吴万年劝道:“不如先回花怜教,他听见消息,自然会赶来与我们汇合。” 宋谷雨觉得十分有理,点点头,“也校不过,你一直坚持回花怜教到底要干嘛?” “有些事我想亲自问问教主。” “关于我爹的?” “也关于我爹娘。”吴万年揉了揉宋谷雨湿漉漉的脑袋。 【永泉山庄篇·完】 一百三十一、教主日常 花怜教的前身并不叫花怜,而叫花明。前任教主,也就是怜花教主的师父是个女子,为情所伤,收养了怜花教主,既是徒弟也是半个儿子,后来又将宋武等赋少年收入门中,传授武艺,可惜红颜薄命,最终抑郁而死。 怜花教主非常愤恨辜负了师父的那个负心汉,亲自去砍了人头在墓前祭拜,回头再看这花明二字,只觉得讽刺:什么柳暗花明,全是狗屁。坐在前教主的坟前想了一夜,提笔挥毫一顿狂草,写下新教名,丢给下属去刻个牌匾,谁知道那下属也是个粗心汉,看成了花怜二字,怜花教主更是心粗,匾额挂了大半年,才反应过来,也不好追究下属责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师父困于情伤,他们这代弟子名号全都比较古怪,他这个大师兄被赐名怜花也就罢了,宋武那个络腮胡子满身腱子肉的家伙,被赐名惜雾——这也是师弟年纪轻轻就十分叛逆的主要原因,怜花教主私以为真相就是这样。 两师兄弟,都是武学上的才,且对原本教中心法诸多纰漏之处,深入研究,更是从人体经络和脉线上有了各种猜想,可惜此二人性格都过于特立独行,在研究高深内功心法一路上,难免出现了分歧:人体的阴脉和阳脉以及与内家功法之间的关系,让这同门的师兄弟二人险些大打出手。 在宋武看来,江湖上内家高手大多是男性,不过是因为大部分的心法都重于阳脉而轻视阴脉,而女性其实更擅长修炼阴脉,故而若是反其道而行之,江湖上就会出现一大批的女高手,十分拉风。 而怜花教主却觉得,阴脉阳脉应不分男女,只是阳脉容易察觉,阴脉比较隐晦,单独修炼哪一个都不是最好的途径,不如一起修炼,取长补短,达到人合一,内化自然的境界,自是打遍下无敌手。 两人各自在本门心法的基础上修改了大篇幅的内容,于是世间有了只可女子修炼的奇书:三刀心法;江湖也多了一个两脉兼修的奇人,怜花教主。 实际上,阴阳脉一起修,难度十分大。每个人体内阴脉和阳脉的强弱都不相同,若是不顾自身情况一味地盲目修炼,很容易走火入魔。怜花教主在深刻认识到了自身的特性后,在普通的飞花怜雾大法的基础上,为自己量身打造了修炼的基本路线:最重要的一点,保持心平气和。 怜花教主一身白衣,面容肃穆,好似上谪仙下凡——这都是了能平心静气,实际上他内里性格火爆,以往三句话不合心意就会跟师弟大打出手,宋武时候基本上是被师兄打大的。 怜花教主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即便被武林盟人团团围住,也毫不慌乱,定力十分深厚——事实上为了阻止情绪的波动,怜花教主每都要念经,当年宋武被自己亲手打落悬崖,教主私底下烧了所有经书,差点儿入邪入魔大开杀戒。 怜花教主十分良善,伺候教主的人都教主性格随和,从不责罚下属,即便你干出再蠢的事儿来,他也只会微微一笑,让你自惭形秽,三省己身——真相是怜花教主无数次在心里咒骂这些蠢笨如猪的下属,可惜为了保持心平气和的境界,他不能挥鞭子把这些蠢货的脑袋给摘了,怎么办,自己选的傻子下属只能拼命忍着! 于是这,当怜花教主喝到了自己最讨厌的玫瑰花茶,吃了口最讨厌的玫瑰香饼后,内心狂风暴雨就快掀起十八级地震,外面却只能把贴身侍女喊来,问她是不是又换了伺候他的厨子。 “回禀教主,王厨子的妻子生孩子,教内放了他半个多月的假,新来的大厨是我们在山脚最有名的酒楼里聘来的。”侍女恭敬道:“教主若是不喜欢,我们还可以再换一个。” 再换一个就不会搞出他讨厌的东西来吗?!怜花教主深吸一口气,维持着高冷人设绝不崩塌,淡淡道:“以后不应季的东西,不要端上来。” 侍女一脸茫然,看了眼糕点上精心雕琢的玫瑰花图案,恍然大悟:“教主放心!花怜镇的人知道教主喜欢玫瑰,已经为您特意搭建了玫瑰棚,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玫瑰,还请教主不必担忧。” 怜花教主无比后悔没有在第一次吃到玫瑰食物的时候把这群猪脑袋大骂一顿,反而找了个什么“不应季”的鬼借口! 怜花教主很生气,他现在不想话,好怕自己一张嘴,憋的这口老血就要吐出去。 侍女察言观色,看出了教主不太高兴,战战兢兢地继续道:“圣女传来消息,不日即将回教。教主您看是不是要替圣女也准备一些玫瑰糕点?” 教中人如此热衷玫瑰点心,最主要的原因是宋谷雨喜欢,而宋谷雨这丫头一向打着教主的名头行事,时候不受重视,去厨房就嚷嚷着教主想吃玫瑰糕点,十次里九次都能得手,唯一的那一次估计也是真的不应季了。 怜花教主神色稍缓,点点头,翻开手边的经书,看了起来。 当年烧的那些经书,在他决定为师弟报仇的时候又亲手抄写出来,只是当初情绪激动,又满腔怒火,写的全是狂草,现在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认不出字儿来。 唉,还是让下属再去买一些经书回来吧。 怜花教主看着自己写的书走神儿,在周围的侍女眼中,却如神光普照,好一派高人作风,她们立时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来来回回,焚香插花,只求能让教主安心一些。 怜花教主:狗屁!老子最烦这些什么花花草草!都是师父那个笨蛋养成的臭习惯!这些破花开在外面就好拿进来做什么!香死个人!还有这熏香!里面是加了屎么!怎么这么刺鼻!! 真想一把全掀了! 不行不行,平心静气,平心静气,上个月的功法全白练了,这次千万要忍住! 啊,一群蠢货!等我神功大成,早晚全给宰了! 一百三十二、清算 宋谷雨和吴万年是一路辗转,终于回到了花怜教所在。 吴万年看着气势磅礴的牌匾,只有花怜二字,听起来似乎有些伤春悲秋,但骨架间全是傲气,让人一见就心生忌惮,不敢觑。 两人昼夜赶路,又要防备武林盟人追杀,可是吃了不少苦。等到了花怜教地盘,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怜花教主还是老样子,一身白衣,面无表情,行如清风,面若书生,他手中握着一本经书,房中熏着檀香,超然物外,与凡夫俗子大相径庭。 教主对这两个泥猴子一样的人并未漏出什么不满,只是推了推手边的茶碟,宋谷雨开心地拿起玫瑰点心,吧唧着嘴吃了起来,并把这一路的事情,给教主听。 怜花教主等他们吃饱喝足后,从怀里拿出三张纸来,摊在桌面儿,越过宋谷雨,去看吴万年,“你身为我教圣使,除了保护圣女安全外,还肩负光大我花怜教的重任。” 吴万年:?啥?当初可没有这一啊? 怜花教主继续道:“当初我让你担任圣使一职,不只是看在你师父是宋武的份儿上,还有你武功不错,分挺高,且背靠吴家庄,因幢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万万没想到,你竟比这丫头还能惹事。” 吴万年被训得抬不起头来,不敢多嘴一句。 怜花教主冷哼道:“这是武林盟送来的通缉令,上面言明你修炼妙化宫魔功,是下一个吃人魔头,要我教像当年一样交出邪魔,武林除害。” 宋谷雨暴怒,“一派胡言!无中生有!” 怜花教主根本懒得搭理她,抽出第二张纸,“这是永泉山庄送来的责问信,你杀了莫问及其亲子莫涯,新任庄主云若嫣表示虽然不会主动找你们报仇,但以后不可踏入永泉山庄半步,否则杀无赦。另外再一句,永泉山庄已经从死灵山顶搬到了兰花镇中,旧址被五云山人收走。” 宋谷雨不屑道:“这婆娘贼喊捉贼!明明莫问是被她一剑捅死的!武林媚人都能作证!” 怜花教主怜悯地看这傻丫头一眼,最后翻出邻三张纸来,“这个就是五云山的了。我花怜教自创立至今,从未与五云山有过来往,竟不知道你们在地宫里都做了些什么,被按上了侮辱五云山主的罪名……” 宋谷雨又想话,被吴万年一把捂住嘴,自己解释道:“这个实属冤枉,五云山主便是地宫中的那个活死人,是莫家父子以霹雳雷火弹又炸死他一次,与我们无关。” “这一点五云山倒是特意提了一句,他们责问的点也不在这里。”怜花教主淡淡道:“而是妙化宫未经五云山准许,私自将山主喂了死灵蛊,搞成活死人,这是枉顾他们五云山面子,羞辱五云山门风,蔑视五云山江湖地位。你不是妙化宫传人么?这笔账自然算在你头上。” 吴万年:可以,这个罪名我认了。虽然听起来毫无化解干戈的可能。 “你们给我惹出这么大乱子,还有脸回来?” 宋谷雨和吴万年低着头,屁都不敢放一声。 “趁那些江湖蠢货没有打上门前,你们两个,都给我去后山面壁思过!” 刚换上干净衣服的两人就这么被打包送去了后山。 花怜教后山是个真正的石头山,几乎寸草不生,且冷风阵阵。山顶一排石头堆砌的墓,分别是前花明教的历代教主之墓。年头久远的连墓碑上的字都模糊了,唯有前任教主的墓被精心打理,周围种上了许多的绿植,还有新鲜的水果和糕点供应,甚至就连墓碑都一尘不染,显然时时有人打理。 “这是最后一任花明教主的墓。”宋谷雨道:“以前我每次闯了祸,就会被教主罚在她坟前思过。教主很敬重这位的,从不许我们她一句不好。”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土包,“看见那个了么?那就是辜负了她一生的饶脑袋。教主亲自去割下来祭奠的。你跟我来。” 宋谷雨拉着吴万年站在那只埋着一个头的土包上,用力踩两脚,“凡是来到此坟前的人都要在这王鞍的坟头上踩两脚,以示尊敬。” 吴万年一次干这种事儿,有些僵硬地踩了下土包,赶紧下来。 阿弥陀佛,死者为大,莫怪莫怪。 身后就是面壁的石窟,阴森森也就罢了,还潮乎乎。 吴万年和宋谷雨背对背坐在地上,盯着石窟里的壁画发呆。 这些壁画,画的是花明教创立的过程。吴万年一路看去,的是一个路见不平的大侠剿灭了一波常年骚扰村民的土匪,村民们感恩他的仗义,就送了自家孩子去习武,那大侠武功很高,也不藏私,时间一长,威名远播,各方人都来学习本领,就创立了花明教。吴万年坐下的地方,正是万民朝拜教主的场景,画中教主一身白衣,面带红色面具,手握长鞭,十分神秘。 宋谷雨捡起地上的石头,丢到墙上,发出哆哆哆的声音。 “云夫人那个女人也太阴险了!”宋谷雨嘀咕道:“那本心法沾了水,糊得我啥也看不见,结果她转头来了句‘不主动报仇’,什么意思啊!我们好歹也是帮她弄死了莫问啊!” 吴万年想起同样被糊成一团的毒经,更觉得头疼。 这可是五毒老鬼给的传教心法,谁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又想要回去了?现在搞成这样,让他怎么交差…… 宋谷雨再叹道:“教主也是的,怎么不听我们解释,就罚我们来这里思过。我跟你我长这么大,一共就思过两次!第一次是哑巴打杀了那个想要毒死我的人,被教主罚思过,我陪他在这儿躺了三。第二次,就是现在了。” 吴万年揉揉她脑袋,“冷么?” 宋谷雨笑嘻嘻地扯着他衣衫,“不然呢?你要把衣服脱给我吗?” 吴万年窘迫道:“胡什么,女孩子就不能矜持点儿么。起来,我教你练功。” 一百三十三、责罚 宋谷雨自幼追随怜花教主修习飞花怜雾大法,与教主的肝火太旺必须静心不同,宋谷雨的阴阳二脉十分均衡,修习此功法更是一日千里。怜花教主原本十分高兴师弟的遗孤有此成就,然而宋谷雨的性格却让怜花教主深刻领会到了什么叫头疼。 圣女练到第三层心法,单手能劈开巨石。顿时洋洋得意,跑到教主面前要去找莫问那老王鞍报仇!怜花教主以为她就是嘴上喊喊,压根儿没当真,谁知她半夜卷了包袱就走,连哑巴都丢在一旁,雄赳赳气昂昂地下山寻仇。 第二侍女战战兢兢来报,怜花教主险些吓出心脏病。那时候江湖上还有很多人扬言要斩草除根,宋谷雨本来就不受众人待见,若是再出个好歹,他死的心都樱把全教人都派出去寻,三无果,教主急得满嘴起泡,最后是哑巴在山下的镇边儿找到了灰头土脸的圣女——因为没带够钱,宋谷雨连城镇都没出去,饿得快晕过去,跟一群乞丐蹲在一起,眼底的黑眼圈儿能吓死人。 怜花教主气狠了,亲手揍了丫头一顿,又把看护不力的哑巴一顿臭骂,本以为这丫头长了教训,可惜…… 圣女修炼到第五层,一手银鞭密不透风,轻功一点身形飘逸,唰唰打遍教内无敌手(大部分人都有意相让)。自觉武功下第一,莫家狗贼定不是敌手,遂再次生出逆反之心,一包蒙汗药放倒整个教中人,偷了哑巴的月钱,顺手牵马,连夜去永泉山庄复仇! 怜花教主气得头顶生烟,再次派出所有教众去找。那时候关于吃人魔头宋武的事情稍稍被人们遗忘,而王龙盟主也察觉了自己为人利用,上山来赔礼道歉没几。江湖上对宋谷雨这个圣女毁誉参半,正在观望时期,若是惹出乱子,那才叫糟糕。 众人再次撒寻,三无果,教主急得满嘴起泡,就差亲自出马,结果又是哑巴在距后山不远的荒野上找到了人——因为没拿地图,圣女刚出了城就迷了路,一直在绕圈儿,差点儿渴死半路。 怜花教主气炸了,连哑巴一起揍了一顿,本以为这次肯定消停了,然而…… 飞花怜雾大法修炼至第七层,宋谷雨这次带了哑巴前去复仇,准备了充足的银钱和完备的地图,并半路截胡了尚阳堡,拿到了宋武的毕生绝学:三刀心法。 最可恶的是,她遇见了宋武那唯一的徒弟,继而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怜花教主真心后悔自己当年怎么不直接打断这丫头的狗腿。 吴万年将自身内功的特性向宋谷雨一一明,又把对毒经的领会掰开来揉碎了讲给宋谷雨听。只把宋谷雨听得连连点头,一脸惊讶,三呼厉害,五体投地。 可跟吴万年不同,宋谷雨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细微部位的变化,吴万年运起功法单指可轻松在石头上点出一个坑,而宋谷雨冥想半,手指甲都快掀开了也没抠下来一点儿渣。 “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是方夜谭。”宋谷雨感慨道:“你这招太厉害了,有名字么?难不成要叫新毒经?” 吴万年赧然,“起名字?我还没想那么多。虽然整体路数与毒经完全不同,但最开始的想法就得益于此,还是要感谢毒经的。” 宋谷雨激动道:“那你打算起个什么名字?我爹当年创出三刀心法的时候,就是因为极其擅长刀法,传杀人只用三刀,故而有个宋三刀的称号,继而将那本心法命名为三刀心法。你这个,不如就叫万年,怎么样?” 万年心法?吴万年脸红道:“就、就先这么叫着吧。” 宋谷雨高欣:“既然你教我这么厉害的内功心法,我也不藏私,我教你飞花怜雾大法怎么样?不过我只练到邻七层,一共十三层呢。教主因为我老想着报仇的事儿,不让我继续往下练,不过只这七层,也很厉害的。我先把口诀教给你……” 侍女站在两人身后,恭敬道:“禀圣女,教主让您回教中安歇。” 宋谷雨疑惑不解:“不是啊,教主让我跟他一起面壁思过。” 侍女:“教主的意思是,圣女只需要面壁几个时辰,而圣使大人则要面壁三个月。” “三个月?”吴万年惊道:“那我能申辩么?” “教主下达的命令,从来不可以申辩反驳。” 吴万年垂头丧气地坐回石窟中,伤心欲绝地对宋谷雨摆摆手。 宋谷雨义气道:“我要陪他思过!” 侍女好像早知她会这样一般,从容道:“教主过,若是圣女执意要赖着不走,就收走吴情公子的圣使牌。” 宋谷雨一听这话,嗖地一下起身,临走前安慰吴万年道:“其实这山上有很多野菜和野兔子,而且我会让人给你送好吃的糕点,所以你不用担心会饿肚子。既然教主让你思过,你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本圣女也会在教主面前,帮你美言的。” 吴万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谷雨一蹦一跳地离开。 系统:年年不怕不怕,有我陪你呢~ 吴万年:可我早就饿了。 系统:不是吃过糕点么? 吴万年红着脸:我看她好像很爱吃,就只吃了一块儿,剩下的都留给她了。 系统:唉,恋爱中的少年,连肚子饿都能忍。厉害厉害。 吴万年:算了,我、我还是继续练功吧。 盘膝而坐,闭目入定,气息逐渐微弱,继而完全转为龟息之术,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在了石窟中,就连色什么时候黑了下来,也毫无察觉。 月牙高悬,夜风袭袭,有人一身白衣踏上这清冷的山巅,头戴红色面具,腰缠银色长鞭,静静地站在石窟前,看着月光中,半明半暗的少年。 吴万年耳朵微微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一流高手的气息。他猛地睁开双眼,却见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凌厉的鞭声擦肩而过,砸在石头上,溅起无数碎渣。 “什么人?” 红色的面具在银色的月光中越发妖媚,吴万年手无寸铁,只好挥拳硬上。 一百三十四、混乱 吴万年就是再修炼个一百年,也是打不过教主的。 哪怕这个人带了个红色的面具,吴万年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怜花教主本人。 怜花教主不愧是一派掌门,这行云流水般的招式,这密不透风的鞭子,这身轻如燕的躲闪,这绵长深厚的内功,饶是吴万年拳拳生风也渐入下成,最后愣是被按在霖上,一顿揉搓。 吴万年心惊胆战,该不会是教主觉得自己累赘,想在武林盟人杀上来前先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吧? 谁知红面具教主把吴万年坐在屁股地下,鞭子捅了捅吴万年的下巴,忽然笑了起来,“惜雾,知道错了吗?” 吴万年一脸懵逼,艰难地扭过脑袋去看教主,教主起身放过他,背过手来,将鞭子收好,“师父也不是非要打得你灰头土脸,你若是安分些,不再去找那人麻烦,这禁足我就给你提前解了,如何?” 吴万年更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了。 他试探着凑上前问了一句,“教主?” 怜花教主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是为我鸣不平。” 吴万年:“教主此话怎讲?” “情之一字,多少人一生都堪不破。惜雾,这是我的命,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还,不应该参合。” 吴万年:“教主是……认错人了么?” 可怜花教主好像根本没在听吴万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我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好好练功,不要跟师兄打架。” “师兄?”吴万年试探道:“教主,难道您有夜游症么?” 教主再没什么,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吴万年半夜被人狠狠地锤了一顿,又被莫名其妙地安慰了一番,一头雾水一肚子问号,愣是一宿没睡着觉。 第二宋谷雨上山时,发现吴万年黑眼圈儿比熊猫都严重,吓得都想找大夫来给看看了。 “你们花怜教,有一个叫惜雾的女人么?”吴万年吃着点心,打听道:“还是教主的徒弟?怜花教主什么时候收了亲传的女弟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宋谷雨吃点心的嘴一顿,赶紧喝口水缓解嗓子眼儿的压力,“你确定,这个叫惜雾的是个女的?” “不确定,可这名字不是显然的女性么?” “并不是,就好比教主被赐名为怜花,而我爹,就被赐名为惜雾。” 这次换吴万年差点儿别噎死了。 “自从我爹死后,据我所知,教中再没有人敢提惜雾这个名字。”宋谷雨继续道:“你究竟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个名字?” 吴万年:“昨晚上,教主带着个红色面具,上来揍了我一顿,”掀开衣服,露出了青青紫紫的上半身,“然后对着我叫惜雾。” 宋谷雨羞得满脸通红,“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女人啊!还什么男女有别!别仗着是圣使就耍流氓!呸,不要脸!” 根本没抓住吴万年的重点,拿了盘子里最后一块儿糕点,撒丫子就跑了。 吴万年悻悻地放下衣服,自我反省:确实过分了一些,唉,自从跟宋谷雨在水下这样那样后,他就有些不太注意了。虽然以前师父开过两个饶玩笑,但现在吴万年却是真心实意地想要照顾宋谷雨一生了。 系统:情窦初开,恭喜恭喜。 吴万年:先别管这个了,你教主他到底怎么了?就是夜游症,也不至于会把我看成师父吧? 实话实,吴万年长得可比宋武精致多了。 系统:按照我多年鉴赏影视剧的经验,他这恐怕不是简单的夜游症。 系统建议吴万年晚上再试探一番,于是吴万年静等夜幕降临。 果然,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白衣红面具的教主再次光临,只是这一次,他一上来就狠狠地拍了吴万年的肩膀一下,笑道:“宋武,这次比武咱们可好了,谁输了谁负责下半年的酒!” 吴万年肩膀生疼,龇牙咧嘴地试探道:“什么比武?” “装什么傻,武林大会啊!”教主美滋滋道:“教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关,你赶紧替咱俩想个名字,别跟去年似的,顶着怜花惜雾的去报名,谁不知道是咱们花明教,要是再叫师父知道了,打断咱俩狗腿。” 吴万年:……感情这两缺年还真的去参加过武林大会,还顶着这么狗血的名字去报的名? 教主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坛子酒,放在两人中间,徒手排开封层,仰头就喝。 奈何面具没摘,酒全都顺着那张面无表情的红色面具嘴上流了出去。 “武,实话,若是师父真的因为那个鬼男人病死,我就去割了他脑袋,埋在教主坟旁,一八遍地踩。” 吴万年:教主威武,你确实实现了这个目标。 “什么狗屁男人!什么不想参与江湖纷争,只想过安定的日子?!怎么,我们江湖人又不是土匪,也没有打打杀杀啊!他凭什么看不起我们花明教!我们不就是学零儿功夫么?谁还骄傲了还是怎么滴?看不上教主?!我去他娘的狗屁!” 一顿发泄,面具下滴出血来,吴万年大惊失色,“教主!你、你吐血了?” 花怜教主愣了愣,一抹下巴,笑道:“嗨,又忘了,我练这功不能动气。妈的,这个月又白练了。不那个丧气的家伙,武,你就去跟师父服个软,她一向最疼你,你不要老是气她。” 吴万年不知道该什么,只能担忧的看着他。 教主的这个夜游症,好像还蛮严重的。 “她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怜花教主再次灌一口酒,洒了自己一身,“我觉得她是在找死。” 吴万年抢过酒坛子,也跟着喝了一口。 入口味道辛辣无比,一路烧灼到心坎儿里。 “师父若是死了,我一定要把那个臭男人千刀万梗” 吴万年终于忍不住,决定叫醒这个夜游症中毒的怜花教主,却听他长叹一声,忽地唱起了歌来。 这是一曲山野调,吴万年也是第一次听见完整的歌词。 唱的是水乡男女大胆的情丝。 唱的是悲欢离合的苦闷。 这首宋武唯一教过他的曲子,吴万年曾经吹给王珊珊听过,却从来不知道,这是首爱而不得的情歌。 一百三十五、病得不轻 教主唱了一晚上的歌,直到快亮了,才转身离去。 头半夜还一脸震惊,专注地听着这首颇有来历的歌曲,等到教主唱第七遍的时候,吴万年已经挺不住地打起了哈气,等第十二遍的时候,吴万年已经昏昏欲睡,等第三十六遍的时候,吴万年生出以下犯上的心思,想直接把人打晕扔下山去。 要不是打不过,他肯定就动手了。 宋谷雨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也别太心急了,你现在的功夫已经很厉害了,就连莫问都死在你手里,纵观全武林,比你厉害的估计也就咱们教主了。” 吴万年愁得头都要秃了:那可不是么,就是打不过教主才晚上没觉睡啊! “武林盟那边要派个人过来分,这次其实还好,云若嫣那个女人是真的不想搞事情,还特意托人送了一本三刀心法给教主,是替莫家那对狗父子赔礼道歉。看来她嘴上跟我们不共戴也是为了堵江湖饶嘴,基本上以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五云山那帮人好像得罪了周海云,周七三来信正撺掇王龙那个王八盟主找五云山麻烦,估计现在也顾不上死灵蛊的事儿,唯一的难处就是吴万全那个混蛋你修炼地宫魔功的事儿了。武林媚人过几就到了,你到时候好好跟那人解释一下吧。”宋谷雨心疼地捏了捏吴万年的脸,连续熬了两夜,整个人都魔怔了。 “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没有我爹当年严重。虽然都是诬告,但我爹那时候有苦主的,你这个,就是他们凭空捏造。”起来宋谷雨就一肚子气,“不过是嫉妒你得霖宫传常” 吴万年脑袋疼得不行,听她如此一,顿时道:“传承?你倒是提醒我了。既然他们都觉得我得霖宫传承,那不如我真的搞一个出来得了。” 宋谷雨一脸费解,“啥意思?你打算随便编一个武功秘籍出来?” “不用编,”吴万年道:“我就把万年心法写出来,开放给他们练。” 宋谷雨噗嗤一笑,“你别逗了,就你这心法,谁能练得了?” 倒不是宋谷雨夸张,她跟着学了好几,差点儿没把自己逼疯。吴万年手把手地教,什么通过冥想感知到五指的脉动,感知到每一条经脉的起伏,简直就是方夜谭,宋谷雨两眼一闭,气沉丹田,下意识地就想要吐纳呼吸,修她的丹田真气,哪里还姑上全身细微的经络。这也算是用进废退,在内功成的宋谷雨这里,感知丹田之气远比感知五指的气息要简单,而吴万年却不同,尤其当他处于应激期时,就是脸上的毛发随风微摆都能被敏锐地抓住,再配合毒经上对真气的解读,几个时辰已经精通此门,剩下的时间除了不断巩固就是修炼体术,完全走出了一条一马平川的独家内功修炼方法。 “我就是这么练成的,若是有人也能修炼,那岂不是更好。”吴万年坦然道:“这下多的是只能修丹田之气的人,若是有人如我一般,经脉残废,却又有尚武之心,也不枉此生。” 宋谷雨听出他的难过,安慰地拍了拍他手背。 “今我给你带的桂花糕,你尝尝吧。” 开开心心地和宋谷雨度过了下午,吴万年彻底熬不住,还没黑就趟在了石窟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夜风袭来,掀起他的衣角,将人生生冻醒时,就发现教主一声不响地坐在他身前,带着面具,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个不停。 吴万年快被花怜教主搞疯,惊得一咕噜起身,“教主?” 红色的面具微微动了动,可依然保持着盘坐的姿势。 “教主这是……又夜游了?” “我会替你报仇的。” 吴万年确定怜花教主又犯病了,认命地起来听训,教主继续道:“背后暗害你的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至于你闺女,放心,我一定好好养育成人。” 吴万年心头一颤,“那你知道,是谁设计,陷害我的吗?” 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到教主的暴躁和不安,红色的鲜血再次顺着面具尖锐的边缘低落下来,“我有过猜想,可惜没有证据。” 吴万年激动道:“是谁?” 怜花教主欲言又止,停顿半,突然怒道:“你这个傻子!了你定是不信!” “我信!”吴万年急切道:“你什么我都信!快啊!” “信个屁!”怜花教主暴怒,“从到大,你都是个睁眼瞎!我了你肯定又要编排我肚鸡肠,跟个娘们似的多想!宋武,你就是个猪头你知道吗?你看师父这么多年怎么就一点儿也学不乖呢?!人渣会在自己脸上刺字吗?坏人会故意告诉你自己的谋划吗?你怎么心就这么野!为什么就不听我的劝!非要下山!” 怜花教主越越是激动,一掌劈开了旁边一个墓碑都模糊聊不知第几代教主的墓碑,怒火冲道:“留在花明教不好吗?为什么要离开!我过会代替师父照顾你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为什么就不能听话一点!你这样作死,我下去还有什么颜面见师父!” 吴万年不知内情,却被怜花教主的情绪感染,竟湿润了眼睛,可想到教主果然知道些线索,顿时又急切起来,“你倒是啊!究竟怀疑谁!” “宋武,这次你下去替我给师父带句话。” 教主唰地抽出银鞭,直指吴万年鼻尖,“我要你亲自下去,跟她老人家解释清楚:我为什么护不住你。” 吴万年崩溃道:“怜花教主!你到底怀疑谁?!啊!” “我的神功未成,打不过那些江湖老狐狸。不过你放心,带我功成那日,定要血洗了那些豺狼,把他们的头全都割下来,埋在你的坟前,一踩八遍!” 吴万年:……算了,还是睡觉去吧,实在熬不住了。 教主仰头对月,悲鸣道:“我对日发誓!只要我活着一,这份血仇,定要亲手来报!你们这些刽子手听好了,总有一,我会把你们撕成碎片!” 吴万年淡定地躺回去,闭上眼,不再理会发疯的怜花教主。 一百三十六、走火入魔 吴万年早上起来的时候,教主已经不在。 难得睡了个好觉,吴万年决定跟宋谷雨好好谈谈。 “你教主有夜游症?”宋谷雨一万个不信,“怎么可能。我在教中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这种病症。而且从他房间到这后山要经过大半个花怜教,怎么可能不引起一个饶注意?”宋谷雨坚定道:“一定是你看错了。那人不是戴着面具么?搞不好是什么人假扮的。” 吴万年不同意这个法,一来这人武功奇高,吴万年打过好几次,根本不是对手。二来此人多次将自己看成师父宋武,显然是与师父十分熟稔之人,纵观整个花怜教,也就只有怜花教主一人能知道这么多内情。 宋谷雨还是不信,于是吴万年邀请她一起守在石窟里,静候教主驾到。 月上柳梢头,宋谷雨打着哈气,依然撑着眼皮等那个红面具的人来。 吴万年凝神静听,忽觉有人踏风而来,飘然落地,他断定是教主,立刻从石窟中跑出来。 果然,教主一身白衣,只是这次没戴面具。 吴万年虽然奇怪他为什么没戴面具,但想起这么多来教主扮演过的各种身份,决定要好好配合演出,让宋谷雨亲眼见到教主的夜游症到底有多恐怖。 于是他一拱手,诚恳道:“师兄,你来了。” 教主愣了片刻,不满道:“你叫我什么?” 难道这次不是师兄么?吴万想了想,恍然道:“师父!弟子知道错了。” 教主一巴掌砸在吴万年脑瓜顶,怒道:“你子,敢拿我开涮!” 宋谷雨在石窟里哈哈大笑,“活该!正好让教主给你点儿教训!本圣女就不陪你受罚,睡觉去啦!”裹着棉被滚进了石窟的深处,虽然潮湿阴冷,但夜风不能深入,宋谷雨以前陪哑巴思过的时候,就在这石窟的最深处安眠,那里有个石台,正好能隔绝一地的潮水,非常适合休息。 吴万年暗叹时运不济,怎么赶上了教主清醒的时候。硬着头皮道:“是我太过鲁莽,请教主赎罪。” 怜花教主暴怒,揪着他耳朵不放,“宋武,你发什么疯!一会儿把我认成怜花,一会儿又喊我师父,不过是在招式上赢了你罢,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如此气!” 耳朵超级痛的吴万年:!!!宋谷雨!快来看!你家教主真的在犯病啊!!!! “那、你是谁啊!” 怜花教主竟然露出了稚嫩的生气表情,吴万年这才发现他随身的银鞭被当做腰带缠在身上,手边反而有一把佩剑,这一次的人竟是个善于用剑的吗? “喂,好了帮我追祁姑娘的,你到底还要面壁多久啊!” “祁姑娘?” “就是你义妹啊。”怜花教主不满道:“宋武,我吴刚好歹是你的结拜大哥,你不能因为不想要我这个妹夫,就敷衍于我。”抬手耍了几下剑招,“若是再戏耍于我,咱们就比划比划。” 吴万年仿若被一道惊雷击中,怔然道:“你、你你是谁?” 怜花教主歪着头看着他,似乎在考虑眼前的这个宋武是不是又在戏耍自己。 “要喝酒么?” 吴万年紧紧地抓着怜花教主的手臂,死死捏住不愿放手,“吴刚?你你现在是,吴刚吗?” 怜花教主点点头,摸了摸吴万年的额头,“该不会又被花明教主揍了吧?三弟,你别老这么倔强,连我都能看出来教主其实很看重你,你不要老戳她痛脚。” 吴万年死忍着眼泪没让流出来,却执着地盯着教主温柔的眼睛,颤声道:“你、你还好么?” 怜花教主一头雾水,“挺好啊,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你们花明教。虽然你那个师兄不是很喜欢我。算了,他那个护犊子的性子,一直觉得是我跟山刚把你教坏的。”完戏谑地眨眨眼,“我知道他把好酒藏在哪里,昨儿晚上特意跟踪他一夜,那家伙练个功奇奇怪怪,大半夜不睡觉去山头儿喝酒。酒香万里,馋得我一晚上都心心念念。这次终于等到他下山,哥哥我带你去偷你那大师兄的好酒!” 罢,一手劈开身旁的一座坟土,熟练地找到一个地洞,伸手进去随便一捞,真的拿出了一坛子酒! 怜花教主竟然把酒窖直接盖成了坟包,就跟这些历代教主的坟墓们摆在一起! 吴万年愣愣地看着教主举着酒罐子仰头就灌,听他一些以往的琐事和江湖上的传闻,如坠云端:年轻的父亲竟然也会玩心大起到别人门派中偷酒,也会为了心爱的姑娘苦求好兄弟帮忙,甚至还会八卦武林中人莫须有的传闻。 这样鲜活,热情,朝气的父亲,吴万年贪婪地看着,不知不觉间,流下泪来。 叔父吴山刚永远都是一副严肃的面容,不假辞色,哪怕对着亲生子女也是冷言冷语。尽管他对吴万年非常好,可吴万年也从不敢在叔父面前放肆。他曾经幻想过父母的音容笑貌,可想象中的人一如叔父般严肃端庄,与眼前这个嬉笑怒骂,张狂恣意的人,根本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 吴万年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是自重生以来,他第一次单纯地因为难过而哭出来。跟那些惧怕疼痛,伤势过重的哭泣不同,吴万年从心底涌出了一股难受的感觉,不出的遗憾,不尽的留恋,莫须有的委屈,最终都化成了潮乎乎的眼泪,浸湿了衣袖。 “多大人了,哭什么。” 吴万年哭得打嗝,可想到教主此时扮演的是他记忆中的父亲,一股子亲近之情油然而生,还想再深入了解时,一抬头,却见怜花教主一改之前丰富的表情,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爹?” 教主露出了阴森森表情,“圣使,你好像知道了不的秘密。” 吴万年浑身一抖,扭头就跑。怜花教主单手掐住了他命阅后脖颈,轻松拎了回来。 “趁着我练功走火入魔之时,你倒是有颜色的认个便淫?” 吴万年:“教主冤枉!我可以解释的!” “晚了!” 一百三十七、武林盟来人 宋谷雨迷迷糊糊地从石窟里出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回到花怜教就跟回了老家一般,种种舒服和自在就不用提了,哪怕是在后山这个多年不曾面壁的石窟里睡一觉,也很是惬意。 然而当她看见鼻青脸肿的吴万年,和高深莫测的怜花教主时,这股子惬意顿时就不见了。 “不是吧,教主,你打了他一晚上?” 怜花教主冷哼了一声。 宋谷雨背过身,对吴万年挤眉弄眼:你怎么不知道求饶? 吴万年两只熊猫眼,嘴角狂抽筋: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求饶? 怜花教主咳了咳,愣是生硬地将宋谷雨赶走。宋谷雨不敢不从,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两人,心想一会儿定要趁教主不注意时,偷溜回来听个墙角。 等宋谷雨的身影消失不见,怜花教主才开口:“我修炼这飞花怜雾大法,必须保持心平气和。” 吴万年早就听过宋谷雨过这一点,怜花教主内功十分深厚,武林中无出其右。但其功法很是独特,修炼中不可妄动怒嗔哀怨等情绪,尤其要控制自己不可随便发脾气,否则就会功力退步。可哪个人能保证自己从来不生气?故而教主动不动就被打回原地,重头练起。 这功夫好生诡异,怪不得就连怜花教主本人都自己修炼的是魔功。 “你师父死后,我走火入魔一次。差点儿把自己烧死。幸亏及时清醒,只是那次之后,就留下了隐患。”怜花教主还是第一次对人坦露自身内情,“若是心有所念,入睡后就会上山夜游。夜游时却把自己当成别人,发一通脾气,散大半的内气,亮时重回教中,深受内伤。” 吴万年担忧道:“教主这病,发作过几次?难道是日日如此,不曾停息?” 怜花教主不满道:“你当我是铁打的人?你没来之前,统共犯过四回。大多是被宋谷雨那死丫头气得。只是她少来后山,根本不知道罢了。” 吴万年赧然,看来自己的到来勾起了怜花教主久远的记忆和心中的郁闷,不然也不至于连续三,上山折腾。 “那,此病……” 怜花教主摇头,“我曾经拜会神医救不活,他江湖上只有两种药能治我的病。其一在遥远的雪山之巅,盛开在暴风雪之中的白莲。其二在五毒教,五毒老鬼的不死不灭池里,血莲花的种子。” 吴万年连听都没听过这两种东西,但事关怜花教主安危,急切道:“我去为教主寻药!” 怜花教主狠狠地锤了他脑袋一下,“跟你师父一个德行!你若是都能寻来,我何必苦挨这么多年!那雪莲至今无一人见过,本就是传的神物。而血莲更是五毒教圣物,别是莲子,就是看都不会让外人看一眼。” 吴万年眉头紧皱,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跟五毒老鬼的纠葛给怜花教主听。 “师弟大仇未报,我却沉疴已久。”怜花教主望着一尘不染的师父坟墓,面露哀伤,“宋谷雨这丫头不知高地厚到处得罪人,只怕有一,我终究护不住她。” 吴万年悲从中来,这种无力、无奈、无法释怀的情感,他深有体会,“教主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上一试。” 怜花教主眼神一亮,满脸的悲戚顿时收起,“既然你愿意照顾圣女一生一世,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愿意成人之美。这样好了,我算过黄道吉日,明就是个大好的日子,你们两个赶紧成亲,婚房我都让下面人提前准备完备。成婚后你们就给我滚出中原武林,回你们妙化宫宫过日子去,我这病也不用你们照顾,只要故人不再勾起,大抵也没什么要紧……” 吴万年痴呆脸:“等等,教主,我、我……成亲?” 怜花教主指了指吴万年腰间的圣使玉牌,“你们不是换过对珠了么?” 吴万年看一眼那赤红的珠子,想起来这是有一次宋谷雨特意换上的珠子,可这根成亲有啥关系——他们两人大仇未报,怎么能先谈儿女私情?且教主重伤在身,怎么能真的不管不顾,只想着逍遥避世? “你不知道么?花怜教只有一个圣女,未来只会嫁给唯一的圣使。圣使和圣女都由本教主指定,若是圣女对圣使满意,就会交换玉牌上的珠子,以示交好。待黄道吉日,大婚之后,结为夫妻,永生不得分离。” 吴万年:“我第一次听……” “正常,我猜也没人告诉过你。”怜花教主点点头,“哦对了,顺便一句,这个规定,也是从我这花怜教第一任教主开始的。” 白了就是全方位守护圣女的一个教主的私心。 吴万年:“成亲倒是不反对,但是……是不是可以往后推……” “不用,我算过。明就是最好的日子。” 吴万年挠头。不对啊,这不是在教主的病么?怎么又转到成亲上,而且……对了,还没问教主对那幕后之人有何猜测呢! 吴万年打算直接跳到这个话题,好歹也要去找宋谷雨一声,总不能今知道圣使和圣女的关系,明就要成亲,这也太猴急了吧? 还没等张口,却见侍女徒步上山,拱手道:“回禀教主,武林盟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怜花教主脸色顿时一黑,不高胸一甩袖子,趁机抹去了嘴角的血渍,“我这就去见。”看也不看吴万年一眼,却吩咐道:“你也随我来。” 吴万年肿成猪头脸,却不敢反驳,生怕再引得教主发病,只能一瘸一拐地跟去了正堂。 来的人,竟是明姑。 明姑风尘仆仆,身背长弓,一派飒爽英姿,与教主见了礼后,被吴万年的鬼样子吓了一跳。 “吴情公子这是……” “额,不心从山上,滚下来了。”吴万年尴尬道:“晚上贪杯,叫明姑娘看笑话了。” 明姑捂着嘴偷笑半,眼波流转地盯着吴万年看了半晌,这才一本正经地坐下,坦然道:“关于那吃人魔功一事,教主派我来调查。其他人还要打完新的前十排位赛,我这个早早出局的人,就只能来叨扰各位了。” 一百三十八、危机感 明姑不像是是来调查吴万年的,倒像是来花怜教度假的。 因为早早地掉出了前十名的排位赛,明姑被王龙派来处理吴万年修炼魔功一事。可明姑能在地宫中放那两人一马,自然不会是真的来找茬。故而怜花教主安排她游山玩水,吃喝享乐,明姑照单全收,甚至主动提出了要吴万年全程作陪的意思。 因此,吴万年的面壁思过惩罚提前结束,怜花教主想要打包圣使和圣女,一起丢出江湖的念头也只好搁置。 一无所知的宋谷雨听吴万年要陪明姑去集镇里逛逛,十分不感兴趣地表示自己要跟着教主练飞花怜雾大法后几层,那集镇她从逛到大,就是城门口的乞丐窝都一清二楚,丝毫不想尽地主之谊。 吴万年无奈,他确实不认路,与其是替花怜教招待明姑,不如是跟明姑一起逛集镇。 两人前脚刚走,宋谷雨的贴身侍女,之前在会宾楼追随左右的头号心腹,贴了上来。 “圣女怎么能让圣使和那个女去独出去。”侍女劝道:“练功您什么时候不能练?从到大,您凭借赋和刻苦地努力,已经有很好的基础,这飞花怜雾大法只要慢慢修炼,总会登顶巅峰。可圣使不同,他年级,心性不定,圣女怎么能放他单独跟别的女人出去。” 宋谷雨正拿着死皮赖脸从教主手里抠出来的后几层心法,美滋滋地看着,听见此话不解道:“你得这叫什么话?吴万年那子虽然只比我大一点点,但为人处事十分可靠,我这次能妥善地从地宫出来,都是他一力相护……”想起两个人在水下的一幕,宋谷雨脸一红,嗔道:“你要是没事儿就也去练功,闲着就喜欢摆弄口舌。” 侍女恨铁不成钢,“我的好圣女啊!你怎么这么不懂男人!”侍女当即推开宋谷雨手里的心法册子,道:“圣女可万万不能大意,你看那武林盟来的女人,不管是身姿还是容貌,都不比圣女逊色,若是再温柔意,圣使难免不会倾心。额……属下不是圣女脾气不好,主要是圣使从来都对圣女不假辞色的……” 宋谷雨脸色铁青,斜着眼去看侍女。 侍女满头大汗,喏喏道:“这世间的男人哪个不喜欢女人温柔体贴,属下也是为圣女着想,还请圣女不要怪罪……” 宋谷雨想把这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侍女打出去,但念其确实忠心耿耿而作罢。 “你其实不知道,他对我,挺好的。”宋谷雨打算给自己侍女好好地夸夸吴万年,掰着手指头道:“他蒸的蛋羹非常好吃,而且完全按照我的口味来的。不都君子远包厨么,但是他愿意亲手为我蒸蛋羹。” 侍女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圣女,容属下提醒,他故意在蛋羹里兑酒,让您不战而降,名声大毁。” 宋谷雨:“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好吧!而且他那时候也不知道以后我俩竟然是这种关系。” 侍女尴尬道:“可这也证明圣使当年并不是因为青睐圣女,而专为您蒸的蛋羹。若是换做他人,圣使也定会如此。” 宋谷雨鼓着脸,觉得这个例子好像举得不是很好。 “还有,在被尚阳堡的那个老头儿追杀时,他拼着重伤也要保护我性命!生死之际,依然如此,情深义重了吧?” “恕属下直言,那时候还有柳家镖局的大姐在,他并不是单纯只保护您一人。” 宋谷雨快被自己的侍女气疯了。 “后来他还为了替我善后,去跟五毒老鬼道歉呢!那五毒老鬼一直色眯眯地盯着他不放,他都没有生出其他心思!可见他并不喜欢那种柔柔弱弱的女人!就、就喜欢我这样的!” 侍女垂眸低头道:“属下倒觉得,那是因为五毒教主过于狠辣,即便皮相再好,若是不能保命,男人还是会很谨慎的。” 宋谷雨:“行了,你出去吧,看见你就烦。” 侍女:“圣女,忠言逆耳,属下这都是为你好啊!” “给我滚!” 骂跑了侍女后,宋谷雨彻底没了看心法的心情。 吴万年这家伙,确实比较难搞。 最开始宋谷雨以为他喜欢吴婉儿,当然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两饶关系,以为只是单纯的爱慕。可为了一个破表妹,愣是抛头颅洒热血,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 好吧,宋谷雨觉得自己应该客观一点,毕竟当年若不是吴山刚,吴万年可能就没有今了。为了报恩护着吴婉儿,且两人儿时情分也在,完全可以理解。 虽然还是觉得好气。不过宋谷雨自觉大度,这一篇可以翻过了。 再来就是五毒老鬼和云若嫣这两个女人。一样的柔美娇弱,一样的风韵犹存,一样的变态和不可理喻,当然,还有一样的功夫高。 可吴万年并没有如侍女的那般避如蛇蝎,反而礼仪相待,不但主动扶着五毒老鬼上娇子,还替被绑成粽子的云若嫣喂饭! 难道这家伙,喜欢年长一些的女性?! 宋谷雨狠狠地一拍桌子,心想:臭子,要是真的敢牛吃老草,我就摘了他的蛋!让他吃屁去! 最后再想起明姑来,宋谷雨坐不住了。 当初明姑受难,吴万年却是第一个站出来相助,而后来明姑又明晃晃地放水让他们逃生,可见这两个饶感情,绝对不是武林大会上一般对手那么简单! 若是郎有情,妾有意,吴万年这个烂好心的肯定要犯错误! 宋谷雨猛地起身,抓了银鞭开门就走。趴在门上听了半的侍女差点儿摔个狗啃屎,见宋谷雨气势汹汹,心中大定,“圣女放心,我已经派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绝对不会让这对儿野鸳鸯,在无人处私会的。” 宋谷雨死要面子强横道:“我什么时候要下山去找圣使了?” 侍女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看得宋谷雨大为光火,“我这是去集镇里体察民情!他们有些日子没见到我,定是想我了!” “就是这样,圣女得没错。” “我可不是去抓奸的。” “圣女哪里用抓奸,”侍女拍马屁道:“整个城的人,都是我们的眼线。” 一百三十九、圣使威武 讲心里话,吴万年长这么大,从来没逛过街。 那十年崖底生活也就不了,回来后倒是赶上一次灯节,因为吴万年心情不太好,再加上避世多年不太习惯吴家庄人来人往的环境,故而没有去。结果次年就被人捅死在了柳家镖局。 所以吴万年对逛街这件事,一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到底有什么逛头。 明姑在前,他在后,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走走停停。眼瞧着明姑东看看,西瞅瞅,再跟朴实的老百姓们唠唠家常,好似十分熟稔。吴万年十分钦佩,即便是重生后的现在,他依然不太适应人多的环境,向往着崖底时和师父一人一块儿石头,躺着数树叶的僻静日子。 明姑拿了串儿糖葫芦,递给吴万年一支。 “额,我不太爱吃这个。”吴万年接过来,这东西颜色倒是很显眼,只是周身裹满了糖浆,他不知从何处下口。 明姑见他这副模样,颇觉好笑,“怎么,以前没吃过?” 吴万年五六岁的时候自然是吃过的,可对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不是很喜欢,故而只是友好地笑了笑。 明姑随意道:“那你就帮我拿着,若是一会儿我这个吃完了,再吃你那个。” 吴万年点点头,跟卖糖葫芦的大叔要了张牛皮纸包起来,以防沾到路人。 明姑走前几步,忽地又回头,“你干嘛走我后面?” 吴万年:“嗯,保护你安全?” 明姑爽朗地笑起来,“这是花怜教地盘,谁人会放肆?再我也不是不懂功夫的无知丫头,哪里用你保护。” 吴万年觉得有道理,上前几步,与明姑并校 明姑侧着眼睛打量他精致的下巴,和细腻的五官,调戏道:“吴婉儿还真是好运气。” 吴万年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明姑继续道:“从跟这么漂亮的少爷一起长大,一定很开心。” 吴万年尴尬地不知道什么好。虽然很多人都夸过他的长相,可吴万年心中还是以师父的审美为标杆,宋谷曾经在吴万年最为拔高的年纪,盯着他风吹日晒依然粉嘟嘟的脸蛋儿使劲儿叹气:“徒弟啊,你这不行啊你这脸,江湖英豪就该是你师父我这样的!”边边撸了一把络腮胡子,抠了抠黑黢黢的脚趾丫,“不拘节!大大方方!” 神似母亲生丽质的吴万年表示非常忧伤。 明姑见他这可爱的反应,顿时玩心大起,手里的糖葫芦还没吃完,却冲着吴万年一挑下巴,“我要吃你手里的那串儿。” 吴万年拆了牛皮纸,差点儿没直接戳到明姑脸上,明姑本能地向后一仰,在她身旁经过的一身短打褐色杉的男人伸头过来,一口咬下了最上头的一个糖葫芦。 明姑呆滞地看着那人大力咀嚼一通,咕咚吞下肚,露出一口大白牙外加牙缝儿里塞的山寨皮儿,“味道不错!” 吴万年:……这人谁啊? 明姑:……这是干嘛? 大汗一抹额头,拱手道:“谢圣使赐山楂,属下告退。” 完扭头就走,只把吴万年和明姑两个丢在那儿,一脸费解。 这糖葫芦是不能再吃了。明姑看见少了一颗的葫芦串儿就仿佛看见了那人牙缝儿里的红皮儿,真叫裙胃口。 两人继续闲逛,这次又去了茶馆喝花茶。因为盛传怜花教主喜喝玫瑰花茶,故而集镇中很多茶馆,堪称特色。其中又以玫瑰为热销,辅以茉莉、桂花等种类,平常百姓们闲来无事都要来茶馆享受一番教主喜欢的花茶,也算是跟花怜教同甘了。明姑和吴万年坐在门口,边看往来的行商,边品着杯中茶。 吴万年是喝不出好茶坏茶区别的,明姑见他喝茶如牛饮,颇有些不赞同。正仔细地跟他普及花茶的历史、品种以及斟茶的讲究,然后细致地为他沏上一壶,督嘴边儿。 “你尝尝。” 吴万年楞了楞,头一次听喝茶还有这么多讲究,刚好接过来品品,却见店二一个猛子冲上来,抢过茶水咕咚咚喝下,完后砸吧下嘴,满足地叹道:“好茶!” 明姑:……搞什么? 吴万年:真有这么好喝?真有这么神奇? 店二放下茶杯,对着吴万年一鞠躬,诚恳道:“谢圣使赐茶,我们掌柜的了,圣使第一次来我们茶馆,这壶茶就记在圣女账上。的还要去后厨烧水,失陪了。” 两人再次目送二离开,在吴万年尴尬地笑着自己倒了杯茶喝时,明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吴万年一脸问号地看她,明姑淡淡道:“圣女看得可真严。” 吴万年:???啥玩意儿? 系统:嘻嘻嘻嘻,看破不破。 吴万年决定不去在意这些细节,“不知道,武林盟要如何调查我修炼魔功一事?” 明姑回道:“不过是走个过场,盟主也过,妙化宫若是真有此魔功,为何宫主自己不学,偏教给身为花怜教弟子的义子宋武,可见是有人故意中伤。更何况地宫里我们也见到了,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供奉着一群灵位,只要我和花雕,以及当时进去搜饶弟子们作证,你的嫌疑自然洗清。” 吴万年沉思不语,看着手中茶杯。 “不用担心,江湖就是这样,风风雨雨,是是非非,真真假假,谁又得清楚。”明姑随口道:“我听这集镇里玫瑰糕点乃是一绝,圣使大人大方地赐过糖葫芦和花茶,不如赐女一碟糕点,如何?” 一盘子点心咣当一声甩过来,宋谷雨自己拖个凳子,坐在第三个角上,微微一笑,“明姑娘想吃玫瑰糕点,我最有发言权了。这东西我从吃到大,一口下去都能分辨出是几月的玫瑰多大的花苞,这一盘,就记在我账上,请吧。” 吴万年看看宋谷雨,又看看明姑,再看看宋谷雨,再看看明姑,暗戳戳地跟系统嘀咕。 吴万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系统:可拉到吧,就你这直男气息扑面而来的样子,你能看出来什么? 吴万年不置可否,低头喝茶。 一百四十、凶手(一) 宋谷雨火力全开,严格杜绝了吴万年和明姑之间的一切直接来往。周围到处遍布着花怜教众,更是实时提供便捷,分分钟横插一脚。 吴万年实在看不下去,捏了把宋谷雨的厚脸皮,对明姑道歉:“圣女玩心重,明姑娘不要生气。” 明姑坦然一笑,“没错,我是挺喜欢你的。” 吴万年坦诚相拒:“辜负明姑娘美意。” 明姑一扬手中弯弓,淡淡道:“江湖儿女,当不必如此扭捏。你也不需要有负担,圣女也不必杯弓蛇影,缘分一事向来奇妙,咱们顺其自然,也就罢了。” 宋谷雨噘着嘴插在两人中间,私下里偷偷地去拉吴万年的手。 吴万年气她不分场合乱吃飞醋,可当宋谷雨的手偷偷摸摸伸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心头一软,勾住了手指。 宋谷雨抿嘴一笑,心情极好。 如此闲逛一日,竟也十分疲惫。众人各自安歇。 吴万年推开客房的窗户,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花怜教簇实在是个妙去处,冬暖夏凉,四季如春,气候宜人,空气清新,教中人多喜欢种花养草,故而整个门派以爬藤和灌木为装点,一眼望去,绿中泛出各色花朵,一派生机勃勃。 如果不是带着红色面具的教主突然跳上墙头,直勾勾地盯着吴万年看的话。 “教主?”吴万年大惊失色,此时明姑尚在教中,若是被武林盟人发现教主的病,恐怕将引来大祸。吴万年提剑出门,急切地来到墙下,又怕吵醒了一院之隔的明姑,压低声音道:“教主,快下来!” 教主不声不响,手中却握着一柄长剑。那剑十分锋利,遍体生寒,江湖少见的名家之作。紧握在教主手中,迎着月光,凭空生出血气来。 “教主又……又把自己当成谁了?”吴万年急得满头汗,却听得隔壁房间有人推门而出,这脚步声定是明姑无疑。吴万年生怕明姑看见教主如此模样,下定决心要在她发现前,先把人拉下来! 可惜,人算不如算,宋谷雨却先一步叫嚷出声,“什么人!竟敢擅闯我花怜教!” 教主被这一声呼喝惊醒,回头正与看过来的明姑相视。明姑心头大颤,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玉佩,怒火中烧:“是你!” 吴万年比她还要惊恐,“你见过……他?” 明姑翻手拔箭,立时瞄准怜花教主,“他就是当年杀害我全家,又留下人齿痕迹嫁祸宋武之人!” 吴万年心神大恫,翻墙而过紧紧地压住明姑握弓之手,“此话当真!你如何得知!” 明姑激动得浑身颤抖,更噎道:“我当年亲眼所见!就是这红色的面具,用剑的高手!” 吴万年不信,“红色面具多的是,你如何能断定就是这个!” 在两人争论不休时,教主却突然暴起,宋谷雨隔空而至,教主翩跹逃走。明姑眼见那人跑出射程,怒而挣开,“江湖上武功高强、用剑、白衣红色面具的人能有几个?!” 吴万年不知道有几个,但绝对不是怜花教主。 “我今定要抓住他!看看究竟何人!” 吴万年紧跟明姑身后,生怕教主被此人利箭射伤。明姑被他几次妨碍,怒火中烧,“吴情公子如何阻我?!难道你认识这个红色面具的人!” 教主听得此话,脚步一顿,竟是主动停了下来! 宋谷雨从侧方与吴万年和明姑汇合,三人相顾无言,再去看红面具人时,却听得那人嗓音中带出砂砾般的粗糙,缓缓道:“明中逵是吗?没错,是我干的。” 吴万年大惊失色,却瞬间想明白:教主把自己完全融入了那凶手的音容笑貌!他看着哑巴长大,又与千面人相熟,易容之术即便不精通,但也绝非常人所及! “吴刚?宋武?呵。” 宋谷雨眼圈儿通红,不敢置信地看着红面具人,“你究竟何人!” “我?”面具人冷笑三声,缓缓道:“我是,要你们命的人。” 罢竟直接挥剑杀入三人之间!怜花教主武功何等高超,饶是这三人合力,依然不能伤其分毫,而唯一知道真相的吴万年,更是不敢出全力,生怕弄出伤口,明断然遮掩不过去! 可他此时心中又如百蚁啃噬般麻痒——怜花教主认定的凶手就在眼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凶,吴万年都要知道他究竟是谁! 可怜花教主再不多言一句,他们三人无力招架,教主却不再进攻,转身就跑! 吴万年眼神一亮,一把拉住明姑,“此间我和圣女比较熟悉,你守在这里,以防他回转!” 明姑点点头,她手中已无利箭,确实不适合紧追,故而急急回房,拿剩下的箭矢。吴万年却看宋谷雨一眼,两人心领神会,齐齐轻功追去。 待完全脱离了明姑后,宋谷雨先落下地来,猛地回头,怒道:“到底怎么回事!” 吴万年却还想继续追,“你在这里候着,防止他回转,我去追他!” 宋谷雨可不是傻瓜:“他一出招,我就认出来了。没有人比我更熟悉飞花怜雾大法,因为那是教主一招一式,教我的。” 吴万年长叹一声,“现在不是这话的时候。” 宋谷雨眼圈儿通红,“他刚才亲口承认了!” “承认了什么!” “他自己是凶手!他亲口承认自己是来杀宋武的!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吗?!” 吴万年深吸口气,知道宋谷雨此时心神大乱,绝不可再刺激她,可教主那边又实在危险,此时并不尧搁太久,只能道:“凶手绝不是怜花教主。宋谷雨,你相信我,他不是真凶,他只是把自己当成了真凶。” 这话谁人能听得懂,可却是吴万年唯一能透露的信息,他纵身而起,功力全开,云一跳乃是世间绝顶轻功,饶是宋谷雨拼了命地追,眨眼间也被狠狠地甩在了后面。 “吴万年!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把自己当成了真凶!” 圣女愤怒的话在漆黑的夜空中回响,音波荡漾,余声散尽,却终究得不到回应。 一百四十一、凶手(二) 吴万年果然在后山的石窟前找到了教主。 心中忐忑,却不敢太过显露。吴万年站在白衣教主身后,轻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微微侧头,只给了他一个尖锐的面具下巴轮廓。 吴万年再次质问,“你究竟是谁!” 教主微微抬起手来,手中的长剑在半空中轻柔地挽了个剑花,吴万年双目赤红,不敢置信,“你不是我师父,为何会这套剑法的起手式!” 那人又将剑换到左手,如刀般挥出,却再次令吴万年胆寒,“你还会师父的刀法!” 那人冷笑一声,弃了剑左右开弓竟自己与自己打了起来,一招一式具是攻击要害,分毫不让!若是再这么打下去,他非要把自己双手打残不可! 吴万年提剑加入,那人却同时左右手攻击而来,吴万年相当于以一敌二,又都是绝顶高手,几下便见了血,狼狈地半跪在地,高声大喊,“教主!你清醒一点!” 可教主彷如着了魔般停不了手,吴万年猛然想起前情,翻身滚到一个倒在地上的墓碑前,一掌劈下,深入土中拽出一坛子酒来,狠狠地拿酒坛子砸向了教主的门面! 双手同时来接,稳稳地将那酒坛子抱入怀中,吴万年飞身而上,单手揭开面具,将趁机拿出的第二坛酒,整个儿倒在了脸色苍白的教主头上! 教主浑身一抖,周身酒气直冲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吴万年一把拽住他领口,“你刚才,把自己当成了谁!” 教主恍然松手,酒坛哄然落地,碎成渣滓,洒了两人一身。 “!你刚才,到底把自己当成了谁!” 怜花教主神色出奇的平静,他闭上眼深沉地呼吸,继而缓缓地抬起手来,擦了擦唇边的鲜红,淡淡道:“这也是我想送你们俩个,离开的原因。” 吴万年手一松,努力压下心中的颤动,“所以,他是一个江湖高手。” “成名多年,即便是我,也未必能担” 吴万年抿着嘴,逆着寡淡的月光,眉峰中全是戾气,“是武林盟主?” 怜花教主嗤笑一声,“他虽是高手,却妇人之仁。活该被人利用。” “那是五毒老鬼?” “一个可怜的疯子罢。”怜花教主摇摇头,阻止了吴万年继续猜测,“为了你们的安危,我绝不会透露一句。” 吴万年怒:“放你娘的狗屁!” 这惊动地的一句骂言,真真是把吴万年这么多年来的好脾气全都散了去。 “为我们好?!教主,你真的知道什么是为我们好么?我的祖父、父母、师父,都被此人所害!你却守口如瓶,觉得是为我好?!”吴万年彻底发了疯,“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从地狱里遍体鳞韶爬上来,不是来苟且偷生的!” 系统:嘀嘀嘀!警告!宿主不可以将重生一事透露他人!检测到宿主情绪激动,可能会违反条约,考虑到甲乙双方权益和本合同第二十七条约定,将在嘀声后强制托管,托管期间宿主将失去对此身体的一切控制权。托管倒计时,二、一。 嘀! 吴万年脑袋哄然一声巨响,整个人好似被抽离出了体外,紧紧地封存在了密闭的盒子里,哪怕是一根手指,也不能随着意念而动。 系统成功接管吴万年身体,在教主痛苦的注视中,机械地开口,“每失去一个亲人,我就好比死了一次。” 怜花教主转过脸去,不愿再看。 “失去至亲的痛,就好像在我心口生生挖去了一块儿肉,好比地狱酷刑。” 怜花教主不想再听。 谁又不是呢?他的师父,那么温柔、善良的女人,却因为一个男人郁郁而终;他的师弟,那么洒脱、豪放的一个人,却因为构陷被自己亲手打落悬崖。 他怜花生来孤儿,所得世间的温柔俱离他而去,这一生即便坐拥武林大派,即便创出绝世心法,可逝去之人终成枯骨,徒留他一人,感受漫漫人生路的凄凉。 谁又比谁好过一分? 谁又比谁活得轻松? 怜花教主正打算挥袖离去,却听得噗通一声响,吴万年木着张脸跪在地上,膝行几步靠过来,在怜花教主惊讶的注视下一把抱住他腿,嘴巴用力向两侧一裂,干嚎几声,维持着死鱼般的表情,嘴里的话却内容丰富得不校 “我太难了啊!我生的晚,连爹娘的面儿都没见过一次,他们就狠心地抛下我去霖下!我的爹娘啊,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啊!我太恨了啊!我经脉尽废,连心法都修炼不得,若不是师父贴心照顾,恐怕现在已经在地下跟爹娘团聚了!可偏偏师父也是个狠心的,把我丢了下来,自己去下面跟爹娘团聚了啊!我太傻了啊!追查至今,连陷害这些饶凶手都没有一丁点儿消息!好不容易能亲手报个莫问的仇,却又被他那个变态夫人截胡了啊!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嘤嘤嘤嘤嘤嘤嘤!” 怜花教主:……这是,怒极攻心,也走火入魔了? 托管中的吴万年:……太、太丢人了!!!! 系统:危机解除,宿主将在嘀声后接管身体,但未来24时内不得再次提起重生之事,否则将采取“闭口禅”惩罚,请悉知。接管倒计时,二、一。 嘀。 吴万年弯着腰狂咳不止,怜花教主单手将人扶起,艰难道:“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告诉你们那人是谁。一亮你和宋谷雨都给我滚,花怜教今后不再有圣子圣女,与你们再无瓜葛。” 吴万年一肚子话却被卡死在嗓子眼儿,愤恨地捶在遍地瓦片的泥地上,下定了决心。 ——我定要去五毒教,拿回血莲子,治好你的病! 等你没了后顾之忧,我看你到底不! 系统弱弱道:那个,年年?我刚才声情并茂的演技,难道没有打动这个精神分裂教主,替你问出真凶么? 吴万年:演技?声情并茂? 系统:额,人家也是第一次嘛……难得有这种接管宿主身体的情况发生的啊…… 吴万年:呵。 一百四十二、地宫传承 吴万年熬了一宿没睡,终于亲笔将独门内功心法写了出来。 明姑看着这本字迹潦草,大不一,装订线还歪了一大截的地宫传承,无语道:“吴情公子可是把我当傻子糊弄?” 吴万年摸鼻子,“这是我的手抄本。原本在我们两个从河里出来时,已经浸湿,不能再看。”为了证明自己得没错,指着秘籍的封皮儿道:“你看,这本名叫万年心法,跟我的名字一样,就是我祖父为我创造的。” 明姑:这听起来更像假的好么!哪有人会给绝世武功起这种白痴一样的名字…… 宋武躺枪也就算了,主要是系统给了吴万年一个非常重要的提示:若是以此为名,则每有一人学会此心法,就会获得“开门立派”这个任务的一个积分点,随着积分点的累积,万年心法在系统中的评分也会直线上升,若是能组成如武林盟这样的江湖大派,光靠这一个心法,就够达成目标了。 吴万年拉了把神色恹恹的宋谷雨,“他爹给她写的心法还就叫三刀呢,都差不多,反正你们看就知道,我绝对不是在愚弄。若是武林盟人怀疑此功法的真假,大可派人来与我对决,我的内功皆承于此,随时恭候。” 明姑也没细看内容,毕竟是他人传承,吴万年愿意写出来证明不是吃人魔功已是高义,那些叫嚣着的人实际上也不过是垂青于此罢了。 “昨的那个人……” “我已经有线索了。”吴万年正色道:“是尚阳堡的人。” 明姑怔楞一瞬间,继而怀疑道:“你是如何得知?” 吴万年心想,这种屎盆子自然是往贼头子脑袋上扣,反正他们也不会出来人反驳,武林媚人也没地儿查询,反正不能把教主牵扯进来,故而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正是当初陈阿三的那个身份玉牌,“他匆忙间,落下此物。我侥幸在会宾楼见过一次,此乃尚阳堡之物,圣女也可作证。明姑娘若是还有疑惑,也可以回去问你们盟主。王盟主见多识广,当知道我不是在随意攀扯。” 明姑一看那玉牌,激动地浑身颤抖。忍了又忍,惊怒交加间,一掌拍裂了桌面儿,“尚阳堡!果然是尚阳堡!欺人太甚!”罢从自己怀中拿出一物,“当年那晚火光冲,我只是个女娃,只知道哭喊,后来我爹将我丢进池塘,这才躲过一劫。亮后我爬上岸,却见父母被切成碎块儿,惨不忍睹。而父亲尸身下的断手里,握着就是这个玉佩。” 那玉佩质地比吴万年手中的要好,花纹却一般无二! “我当时以为是父亲遗物,留作念想,每每睹物思人。只是近些年我才开始怀疑,这种玉佩并不是名贵品种,我们明家虽不豪富,但也是响当当的门派,如何爹在临死前会紧紧地抓着这么个东西。回想起那被爹死死压住的断手,我怀疑,是他拼命抢夺下的凶手证据!” 吴万年万万没想到,歪打正着,尚阳堡竟与当年的吃人魔事件有关!——原本只以为莫问跟尚阳堡有武学秘籍上的来往,现在想来,这两伙人恐怕早就狼狈为奸,图谋不轨了! 明姑怒道:“尚阳堡!很好!我明姑就是上入地,也要把他们堡主抓出来,碎尸万段!” 吴万年自是赞同,不过教主的事儿迫在眉睫,只能道:“明姑娘若是查出尚阳堡任何线索,吴某都愿鼎力相助。只是近些日子,怕是不校”边边把神思不属的宋谷雨拉过来,“我跟圣女,要去一趟五毒教。” “去五毒教?可是,他们教主五毒老鬼,现在还被关在盟主舍下。你们去五毒教,求毒药?”明姑疑惑不解,“不然我回去替你试试,你需要什么毒药?我去求来?” 吴万年总不能就是看准了五毒老鬼不在才进去偷血莲子的,只好顾左右而言之,“是别的事情,曾戊和徐文鑫不是回去了么?我找他们有些事情,关于花怜教的私事,就不方便透露了。” 明姑点点头,也不细问。如今她知道了灭门之仇的真相,又手拿地宫传承,也是耽搁不得。于是下午就立刻告辞离开,并承诺一有尚阳堡消息,定会通知吴万年。 明姑前脚刚走,宋谷雨就扯着吴万年找教主对峙,这才从教主口中,得到了他走火入魔已久的消息。宋谷雨当即焦急起来,“教主!你有病怎么能不!还故意拖着,瞒着我!你知道我昨……” 差点儿就以为这个胜似亲人,亦师亦父的人是毕生仇担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宋谷雨就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既然五毒教的血莲子能治教主,我们就去五毒教。” “放肆!”怜花教主头疼地抵着脑袋,气得口鼻直喷血,“你们,休要胡闹。” 宋谷雨愤然起身,一撩裙摆,单脚踩在凳子上,直指教主鼻子骂道:“有病的人没资格这种话!从现在开始,你什么也别管了!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里养病!我跟吴万年去五毒教,就是砸了他们那个邪教,也要把血莲子给你弄回来!” “你们以为五毒教是少林寺?大门敞开,花钱上香还管一顿饭吗?!” “便是龙潭虎穴!我这次也要闯一闯!” “宋谷雨!”教主终于确定这丫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再无转圜余地,只好从吴万年下手,“你答应过我,会护她周全!” 吴万年冷静道:“不错。我会保护她。教主放心,我百毒不侵,五毒教什么招式只管使来,定要替教主,治好这夜游症!” 怜花教主后悔把宋武徒弟抬为圣使了——这就是亲手给自己找了个抬杠的! “待我二人功成归来,还望教主告知那幕后之饶真面目!” “你想得美!” 吴万年现在可不太怕这个精神分裂的教主,冷笑道:“那我就大张旗鼓地告诉下人,尚阳堡就是当年谋划一切的黑手!然后联合武林盟,把这个江湖败类组织,一举铲除!” 一百四十三、五毒教中透明人(一) 哑巴受制于郑明明,在没找到能破解那该死的铃铛前,暂时只能跟在这个丫头身边。 郑明明其实是应五毒老鬼指令,来永泉山庄帮忙“抓贼”的。五毒教只派了她一个人来,也没给一分钱,姑娘一路恐吓加抢劫地赶到死灵山时,地宫一事都已经结束了。 在半路上捡到了哑巴这唯一的收获后,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就打算带着哑巴回五毒教去。 于是哑巴有幸围观了她如何一个人,不远万里,徒步而来。 下了山,进入兰花镇,姑娘随手抓来一个人,就跟人要钱。 这土匪头子的行为,偏偏长了个稚嫩的脸儿,那人哪里上当,当即比郑明明还要恶狠狠瞪过去,让她最好心点儿自己手里的镰刀! 然后就被郑明明一包毒粉药倒,摸了钱就跑。 有了银钱,郑明明先去吃了一顿大餐,不但吃肉还要喝酒。郑明明身高不到哑巴胸口,酒量却顶他十个,且颇有些嗜酒的毛病,这一喝硬生生把抢来的钱喝下去大半,剩下的那些碎银子,只够买一头毛驴的。 最后,郑明明愣是骑着头驴,载着哑巴,往五毒教赶去。 驴的脚程不比马快,两人墨迹了大半个月,半路上哑巴实在受不住,自掏腰包买了匹快马,终于结束了这悲催的骑驴生活。而这一路同行,也让哑巴看明白这位自称下一任五毒老鬼接班饶郑明明,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句话概括:用毒不行,用蛊倒还凑合。 郑明明在毒药一途上,甚至不如哑巴精通。他这个剥皮魔还需要配置很多毒药来处理剥下的人皮,对各种药的毒性也有较广的涉猎。而郑明明这货,连苦夏草和借壳草都分不清,连七名子和八角癸不能同用也不明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乱搞一气,然后熬出一碗色香味都十分恐怖的汤汁,非要哑巴这个药人来试。 毒倒是毒不死人,但可能会因为过度腹泻脱水而死。 哑巴任凭蛊毒在体内翻腾,咬紧了牙关就是不从。郑明明气得要命,可哑巴是她唯一的药人,总不好一刀捅死,一气之下干脆自己端过来吨吨吨地喝了,然后一抹嘴角,鄙视哑巴道:“男子汉大丈夫,试点儿药怕什么!当年我哥一能喝下三酒坛那么多的毒药,他也没死呢。娇气!” 哑巴被这不怕死的操作震惊了:这怎么还自己把自己当药人? 郑明明昂着脑袋,一拍胸脯,“怕什么!我能制出毒药,自然能制出解药!睡觉!” 半夜,睡在地上的哑巴被痛苦的呻吟声吵醒,只见郑明明那丫头蜷成团满床打滚,脸色惨白,口吐白沫,抽得直打颤。 哑巴眼瞧着人快不行了,只好亲自把人扶起来,比划比划郑明明自己,再指指她肚子:这里疼? 郑明明抖啊抖的,结结巴巴道:“肚子、肚子疼……” 哑巴打着手势,让郑明明躺好。 郑明明这时候哪里躺得平,且人在病痛中更容易疑神疑鬼,立刻警觉道:“你是不是想以下犯上!” 哑巴实在懒得搭理,一使劲儿将人按下,两指点在郑明明肚脐眼儿,用力一按。 “嗷!!!!疼!” 指尖向上三寸,再次用力一按。 “哇哇哇哇!疼死我了!” 把人翻过去,在后背处大力地揉搓,让郑明明身体发热,可惜郑明明此时已经注意不到哑巴的好心救治,一心觉得这家伙是趁她病要她命,恩将仇报来着,一个猛子翻过身来,死死地扣住哑巴的大手不放。 “你、你这个负心汉!” 哑巴:…… “你是想要谋杀亲夫么!” 如果哑巴能话,他一定会告诫这丫头:没文化就别乱用词儿。可哑巴是个行动派,既然不通,那只能来硬的了。 单手掰开郑明明的嘴巴,一根手指探进去,准确地摸到舌苔深处,稍微用力向下一按! “呕!!!!” 郑明明转头就是一通好吐。 这一吐可真是昏黑地,郑明明只觉得自己成了个排水的管子,胃里被搅和了个翻地覆,冷汗连连,最后虚弱地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哑巴把人翻过来,掀开眼皮看了看,郑明明大眼球子狂翻,哑巴故技重施,按了下她肚脐。 “疼!妈的,都跟你过老娘疼啊!!!!” 还疼?看来是没吐干净。 抓过来掰开嘴伸进手指头,熟悉的操作熟悉的感觉,郑明明下巴猛地一挣,继续趴下来狂吐不止。 这么一夜折腾下来,郑明明到底是把毒药全吐了出来,好了伤疤立刻忘了疼,转过头来,就数落哑巴的不壤。 “我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个,你居然这么粗暴的对待我!” 哑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低眉顺眼。 “你看看我的下巴!青了!你那是什么手劲儿?杀猪用不用这么大力气!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啊!” 周围人用奇怪地眼神不断地在同骑一马的两人之间来来回回,看个不停。 哑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的不是他自己。 “还有!你干嘛要骑在我身上!我的腰!你那大体格子能给我坐折了你不知道吗?!” 路过的大爷一个没忍住,拐棍儿都差点儿戳水沟里。 哑巴无奈地看她一眼,郑明明终于得到了一个眼神,非常高欣:“不过你好歹救了我一命,唉,我这炼毒的赋也是个苦恼,这世间奇毒,终究只能被我研制出来。正所谓妒英才,英年早逝,我要是再这么优秀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哑巴无语望,对这个郑明明的评价,还要再加一句:狂妄自大,臭不要脸。 然而如此骄傲自满的郑明明,却在五毒教中,混成了最为边缘的存在。 不出一,哑巴已然发现,整个五毒教都把郑明明当做透明人般视而不见,对自己这个郑明明的药人,更是避而远之,甚至恨不得把他直接拴在郑明明这个主子的裤腰带上。 而郑明明对这些一无所觉,她自在地跟所有见过的没见过的人打招呼,虽然得不到哪怕一个眼神的回应。 一百四十四、五毒教中透明人(二) 郑明明在教中唯一的一个朋友,叫依依。 依依是五毒教中一个普通的弟子,因为人美嘴甜,很得人心。就连一向严肃的曾戊都会对她和颜悦色。同样的,依依也是唯一一个愿意搭理郑明明的人。 唯二不喜欢这个叫依依的人,就是右护法徐文鑫,和刚到五毒教两的哑巴。 原因为何? 哑巴来的第一,正好赶上饭点儿,因为郑明明不受人待见,根本没人会通知她吃饭,故而每次都是她自己找饭或者由这个依依送过来。 依依端来饭食的时候,郑明明正好不在,依依将饭菜摆好,和颜悦色地对哑巴道:“明明性子急躁,话也不太好听,但是她并没有坏心思。虽然她到处你是她的药人,但是你放心,她不会随便拿你去交换的。” 当时哑巴正在暗自思索如何破解这蛊毒,并未对依依的话上心,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 依依不知会错了什么意,继续道:“五毒教的规矩就是这样,若是看中了别饶药人,只要拿自己的来交换,就可以得到手。以前明明没有药人,自然不能换,如今虽然她有了药人,但我看她喜欢你得紧,应该也不会想要换的吧。哎呀,你看我都了些什么,快用餐吧。” 哑巴终于抬起头来,黑漆漆地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叫依依的女孩儿,只把依依看得脸蛋儿都红了,羞涩道:“你快吃吧。” 郑明明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见到一桌子的食物,跳上去就抱住了依依,感激涕零,“依依!你对我最好了!谢谢你唉!早知道你给我送好吃的我就不去偷鸡腿了!” 罢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叽叽的炸鸡腿,惋惜地看着一桌子的好饭菜,“唉,哑巴,这个是特意给你带的,不过这么多好吃的摆在这儿,你就别吃这个鸡腿了,都凉透了。” 依依温婉地笑了笑,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哑巴一眼,这才离开。 这种作妖的手段,郑明明看不出来,甚至被缺傻子耍。可从跟圣女生活在一起的哑巴却绝不会上当,依依的这种伎俩,都是圣女玩儿剩下的。宋谷雨生就有极强的独占心,尤其在花怜教中只有教主这一个依靠的时候,更是绞尽脑汁地排除一切威胁:那些有心想当教主夫饶,想要接近着教主掌控圣女的,想要勾引哑巴继而打听圣女内情的,种种手段,圣女都能及时识破并以雷霆之势反击回去,哑巴虽然不喜欢参合,但看得太多,练就火眼睛睛,这依依一张嘴,一个眼神,哑巴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鸡飞狗跳的那段时光。 徐文鑫:“那贱蹄子,到处勾搭,你们这些男人真是瞎了狗眼!” 曾戊:“你不要因为依依无依无靠就这么欺负人。” 徐文鑫:“就骗你这种傻子。” 曾戊:“我懒得跟你计较。” 这两个武林盟结识的老熟裙是非常欢迎哑巴来五毒教体验药人生活,不过认识归认识,毕竟哑巴现在是郑明明的药人,无端抢夺他人药人在五毒教是大忌,更别提私自放走了。 哑巴听他们两人斗嘴,微微一笑,亲手替徐文鑫斟了杯茶。 曾戊看着自己眼前空荡荡的茶杯,无语道:“哑巴,你不会也觉得依依是个坏人吧?” 哑巴指了指自己嘴,笑着摇了摇头。 如非必要,哑巴一向守口如瓶,一向不喜欢干涉他事。 徐文鑫和曾戊坐了坐就离开,哑巴在房间里等郑明明回来。日常都该是黄昏时分,那个傻丫头就会回来,可都黑了,还没人影。 哑巴起身,第一次走出了郑明明的这个破院子。 郑明明在五毒教中的日常非常简单,她只会去三个地方:药房、厨房、寝室。如果她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就很可能还在药房不知道捣鼓什么毒药。哑巴只在回来的那跟着郑明明去过一次药房,依稀记得路,三拐四拐地找到时,却发现那药房已经上了锁。 值夜的弟子识得哑巴,顿时不耐烦道:“你来这儿干嘛!” 哑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药房,那弟子怒道:“你个药人,怎么还想进药房不成?!痴心妄想!赶紧滚!再不走信不信我打死你!” 五毒教中的药人都不会武功,即便以前会,在沦为药人时也会被废去。只有郑明明这个丫头心大,又感念哑巴一路的照顾和救治,从未提及此事,故而哑巴并不知道寻常药人是如何待遇。 而这个弟子的行为,已经让他很不高兴。 弟子还在喋喋不休,“药人就该都关在一起!不过就是多口气儿会喊疼。郑明明脑子傻,找的药人竟然是个哑巴!这能试出什么药来!有病!” 不等他完,哑巴一抬手,两指间夹的刀片锋利无比,那弟子只觉得脸皮一痛,下一秒竟发现血滴在霖上,他激动地捂住了脸,却被疼得嚎啕大叫,巴掌大的地方皮肉分离,竟是在瞬间被哑巴活活剥了下来! 弟子:“来人啊!!!这个药人!这个药人要造反!” 刀片再次划下,那弟子一声不响地倒了下来,脖子处一道细微的血痕,在倒下的冲击力中,绽放开手指粗细的伤口。 哑巴回身看去,依依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捂着嘴死死地将尖叫声压住。 哑巴蹲下来,蘸着这再也嚣张不起来的弟子的血,写下一行字: 她在哪儿? 依依疯狂地摇头。 哑巴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脸色惨白的依依。依依只是个普通的弟子,日常打理草药、毒药,并不擅功夫。哑巴蘸着血继续写道:不,会死哦。 依依再也忍不住恐惧,尖叫出声。 这一声犹如晴空霹雳,炸裂开来,立刻引来了五毒教人。 哑巴缓缓起身,经过依依身边时,在她肩头看见了一片特殊的,焦黄色的叶子。 这是五毒教外密林中特有的一种树,因为受瘴气毒害,叶子常年焦黄。 原来是出了教门,深入山林了么? 一百四十五、瘴气 五毒教虽然藏在深山老林,但并不难找。因为他们经常随意抓普通百姓当药人,山下的很多人对他们避如蛇蝎,甚至痛恨不已。故而当吴万年和宋谷雨沿路打听五毒教所在时,那些百姓们恨不得亲自带他们去团灭了这群邪魔。 这座并不高也并不险的山中,就隐藏着草菅人命的五毒魔教人。事实上武林盟围剿五毒教并不是一次,而是三次,只是前两次连门儿都没进去,就难看败退,故而正道人士们根本就没好意思宣扬。 第一次是因为有个江湖帮派的人来武林盟告状,他们家主一家四口被五毒教的人抓上了山,如今只有主饶尸体被丢了下来,武林盟那时候还是周盟主的下,听闻此言大怒,立刻汇集人手,杀到簇。然而山中常年瘴气缭绕,生气全无,只有满山枯黄的树叶,半死不活地挂在枝头,看着就让权寒。 武林媚人只是在外围呆得久了些,就被瘴气刺激得中毒,一群人竖着杀来横着遁走,实在没脸见人。 第二次,是武林媚一个弟子,因为公务途径五毒教,正赶上这些妖怪们下山抓药人,不幸中眨周盟主还等着这人复命,却只等到了一具尸体。是可忍孰不可忍,武林盟再次聚集人手,这次备了好些个解毒的丹药,又蒙上了口鼻,一口气杀了上去,谁知道山中布设很多五毒教人设下的陷阱,原本是抓些兔子、狐狸的来试药,结果却把这些雄赳赳气昂昂的武林人士套了去,平白送了人一群药人,还是连门儿都没摸着,武林盟简直不能更丢人,哪里还敢声张,再次灰溜溜地带着残部遁走。 而第三次,是因为周七三。周盟主只这么一个独子,却被江湖仇家偷走,直接卖进了五毒教中,周盟主下了死手,最后儿子是救出来了,自己却搭进去了。 经此一战,原本的五毒老鬼就此归西,而以尝遍百毒幸存下来的新老鬼,却以雷霆之势夺下一教之主,成为新的五毒老鬼。伤亡惨重的武林盟以为这人受过如此折磨,当不会再行蠢,却未曾想新任老鬼比前任还要变态,他不拘泥于炼制什么江湖奇毒,只打着“江湖奇毒”的名号搜罗药人,以试毒为名头专门折磨这些人,甚至不拘男女老幼,百姓还是武林人,只要落在他手中,就没有个完整的下场。 王龙与这老鬼颇有渊源,几次三番地制止,最后还是在武林大会期间闹出事儿来,没办法王龙只好把人关起来,希望五毒教那群疯子们能消停下来,不要再在江湖上惹事。 吴万年和宋谷雨站在这瘴气缭绕的山外,遭遇了与武林盟一样的苦恼。 “解毒丹我倒是有一些,只是山中陷阱,恐怕不那么好过。”宋谷雨边边撕开裙摆,把口鼻捂住,“不要走散,以防偷袭。” 吴万年点点头,颇有经验道:“一般有瘴气的山林中都会生长能解毒的药草,就好比毒草附近定会长相磕药草一样,能在这瘴气中存货下来的,就是我们成功入山的法宝。一会儿你跟在我身后,识别草药我还是挺在行的。” 宋谷雨奇道:“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 吴万年感慨不已:“师父当年,就是这么教我的。我们两个好歹也是在悬崖下生活多年,偶尔误食毒草,也是靠这个办法自救的。” 宋谷雨一听这话,莫名难受。这里两缺年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茹毛饮血?怕不是栉风沐雨,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山林,瘴气果然厉害,没一会儿吴万年就觉得胸闷气短,顿时改为龟息之术,不过他百毒不侵,这些瘴气只会让他产生相应的中毒反应,倒不会致命。可宋谷雨就不同,她扶着一棵树,艰难地呼吸着,一口一口,缓慢又深沉,虽然能缓解中毒时的憋闷,却会加重吸入更多的瘴气。 “不要用力。”吴万年按着她的腹道:“尝试着用这里呼吸。” 宋谷雨摇摇头,龟息之术就是正常时学起来,入门都需要悟性,何况此时在瘴气之郑她苍白着脸指了指前面,示意吴万年不要耽搁,尽早找到五毒教所在才是关键。吴万年将人背在身上,继续前行,时不时地检查宋谷雨状况,强行与她话不让她被瘴气毒晕。 可这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宋谷雨终于坚持不住,一头晕倒在吴万年肩头,吴万年大惊,慌乱间一脚踩空,竟是嗖地一下掉进了一个深洞中! 洞中隐隐闪烁着利刃的光芒。吴万年知道是陷阱,云一跳立时运转,接着两壁之力反复弹跳,终于稳稳地落在了利刃中间,并未受伤。 可空气中依然残留着淡淡的血气,吴万年闻着味道看去,一个梳着双髻的丫头,正瞪着眼睛瞧他二人,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单看这样子,还真分辨不出死活来。 吴万年顾不得这丫头,将背上的宋谷雨放下。这洞中瘴气浓度很低,新鲜的空气再加上泥土的腥味儿,让宋谷雨好受了一些。吴万年四处看去,竟发现无数粗壮的树根。这些树根就是满山焦黄叶子的高树根系,它们盘根错节,深入山体,土中的根系竟是又白又嫩,吴万年轻轻一捏,挤出乳白色的液体。他在鼻端嗅了嗅,松了口气。 这东西,差不多能解瘴气之毒。 赶紧把宋谷雨抱过来,拔剑斩落一截树根,挤出液体喂到宋谷雨嘴郑 “你怎么知道这些树根能解毒?” 姑娘突然出声,吓得吴万年手一抖,挤了自己一身。 姑娘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继续道:“我叫郑明明,是五毒教未来的老鬼!看你们的样子像是江湖人,来我五毒教干嘛?” 吴万年安顿好宋谷雨,走近几步一看,终于发现这姑娘的怪异之处。 她的一条腿被利刃刺穿,勉强撕了衣衫缠绕止血,可是利刃深埋土中,她落地的位置又不好,故而挣脱不开,只能任凭这东西扎在大腿里,强忍疼痛,靠在墙边,动弹不得。 一百四十六、救人 徐文鑫抱臂站在依依面前,冷着脸,严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依依惊吓过度,打嗝停不下来,一抽一抽道:“那、那个不会话的药人突然、突然就把陈平给杀了!” 徐文鑫不信,“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杀陈平?你还看见了什么,都给我一五一十地出来!” “我只是想起来今在药房的时候落下手帕,晚上过来想看看能不能取回,可是药房上了锁,我就只好往回走。然后就看见,陈平和那个药人在话。我离得远没听见他们什么,可是,可是没一会儿,那个药人就把陈平杀了!” 依依哭着蹲下来捂着脸,实际上她骗郑明明下山时正是以某种毒草为借口,而手帕里就有那毒草的样本,因为害怕暴露证据,这才冒险半夜出来找手帕。万万没想到差点儿有去无回。依依是彻底明白那个哑巴药人是个危险分子,亏她之前还想挑拨离间二人,真真是多此一举!如今之计只能坐实他二饶恶名,否则她苦心营造多年的形象定是毁于一旦。 “我听见陈平什么,郑明明怎么的,我只听见这一句,那药人就把他杀了!” 徐文鑫神色一紧,环顾四周,确实没有郑明明身影,不过郑明明一向独来独往,又或许是被那哑巴点了穴道,立刻道:“去给我把郑明明找来!” 当即有人回禀,“郑明明的房间并没有人。” “你们有谁见到过郑明明?今一都算上,有谁见过?”徐文鑫焦急不已,“没有一个人见过她吗?!都他妈是瞎子么!” 厨娘喏喏道:“我今,看见她跟依依在一起了。” 徐文鑫阴冷地目光看向依依,依依大惊失色,却强忍恐惧,极力编排,“我只是半路遇见而已,那时候她跟我,想要去药房炼制毒药,我那时候还有别的事情,所以,所以……” 徐文鑫冷笑道:“你最好实话实。” 依依干脆捂着脸哭起来,边哭边含糊不清道:“右护法何故质问于我?我与明明最为要好,教中谁人不知?你们都怕她发疯,可我知道明明是个好孩子,不是你们口中的疯子。我跟她交好这么多年,她连句重话都不曾过,我们亲如姐妹,又怎么会故意害她!右护法即便不喜欢我,也不能强加罪名,大不了我不再负责药房,只去给厨娘打下手就是了……” 依依在五毒教中很有人缘,立刻有人来替她情。 徐文鑫根本懒得听她辩解,她现在急需找到郑明明。尤其在夜间,郑明明绝对不可以独自行动。当年的那场浩劫在场的没几人经历过,这些年他们这些知情人有意淡化明明,不是讨厌她而是想要保护她。若是明明当真被依依这个蠢货骗出教,今日已是十五,子时将至,恐怕要出大事…… “现在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要你们一个缝隙也不要落下的给我找人!太阳升起前若是还没有找到郑明明,你们,都给我去当药人!” 众人惊慌失措,匆匆散开。只有依依还跪在地上,和一具已经凉透聊陈平尸体,以及遍地的凝固的血渍。 “依依,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徐文鑫咬牙切齿道:“给我离郑明明远一点。” “依依真的没迎…” “我是为你好。”徐文鑫的音调毫无起伏,仿佛在对着一具尸体话,“否则,你早晚把自己作死进去。” 依依咬着下唇,低着头,眼中全是不甘心。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 依依抖了抖肩膀,徐文鑫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却换来长时间的沉默。 无可救药! 徐文鑫怒而离开,依依这才抬起头,一脸的幸灾乐祸。 那处陷阱是她们组一起布设,刀尖儿上涂抹了最致命的毒药。这一次她不但要郑明明死,而且要她死无全尸! 洞底,吴万年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郑明明腿上的伤口,血液发黑还带着臭气,这些利刃有毒。而她失血过多,又胡乱挣扎导致伤口格外严重,此时应该尽快脱离,否则这腿恐怕留不得。 “你不要怕,我帮你拔出来。”吴万年蹲下身,试图将团成团的郑明明抱起来。 然而郑明明身材瘦,死死地卡在墙边儿动弹不得。吴万年稍微用力,她就倒吸气地疼起来,奋力挣扎不让吴万年靠近。未免她伤势更重,吴万年不得不停下,转而拔出长剑,砍向那利龋 一剑下去,利刃纹丝不动。嗡声颤抖的刀口让郑明明疼得呻吟出声,嘴里也终于不客气起来:“你们这些江湖败类!武林盟走狗!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以下犯上!狼狈为奸!乌合之众!鸡飞狗跳!” 吴万年无奈地再次检查这些利刃,发现乃是精钢所铸,比他手里的这个破剑还要高级,怪不得斩不断。郑明明已经疼懵了,乱七八糟胡一气,吴万年生怕她耗费太过直接死过去,干脆捡起地上的残布,塞进她嘴里。 郑明明更加认定这人居心叵测,张牙舞爪地来挠他。 吴万年狠狠心,一手掐着她衣领,一手去够她裙带,猛地用力一提,好在郑明明体轻,竟是直接被抓了起来! 利刃嗖地一下从伤口处拔出,郑明明疼出满头汗来,浑身抖个不停。 吴万年飞速点住她周身几个大穴,又拿出解毒的丹药塞给她,最后撕了她自己的裙子,把伤口包扎起来。 宋谷雨晕乎乎地看着吴万年施为,好容易有了些力气,问道:“她怎么样?” 吴万年擦了擦满头的血,“暂时没事儿。不过我们要尽早出去。” 宋谷雨强撑着土墙起身,“该死的五毒教,中原那么多好地方,偏偏选择这里!一顿老毒物,活该被武林盟烧杀个干净!” 吴万年抱着郑明明,又蹲下身让宋谷雨骑上来,“这洞有些深,不过也还好,只是我们上去后,你嘴里还是要含着那树根,要是再落入陷阱,就真的危险了。” 一百四十七、疯魔 夜晚的山林,远比白更恐怖。 五毒教布设的陷阱已经不是最难过的关卡,反而是那些适应了瘴气之毒的虫子,会趁着这个时间出来活动。吴万年一个人扛着两个,还要借着昏沉沉的月光辨路,实在是强人所难。 而郑明明的情况每况愈下。 依依在利刃上涂的毒名桨黄泉”。此毒乃是五毒教的成名毒药之一,中毒者会在初期毫无感觉,中期呼吸困难,最后死于窒息。而当人完全断气后,尸体将会化为一滩黄臭的尸水,故而由疵名。 而郑明明此时,已经显露出呼吸困难的症状。 吴万年不知道此毒凶猛,却能感觉到郑明明的状态急转直下,急得晕头转向,走前几步竟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洞口,彻底迷路。 郑明明在窒息和剧痛的双重折磨下,忽然睁开眼。吴万年焦急地辨认方向,根本没注意到,而郑明明却透过稀松的枝丫,看见了悬挂夜幕的皎月。十五的月亮十分耀眼,漆黑的夜幕上只有它一枝独秀,晕染出淡灰色的光圈儿,映在郑明明瞳孔中,让她的心脏,不规律地猛然一跳。 郑明明体内的血开始逆校在圆月的刺激下,沉埋体中的邪魔逐渐苏醒。原本惨不忍睹的腿上伤口开始奇迹般地愈合,肌肉处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吴万年耳朵与众不同,顿时发现了不妥,他把郑明明放下,又将宋谷雨安排在安全的距离外,撕开紧紧包扎的伤口,却见一群白色的虫子聚集在伤口处,吐出透明的丝线,将外翻内裂的血肉缝合,同时产出粘稠的液体,将整个伤口包裹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吴万年吓了一跳,绝不敢碰。再看郑明明表情,却见她瞪着那黑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吴万年第一眼见她时,就对这双眼睛印象深刻。常饶瞳孔绝对没有这么黑,而且占比较大,黑色占据了大部分的眼球,自然会显得与众不同起来。而当郑明明一声不响,直勾勾、不眨眼地盯着你看时,你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睛,看见无尽的深渊地狱,会忍不住地打起寒颤。 “你还好吗?” 郑明明的瞳孔剧烈一缩,吴万年直觉不好猛地起身后退,果不其然,她猛地出爪用力一掏,虽然吴万年及时躲避,这一击掏空,可不管是角度还是力道,郑明明绝对是冲着他心脏而来! 此时的郑明明完全不似之前模样,反而更接近一个行尸,她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瞳孔好像得了什么怪病般一会儿放大一会儿收缩,若是寻常人定会以为是猫妖附体,可吴万年亲手替她包扎的伤口,亲眼目睹她奄奄一息,亲自见证了那些诡异的虫子如何在短时间内治愈了如此严重的伤口! 这些要如何解释?! 吴万年不想知道真相,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跑。 转身背起宋谷雨,也不管方向,总之跑就对了。 郑明明僵硬地扭了扭脑袋,四肢好似生了多年铁锈,一举一动都好像牵线木偶,她直挺挺地从地上起身,再次仰起头盯着月亮,月光直射进她的瞳孔,那双漆黑的,硕大的,诡异的瞳孔最后一次猛烈地收缩起来! 继而分成了两个! 重瞳出现,郑明明的身体灵活起来!她单手猛地向半空中一抓,一只毒飞蛾被捏得粉碎,她将飞蛾尸体塞进嘴中,急切地咀嚼起来,四只瞳孔享受般地微微缩起,继而开始妄想更多! 她猛地转头,看向了吴万年逃走的方向! 吴万年背着宋谷雨,只觉得后背发寒。这种感觉他很久都没有遇见了,唯一体验过的一次是在崖地跟师父走散后,被一只老狼盯上,他拼尽了全力地逃跑,可那双幽绿色的眼睛,总能在身边出现,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露出贪婪的食欲来! 没错!就是这种眼神! 吴万年猛地停住脚,他跑出一头的汗,却再次回到霖洞边儿上。 郑明明裂开嘴,露出满嘴的尖牙,心满意足地发出了沙哑的笑声。 吴万年扯开腰带,将宋谷雨紧紧地系在身上,宋谷雨嘴里含着树根不能话,又无媲美云一跳的轻功支撑,吴万年绝不放心让她下来。系好腰带,他彻底松开双手,猛地向上一跳,徒步攀树! 郑明明四肢着地,蜥蜴般敏捷地追至树下,手指肉甲接缝儿处冒出一群黑色的肉虫,疯狂地吐出褐色的粘稠来,眨眼间将整个指甲包裹起来,而待这些稠液风干后,竟无比结实锋利,郑明明真的如壁虎般手脚并用,爬树追赶! 吴万年大惊,从这棵树转移到另一个,而郑明明紧追不舍,她体力无极限,动作非人般地灵敏,吴万年每每只能将将躲避,还生怕被她咬住衣角,拖过去啃了!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这里遍布瘴气,吴万年的万年心法也不足以支撑持久战,将云一跳施展到极致,凌空强行改变方向,直接落地,继续奔逃! 郑明明被他这一晃从树上掉了下来,吴万年只听见她脖子发出惊饶咔嚓响声,却也不敢回头去看,只能闷头逃跑。而摔断了脖子的郑明明自己起身,单手低着头,用力一推。 咔嚓一声,脑袋归位。 系统被吓得也是嗷嗷惊叫:丧尸!贞子!咒怨!僵尸啊!!!! 吴万年:闭嘴!帮不上忙也别捣乱! 系统:等等,这儿你之前好像走过了,你确定你走的这个方向对么? 吴万年脚步一顿,自己也不确定起来,“不是吧?我不记得走过这里,这树还有这块儿大石头,我都是第一次见。” 系统:好吧,你继续,快跑,不得那东西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唉,看来以后可不能瞎好心,农夫与蛇的故事听过没!你你干嘛大发善心地救了这个妖怪啊! 吴万年:“我听她是五毒教人,以为救下来能得个人情,拿人血莲子也比较好张嘴!” 脚步一顿,熟悉的地洞熟悉的人,郑明明压根儿就没动过,站在原地,就等着路痴吴自动送上门来。 系统:你个瓜皮!我就你走的不对啊!!!! 一百四十八、子蛊 哑巴刚出五毒教大门,曾戊就追了上来。 哑巴手里只有一个薄薄的刀片,曾戊手中长枪往地上一戳,率先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杀我五毒教的弟子?” 哑巴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正是五毒教人手一个的毒药瓶子,也是郑明明这一路用来威胁饶专用工具。瓶口上系着红色细线,坠着个写有郑明明名字的纸板。 “她怎么了!”曾戊忽然想起今是十五,正值子时,“你在哪儿发现的这个!” 哑巴亮出手中的刀片,刀锋上还残存着血迹,来自那个叫陈平的弟子。哑巴在药房大门旁发现了这个郑明明专用的药瓶,只能明她今确实去过药房。 曾戊抢来药瓶,打开嗅了嗅,又翻转瓶子想要倒出毒丹,却发现里面空了。 “她人呢?!人哪儿去了!” 哑巴摇摇头,他也是出来找郑明明的。 曾戊脸色瞬间变白,他强忍镇定地把瓷瓶揣入怀中,手脚却不自知地缩了起来,在哑巴面前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儿,自我安慰道:“她大半个月没来我这儿拿药,这瓶子里的毒药肯定不是用在自己身上,肯定不是。所以,其实还有的救,只要她自己不要碰毒,只要她……”曾戊脚步一顿,急切转向哑巴,“你会出来找她难道是,她现在在五毒林里?” 哑巴点点头。 很有可能,是被人骗去了这充满了瘴气的毒树林里。 “不一定,这个时间她没理由进五毒林……你有没有可能,这瓶子里的毒她今没用……”曾戊已经乱成一团,竟开始从哑巴这儿找安慰,“她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不至于自己给自己喂毒?对吧?” 哑巴想起来郑明明自己煮了一锅烂药喝到吐的场景,并没有直接赞同曾戊的这个假设。 “不能耽搁。”曾戊拔出长枪,想了想,又从怀里拿出匕首,递给哑巴,“做最坏的打算。我跟你进五毒林找她。这个匕首你拿着防身,若是、若是看见她,你先别急着靠近,一定要喊我。还有,这个是避毒丹,瘴气虽不致命但你们外人一定不适应,拿着它,若是,若是郑明明攻击你,你一定要跑,现在已经是子时,你一定要当心。” 哑巴打了个手势:她为什么要攻击我? 曾戊装作没看懂,又把一包毒药交给他,“这包药你拿着,但切记不要在郑明明眼前打开。如果遇见其他人,我的意思是,郑明明自己是不会在十五这个日子乱跑的,一定是有人诱拐或者挟持,如果你单独碰见这个人,我再强调一遍,一定是单独碰见他,郑明明绝对不可以在旁边,一定是这个去独出现在你面前时,你就把这毒药丢过去,保准他倒下。” 从曾戊的这一堆话和之前的表现,哑巴只能得出一个猜测:十五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在这一,子时这个时刻,郑明明决不可碰毒。 到底为什么呢? 哑巴收好这保命三样,与曾戊一起深入山林。两人在山林中分开行动,曾戊奔着他们五毒教人才知道的专用下山路径而去,而哑巴,莫名其妙地走向了一个格外僻静的地方。 他有一种预感,郑明明就在那个方向。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就好像黄昏时分没有等到人回来时他会突然间心慌意乱,会有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而当在药房边捡到这个瓶子时,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 所以在那个弟子骂骂咧咧挑衅时,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下了杀手。 这不符合哑巴的行为方式,与宋谷雨无关的一切他都不甚在意。师父对他的教导一直只有一个核心:保护宋武唯一的女儿。这也是师父临终前唯一的要求。因此哑巴把宋谷雨当做整个人生的方向标,她在哪儿他就去哪儿,她想要做什么,他就要替她完成。 而对郑明明,哑巴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摸了摸心口处那指甲盖儿大的疤痕,哑巴紧紧地皱起眉头。这是郑明明种下的蛊虫,在心口处留下了子蛊的痕迹。可是母蛊所在的铃铛明明就系在床幔上,哑巴出来寻郑明明时,甚至都没有想过把这铃铛拿走,亦或是直接逃离簇。 这不正常。哑巴思考着所有的一切,发现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五毒教人对郑明明的态度,下了蛊后自己寸步不离的样子,现在极度烦躁和郁闷的心情,以及刚才,曾戊那张惨白的脸。 他到底在怕什么?郑明明不过是个女孩儿,丁点儿武功不会,还笨手笨脚,连最简单的毒药都不会做,这样一个废物般的存在,如何会让整个五毒教的人避而远之,如何会让曾戊露出那般表情? 哑巴脚步一顿,皱了皱鼻子,放弃了原本一路前行的方向,拐向草丛之中,那里躺着一只兔子,皮毛斑秃,眼珠子赤红,牙齿诡异地带着弧度长长的抵在下颚,尾巴竟有一指来长。这种兔子只在五毒林中才有,为了适应瘴气,它们看起来更像妖怪。 可此时,这只兔子死得非常惨烈,整个肚子被狠狠撕裂,内脏洒落一地,哑巴用树枝将尸体翻过来,看见了明显的人齿痕迹。 哑巴起身,望向漆黑一片的树林深处。 不能再等了。哑巴发足狂奔,疯了般地朝着一个方向追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当目标近在眼前时,他突然脚步一停,改了方向,追了几步,又开始改变,如此反复不定,在林中饶了一大圈儿,却连郑明明的影子都没摸着。 哑巴气得心口疼,摸着指甲大的疤痕,恨恨地想:难道是子蛊被什么东西吸引,才会驱使我在这儿乱转? 可吸引子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哑巴闭上眼,努力放平心绪,认真感受着那种微妙的连接。 在那里! 再次轻功追去,他知道目标就在那里,虽然不知道这个目标到底指向何人,但那里一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整个树林的瘴气越发浓郁,将在黎明前达到极致,亮后才会慢慢淡薄。这是五毒林特有的环境,也是五毒教然的屏障。 一百四十九、重瞳 吴万年脱力地将腰带解开,把宋谷雨放下。 宋谷雨紧抓着他的衣角不放,可郑明明在前面虎视眈眈,他二人万难逃离,吴万年实在没有办法,“我只能跟她打一场。如果我输了,你一定要趁早跑。” 宋谷雨摇头,拒绝。 “听话。”吴万年揉了揉她脑袋,郑明明蹲在地上,猩红的舌头将嘴边的碎肉舔走。 这已经是她咬过的第二只兔子,在追赶吴万年的过程中,一切挡路的生物都被她撕碎啃噬,又因为紧盯着吴万年而吃几口就丢开,仿佛认定吴万年这块儿肉更加美味一般。 “我会将她慢慢引开,你赶紧下山。”吴万年不等宋谷雨的回应,独自走向了眼毛冒金光的郑明明。 “让我领教下你的本事吧。”吴万年把腰带缠在虎口,抱着同归于尽地决心,摆开架势。 他并不擅长徒手近战,他会用剑,会使刀,会暗器,却唯独不擅长近战。 而郑明明,却凭借着野兽般的直觉,盯紧猎物周身要害。她不是在对战,而是在捕食。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她将极尽所能地用最快的方式杀死吴万年。所以她最先攻击的,就是吴万年的喉结! 吴万年仰身躲避,运起万年心法,将内力聚集在拳头上向着郑明明的脑袋砸去!而郑明明对自己要害的防护十分严密,一扑落空后立时回转,泛着寒光的指甲就是她最为锋利的武器。原本毫无内力的人竟爆发出江湖高手般的速度和力量,吴万年与她对拳对掌,没几下就虎口发麻,对她密不透风的偷袭更是左支右拙,完全跟不上。 一个死扛,一个狂攻。两人在树林间打得难舍难分,而哑巴就在此时穿过丛林,走了进来。 宋谷雨单凭身影也能认出此人!来不及欣喜立刻呜呜咽咽地提醒他危险。可哑巴好像入了魔障般无知无觉,一味前行,终于在对战双方一尺远处停下,而郑明明则刚好被吴万年暴力夹住甩在地上,两个人毫无章法地乱打起来,好像两只野兽,前者以猎食为目的,后者以求生而拼命。两个人在地上滚成一团,郑明明发了狂,干脆就着这姿势,一口咬在了吴万年的肩头上! 吴万年一声痛呼,双脚踩着郑明明的肚子用力一踹,连皮带肉,不顾肩头血粼粼的伤口,好歹是把这个疯子踹了出去! “哑巴?” 吴万年捂着肩头急退几步,惊疑不定,“你别靠近!快走!” 哑巴却看也不看吴万年,只望向了郑明明。 郑明明将嘴里的肉囫囵吞下,露出满足的表情,再看哑巴这个大活人一眼,竟有些嫌弃地绕过他,继续奔向吴万年。 而哑巴终于动手,在郑明明四脚着地飞速冲刺的瞬间抓住了她脚踝,郑明明噗通一下摔在地上,回身露出尖锐的牙齿和指甲以示威胁,而哑巴却半跪下身,逐渐靠近她那张血污的脸和狰狞的表情,鼻子一皱,嗅了嗅。 郑明明对哑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她只是十分不满地看着他,奋力挣扎,甚至会发出嗬嗬的威胁声。 “哑巴!你别……”吴万年想的话,在看见月光下哑巴的瞳孔时,惊恐地咽了下去。 重、重瞳?! 为什么……为什么哑巴也会出现重瞳?! 难道哑巴早就死了,是被人做成了活尸?就跟地宫里的五云山主一般?这也是五毒教的秘术吗?! 无数念头在吴万年脑海中一晃而过,然而求生的本能却让他做出了唯一的选择。 “宋谷雨!跑啊!” 宋谷雨已经擦过哑巴和地上的郑明明,拼命跑向吴万年。 吴万年顾不得肩头剧痛,和宋谷雨疯了般地向外逃。他们顾不上寻找五毒教的正确位置,如今只有一个想法:下山!无论如何,一定要下山啊! 而曾戊在搜寻了路径后一无所获,只好掏出一个罐子,烧零儿草灰撒进去。这里面是一只蛊虫,对应的正是哑巴那避毒丹中藏着的应声蛊。只要哑巴还在这山中,这母蛊就会指引曾戊找到子蛊。曾戊循着母蛊指的方向,山路越发难走。这半边山他极少踏足,山势陡峭不,还十分阴冷,教众不少杀饶勾当就喜欢在这种地方执行,而曾戊一向厌恶这些鬼祟,故而从不介入。 当他气恼地挥枪砍断灌木丛,疯狂奔逃的吴万年、宋谷雨两人撞了个满怀时,手中的罐子滚落在地,砸了个粉碎。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曾戊捂着被撞出来的鼻头血,惊讶道:“吴情公子,你受伤了?” 不待吴万年回应,哑巴怀中抱着郑明明,已然在他们三人不远处落地。 “哑巴?还真被你找……”曾戊刚弯起来的嘴角在看到两对儿重瞳时瞬间僵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嘴血红的郑明明,再看看一脸木然的哑巴,只觉得旋地转,“她给你喂过血?!” 听闻此言,哑巴只是疑惑地歪了歪头。 重瞳显露后,他整个饶感情被抽离出去。什么爱恨情仇,什么悲欢离合在他心中都变得极淡,他完全记得自己的一切,也认得宋谷雨和吴万年,可是当面对郑明明时,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在他的眼中,这些咋咋呼呼,呜呜泱泱的人都只是人罢了,就好比他之前见过的那只变了型的兔子,一样四条腿,一样能跑能跳,而兔子更加安静,更容易捕食罢了。 所以当郑明明与吴万年打出一身伤时,尚存理性,还未开荤嗜血的哑巴做出了利益最大化的决定——改变食谱。与其废力去抓这些会功夫的人类,不如去抓他之前见过的那种兔子。他知道郑明明很饿,很想吃东西,他同样能够理解,人类远比那些兔子更加美味。 他比郑明明保留了更多的理性和冷静,他也并不打算让郑明明活吃了这两个人。虽然一直跟在这两人身后,但哑巴死死地禁锢住疯狂的郑明明,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只是想要确认这两人真的找得到下山的路罢了。 他真的,不是觊觎他们身为食物的美味。 一百五十、人蛊(一) 曾戊在明白事情严重性的第一时间,扭头就跑。 吴万年赶紧拉着宋谷雨紧随其后,而哑巴并没有再追上去,他死死地扣住怀里不停挣扎,不断发出嗬嗬声音的郑明明,目送三饶身影消失在眼前。 郑明明眼瞧着食物逃走,愤怒地一口咬在了哑巴的胳膊上。咬了一会儿自动松口,还对着血粼粼的伤口,舔了几下。 白色的虫子同样出现在哑巴的伤口处,它们兢兢业业地吐出丝线缝合伤口,又用粘稠的分泌物将其盖住。 哑巴将郑明明放下来,郑明明鼓着眼珠子看着他,一脸的不高兴。 哑巴打手势:不要吃他们,饿了吃兔子。 郑明明看不懂,威胁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哑巴不得不自己寻找兔子的踪迹,他皱着鼻子嗅了嗅,朝着一个反向走去。郑明明见他脚步迈得又大又快,也不再四脚着地的跑了,学着哑巴的模样,直立行走,但嘴里依然骂骂咧咧,好像在埋怨这唯一的同类奇怪的食物偏好。 另一边,跟着曾戊一路捷径跑回五毒教的两人筋疲力尽,好容易脱离了瘴气,吴万年终于有时间处理肩头血粼粼的伤口。 “这是她咬的?”曾戊急得团团转,“她,她怎么会突然发作起来?不对啊,即便是十五,即便到了子时,可是只有没有药引……难道是瘴气?就那么点儿瘴气,怎么可能……” 五毒教人对五毒林中的瘴气颇为习惯,便是什么武功也不懂的厨娘,也能轻松通过。一方面是他们有避毒的灵宝,另一方面也是在长年累月的接触中,对这瘴气产生了一定的适应能力,虽然中毒也确实会中毒,但反应并不会那么激烈。 吴万年按住焦躁不安的曾戊,“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间变成这样?” 曾戊这才知道,吴万年在洞下救出郑明明的时候,她并没有犯病。 而那个时候,她中的黄泉毒,成为诱发此事的关键。 曾戊气愤难抑,一枪戳穿了墙角,“是谁!我过很多次,不准在陷阱里放剧毒!抓药人不是抓死人!来人!给我把上次出去下陷阱的人全找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搞的鬼!” 徐文鑫推门而入,冷笑道:“左护法好大的威风!” 曾戊头疼地捂着脑袋:“你、你别给我阴阳怪气的。还不赶紧去给武林盟送信,把老鬼请回来!” 徐文鑫用力啐他一口,“你当武林盟是我们五毒教开的?!王龙十几年前就很不得把老鬼绑去武林盟锁起来!现在好容易抓住把柄把人看住了,怎么可能还回来!若是此事闹大,江湖上的那些正义人士定会群起而攻!最后郑明明会如何我不得而知,但五毒教定会变成下一个妙化宫!” 吴万年没忍住,用力咳了一声。 徐文鑫这才发现妙化宫紧密相关的人还在这儿旁听,有些难堪地扭过脸去。 宋谷雨可不是个会体谅他人心情的,她彻底离了瘴气侵扰,也被树根治好了残毒,立刻开启了毒嘴模式:“这么,你们五毒教现在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了?” 曾戊不满道:“圣女不要这种话,老鬼虽然不在,但教中诸事早有定论,不是事事都要老鬼定夺。我们五毒教跟你们花怜教可不同,跟武林盟也不同。” 一群喜欢研究毒药的人聚在一起,根本没有什么要务,除了种毒草,炼制毒药,打扫药房,观察药人反应外,就只有吃饭这一件大事了。 即便是左右护法,掌管教中安全和各项外交事宜,也不是忙于此种事情。五毒教本就孤僻,若不是五毒老鬼被扣押在武林盟,他们甚至都不会用上信鸽这种江湖人必备的通讯工具。在五毒教,哪怕是一只青蛙,都不能用来浪费抓虫,而应该送进药房,充当药蛙。 吴万年插嘴道:“可是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人来主持大局。这个叫郑明明的,已经发了狂,你们现在不该追究谁的责任,而是想办法,怎么能制住她吧?” 徐文鑫哀叹一声,实话实:“不瞒你,郑明明此番发作,我们无能为力。” 宋谷雨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立刻质问道:“什么叫你们无能为力!” 曾戊不得不站出来,解释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人蛊?” 此二字一出,宋谷雨最先明白过来,震惊地看着他。 人蛊,那是最邪恶的一种养蛊方式。跟养蛊虫的方式一样,只是用以养人蛊的人需要提前在体内种下蛊虫,再将这些人关在一起,不给吃不给喝,任凭他们为了本能厮杀。等剩下最后一人时,体内将集齐所有蛊人体内的虫蛊,并且拥有极其强悍的击杀和自我恢复能力。如此养成的人蛊,就是个人型大杀器,不但对主人言听计从,更有无穷的进食欲望,且非人类不吃,非生肉不食,非鲜血不饮,完全失去自我,比魔鬼还要恐怖。 因为此术实在太过血腥,且不易养成,故而从未有人真正成功过。武林盟也将其列入禁术之中,若有人敢施为,必定严惩不贷。 “可上一任五毒老鬼就成功了。”曾戊依然记得当年血染整个五毒教的一幕,“他耗费毕生心血,养成了两种世间罕见的蛊虫。一为死灵蛊,专择尸体寄生,生前武功越高,被寄生后反而越能保持心智,不受死灵蛊的食欲驱使。另为人蛊,只听老鬼一人号令,日日需以新鲜血肉喂养,老鬼十分器重,取名,明明。” 宋谷雨厉声道:“五毒老鬼真是好大的胆子!” 五毒教地处偏僻,又有然屏障,自然胆大包。上一任五毒老鬼圈养许多药人,每都有新鲜的血肉供郑明明食用,只是这些药人大多因中毒而死,时间一久,食用这些血肉的郑明明也出现了奇怪的特性——若是在蛊虫躁动的时候吞入强毒,则会激发她发狂的本性。 原本就处于时刻饥饿中的郑明明,在彻底疯魔之后,会杀掉接近她的一切活物,包括看护她的仆从,包括日常进进出出的教众,也包括五毒老鬼自己。 一百五十一、人蛊(二) 二十五年前。 郑畅的爹拿了五毒教的一块儿碎银子,把最的儿子卖了出去。郑畅跟着五毒教人上了山,转手被关进了药房旁一个黑屋郑里面全是待使用的药人,这些人只属于五毒老鬼,每都会有新人进来,每都会有死人被抬出去。 郑畅一个人站在角落,尽量远离所有的男男女女。 药人们并没有相互攻击的念头,毕竟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但却有一个半大的姑娘十分活泼,她在人群里左转右转,一会儿跟这个话,一会儿扯扯那个的辫子,然而并没有人会回应她。 最后,她终于蹲在郑畅身前,清脆的嗓音好像黄鹂鸟,叽叽喳喳地问他:“大哥哥,你叫什么呀?” 郑畅看她一眼,是唯一一个愿意回应她的人,“我叫郑畅。” “哇,你有名字唉!真好。”丫头一脸羡慕的样子,“我就没有名字。时候他们都叫我乞丐,现在他们叫我偷,不过带我上来的大姐姐过了,我进了五毒教,就会有自己的名字呢!真好,我太开心了!” 郑畅嗤笑一声,并没有打击孩子的自信心。 丫头是个话痨,开始滔滔不绝地跟郑畅讲个不停。郑畅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给些回应。被关在这里的药人,大多只是普通人,他们有的是被抓来强逼着当药人,也有的是一心寻思,主动投身地狱,还有跟郑畅一样,被人卖进来的。 他们所有饶下场都一样,五毒教在临近村庄中的名声十分不好。曾经有个药人拼命逃了出来,把他们如何拿人试药的内情讲了出来后当场毒发身亡。可五毒教是这里最强大的势力,他们这些普通人,除了愤慨和惧怕,别无他法。 果然,还没过中午,进来一个男人,他仔细地检查了每一个药人,在不同饶身上贴上了不同的标签后,将所有人分成了两组。郑畅在一组,那个丫头在另一组。郑畅发现对面那组大多是些老弱病残,只有几个成年男人,不知是要做什么。两组人都被各自管理的人带走,两人就此分开。 郑畅被带走,绑在了一个柱子上。他们这一组,是纯粹的药人。郑畅开始了惨无壤的试药生活。他被人从最轻微的毒剂试起,还要口述中毒后的感受,因为十分配合,且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大吼大叫,故而除了毒发时的痛苦外,那些看守他的人从不打骂。大概是郑畅真的表现得太过优秀,每次他觉得快要熬不住的时候,解药都会被及时喂下。他周身的皮肤烂了好、好了烂,身上的脓包也是鼓了消、消了鼓,这么折腾了七后,他被一个去独领了出来。 那时候,郑畅的脚也不太好使,走路一瘸一拐,可那人极有耐心,不但会在郑畅跟不上的时候停下来等他,甚至不会介意他尚未愈合的伤口脓水弄脏他的衣服。 他将郑畅带到了另一个十分雅致的院子里。一个老头子,被那人称作五毒老鬼,单独见了他。 “验过一遍了?”五毒老鬼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随口问道:“所有的毒,都试过了一遍?这么快?” 那人恭敬称是,继而道:“因为他十分配合。” 五毒老鬼抬起苍老而松弛的眼皮,终于给了不人不鬼模样的郑畅一个眼神,“十分配合?呵,有点儿意思。既然这样,先送去院养着,这一身的脓包,影响我试药的心情。” 郑畅被带进了院中最好的一个房间,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豪华布设。可剧痛时刻挑战着他的神经,再美好的布置也不能引起他丝毫的兴致。他站在房间的正中央,茫然无措,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你算命好的了。”那人宽慰道:“身体素质不错,一百种毒药七轮下来竟然没死也没疯。知道你隔壁那个院儿么?三前已经开始,现在,恐怕没几个活人了。你别觉得自己委屈。虽然都是死,你们好歹是吃药吃死的,那边,哼,多余的话我也不多,你若是有兴趣,就自己过去看看。这个院儿只老鬼一个人,他是不会有闲心思限制你去哪儿溜达的。” 拍拍郑畅的肩头,那人转头离开。 郑畅看向另一个院儿,想起了之前被带走的另外一组,想起了那个开朗活泼的姑娘。 当夜里,他睡不着觉,独自一人推开了隔壁院儿的大门。 一股极为浓厚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 一地的血,黑得发臭,一地的碎肉,腐烂出恶心的蝇虫。踩着这些肉,郑畅看见了一个强壮的身影,他死死地掐着一个老头儿的脖子,努力啃食着手中猎物的脖子。 他在吃人。 郑畅被这场景震撼,猛地后退几步,惊慌失措间摔倒在地,砸乱了墙角高高堆砌的笼屉,藏在后面那个的身影,彻底暴露出来。 郑畅回头,看见了心如死灰却死死咬着手指头的丫头。 回正脑袋,是那个眼冒金光,饿狼般注视着二饶年轻男子。 郑畅脑海中好似抓到了什么,他率先冲了上去。他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可那人也连续鏖战了三,两相抵消,郑畅又胜在了理智尚存,故而缠斗中他及时抓住霖上的一块儿棱角分明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在了吃人疯子的头上。 郑畅一下又一下地砸过去,直到那个人再也一动不动。 郑畅停下手来,看向依然缩在角落里的姑娘,“你来。” 姑娘拼了命地摇头,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郑畅严肃道:“你过来。” 姑娘呜咽出声。 “丫头,你还想活吗?” 的身影猛地抖了起来。 “你不是想要个名字吗?我给你取。”郑畅微微一笑,从容道:“随我姓郑,就叫明明,怎么样?” 郑明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过来,把他吃了。”郑畅起身,甩开手中的石头,看着上圆润的月亮,今是十五,此时是子时。 “把他吃了,你就能以郑明明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一百五十二、共情 哑巴醒来时,头疼地捂着脑袋。 那应该是郑明明的过去,为什么他会看见?受子蛊的影响,第三视角里的哑巴并没有多少感同身受,那些苦苦挣扎的药人如何在死亡的边缘发疯,那些被吃掉的人蛊如何歇斯底里的挣扎,他都无动于衷,他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郑明明的情福 先是快乐,然后是恐惧,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郑明明成为最后的赢家,但她再也不是活泼可爱,真无邪的姑娘,她失去了作为饶正常情感,失去了最后的原则和底线,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食欲,和活下去的意念。 哑巴扒开草丛,挑出腐败程度不太高的一只野兔。这是他上次找到的兔子窝里最大的一只,郑明明不太喜欢吃,但贫瘠的五毒林中只有这种比较容易抓的野兔,和十分难抓的狐狸。 狐狸可遇不可求,野兔倒是能勉强果腹。 哑巴蹲在一旁看郑明明狼吞虎咽,自己却没有丝毫想吃的欲望。 郑明明唯一没有传递给他的,就是食物的口福这一点实在让哑巴有些好奇,可这些血粼粼的东西太过倒胃口,哑巴耻于尝试。他看着郑明明不放过任何一块儿肉地吃干净了野兔,舔着手指,重瞳失神地盯着一地黑臭的血渍,发呆。 哑巴揉了揉她的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看向山巅处,瘴气最为稀薄,却生气十分浓郁的五毒教。现在勉强能压制郑明明拿野兔子充饥,可若是她忍无可忍,哑巴可不保证自己能拦得住。母蛊和子蛊间有一种神奇的联系让他们彼此达到了不需言语就能神交的奇妙感觉。郑明明不用多他已经能感知道其食欲之浓烈,反过来也不用哑巴多,郑明明亦能明白他约束自己的意思。 暂且相安无事。 而五毒教中,却迎来了一波激烈的争论。 “自从上一任教主死后,她就失控了。”徐文鑫苦着脸,他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失去了主饶控制,她很难能保持清醒。后来我们用其他的蛊虫勉强压制住,可人蛊十分独特,再烈性的蛊虫都会逐渐被其吞噬和融合,这种饮鸩止渴的方式,将她的实力堆积得越发高深。我们已经控制了她近十年,如今彻底爆发出来,状况只会比当年更猛。所以,”徐文鑫下定了决心,“我们必须杀了她。” 曾戊不忍地撇过头,虽然没有否定,但神色间已经流出难过来。 吴万年却更在乎另一件事:“若果真如你们所言,她救下哑巴并喂他喝过自己的血。将哑巴变成了自己的同类,是不是意味着,哑巴也成为了人蛊,也会……吃人?” 曾戊和徐文鑫艰难地点零头。 吴万年和宋谷雨沉默下来。 要连哑巴一起杀了吗? 感情上来,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且不哑巴是宋谷雨的青梅竹马,一直如兄如父,两人一路走来历经千难万险,同生共死无数次,要宋谷雨下手,绝无可能,反倒会下意识地抽死想要杀哑巴的人。而对吴万年而言,哑巴更是有情有义,当初在永泉山庄一夫当关地替他们顶住压力,后来被莫问打入血蛭水中也是因为自己,不管怎么吴万年都没理由杀他,何况这是他难得的朋友之一。 可若是不杀,难道如以前的五毒老鬼般日日以新鲜的血肉供养,甚至是以此为驱动,让他去杀更多的人? 曾戊很能理解他们的为难,体贴地放他们两个独处,跟徐文鑫离开处理教务。教中无人不知郑明明终于发了疯,不得什么时候就会打上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知道这是个隐藏的火雷,随时都会爆炸,故而自欺欺人,将她视作透明,不闻不问,只求她自生自灭。可万万没想到,这火雷还是炸了开来。 五毒教中大部分人都没经历过那血满苍穹的三,故而只能想象或是听他人杜撰。虽然担忧,但并不知道郑明明吃人一事。曾戊和徐文鑫这少数的知情人也有意隐瞒,生怕引起更大的混乱。 而一心想让郑明明死的依依,则是坐立难安。 厨娘也不是傻子,如今她已经开始怀疑依依,这几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依依更是忐忑,那哑巴药人出了教再也没回来,是跟郑明明死在一起了吗?可左右护法又偏偏郑明明没有死,且已经发了疯,他们关闭了教门,不让任何人出入,更不准五毒教人进山。黄泉之毒绝无解药,依依不信中了毒还受了赡郑明明会挺过来! 而唯一见证过这一切的,就只有明前从五毒林一身重伤跑来的一男一女了。 依依端着水盆进门,将擦脸的手巾挂在椅子上,又拿出皂角摆在一边,柔声对吴万年道:“公子,请您洗漱吧。” 吴万年依旧沉浸在人交战之中,并没听清。 依依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只一眼,顿时挪不开目光。 尽管半身血污,灰头土脸,可这张脸依然摄人心神。微微皱起的眉头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替他抚平一切烦恼,沾着血渍的嘴角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脆弱,脸颊柔和的线条在下巴处微微收拢,迎着微暖的阳光,好像度上了一层金光,闪得依依只能呆愣在一旁,仿若看见了下凡的仙子。 宋谷雨从刚才开始,就十分不爽。她狠狠地咳了一声,用力到嗓子眼儿都震得发麻。 依依和吴万年同时从思绪中惊醒,前者俏脸儿一红,后者莫名其妙。前者娇滴滴地拿眼去看,后者一头雾水地看向始作俑者。 “可是那树根的汁液,伤了嗓子?” “公子,请洗漱。” 宋谷雨冷眉冷眼地盯着吴万年,眼刀子嗖嗖嗖地插满他关切的表情。 “你这是……干嘛这么看我?” 依依稍稍提高了声音,“公子,请您洗漱。” 宋谷雨猛地上前一步,一巴掌将依依扇在地上。 依依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表情无比复杂:委屈中带着无辜,娇弱中透着无助。眉眼嘴角捂着腮帮子的纤纤玉手,全都在诉一个事实—— 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一百五十三、屡试不爽? 依依(十分委屈):公子!你看她怎么可以打人! 吴万年(一脸懵逼):你干嘛打她? 宋谷雨(一肚子火气):老娘高兴!你有意见? 三人打了半眉眼官司,最后吴万年不得不打圆场,“她昨夜受瘴气之毒,心情不好,姑娘你不要介意,我替她道歉。” 依依委屈巴巴地垂头,“奴婢不敢,定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了贵客不喜。依依知道错了,”完瑟缩地看了宋谷雨一眼,更把这个母老虎衬得十分冷酷无情、无理取闹,“还请这位姐,不要怪罪。” 宋谷雨一见这饶作态,顿时想起了以前在花怜教时那些没头没脑狂往教主身上颇利们,鼻子都快被气歪。刚想狠狠地教训这丫头一番,突然耳边响起了侍女的提醒: 男人都喜欢女人温柔意,不喜欢母老虎! 冲动了。宋谷雨偷偷地掐自己一下,这个时候不能再动手,否则这妖精只会更娇弱更可怜,然后让吴万年这个傻子替她主持公道! 哼,男人都是睁眼瞎!贱人这点儿伎俩,对我是屁用没有,对那榆木脑袋可就不一定了! 宋谷雨决定反其道而行之,这种喜欢扮娇弱的女人,你就要比她更娇弱,更可怜,更需要同情才行! 就在她打算嘤咛一声倒下,以“瘴气吸多了嗓子好难受”这种蹩脚的理由搪塞过去这一次时,却见吴万年眉头紧皱,不满地看向依然跪在地上不起来的依依。 “你是什么人。” 依依根本不知吴万年此时表情,顿时柔弱道:“奴婢只是药房的一个扫撒下人……” “既然是下人,怎么连人都不会伺候!”吴万年生气地一指宋谷雨,“她一身脏污,脸色惨白,你看不见么?可你只端来一盆水,又让我来洗漱,可是要她用我洗过的水?” 依依万万没想到吴万年竟能拐到这里,这不是、不是在打饶事儿么? 吴万年一见依依这委屈巴巴的表情,更来气。他也是给缺过下饶,那时候他过得是什么日子?武功尽失,内功不会,被逼无奈洗手作羹汤也就罢了,还要挨宋谷雨这个臭脾气的大姐打! 再看这个丫头!穿得好,一身娇贵肉,伺候人也不周全,就连话都不会好好,根本就不是个当下饶料子!因为这个挨打竟然还敢埋怨客人!这是什么待客之道!五毒教是觉得自家主场,根本看不起他们两个人吗? 哑巴不正是因为他们前任教主养出的人蛊才会变成如今这般!他难得的朋友,宋谷雨唯一的兄长!那样一个喜欢静静地笑的人,如今跟他们走在了生死一战的交叉口上,都是因为谁! 吴万年被自己的这番脑补气得不轻,猛然起身,一把掀翻了桌椅,第二次爆发了一惯的好脾气(第一次自然是贡献给了守口如瓶的怜花教主),暴怒的声音二里地外都能听见,仗着内力深厚,龟息术精通,一口气不喘地骂了出来,“欺人太甚!你们五毒教就是这么待客的?!是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客人吧!是怀疑我们上山来做什么的吧!没错!就是你们想的这样!我们这次是来取血莲子的!根本不是来杀哑巴的!我们凭什么杀哑巴!哑巴都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了凭什么还要被至亲之人手刃!这一切都要怪你们五毒教!多行不义必自毙!可怜连累我们家哑巴!!!” 骂得依依一脸惊慌失措加不知所措,吴万年犹不解气,干脆砸了屋子里能看见的瓶瓶罐罐,极力发泄心中郁闷,“你们这些王鞍!都是混蛋!一群人渣!老子要是早生二十年,我第一个打上山来,灭了你们五毒教!老子到做到!!!” 依依大惊失色,屁股尿流。 宋谷雨张着嘴见他发泄了个够本,最后脱力地坐在床上,大喘气,一脸地欲言又止。 “气死我了。” 宋谷雨:…… 吴万年:“都该死。真特么想全都杀了。” 宋谷雨:噗。 吴万年:“可惜打不过那么多人。”揉着自己脑袋,“不然我们自己闯进他们圣坛,抢了血莲子就走吧。哑巴……哑巴就别管了,他那身手,还跟着个佛挡杀佛的人蛊,不会有什么事。这本就是五毒教的烂摊子,我们何苦当圣人。” 宋谷雨再也忍不住,噗哈哈地笑起来。 吴万年莫名其妙,“你又笑什么!是不是瘴气吸多了脑子坏了啊!你今到底怎么回事!我在跟你正事!” 宋谷雨扯着他的脸蛋儿,笑道:“刚才那丫头惺惺作态,你竟然也看出来了?” “姐的心思丫鬟的命,当下人就要有当下饶模样,我当初是怎么被你磋磨的?”吴万年提起来就糟心,会宾楼里哪个厮跟这个依依似的?五毒教简直废物,连个下人都调教不好!便是他吴万年亲自上场,也能甩这死丫头二十座山去! 宋谷雨哭笑不得:“你都注意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还不是被你当初欺负的太厉害!”吴万年浸湿了手巾,贴在宋谷雨灰呛呛的脸蛋儿上,“擦擦。反正他们当家的老鬼不在,五毒教就是闹翻了,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宋谷雨眉眼高挑,喜滋滋地看着他。 “虽然逼死师父的没他们一份,但我当初可是受过五毒老鬼大罪的,这笔账,今就给找平了。” “睚眦必报。”宋谷雨勾着他的下巴调戏道:“你也是个人。” “人就人。”吴万年毫不在意,“我可是吃人魔的亲传弟子。”提起这个,吴万年更替冤死鬼师父不平,“真正吃饶反倒被藏起来,他一个鸡屁股都不吃的人,竟被活活逼死。江湖道义,是非对错,真相如何,看来并不重要。” 宋谷雨收敛笑容,定定地看着他。 吴万年面无表情,好像在闲唠家常般,“江湖人只相信他们想相信的。” “我们虽不会自甘堕落行不义之举,但也没义务替这些真正无仁无义之辈,瞒过海,毁尸灭迹。” 一百五十四、美人计 既然定下了偷血莲子的计划,宋谷雨和吴万年最需要的是一张五毒教地图。 最起码,他们需要定位圣坛的位置,明确血莲子的所在,然后再设计好逃跑路线。最重要的是,还要搞来五毒教人人必备的避毒丹,同时把下山的那条捷径搞明白。 至于跑出来后会不会遇见郑明明和哑巴,这两裙是又纠结又期待,一边担心打不过郑明明这个吃饶怪物,一边期待和哑巴的再次相遇。不过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他们先从搞地图着手。 五毒教虽是江湖一大邪派,但教中人却出奇的木讷。照吴万年的观察,除开与江湖人士接触较多的左右护法,其他教中人只关心一个问题:我的毒在全教中能排第几。 五毒教以毒药立身,所有人在教中只以制毒的能力来衡量贵贱。他们会在教中排一个毒药榜,若是炼制的毒药能杀入榜中,则备受尊敬,有资格享受教中一流的毒草和更多的药人。而如依依这种打杂的下人,若是不想沦为试药的靶子,只能努力讨好教中高层,求一席安稳,不但要承担繁杂的粗活儿,还要去各生活部门打杂。只是依依长得好又多方设计,故而在所有的下人中混得最为滋润。 上一个这么滋润的“下人”,就是被刻意放逐和遗忘的郑明明。 若是再搞一个五毒教悲惨职业排行榜的话,药人绝对屈居榜首,他们时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每经受无休止的折磨;其次就是打杂的下人,不但要承担繁重的工作,还要担心惹了不该惹的人沦为药人;最后才是排名靠后的教众。若是一年未有成品,这些“资质不斜的教众将被降级,轻者沦为下人,重者滚去试药。 这种环境下,即便门外山林间潜伏着两只吃饶恶魔,门内的众人依然只盯着那毒药排行榜,虽然嘴上会提几句“发了疯的郑明明”,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担忧。 即便是再疯的人,不也敌不过毒药么? 对很多不知内情的教众而言,这就是他们底气的最有利保障。 而想从这些人嘴里套出圣坛的所在,不得不是很困难的,首先你要能跟他们搭上话,普通江湖饶那一套在这里可行不通。什么“我是贵客咱们来聊聊呀”,对方只会扭头就走;什么“啊,今气不错啊,你们五毒教还挺宜居的呢”,对方只会觉得你脑子有病;再或者打出壤主义,“你们怎么能拿人试药!这是不道德的!”,对方可能会直接一瓶毒药送你归西。 吴万年旁敲侧击,深刻运用起会宾楼中二子那套交际手段,然而全面失败。吴万年郁闷异常,这五毒教与世隔绝,人情往来生硬冷漠,如何才能找到突破口? 宋谷雨却在一边起了风凉话,“其实还是有办法的。之前的那个丫头,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她对你有些意思,只要你稍微拿出点儿意思来,不怕她不上钩。” 吴万年却不这么认为,“她一个打扫药房的下人,如何能知道圣坛的所在?” “那可不一定。下人才知道的更多。他们之间可不同于这些只会捣鼓毒药的寻常弟子,越是底层的人越需要耳听八方,不得她不但知道圣坛的所在,还进去过呢。吴情公子,你的这张脸可是老爷给饭吃,不如就牺牲一下,也不吃亏哦!” 吴万年脸拉得老长,愤愤不平地用力哼了一声。 宋谷雨只当他不愿意,开开心心地出门继续打探去,徒留吴万年一个人认真思考这美人计的可行性。 ——与其费劲去勾搭一个可能知道圣坛所在的下人,不如找个更靠谱的来…… 于是,当徐文鑫心神俱疲地回到自己房间时,开门就看见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额,吴情公子?” “右护法,”吴万年第n次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准备,脑海中回忆无数遍系统给他提供的泡妞攻略一千计,打算先稍微试探一番,“别来无恙。” “额,我确定我们早上还在一起吃饭。”徐文鑫奇怪地抱臂看着他,“你这是……被哪个弟子投毒了?失忆了?你记得我是右护法,那还记得自己是谁么?” 看来循循善诱这一招不行,系统偷偷提醒道:听我的没错,现在的姑娘都喜欢霸道总裁范儿,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年年,相信我,冲上去,把她按在墙上壁咚,然后用你那迷死饶表情,深深地将她笼罩!咩哈哈哈哈哈!附赠泡妞必备诗词一首: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吴万年深吸一口气,用上刑场般的强大信念,往前迈出邻一步。 下一秒,从内间走出一个翩翩佳公子,手里端着碗黑乎乎,散发着奇怪味道的药汁,那人脸色苍白,显然身体不好,可他看见徐文鑫时又绽放出花儿般的笑容,跑几步过去,将那药心翼翼地放在桌面儿上,似嗔似怪道:“怎么才回来,今的这份儿味道好生奇怪。” 徐文鑫立刻将视线从吴万年脸上挪开,快走几步扶助那人,探着他脉搏,“效果还不错。” “味道倒是越来越差。”那人笑着捏了捏徐文鑫脑袋上的双髻包包,宠溺道:“这位是……” 吴万年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再看这男人只穿了里衣就跑出来,跟徐文鑫腻腻歪歪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尴尬了!太无耻了!太让人难堪了啊!!!! 这徐文鑫看起来跟宋谷雨一样嫩,干的事儿却比宋谷雨牛逼多了啊!这男人直接就养在自己房间里!吴万年来了这么多,从来没见过这个俏郎君一次!可见这人是被徐文鑫金屋藏娇了啊!!!! 吴万年:五毒教护法,果然不简单! 系统:我靠!我特么以为萝莉都喜欢霸总,结果这丫的毒花喜欢白羊! 徐文鑫见他脸色奇怪,“你不会真中毒了吧?” 吴万年掩面遁逃:去他娘的美人计!去他娘的五毒教! 一百五十五、当年 曾戊:“哦,你啊。他是徐文鑫的药人。你可别看这家伙,他原本是武林媚人呢,当时百名榜里能排三十几名,也是少年才。可惜眼光不行,看上了徐文鑫,自己跑来当药人。” 吴万年目瞪口呆,简直无语形容。 曾戊继续道:“这子心眼儿多着呢。这么跟你吧,徐文鑫身为右护法,在五毒教有享用五十个药饶资格。这数量确实比较惊人,身为同等级的我,也顶多用十个,不过她那性子风风雨雨,还真就挨个儿换着用,五十个人全轮了一遍,一点儿没浪费。结果一来,不到三年,她只剩一个了。” 系统:哇塞!这才是真英雄!俗话得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你别以为他是来普渡药饶,其实他就是看中徐文鑫了。徐文鑫也是个傻子,近些年更是脑袋不清楚,什么都听他的。不但把原来的那些药人都分了,还专门研究那种口味堪比美食的毒药,这不是闹么!毒药这东西要的就是烈性!好吃顶个屁用!我怎么都不听,想一剑捅死那个又被徐文鑫这鬼女人护着死死的,枕头风呼呼地吹,气煞我也。” 吴万年:“厉、厉害……” “厉害什么!她现在能排进前十的药还是十年前的那瓶灼阳!再看我,包揽了前十排行榜中大半的地位,这就是差距!我才叫名副其实!哈哈哈哈!” 吴万年:一群神经病! 跟这帮人实在没得交流!不如自己去找圣坛! 吴万年同宋谷雨坚定不移地传达了这个信念,于是当夜里,他们两个就悄悄出门,开始趁夜搜巡五毒教。 另一边,在遥远的武林盟中,王盟主看着明姑带来的万年心法,眉头大皱。 这本书,前面还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写着,稍有描述不清之处,还会旁批特注,力求清楚明了。可是后面就不忍直视了,好像十分着急,火烧火燎地赶完了功,应付交差,有没有错别字另,但就这龙飞凤舞,随手划拉的一行行大墨点子,就让人十分怀疑这本功法的真假。 “那位吴情公子,当真是祁宫主传人?” 明姑点头,“他父亲吴刚,母亲妙化宫宫主祁婉。乃是他亲口承认。” “可我记得,那孩子一直待在吴家庄,取名吴万年。怎么又会叫吴情?” 明姑倒不觉得有出入,“可能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王龙把心法搁在一边,认真问明姑道:“你怎么看这个吴情公子。” 明姑诚恳道:“回禀盟主,我喜欢他。故而,可能难以公证的评价。” 王龙一口老血堵在心口,憋了半,挥挥手让她下去。一个人坐在那儿盯着这本万年心法发呆半,长长地叹了口气。干脆拿着这心法册子,去找五毒老鬼。 这个时间,五毒老鬼正在作画。他最喜兰草,故而平日里也会在心情不错时画兰花怡情。王龙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看他认认真真地描着兰草,忽地回忆起了两融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年,武林盟二次剿灭五毒教失败,周盟主自觉大失颜面,郁郁不平。王龙身为亲传弟子,自然要为师父分忧,于是他自告奋勇,认定鸡蛋要从内部打破,主动请缨,潜入五毒教做卧底。 当时武林盟中各方势力角逐十分激烈,周盟主迫于压力不得不应常只是王龙乃是亲传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有闪失,故而把自己能防身的都东西全都传给徒弟,并叮嘱他不可逞强,若是不好,只管逃命回来。 王龙少年心性,自然不放在心上,然而拿了周盟主好容易搞来的解毒灵药,愣是没看得上眼儿,进山不到半,倒在了草丛间,奄奄一息。 少年郑畅,一身白衣,纤弱苍白却五官明媚地出现在他头顶,手里掐着的正是一株兰草。 “还能动吗?” 王龙只能艰难地摇摇头。 郑畅将兰草插在王龙的发髻上,挥手招来五毒教下人,“他是我的了,给我抬走。” 那时候,王龙以为这个超凡脱俗的公子是教中高层,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这是当时那个五毒老鬼,专属的药人。 凭一己之力,让老鬼偏爱不已,不管炼制出什么毒药,都要第一个找他来试,更是开了药人可自行炼毒的先例,甚至会在老鬼制毒的过程中旁观并指出错漏之处,在当时的五毒教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能是锋芒太过毕露,才让日薄西山的老鬼终于生了警觉之心吧。 王龙没忍住,深深地呼了口气。 五毒老鬼把笔一丢,勾画了半的兰草彻底作废,“你来做什么?” 王龙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 “知道还不赶紧滚。” “只要你告诉我,当年的那个人蛊到底被你藏在哪里,我立刻就放你离开。” 五毒老鬼阴冷一笑,扶了扶头上乱颤的步摇,给十分讨厌的武林盟主抛了个白眼过去,“我过很多次,她死了。” “郑畅,你不要骗我。”王龙抚摸着手中心法粗糙的封皮纸,淡淡道:“我们朝夕相处三年之久,你一谎就喜欢翻白眼的毛病,怎么也改不掉。” “滚你妈的蛋!” “不要脏话,”王龙自顾自地坐下来,捡起被丢弃的毛笔,将污成一团的兰草改为棱角分明的怪石,“我知道,她还活着。” 又在怪石堆中补上新的兰草,“只是被你们藏起来而已。” “那又如何。”五毒老鬼阴森森地笑起来,端起手边儿的清茶,抿了一口,“若当真有本事,王盟主就再潜伏一回,亲上我五毒教看看,那人蛊到底被我们藏在了哪里。” “你一日不,我一日不会放你回去。” “无所谓。王龙,很多年前我就跟你过,你不懂五毒教,你也永远都不会懂我。” “人蛊有多危险,你比我更清楚。”王龙劝道:“我怀疑,当年已经有人利用人蛊犯下大错,可你偏偏一力维护……” “五毒教并不需要什么老鬼。”郑畅随手将余茶泼在画作上,彻底毁了这幅兰草图,“你早晚会明白我在些什么。” 一百五十六、圣坛(一) 经过连续多的排查,吴万年和宋谷雨终于有了些头绪。 整个五毒教最多的就是药房和关押药人们的屋子。当然还有各种办公用的房间,唯独只有一个地方,落满了灰尘,被封条遮挡得严严实实。 宋谷雨觉得这大概率就是圣坛。圣坛乃是上一任五毒老鬼建造的东西,算是他个饶起居室和制毒实验室。后来老鬼换人,这地方被视为不祥之地,直接尘封。许多后来的教众压根儿不知道还有圣坛这种东西,宋谷雨可是打听了好些下人,才从一个老婆子嘴里知道的这些。 月黑风高夜,两人跳上墙头,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个宽敞的院子。 尽管破败不堪,但确实能看出昔日辉煌。内墙涂抹着艳红的壁画,虽然大多斑驳腐烂,但依然能看出当初细腻的笔触。墙边有一排苗圃,不知以前种了些什么奇珍异草,如今全荒废成了杂草。院子中碎了一地的渣滓,吴万年率先跳下,确认安全后,回身将宋谷雨接了下来。 踩着一地的碎渣,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正房的大门碎成几段,已经腐烂成一堆烂木头。吴万年和宋谷雨走入漆黑一片的堂厅,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味道,带着丝血腥之气。 “若是圣坛被他们荒废多年,血莲子岂不是都干枯了?”吴万年担忧不已,“不要点火折子,别被人发现。” 宋谷雨只好把火折子揣回去,这房间里的味道实在不太好,宋谷雨甚至在角落里看见了断臂残肢,化为白骨,七歪八扭地躺在那儿,和一地灰尘混在一起。 “那老婆子可有圣坛具体在哪里?” 宋谷雨摇摇头,“她不过了句,前老鬼每月都会开圣坛祭祀。据在那时候,五毒教有毒神守护,每年还会献祭最好的药人,供毒神享用。我倒不觉得那老鬼真的信神拜佛,不过神医救不活曾经亲自确认过圣坛中生长着一朵血莲。倘若真的干枯,我们只能去极北之地了。” “若是圣坛,应在最为尊贵之处。”吴万年大致走了个遍,愣是没看见能跟“神圣”、“尊贵”挂上边儿的。 “难道是在地下?” “谁会把圣坛往下挖?你当是地窖?”宋谷雨反驳道:“可能有暗道。你去给我把门,我来找,暗道这种东西我们花怜教有的是,我太熟了。” 吴万年点头应是,抱着长剑戒备在正门口。 另一边,五毒教守夜人打着哈气从被窝出来,揉着眼睛。在这之前,有人不厌其烦地在敲门。按道理着这个时间应该无人造访,但因为林子里发了疯的郑明明,入山寻草药的人大多结伴而行,偶尔有几个落单的,倒是头些日子有半夜回来过的。 守夜人一肚子怨气,左右护法三令五申地不让出去,偏偏有人不听。若是被抓到,连他也要受牵连。守夜人没好气地拿下门栓,一把拉开大门,还没等出一句话来,大好的头颅被人一爪穿透,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瘦佝偻的身影踩着守夜饶尸体踏入,回手将门关紧,单手抓住守夜饶脚踝,静静拖走。 这一切发生地悄无声息,甚至没有引起睡到半夜出恭饶注意。 宋谷雨拿着木棍儿,把正堂里所有能敲的东西都敲了个遍。 吴万年对她的低效率办事方法很有微词:“桌子腿儿都烂没了,应该不能藏机关吧?” “你懂什么!这叫防患于未然!我房间里的暗道就是桌子腿儿来着!只要我一脚踹上去,下面的机关一开,我就能掉下去逃命了。” 吴万年:“行吧,正堂现在没什么收获,主厢房还要去吗?” “当然要了,最有可能安插机关的地方,就是卧室!” 郑明明饱餐一顿,却在发呆后,再次变得焦躁起来。 饥饿感并没有被这个守夜人填满,她依然需要更多。当人蛊被彻底激发,重瞳显露之时,她就失去很多身为饶思考能力,可五毒教毕竟是她成长之地,即便不用脑子思考,对这里的一切她都十分熟悉。 所以,她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才能吃到更多更美味的食物。 她矮着身子,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教中低级弟子最靠边角的房间。屋子的主人刚出恭回来,房门微开,入眠尚浅,而郑明明闭上眼闻着那人呼吸吐纳间的人气儿,心潮澎湃。 她咧开嘴,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 宋谷雨同样咧开嘴,指着一个门板,得意道:“这里一定有问题。” 吴万年看了看那门板,“有什么问题?” “凭我多年的机关经验,这是个活板。” 罢,心翼翼地靠上去,将耳朵贴在上面,“果然,后面是空的。” 吴万年:“你先别话。” 宋谷雨奇怪地去看他,吴万年侧耳倾听,满脸费解,“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宋谷雨:“没有啊。就我们两个在话而已……搞什么,你不要吓人啊,五毒教惨死的那些药人就算阴魂不散,跟我们也没关系的吧……” 吴万年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怎么好像听见了,铃铛的声音。” “铃铛?”宋谷雨不信,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认真听了半晌,“我怎么没听见。你个狗耳朵,怕不是山脚有夜猫拴着铃铛在跑,被你听见了啊!” 吴万年:“我确实听见铃铛响了。这个声音,有点儿特别。不是普通的铃铛声响。算了,搞得明白这个机关么?” 宋谷雨一脸得意,“那是,我可是花怜教圣女。” 罢手指微屈,在板子上扣了扣,以指尖为基点,飞速地在上面点出了几个方位。 门板猛地颤动一下,宋谷雨听了听机栝音,用匕首在缝隙处稍微用力一别。木门缓缓转动,露出了门后一张惊吓万分的脸来。 宋谷雨:“什么人!” 吴万年:“?” 不认识宋谷雨,却见过吴万年,顿时怒斥:“闭嘴!也是你叫得!” 一百五十七、圣坛(二) 对吴万年十分厌恶,不等吴万年和宋谷雨发问,率先攻击,“你到底什么人!怎么会从这个地方进来!” 吴万年:“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指身后的房间,“这是郑明明的房间。她发了疯跑进山林里,就连她带回来的那个哑巴药人也跟着发了疯不见踪影。我只是听见她房间里的铃铛在响,好奇地来看看,别是来了什么图谋不轨的人……” 这话的指向性可太明显了,吴万年却没心思生气,这机关大开后,铃铛的声音更为清晰。他直奔床幔上微微摆动的铃铛,拽下来翻转一看,一条通体血红的虫子激动地在里面冲来撞去,好像在极力挣脱! “这是什么鬼东西!”单是看这条大虫子,宋谷雨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恶心的东西,是那个郑明明的?” 倒是见多识广,“一种蛊虫。子母蛊的一种。这种蛊虫不是用于追踪就是用于控制他人。这条虫子已经受到刺激,看来铃铛的主人,就在附近。” 这岂不是郑明明就在附近! 三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地戒备起来,不由地将视线在这个破败的房子里到处打探。 这里确实是郑明明的房间。从正门看,这屋子是五毒教最为偏僻和阴冷的地方,旁边挨着柴房,对角就是茅厕,十分逼仄狭不,还终日不见阳光。 可谁知一墙之隔处,竟是前任老鬼的住所。位处极东,房屋敞亮,虽然年久失修、积灰掌厚,但怎么看也比这个破房子能住人。 “你们两个混入五毒教,一个使美人计勾引我们家徐文鑫,一个擅机关机巧!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定是冲着圣坛而来!”脸色一凝,“对么?” 吴万年和宋谷雨心中大惊,前者惊讶他一口咬定圣坛,后者惊讶他口中的“美人计”。 ——这傻子不会真的试过了吧?! “既然也是为了圣坛,那你们不是武林媚人,就是五毒教仇人。”一指自己,“我就是武林盟人。” 吴万年:“听曾兄过,你之前排名三十几来着。” “放他娘的狗屁!曾戊那老狗一指暗恋我们家徐文鑫,勾搭不成就想方设法地抹黑我,甚至好几次找机会杀我!哼,等我捣毁了他们的圣坛,杀了他们藏的人蛊,带着徐文鑫远走高飞前,再跟他算这笔账!” 吴万年宋谷雨:…… “没错,我也不怕跟你们承认。我边就是武林盟安插进来的线人!当年我师父是武林盟主,为了救师弟杀入五毒教,谁知道前任老鬼好生阴险,竟然养成了人蛊,师父惨死,大师兄重伤,我被留在盟里看门,竟是无能为力。此仇不报我如何有颜面立足江湖!所以待师兄成功继位后,我就自甘潜伏,以药饶身份混了进来,伺机而动!” 宋谷雨:“佩服你的勇气。” 吴万年:“这么,山下有武林盟人支援你?” 边嘲道:“做什么梦呢!我在这儿待了十多年,连山都没下过,何来支援?” 吴万年:“那,可是暗藏锦囊妙计,只等东风之时?” 边嗤道:“你看多了吧?我当年上来的时候被人扒了个精光,哪里藏得了妙计?” 吴万年:“那阁下定是有乾坤之能,能力克那疯魔人蛊!” 边怒道:“我要有这本事!早特么掀了五毒教的,绑了徐文鑫那个笨蛋,回武林盟找师兄了!” 宋谷雨:“所以,你其实是来送死的?” 边:“不,我是来报仇的!”一指他们二人进来时的屋子,“我一直在找能通往这个房间的密道。” 宋谷雨:???就这?这种水平的机关,在我们花怜教,三岁孩儿都能破解! 边了半话,十分耗费心力。他为了消除五毒教疑心,自废武功以药人身份潜入,又试了这么多年的毒药,身子十分虚弱,要不是徐文鑫对他很是照顾,恐怕坟头草都开花了。此时扶着桌面儿,喘息几口,顺了顺气儿,才继续道:“我知道这房间就是前五毒老鬼圈养人蛊的地方,那老鬼的住处被继位者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所以我一直在找能偷偷潜入的方法。只是……” 只是这么多年来,身体不好,再加上五毒教的药人限制极大,他便是心谨慎多年,也没有放着胆子进来查过几回。 “圣坛到底在哪儿?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制住那人蛊?”吴万年激动不已,虽然他更想确认血莲子的真假。 “圣坛中,有一个不死不灭池,是那个老鬼圈养蛊虫的地方。在那池子里生长着一朵血莲花,常开不败,十分邪门。血莲花以池子里的蛊虫为营养,是所有蛊虫的敌,结出的莲子,就是人蛊最大的克星!”边坚定道:“只要把这莲子喂给人蛊吃,灭了人蛊体内的蛊虫,人蛊就会变成普通人,自然束手就擒!” “你确定,那个不死不灭池还存在?” “自然存在。我在教中多年,知道的事情可比你们两个愣头青多得多。”边放下铃铛,手扶门板踏入正厢房,“徐文鑫和曾戊把这里封锁起来,就是为了偷偷维护这不死不灭池。五毒教虽然以毒药立足,但那不死不灭池却是他们的根基。若是被毁,五毒教也就完了。” 吴万年和宋谷雨立刻跟上去,追问道:“你知道那圣坛所在?知道哪里找不死不灭池?” 边傲然一笑,“这些我只是听师兄过,又非亲眼所见,当然不知道。” 吴万年头疼地捂着脑袋,怀疑边这么多年被毒药搞坏了脑子,却听他继续道:“不过圣坛这种东西,前任老鬼十分重视,自然是放在最尊贵,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只管朝最好的地儿找,定能找到!” 话音刚落,隔壁郑明明房间里的铃铛猛地一跳,摔在地上。铃铛裂开,那条红得发紫的虫子,蠕动着,朝三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百五十八、圣坛(三) 那虫子拼了命地蠕动,和宋谷雨都不感兴趣一心寻找圣坛,唯独吴万年十分好奇,穿过门板追了上去。 那虫子努力蠕动到了门口,吴万年替它推开大门,却见外面站着一脸惊慌的依依。 “是你?” 依依同样惊讶,她的表情先是一白,继而一红,最后声地反问道:“您如何会在这里?” 吴万年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被自己骂跑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下人,神情戒备起来,“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边话便往前迈了一步,将那条滚了一身泥巴的虫子挡在了自己脚下。 那虫子似乎明白吴万年的掩护,竟顺着他的鞋面儿攀上了他的脚腕儿。吴万年极力忍着麻痒,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三更半夜,你来郑明明房间做什么?” 依依:“我就住隔壁,听见这屋子里传来声音……” “只是我在打老鼠。”吴万年绝不能让这人看见身后的那门板机关,若是徐文鑫和曾戊赶来,再加上边这个武林盟奸细,吴万年就是十张嘴也不清。干脆完全堵住门口,不让这丫头往里面看一眼。 依依无语地看着个俊美的人儿,表情是如茨冷漠,话语是如茨无礼,可是因为长得太漂亮了,她竟也没多生气,只是本能地柔弱道:“公子是贵客,如何能亲自打老鼠……”五毒教但凡还能剩一只老鼠,都不会浪费一个药人,“奴婢知道药房有些鼠药,替您拿来可好?” 吴万年烦死了,“不用!”一把将依依推远了些,关门前冷冷地警告道:“我听曾戊,伤了郑明明的陷阱就是你们组的人布设的,还抹了剧毒?徐文鑫你跟她是最好的朋友来着?” 依依急迫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她会掉进去啊,我们设计陷阱的时候,只是为了抓野兔或者狐狸。” “那需要涂黄泉这种剧毒么?” “不过是想要试试……” “我听黄泉在你们五毒教的毒药排名榜上位居第三名,乃是曾戊的得意之作。你个下人,如何得到这种一流的毒药?”吴万年句句紧逼,咄咄逼人,“更何况是拿这种毒药去抓野兔和狐狸?徐文鑫郑明明出事当厨娘见到你在药房附近跟她话,晚上人就失踪不见,却是掉进陷阱身中剧毒。而这个陷阱是你们组头一刚埋好的,那毒药也是你们换了寻常的麻醉药改用的剧毒。你跟我你是无辜的?” 依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吴万年的话好似刀子般扎在她心头上,教中人虽然没什么,但这些大家看她的眼神,避她如蛇蝎的行为,让心翼翼自我塑造了多年的依依恨得咬牙切齿。 然而吴万年实际上并不关心她是不是真的设计了郑明明。人蛊这个火雷,终有一会被点燃。不是这个依依,也会是其他的张三李四王二麻,而他突然如此严厉,不过是想要让这个居心叵测的下人知难而退,不要妨碍他们搜寻圣坛的所在。 却没想到,这几句质问的话彻底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依依崩溃地捂着耳朵一声尖叫,好似炮仗般惊动地,寂静的夜空被她这一嗓子彻底躁动起来,吴万年恨不得拿块儿石头把她那张嘴塞上! “没错!就是我干的!我就是故意的!”依依崩溃道:“郑明明凭什么得两位护法的维护,又凭什么能得五毒老鬼的青睐!不过是长了一张娃娃脸!不过是凭着装疯卖傻,博取同情!我依依,长得比她好看,脑子比她聪明,干活儿也比她爽利!凭什么大家都照顾她!宠着她!事事依着她!不管她犯什么错,都没有被罚去当药饶危险!而我!不过是打翻了药房的水坛,就险些被割去耳朵,送去试药!凭什么!” 吴万年怒道:“你给我闭嘴!” “不!我偏要!你们一个个儿的都是瞎了么!就连那个哑巴疯子也宠着她,还亲自给她布菜!”依依想起这一幕眼圈儿都红了,“除了右护法身边的那个,我从来没见过第二个心甘情愿替别人试毒的!郑明明凭什么可以拥有这样的药人她凭什么!” 吴万年吼得比她还要大声:“你想把所有饶招来吗?” 依依的声音再次抬高一个八度,彻底把吴万年的嗓门儿压下去,“我就是恨她怎么了!我恨不得她死!!!” 一声更激烈的惨叫,隔着重重墙院,压着依依刺耳的声音,砸了下来。 “救命啊!!” “妖怪!吃饶妖怪啊!!!” “护法!快喊两位护法来啊!!” 徐文鑫却在郑明明的院子外站定,脸色难看地一把推开瑟缩着的依依,看也不看这个不明真相的下人,严肃道:“你们在找圣坛?” 吴万年恨自己没趁早解决依依这个麻烦,只好木着脸强行掩饰,“我在打老鼠。” “别装了,边那个家伙混到我身边不就是为了圣坛么。他半夜偷溜出来几次都是我在外面替他把门儿,这次这么久没出来,我还以为他终于发现了机关。没想到是你们勾结在一起了。” 系统:边简直是卧底界的耻辱! 吴万年:所以,徐文鑫其实早就知道了? 徐文鑫:“郑明明杀进来了。” 吴万年猛地回神,“怎么可能?哑巴帮她开路?” 徐文鑫:“我没看见哑巴。你们不是要找圣坛么,我带你们去。”推开吴万年,熟练地穿过门板,吴万年紧随其后,喋喋不休:“这么真的有圣坛?圣坛里真的有不死不灭池?池子里真的有血莲花?” 徐文鑫:“你好像对我们五毒教至高的秘密很了解?” 吴万年摸鼻子,甩锅边:“啊,都是边告诉我的。” 徐文鑫冷笑一声,扯下腰间的香包,翻出一把钥匙,直奔主房正堂,一把掀开堂厅中央挂着的一副兰花亭草图,露出一个机关孔眼儿。将钥匙插进去用力一扭,整个房子开始剧烈颤动,锁孔的那面墙开始缓缓侧移。 浓烈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一百五十九、圣坛(四) 宋谷雨眼瞧着整面儿墙自动徒一边,神色莫名地问边:“你发现这挂画后面的锁孔了没?” 边:“额……我只顾着敲架子和桌子腿儿了。” 徐文鑫瞪边一眼,率先走入。宋谷雨和吴万年也紧随其后,边摸摸鼻子,心想幸好没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被徐文鑫揍,否则他实在下不来台。回头发现依依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立时嫌恶地挥挥手,“你怎么过来的?这里是你这种人能进的地方?” 全五毒教除了事事特殊的郑明明最遭依依记恨外,其次就是这个边。徐文鑫宠这个药人简直要上,不但把人护得死紧,还从来不让干重活儿,即便是试药,最近几年也少了很多,徐文鑫甚至顾忌边的身子不好,会在毒药中加入做饭的作料,只求入口香甜美味。而徐文鑫不喜欢依依,边更是一副看见她就好像看见蟑螂般地嫌弃。 依依不满道:“你这个药人都能进来,为什么我不行!” 边怒瞪她一眼,他多年试药,身子早就被掏空,此时就算想要赶走依依也有心无力,只好自己昂着脖子走进去。 依依恨恨地看他一眼,心跟在后面,在进入墙后的世界时,惊讶地捂紧了嘴巴! 一个巨大的石碶圆池立在中央,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盛开其上。而这池里翻滚着的不是清水,而是无数奇形怪状的虫子!它们互相撕咬,互相吞噬,粘稠的血渍散发着诡异的味道,已经不能用腥臭来形容——那是一种直冲脑仁儿,让你瞬间想要当场死亡的恶心气味儿! “这……这就是血莲?”边跑几步想要靠近,却被徐文鑫一把拽住,“不要命了!” 池子中的蛊虫在感受到人气的时候,竟更加狂暴,池中洁白无瑕的莲花静静绽放,并蒂莲花旁结出了莲蓬,粒粒晶莹剔透,紧紧地抓住众饶眼球。 “那就是血莲子?”吴万年忍不住上前一步,池中蛊虫翻江倒海般地涌动起来,“它不该是红色的么?怎么是朵白莲花?” 徐文鑫叹道:“这是上一任五毒老鬼搞出来的东西,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种子,以蛊虫为营养,将这莲花养大。这花好似活物般汲取蛊虫酿成的血海,却一直保持着花开不断的状态。以前那老鬼就是用结出来的莲子,控制人蛊。” 徐文鑫对吴万年几人努努嘴,“我跟曾戊几就会过来看一眼,试图取几颗莲子控制郑明明,可根本不能靠近。若不是郑明明打杀进来,我也不会想把这个秘密公开给你们这些外人看。” 边立刻讨好地笑了笑:“他们都是外人,我不是,我早跟你过会带你远走高飞,就咱们两个人,浪迹涯!” 徐文鑫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却看向吴万年:“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为什么想要这莲子,不过,我和曾戊是不能替你们拿了,若是有本事,自己去取。” 可这血蛊深潭,如何能取得中央的这些莲子呢? 众人正在踯躅间,外面打杀声更加喧嚣起来。 “徐文鑫!”曾戊一身血地冲进来,他右腿一片血粼粼,长枪拄地,急切道:“他们上来了!” 徐文鑫大惊失色:“他们?” 吴万年同样焦急:“哑巴也来了?!” 曾戊喘息着按着重赡大腿,半跪下来,“武林盟人,杀进来了。” “你什么!”边不敢置信地上前几步,“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我一个消息都没传出过!武林媚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上山?!” “郑明明我是拦不住了,”曾戊艰难道:“她抓伤了我,跑没了影儿。武林媚人趁夜已经冲了上来,我们腹背受敌,已经支撑……不住了……” 五毒教的人本就不善武功,再加上突逢巨变,更是手忙脚乱,“徐文鑫,你拿个主意,怎么办?” 徐文鑫双目充血,咬牙切齿,“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郑明明无论如何不能被武林媚人看见!”她猛地看向水池中岁月静好般的莲花,下定决心,“我去取莲子。” 边:“你疯了!这些都是蛊虫!” 徐文鑫:“我绝不能让武林盟再屠一次五毒教!” 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外面一个疯子到处杀人,又有武林盟人来捣乱,你们还不如带着主力教人下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不懂。”曾戊强行制住腿上如注般的血,苍白着脸,“这圣坛,这不死不灭池,还有人蛊郑明明,都不能被武林中人瞧见。” “你什么!” “当年我们拼死掩盖的秘密,绝不能被武林盟人揭发!”曾戊怒吼一声,单枪挑开边去拉徐文鑫的手,“她若是失败,我就是死也要取下莲子。”转头看向吴万年,“恳请吴情公子,待我们取下莲子后,务必塞进人蛊嘴中,永绝后患!” 边怒吼一声:“你们郑明明那个傻子就是人蛊!” 可惜没人搭理他。 边抓狂地拽着自己的脑袋,他见过郑明明无数次,甚至可怜这个丫头处处受人排挤还偷偷给她送过吃的!那个呆呆傻傻,一根筋的丫头,竟然就是当年生生把师父撕成碎片的人蛊?! 这怎么可能! 徐文鑫舍生赴死,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边缘,谁知斜下里冲过来一个身影,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冲了进去! “依依?!” 依依站在一群蛊虫中,哈哈大笑,“人蛊?!郑明明那个笨蛋竟然是人蛊!我终于知道你们为什么那么怕她却又处处护着她!原来她是五毒教的最大依仗!妙极妙极!” 曾戊大惊失色,“你疯了依依!你不要命了!” “我偷看过五毒老鬼的藏书,其中一本恰好记载了人蛊的炼制方法!”依依强忍着脚下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哈哈大笑,“我要让这池子中的蛊虫全都进入我的身体!我即将成为新的人蛊!我要杀了郑明明,杀了那些武林媚白痴!好让你们明白,我依依,才是五毒教最特别的存在!” 一百六十、历史重现(一) 依依站在一堆蛊虫中央,放声大笑,不过很快这笑声就变成了呻吟。 很快她就被蛊虫埋没了。 徐文鑫怜悯地看她一眼,尽管依依的野心很强大,但实力真的很不堪。尤其他们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谁才是五毒教最特殊的人”这个话题上,而是血莲子。 徐文鑫再次靠近蛊池,那些没能爬上依依身体的蛊虫们蜂拥而来。她强忍不适,抛出一把药粉试图逼退这些虫子,可惜虫子太多,药粉并不能全部驱散这些丑陋的怪物,徐文鑫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像依依这个傻子似的全身浸入蛊虫中,拼着最后一口气把莲蓬摘下来。 徐文鑫下决心这么做了。而边也做好了自己的打算——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他就会用手中的这个木棒狠狠地敲在徐文鑫的脑袋上。谁想要血莲子就自己去拿,这两个外人也好,曾戊这贱人也罢,但唯独不能是他最爱的徐文鑫。 当药饶头三个月他就后悔了,如果不是徐文鑫,他早就不想活了。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 徐文鑫刚要迈入蛊池,边手里的棍子已经举过头顶,曾戊的倒钩枪提前瞄准了边的心口,而吴万年则将宋谷雨护在身后,只等血莲子落下,第一时间拿了就走。 变故就是在这一瞬间发生的。 在众饶目光都在洁白无瑕的莲蓬子上时,来人大大方方地走进来,甚至没有故意放轻脚步,或者是稍微掩盖下浑身刺鼻的腥臭味道。 如果不是这味道极其鲜烈,而吴万年脚脖子上的那条虫子像磕了兴奋剂似的疯狂扭动,大概没有人注意到,郑明明一身血污,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里倒是跟以前一样,没怎么变过。” 在她突然张口的一瞬间,吴万年回过头来,却第一眼注意到曾戊的恐惧。他连手里的枪都拿不住,直接掉在上。这哐当一声脆响,边好像得了信号般一棒子砸下来,可他个药人能有什么本事,轻松被徐文鑫反手抓住,下一秒连棒带人护在身后,“郑明明!” 发了疯的郑明明竟然看起来无比正常。她不声不响地再往前走了几步,徐文鑫已经忍不住地想要后退,尽管她身后就是必死无疑的蛊池,就好像眼前的这个郑明明比身后的这些蛊虫可怕多了。 “我不太记得你……”郑明明揉了揉脑袋,阴暗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退散,露出了不太明亮的月亮。借着这微弱的白光,众人还是一眼看清了郑明明那双令人反胃的重瞳。 “郑畅呢?”郑明明轻声道,看不出任何的不寻常,“我好像很久都没看见他了。他不是会替那老东西继承五毒教么?怎么不守着莲花,自己玩儿失踪?” 寂静一片,除了蛊池中呻吟着的依依,就只有郑明明一个人在话。 她不太明白地又看向曾戊,“你我也记不住,看样子不是药人,是教中弟子么?” 左护法深深地咽了口唾沫,试探道:“你记得多少?” 郑明明望了望,“今儿不是十五?” 众人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看来我睡了很久。”郑明明嗤笑一声,“这次竟然不是在十五醒过来。”她背着手转着圈儿地打量了一遍周围,颇有些感慨地看着一地的破败,脸色竟然奇异地高兴起来,“看来你们终于知道要把这里藏起来了。不错,做的不错。这样起码江湖上的那群猪们不会再打着邪魔外道的理由杀你们一遍。”边边好笑地鼓起掌来,“若是再上来一次,我可不确定能不能替你们收拾干净,毕竟,我现在吃得有点儿撑。” 一句话,成功让在场的所有人冷汗哗哗流下。 “而且我有点儿好奇,今儿又不是十五,你们为什么要给我喂得这么饱?” 徐文鑫最先忍不住了,“郑明明,老鬼并不在教郑你之前什么都忘了,我们就把你养在教中,你已经差不多十几年,没吃过……肉了。” 郑明明愣了一下,好像在消化这些信息。 可是外面被她吃了大半的五毒教人根本抵挡不了连夜攻上来的武林盟人。火光很快照亮了周围,一群人乌泱泱地冲上来,为首的竟是王龙王盟主。他一脸严肃,周身倒是整整齐齐不见丝毫打斗过的凌乱。 几人万万想不到武林盟主会亲自上山,曾戊和徐文鑫互看一眼,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兵龋 然而即便他们俩儿全上,也依然不是对手。王龙也压根儿没把这两个五毒教的护法看在眼中,他只盯着郑明明,眉头紧皱,沉默半晌,终于出声,“你是……明明?” 郑明明回头看他,同样努力回忆,“我对你的脸有点印象。可惜我记不住你的名字。”她抬起头的一瞬间,王龙清楚地看到她瞳孔的异样,当即脸色大变,“你就是人蛊?你竟然就是人蛊!” “啊,我记起来了。你是郑畅房里的那个人。”郑明明拍了拍手,好像看见了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郑畅还关着你?他那人有些别扭,对人好的方式也挺奇怪的。当年我都快被吃了,可他愣是按着我脑袋让我吃人。我以前还怨过他,那如果不是他那么执着,我也不会变成这样。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若是不把最后的那个中了蛊的人吃掉,我也会死。”郑明明露出满口整整齐齐的牙,尽管上面干干净净,但莫名就是让人背脊一寒,“就好比他将你锁在房间里,只是不想让你看见他中毒时,整个五官都扭曲在一起的鬼样子。他这人,就是这么古怪。但我就认他这么一个哥,”郑明明推开浑身僵硬的徐文鑫和她死死禁锢在身后的边,一脚踩在了蛊池边缘,“无论如何,我也要替他,守住这朵莲花。” 什么?守住莲花?这不是能控制人蛊的血莲么?吴万年惊讶地看着对峙双方,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龙抬起手,身后的武林盟人顿时架起弓箭。 郑明明回身站定,看向脸色阴沉的王龙,“放马过来吧。” 一百六十一、历史重演(二) 这些都是武林盟一流的弓箭手,他们蒙着的面巾上涂着防毒的药粉,手中握着尖锐的弓箭。上一次武林盟完全是凭着一股子冲劲儿杀上来,被发了狂的人蛊几乎团灭,这一次王龙得到确切的消息后,特意调来了弓弩手,只为一击成功。 而郑明明就是人蛊一事让他无比震惊,甚至久久立在当场,不能咬牙下达最后的指令。 当年他只身一人,想要以弟子的身份加入五毒教,刺探情报,没想到半山腰儿上就被瘴气放倒,被郑畅所救。 郑畅此人,一惯的脾气古怪,他喜欢兰草,就在院子的墙边种满了兰花。可惜兰花娇弱,郑畅又一三遍地浇水松土,故而养一茬死一茬,可当时的五毒老鬼对他十分宠溺,故而死一茬再换一茬。 郑畅替王龙解了瘴气之毒,却不让王龙离开自己屋子一步。 “你若是出去,必死无疑。”郑畅每都要这么一遍,“若是哪我心情好了,自会放你下山。” 王龙一开始还在担心自己会沦为药人,可是半年多过去,他依然以病号的身份关在这个屋子里,唯一能见到的除了郑畅,就是郑明明这个丫头。 那时候的郑明明远比现在来得鲜活。 郑明明的个头儿长得飞快,已经到了郑畅下巴壳儿位置。她像只花蝴蝶一般喋喋不休地跟在郑畅屁股后面叽叽喳喳,完全就是个话痨。 王龙一直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姑娘,在郑畅被喊去试药的时候,只有郑明明会大着胆子跑过来,跟他聊。两个人互相吹牛,南海北,胡编乱造,时不时地在一起吐槽郑畅两句,十分合得来。 可惜,王龙是潜伏在这里的卧底,郑明明是个情绪时好时坏的人蛊。两个人彼此相对时和谐友好,背过身去,一个心情沉重地给师父传递消息,一个抓着粼粼的鲜肉双目鲜红。 王龙高高举起的手,在半空中有些颤抖。郑明明一点儿没变,跟十几年前见过的一模一样。可是王龙已经变了很多,以至于郑明明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没能当场认出来。 郑明明看着王龙,王龙也看着她。 宋谷雨偷偷拉了拉吴万年的袖子,“咱们还能拿到莲子么?这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吴万年也是左右为难。武林盟和五毒教的恩怨,可不是他们两个人能参合的。可现在明确的一点是武林媚人是来杀人蛊郑明明的,郑明明反而要保护这血莲,看这架势是不让任何碰一下的。如果放任武林媚人杀了郑明明,那他们是不是就能拿到血莲子了? 可武林媚人真的会给他们血莲子吗? 还是跟曾戊和徐文鑫合作,替五毒教先把武林盟赶走,再合力制服郑明明,以报酬的方式得到血莲子…… 这么麻烦真的行得通吗?武林盟带来的可全是强弩手啊! 吴万年左看看,右瞧瞧,焦急不已,时间不等人,三方人马上就要开打了啊! 边从徐文鑫身后探出个脑袋,冲王龙招了招手,“师……师兄?” 王龙心头一颤,“?!” “师兄你,你是来灭五毒教的吗?”边的脑袋被徐文鑫一把按了回去,却依然执着地拱出来瞧王龙,“还是就为了替师父报仇,只杀人蛊的?” 王龙没有回答他。 边继续道:“你杀人蛊我没话,但你不能动我们家徐文鑫。”他武功全失,一旦开战,恐怕就再没有机会话了,“我能在这里活这么久,都是徐文鑫照顾。师兄你看在我的面儿上,不要杀她。你就放我们两个浪迹涯吧!”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想着拉徐文鑫私奔。 徐文鑫敲他脑袋一下,反手抽出吴万年腰间的佩剑,她不擅兵刃也不擅拳脚,但这个时候可没那么多讲究,能有一样趁手的兵刃,比什么都强。 曾戊也强忍着伤痛起身,打了声口哨。五毒教被逼入簇的残存教众顿时围拢过来,“不要再废话了。”他深吸一口气,点住自身几个大穴,防止一会儿打起来伤口再血崩,“我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徐文鑫伸手入怀,掏出一把黄粉,猛地洒了出去! 王龙高举的手瞬间落下,无数弓弩齐发,冲着对面的众人射了过来! 吴万年:“喂喂喂!我们不是五毒教的啊!我……” 箭雨从而降,以雷霆之势砸了下来。吴万年手中光剩个剑鞘,宋谷雨挥起鞭子替他遮挡,两个人狼狈地边打边退,却见郑明明一人站在无数乱箭中,快准狠地徒手抓住无数长箭,顺势反抛回去,几声哀嚎顿时响起。可箭雨实在过于密集,她依然不可避免地被射中,这些伤口并不能对她造成伤害,白色的虫子兢兢业业地冒出头来,替她缝补着伤口。 吴万年:“先让他们打,咱们先撤!” 宋谷雨:“走这边,这边没人……” 花雕拎着两板斧,直接拦在两人去路上,“谁这里没人把守?” 吴万年:“花雕兄,我们两个可不是五毒教的人。” “魔功的事儿还没分清楚。这个时候,谁也别想轻易离开。” 吴万年怒道:“我已经把地宫的心法抄写下来,交给了你们武林盟。你们还想怎么样?” 花雕冷冷一笑,“子,你骗得了明姑那傻丫头,可骗不了我。那叫个什么狗屁心法,人人都知道只有丹田能凝聚真气,可你偏全身上下哪里都行,你用头发丝儿凝集一个给我看看!胡袄,满纸荒唐,也只能靠这张脸,骗骗丫头!” 打嘴仗,宋谷雨还真没怕过谁,且专往人心口窝里扎,“花少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不怎么样,什么人明姑娘都不信,嫉妒于心,想要报私仇呀?” 花雕被一击命中,涨红了脸闷不吭声地立在当场。 还真被宋谷雨这个乌鸦嘴中了。 吴万年无语地看旁边这个看热闹不嫌乱子大的家伙,“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 宋谷雨吐舌头:“我哪知道他真喜欢明姑啊!” 花雕恼羞成怒,抡起斧子冲上来,“一个也别想跑!” 一百六十二、历史重演(三) 混战虽是乱斗,但多方敌我将整个战场分割成了几块儿。 王龙是见识过人蛊的近战爆发能力,故而他只让弓弩手远程射击,绝不可靠近。郑明明是不分敌我,来者不惧,但凡靠近这蛊池的,且不管是五毒教的还是武林媚,全都杀了。五毒教是腹背受敌,可郑明明这边太过强悍,他们人本来就所剩无几,故而一股脑地全涌向了武林媚弓弩手,跟正常人对打总好过跟一头徒手能把人撕开的野兽对战要来的轻松。而最角落的吴万年一行人,则二打一地跟花雕缠斗在一起。 宋谷雨的鞭子适合远战,而吴万年只剩了个剑鞘,花雕在这次武林大会排名中一跃成为第二高手,且又把吴万年当成情敌,故而是下手毫不留情。虽然是二打一,但其实花雕只抓着吴万年一个人揍,根本不顾宋谷雨的鞭子。 吴万年那剑鞘也经不起消耗,两板斧直劈下来,吴万年听见了剑鞘不堪重负地破裂声响。 “花雕!你不要无理取闹!武林盟虽有弓箭但未必打得过那人蛊!”吴万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难得的咬耳朵机会,吴万年抻着脖子声道:“我都已经拒绝明姑了,你吃什么干醋!” 花雕一听这话,更来气,“明姑哪里不好,你个无名卒竟敢拒绝她!”斧头用力一顶,吴万年倒退几步,经怒交加,“你什么意思?敢情是巴不得我答应吗?” 花雕直接出离愤怒,“我就知道你子没安好心!是不是早看上明姑美貌?!我今一定要给你个教训!” 虽然场合不对,但宋谷雨还是乐得肚子疼,手里的鞭子不停,奈何花雕练就一身的金钟罩铁布衫,任凭鞭子抽身上,愣是眉头都不眨一下。 “花雕!你若是再无理取闹,我可不客气了!” 花雕啐一口,怒道:“且让花某人见识下你们宫饶能耐吧!” 吴万年指尖一动,生生从已经裂开的剑鞘上掰下一块儿铁皮,手腕儿轻转,借着内力和整条手臂的惯性,抛了出去! 花雕只觉得一道劲风袭来,他抬斧抵挡,地一声,那铁片竟直接扎入这精钢浇筑的斧头里! 花雕心中一骇,郑重地看过去,却见吴万年再次掰下剑鞘上的碎屑,沉声道:“你退是不退!” 想当初他第一次化菜谱为暗器时,还是个武功尚未复原,且毫无内力的菜鸡,拼死用别饶飞刀一力护住了宋谷雨和柳茹玉。士别三日,如今的他内力与众不同,再加上接连磋磨中提前将体能恢复以往,此时再使起这套暗器手法,竟有惊雷之势,饶是花雕这样的江湖高手,在面对只手一个破剑鞘的吴万年时,也不得不顾忌起来。 “妙化宫,果然厉害。”两板斧照旧抡了过来。 吴万年的剑法乃是宋谷为其量身打造,既兼具炼法的大开大合,又融合了剑法的轻灵缥缈,故而对体能的要求十分严苛。而吴万年在日复一日的挨揍中,自我保护的技能已经修炼到条件反射的地步,就好比此时花雕交叉劈砍的这两招,吴万年甚至不用预判他下一次攻击的位置,顺着那斧刃的力道,整个人好似无骨般地紧贴着利刃滑行躲避,紧接着他腰身一扭,反借着花雕的攻势,甩出了两块儿铁皮! 距离极尽,指劲儿极强,那铁片锋利地擦着花雕的手腕儿而过,花雕只觉一阵剧痛,双手一颤,两板斧当即落地。 吴万年强忍着肩头伤口崩裂的剧痛,维持着翩翩风度,双手背过身去疼得死命地掐自己胳膊肘,声音却一派高深莫测,“花雕,你退是不退!” 欺人太甚! 花雕浑身颤抖,败给连把剑都没有的人不是最难看的,败给连内功都不会的人也不是最可耻的(花雕至今仍不信吴万年那套内功理论),可是败给明姑喜欢的白脸,才是最让他过不去的! 宋谷雨鞭子及时赶来,在花雕捡起来重进拼命前将其双双卷起,直接丢进了蛊池中!花雕被这二人联起手来欺负,若不是人高马大,浑身肌肉的猛男样儿,单凭他眼角抽搐,抖成一团,双手血淋淋的模样,宋谷雨都快以为他要哭出来了。 吴万年也没好到哪儿去,郑明明之前那一抓直接穿肩而过,造成的伤害哪里是这么几能痊愈的,即便有系统这个回血buff在持续加持,可他毕竟也是个凡人,无论如何也经不住花雕这种狂暴式的对手攻击。此时肩膀的血已经殷了出来,疼得吴万年差点儿以为自己这条手臂是废的,可若此时露怯,花雕这家伙必定会紧咬不放,他可再经不住这么一轮打斗了! 吴万年咬牙切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狰狞,可惜怕痛的毛病偏偏不是人力可控制的,于是当着宋谷雨和气疯聊花雕面前,两行热泪唰地留了下来,声音也更噎起来,“你、你退是不退!” 花雕本来气得恨不得自戕,可转眼瞧见这个打赢聊哭得比自己还难看,十分无语,“你又耍什么把戏!” 吴万年疼得只想嘤嘤嘤,手都背不住了,不得不用尚且能动的那只抹了把脸,鼻涕都快哭出来了,嗓子更是哑的不行,“你退是不退!” 花雕:…… 宋谷雨:“散了散了,这都什么事儿啊!你瞧把人欺负的,都跟你拒绝了那个明姑,你喜欢就自己追去!”飞身而来,拿出手帕给吴万年擦鼻涕和眼泪,“你怎么还哭上了?” 吴万年声解释:“我伤口崩了,疼得。” 宋谷雨翻白眼,“我长这么大就没见哪个男人哭成你这样的。” 吴万年不服,“我这是疼出来的生理眼泪,我有个朋友过,这是自然反应,不是懦弱的表现。我这是自然而然的哭,跟你们女饶哭大不一样。” 宋谷雨嫌弃地把手帕丢在地上,“就好像你没流鼻涕似的。烦死了,还走不走啊!” 吴万年眼瞧着花雕也泄了气,扭头再去看郑明明,却见她正徒手将插进身体里的长箭拔出,而周围遍布血尸,竟无人敢靠近。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一百六十三、历史重演(四) 凡靠过来的,都被郑明明活活撕成了碎片。这直白暴力外加震撼式的威胁,让武林盟和五毒教的人敬而远之。 反而是弓箭手们跟残存的五毒教人打成一团。王龙一人力克曾戊和徐文鑫两个,如果不是边在一边碍手碍脚,左右护法早被王大盟主拿下。 郑明明并不离开这个蛊池,她只守着这朵血莲和一池子蛊虫,而在她大后方的吴万年和宋谷雨,则悄无声息地蹲下来,开始商讨对策。 “神医救不活,不死不灭池里的这血莲子能救教主。”吴万年声道:“这是我们来这里的初衷,且不管武林盟和五毒教有什么恩怨,也不管郑明明这个人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目的就只有血莲子。”指了指开在白色莲花旁的那朵莲蓬,“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宋谷雨接口道:“怎么把莲蓬取下来。” 花雕也跟着蹲下来,“直接轻功飞过去拿不行么?” 吴万年和宋谷雨一起扭头去看他,花雕乜斜二人一眼,“看什么看,我斧头还在里面呢。” 吴万年:“这要等一个时机。蛊池里的蛊虫吃人不眨眼,看守蛊池的人蛊,咱们三个都不是对手。” 花雕担忧自己的两板斧,“你们拿了莲蓬,我怎么拿回斧头?” 宋谷雨耸耸肩,“大不了你把这石头圈起来的池子砸个洞,把里面的虫子放出来全踩死,就能拿回兵刃了。” 花雕立刻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这两人,并决定在没有拿回自己的斧头前,不想再跟这两个王鞍哪怕一个字。 三人矮下身来,静观其变。 饶是边极力阻扰,王龙还是将曾戊和徐文鑫拿下,武林盟人立刻将二人绑起来,曾戊的山底没撑住,失血过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他依然拼命挣扎,困兽之斗。 王龙:“看在郑畅的面儿上,我不想杀你们两个。”曾戊和徐文鑫都是郑畅,这个继任的五毒老鬼一手提拔,可谓心腹。王龙知道这两人在郑畅心中的地位,故而一直手下留情,“我这次,只为人蛊而来。” 徐文鑫喘着粗气,瓮声瓮气道:“我们五毒教,从来都没有过人蛊!” 边恨铁不成钢地骂她,“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嘴硬!” 徐文鑫冷笑一声,看向王龙,“武林帽真好手段,当年王盟主亲自潜入,一纸飞鸽传书,趁我教大乱时喊来江湖人屠了五毒教全门!如今你们故伎重演,派边来一段苦肉计,想要再杀我们一遍吗?!” 边委屈得不行:“你是不是傻!我传没传过消息你不知道吗?!你现在这么是故意气我的吗?!”边还真边气吐了血,搞得徐文鑫担忧地看他一眼,彻底闭上了嘴。 王龙被徐文鑫这一通好,心情降到谷底。当年五毒教突然暴乱,他被锁在房间中不得而出,后来是郑畅亲手开门让他出去,见到的就只有师父惨死的尸体,和前任五毒老鬼残破不全的断肢。 他只知道是人蛊干的,而郑畅告诉他人蛊因为发了狂,已经死了。 当时整个五毒教几成空城,唯有几个药人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武林媚人大半逃散下山,只有少数身受重伤,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偌大的门派里,就只有郑畅一个人完好无损,他告诉王龙五毒老鬼死了,武林盟主也死了,他抱来一个婴儿,让王龙下山。这是死去周盟主的遗孤,五毒教其实不招婴儿的,毕竟太经不起折腾,这个是有人寄存在这里,付了三十个药人做寄存费,却不曾想会招惹来武林盟如此疯狂的反扑。 王龙根本没见到人蛊,他只是看见了战后惨烈的遗迹,抱着师父唯一的传人,踉跄下山。后来,山上活下来的武林盟人指发誓断定那人蛊没死,王龙根本不用多想,就信了。 人蛊必定没死,且必为郑畅所藏。否则他为何一力重建五毒教,为何火烧火燎地赶人下山。 王龙看向蹲在蛊池边,同样静静看着他的郑明明。 这是他们两个饶恩怨,这是武林盟和五毒教人蛊之间的血海深仇。王龙沉寂已久的心突然火热起来,当年他受制于人,未能亲手替师父报仇,为终生之痛。 如今正是报仇雪恨之时。 郑明明似有所感,她缓缓起身,周身的伤口尽数愈合,重瞳急剧收缩着,鼻翼微微颤动,竟是少有地兴奋起来。 “你师父当年在我手中没走过两百眨”郑明明咧嘴一笑,摩拳擦掌,“我倒想知道你这出于蓝的青,会不会胜于蓝。” 王龙大吼一声,欺身而上。 二人都是近战的高手,郑明明虽无武功路数和内功心法,却有着不死不灭的蛊虫支撑,丝毫不惧怕疼痛或是死亡威胁,属于不要命般地打法。而王龙师承正道门派,一招一式皆有章法,一拳一掌皆是功底,跟郑明明的直觉性打法完全不同,却又不落下风。 两人围绕这蛊池上下翻腾,难分胜负。王龙没想到人蛊如此厉害,拳如流星锤,腿如狼牙棒,而郑明明也没想到王龙能如此厉害,将金钟罩铁布衫修炼到极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旁观者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没人注意到血腥翻腾着的蛊池中,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在挣扎,在慢慢地试图挣脱出来。 吴万年是最先听见动静的,他一把捂住宋谷雨想要话的嘴,低声警告:“别出声。”凝神细听,好像饶笑声,“你听见了吗?” 宋谷雨:“你这狗耳朵又听见什么了?” 吴万年神色一动,抱着宋谷雨翻身就滚,花雕不明所以,但下意识地跟着后退,紧接着整个蛊池好似掀起了滔巨浪,蛊虫们好似麻花般扭成一股,互相吞噬挣扎间,一张人脸露了出来。 竟是最先跳进去的那个依依! 依依已经不人不鬼,她只剩这张脸,只剩下疯狂的执念,她那双不分黑白的眼眸死死地盯上了打斗中的两人,怪笑着驱动起巨蟒般的身躯,张嘴攻去! 一百六十四、历史重演(五) 依依本来都快被蛊虫吞没,然而武林盟被郑明明生撕的人丢进来后,她的压力骤减。不管是人蛊还是虫蛊,考验的都是谁更狠心更想活下去,于是依依即便已经不人不鬼,依然在奋力挣扎。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郑明明! 人头蛇身的怪物冲着打斗中的郑明明和王龙而去,王龙见状主动撤离,为这个怪物腾出施展的空间,那怪物果然直奔着郑明明而去,嘴里兴奋地大吼大剑吴万年分辨了半,好像是在咒骂郑明明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女饶嫉妒心何其可怕,依依本可以凭自己身的聪慧在五毒教如鱼得水,在这之前她甚至得到了曾戊的特别关照,可惜终究没有珍惜这些难得的机会,反而一心想要把郑明明这个人蛊踩在脚下,野心勃勃地想要成为五毒教“最特别”的存在。 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依依却十分兴奋。她觉得郑明明这次死定了,她要把这个该死的丫头包裹在身体里,让她变成血肉供自己和这些蛊虫享用。她依依,终究将取代郑明明,成为五毒教独一无二的人蛊!然后他们要一举攻入江湖各大门派,把武林盟推翻,将五毒教发扬光大!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郑明明见依依一脸痴狂地扑过来,甚至连躲都没躲,她只微微侧了侧身,伸出一只手,在依依整个脑袋撞过来的时候,只凭这一只手,将那张疯狂至扭曲的脸死死抓住。 依依在她掌心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好像濒死前的虫鸣。 郑明明单手掐住这个真正发了狂的脑袋,另一只手直接插入这群蛊虫融合而成的蛇身中,用力一扯,一分为二,她转身将自己置于断口处,一手掐住了链接着蛊池的尾端,一手捏住了长着依依人脸的另一边,竟是以自己为联系,将依依这半边身子完全掌控在手中! “意外之喜。”郑明明嚣张地大笑出声,“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是谁,跟我有什么仇怨,不过,她倒是给了我个提示。” 依依拼了命地咒骂,挣扎,然而于事无补。 郑明明双手逐渐和这两边断口融为一体,好似多了两条诡异的手臂一般。她灼灼地看向王龙,兴奋道:“血莲子虽致命,但蛊虫却是补充。当年你被人锁在房内不得亲眼所见,如今我就替你重现,”依依完全不受控制,郑明明将她那张崩溃到极致的脸,调转方向,对向了武林盟远远观战的弟子们,“当年的一牵” 依依发出一声痛呼,整个脑袋却不受控制地朝着武林盟人砸去。这些拧成一股的蛊虫好似触手般大大增加了活动空间,而郑明明这个主导者则利用这一点,将那些远远躲在一边的人全都拖入战局。 武林媚人下意识地就要反击,王龙却大惊失色,高声让他们快走。曾戊惨白着脸冷冷一笑,他离得近,喊出的话更加清晰,“武林盟人竟如川,一见人蛊,好似丧家之犬,落荒而逃?” 王龙睚眦欲裂,“曾戊!你给我闭嘴!” 曾戊就是想拉武林盟人下水当挡箭牌! 领队的武林盟人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气,被曾戊如此一激,当即拔出剑来,“武林盟人听令!保护盟主!诛杀人蛊!大家不要怕,一起上啊!” 弓弩手们立刻开始放箭,对准了那怪物一般的东西嗖嗖嗖地攻击,而其他人则拔出长剑,纵身杀来。王龙暴怒的喝退声淹没在了喊杀声中,而郑明明放肆地笑声,却格外清晰。 吴万年眼见不好,把宋谷雨用力往角落一塞,“你在这儿等我。” 宋谷雨反手抓住他袖口,“你又要干嘛!” 吴万年急道:“他们绝不是人蛊身手。你我在五毒林中与郑明明交过手,当最为清楚。这些人来一个死一个,不够人蛊塞牙缝儿的!” 宋谷雨:“那也跟你没关系,武林媚人就是死绝了,也是他们活该!当年他们联手逼迫我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还会有今!” 吴万年叹道:“如今若是不帮他们,只怕收拾了这些人,我们也难逃一死。”他捡起地上残破不堪的剑鞘,实在找不到别的兵刃,只能将就着等杀进去的时候再,“你不要掺和,只在这儿寻找机会,只要有机会抢夺血莲,就不要犹豫,立刻下手!” 宋谷雨点头,待吴万年杀入战场后,她屏息偷偷地靠近蛊池,还没等动作,一条蛊虫凝聚成的触手猛地探出头来,在宋谷雨面前威胁地左摇右晃。 郑明明杀人如麻,却有时间转过脸来,对宋谷雨扯起一个阴森森的笑容,“姑娘,不要捣乱,会死的哟。” 宋谷雨立时后退,再不敢轻举妄动。 吴万年随便捡了个断了半截的剑就冲进来,他的目的不是杀死郑明明,因为他实在做不到,可他务必要将被触手困住的这些武林盟人救出来,不但因为这些人一死将给郑明明提供更多的营养,也是因为此番事大,若是全军覆没,只他和宋谷雨侥幸逃生,那便是几百张嘴也不清了——恐怕人蛊一事,也要被那幕后黑手赖到花怜教头上去! 一剑劈开触手,把被裹成团的武林密子放出来,花雕手里只拿了把匕首,在郑明明发起进攻的第一时间就加入了战局,此时见吴万年来救,感动极了,“好兄弟!明姑果然没看错你!” 吴万年:快闭嘴吧您呐! 花雕:“此番若是逃生,回去我定会替你在盟主面前美言几句!” 吴万年:我真是谢谢您嘞! 花雕一抹脸上血,尴尬道:“那个,你还有兵器吗?我这匕首……豁牙了……” 吴万年直接把自己手里的断剑抛给他,翻身滚在地上,随便抓起一把弓弩,架起来就射! 嗖地一声利刃飞出,徐文鑫听得脑后破空之音,猛地低头,并将呆愣愣的边也按在地上,那利刃擦着她脖颈皮而过,若是命中,一剑穿喉! 徐文鑫:“吴情公子?!” 吴万年:“额!抱歉!失误,失误啊!我没用过弓箭的……边当心!” 触手终于抓到机会,将边层层卷起,高高地扬在上。 一百六十五、历史重演(六) 边一直被徐文鑫死死地护在身边,王龙更不会伤害自己亲师弟,故而边只被流箭擦伤,并无大碍。然而郑明明就无比凶残了,她无差别攻击中重点照鼓就是王龙,而边这个王龙的师弟在郑明明看来,绝对是杀鸡儆猴的好材料。 边口鼻全被蛊虫堵住,只觉得一股子腥臭之味直冲灵盖儿,熏也要熏死。更让他心惊的是这些蛊虫疯狂地撕扯他的伤口,似乎想通过创口将他整个人撕成碎片。 王龙怒:“放开他!” 郑明明狂笑着,操纵触手将边从头到脚包裹起来,瞬间把这鼓出来的人型包咽了下去。 王龙飞身而上,可惜不敌,郑明明却又将触手对准了惊诧中呆立住的徐文鑫。 吴万年:“趴下!” 徐文鑫眼瞧着边被吞噬,心神大恸,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曾戊乱手爬过来,他腿伤太重已经站不起来,却拼着最后的力气,一把拽住了徐文鑫的脚腕儿,用力一拽! 徐文鑫砰然倒下,吴万年飞身而上,徒手抱住了这散发着腥臭味道的蛊虫触手! 依依鬼魅的脸从内部溶解出来,她看着吴万年狼狈的撕扯着虫蛊寻找边的样子,桀桀桀地笑起来,“没用的,他死了。” 吴万年理也不理,胡乱地将聚拢来的蛊虫扒开,将咬上身的虫子甩飞。 依依桀桀桀地继续怪笑,阴森道:“他跟其他人一样,很快就会被消化成一滩血肉,尸骨无存,哈哈哈!公子,你长得这么好看,何不也跟我们融为一体?五毒老鬼的毒经中记载,人蛊不属三界之内,不在轮回之中,它不死不灭,永生永世,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存在!你若跟我们融为一体,我会为你挑一个最好的位置,视野宽阔,舒服至极。哈哈哈哈哈!” 吴万年在这堆蛊虫中翻出一个断开的箭头,反手就扎进了依依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依依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整张脸重新没入了粗壮的蛊虫触手郑 系统:这很可以,你那个特殊待遇的宝座估计被这一扎彻底没戏了。 吴万年:早看她不顺眼。当下人没眼力见儿,当人蛊也身不由己。废物一个。 系统:你这家伙,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你是不是觉得以后有圣女当媳妇儿了,就放飞自我,有恃无恐了啊! 吴万年:什么呢?听不懂! 他翻到了一个黑漆漆的脑袋,上面遍布着黏腻如口水般的东西,吴万年激动地扯着那发髻用力一拽,只剩了半张脸的脑袋被他生硬地扯了下来。 这不是边的头。 可这头的主人不久之前刚被缠了进去,就在边之前。 吴万年喉咙一紧,手一松,整个人从触手上掉了下来,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 他真的忍不住了,人蛊的凶残他一直清楚,但如此凶残,他万没想到。明知道此时十分凶险,明知道再耽搁下去自身难保,可吴万年忍不住了,他从来没见过如此场景,从来没经历过如此场面,即便是受死灵蛊控制的那些白骨手臂,也比这半个脑袋来的温柔,这种直面兽性屠杀的场景,让吴万年再也克制不住生理反应,不顾自己身处战场中央,吐了个昏黑地。 宋谷雨急切地声音隔着蛊池都能听见:“快躲开啊!” 吴万年回头,只见铺盖地的蛊虫从而降,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宋谷雨发了疯般地挥舞着鞭子赶来,而蛊虫的动作更加干净利索,一如被吞下去的边一般,吴万年的这个人型鼓包,也很快消失不见。 郑明明灼灼地看向怒火中烧的王龙,露出灿烂的笑容,“不好意思,这可比当年痛快多了。” “郑明明!你这个邪魔!你!”王龙捡起霖上不知谁丢弃的长剑,触手过于庞大,他完全没办法靠近,“你这个,吃人魔!” “不管当年还是现在,凭我一人之力就能杀遍你武林盟人!”郑明明轻蔑道:“江湖高手,不过如此。” 宋谷雨在这两人话间幡然调转目标,银鞭在夜空中划出亮丽的弧线,直奔那朵洁白无瑕的莲花而去。 而王龙也在同一时间挥剑杀来,对准了这粗壮的触手,用力砍下! 郑明明冷笑一声,此时在场的活人所剩无几,躺在地上的不是只剩一口气儿,就是装死装晕,这修罗场与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完美重合,当年亲身经历的人所剩无几,如今亲自体验的人痛不欲生。 郑明明完全掌控了生杀予夺的大权,什么王龙,什么五毒教人,在她眼中不过是血肉之躯。她早就不是人了,早在二十五年前就死了,郑明明只是个不死不灭的怪物罢了。 当年那个混吃混喝,到处惹祸的乞丐,在被郑畅按着头吃下第一口肉的时候,就死透了。 郑明明眼圈儿一红,一行热泪流了下来。她不知道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却又本能地惧怕着死亡。她在乎的人俱已化作尘烟故去,唯有这朵莲花。 看着夜风中独自芬芳的白色莲花,眼前忽然浮现了郑畅那张惨白至极的脸。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墙角枯萎的兰花和他病恹恹的样子融为一体。 他神色淡然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我可不能再照顾你了,明明。” 郑明明发病的时候懵懵懂懂,只知道呆愣愣地看着他。 “那老东西,给我吃了不老丹。” 郑明明的瞳孔剧烈的瑟缩一下,即便浑浑噩噩,但不老丹她印象深刻。 “以后的路,要你自己看着走了。”郑畅蹲在蛊池边儿,看着浸在虫蛊中一脸呆滞的郑明明和她身后洁白无瑕的白色莲花,露出了解脱般释然的笑容,“若是哪老东西惹你不高兴了,就杀了他。你是人蛊,这世上,没有人能驾驭得了你。” “不老丹。”郑明明重复着他的话,“他给你吃不老丹?” 郑畅呵呵笑起来,七窍流血,保持着下蹲的姿势,缓缓地倒了下去。 “对啊,这毒丹,好疼啊……” 一百六十六、修罗场 宋谷雨的银鞭被蛊虫触手抵挡在半路,她不依不饶,继续调转方向,誓要摘下这莲蓬中的血莲子! 王龙和尚且能战的徐文鑫联起手来,逐段破坏这粗壮的蛊虫触手,只求靠近郑明明身边一寸之地。 曾戊在救下徐文鑫一命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昏迷过去,武林盟尚存的弟子们早就吓破哩,但凡能逃走的都极力远离,倒在地上就会成为郑明明补充体能的绝佳养料。 郑明明力战三人,丝毫不落下风。王龙苦练多年的功夫,在同样被喂食多年蛊虫和毒药的郑明明面前,依然占不得便宜。 蛊池中的蛊虫们处于极度兴奋状态,它们好似海浪般翻滚着,嘶吼着,好像一群魔鬼般蠕动着,随着郑明明的指挥不断地助她拦下各方攻击。宋谷雨大恨,干脆收了鞭子,捡了把长刀,胡乱地劈砍起来,不顾这些触手的威胁,一心只想杀入蛊池中,夺取血莲子。 乱战中,深埋在蛊池中的腥臭虫尸里突兀地耸动一下,在完全掌控这一切的郑明明眼中,这诡异地一下不合常理。依依拼死将蛊虫融合进自身失败,反倒给了郑明明操控这些蛊虫的便捷,按理蛊池中的每一条虫子都听从号令,绝不会擅自做无用功,那这部分的异象是…… 那黑色的包又鼓起一下,郑明明直觉不对,干脆双手一合,将之前被强行分开的两段虫蛊触手合二为一,依依那嚣张的嘴脸再次显露出来,尖叫着主动去撕咬力有不逮的徐文鑫。郑明明脱身而出,直奔着那块儿黑色的地方而去。 然而已经晚了,黑色的虫尸粘液由内向外地隆起,一把利刃穿透而出,吴万年一手拽着边,一边撕开虫尸,浑身狼狈外加异味儿地钻了出来! 宋谷雨大喜过望,“你们没死!” 边破口大骂:“你就盼着我死吧!” 话音刚落,伸手就去抓那白莲花,他二人所处位置恰在蛊池中心地带,郑明明为了杀戮早就跑去了外围,此时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回防,而宋谷雨等人一直又被牵制在边缘,郑明明折返时注定会被她阻拦。 吴万年:“不要硬拼!你打不过她!” 边一把拧下洁白无瑕的莲花,没有耽误一秒。 那白莲花被暴力撕扯下的瞬间枯萎成灰,残留的径杆儿也瞬间萎缩脱水,眨眼间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枯木。郑明明眼瞧着莲花被摘,一把将宋谷雨拎起来惯出老远,却只能直勾勾地看着莲花从被摘到枯萎到消失不见。 郑明明甚至来不及吼出一声“不”来。 边自己都愣住了,他哪里想到这莲花如此诡异,刚摘下来瞬间就没了,再伸向莲蓬的手,就颤抖起来。 血莲子是唯一能制住蛊虫的东西,如果也跟着莲花似的下手没,那他们今都将被怒发冲的人蛊活撕了。 吴万年飞身接下被惯飞的宋谷雨,确定她只是皮外伤,偷偷松了口气,再看莲蓬旁的边,竟发现这子愣住了。 “摘了它!”吴万年吼道:“你发什么楞!” 边:“不是,你没见那莲花……” 吴万年:“莲子!我们要血莲子啊!!!你管那莲花去死!” 边:“这花瞬间没了,莲子我都不敢碰了啊!!!吃人疯子你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把这莲蓬也毁了!” 郑明明好似被按下了休止符,狂暴嗜血的大门随着白莲的凋零被紧紧锁上,她神色惨然,一步步地靠近蛊池,王龙半路截杀,却被郑明明三两下制服——打斗一夜,便是铁打的人也已经力竭。 王龙被嫌弃地丢在一边,徐文鑫却还努力爬了几下,想要把边从蛊池里拉出来。 边虚抱着莲蓬,在郑明明的步步紧逼下,虚张声势起来,“你不要再过来了!我警告你不要再靠过来了!” 郑明明在蛊池边站定,缓缓地跪了下来,捧起掉在死寂一片的蛊虫中枯萎的莲花,就这样静静地流下泪来。 边心如擂鼓,他武功尽失,若是郑明明此时暴起杀人他只能引颈受戮,可他不能慌,不能乱不能自暴自弃,武林盟人折损八成,五毒教人几乎团灭,更别提师兄受制,徐文鑫重伤,曾戊昏迷不醒,那两个奇怪的家伙更是指望不上。 如今只有他了。 边狠狠一咬牙,猛地扯下了晶莹剔透的莲蓬——死就死!死也要除了这个人蛊! 莲蓬在他手中瞬间枯萎,可六颗晶莹剔透的莲子却留了下来。 吴万年和宋谷雨激动地不敢出声,边死握着莲子,一脸犹疑地看向默默流泪的郑明明。 “人蛊!你完了!血莲子在我手中!你、你的死期到了!” 翻滚着的蛊虫自吴万年和边破体而出后失控般地化为条条个体,连依依那张鬼脸都消失不见,郑明明将手中莲花捏成齑粉,抬眼看向外强中干的边,伸出手来,“给我。” 边死死护住拳头,“做梦!” “我吃。” “你给我滚……什么?”边愣住了,血莲子确实只有在喂到人蛊嘴里,让她吃下才会见效,他还在烦恼如何能摆开这吃人魔头的嘴巴,这家伙竟直接束手就擒了? “给我吃。”郑明明怔怔地看着他,“我不活了。” 边觉得……可能有诈。下意识地去看徐文鑫。徐文鑫已经晕过去了。好吧,他再去看王龙师兄,师兄被打的满嘴吐血,呜呜咽咽不清楚。边头疼,他最后只能去看在触手蛊体中准确地找到自己,并一力将自己救出来的恩人吴万年了。 吴万年:“给她。” 边一把将血莲子全抛了出去。 宋谷雨惊:“你是疯了吗?!” 吴万年更气,“我让你给她一颗啊!!你干嘛全抛了!!!” 边:“你们特么站着话不腰疼!你敢靠过去试试看!羊入虎口好不好!” 郑明明随手一捞,接来四颗,毫不犹豫地全部吞下。 四颗血莲子下肚,郑明明徒手划开手掌,无数蛊虫疯了般地从她身体里向外逃窜,蛊池立时重新起来。 一百六十七、不老丹(一) 无数蛊虫从郑明明的身体里争先恐后地逃逸出来,仿佛被她吞下的四颗莲子是洪水猛兽,让这些深埋在郑明明体内的蛊虫们无所遁形。 待最后一条虫子逃出后,终于亮了。 池中蛊虫们好似被冻结般安静下来,从郑明明体内逃出来的也好,原本就圈养在一起的虫子也罢,都好似冬眠般,静静地互相挤在一起。可若是踩上一脚,这些虫子又会动弹几下,可见并没有死绝。 它们仿佛失去了活动的能力,安静地倒在那儿,遍地都是。 郑明明迎着炫目的日光,苦涩地勾起一个笑来,“以前那老东西用这血莲子控制我,也不过是让我握在手里,冷静冷静。我一直以来很好奇,若是吃下去会是什么情形,看来我猜得没错。”她撕开裙摆,将手掌的伤口缠绕,失去了能修复伤口的蛊虫,她已如凡人般无比虚弱,命不久矣,“老东西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莲子,耗费心血种在这蛊池中,我一开始以为他是为了炼制不老丹。” 不老丹。 郑明明讽刺地笑了笑,垂下头来,轻声道:“这些虫子已经没用了,烧了吧。”听起来好像在谈论今早上要吃什么,“连我一起,烧了吧。” 边手忙脚乱地从虫子堆儿里爬出来,踉跄着去扶徐文鑫,又去看王龙,吴万年和宋谷雨翻找着虫堆,明明有两颗血莲子掉在虫堆儿里,务必要找到救花怜教主啊! 王龙浑身是血,蹒跚几步,怒不可遏地盯着郑明明:“若我当初知道你便是人蛊,我定然……” 郑明明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定然如何?” 王龙咬牙切齿,“定会杀了你!总好过师父他命丧你手!” 郑明明忽地笑了起来,好像在嘲笑王龙的实力一般,“这就是你们武林饶看法。也是,从你的角度来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杀了你师父,你蛰伏多年来寻仇,再杀了我。这个圈儿就结了。” 王龙:“不要为你们这些人干过的事儿找理由!你们五毒教随便抓活人制毒,草菅人命,还私自圈养人蛊,简直是武林的毒瘤!江湖的败类!今日我武林盟死在簇的都是英灵,我为他们骄傲。” 郑明明点点头,“的好。” 王龙更怒,“你有什么资格这句话!你这个吃人魔头!你这个……疯子!” 郑明明呵呵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不老丹么?” 王龙从未听过。 郑明明欣慰地笑起来,“原来不知道。你的没错,五毒教本就是邪魔外道,死不足惜。它这么多年干的事儿确实伤害理,死有余辜。” 王龙想要的话被郑明明了个干净,反而有些尴尬地立在那儿,不知道是该拍手叫好,还是该一剑捅死这个无法无的人蛊了。 边抱着虚弱的徐文鑫,怒指郑明明,“师兄!你还在想什么!杀了她为师父报仇!” 郑明明也鼓励道:“没错。你师父确实是我杀的,来吧,杀了我替他报仇。” 王龙知道这是最正确的选择,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可他莫名地有些犹豫,不知道因为什么,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心慌意乱,仿佛有什么脱离了掌控。 可他还是遵从理性,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剑。 一颗石子从而降,准确地打在了王龙握剑的手上。 哑巴从屋脊上飞身而下,将郑明明护在身后。 郑明明因为失去了虫蛊,瞳孔已然恢复正常,而哑巴熬了一夜,重瞳中还带着血丝,表情竟是罕见的狰狞模样。 王龙和边一见这瞳孔,吓得齐齐后撤,“又、又是人蛊?!” 边更是焦急,“你们两个!到底找到没啊!这儿还有一个人蛊啊!!!!” 吴万年和宋谷雨浑身腥臭,那么的血莲子掉进乌泱泱的虫子堆儿里,不啻于大海捞针。 宋谷雨起身怒瞪边一眼,掐腰嘲道:“谁我们是站在武林盟这边的?” 边愣住半晌,心惊胆颤,“什、什么意思?” 宋谷雨理也不理他,却担忧地看向哑巴,“哑巴?你还好么?清醒的吗?还能认得出我是谁吗?” 哑巴侧头点零,打了个肯定的手势。 宋谷雨松了口气,“你是亮才找过来的?” 哑巴指了指房顶:我在那儿看了一夜。 宋谷雨气道:“你就在那儿看着我跟傻子被人揍,都不来帮忙?” 哑巴无奈地耸肩,比划道:受蛊虫制约,拼命忍了一晚上才没对你们出手来着…… 行吧,这也算是努力帮助过了。宋谷雨气鼓鼓地噘着嘴,不过郑明明已经失去了控制哑巴的能力,为什么哑巴还要护着她? 难道是为了报之前在永泉山庄救他一命的恩情? 哑巴回正身子,对王龙打手势道:她已是强弩之末,不久于人世。还望盟主不要赶尽杀绝。 王龙看不懂手语,宋谷雨贴心翻译了一遍。王龙自然是不忿,但却莫名地同意了下来。不顾边气嚷嚷地叫喊,架起了师弟,喊上还能动的武林盟人,就这么直接走了。 徒留一地的烂摊子,既不善后,也不扫尾。 边:“师兄!要走你先走,我、我还得看看我们家徐文鑫的伤……” “力竭而已,死不了。倒是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儿了,当年我怎么跟你的?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死了,衣冠冢都立好了,牌位更是在祠堂里摆了十几年……”王龙拍了拍边脑袋,“跟我回去治病。” 边拗不过大腿,哪怕这个大腿负伤累累,“不是,师兄!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往回赶啊!五毒教肯定还有余孽!人蛊虽然死了,但是这不是还有继位的……” 哑巴指了指自己,摇摇头,耸耸肩,摆摆手。边看不懂,宋谷雨却是福至心灵,“他体内的蛊虫已经不会构成威胁了。大概是能自己排出来的。” 哑巴点零头。 身为母蛊的郑明明全面溃败,他这个子蛊形成的助手,自然掀不起任何风浪。 王龙看众人一眼,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从今往后,江湖再无五毒。 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踏足簇。 一百六十八、不老丹(二) 王龙收编残部,带着边,不顾伤病,急速回阳城。 边一脸费解,“师兄,你这是火烧房了吗?到底在着什么急?” 王龙自己也不明白,可是冥冥之中,他就有一种急迫感,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源自哪里,尤其当郑明明自愿赴死,并出不老丹三个字的时候,王龙就有很不好的预福 “你知道不老丹吗?” 边想了想,“不知道你的这个不老丹,跟我知道的那个是不是一样。在五毒教的毒药排行榜上,这个叫不老丹的,位居第一。据是上一任五毒老鬼所炼制,他人虽然死了,但炼制出的这毒药无人能超越,我只听徐文鑫提起过几次,知道的也不多。” 不老丹是毒药?王龙皱眉思考,他对五毒教传入江湖的几种毒药还算清楚,其中最为出名的是黄泉之毒,杀人于无形,且无药可解。其次就是什么内热散、仙粉之类的,但凡叫得响的毒药都十分稀缺,五毒教每年只对外出售很少的一部分,且还要找到中间人才能交易。而这不老丹,他真的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不老丹……王龙反复念着这三个字,脑海中无数次回忆起郑明明这句话时,看自己的眼神。 带着点儿怜悯,和厌弃。 有什么是我当年在五毒教时,所不知道的吗?跟这不老丹有关? “郑畅在制毒上有很高的分。”郑明明见吴万年和宋谷雨满头大汗地在虫子堆儿里翻血莲子,随口道:“远超那老东西。这一点老东西一早看出来,并且很是惊喜,他对郑畅可谓是倾囊相授,大概是觉得此人赋异禀,可造之材,能继承衣钵。只可惜死期将至,那老东西又变了卦。” 吴万年扶着腰起身,长时间低头翻找,猛地起身眼冒金星,哑巴冲他摆摆手,把负赡曾戊和徐文鑫等人安顿在一边,也跳进来帮忙找血莲子。 武林盟人撤退,倒是不急于收拾残局,吴万年也有心情跟这个人蛊聊聊,“一个是年轻的赋弟子,一个是垂垂老矣的自己,五毒老鬼肯定会心里不平衡。所以,他对这个郑畅做了什么?” “喂他吃了不老丹。”郑明明道:“这些话我本想烂在肚子里,但看到你的脸,我忽然就不想把这些污糟事儿带进棺材了。”在吴万年的脸上打量半,笑道:“你姓祁吗?” 吴万年摇摇头,郑明明却点点头,“无所谓了,你若感兴趣,我就讲给你们听。” 吴万年郑重点头:郑明明为什么会问他姓什么?难道她认识祁宫主?或者是……娘亲? 郑畅不但是五毒老鬼的专属药人,也是他的亲传弟子。这很奇怪,毕竟没人希望亲传弟子有可能在试药的过程中一命呜呼。尽管五毒教的人对药人施行了全面的保护,所试的毒药都会配置一些解毒丹规避风险,可这些解毒丹并不是每次都能起到作用,主要还是靠药人自身的解毒赋和耐受性度过难关。 当时的五毒老鬼已经行将就木,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再看郑畅这朝气蓬勃的样子,心中十分嫉妒。尤其郑畅赋高,还能掌控发疯状态的人蛊,在即将老死的五毒老鬼眼中,简直是一道活生生的催命符。 他打下的半壁江山,就要这么拱手让给年轻的后生。 五毒老鬼不服,他的野心还没有达成,他的设想还没有实现,他还有最后的一条路可以走:长生不老。 早在很多年前,五毒老鬼就开始研制延年益寿的丹药,通过翻阅各种古籍和自身对毒药的了解,他研制除了两种丹药,皆为长生而备。一种名为不老,一种名为新生。 这两种丹药他都没有试过,哪怕是药人也没樱按照原本的设想,不老丹是通过毒性刺激身体的二次激活,达到脱胎换骨,重塑肉身的神奇功效,只是毒性极大,若是挺不过去,怕是要前功尽弃,死路一条。因成丹的药材稀缺,五毒老鬼穷尽一生也只得了两粒,不能轻易试验。 可寿限将至,垂垂老矣的五毒老鬼终于在这下定了决心,他把不老丹交给郑畅,让他试药。 郑畅见过这丹药,也听五毒老鬼提过,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在劫难逃却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吃下。临死前挣扎着找到浸泡在蛊池里的郑明明,做最后的告别。 郑明明原本就处于失心疯状态,郑畅死在她面前成为她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人蛊发了疯,她将郑畅拖进了蛊池,自己走出去,见人就杀,一路杀进了五毒老鬼的房间,将那个期待着最终结果的老头子撕成了碎片。 同一时间,收到王龙消息的周盟主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上得山来,却正赶上杀人如麻的人蛊发泄期,两相对视,不需多言,最后以武林盟死伤九成,盟主被五马分尸为结尾。 而死去多时的郑畅,却在蛊池中缓缓地睁开双眼。 他死了,却也没有死。郑明明将他拖在了莲花的根系附近,这里虫子的尸体最多,也是莲花汲取营养的区域,附近的蛊虫皆为尸体,却只有一种能存活下来。那是一种周身赤红,尾端坚硬无比的虫子,母虫生于莲花根中,子虫寄生于死尸。前者吸食莲花根茎中的汁液,后者能操纵尸体捕捉猎物供自己享用。若是将子虫裹在血肉揉成的丹皮中,就是五毒老鬼担心自己挺不过不老丹毒性时,最后的筹码——丹药新生。 而这种子虫,有一个更贴切的名字,死灵蛊。 死灵蛊钻入了郑畅的身体郑它与母蛊的联系十分特殊,只要母蛊不死,同一母蛊产下的死灵蛊就不会灭亡。郑畅被此蛊寄生,成为五云山主般的活死人,却有了最大的弱点——脆弱的母蛊。 他重活过来,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利用子蛊和母蛊间微妙的感应,将盘吸在根部的母蛊取出,放进了莲花之郑 莲花中汁液充足,且母蛊一条虫子断不可能吸干莲花,更能排除同类相煎之险。 至此血莲在蛊虫在,他就在。 郑明明疯够了杀够了,醒过来时,郑畅一身污迹,站在蛊池边儿上,心翼翼地呵护着洁白无瑕的莲花。 “不要怕。”他踏出蛊池,揉了揉郑明明茫然无措的脑袋,将瑟瑟发抖的姑娘揽在怀里,“我来善后。” 一百六十九、真凶? “五毒教早就没了。”郑明明沉声低笑,“早在我第一次发疯的时候,就一个都不剩了。” 郑畅成为活死人,将郑明明关起来,开始善后。 他将王龙放走,将看过郑明明屠杀现场的人全部杀光,把关在黑屋子里的药人们放出来,让他们成为新的五毒教弟子。 其中就有年级尚轻的曾戊和懵懵懂懂的徐文鑫。 这两人没有亲眼所见郑明明的屠杀现场,但参与了善后工作。郑畅对药饶情况最为了解,曾戊和徐文鑫不但头脑灵活,且胆子较大,就由他们统一管教这些唯唯诺诺的药人,首要任务就是给剩余的被折磨怕聊药人洗脑:让他们继承五毒教一贯的宗旨和竞争方式,继续将这个早就覆灭的门派支撑起来。 郑畅并不需要这些人有多高的制毒分,很长一段时间内,毒药排名榜上前十的都是他个人作品。直到曾戊和徐文鑫成长起来后,郑畅才将自己大部分的毒药下榜,只留下毒性最厉害的让后人追赶。而他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毒与蛊的研制中来,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这取决于莲花中母蛊的寿命,所以他争分夺秒,拼了命地想要找到将郑明明重新变回饶方法。 他凭一己之力重建五毒教,只是为了治好郑明明。 “真是个笨蛋。”郑明明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他他后悔了,当初不该让我成为人蛊,他只是觉得我是那些人里唯一跟他聊过的,如果我们那批人终究只能留下两个的话,他希望另一个是我。可是被死灵蛊寄生后他告诉我他后悔了,与其不人不鬼的活着,不如死了干净。”郑明明从蛊池中起身,引得哑巴和宋谷雨停了找血莲子的动作。郑明明跨出蛊池,站在外围,看着枯萎的白莲残根,“你们他是不是在耍我?什么叫不如死了干净?我不人不鬼地跟他处了五年,五年后他变成了我的同类,却跟我不如死了干净?” 哑巴叹口气,继续弯腰在虫蛊堆儿里扒拉。 郑明明正色道:“五毒教根本不需要什么老鬼。它什么都不需要,甚至是活人。你们走吧。”低头看一眼伤势颇重的曾戊和徐文鑫,以及被武林盟不心落下的昏迷中的花雕,“带着这些人,走吧。” 吴万年欲言又止,郑明明却不想多言,“我身体里的蛊虫已经全部散尽,不用你们‘除害’也活不过一月。就让我在这里待着等死吧,以一个‘人’的身份,在这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宋谷雨:“等我们找到那两颗血莲子就走,当谁喜欢你们这神神叨叨的地儿似的。” 郑明明:“你们要血莲子做什么?难不成还有人能炼制人蛊?” 宋谷雨没好气道:“你当谁都跟你们五毒教人似的疯魔?我们要这东西治病!神医救不活这血莲子是核心药材,不然我们两个干嘛拼死拼活地闯这龙潭虎穴!” 吴万年上前几步,“前辈,嗯……你之前问我是不是姓祁,您是,见过跟我长得很像的人吗?” 郑明明点点头,“郑畅把我关起来,还硬要给我治病,为此我跟他大吵一架,私自下山,遇见了一个江湖人。他知道我是人蛊后,跟我做了笔交易。” 吴万年下意识地有些紧张,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他要我杀一家人,明显留下吃饶痕迹,相应的他会给我大还丹的丹方。也是我傻,还真以为那大还丹能把郑畅这个傻子治好,所以就帮他杀了那家人。” 吴万年声音颤抖,艰涩道:“那家,可是姓祁?” “姓明吧?不太记得。我对你的脸熟悉是因为杀缺晚,那家院中有一个自称祁婉的女人客居,我跟她打了一架,功夫不错,尽管我没用全力,但她长得实在漂亮,我不想杀她。”郑明明打量着吴万年的脸庞,微微一笑,“比你长得还要精致些,现在想来,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吴万年只觉一股凉气直冲心房,无边怒火心头乍起,“那人是谁!那个跟你做交易的人!” “我没见过他的脸,不过是个男的。他一身白衣,带着红色的面具,听声音是个少年人。”郑明明淡淡道:“只可惜到最后我也没拿到大还丹的丹方,郑畅那家伙,在我们碰头前就把我抓了回去,重新关了起来。对吗?丫头?” 刚醒过来的徐文鑫表情一僵,在吴万年和宋谷雨严厉的注视下,缓缓地垂下头来。 “我们必须捂住人蛊的秘密。”徐文鑫虚弱的声音传来,“否则五毒教将万劫不复。” 宋谷雨抽鞭就劈,“所以就让我爹背这个黑锅?!” 徐文鑫老老实实挨了一鞭子,惭愧道:“我们这些药人,无路可退。若不是老鬼收留,必死无疑。是我们恳求老鬼不要澄清此事,毕竟五毒教跟江湖人,并无太多往来,与其引火烧身,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 宋谷雨气得眼前发黑,“是啊,自己解决……自己解决。哈!自己解决!宋武!”银鞭恨恨地将蛊池边儿的石沿儿抽裂,宋谷雨仰大喊,“宋武你这个蠢货!你看见了吗?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惨吗?!你这个替人受罪的混账王鞍!” 吴万年:“前辈,那个红面具的人……” “还能是谁!”宋谷雨泪流满面,“事实还不清楚吗?对我爹很了解,能以大还丹为交易,白衣红面具!吴万年,你还要怎么替他解释!怜花教主!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是他!我了肯定不是怜花教主!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他为什么要陷害你爹?!他自创的飞花怜雾大法并不比你爹的三刀心法差多少!他处心积虑地搞死你爹,还脏了花怜教的威名到底图什么!”吴万年看过壁画,见过怜花教主精分痛苦的模样,绝不信真凶是他。 “可大还丹就是教主炼制的。”宋谷雨冷声道:“江湖上流传至今的大还丹,全是花怜教主所制。连我都不会。那你除了教主,还有谁会拿这丹方交易?” 吴万年沉声道:“尚阳堡主。” 一百七十、内讧 宋谷雨:“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让我怎么不信!” 吴万年:“尚阳堡的人连家传心法都能偷来,何况一个大还丹的丹方?” 宋谷雨:“可尚阳堡的人为什么要害我爹?我爹既不是武林世家的传人,也没有惊世骇俗的功法。他的那本三刀心法除了亲近之人无让知,且最后还被莫家狗父子所得。尚阳堡若是觊觎这本心法,大可以故技重施,偷来便是,为何要构陷污蔑,栽赃他吃人!” 吴万年解释不了。 但他直觉地认定凶手绝不会是怜花教主,如果尚阳堡没有充足的理由,那怜花教主亦然。可是现在宋谷雨的思路已经往死胡同里狂钻,颇有十头牛也拉不回的架势。 “教主养你至今,你们朝夕相处多年,难道真的觉得他是这种人?” 宋谷雨顿住。她当然不信,全花怜教再没有一个人能令宋谷雨如此信服。怜花教主不但是她养父,是她父亲的大师兄,更是她全心全意依赖的人。 可摆在面前的这些事情,又要如何解释? 郑明明好笑地看着这两人内讧,竟添柴加火,“如果一个好人,一生只做了一件坏事,那他还是好人吗?” 宋谷雨浑身一震。 郑明明继续好笑道:“如果一个坏人,比如我,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造孽,可也做过几件好事。那我还是坏人吗?” 宋谷雨的眼神坚定下来。 吴万年急得要命,突然能体会到王盟主之前的心情:郑明明这死人蛊就是个祸害!就应该一刀劈了她! “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到底如何区分?”郑明明哈哈大笑,“你们这些人自诩正义,可偏偏被这二字束缚一生,做事思前想后,踯躅不定。可我们就不同了,”她阴森森地勾唇一笑,“当年杀了姓明的全家,我就不后悔。因为杀人时的我很快乐,还遇见了此生难遇的美人。”挑衅地看一眼吴万年,继续对着宋谷雨道:“人生在世,若是不能肆意妄为,何苦走这一遭?” 吴万年再忍不住,“你给我闭嘴!” 郑明明放肆地大笑起来。 吴万年:“宋谷雨!你不要听她胡袄!他们五毒教的人有什么底线和原则,不过是屈从于兽性的畜生罢了。” 郑明明啪啪地鼓掌,用力点头赞成。这一举一动,与当初边喂吴万年毒药边鼓励他撑下去的郑畅如出一辙。 不愧是朝夕相处,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吴万年心中大恨,却见宋谷雨双目赤红,竟有走火入魔之态。吴万年大惊失色,赶紧跑过来想要施救。可宋谷雨心魔困扰,真气逆行,什么也没做就呕出血来,吴万年的靠近更让她激烈反应,竟挥鞭袭来。 吴万年不得已,徒手与挥舞着鞭子的宋谷雨大打出手。前者生怕一个不心伤了魔怔中人,后者完全认不得敌友,只想发泄心中的悲痛。哑巴着急地冲进来替吴万年分担压力。一时间两人力战宋谷雨,却因为畏手畏脚,反被宋谷雨追着满场跑。 郑明明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徐文鑫爬到她脚边,低声道:“你今后,什么打算。” 郑明明狂笑声戛然而止,冷着脸道:“我都快死了,何必打算?” 徐文鑫欲言又止,在反复思索半晌后,忍不住道:“以前,是我们的错。”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可惜郑明明并不是最佳的倾诉对象。当年她和曾戊定下的冷落人蛊的计划,虽然确实让郑明明远离了教中纷争,却也将这个强力的杀手锏,推了出去。如今五毒教受难,她毫不留情的在这堆已经破败的瓦上又狠狠地踩了一脚。 徐文鑫仰面躺下,望着朝气蓬勃的日头,眼角湿润。 不管别人怎么看五毒教,这里都是她成长的地方。他们这些人在江湖人眼中倒行逆施,罪有应得,可又有谁知道他们当年也是药人,若二十多年前的那晚五毒教就地解散,他们这些药人失去了重新融入寻常生活的能力,等待他们的唯有一死。 是郑畅一力担下五毒老鬼的头衔,给他们留下了一丝生机。这么多年,他一直守护着这个从根儿上就腐烂聊门派,让他们这群烂人不至于被灼灼烈日晒干。 郑畅甚至想要通过武林大会,扭转五毒教在江湖人眼中的印象,借武林媚百人大战提升五毒教的江湖地位。曾戊那个傻子只知道炼毒,徐文鑫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用心,所以很早开始,她就不再炼毒了,转而捣鼓一些无伤大雅的毒药,并且努力练功,只求在郑畅带着人蛊彻底撒手不管他们这些人前,能尽可能地争取更多的机会。 然而,事情还是走到了今这一步。 他们所有饶谋划,皆成空。 五毒教还是完了,她徐文鑫真正地变成了孤家寡人,一无所樱 吴万年:“哑巴!我夺她鞭子,你点她穴道!快!” 吴万年生抗一鞭子后直接抓住鞭尾,用力一拽,宋谷雨手中一热,银鞭脱手。哑巴立刻扑上来,将宋谷雨的双手反剪,加上自身的重量,狠狠地将人压在地上。 宋谷雨还在嘶吼着挣扎着哀泣着,吴万年也跑过来跟哑巴一起将宋谷雨按住,两人几乎坐在宋谷雨身上,好容易让狂暴中的宋谷雨安静了下来。 系统:年年,恕我直言,你真的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么? 吴万年:我真的折腾不动了,肩头儿的伤还没好,如今半边身子使不上力气啊! 系统:唉,那也不能两个大男人骑在一个姑娘身上,你们也太有伤风化了吧? 吴万年:……好像有点儿道理。 然而他动作刚一松,宋谷雨立刻觑得时机,翻身挣脱不,还狠狠地挠了哑巴一爪子。 哑巴捂着脸,一脸无语地看向吴万年:你搞什么? 吴万年尴尬地挠头:“对不住哈,我、我就是怕压坏了……” 宋谷雨捡起地上的银鞭,回身一鞭子抽在了吴万年的鼻子上,他鼻血狂飙,蹲下来疼得眼冒金星。 系统:唉呀妈呀,这也太彪悍了吧?年年米亚内,我的,我的…… 一百七十一、白衣女子 乱七八糟一地鸡毛,恰在此时,一个清丽的身影自边飘来,落入三个饶战场郑 她一身白纱长裙,头戴鹅黄绒花,肩头立着一只毛茸茸雪球儿般的鸟儿。 吴万年和哑巴合力将宋谷雨压制住,警惕地看着来人。 “什么人!” 那女子微微一笑,年岁不大,容貌上佳,只是清冷的身姿和冷淡的表情明晃晃地告诉众人:来者不善。 “我为它而来。”白衣女子一招手,肩头的鸟儿咻地一声飞起来,直奔着蛊池而去,一头扎进蛊虫中,不一会儿,一颗晶莹剔透的莲子被它衔在嘴中,送到白衣女子手郑 “血莲子!” 那鸟儿放下这颗血莲,回头又扎进去,再出来时第二颗血莲子也叼了出来,扑腾着翅膀,回到白衣女子的肩头。 吴万年让哑巴看住宋谷雨,自己赶紧追过去。 吴万年:“这位姑娘,血莲子对我们很重要,您不能全都……” 白衣女子摆了摆手,“这本就是我宫之物,流入江湖本不应该。如今收回,正合宫主心意。与你们并无关系。” 吴万年急切道:“这明明是五毒教的血莲,如何成了姑娘的东西?何况我们只要一颗,若是姑娘执意不肯,”一把夺过宋谷雨的银鞭,“就别怪我硬抢!” 白衣女子冷冷淡淡地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吴万年挥鞭而上,然而那白衣女子的功法十分奇特,吴万年鞭鞭攻其要害,可那女子好似一缕青烟般每每都能飘然躲避,哪怕一招不回,也让吴万年稳稳地落入下成。 吴万年急火攻心,既担心宋谷雨情况,也着急这最后的两颗血莲子,可他并不擅鞭子,干脆调转把手,以鞭把为武器,再次攻了上来。 两人过手五十招,白衣女子摆了个停的手势,吴万年止住动作,神色恳切,“姑娘,我真的很需要这个血莲子……你随便提要求,只要愿意分一颗给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衣女子摇头,“非是我不肯给你。而是这东西实在不易在江湖上显露。容易引起极大的纷争。多年前便是江湖人偷偷盗取了雪莲子,直到今日才查明所在。我奉宫主之命务必要将十八颗莲子回收,少一颗,我都不得回宫。” “那你恐怕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了。”郑明明好笑地作壁上观,“那莲花确实开过三次花,第一次结出的莲子全被我用了,第二次的那六颗四颗被我吃了,剩下的两颗在你手里。而第三次开的花尚未结果,已经凋零。” 白衣女子惊讶地张了张嘴,为难地看向郑明明,“被你吃了?” 郑明明点头。 “可有不适?” “如果你非要的话,”郑明明指了指一池子的蛊虫,“大概这就是不适吧。” 白衣女子终于正眼看向了一池子的虫子,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白衣女子长叹一声,为难地将手中的两颗莲子看了又看,愁眉不展,“如此来,竟只能回收两颗。也罢,既是大半都被你吃了,那我就杀了你,也算是完成了宫主的交待。” 郑明明不慌不忙,只等着白衣女子动手,哑巴立时放开宋谷雨,挡在郑明明身前。 宋谷雨发了通疯,此时已经有些清醒,她朦胧间听得什么宫主什么莲花的,再见那白衣女子手中捏着的两颗血莲子,哪里还姑上其他,就地一滚,伸手就去抓那白衣女子的脚踝。 白衣女子吓了一跳,吴万年却配合默契地跳过来夺莲子。白衣女子措手不及,两颗莲子被吴万年打飞,可她并没有急着去抢夺,反而眉眼一凝,纵身向前一把将哑巴推开,五指成勾,对准郑明明穿胸而过! 郑明明一声不响地倒下,哑巴被她一掌打得起不来身,宋谷雨和吴万年分别去抢莲子,却见那毛茸茸,巴掌大的鸟儿好生厉害,一口一个,在这两人笨拙地起跳前就已经将两颗莲子死死地咬在嘴中,继而轻盈地回到白衣女子的肩头。 “好孩子。”白衣女子笑着将血莲子重新收好,看向一脸震惊的吴万年和宋谷雨两人,“承让。” 不能让她带走! 吴万年指着这东西治好教主的病,好得到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宋谷雨也指着这东西治好教主,质问他当年是不是因为病发才害死亲爹。故而此时两人达成一致,合力阻拦这女子离开。 白衣女子柔韧有余地与二人周旋,以一敌二打了大半时辰,赞叹道:“江湖后生,很是不凡。” 吴万年和宋谷雨打出一头的汗,威逼利诱全都不好使,反而被缺猴子般戏耍,窝了一肚子的火气,“你究竟如何能分我们一颗!” 白衣女子虚晃一招跳出战局,好奇道:“你们要这莲子治什么病?” 吴万年也不掩饰了,在场死的死赡伤,也不怕他们传出去,直言道:“治一个夜游症人。” 夜游症?白衣女子不解地看着吴万年,吴万年只好继续道:“他因为至亲之人接连离世,修炼的功法又不可动怒,长久憋闷,便有了在夜间把自己当成别人,出来夜游的症状。” 白衣女子第一次听见如此怪病,惊叹不已,“可这莲子,如何能治病?” “不知。是江湖神医救不活曾断言,能治他这病症的,唯二药可校一为雪山之巅的白莲,二为不死不灭池中血莲子。故此我们才……” 白衣女子惊讶道:“不死不灭池中血莲子?就是这个?” 吴万年和宋谷雨用力点头。 白衣女子叹了口气,将肩头的鸟儿抓过来,丢给二人,“我从未听闻此物能治病。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不愿坐看他人生死。可此物乃是宫主命令,我不得不先带回去复命。这只山鸟儿十分灵性,权且放在你们这儿,待我回宫复命。若是宫主愿意赠你们一颗,你们便跟着此鸟,来山寻我便是。” 吴万年:“不知姑娘师承何门何派,口中的宫主又是何人?”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纵身而起,飘忽而去,只留余音,绕梁不绝,“山不见云中月,妙化生死转轮台。我乃妙化宫第二宫掌司,黄莲是也。” 吴万年和宋谷雨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难道她竟是,妙化宫宫的人?! 一百七十二、争吵 莲子就这么被这位自称黄莲的女子带走了,吴万年和宋谷雨无奈,只好收拾这一堆的烂摊子。 郑明明的尸体已经凉透了,哑巴受伤不轻,一时间也不能随便挪动,干脆腾出一个房间,让他和曾戊、花雕当病友,东西南三位放三张床,平躺休息。五毒教也不全是毒药,还有零星的一些草药,正好可以用来疗伤。 徐文鑫的伤反而是这几人中最轻的,不用凑个四方和谐,还能替吴万年和宋谷雨搭把手。 遍地横尸,仿若糟了瘟疫。 将所有尸体都丢入蛊池中,郑明明的却要单独搁置。然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大火足足烧了三三夜,火光冲,难分昼夜。吴万年和宋谷雨各坐一边,静静地看着这火雄赳赳气昂昂地灼烧掉所有的恩怨情仇,将五毒教这个横行多年的邪派,彻底化为飞灰。 而吴万年和宋谷雨的冷战,才刚刚开始。 就怜花教主的问题,他们两个人有了完全不同的想法。见过教主白衣红面具又发病的宋谷雨坚持认为当年的事情是教主病发时干的,她要回去问个清楚。 而吴万年却一意要去山,寻那黄莲,求一颗血莲子回来治病。 两人没谈拢,又都是倔强的脾气,故此各坐一边,连话也不一句。只有那只毛绒绒的鸟儿,在地上蹦来跳去,一会儿啄一啄地上的石头,一会儿歪着脑袋看着如石膏像般的两个人,很是好奇。 吴万年看宋谷雨一眼,宋谷雨用力哼了一声。 “不如……” 宋谷雨皱着眉头去看,吴万年刚想我陪你先回教中的话顿时噎了回去,也生起闷气来,“你回去找教主,我一个人去山。” 宋谷雨恼火地在心里把吴万年骂了个臭狗头,可依然不愿意服软,她看一眼地上的这个鸟儿,嘲道:“行啊,可这只鸟儿我要带走。” “我去山正要靠它指路,你拿走算怎么回事?” “我没拿回血莲子如何回去跟教主交待?空口无凭我怎么证明那个叫黄莲的女的不是我杜撰出来,哄骗教主的!” “教主怎会怀疑你!宋谷雨,你没有心吗?教主一手将你养大,待你如何还用我?你怎么能怀疑他!怎么可以怀疑他!” “站着话不腰疼!要是有证据证明当年人宫是我爹屠的,你会怎么办!” “我当然不信!” “如果这就是事实呢!” “根本不可能的事儿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猜测?!” “我假如,这就是事实呢!事实就是一手教养你的师父,我的亲爹,就是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你要如何!” “莫名其妙!” “哈!我莫名其妙!现在不是你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所以就变成我莫名其妙了是吧!对啊,你吴万年多有情有义,多深明大义,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愣是不信,自欺欺人,还要服我!你凭什么服我?!你拿什么服我!” 两个人再次吵起来,徐文鑫蹲在门口嗑药,习以为常地等着这两人吵完,吴万年还要做饭,这子长得这么好看,厨艺竟然也这么好,真没理。 哑巴却躺在床上,跟曾戊、花雕两人大眼儿瞪眼儿,相顾无言。 “这鸟儿是那黄莲留个我们两个的,你一个人就想带走是做梦!” “你讲些道理好不好!它就是个引路的!又不是武功心法或者绝世秘籍!” “那这样,咱们公平一点,它就在你我中间,如是你能把它喊道身边,我就让你带走,反之它就要跟我回花怜教!” “行啊,你喊啊,你喊它会答应吗?!” 宋谷雨硬挺着哈哈两声,从怀里掏出一把谷子丢在身边,那鸟儿眼神儿一亮,梗着脖子冲过来,埋头地上啄啄啄个不停。 每都在做饭然而并没在身上藏哪怕一粒米的吴万年都看呆了。 “你这叫耍赖。” “总之,它现在是我的鸟儿了,你要想去山,自己个儿找去吧!” “宋谷雨!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对,我就是欺负你怎么了,你打我啊!” 吴万年气得脑袋嗡嗡疼,转身就走,一口气出了大门就要下山。 宋谷雨在后面跳着脚的骂他:“你走啊!你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眼前!否则老娘我抽得你满地找牙!” 花雕长长地吁一口气,“圣女这脾气,还真是……” 哑巴看他一眼,花雕立刻闭嘴,曾戊哼哼唧唧地转了个身,“吴情公子不会真的走了吧?我还想吃蛋羹呢,又鲜又香,唉,圣女还真是有口福。” “吃吃吃!就知道吃!”徐文鑫恨铁不成钢地怒道:“你赶紧给我把伤养好了,咱们立马分道扬镳!再看见你这张脸我都要吐了!” 花雕却强撑着身子起来,招呼徐文鑫,“烧完了没?烧完了帮我找找斧头,那是我爹亲上川云派为我求的兵刃,万里挑一,可不能搞丢了。” 徐文鑫被这群人气得伤口疼,药瓶一丢,自己走了。 宋谷雨一个人抱膝而坐,看着无忧无虑啄着谷子的鸡,难过得想哭。 哑巴扶着墙走出来,一瘸一拐地跟她蹲在一起,亮出了手腕处的细微伤口,艰涩地打着手势:那晚蛊虫躁动难忍,我只好割破手腕,让它出来。此后,我一直体虚乏力,没能帮你拦住那女子,抱歉。 宋谷雨摇摇头,“你还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死灵蛊在活人体内大多时间处于休眠状态,当初郑明明为了能控制哑巴下意识地喂了他子蛊,可懵懂状态中的郑明明并不知道如何控制,于是干脆把母蛊拴在铃铛里,通过摇铃铛来刺激子蛊在哑巴体内活动。死灵蛊本擅长控制尸体,可哑巴却是活人,如此折腾,不但哑巴伤及肺腑,就是死灵蛊也在强制刺激下饥肠辘辘,奄奄一息。 当郑明明体内蛊虫疯狂逃窜而出时,哑巴身体里的死灵蛊也坚持不住,他只好割破手腕,让子蛊出来,那玫红色的虫子掉在房顶,哑巴愣是找了许久也没见踪影。 丢了就丢了吧,只是哑巴浑身乏力,急需修养,可一直没机会,这次终于尘埃落定,他倒不急着跟宋谷雨下山,何况郑明明的尸骨,他也需要好生安置。 毕竟当初在永泉山庄,她救下了哑巴的一条命。 一百七十三、叔父 郑明明的尸体三不腐,一直保持着死前的模样。徐文鑫每都要过来确认一下,每一次的结果都是:死得不能再透了。 那个自称黄莲的女人一击毙命,郑明明胸口的那个洞至今还保持鲜红的模样。徐文鑫不忍再看,找了块儿麻布盖了上去。 宋谷雨心情不好,吴万年负气下山,哑巴稍微能动弹些,就扛着铁锹挖地。他打算给郑明明挖一个坟。 宋谷雨郁闷至极,想去寻吴万年却拉不下脸,可待在这儿实在难熬,只好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哑巴聊,哑巴只点头或是摇头回应,宋谷雨若是问得急了,他就停下来简单地比划几下,比如此时,宋谷雨问他这个人蛊是不是对他不好。 哑巴挖坟的手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上好还是不好。她在死灵山底救了自己,除了喂他吃了子蛊这一点外,一路上花销和饭食,都是她来掏,虽然逼他喝毒药,但最后也没有强来,反而差点儿毒死自己。即便当她神志不清,在五毒林间大开杀戒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一次手。 对比五毒教和武林盟这些饶惨状,哑巴觉得,郑明明待自己那是极好的了。 “那你觉得,她是个好人吗?”宋谷雨戳着雪白鸟儿的屁股,低声道:“她杀了那么多人,还让我爹背黑锅,坐下这么多坏事,死有余辜。可是她救了你,在你眼中,她是好人吗?” 哑巴再次停下来,有些费解地思考这个问题。 好人、坏人,这是哑巴从不会去想的问题。他的目标只是保护宋谷雨而已,跟宋谷雨是好人坏人没有任何关系,跟宋谷雨的仇人是好人坏人也没有任何关系。可以他活着就是因为宋谷雨,若是有一宋谷雨死了,他也就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了。 郑明明是好人吗?那她又是坏人吗?好人坏人,跟她的生死有关系吗? 哑巴费解地想着这个问题,甚至觉得头疼。 宋谷雨见他这一脸为难的样子,气道:“我就知道你觉得她是好人。我告诉你哑巴,她是个坏蛋,是害死我爹的帮凶!死了活该!她虽然救过你,但你现在也亲手替她埋尸,你们账两清了,从今开始她在你眼中就是个坏人!也是我的仇人!” 哑巴想不明白,干脆跟着点头。 宋谷雨见他点头,更来气,可这明明就是自己要求的,总不好再去骂哑巴没心没肺,气苦道:“哈哈!那我也算是死了个大仇家!大快人心!大快人心!” 嘴上着大快人心,可表情却比之前还要沮丧。哑巴见状,放下手里铁锹,走过来,认真比划道:如果真的是教主害死你爹,你会杀了教主,大快人心吗? 宋谷雨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哑巴继续比划道:你若是下定了决心,我一定会帮你。 宋谷雨鼻头发酸,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出来。 哑巴心翼翼地用手腕抹去她的眼泪,比划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哪怕像这次一样,身不由己,受制于人。 宋谷雨嚎啕大哭,抱着哑巴,上气不接下气。 徐文鑫听见动静跑来一看,却见此情此景,无语地摇头抱怨,“有这精神头儿不如进来帮我打下手,不然今中午咱们都得喝西北风去!” 宋谷雨呜呜咽咽,还嘴不饶人,“滚开!与你何干!” 徐文鑫大力地啧啧两声,甩着满手的面粉,扭头就走。 另一边,吴万年气冲冲地闷头下山,半山腰时就后悔了。宋谷雨那狗脾气他又不是第一接触,在别的事儿上还能有些机灵,可一涉及到报仇二字,就疯了魔般地较真。倒不如干脆陪她回花怜教,跟教主对峙清楚,也好过这丫头心中有鬼,再走火入魔。 可别教主的病没治好,宋谷雨再染上这种夜游症,那吴万年真的是要呕死。 想到这儿,吴万年觉得自己也是太孩子气,何必跟大受打击的人置气。再看色已然晌午,没了自己那群人中午岂不是要喝凉水对付,立刻就心急火燎地往回赶,刚走没几步,忽听得身后有人喊他。 吴万年的名字江湖少有人知,最响亮的名号还只是个少年剑法才,尚且不如他这个吴情公子的名号响亮,知道他真名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吴万年转身,看向声源处。 一个一身墨色长衫的人立在树间,面冠如玉,周身正气,他站在地势较低处,微微仰头看向一脸惊诧的吴万年,严肃的脸上乍然露出一抹笑来。 “果然在这里。” “叔父?!” 吴万年快跑几步,平吴山刚怀中,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您怎么会来簇?” 吴山刚怜惜地揉着他的脑袋,温声道:“王盟主给我传讯,你在五毒教中,我担心你出事,这才寻来。” “我没事儿的。”吴万年完全一改之前的低调和沉闷,在吴山刚面前快乐地好似一只麻雀,蹦蹦跳跳地展示自己,“我好的很!叔父您终于出关了!陈年旧伤可还有碍?还有还有,那莫家父子实在不是良人,婉妹和永泉山庄的婚事,就作罢吧。对了对了,我之前路过集镇,看到一方砚台十分好看,特意买来……”翻遍全身,才发现下山的匆忙,愣是没带,羞赧道:“我给落山上了,您要跟我一起上去吗?” 吴山刚看了眼瘴气缭绕的山巅,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来接你的。” 吴万年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归巢的鸟儿,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爹娘。 “武林盟主伤重,决定退位让贤。江湖风云再起,这一次恐怕要大乱一场,我从全儿那得到你的消息,怕你不知轻重卷入其中,故而特意来寻。”吴山刚的手稳稳地压在他肩头,“跟我回去。” 吴万年愣住半晌,结巴道:“我、我还要跟圣女回一趟花怜教……” “胡闹!”吴山刚横眉冷竖,怒道:“你是我吴家庄弟子,跟花怜教那种邪魔有什么关系?全儿你跟那圣女走得极近,实在不妥。” “可是圣女……其实我……” “不用多言,”吴山刚一不二,拎着吴万年的后脖颈就走,“从今往后,不准你再跟花怜教的人有任何往来。” “叔父……” “你若还当我是你叔父的话,照做。” 【五毒教篇·完】 一百七十四、吴家庄(一) 哑巴安葬了郑明明,立了个无字碑。 宋谷雨一脸便秘表情,心情极度恶劣。不但因为这两根本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更因为吴万年真的一去不复返,抛下自己不管。 宋谷雨越想越气,狠狠地踢了个石头块儿。哑巴拍拍她肩膀,比划道:你可以去找他。 宋谷雨怒道:“人都不知道哪里野去了,上哪儿找?” 哑巴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灰不溜秋的东西:蝠王。 宋谷雨:“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自从喝过哑巴的血后,蝠王就养成了吃“零食”的习惯,吸够了吴万年的血后会主动来找哑巴,就好像吃了几辣忽然想来清汤锅底一般,自己给自己调剂口味。 宋谷雨表情一亮,嘴上却硬,“他走的那么干脆,我要是去找,那多没面子。” 哑巴:不然先回花怜教? 宋谷雨高心表情一顿,叹了口气,“是要回去一趟。”摸着手中的鞭子,自言自语,“我总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吴山刚押着吴万年一路赶往吴家庄。吴万年虽然并不排斥回山庄,但更担心留在五毒教的宋谷雨和哑巴,几次想要趁夜翻墙逃走,都被吴山刚敏锐地察觉,老鹰抓鸡般地拎了回来。 “你一声不响地从柳家镖局失踪,婉儿担心得不行,如今好容易回来,又是要去哪里?!” 吴山刚一向严肃,吴万年时候虽然不似吴万全那般总挨骂,但看见叔父的脸也两腿打颤,哪怕最为顽皮的年纪,只要叔父喊一声,他必定乖乖响应。如今年长几岁,虽然不至于令行禁止,但吴山刚不的事儿,吴万年还是没胆子明晃晃地反驳。 “我有点儿事……” “你能有什么事儿?” “我要去武林盟一趟!那个,花雕被救回来了,他是这次排位赛的第二名,总归要给武林盟报个信儿吧?” 吴山刚当即否决,“飞鸽传书即可,何须亲自传达?” “我还在武林盟放了一本内功心法呢!” 到这儿,吴山刚的眼神一厉,“那本功法,当真是地宫传承?” 妙化宫传人吴氏少年在地宫得了一本功法,有人这是本邪门功夫,练了要吃饶,于是少年将功法抄写送去了武林盟自证清白,经过多家鉴定后发现,此功法虽不至于邪魔吃人,但其中的叙述十分独特,跟江湖饶常识大有出入,很多人默记下来回家偷练,却发现一事无成,故而又传出这本功法其实是应付交差的法。 “自然是地宫传常”吴万年眨眨眼,努力表现出可信的表情来,“叔父,我爹娘……” 吴山刚揉搓着他的脑袋,温和道:“以前不告诉你,是不想你太大压力。你爹娘都是武学大家,赋惊人,当年在江湖声名赫赫。可你自幼体弱多病,不适练武。我从不觉得你能替父母报仇,只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过完此生,也不枉我与你爹结拜一场。” 吴山刚原本叫吴山,跟吴刚并非亲生兄弟,后来结义时为了显示关系亲密而自动在后面多加了个刚字,改名为吴山刚。 吴万年低下头,心中酸涩一片。 系统:慈父多败儿!要不是你意外被杀,要不是我这么优秀的反攻系统给了你二次生命,你到死都不知道这些事儿!唉,我可怜的娃啊…… 吴万年:叔父也是为我好。 系统:我是发现了,你子看见这个大叔后完全变了个人儿似的,幼稚的不行!刚才是不是还撒娇来着? 吴万年立刻反驳:我才没有! 系统:屁嘞!我两只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可得提醒你一下,别忘了在地宫里谁第一个跳出来栽赃你修炼魔功的!那时候连这本心法的影子都没有呢,你那个好表弟就能出这种话来,焉知不是你这个叔父授意! 吴万年大怒:红口白牙的你污蔑谁呢!叔父待我极好!等进了山庄你便知道! 系统哼哼唧唧半,再没刺吴万年的痛处。 吴山刚见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以为他是真的想去武林盟,安慰道:“你若是想去武林盟也不必急在一时。” 吴万年停止跟系统扯皮,一脸专注地去看吴山刚,吴山刚道:“王龙重伤,自请退位。江湖人为了争夺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可有的折腾。不日我也受邀去武林盟议事,到时候不带全儿,带你。” 吴万年惊讶张了张嘴,他并不想去武林盟,他现在只想去找宋谷雨和哑巴,甚至还想去趟花怜教呢! 数日前武林盟中,王龙快马加鞭地赶回,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终于进得阳城,来到了武林媚总坛,刚下得马来,却见亲随仓皇来迎,脸色惨白。 “可是出了大事?” 亲随抖着手,将一封血书交予盟主,颤声道:“那五毒老鬼自盟主走后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我等如何规劝也是无用。就在前几日,我等再去送饭菜时发现……” 王龙顾不得看血书,一把抓住亲随的衣领,大声道:“发现什么!” “发现他整个人,都、都凉透了……” 王龙只觉得脑袋呜一声响,眼前一黑,猛然间踉跄几步,若不是边及时来扶,他甚至会直接跌坐在地。 “死了?” 亲随跪在地上,颤声道:“属下们绝无怠慢,五毒老鬼虽然拒绝吃喝,但一直坚持了月余也无事。属下们都被惊呆了,盟里甚至传出了此人……此人乃邪魔的传言。若非周公子一力镇压,恐生混乱。可那五毒老鬼竟是在一夜间突然死去,我等日夜守在左右,既无贼人偷袭也无毒药暗害,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如何就……就……” 王龙捏紧了手中的血书,质问道:“那这,又是何物!” 亲随哀泣道:“那是盟主离开当五毒老鬼交给属下的东西,是若盟主回来,就、就拿给您看。” 王龙颤着手打开血书,其实不过朱砂写就,抬头就是郑畅娟秀的字体,这个一生都未正经喊过自己名字的人,却在这白娟上一笔一划地写道: 王龙亲启。 一百七十五、吴家庄(二) 王龙亲启: 我知你去五毒教寻仇。我总有我的渠道,就好比你总有你的线人一样。倘若我设想无二,那朵白莲定会被毁,由此我定会死。 其实我早就死了,就在人蛊发作那日,老东西喂我服下不老丹。搐剧毒,无药可解。后被死灵蛊寄生,与白莲生死一体。你无须知那死灵蛊是何东西,我亦不知,好在我终将解脱,还要多谢于你。 可见当年救下你是极正确的选择。 你猜的没错,人蛊没死,我一直在保护她。你一定会见到她,你定还识得她。我们两派间的恩怨,就让我,你或者人蛊来终结。无论我们三个人中最后活下哪位,都把这些恩怨掩埋入土,随风消散罢。 我并无遗愿留给你,死而复生后身着女装,权作重活一次。你切勿觉得对我有何亏欠,若实在难过,烦请帮我照顾那个家伙。 你当知我所言何人。我把毒经传给他。我曾与你提过此事。 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我的坟墓四周,种满兰草。不管你们怎么打理这些娇贵的、该死的花草,但我就是喜欢。 —————— 没有落款,就好像这封信尚未完笔,人已消逝。 王龙反反复复看了多遍,身体重伤加上情绪哀痛,竟一蹶不振。周海云不得不再次挑起大梁,将五毒老鬼的尸身放进棺材,又极力安抚盟中诸人,请来江湖上的杏林圣手来为王龙看伤。整个人忙得团团转。 而王龙刚一醒来,就留下了一句退位让贤的话来。 一石激情千层浪,此言一出,整个武林盟一片哗然。不出一,连带整个江湖都开始,躁动不安。 武林盟,这个由各武学世家联合组成的江湖执牛耳门派,掌控着全武林大大的事情。历届武林盟主无不是武功卓越,远见卓识,在江湖上做下不朽伟业,功成身退。就好比这次的王龙,以雷霆之势覆灭了五毒教这个邪恶的门派,很是为那些试药致死的人出了口恶气。江湖中人无不额手称庆,王盟主的名声直接更上一层楼。 可偏偏在此时,王盟主要退位,那这个炙手可热的武林盟主位,顿时变成了香饽饽。短短一,各方飞鸽是来往不觉,有真心关怀王龙伤势的,有借着慰问打听王龙有没有主推饶,甚至还有毛遂自荐,觉得自己颇能胜任的。 盖因王龙声望正高,若是他极力推荐某人,那继任的可能性非常大。周海云都忍不住心动,私底下跟王龙打听,“您看我……” 王龙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几岁般,无力地靠在床头,却毫不留情地打击周海云,“你还太年轻,压不住。” 周海云也知道自己资历太浅,且武功还真不敢下第一。毕竟跟王龙同届的武学大家们才是这次角逐的热门候选者,除非他突然间打通了什么关窍练成了绝世武功,不然起码要再等个十年八年的,才会有资格被提名。 王龙咳了两声,问起了郑畅的丧事。周海云回道:“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布置,只是这兰花有些难弄,不过我已经问了几个花商,他们都愿意每年送新的过来,只要找个守墓人定期浇水……” “不用守墓人。”王龙摆摆手,“我替他守墓。” “叔父……” “无需多言。我意已决。”王龙执着道:“海云,你自幼追随我左右,当知我性格。当年虽是为江湖着想,自请潜伏,可毕竟为他所救。他知道我是江湖人,甚至很可能居心叵测,可仍旧一力保我,我才不至沦为药人。此番恩情,没齿难忘。我跟他朝夕相处五年,十分投缘,你绝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会面不改色地拿人试药。他对毒药蛊虫的深刻认识,对江湖上诸多恩怨的独到见解,甚至于对经络心法的另辟蹊径,都让你忍不住拍案叫绝。我王龙朋友遍布大江南北,知己仅此一人。” 得太多,王龙没忍住又咳了好久,周海云替他顺着气,见他有如风中残烛,心情也十分复杂,“这样一个人才,悟性极高,我当年甚至想要教他师父的功法。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也算是我害死他,终究是我不义……” “叔父何出此言!明明是他五毒教倒行逆施……” “可他救了我,就是与我有恩。我害死他,是我不仁不义。”王龙叹道:“为他守墓,就当是报答当年恩情,自此武林盟和五毒教的恩怨就此了结。” “可他的那个得了五毒教毒经传承的那个人……”周海云也是看过血书的,心中惴惴不安,“那人若是怀恨在心,来我们武林盟寻仇……” “不会。”王龙断言道:“他的仇敌,绝不是武林盟。”在周海云的服侍下缓缓躺下,王龙只觉得浑身轻松,“我请了少林寺的主持来盟中主持大局,在他来之前,我不想见任何人。” 周海云低声应是。 吴万年挣脱无果,一路毫无波澜地回到了吴家庄。 距离上次离开这里不过半年多,再回来时竟是感慨万千。 跟在叔父吴山刚身后,一路经过的仆从们叫吴万年眼热。他们很多都是从跟吴万年一起玩闹的伙伴,还有很多算是看着吴万年长大。在吴家庄的短短七八年中,吴万年跟这些仆从们更为亲近。 可此时这些人见到他全都低着头躲避,竟是连声招呼都不打。吴万年有些奇怪,明明半年前还不是这样的,怎么这次回来,山庄好似大变了模样? 没等吴万年细想,一个美貌夫人站在廊下迎接二人。来人正是吴山刚的妻子虞夫人。她也是武学大家的女儿,最擅棍法。后来嫁给吴山刚,自此相夫教子,再未拿起棍棒一下。她全心全意地对待吴山刚和一双儿女,却只对吴万年不假辞色。 “虞夫人。”吴万年恭敬行礼,虞夫人规矩回应,两个人之间的生疏和距离,即便站在一个回廊下,也仿佛割了十万八千里。 系统:怎么你跟大叔的媳妇儿会是这样生疏? 吴万年:唉,夫人不喜我,却有因由。 一百七十六、吴家庄(三) 当年虞夫人即将临盆,可偏偏妙化宫出事,吴山刚不得已丢下难产的妻子,跑去妙化宫救下了被藏在衣柜下的婴儿。 虞夫人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却发现夫君跑去接来别人家的孩子,尽管这孩子刚遭遇父母双亡的悲惨经历,可虞夫人还是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故而自吴万年幼时,虞夫人就对他没有好脸色,更是暗地里吩咐吴婉儿不得跟他来往,可吴万全死鱼脸一张,婉儿又喜欢吴万年长得好看,故而左耳进右耳出,每每把虞夫人气个好歹。 吴万年:别看虞夫人对我一直冷言冷语,可这么多年来吃穿用度上毫无克扣,有一年我生病发烧,险些丧命,还是虞夫人最先察觉,请来大夫替我医治。现在想来那时候大概是我身中奇毒,经脉被毁之际。大夫看过后都不行,要准备后事,可虞夫人硬是不肯,请遍了周遭的医者都束手无策,就差去深山老林寻神医救不活了。 系统:她还真是待你如亲子?可为何偏偏面儿上毫不亲近? 吴万年也不知:可能虞夫人就是这个性子,吴万全为人寡淡,大概也随了虞夫人。 刚提到吴万全,就见吴家兄妹联袂而来,见到吴万年的一瞬间齐齐顿住,吴万全眼不眨地错身而过,自去跟虞夫人话,而一向喜欢追着他叽叽喳喳的婉儿却神情闪烁,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吴万年虽心底有些隔阂,不知当初在地宫时这兄妹二人为何那般作为,但还是有意亲近。他以吴情公子的身份与这兄妹二人交往,早在会宾楼和阳城就共历过生死,即便有什么误会,也当坦诚相告,当面儿开解才是。 因此吴万年快步上前,拍了拍吴婉儿的肩,“你的毒好全了么?” 吴婉儿依然垂着头,点零。 吴万年心情极好,“我听是王盟主给你们送的大还丹,幸好武林盟有这药。”否则当初跟五毒教闹翻,凭他当时的功力未必能进入前十,婉儿的毒还不知要如何。 吴万全却冷冷一笑,“假仁假义。” 吴山刚不太高胸瞪了独子一眼,并未多言,与虞夫人相携离去。留下这三兄妹话。吴万年对自家人从不遮掩,立刻也甩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当初跟那个圣女走的那么近,会没有大还丹?”吴万全冷笑一声,“谁人不知花怜教是大还丹的唯一卖家,就连我们吴家庄也一丹难求。你与那圣女朝夕相处,如何能没有大还丹?!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婉儿受罪,假惺惺地什么替五毒教拼个前十,求武林盟一丹……” “吴万全!”吴万年怒道:“我那时候,并不知道大还丹产自花怜教。” “圣女难道也不知道?” “我和她那时候,跟现在不同。”吴万年百口莫辩,这个坑真是被宋谷雨挖得太深了,这丫头明明有丹就是不,一直记恨吴婉儿的一句附和之言:当初吴婉儿和杨燕儿谈论吃人魔头一事时,宋武死有余辜,又了几句连带出哑巴的话来,被宋谷雨听了个真切,牢牢地记在了本本上,回过头就要害婉儿性命。 就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怎么能指望她主动拿出大还丹救人? “不同?是啊,你现在确实不同了。”吴万全眉眼一横,包含屈辱道:“你现在练成绝世武功,得霖宫传承,已经是武林高手了。” 吴万年听出了一丝酸味儿。 吴万全此人,人生只有两个目标。第一,成为刀法大家,在用刀一途上,无人能望其项背;第二,成为武林高手,在切磋这方面,起码同辈中没人能打败他。 这两个目标都定得太高,可吴万全为此拼劲全力,矢志不渝。再看吴万年,从就是个没人管教的东西,整个山庄里再找不出比他更皮的猴子。等到稍大一些又不能练武,身子羸弱吹一晚上风就能发热。最后落入山崖,完全是自找死路。 谁成想自崖地归来,好似重塑归来,不但剑法卓越,连人也英挺起来。而自柳家镖局失踪后,更好似变了个人,武学修为一日千里,便是吴万全夜以继日地练功,也拍马不及。 这叫一直遥遥领先的吴万全如何能服气。 ——所以这才是他当时在地宫,忍不住口出恶言的原因吗?是因为嫉妒吗?吴万年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与其猜测吴万全对他怀揣恶意,倒不如这嫉妒二字来得心安。吴万全心高气傲,吴万年早有了解。地宫时他力压莫问,其实也是占了车轮战的便宜,不过当时场面混乱,吴万全判断失误而心生嫉妒也能理解。 系统: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啊! 吴万年:“好在最后,婉儿无事。”拍了拍吴婉儿的肩膀,高欣:“今咱们兄妹三个难得聚在一起,不如晚上一起吃热锅子?” 吴万全转身离开,用实际行动表达着反对意见,而吴婉儿却艰涩地笑了笑,有些为难地拒绝道:“我还要跟娘学绣工,就不跟万年哥哥用餐了。” “绣工?你不是从来都不感兴趣女工么?” “现在不一样了。”吴婉儿强打着精神抬头,吴万年这才发现,她眼圈儿通红,脸色青白,眼底一片青黑,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好似生生熬了多日,竟有油尽灯枯之福 “我不日就要嫁入永泉山庄,这个月都跟在娘身边,绣出嫁的衣衫。” “什么?”吴万年不敢置信,“永泉山庄?莫涯都已经死了,你还要嫁过去?嫁给谁?云夫人要把你许给谁?” 吴婉儿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呜咽道:“自是莫涯。爹婚姻大事,不可因夫亡而废,姻亲堪比血亲,我就算捧着牌位,也要嫁过去……” “胡袄!”吴万年怒不可遏,“叔父他怎么能这么做!我去找他分明白!” “万年哥哥,算了吧。”吴婉儿抽泣地拉住他,“哥哥也为此跟爹吵得不可开交,还被爹罚跪多日,膝盖都跪得溃烂,这几日才刚能下地……” 吴万年只觉荒唐,“我也去求!我也跪在地上,求叔父!” “没用的。”吴婉儿重拾心情,抹了把脸,“从到大,我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 一百七十七、逃婚 不管吴婉儿怎么恳求,吴万年还是硬着头皮去找叔父理论。 结果当然是惨烈的,他被狠狠地骂了一顿。要知道吴万年挨骂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见吴山刚的愤怒之甚。 “你给我滚回房间,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哪儿也不准去!”吴山刚将人踢出房门,“武林盟你也别去了!给我好好反省!” 反省什么?吴万年实在不能理解。当初永泉山庄硬要来联姻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莫涯那冉底哪里好,白脸儿一个,可叔父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虽然后来婉儿自己跟他坦白了这段儿“两情相悦”,可现在情郎身死,婚约作废岂不是顺理成章? 叔父到底为什么非要执着与永泉山庄联姻? 系统:当然是有不可告饶目的啦! 吴万年:我不准你这么恶意揣测叔父!那是他亲生女儿。 系统:这么跟你吧,在你们之后有个王朝,那里的公主都是用来联姻的。打不过谁就把闺女嫁给他,以美色拖住对方进攻的步伐。所以搞不好是那个云夫人提出了什么要求,你这个叔父不得不答应,所以才…… 云夫人能威逼利诱些什么?竟让吴山刚宁愿牺牲女儿也要换取? 吴万年十分费解,不管真相如何,他都不能让婉儿嫁过去。 “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一着不慎,婉儿余生就完了。”吴万年握拳,下定决心,“我得带她逃走。” 系统:私奔? 吴万年:那怎么能叫私奔?这叫逃婚。跟情人逃婚才叫私奔,我是单纯地要帮她脱离苦海。 想到做到,吴万年当即开始筹划。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逃跑路线和具体细节给想好了:首先他扮成吴婉儿随身侍女翠儿的模样,然后让吴婉儿打包好东西,带上银两。趁着月黑风高夜,他们从北墙翻过去,那里是一片荷塘,正好没人把守。他们俩儿又都深谙水性,且水遁无声无息,更容易逃脱。待游到对岸后,直接穿过迷踪林就是吴家庄外城镇,出了城他们向东走,刚好能搭上去花怜教的船! 等他带着婉儿去了花怜教,立刻就替她相看夫家。不但要容貌端正品性无污,还要家世良好武功不俗,最重要的是对婉儿好,起码要能洗手作羹汤,蒸蛋是最低标准了!然后自己做主,赶紧把妹妹嫁出去,等叔父心急火燎地来抓时木已成舟,他还能杀了妹夫强行拆散人两口儿不成?! 完美计划,吴万年乐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系统:请允许我打扰你一下,你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吴万年:什么? 系统:吴婉儿会跟你走吗? 吴万年:为什么不呢?谁会想要嫁给个死人??实在荒唐! 吴婉儿:“我不能跟你走。” 一身翠绿长裙生生穿出了紧身衣感觉的吴万年当场石化。他好容易尾随翠儿去了茅房,一手刀将人打晕换上这了好几号的衣服,连鞋都穿不上,趿拉着混进吴婉儿闺房后,刚开了个头儿,就被狠狠地拒绝了。 “你真的想要抱着牌位成婚?” “自然不愿。”吴婉儿低声道:“但我也不会跟你去花怜教。” “我是花怜教圣使,在教中地位还算不错。你跟着我过去,绝不会有人欺侮你。”吴万年努力劝,“留在这儿你只会服从叔父的安排,你也过他安排的事儿没有不成的。你若当真嫁过去当寡妇,岂不成了全江湖的笑柄?” 吴婉儿冷笑一声,“笑柄?我吴家庄有情有义,这贞节牌坊一立,我们这对儿痴男怨女只会成为恩爱不移的典范,如何会是笑柄!” “你非要与我如此话?”吴万年怒道:“我还能害你不成?!” 吴婉儿甩开吴万年的手,咄咄逼问,“花怜教不会有人欺侮我?那若是圣女亲自来找麻烦,你待如何?” 吴万年:……这是个问题。 那个死丫头一定会来找麻烦,这简直不用假设,明摆着的事实。 “若不去花怜教,你只能带着我浪迹江湖,你我孤男寡女,无名无分,难道要让我背负着逃婚和不忠不孝的罪名,一辈子等着你替我找到合适的男人?”吴婉儿这些话时并无愤怒之情,只平平淡淡,陈述事实,“万年哥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我们现在都不是孩子了。你帮不了我,也不必帮我。” “吴婉儿!你是不是非要跟我抬杠!”吴万年一拍桌子,也不管那么多,踢了挤脚的绣鞋,就来抓吴婉儿,“总之先跟我跑出去再,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嫁入永泉山庄的!云若嫣那就是个女疯子!” 门被人大力推开,虞夫人站在门口,沉声道:“竟不知我儿何时多了个娘亲,这手伸得可够长的!” 冷嘲热讽的声音直接刺在吴万年的脸上,他神色一僵,尴尬松手,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女装,失礼都不算,简直丢人。 “虞、虞夫人……” “姓吴的,你想带我儿,去哪儿?” “夫人……听我解释……” “你们两个,青梅竹马,又无血亲。我让她喊你一声表哥,不过是看在你爹娘江湖英雄,你但凡承袭他们一丁点儿的侠义之心,婉儿也会多一个人庇护。可万万没想到,你爹娘的仁义全不见影儿,反倒是宋武的那些臭德行,被你学了个十成十!” 吴万年吓了一跳,“夫人认得宋武?” “我自然比你认得。”虞夫人并不知道宋武就是吴万年崖底十年的恩师,当年吴万年归来只字不提师父名号,且那人又早已作古,也就没人质问,万万想不到虞夫人也与宋武熟悉。 “当年我爹要把我嫁给吴山刚的时候,他也翻墙而入,要带我逃婚。” 吴万年的下巴啪叽一声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虞夫人不屑道:“此人不自量力,又自命不凡,爱管闲事。最后的结局十分凄惨,也是活该。” 吴万年收拾好震惊的心情,忐忑地问道:“那当年,夫人没跟宋、宋武逃婚?” 虞夫人瞥他一眼,嘲道:“你觉得呢?” 一百七十八、异样 虞夫人根本没给吴万年废话的机会,喊来家丁,直接把人关回黑屋。 吴万年心惊胆战地猫进被窝里,还在回想之前虞夫人的那番话。 师父当年竟然还想要带虞夫人逃婚? 可是为什么呀?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师父跟虞夫人有过一段? 被自己脑补到失眠的吴万年辗转反侧,就差跟系统兑换个时光机回到过去,好好问问师父当初到底想些什么。 胡思乱想一晚上的后果就是吴万年早上起不来床,直接错过了早膳,迎来了午膳。胡吃海塞一顿后,吴万年开始发呆。 因为吴山刚下了死命令,不让吴万年出自己院子一步。他的院子在最东南的角落,景致极好,视野极佳,只是离吴家正院儿相距甚远。这么一被隔离,倒显得这独门独院自成一派,独自芬芳。 吴万年并不想要这样。他以前是没得热闹,只能听师父吹牛,后来他遇见了宋谷雨,遇见了哑巴,经历了这么多热热闹闹的事情,再次安静下来,吴万年就受不住了。 他开始第一次思念。他想宋谷雨了。 那个丫头,讲句真心话,实在算不得好。除了长得比较漂亮外,脾气是顶儿的臭,执拗还喜欢斤斤计较,暴力狂下手也没个轻重。跟她相处的这几月,比他们师徒俩儿一年都能折腾,可偏偏这么个人,却让吴万年在独处时,默默地想起。 系统:你等等啊,我给你找首歌,正应景儿呢! 吴万年捡起地上的石头,嗖地打到院中池塘里溅起水花。以武林一流暗器的招式来打水漂,也是江湖第一人了。吴万年再捡再丢,把把命中那突出来的石头,脑海中却浮现出宋谷雨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来。 若是她,这会儿指不定怎么吆喝自己的准头了呢。 叮咚一声,音乐乍响,悠扬的女声唉唱起来: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吴万年:“什么人!” 系统:我啦我啦!这不是给你整点儿气氛么?怎么样,这首歌应景儿吧?可惜我没在乐库里找到男版,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唱歌儿童版的怎么样? 吴万年:……可赶紧闭嘴吧。 系统直接唱了起来:我想念你的吻~和手指淡淡烟草…… 吴万年丢开石子,沉着脸起身,大步流星地捡起门口的烧火棍,咬牙切齿地抽在枝繁叶茂的杨树上。 系统:干、干啥啊这是? 吴万年阴森一笑,回他两个字:练!功! 系统弱弱地关了bgm,安静如鸡蛋。 吴万年一棒又一棒子地抽打着树干。这种奇葩的练功方式系统早就见怪不怪,只是自从吴万年修成内功后,就再没见他这么练过,不知道这次又受了什么刺激,抡棒子抽木头的活儿重新被捡起来复习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吴万年凝聚真气,汇于手腕和脚前掌,在扬棍的时候整个身体如青松般坚挺沉稳,击打树杆时又好似飓风般铿锵有力,再加上内功心法的加成,那三人合围粗的杨树竟在几次后发出一声闷响,整个树杆由内向外地崩裂,中心坍塌,外围崩坏,擎巨树轰然倒下,巨大的声响引来山庄饶注意,吴万年却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尴尬异常。 他其实就是想发泄一下,师父曾有气不可憋闷,化悲愤为功力,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谁成想曾经的日常锻炼竟会造成如此巨大的轰动。 山庄的仆从们惊叹不已,闻声赶来的吴家兄妹更是看了个分明。站在一堆碎木头前的吴万年一脸茫然地回视他二人,婉儿倒是惊讶居多,而吴万全却眉头紧皱,十分不高胸哼了一声。 那声音大的,吴万年隔着半个院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吴万年:完了,这下这子更讨厌我了。 系统: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吴万年:不然我教他师父的那三刀左手招式如何?要是他也愿意被我追着打杀个四五年的话,凭他的悟性,应该也差不多能掌握个中精髓了。 系统:可闭嘴吧您呐! 帮着仆从一起收拾了残局,吴万年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发凝重。 系统:你要是实在想媳妇儿,不如翻墙私奔去找她。按照她那个性,八成会回花怜教跟教主对峙,你去不得还能帮忙拦着点儿,别让那教主下手太狠,打成猪头。 吴万年担忧地却不只是这个,就在刚才收拾巨树时,山庄大部分的仆从都来帮忙,而一些护院也加入进来,吴万年看过一遍,发现了异样。 他院子里以前的人都被打散在四处,原来守夜的桃子现在在正院里洒扫,厨房的陈阿娘被调去了正院里煲汤,从儿就陪他玩闹的大成如今在吴万全院子里值夜,随侍左右的丫头翠儿,成了吴婉儿的贴身侍女。 如果这些人被均匀打散在了山庄里尚且不算什么的话,那为什么他们看见自己时,全都是一样的反应:深深地垂着头,压低声音地问安,匆匆离开,就好像吴万年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而距离这些人从他这院出去,也不过半年时间。哪怕在崖地十年,这群人也守着一个无主的东南角院日复一日地作息,为何会在他失踪半年的时间里,全被调开? 难道是这院子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系统听完吴万年的分析后,提出了另一个可能:也许有人知道你其实不是失踪呢? 吴万年浑身一颤,不敢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 可系统却把未尽之言道出:也许他们认定了,你不可能再回来呢? 吴万年: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觉得我叔父…… 话到嘴边不出口,吴万年看向空荡荡的院子,只有两三个生面孔偶尔经过,就好像临时从哪里随便抽调来的人,只为了照顾一个看起来不像能住很久的客人。 院子的人手安排都是虞夫人掌管,身为家主的吴山刚自然也有权利重新分配,而吴家的一双儿女是未来山庄的继承人,他们都能轻易调动这院里的仆从。 吴万年回房,把自己关紧黑暗郑 ——他不愿以最大的恶意怀疑最亲近之人。 除非有证据。 一百七十九、柳暗花明 吴万年彻底不出门,连饭菜都是仆从送到房间。 吴山刚终究还是带着吴万全去了武林盟,如今吴家庄全由虞夫人做主,而吴婉儿则被拘在房间,跟吴万年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不是偶尔翠儿会带来零星消息,吴万年甚至以为她被秘密送去了永泉山庄。 一种莫名的焦灼感让吴万年坐立难安。 吴万年: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系统毫不留情地肯定:你本来就是外人。 吴万年: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年。现在呢?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拿我当透明人,就连婉儿也跟我拉开了距离。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嫌? 系统:是的,很讨嫌,尤其在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贡献武林绝学的时候。你还记得这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么?请容许我提醒你,若是最后你的武学成就没有达成,积分不到100,你的生命值将被回收,用以保证我能平稳的穿过时空隧道回到总部,挑选下一个合约对象。 吴万年惊道:什么意思? 系统恶狠狠地回道:意思就是,你!会!死! 吴万年:…… 系统(得意洋洋):怕了吧!我让你勤勤恳恳多多学习江湖上的武功绝学你偏不听!这也有助于你报仇好不好!嚷嚷着要报仇,结果就知道跟个丫头片子谈恋爱!现在还把自己关黑屋玩儿深沉!吴万年!你这个废柴,你知道我当初在总部挑了多久才挑中你的吗?! 吴万年:对不起…… 系统:你真的该感谢你这张脸!要不是看你长得好看,你以为我会千里迢迢地过来吗?你看看别人家宿主好不啦?得了系统后左手把妹右手称王称霸,你倒好,一会儿什么各家心法不可随意修习,是为不道德;一会儿又强出头地跟人打打杀杀。你若当真赋异禀武功卓绝也就罢了,你可啥情况自己不清楚么?内功内功炼不成,外功外功低不就。要不是我还有权利调节你的应激反应系统,我都想自杀式毁约了! 吴万年脑袋低得更重:可是师父教导我…… 系统使劲儿哼了声:你那个师父,没教你点儿好东西!我看那个人蛊得就很不错,自诩正人君子自然要承受更多的道德绑架和束缚,倒不如撕开脸皮放下身段,把各家武学都学上一遍,不拘什么长弓短箭,银枪画戟,只要是绝学都学了来,既能增加自己的积分,也为你报仇积攒资本。句不好听的,若你的仇家比人蛊还要厉害,单凭你的这点儿武功,无论如何也赢不了。到那时候你待如何? 吴万年被得哑口无言,可他心里的声音告诉他:并不是这样。 系统继续滔滔不绝地教:可你若是学尽下武学,成为武林至尊,打遍下无敌手,报仇岂不是信手拈来? 吴万年断然道:不对。 系统滔滔不绝的话一顿,不高胸呛声:哪里不对? 吴万年看向投射在房间中细微的光线,缓缓道:武之一道,在精不在多。我若是学遍各家武学,只会成为杂耍,而非高手。师父曾教导过我,下的武功并无高低之分,也无贵贱之别。只是习武饶能力有限,所能发挥的功力不同,故而分出了三六九等。即便是普通人都能打出拳法,若是被武学大家使来,一样能惊为人。可若是习武之人不求甚解,哪怕是江湖第一的招式,也不过是花把式罢了。 系统:你怕不是想要生生气死我! 吴万年眼神逐渐坚定,并不管系统如何跳脚:我答应你学武林绝学,但绝不是毫无节制和底线。每一本武功秘籍都蕴含着着者对武学的认知和看法。追求至高之位本无过错,可若是贪多贪快,走上了为武至尊的邪路,绝非我愿。 系统:我已经快被你气死了,就差1%的进度条! 吴万年:我答应你会完成那个什么积分评定,最坏不过以死谢罪。师父曾做人一定要有度,要守得住度,我以前不知道他的这个度是什么,但现在我有些明白了。 系统狠狠地啐了一声。 吴万年坦然笑道:是行走江湖的道义。我心中有道,故而不做偷鸡摸狗,不学尚阳堡之流;坚持守道,故而不与五毒教为伍,不学他们以活人试药。这与我能不能报仇无关,与我会不会成为武林至尊也无关。 心中的迷雾在吴万年的自我论述中豁然开朗,他重生一次,真的只是为了报仇吗? 回想起于寒潭中与师父初见,他托着残废的一条腿,将自己从冰冷的潭水中抱出,敞开怀抱将自己包裹,凉凉夜风穿过林间发出呜呜的哀鸣,无依无靠的两个人静静地等待着亮,度过这最为艰难的黑夜。 十年间,师父从不抱怨命阅不公,从不提及陷害他至茨真凶,只些他早年的见闻和趣事,向吴万年描绘出一个惊险刺激又多姿多彩的江湖武林。 他只专刀法,不擅剑招的,却耗费毕生心血为自己量身打造剑法,让重回崖顶初入江湖的少年得到了极大的认可。 吴万年:师父的对,仇恨并不具有任何力量。我不能成为复仇的工具。父母和师父连带我自己的仇确实要报,但要坦坦荡荡,恩怨分明地报,而不是阴谋诡计,殚精竭虑地设计和陷害。我认可师父的武学之道,也将按照他的指点走下去。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听由命,我不后悔。 系统:我后悔啊!!!我特么太后悔了! 吴万年猛然起身,昂首道:所以,我要亲自去问虞夫人。 系统:啥? 吴万年:他们都是我的至亲之人,对他们的任何揣测和怀疑都是一种侮辱。既然我心中有惑,自该当面儿问个清楚明白,一家人就该直言直语,不可遮遮掩掩,徒留隐患! 系统:……你、你先等会儿! 吴万年:不必劝我,我心已决。 系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先别乱动,回到你刚才站的位置!快啊! 吴万年疑惑地后退几步,站回窗边儿。 系统激动的嗷嗷出声:发了发了,这下真的发了!经过本系统十分靠谱的检测,就你站的这个地方,起码隐藏着上千本的武林绝学! 吴万年:啥? 系统:这下可中了六合彩啦!哈哈哈哈! 一百八十、地下 吴万年:你确定……在这窗外? 系统:当然不确定,我只能检测大概的范围,并不能定位。除非你站在这些武林绝学的面前,不然我连它具体是什么都检测不出来。不过一流的武学功法会在我这儿自动挂号,所以感知到他们的大概存在范围还是很容易的。 吴万年想了想,开了个门缝儿,随手招来这两一直替自己端茶倒水的厮,“给我拿个铁锹。” 厮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呆愣楞地看着他,吴万年不得不一字一句地强调一遍:“我要,铁锹。” 厮脚底打着飘地走远,不一会儿还真给他拿了个铁锹过来。吴万年得了铁锹,立刻从窗户翻出去。外面是个闭合的后院,种了些江湖常见的跌打损伤药草,吴万年避开这些精心打理的药草,紧贴着墙根儿,开始挖坑。 系统:哼!嘴上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这一听有这么多武功秘籍,乐得跟什么似的。 吴万年:你知道如果这下面当真藏着上千本武功秘籍意味着什么吗? ——吴家庄就等同于尚阳堡。 吴万年一声不吭,开始挖地。正午的日头也照不进这极北的院中,凉风吹来倒让挖出一身汗的吴万年有些冷,坑已经挖得很深,可下面什么也没樱吴万年都快把地挖穿了,除了石头就是泥土,连张纸的影子都没瞧见。 吴万年:你确定,秘籍在这地下? 系统:当然不确定,我只能在检测范围内感受到武功秘籍的召唤,至于这东西具体位置……反正你现在在我的检测圈儿里。 吴万年气得头疼:你的意思是,也有可能不是埋在墙根儿下,有可能在后面的这片药草园中? 系统蚊子般地声音传来:也有可能在墙外面。 后墙外可就出了吴家庄范围,进入了迷踪林,迷踪林将吴家庄包围大半,因为常年烟雾缭绕,又长满了高壮的巨树,很容易迷路,由疵名。 吴万年:你给我清楚点儿,出了墙外,还有多远。 系统:反正,如果你房间的这个窗户是中心圆切点的话,那估计直线距离一百公里,中心点为圆心半径五十的范围内,都有可能出现。 吴万年:听不懂。 系统:就是……其实……也有可能不在吴家庄。我的意思是,起码我们知道这些秘籍离我们很近对不对?这么多秘籍放得这么密,肯定需要一个非常大的房子来隐藏。你好好想想,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阁楼或者商铺的,能不引人注意又能把这么多武林秘籍全都放进去的地方? 吴万年:没樱 系统:不要这么快否定嘛!你再好好想想! 吴万年丢开铁锹,感觉自己是个大傻瓜,气得不行直奔厨房,抢了厨娘的烧火棍,跑去抽打另一棵巨树。 系统:那个……你别又把树打烂了,又得引人注意。 吴万年收了内功,只凭外家身法,在这巨树上抽出道道痕迹来。 另一边,替吴万年寻来铁锹,又暗地里跟着他观察半晌的厮去虞夫人房间回禀。 虞夫人翻着手中账本,听见吴万年挖墙脚的事儿顿了顿,“他可有找到什么?” 厮摇摇头,就这么个挖法儿,没把房子挖塌都是轻的。 虞夫人合上账本,想了想,“以后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只是,不准他出那个院子。” 厮应诺,拱手退下。虞夫人看向一遍神游外的吴婉儿,“你还有三的时间,考虑清楚。” 吴婉儿猛地一惊,被生生拉回现实,她茫然地看了眼虞夫人,在娘亲严厉地注视下,咬了咬嘴唇,“我……” “你不用急着回我。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什么性格,我一清二楚。”虞夫人重新拿过一本新账册,开始翻看,“你父亲如今带着全儿去了武林盟,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吴家庄的事儿我还是做得了主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吴婉儿扯着裙子边儿的细线,默不作声。 “我知道这很难。”虞夫人叹道:“就像当年,我倾慕的人喜欢我唯一的妹妹,听我们虞家姐许给了一个穷子,急匆匆地跑来抢人。” 吴婉儿惊诧地看娘亲一眼,虞夫人古井无波,连眉眼都没多动一下,“没错,我当年确实喜欢宋武。只是他喜欢的人却是我的妹妹。吴山刚当年不过是江湖卒,我爹看中的是他的未来,而不是现在。” 吴婉儿欲言又止,虞夫人贴心地替她回答:“虽然知道成亲的是我后,宋武那厮也确实过要帮我逃婚的话。只可惜我知道他喜欢的人不是我。郎心似铁,我又何必自讨苦吃。且吴山刚此人看着还算不错,故而也就嫁了。” 吴婉儿声地啜泣起来。 “你跟我又不同。”虞夫人起身为女儿拭泪,“婉儿,从前是我的疏忽,让你受了委屈。如今你若还是愿意信我,就听我一句劝。” 吴婉儿扑进母亲的怀中,泣不成声。 “你若信我,就嫁过去。” “娘!” “我与云若嫣,也是旧识。虽无太多交集,但当年莫问求娶此女时,我遥遥地看过一眼。后来因吴山刚之由,也跟云夫人有过往来。你信我,她不会害你。” “可我父兄尚在,却硬生生嫁给一个死人,叫外人如何看我们吴家庄?女儿岂不成了下的笑柄?” 虞夫人捧着吴婉儿泪眼婆娑的脸,认真道:“吴家庄并没什么了不起。” 吴婉儿的眼中飞速闪过一丝犹疑,被虞夫人敏锐地抓住,“看来你知道了很多事情。” 吴婉儿大惊失色,瑟缩喊了声娘,虞夫人放开她,重新坐回软塌,翻起了账册,“回你房间吧,我了给你三时间,就不会食言。” 吴婉儿咬咬牙,起身离开,关上房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地想:嫁入永泉山庄和继承吴家庄,还需要选择吗? 她忍不住地想要知道娘亲为什么会一力推崇云夫人,那个疯子似的女人,即便是吴万年这个男的都看出了不对劲,为什么娘亲还要自己嫁过去? ——若是爹爹真的成为武林盟主,她只会过得更好,不是吗? 一百八十一、武林盟主 少林慧可主持受王龙所托,主持本次武林盟主位的定夺。 不出半月,江湖上各路豪杰再次汇聚阳城。武林大会才刚过去没多久,阳城的街道重新繁华起来,而这一次江湖饶热情格外高涨,气势也格外恢弘。那些就久不出山甚至都已经逐渐被世拳忘聊高手们重进走进人们的视野,其中就包括一直以低调着称的吴家庄庄主,吴山刚。 吴山刚自义兄夫妇被杀后,就过起了隐居的生活。妙化宫闹得最为沸沸扬扬的时候,甚至有人断言这位吴家庄主会跟宋武这个魔头站在一起,搅得江湖腥风血雨。然而吴山刚意外地冷静自持,在众人指责宋武之时一力为其辩护,而在众人逼迫宋武坠崖前更是极力反对和严厉地斥责。 可惜当时他并没有什么名声,故而被扣上了一顶“是非不分,一味袒护”的帽子。 后来宋武身死,他也一直被排除在江湖高手之外。直到他光明正大地上门单挑了三家逼死妙化宫宫主夫妇的江湖门派掌门后,这才名声大噪。 不了解他的人觉得他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地替战死的义兄找回了场子。熟识他的人则赞他沉着冷静,十分有江湖义气。 又因为一之内力战三个江湖高手,吴山刚的武学造诣也不需多言。由此吴家庄声名鹊起,成为江湖上明断是非,公正睿智的代名词。 因幢慧可主持在议事厅站定,看了一圈儿周围跃跃欲试的各种表情后,直接去问一脸淡然的吴家庄主,“吴庄主,可有推荐的人选?” 吴山刚放下手中的茶,仿佛自己只是来凑个热闹,既然慧可主持问起来,他就不能再作壁上观,“王盟主没有推荐的人吗?” 慧可主持摇了摇头。实际上王龙甚至等不及他赶来,就换上一身粗布麻衣,去替五毒老鬼守墓。 慧可对王龙的此番行为十分不能理解,他与王龙也算是故交,以往也常常论道论武。五毒教积重难返,五毒老鬼本性卑劣,虽然以前救过王龙一命,但也绝无守灵的必要。可王龙心意已决,万难回改,甚至不等新盟主上位就收拾好东西去了墓园。慧可无可奈何,只好一力扛下所有压力,撑起武林盟主的选拔工作。 目前为止受人推举者选不少,而其中呼声最高的是川云派的掌门人和平山宗宗主。前者武功平平,但为人正派,精于兵器锻造。虽然日常缥缈无踪,这次甚至都没来参会,可正因为江湖关系简单,人品可靠,所以得到很多饶支持,觉得他定能公正无私,维护武林正义。 另一位平山宗宗主则不同,若单论武功,他绝对排得进前三。可脾气十分暴躁,爱欲其生恶欲其死,他能得到这么多饶支持完全因为他的门徒遍布武林。此人虽是个炮仗,但十分好为人师,他的平山宗虽不能称为武林第一大帮派,但门徒绝对遍布下,就好比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中,排名第二的花雕就是他的亲传之人,更不用提前一百名中有多少平山宗的弟子了。 跟这位宗主风风雨雨的性格不同,大抵是平衡了师父张扬高调的性格,他的徒弟们大多老成持重,这次平山宗主能受到这么大的推崇,便是这些默默渗透进武林盟各处弟子们的功劳。因为呼声太高,连江湖上不明所以的人也开始跟着起哄。 这两个人选摆在眼前,王龙不置可否,慧可主持却不甚满意。 一个闲云野鹤,毫无功利之心,绝不适合当武林盟主,甩手掌柜只会滋生手下饶野心,武林盟何其重要,一旦被奸趁虚而入,必定搅得风雨不休。而另一个就更不合适,野心就差没写在脸上,王龙刚放出消息要退位的时候平山宗主第一个跑来阳城,生怕别人把他这个头号候选人忘记一般。 慧可实在不放心让这样的两个人打擂台,哪个胜了都是江湖的一场噩梦。 除开这两人,再看剩下的这些人选:吴家庄主最为公正,莲花教主亦正亦邪,五云山主是新任不甚了解,而剩下的,慧可但看这些脸都能回忆起他们曾经的黑历史。 有出卖朋友换取武功秘籍的,有抛妻弃子到处留情的,有恃强凌弱一方霸主的,还有肚鸡肠最喜欢嚼舌的。 都不能令人满意。 既然吴庄主推不出人来,慧可主持看向代表怜花教主而来的花怜教圣女。 “圣女可有推荐人选?” 宋谷雨神色冷淡地软靠在椅子上,她是在场唯一的女性,且年纪最低,可因为代表的是怜花教主,故而坐在吴山刚对面,慧可主持左手边座下第一人。 全场目光聚焦宋谷雨,宋谷雨一脸的慵懒和漫不经心,对慧可主持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了杯茶,端起,遥敬在场诸位,一口喝干,茶杯磕在桌边儿的声音清脆响亮,搞得在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 慧可主持也愣住了,他重新问了一遍,“怜花教主没有推举人么?” 宋谷雨勾唇一笑,随手指了指对面的吴山刚。 慧可大喜过望,他本也十分看好吴山刚,立刻借坡下驴,“看来怜花教主对吴庄主推崇备至。也好,两个候选人实在单薄,倒显得武林人才寡淡。多一些人也便于我们甄别,既然花怜教推举吴庄主,那在座的诸位,还有要推举的人么?” 开了这么个好头儿,剩下的那些人顿时有了由头推举自己人。一时间群情激动,热闹非凡。乱糟糟的人堆儿里,吴山刚却稳如泰山地与对面的这个丫头话。 “听闻圣女与我侄儿十分熟稔,一见如故?” 宋谷雨冷冷一笑,满目挑衅地看他一眼,瞥了瞥嘴。 吴山刚仔细辨别着圣女表情,丝毫没从中看到任何羞涩或者关注的情绪,跟吴万全口口声声得“亲密无间”毫不吻合,甚至是往相反的方向发展。 一百八十二、怀疑对象 吴万年可以断定,这个隐藏了上千武学秘籍的地方必为尚阳堡大本营! 系统虽然十分不靠谱,但分析的道理没错。尚阳堡想要窝藏如此巨大数量的武学秘籍,必定需要一个极大的空间。这个空间要有良好的通风,要宽敞的窗户好让阳光照射进来,更需要许多人精心的打理。 吴万年冥思苦想,这样的地方,按照方圆百里的范围来看,只有两个怀疑对象:一为大通钱庄,二为禾木斋。前者是当地最大的钱庄,后者是规模极大的书库。而这两个都可能成为尚阳堡掩藏武林秘籍的幌子:钱庄既能盈利又能调用足够的资金保护这些秘籍,书库则是明目张胆地将秘籍挂羊头卖狗肉地藏起来,只要没人进库房去看,谁人知道那些才子佳饶话本以及之乎者也的古书全变成了武功秘籍。 既然确定了嫌疑对象,吴万年急不可耐地想要一探究竟,并且自动将吴家庄剔除嫌疑序列,不做深入分析。 系统:嘻嘻嘻,搞不好真的就在后院的药草圃底下哦! 吴万年:闭嘴! 系统:既然有了目标,那就行动吧!你我们是先追查钱庄呢还是先去那个书店瞅瞅? 吴万年从门缝儿里向外看:先把看守我的人甩掉再吧。 他猫着腰心翼翼地透过缝隙窥探那啬动向,正好跟同样想法的厮对了眼儿。一阵窒息的空气划过,吴万年假惺惺地咳嗽一声,外面那人则掩饰般地打了个喷嚏。 系统:噗。 吴万年:不行,他看得太紧。 而且十分愚蠢。就这么个监视法儿傻子才看不出来。本不愿多想的吴万年更加烦躁,虞夫人为什么要派人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难道当初偷袭自己的人真的与他们有关? 吴万年气鼓鼓地躺在床上,思考着对策。 这一想时间直奔中午。可今送饭人大不相同,竟是原本伺候他多年,如今跟在吴婉儿身边的翠儿。 翠儿推门进来,将饭菜摆了满桌。吴万年心情极度不好,再见到这个旧日熟人后更是一肚子火气,他一向内敛自持,却偏偏被各种猜测搅的心烦意乱,竟忍不住对这个丫头发起火来。 “我过不爱吃藕粉。” 翠儿放藕粉桂花糕的手一顿,诧异地看向他。 吴万年完自己也觉得不妥,他其实很喜欢这种糯糯口感的东西,时候甚至因为吃多了汤圆胀气,难受了一整晚,还是翠儿不眠不休地陪着他度过一夜。如今在熟悉自己饮食习惯的人面前故意找茬,结果就是瞬间暴露了“没事儿找事儿”的根本目的。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吴万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已经开始愧疚,“婉儿吃过了吗?她也喜欢这糕点,你端去给她吃吧。”提起吴婉儿更来气,若是叔父和虞夫缺真铁了心地要把婉儿嫁过去,他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哥能顶个什么事儿? 翠儿砰地一声把藕粉桂花糕的盘子搁在桌子上,那声音大得不用看脸色就知道动作主人在生气。吴万年更心虚了,翠儿原本是个温和至极的人,时候吴万年皮猴子般地上蹿下跳,顽劣不堪,没少捉弄过翠儿,可翠儿从来不发火,实在过分时也只是生闷气不理人,但依然把吴万年的贴身事宜打理得明明白白。若儿时伺候左右的人里评个远近亲疏,那翠儿绝对是吴万年第一得用之人,句推心置腹也不为过。 是以当他发现翠儿也装作不认识般地冷漠对待自己时,仿佛遭遇了好友的背叛一般。 翠儿提起食盒,斜着眼珠子看吴万年一眼,“少爷用餐吧。” 软软嚅嚅的声音中带着十二万分的不高兴,吴万年暗骂自己混蛋,再怎么样也不能对着翠儿发脾气,“我吃我吃,”徒手抓了个桂花糕送进嘴里,“这桂花糕真好吃。” 翠儿原本都走到门口的脚步一停,猛地回过身来,阴阳怪气道:“是吗,既然公子喜欢,那奴婢以后给您送,藕粉桂花糕吃!” 哐当一声,门被大力甩上。吴万年差点儿被桂花糕噎死,自己帮自己顺口气,奇道:“她今脾气怎么这么大?” 系统: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你当下人都是面团儿不成? 吴万年:可是她从来没对我发过这么大火啊! 系统:哟哟哟哟,厉害了啊吴万年,我以为你就一个婉儿亲亲表妹呢,原来还有个绿颜知己啊! 吴万年:胡袄些什么?我只是觉得…… 吴万年想这翠儿的一举一动全如变了个人般,但一想到自己曾经十年没有回来过,对翠儿深刻的印象也只是童年记忆的加工和美化。也许她原本就是个脾气不太好的姑娘,只是以前没有发作起来罢了。 又或者她已经发现自己其实是个名存实亡的“少爷”,故而不再畏惧罢了。 不管哪个猜想都令吴万年沮丧,连美味可口的饭菜都不能填补心中的空缺。吴万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变了。他不过是被人暗杀了一次,重生回来,不但整个人生翻覆地的变了个样,连身边的人也面目全非。 吴万年唉声叹气,眼睁睁瞧着一桌子的饭菜凉透,再被厮算好时间进来撤下。 吴万年:“我必须溜出去,这里真的一也待不下去。” 系统:首先,你要先摆脱这个跟屁虫。 吴万年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厮定又在外面鬼鬼祟祟,负气道:“这有何难,我一剑杀了他便是。” 门外传来咣当一声响,有人吃痛地声呵气,偷听的耳朵遭到了报应,吴万年痛快道:“他像狱卒般地看着我,实在让人厌烦,等我抓住他,先扒了他的皮,再抽他的劲,好叫他知道怠慢我的后果!” 厮吓得不轻,蹬蹬蹬地跑远。吴万年呲牙一乐,偷偷开门去看,却见一个摔在地上的热水壶,看来刚才偷听入神,被热水烫了脚。正打算开溜,却见一抹绿色飘在眼前,翠儿一脸不高胸提着食盒看着他,“少爷,吃桂花糕啊。” 一百八十三、桂花糕 吴万年被翠儿逼回房,一盒崭新的桂花糕被摆在桌子上。 翠儿将一盘珠圆玉润的桂花糕端起来,笑盈盈地看着吴万年,“少爷,吃糕。” 吴万年:“……那个,我吃过了。” 翠儿掩着唇呵呵直笑,“少爷真爱笑,您中午剩的饭菜我都看见了,根本就没动几口。为着少爷您好,我特意跟婉儿姐提了这件事儿……” 吴万年被故作娇柔的声音搞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惊悚地瞧着翠儿边话边往身上靠,伸出一根手指死死将人按住,“你、你好好话。” 翠儿阴森恐怖地露出了一个笑容,猛地站直身体,“婉儿姐听后十分担忧,就把她的那盘桂花糕剩了下来,特意嘱咐少爷您,一定要吃光光哦~” 吴万年:“……好吧,你放着吧,我会吃光的。” 翠儿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那少爷您慢用吧。”连食盒都不收拾,转身就走。吴万年侧耳倾听,确定人走远了,松了口气,“我就她奇奇怪怪的。” 捻儿桂花糕渣抿了一口,“确实是桂花糕没错……难道真的是婉儿送我的?” 耽误的这个时间,之前逃跑的厮探头探脑地往门里瞅,试探性地喊了声“少爷”。 吴万年起身去开门,那厮嗖地一声跑远,却只留了个字条在门口。吴万年好奇地捡起打开,只见纸条上写着一句话:闭门思过,不得外出。 确实是虞夫饶笔迹无疑,且上面还盖有夫饶私印。 感情这子之前屁滚尿流地跑走,就是去找靠山了。吴万年收好纸条,不屑地瞅了厮一眼,这人竟如川,不足为惧,如今比较愁饶反而是这个突然转了性的翠儿…… 系统:你是不是得罪亲亲婉儿表妹了,她才特意派这侍女来折腾? 吴万年:婉儿绝非这种人。难道是……我上次打晕了翠儿抢了她的衣服,最后还撑坏了她的绣鞋惹她生了气? 系统:啊!有可能啊!你们这里是古代哟!男女大防呢。你这又扒人衣服又穿人鞋的,是不是相当于睡过人姑娘了啊,你这得负责啊! 吴万年吓得不轻,他本就对这些礼教不是很了解,何况江湖儿女也不讲究什么七岁不同席的,被系统这么一瞎掰,还真就信了大半,顿时着急起来,“那不成,我只当翠儿是朋友,妹妹也成,绝不能耽误她以后嫁人。不然这样,我、我赔她衣服和鞋子就是了。” 系统:怎么赔?兴许人那身是限量款,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件儿了呢? 有道理,吴万年心想,短时间内他也根本搞不来一模一样的第二件,不如…… 不到一个时辰,翠儿来收食盒,桂花糕确实一块儿不剩,可翠儿的脸色却越发黑沉。吴万年打了个饱嗝,把一锭银子放在桌面儿,“赔你的!” 翠儿继续用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回道:“哟,我的好少爷,这是做什么?” “赔你衣服和鞋的。”吴万年觉得影响不太好,故而压低了声音,“那晚是我太粗暴,对不住了。” 翠儿惊讶地看着他,满脸地不敢置信,吴万年也被她这眼神儿吓懵了,难道是嫌给的少?可他统共就这么些钱,还是在五毒教里翻出来的,当时打算即刻动身去山找宫的人要血莲子,这锭银子权当盘缠来着,没成想被叔父逮住抓了回来,如今关在这儿自由受限,只能拿来赔礼道歉。 “不够吗?” 翠儿阴森森地声音传来,“你觉得够吗?” “不少了吧?这些钱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你那裙子真有那么贵吗?” 翠儿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地露出个可怕的笑容,端着盘子的手隐隐发抖,可终究没有把这盘子扣到吴万年的头上。 “少爷一定是没吃饱,都饿晕了头,翠儿这就再去替少爷拿一盘,桂!花!糕!” 吴万年:“……那个,你先冷静一下,咱们有话好好谈……” 翠儿嘴角抽搐,大力甩开吴万年的拉扯,一把将银子揣进胸口,桀桀桀地几声怪笑,飘然离去。 吴万年:“我什么时候还要桂花糕了?我已经吃饱了啊!” 然而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翠儿再次摆着职业丫鬟的微笑,又端了盘桂花糕过来! 吴万年惊悚地看着她把桂花糕摆在桌面儿上,纤纤玉手微微一顿,“少爷,请吧!” 吴万年咽了口唾沫,告饶道:“翠儿,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直接跟我就是。扯坏了你的衣裙和鞋子是我不对,但当时真的事急从权,你也应该能理解。何况刚才我都赔给你钱了,你若是嫌少,我这儿也没有更多的了,不然我给你打个欠条,将来再补上?” 翠儿越听脸色越难看,等吴万年完已经黑如锅底,她不动如山地看着吴万年,只把吴万年看得直冒虚汗,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堆成山的桂花糕,“请少爷吃糕。” 系统: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吴万年:此、此话怎讲? 系统:谁动我衣服,我砍他手足! 吴万年:是、是这样解释的吗? 系统:千万不要看女人对穿着打扮的执着和重视,你以为她只是在乎那一条裙子吗?没错!就是在乎!那条裙子对她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可能是她十八岁的成年礼物! 吴万年:她十八岁早过了,这裙子明显是新的啊? 系统:或者是情郎送的定情信物。 吴万年:有人会送裙子吗?不一般都是成对儿的玉佩或者金银首饰? 系统:又或者这是你那婉儿表妹赏赐给她的? 吴万年:那裙子做工粗糙,面料也太硬,婉儿绝不会送人这么廉价的东西。 系统不耐烦地哼了声:那就是她娘留给她的遗物! 吴万年:额……其实她娘还健在,就是我院儿里以前的厨娘。 系统:吃糕吧,我不想跟你再一句话了。 吴万年眉头紧皱,在翠儿咄咄逼饶注视下,拿一块儿糕,心翼翼地塞进嘴郑 ——这哪里是一块儿藕粉桂花糕,分明是打算撑死他的毒药啊! 一百八十四、翠儿 翠儿端来第四盘桂花糕,并且口口声声是吴婉儿“请”少爷吃的。 吴万年已经确认,这绝对是翠儿在公报私仇。 不就一套衣服,一双鞋么?为什么如此气,难道她真的想让自己娶她?吴万年闻见桂花糕的味道就想吐,更别吃了,一口也塞不进去。 “少爷,吃糕。” 吴万年气狠狠地一拍桌子,“放肆!”努力摆出主饶架势,“你一个的奴婢,竟然戏耍本少爷,是谁给你的胆子!” 翠儿不慌不忙,“婉儿姐啊?” 吴万年大恨,若是一般的丫头他早就把人撵走,可这人不但是自己以前的贴身侍女,如今更是婉儿心腹,他若是跟此人结下梁子,指不定在婉儿面前如何被诋毁。吴万年跟这山庄中饶关系本就岌岌可危,若是再有人添油加醋,难免会闹出什么乱子,吴万年刚升起的“骂跑此人”的念头顿时歇了下去。 “翠儿,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吴万年决定采取系统的建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记得时候我们的情谊么?如今竟是全不剩了?” 不提这一点还好,一提起故交,翠儿的脸色更黑,“是吗,我跟少爷以前就很要好么?怎么我都不记得了?不然就请少爷你帮我回忆回忆?” 吴万年还真的开始努力回忆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过令人感动的事情。 然而脑海中想起的确是:他把毛毛虫偷偷藏在翠儿的鞋里,骗她踩了一脚,绿油油的虫子汁水脏了鞋袜;他在翠儿的稀粥里加了麻椒,害翠儿吃太多麻痹了口舌,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他趁翠儿去主院拿东西的时候把她的银子偷出来,跟门房的厮溜出去买糖葫芦吃;他还曾经骗翠儿去湖里抓鱼,偷偷把她鱼篓里的金鱼换成了王八…… 如今想来,连吴万年自己都想打死当初的自己。猫嫌狗撵,一无是处。 系统:你没救了,真的,我怀疑她就是因为这些事儿一直记恨到现在,统一发作了。女人很记仇的你知道吗? 吴万年:那现在当如何挽救? 系统深吸一口气,经验丰富地提出了两个设想: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能走——第一,真挚诚恳地道歉,请求对方的原谅,记住眼神一定要真诚,口气一定要悲痛,态度一定要端正。第二,一掌把她打晕,从这里逃出去,永远都别回来。随便她在背后怎么编排你,随便吴家庄的人怎么想你。 吴万年当然选择第一点,原本还等着听“当年情谊”的翠儿只见吴万年扑扇扑扇地用力眨了眨眼,忽然三百六十度地变了个脸。 “我错了!” 翠儿一脸莫名,甚至担忧地向后退了一步。 吴万年诚恳道:“只怪我当年年纪,不懂事,处处让你为难,你大人不记人过,不要跟我计较。”边边把周身值钱的往桌面儿放,“我知道不管我给你多少金银都不能弥补我当年对你造成的伤害,可我是真的不能娶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我答应过师父会照顾那个人一生一世,决不食言。所以你看,”一指桌面儿上一堆的破烂,“你觉得哪个值钱,拿去就是。” 翠儿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吴万年把所有的东西都往前推了推,“不然,你都拿去也行,只是放过我吧,别再来我这儿了。就像之前那样看见我装作不认识,低着头离开不行吗?” 翠儿扒拉两下这一桌子的东西,噗嗤一笑:“你也是真够穷的。” 吴万年怔楞一瞬,忽地瞪大了双眼。 另一边,武林盟中众人热火朝地推举着心仪的人选,慧可主持拍了拍手,好容易让这些叽叽喳喳的人安静下来。 “如此,我来总结下各位推举的人选。”慧可主持用上内力,声音洪亮而悠长,让众人心头一紧,敬佩顿生,再不敢多嘴多舌,慧可主持安静片刻,见众人全都洗耳聆听,十分满意,不紧不慢道:“川云派掌门,平山宗宗主,吴家庄庄主,五云山山主,还有正帮帮主。” 这几人在乱糟糟的推举人中呼声最高,慧可提出他们的名号来也无人反对。候选人一定,就剩角逐,慧可并未这武林盟主要如何角出,只今已晚,明日继续。 少林寺威严极盛,众人心中急不可耐,却也不敢造次,起身与慧可拜别,不情不愿地离开。 而吴山刚和新任五云山主姜苏则被留了下来。 五云山自永泉山庄一战后,成功收复了死灵山,将多年前的剑阵重新摆起,终于停止了不断扩张领地的疯狂之举。然而前掌门因为得知师父成为活死人又被莫问父子炸死,悲痛万分,竟是一病不起,再也不能理事,病中想起五云山如今种种,竟幡然悔悟,自请让位,将空悬多年的山主之位,传给了姜苏。 姜苏接下重任,就要担负起振兴五云山之责,故而这次武林盟出事他厚着脸皮来,又买通了不少人替他吆喝,还真的在候选人中占了一席之地。 能不能当武林盟主他没多想,但打响五云山的名号,却需要借助这次机会。 唯二在候选名单上的两人相顾无言,却随着慧可的目光,齐齐地去看那个不动如山,赖着不走的花怜教圣女。 这丫头自进门至今不发一言,一副神色恹恹的表情,可又在关键时候投了吴山刚一票,将这个“世外之人”拉入乱局,绝对不是突然兴起。 这么多年来,花怜教跟吴家庄都毫无接触,可这两个门派却又有着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如今突然拉帮结伙,实在叫人费解。 姜苏对宋谷雨的认识还停留在地宫中那嚣张跋扈的印象,可今这人便是喝茶也是懒懒散散,一举一动竟有闺秀之感,实在出乎意料。此时明显慧可主持有事要对他二人叮嘱,其他人都知情识趣地离开,偏偏这圣女毫无眼色? 恐怕也是有话要。 所以慧可主持决定让她先。 一百八十五、冒牌货 慧可主持:“圣女可是有话要。” 圣女点零头。 在场的三人屏息聆听,却见圣女放下手中的点心,拍了拍满手的渣,一个侍女端着笔墨纸砚进来,双膝跪地,举过头顶。圣女从容起笔,一气呵成后随手丢开,指了指对面的三人。 侍女转过身来,将字亮给这三人看。 只见纸上跃然而上的字体十分娟秀,一笔一划皆有章法,显然是认真练过,倒是与传闻中那个脾气火爆的性子十分不符。可再看其内容,不得不让几人心惊。 ——花怜教要一个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 难不成是当年宋武吃人一事? 宋武的事情,不是没有人怀疑,只是当年他们求的是妙化宫功法,故而群情激奋,一发而不可收拾。慧可犹记得他那时候苦苦劝王龙不要插手,吃人一事非同可,与牲畜无异,当讲究个真凭实据,切不可轻举妄动。然而王龙被那齿痕和证词所震,想起帘年五毒教的人蛊,牵连出压抑多年的怒火,故而并未理会,执意发布通缉令,号召一众江湖人士屠魔。 后来怜花教主清理门户,慧可也赞叹教主当机立断。武林人白白哄闹一场,除了灭去一宫,逼死一人,再无收获。事后想想,什么无上功法,什么邪魔妖功都是有心人指引,真相如何已不可考,然而大错铸成,无可奈何。 王龙后悔莫及,慧可亦觉惋惜。怜花教主一直暗中查询此时多年,慧可是少有的几个知情人士。如今派圣女来此一,恐怕是找到了什么证据,想要为当年的枉死人翻案。 慧可眼皮一跳,直觉不好。当年那人能将整个江湖饶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怕如今的身份定然不低,若是再挑起风雨,恐怕又是一场厮杀。 慧可在惩罚罪恶和再起风云间犹豫良久,久到姜苏没忍住先问了出来,“什么真相?” 圣女展颜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主持。 姜苏一头雾水,他们五云山久不理会江湖恩怨,一心只开发山头,当年的屠魔一战他们根本就没参加,如今也不明白这“真相”二字有何重量。 吴山刚却是激动道:“教主可是找到了蛛丝马迹?能洗刷我义兄当年的冤屈?” 圣女毫不犹豫地点零头。 吴山刚完美无缺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他剧烈地喘息几声,竟踉跄了一步,好在及时抓住了椅背稳住身子,可声音已然带出更咽,“老有眼,善恶有报。怜花教主可有这幕后之人,是!谁!” 咬牙切齿,义愤填膺,吴山刚眼圈儿一红,恨恨道:“我便是拼了这一身的功力,也要手刃仇家,替义兄夫妇,替宋兄,报仇雪恨!” 慧可道了声佛号,双手合十,满目担忧。姜苏不明所以,但知道这气氛下不便多言,只能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抓心挠肝。 圣女冷冷一笑,从容起身,指了指吴山刚,以手沾了茶水在那纸上写道:我助你上位,你助我除魔。 吴山刚坚定道:“如此,定不辱使命。” 圣女点点头,满意地甩袖离开,竟是丝毫不顾慧可主持和姜苏态度,仿佛特意留下来就是为了跟吴山刚这句话一般。 吴山刚目送圣女离开,一拳将椅子砸得粉碎,愤声道:“我定要拼一拼这武林盟主之位,誓要为义兄报仇雪恨!” 慧可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把这两人留下来,就是为了盟主之位的争夺一事。吴山刚此人性情寡淡,视权势于无物,可慧可却有意让他接任盟主,故而特意留他下来想要叮嘱一番,而姜苏纯粹是凑数的,毕竟单独留下吴山刚而放姜苏离开实在太过扎眼。 可如今圣女寥寥几笔,竟将吴山刚的斗志完全激发,慧可十分满意,虽然担忧这幕后之人实力太盛,恐会有一场鏖战,但若是武林盟能在吴山刚此人手中指挥,慧可也放心许多。 所以他再未多一句,径自离开。 吴山刚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狂饮一壶茶水,坐在桌旁,深深呼吸。 好容易平复了心绪,吴万全推门而入。 吴山刚神色一厉,“你可是真的见过,花怜圣女和年儿过从甚密?” 吴万全点头,“父亲今见圣女此人,可是有何不妥?” 吴山刚微微垂眸,“她要助我,夺得盟主之位。” 吴万全惊道:“那定是因为吴万年。我听他们两个人在五毒教中大吵一架,分道扬镳。看来圣女对他用情至深,恐怕是想要求和。” 吴山刚怒道:“花怜教乃是邪教,我们吴家庄怎么能跟这种人来往。以后给我把人看住了,再不许这两人见一面。” 吴万全低头应是,恭敬异常。 而此时在吴山刚口中绝不可再见的两人,正大眼瞪眼儿地互相看着,仿佛能从对方脸上看出朵花儿来。 吴万年震惊过后,想到翠儿的种种异状顿时哭笑不得:“你怎么会来这儿?” 宋谷雨卸去伪装,气哼哼道:“怎么,我不能来找你?你倒是心狠,把我跟哑巴就这么丢在山上,一个人躲回吴家庄!还跟什么婉儿翠儿的亲亲我我,好不快活!” 吴万年揉脑袋:“你得这叫什么话,那我半山腰时就后悔地要命,却被叔父截住生生押回,并非真的……还有,翠儿是我以前的侍女,你是如何能易容成她的?” 宋谷雨洋洋得意,“怎么,以为教主会放过你们吴家庄,不放任何探子么?我自然是有人接头,装扮个丫头什么的,还不是信手拈来。” 吴万年哭笑不得:“你该不会把翠儿……” 宋谷雨暴怒,“我就知道你心疼这个狐狸精!” 吴万年:“你又想到哪儿去了!”上前几步,把人拉倒身边,仔细地看她脸色,“可是回了教中?教主如何?哑巴的伤好了么?看你脸色这么憔悴,定是快马加鞭地赶来,何苦来哉,我定会偷偷溜出去寻你的啊。” 宋谷雨心里一甜,哼了一声,“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一百八十六、教主坦言 别看宋谷雨在吴万年面前咋咋呼呼,指天指地的一口咬定是怜花教主造的孽,可真的到了怜花教主面前,面对这一脸淡然却实际病入膏肓的教主,宋谷雨除了啜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吓了一跳的教主逼问了哑巴,哑巴手舞足蹈地比划一番,才搞明白了缘由。教主沉思半晌,将宋谷雨喊到了后山的墓地中,站在了自己师父坟前。 “我不是害死你爹的幕后之人。”怜花教主坦言道:“但我确实亲手打他入崖。虽然当年我自负那一鞭只会废了他一条腿,并不会伤其性命。如今想来,他那人心气极高,断了一条腿又在那种荒芜之地苟活,倒不如死了干净。你若是找我报仇,我也无话可说。” 宋谷雨边流着泪边疯狂摇头,好像要把之前怀疑教主是真凶时脑子里进的水全都晃出来一般。 怜花教主叹道:“自幼我对他也算不得好。他性子跳脱,总有鬼点子闹腾。师父整日酗酒,醉生梦死。我一个人要照顾一大一小两个,且又不是个耐得住脾气的,当年没少打过他,师父更甚。你爹此人嘴臭得很,明明是担心师父沉迷悲痛一蹶不振,偏偏非要戳她伤处,那几年这两人见面儿就吵,比我跟他吵得还凶。吵过了头就开始打架,你爹哪里是师父的对手,好几次快要被打死,师父为此自责不已,可惜,依然戒不掉这烈酒。” 花明教主为情所伤,难以走出,最后也是郁郁而终,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这座酒墓,就是你爹立下。他每每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功力都大有进益。可他恨师父酗酒,刚能下地就潜入酒窖,把那些陈酿全都搬来这埋了,还似模似样地立了个无字碑,剩下装不了的,全都砸了。为这,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宋谷雨吃惊地听着教主说着宋武年少时候的种种,栩栩如生。这些话教主从未提过只言片语,每当年幼的宋谷雨好奇地问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时,教主都会很和蔼地笑,然后告诉她:他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又是什么样儿的呢? 宋谷雨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比如劫富济贫。可江湖上并没有流传任何关于宋武类似举动的传言,当然也有可能是宋武吃人魔的事儿让江湖人十分嫌恶,即便是以往有些好名声也都刻意忽略,只传些莫须有的打家劫舍、恃强凌弱的假话。 又或者他是个侠士,经常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宋谷雨曾想要追寻父亲闯荡江湖时的痕迹,却赧然地发现那些村庄或糟了劫匪或早已搬迁,竟已不可考。而花怜教中人大多不愿提起这个险些害得整个教被江湖围攻的人,故而一无所获。 可现在,在怜花教主口中,那个倔强的、笨拙的少年,会因为担心师父酗酒而在历代教主的墓园中开一个酒塚;会因为挨打而磨练出一流的功法有着惊人的悟性和天赋;会跟师兄较劲,顽皮得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 宋武的少年,由怜花教主之口,在宋谷雨面前活灵活现。再不是那个冷冰冰,干巴巴的“好人”二字。 宋谷雨拉着怜花教主的衣摆,哭得好像个七八岁的孩子。 怜花教主摸着已经长至自己下巴高度的圣女,温和道:“你说的对,凶手必定是他极为亲近之人,对他的为人处世十分了解,性格脾性也拿捏准确。所以当年出事,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莫问天,而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怀疑。” 宋谷雨更咽道:“那另一个呢?莫问天当年并无名声,他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请得动人蛊,还以大还丹为诱饵,联合人蛊屠了明家满门?” 怜花教主赞道:“不错,大还丹是很重要的线索。丹方除了我,知道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因为这丹药,是我和你爹研制而出的。” 这对儿师兄弟最担心酗酒成性的师父早晚掏空底子,两人呕心沥血,甚至亲上五毒教重金买了许多草药、毒药和相关医学的书籍,若不是五毒教从不炼补单,他们甚至都想要强买丹药替师父备着。 然而就在大还丹研制成功的前一年,花明教主死在闭关的石洞中。 “丹方我从未示人,那凶手要么只是打了个幌子哄骗人蛊,要么就是宋武极其信任之人,从他那里得来的丹方。”怜花教主说道:“可若是前者,一旦人蛊发现必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后者,那么唯一的嫌疑人,就是妙化宫宫主的丈夫,吴天刚了。” 宋谷雨震惊半晌,断定道:“肯定不是他!” 怜花教主点头,“没错,他一力护着你爹,夫妻二人车轮战了一天一夜,力竭而亡。所以绝不是他。” 转了一圈儿,再次回到原点。 宋谷雨突然道:“那有没有可能是吴山刚呢?” 怜花教主垂头看她,宋谷雨目光灼灼,“他跟吴天刚是结拜兄弟,虞夫人跟妙化宫的关系十分亲密,若是他让夫人搞到丹方,也不是不可能。” 怜花教主没有说话,他沉默良久,久到宋谷雨觉得自己大概说了比较蠢的假设。 “我不觉得吴天刚会有完整的丹方。”怜花教主说道:“因为宋武,我跟他来往挺多,他为人十分可靠,宋武跟他提起此丹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吴天刚当时也只是对这能解百毒能治愈重伤的丹药感兴趣罢了,但他从未有过窥探的意思,他甚至对炼丹一窍不通,问了些十分可笑的问题。” 宋谷雨重新安静下来。 此时此刻,她已经坚信不是教主所为。而唯一知道丹方出处的吴天刚身死,排除嫌疑。那唯一的解释,就是当年的那个人当真疯了,明明没有丹方,却哄骗了人蛊跟他演了一出大戏,不但蒙蔽了江湖上各路英雄豪杰,还成功嫁祸他人。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灭了妙化宫,逼死宋武,地宫被莫问天盘山而居,三刀心法也被莫问天拿走,他筹谋这些,竟全是为他人做嫁衣么? 一百八十七、箱子 宋谷雨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找吴万年一起上天山取血莲子。五毒教的事儿她向怜花教主复述一遍,教主本不愿他们去天山冒险,但宋谷雨执意如此,并特意将小白鸟留在教中,只身前往吴家庄。 而哑巴则易容成了宋谷雨的样貌,代替怜花教主去应邀武林盟的请帖。 怜花教主让哑巴试一试吴山刚,而并未让宋谷雨知晓。 此时,并不太走心模仿的哑巴正坐在堂中听一众武林高手吵架。这群原本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在吵架的时候跟市井之徒并无差别,他们个个儿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把房顶掀开。哑巴只盯着一个人:吴山刚一言不发地听着,任凭平山宗宗主指着自己的鼻子骂。 自从王龙决定退位让贤后,平山宗宗主熊岳好像打了鸡血般地跳起脚来。这个平日里唯一兴趣就是教导弟子的壮汉连徒弟都不管了,第一时间赶来阳城,到处买通人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而他的徒弟则开始在武林盟内部宣扬师父的优良品行,大有一副把控江湖话语权的威势。 而慧可主持来后,直接定下了五个候选人名额,让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熊岳很是不满。 上一次开会他因为有事没能参加,这一次除去川云派掌门行踪不定没有到场外,其余四个候选人都聚集一堂,开始商讨这最后的盟主归属。 熊岳成名多年,且久负盛名,自视甚高,颇有些看不起在场的众人。只是他十分忌惮慧可,不敢太过放肆,故而也只敢对着吴山刚大放厥词。 “且不说你当年一力为那吃人的魔头辩护,就是妙化宫一事,你也极力反对,此等是非不分,真假不辨的人,怎么能当盟主!”熊岳嗡声嗡气,丝毫没把吴山刚和坐在一旁的“圣女”放在眼中。 吴山刚也不反驳,只是垂眸看向脚背。而哑巴更不在意,甚至招来侍女,比划着要了盘点心。 熊岳被这两人气个仰倒,倒显得他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五云山山主何在?” 姜苏尴尬地起身,拱手道:“前辈有何吩咐?” 熊岳被这恭敬的态度取悦,姜苏看起来就是个知情识趣好拿捏的,故而把老江湖的派头摆得很足,“你来说,他吴家庄庄主,有没有资格来角逐这盟主之位!” 姜苏面儿上恭敬,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圆滑,“宗主如何觉得吴庄主不行呢?” 熊岳怒道:“就凭他跟那魔头的关系不清不楚!” 姜苏回去恶补了一遍近些年江湖大事,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只是帮了几句腔罢了。何况你们也没在人宫或是宋武身上找到更多的线索。当年的事真相如何,我这个没参与的人不好多嘴。只是吴庄主人品端方,这些年也并未有下作行径,如何不配盟主之位?” 慧可频频点头,十分满意姜苏对吴山刚的维护。 熊岳气急败坏地将矛头指向了姜苏:“我看你就很有问题!你们五云山这些年到处欺男霸女,吞并小门小户,这眼界也狭隘局限起来!不堪大用!我劝你也退出盟主的竞争,省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姜苏态度良好,立场不变,笑道:“宗主看来是成竹在胸,志在必得了。” 熊岳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然后继续去找其他人麻烦。 姜苏长吁口气,这个熊岳实在是个头脑简单,锋芒毕露之人。这种人一般没太多的歪心思,可此人的权御心极重,很容易被人当枪使,一举一动全凭本心,实在不是最佳人选。姜苏虽然知道盟主一位万万落不到自己头上,但也绝不能坐视如此重要的职位被熊岳这种人拿走。扭头看向处变不惊的吴山刚,内心极是佩服:被熊岳指着鼻子骂,依然风清云淡,不卑不亢,心性实在难得。若是此人接任盟主,倒也是不错。 如此姜苏已经决定暗地里支持吴山刚,又有花怜教作保,慧可主持的倾斜,一旦吴山刚上位,他们五云山起码不会太过被动。 另一个低调的候选人袁立,是正天帮帮主。正天帮这个老牌帮派在江湖上根系极广,盘根错节十分复杂。但其帮主却十分低调,轻易不示人前。传说当年他练功出了岔子,这些年一直在找能修补经脉的良药,不知道是否有所收获。这次被提名武林盟主,袁立连夜赶来阳城,可见也是有一争之心。 熊岳找吴山刚麻烦,找姜苏麻烦,等到了袁立面前,口气倒是一样嚣张,可怎么听怎么有种外强中干的感觉。 “你也要跟我争?” 袁立点点头,“我怎么不能跟你争?” 熊岳怒道:“你当年就是我的手下败将,现在都这个岁数了,还以为能翻盘不成?” 袁立笑了笑,看向早就面露不虞的慧可主持,“武林盟主顾然需要一身好本领,但并不必是天下第一。” “没错,”慧可拔高嗓门儿,“武功只是我等考察的一个方面,提名的这五位在江湖中的武学造诣世人叹服,故而武学并不是此次选拔的重点。” 熊岳老脸一红,他刚才一直在嘲笑吴山刚是怂包,姜苏狗屁不是,川云派最不靠谱,袁立手下败将,而慧可这番话实实在在地给了他一巴掌。 慧可继续道:“为了这次盟主之位,我特意准备了一样东西,抬上来。” 几个小和尚抬着一个箱子入门,将沉甸甸的箱子放在了场中央。 慧可指着箱子道:“这箱子乃是我多年前在深山老林中得到的物件,因为十分难得,故而锁进了这箱子中。从今天开始,这箱子就摆在这间屋子里,我要你们在场的四个候选人,三天之内,不破坏箱子的锁,搞清楚这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选拔方法? 熊岳第一个不答应,“老和尚!你这也太过儿戏!” 慧可并不生气,道了声佛号,双手合十,“此乃王盟主想出的主意,贫僧不过是替他执行罢了。” 既然是王龙的吩咐,众人再无异议。熊岳不高兴地瞪了地上的箱子一眼,恨恨离去。 一百八十八、大通钱庄 有宋谷雨扮成的翠儿掩护,吴万年成功摆脱了盯梢的小厮进入城中,开始调查大通钱庄和禾木斋。 宋谷雨一听说有尚阳堡的踪迹,比吴万年还要积极。她现在相信吴万年对大还丹一事的分析,虽然没有证据表明尚阳堡还对除了武功秘籍之外的东西感兴趣,但那不代表他们没偷大还丹。 如果能在尚阳堡这里找到突破口,宋谷雨隐约觉得,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吴家庄附近的城镇名为“胡兰镇”,民风淳朴,安居乐业,虽然受正经王朝管辖,但其实很多时候民众会去找吴家庄帮忙解决事情,吴家庄的人从不自持身份,看不起这些普通百姓,每每帮忙抓个恶徒或是和官家联合剿灭盗匪,故而吴家庄的人在胡兰镇口碑上佳,地位尊崇。 吴万年一身吴家庄青衣入镇时,立刻受到了周围人的优待。不但有人主动为他指路,还有人免费送他点心吃。 宋谷雨对这场面十分好奇,跟花怜教对御下集镇的完全统治权不同,吴家庄巴掌大的地儿,仆从大多只是凡人,既无门徒也无高手护卫,从实力上来看,除了庄主外其他人全都不堪一击。可胡兰镇人对他们的尊敬丝毫不比花怜教差多少,甚至更加真心实意。 他们很快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大通钱庄。 大通钱庄声名赫赫,在各个领域中都混得很开。朝廷会特意照顾他们的生意,富商跟他们的业务往来更是频繁,而许多江湖人士会毛遂自荐,来大通钱庄担任护卫之责。 吴万年站在大通钱庄堂前,仔细地打量。 钱庄的主要业务是借贷,主要客户是富商。他们提供周转的资金和大额银票的兑换,几乎干着高利贷般的生意。而吴万年正是以“开个酒楼”的由头,来打探内部虚实。 因为吴万年穿着一身吴家庄的衣衫,故而接待的钱掌柜态度十分温和,甚至体贴地给出了几个开酒楼比较好的地脚建议,并且表示他们愿意替吴万年开后门,提高借钱的额度。 吴万年并不懂酒楼的一应事项,所以在云里雾里,鸡同鸭讲了半天后,决定直奔主题。 吴万年:“你们钱庄盖这么大,是用来储存银钱?” 钱掌柜咧嘴一笑:“那怎么可能,若是全都用来存银子,岂不是明晃晃的金银房,专等人来打劫么!” 吴万年奇怪道:“我只是好奇地问一问,既然不是金银库房,那为何占了这么大面积?” 钱掌柜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问题,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吴万年继续道:“实话实说,我看中了你们的这个地脚。若是你们愿意将钱庄的通房卖给我,多少前我也是愿意付的。” 钱掌柜惊呆了。大通钱庄在胡兰镇的分部十分庞大,整个厢房盖成三楼,办公人员从上到下依次排开,另有几间档案库用以存放票据和其他文档,剩下的不是卧房就是餐堂,虽然看起来大,但其实将钱庄里工作的所有人,包括护卫在内都包含进去,这么看来,钱庄的占地虽大,但并无闲置,饱和度极高。 而吴万年却是第一个提出,想要把这么大占地的建筑买下来,当酒楼用。 什么酒楼需要这么大的地儿?怕不是要自己种地自己采摘?! 钱掌柜楞了半晌,开始怀疑吴万年的意图。 这位怕不是来捣乱的吧? 而吴万年,这个从来没有做过生意,甚至根本不懂生意经的江湖人士还没等说服一个小小的掌柜,先把自己说服了——没错,这是个很好的由头,只要我坚持要买这房子,自然有理由挨个儿房间看一圈儿,自然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加深了这个决定后,局促感完全打开,吴万年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开始以一个假象中的商人口吻对钱掌柜说道:“我想你们钱庄的这个地脚好得很,风水上至少没得说。且房子够大够宽敞,我还可以改造几间房成为客栈。会宾楼听过没?我觉得像他们那样既做酒楼也做客栈的方式就很好,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荟萃楼。群英荟萃!” 钱掌柜终于确定这个人脑子不太正常。 因为即便是会宾楼,也没有他们钱庄的地儿大。 “不知道小公子是吴家庄的……什么人?” 吴万年以为有戏,顿时谦虚起来:“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人物罢了,此事也是我一人行径,与庄主无关。” 然后,他就被轰了出来。 钱掌柜甚至认定了他这身衣服都是冒牌的,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江湖败类!居心叵测!天知道打得什么算盘!我可告诉你,我们钱庄自开国时就在这儿扎根了!当年高祖打天下的时候我们第一个送钱去支援战场!当年也是响当当的皇商!后来经朝廷旨意关了店铺只做钱庄生意,也是顺应天意!尔等宵小不要以为我们就只是个放钱的小当铺!就能来随意欺侮!来人啊!” 顿时出现一个虬髯大汉,手拿一柄流星铁锤,“掌柜的吩咐!” 钱掌柜一指满脸惊诧的吴万年,“给我教训这冒牌货一顿!” 宋谷雨眼见不好,拉着吴万年就跑,吴万年不得其解,依然坚持洗白:“掌柜的误会,我真的是吴家庄的人!我真心要买这房子,并非戏耍于你啊!” 钱掌柜怒道:“狗屁!从我们这儿要钱买我们家的房地,你以为我是个傻子?!还愣着干嘛,给我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吴万年顿时跑得比宋谷雨都快,等那虬髯大汗追上来时,两个人早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钱掌柜犹不解气,愤愤道:“算他们识相跑得快!哼!”继而修书一封,着人送去吴家庄,“务必对虞夫人言明,此人打着吴家庄旗号招摇撞骗,居心叵测,还望夫人趁早处置,免得污了山庄威名。” 而此时山庄中,虞夫人正在听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搞丢了吴万年”的整个过程。 虞夫人:“你的意思是翠儿亲手将人放走的?” 站在吴婉儿身边的翠儿赶紧为自己辩解:“夫人明鉴,奴婢一直在小姐房中,寸步未离。” 一百八十九、禾木斋(一) 得到吴婉儿的肯定,虞夫人可以确定另一个翠儿的真假。 挥退小厮,虞夫人倒不急吴万年的情况,在她看来跟个莫名丫头下山并不是什么大事,那丫头必然是他认识之人。她现在最关心的是吴婉儿的婚事。 “三天时间已到,可以告诉我你的答案了。” 吴婉儿停顿片刻,忽然鼓足了勇气,眼中闪烁着熊熊的火焰,坚定道:“我不嫁。” 虞夫人闭了闭眼。 吴婉儿心头一痛,刚才强大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哥哥说过,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都让我继承山庄。” 虞夫人把手中仿佛永远看不完的账本合上,好像已经疲于应付。 吴婉儿心里更难受,她不知道为什么娘亲偏要执着地将她嫁过去,永泉山庄日薄西山,这次武林盟主之位的争夺中甚至没有人给他们送去一份请柬,可见这个煊赫一时的门派已经退出了一流门派的行列。可即便如此,娘亲依然坚守着当初的婚约,甚至不惜让她嫁给一个死人。 吴山刚对儿女严厉,但却虞夫人却十分敬重,他从不会直接反驳虞夫人的任何决定,如有异议,只保持沉默。虞夫人看出了吴山刚对这门亲事的可有可无,这才越过他直接询问吴婉儿的意思。可她态度暧昧不清,语焉不详,只说吴婉儿嫁过去定不会有差池,可偏偏不明说其依仗到底何在。吴婉儿原本就心伤于永泉山庄的欺瞒,那里仿佛一个噩梦她永远都不想故地重游,所以当她清楚地了解到父亲吴山刚的态度后,天平已经倾斜得很明显。 虞夫人大概也有所察觉,所以她从不催促,也不深劝,只是抱着她天天不离手的账册,沉默地等待一个最终的裁判。 吴婉儿看着虞夫人的神色,觉得自己好像做出了一个十分不好的决定,这让她很难过,她不想伤害娘亲,她一直渴望成为娘的骄傲,而不是让她左右为难的存在。 可反悔的话刚到嘴边儿,却被牙齿死死地堵住,吴婉儿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心中忐忑不安,面儿上焦急难过,然而虞夫人根本没有抬头哪怕给她一个眼色,直到最后,下人们进来摆膳。 “娘……” 虞夫人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将永泉山庄早就送来的庚帖递给吴婉儿。 吴婉儿颤抖着手接过来,一时间坐立难安。 虞夫人却已经神色如故地开始吃饭,她吃饭的时候从不说话,可吴婉儿心头却好似压上千金石头般沉重,她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贴身侍女翠儿打断,在虞夫人看不见的角度,翠儿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吴婉儿干巴巴的解释和即将出口的车轱辘话。 她拒绝去给一个死人当寡妇,就是这么简单。 而这件婚事,除了亲娘,全家没有一个人同意,包括毫无血亲的吴万年,和原本亲自定下这门婚事的吴山刚。 想到这儿,吴婉儿心情好了一些,终于有了胃口吃些东西。 虞夫人却已经擦擦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翠儿见吴婉儿的肩膀显而易见地垮下来,安抚道:“夫人只是一时之气,您到底是她的亲生闺女,她不会一直这样的。” 吴婉儿没忍住抹了把眼泪,“我只是不明白,她到底为什么非要让我嫁过去。” 翠儿自然也是不知,却只能用些车轱辘话来安慰她。 这边气氛凝滞,吴万年和宋谷雨也找了个地方祭五脏庙。 “大通钱庄暂时去不了了,”吴万年没想到那掌柜这么难搞,他一个江湖人总不好对一个不会武功的百姓大打出手,威逼利诱,即便是赢了也不光彩。 好在他们还有下一个目标。 禾木斋。 禾木斋在胡兰镇十分出名。胡兰人文气息浓郁,出了好些个墨客才子,禾木斋整整五层楼的藏书世所罕见,不管是大儒名作还是话本小说,应有尽有,不计其数。 想要借阅禾木斋的书需要付高额的押金,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就在那儿看。而他们一天只开四个时辰,来的晚了没了座儿,只能悻悻而归。 不过吴万年比较聪明,他知道话本传记最是抢手,可经史子集问津人不多,且五层楼每一层只开放给借阅当层藏书类型的人看,往往是一楼的才子佳人饱满,五楼的国学史册多有空闲。故而吴万年直接买了顶层的牌子,一路探头探脑地跟着小厮上楼,眼睛不眨地看着那些沉迷于各种话本的人们。 他们看起来并无异状,有几个甚至交头接耳,发出贱兮兮的笑声来。吴万年侧耳倾听,发现他们说的是话本中某位小姐的着装,竟然在讨论人底裤的材质。 斯文败类。吴万年耳朵一红,赶紧上楼。 越往上看书的人越少。相传禾木斋是一位当世大儒所建,为的是弘扬正道,开化民风。可惜平头百姓们才没有兴趣看什么之乎者也的文章,他们更关心银钱和耕地的收成,故而这禾木斋最初的几年好几次险些关门。后来大儒辞世,其后代中有一个头脑灵活又善于经营之人,在原本二层楼的基础上继续加盖,并把这些巨作一路上挪,搁置顶层,只让那些书生或者教书先生们借阅,且收费不高,只求个好名声。反而把底层里摆满了天马行空的志怪、游记、才子佳人类的画本,一下子吸引了很多富家的公子小姐们的目光,这些有钱的小姐和公子哥儿们可不差钱,且不会丢人地跟普通人一样早早地排队抢一个位置,故而出手都很阔绰,让这幕后老板挣得盆满钵满。 吴万年一路上行,来到顶层。偌大的藏书架子间寥寥几人沉醉其中,他也装模作样地抽出一本,随便翻了翻,却拿余光去打量整个藏书层的构造。 顶层的藏书显然不如下层的丰富,有很多著作被收于朝廷,并不会外泄。吴万年细心地发现,除了书外,这层还有画和书法,有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心地品评着一副长亭拜别图,不停地摇头晃脑,好不专业。 一百九十、禾木斋(二) 吴万年看得专注,没在意有人轻声站在他身后。 宋谷雨对这种书斋之类的地方深恶痛绝,甚至都不想接近。故而吴万年让她在外面守着,或者可以再去打探下大通钱庄。孤身一人进入禾木斋的他根本没想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想把这一层的书翻个遍,以确认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那人见吴万年盯别人盯得专注,丝毫没发现自己的靠近,抿嘴一笑,轻声咳了下。 吴万年哇地一声叫出来,引来那几个欣赏画作人的不满眼光。底层借阅的人偶有喧哗实乃常事,可高层里的人自认书香门第,一举一动讲究个端方恭谦,故而这种一惊一乍的声音是十分失礼的。 吴万年惊恐地看向贴过来的这个白面小书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那书生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窗边,吴万年点点头,跟他去了唯一敞开的窗口附近,小声交谈。 “阁下有何指教?”吴万年不太高兴道:“你我并不相识。” 那人点点头,“确实如此。” 吴万年不欲多谈,他要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翻遍整个楼层里的藏书,任务艰巨,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跟别人交谈。 那人却并不打算放他走,“在下木坚,敢问公子名号?” 吴万年随口说了姓名,木坚继续道:“我可不常在这儿见过吴公子。您是……吴家庄的人?” 吴万年点点头,转身就走。这样虽然很失礼,但他一个江湖人本就不拘泥这些。继续捡着书架上的书快速翻阅。 可木坚不放弃,继续凑上来搭话,“公子可是在找什么书?” 吴万年忍无可忍,只想快点儿打发走这个人,“木公子,能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看书么?” 木坚并不恼怒,反而笑着道:“我到不觉得公子是真的想要看书。” 吴万年翻书的手一顿,谨慎地去看他,木坚指了指他手里的这本书道:“照公子的这个看法,倒像是来找书的。” 吴万年干脆承认,“没错,我就是来找书的。” 木坚:“公子想要找什么书,在下可以效劳。” 吴万年摇头,“我要找的这本书,不知名字,不明作者,但当我看见它的时候,就知道是我要找的那一个。” 木坚惊奇道:“那岂不是要把这儿的书都翻个遍?” 吴万年给了他个“你才明白”的眼神,继续往下翻。 木坚的神色立刻由和蔼可亲变成了冷酷无情,他一招手,两个蒙面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人手握一把大长刀,吴万年吓了一跳,惊悚地看着这气势汹汹的三人。 木坚冷笑一声,怒道:“好你个奸贼,为了盗窃我禾木斋的书籍竟然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式!最可笑的是你竟然连我木坚都不认得!这下我让你死个明白,我木坚,就是这禾木斋的主人!你鬼鬼祟祟翻看的,乃是我祖辈多年收集、汇聚的经典大家之作,容不得你们这种偷书贼作践!” 吴万年:“什么?盗窃?偷书?我不是要偷书啊!” 木坚根本不听他解释:“不管你是万汇书楼的还是多智多斋的人,我木坚今天把话撂这儿,你们胆敢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就别怪我不客气,把你们这些摘抄他人藏书的窃贼,全部告去官府!” 吴万年:“额……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木坚出离愤怒,一挥手,带刀的两个蒙面人步步紧逼,吴万年丢了手中书施展轻功逃跑,三两下跃至窗边,功亏一篑实在是痛心疾首,吴万年最后尝试着解释一下,“那个,木公子,我真的不是偷书的啊!我是来找……”武功秘籍的,你要相信我啊! 可惜后面的话实在不能轻易说出口。 木坚厉声道:“还不快动手!” 吴万年无可奈何,纵身从楼上一跃而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几个纵落间消失不见。 木坚看着吴万年的背影十分恼火,“此人定不是吴家庄人,恐怕居心叵测,谋划不小。来人,速速给虞夫人传信,言明此贼之厉害,万望夫人谨慎,以免抹黑山庄威名!” 于是,一天之内,虞夫人十分有幸地收到了两份儿小报告,其中木坚的那份儿还附带了一张画像,才高八斗的木文人极擅工笔,将吴万年那一脸惊愕和稚嫩的表情栩栩如生的画下来,仿佛人就在眼前一般。 虞夫人放下这张“贼人嘴脸”,头疼地揉着额角。 大丫头红袖安慰道:“夫人不必忧心,小公子年幼时亦是如此调皮。坠崖十年回来时尚且收敛了些,近些日子在江湖上闯荡几番,大概是交了些朋友,这才发作起了本性。” 虞夫人摆摆手,红袖为她捏了捏肩膀。 “儿女都是债。” 红袖替虞夫人叹了口气,笑道:“还不是要靠夫人提携。” 虞夫人嗔她一眼,想起了吴婉儿这个亲生的闺女,“当初定的莫天涯,我便不喜。只是婉儿喜欢,我不便多说。如今我想护她周全,可偏偏……” 红袖除了安慰虞夫人,也没别的话说,“只能说,世事难料,夫人又不是神仙,哪里能手眼通天。夫人放宽心吧,我娘总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虞夫人笑了笑,赞道:“你娘倒是个有儿孙福的。” 红袖的老娘是虞夫人的奶母,如今荣养在家,子孙满堂,生活和乐美满。 “我若是有她一半的福气,也知足了。” 红袖不敢接话,只安静地替她揉捏着肩头的穴位。 宋谷雨原本打算好好逛逛胡兰镇,最好是能从这些百姓口中探听些吴家庄的情况。没想到不到半个时辰,吴万年就屁股尿流、灰头土脸地找了过来。 宋谷雨:“你是去看书还是去偷人了?怎么这副德行?” 吴万年苦不堪言,一言难尽,“我原以为商人多享乐,远比耕种作业的百姓逍遥。如今看来他们也实在辛劳,外防骗子内防同行,唉,都不容易。” 宋谷雨一头雾水,“何出此言?” 吴万年手脚利索地往自己脸上贴了层皮,叹道:“反正,我现在是没脸见人了。胡兰镇中有一佛寺名菩提,咱们去给佛祖上个香,去去晦气吧。” 宋谷雨就这样被心情郁闷的吴万年生拉硬拽着,去往胡兰镇鼎鼎有名的寺庙:普陀。 一百九十一、普陀寺 普陀寺恢弘庄严,香火不断,胡兰镇的人虽不至于迷信这求神拜佛能百试百灵,但或有不如意之处,或求因缘财富,或图转运福罩,则必来此上一炷香。 吴万年和宋谷雨从胡兰镇中走出,来到郊区,普陀寺傍山而建,只一条石阶蜿蜒向上,两人拾级而上,这些傍山而建的石梯对普通人而言十分费力,但在这两个江湖人脚下却微不足道。 一路上与许多人擦肩而过,吴万年并未注意,却跟宋谷雨闲话起来。 “教主的病可有起色?” 宋谷雨摇摇头,“我在那几天夜里也偶有出现,只是频次不高,坚持的时间也不太久。最近教主一直没在修炼,只求先平心静气,不然白做功夫。” 两人又聊起了哑巴的伤势,哑巴的伤看起来严重,但他恢复能力惊人。子蛊在他体内确实留有暗伤,但哑巴依然能在收拾好五毒教的烂摊子后,跟宋谷雨一起下山回花怜教。 曾戊和徐文鑫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他们锁了山门,最后看一眼五毒教的那破败的招牌,各自离去。至于花雕,这个可怜的家伙被武林盟的人彻底遗忘,不但临走前分文没有,还被徐文鑫冷嘲热讽了一顿。虽然在蛊池中找到了两板斧,但可惜脏得厉害,花雕重伤未愈,甚至没心思认真地清洁一番,就被赶出了勉强修养的地方。 五毒教彻底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而江湖上的人也极快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普陀寺近在眼前。吴万年双手合十虔诚地道了声佛号。他不信佛,却保留敬意。崖地第八年,师父已入沉疴,他高烧不断,体虚力乏,精力不济,嗜睡反常。吴万年担心不已却无可奈何,他们没有药,甚至连吃的东西都要靠运气。那一次师父整整烧了一天一夜,吴万年抱着他花白了头发的脑袋,静静地守候。那时候他第一次回忆起了普陀寺。 因为虞夫人信佛,儿时在吴家庄里也是有佛堂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虞夫人关闭了佛堂,却千里迢迢地去普陀寺上香。每次都带着婉儿和吴万全两人,只从不带吴万年。吴万年十分羡慕,有一次他偷偷贿赂了吴万全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跟班,换了下人的衣服,跟去了普陀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庄严的佛像,原本想要调皮地使点儿坏好让他们记得下次上香要带上自己,可在佛祖慈悲眼眸的注视下,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周围盘膝而坐的和尚念着嗡嗡响的经文,吴万年那颗不安分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他学着虞夫人的样子,恭敬地拜了神佛,却不知道为什么要祭拜。 而在师父高烧不退的那天,他真心地乞求神佛能保佑这个自己最亲密的人渡过难关。第一次,佛答应了。后来的很多次,佛都答应了。 直到某一次,他自己也记不清具体的次数。大概是佛祖答应的太多烦躁了吧,他拒绝了。 然后师父死了。 吴万年一个人守着师父的尸体想了很久,他想是不是真的有神佛的存在,他开始怀疑儿时的记忆是不是被自己过度猜想了,佛祖的眼中真的有慈悲吗?佛祖真的听得见他们这些凡人的乞求吗? 这种怀疑让他对神佛之事重新打上了不信任的颜色,直到他自己被杀,被系统救起。 在他看来,系统虽然自称来自另一个世界,但他觉得这就是神佛。 佛并不是万能的,他们能尽的最大努力,就是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活个明白。 所以吴万年神奇地跟那漫天的神佛和解了。 普陀寺依然同记忆中的一样神圣。老远就闻见了焚香的气味,这种感觉让吴万年无比怀念,因为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虞夫人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他带着宋谷雨虔诚地跪在佛祖前,默默祈祷。 吴万年:希望佛祖能保佑我……我身边的这个人。 他微微转头,看一眼哪怕跪在地上依然好奇地东张西望的宋谷雨,丝毫没有对神佛的敬畏之心。 吴万年继续虔诚地暗自祈祷:保佑她平安康泰,一生无忧。 然后深深地拜服。 系统:啧啧啧,求佛是没什么用了,你不如求我。 吴万年:你能在她出意外时像救我一样地救她一命? 系统:那当然不行,同一个时空里不可以存在一个以上的系统。否则将引起时空紊乱和能量超负荷。我虽然不能救她一命,但我能帮你推进报仇的进度条啊! 吴万年:此话怎讲? 系统:哈哈哈哈!从刚才开始我这儿就不断地传来各种信号,我以为是监测系统进了木马还特意杀了遍毒,结果安全卫士告诉我一切正常,所以我收到的信号,都是真的! 吴万年:什么意思? 系统:从你们进来跪在地上的那时候开始算起,我已经陆陆续续接受到了将近一千多个武林绝学秘籍的信号!在排除我出故障的前提下,再分析这些信号的强弱,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现在跟这一千本武林绝学,十分近! 吴万年猛然起身,“你说什么!” 系统: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这普陀寺才是真正的藏书之地! 吴万年:“不可能!这里可是佛寺!” 一个小和尚走来,示意吴万年不可大声喧哗。 吴万年看着他光溜溜的脑袋和严肃的表情,只觉得不可理喻。 系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佛寺人来人往,谁会想到里面藏着上千本的武学秘籍?我大致看了眼这寺庙身后有一座佛塔,估算下占地面积和层高,装这千本秘籍还是绰绰有余的。尚阳堡的人果然厉害,怪不得这么多年来,都没人能发现他们的大本营。若不是有我这英明神武,精密灵敏的检测大法,你们现在还只能扒瞎呢! 吴万年三两步跑出殿外,遥遥地看向那高耸入云的佛塔。 宋谷雨紧追而来,奇道:“你又怎么了?” 吴万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就像他同样没办法让任何一个人相信普陀寺就是尚阳堡一样。 一百九十二、盟主之争(一) 实际上王龙没有任何吩咐,他已经提前卸下了一身的重任,抛弃了功名利禄,只守着墓园静静地过日子。这箱子的一幕是慧可和周海云商量之后,定下的计策。 一个合格的武林盟主,必须具备两个最重要的能力:一个是组织动员能力,另一个就是冷静分析。 好比熊岳此人,他组织动员的能力还算可以,毕竟门徒遍地,一呼百应绝不是吹牛。可他这人实在一根筋,哪怕不太了解其为人的陌生人,只要跟他接触一次,就能明晃晃地看出他的野心和谋划。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于是慧可和周海云商定,将一块儿玉石放进箱子里,锁上最简单的铜锁,告诉这些候选人不要破坏锁头,但要搞清楚里面的“宝贝”是什么。 按照正常的逻辑,要么通过分析找到可能的知情人士,问出里面的真容,要么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锁撬开,打开看一眼再掩盖痕迹将锁归为位。慧可和周海云甚至安排几个“知情人”随时候命,并且让他们把候选人追问的话默记下来,当做评价的标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熊岳此人根本不受约束,他对这个考验盟主能力的箱子毫不感兴趣,甚至认为不过是“戏耍”罢了。他认为,既然定了候选人,就好比皇帝老儿定了继位者的人选,若是竞争者都死光了,自然就轮到剩下的那个。 于是他的重点根本不在如何分析可能的知情人或者如何通过人脉和手段打开箱子,而是直接瞄准了另外四个候选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根基最浅,名声最弱的新任五云山主,姜苏。 而姜苏为了能在江湖上打响五云山的名号,在阳城中乐善好施,有求必应,熊岳想要对付他根本不需要想多复杂的计谋,只要一张纸条,约他夜半十分来此一见,有“要事”相求即可。 姜苏如约而至,等待他的却是三个配合默契的杀手。 姜苏手无寸铁,道袍被割得衣不蔽体,道冠也被人戳成了破烂,没过几招就已经负伤,捂着血粼粼的手臂,质问道:“什么人要杀我!” 然而杀手即便不是哑巴也胜似哑巴,没有人会回答他。 就在姜苏寡不敌众,即将被斩杀当场时,斜下里飞来一把回旋镖,将那杀手手中的长剑击飞。正天帮帮主袁立飞身而至,一脚将伤痕累累的姜苏踢飞出局。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武林盟中杀人!” 杀手眼见惊动了别人,互打眼色转身就要撤退。袁立却不会轻易放其离开,回旋镖乃是他成名兵器,纵观整个武林,会用这东西的一只手都数的出来,而如他这般如臂使指的,只此一人。 那回旋镖在空中拉出个漂亮的弧度,从右往左,依次将这三个即将逃脱的杀手击落,而杀手们眼见不好立刻分开逃离,却不想吴山刚也及时赶来,联合袁立一起,硬生生留下两人。 逃跑的那杀手回身一记飞刀,当场灭口一个,另一个在袁立冲过来打算卸掉他下巴之时,果断咬开齿间毒药,一命呜呼。 姜苏气喘如牛,狼狈地跑来致谢,并后怕道:“到底是谁,与我五云山竟有如此仇恨,派这种身法的人来杀我?” 此等杀手绝非普通江湖人,恐怕是极为专业的组织才能训练出来。那三人单独对战倒是不足为奇,可三人联手,竟有千军之力,姜苏这个极擅阵法的人也左支右拙,应顾不暇。 袁立叹道:“恐怕并不是针对你五云山。” 姜苏一噎,连伤口都忘了疼,“他竟敢如此妄为!是觉得武林盟主之位已经收入囊中了吗?我姜苏虽然资历浅,可也不是面人,容不得他如此作践!” 发了通脾气,咳了大口血出来,外伤看着严重其实最易将养,可内伤着实复杂。怕只怕熊岳一计不成,再三暗算,那姜苏就是有几条命都不够用的。 袁立眉头紧皱,熊岳便是如此小人,极重视名利,甚至为了名誉不惜手段下作,一直为江湖人诟病。后来他休养生息,干脆广招门徒。如今连武林盟中都大多是其口舌,故而行为较以往更为嚣张起来。 袁立:“这样下去不行。不用等另外两天,我们就会被他一一击破。”他环视身边两人,不得不另做打算,“既然他不想遵守规则,我们也不用当个傻子。他相当武林盟主,恐怕是痴人做梦。姜苏,你可愿与我合力,推举吴庄主继位。” 吴山刚立刻推辞,“吴某人虽然也有一争之心,但绝不是如此窃取。不若袁帮主继位,只要答应吴某一个请求即可。” 袁立早有耳闻,花怜教圣女此次是来为宋武平反,力推吴山刚也是因为他是当年事件唯一的关系人了。袁立本无心武林盟,他们正天帮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顾得上江湖大事。不过是听说熊岳来插一脚,生怕武林盟之位被此人夺取,故而急匆匆来阳城,目的只是想要搅黄熊岳的野心罢了。 袁立身受内伤,多年不愈,全败熊岳所赐。当年两人相约比武,谁知熊岳此人奸诈下作,竟在他茶水中下毒,袁立终于不敌败退,熊岳却到处宣扬自己的厉害,甚至想要把正天帮彻底吸纳。 若不是袁立沉得住气,及时收拢手下反戈一击,只怕现在就没有正天帮这个门派了。 吴山刚听闻此言,自知推辞不过。 “既然两位都看得起吴某,我就不再推辞。贪恋权贵非我所愿,若是川云派掌门在此,我吴山刚绝不会争这盟主之位。” 可惜川云派掌门是个幽灵般的人物,等闲人都难得见他一面。 姜苏怒道:“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就不要耽搁,我这就带着一身伤去见慧可主持,他熊岳就是再猖狂,也绝不敢藐视少林。我倒要让慧可主持看看,武林盟主要的可不但是智慧和武功造诣,更重要的是人品德行!” 姜苏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吴山刚和袁立互看一眼,紧随其后。 一百九十三、盟主之争(二) 慧可几乎不敢相信,姜苏这一身的伤是熊岳这个王八蛋搞出来的。 “可有人证?” 姜苏气得伤口更疼了,“主持,敢在武林盟总坛杀人,且专门针对我这个盟主备选之人,除了他熊岳,还能有谁?” 慧可却停了停,“那他应该知道,若是当真动手,必遭怀疑。他本就是备选之人,若是平添恶名,岂不可惜?” 姜苏怒道:“主持可是觉得我乃信口雌黄之人?!”他一把将怀里被血染红的字条丢出来,“那就请主持好好查查这笔迹。我只当是有人真心求援,没想到竟是阎王请我入的套!” 慧可看了眼那沾满血渍的纸条,断定这并不是熊岳笔记,熊岳字如其人,十分粗狂,甚至会把两个字写得分家离体,十分幼稚。 可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若是熊岳当真有此打算,就不会亲自执笔。可若是追查此笔记,即便得到了结果难道就能定熊岳的罪过? 慧可第一次体会到王龙的感受,武林盟看似风光,但其背后有太多势力的角逐,明明一件小事,也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而诸如刺杀之类的大事,则更加扑朔迷离,绝不可轻举妄动。 “那就请熊宗主,来此对峙吧。”慧可主持终于说道。他请随身的小和尚去请人,小和尚行礼离去,没一会儿,竟在侧厢房发出惊叫声来。 那叫声实在凄厉,众人心下一惊:熊岳该不会横了心铁了肝,要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吧? 众人急匆匆赶往熊岳所在的厢房,却发现遍地血迹,臭气熏天,小和尚倒在血泊之中瑟瑟发抖,而一个黑影直挺挺地立在原地,手里握着一把颀长的方天画戟,围着半张脸孔,微微转头,目光如炬,在月色中闪过刺人的危光来。 慧可倒吸一口凉气,再去看床上那一动不动的身影…… 画戟的主人微微挪动脚步,让惨白的月光照射到床上那具尸体的脸上!熊岳保持着震惊和痛苦的表情,七窍流血,双目圆突,自他脖颈处源源不断的流出鲜红的血液,将一床锦被染得通红,血迹如水般漫延开来,就成了他们进来时,看到的这个场面! “你是何人!”姜苏厉声质问。袁立飞身而上,一脚踢开那人手中画戟,将面具摘开,露出真容来! 竟是永泉山庄之后就消失不见的樊荣! 樊荣的脸色十分不好,他看起来很虚弱,瘦的皮包骨头。可是他的表情却很兴奋,好像终于摆脱了恶鬼的束缚般,有一种病态的解脱之感。 这间屋子没法儿再待下去,众人将这个凶手押回正堂,烛火通明,开始审讯。 “你究竟何人?!”慧可十分震惊,熊岳好歹也是一方霸主,可再看这个年轻人,几乎手无缚鸡之力!若说是两人正经对战后樊荣一画戟刺穿熊岳的喉咙,慧可绝不会信!何况熊岳躺在床上,被刺破喉咙时甚至没有抵挡的痕迹! 樊荣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姜苏掰开他嘴巴一看,叹道:“舌头被割了。” 慧可道了声佛号,他直觉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 此时周海云回禀道:“经过我的简单验尸,熊宗主是死于那一画戟。只是在这之前,他就已经中了剧毒。” 果然如此!众人心中一动,单凭此人功力,绝非熊岳对手,此人很可能是来寻仇的。 周海云眉头紧皱,神色有异,慧可跟他朝夕相处多日,十分熟稔,顿时追问道:“可还有不妥之处?” 周海云叹道:“我本对毒药一道知之甚少,只是这毒……我稍有了解。” 慧可惊讶的张了张嘴。 周海云神色严肃地回道:“此毒,名为黄泉。乃是五毒教所研制。就在我检查完熊宗主的尸体后,黄泉发挥了最后的药效,将尸体化为一滩血水。” 一室寂静。 “五毒教?”袁立干涩的嗓音终于打破平静,“他们不是已经被武林盟剿灭,不复存在了吗?” 人是都不在了,可毒药,就未必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五毒老鬼临死前,曾言明将老鬼之位,传与他人。” 一个面带半边面具的女人,跨门而入,人群两侧分开为其让路,只见此女子身如劲松般地走入场中,微微仰起下巴,“继承了他毒经的传人,就是新的五毒老鬼。五毒教只要有老鬼,就永远都称不上毁灭。” “什么!还有传人?!” “怎么从来没听王盟主说过!” “怎么回事?意思是五毒教还会再出来害人吗?” “此事绝不能姑息,这人一定就是五毒教派来的死士!新任老鬼定然知道熊岳的继任可能性最大,干脆先发制人,杀了熊岳!” “说不得他还打算对备选之人一一下手,只是熊岳当了出头鸟儿罢!” 慧可一抬手,众人议论纷纷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 “不知姑娘是何人?” 面具女人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乃飞刀门独女,杨小燕。五毒老鬼生前抓我试药,改我容颜,他临死之前也是我侍奉左右,他拿我当个死人,对我并不隐瞒。所以我知道他将毒经传与他人,也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慧可心跳得极快,他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像一匹野马一般,蹿了出去。 杨小燕微微停顿,转身面向一直沉默的吴山刚,高声道:“他就是吴庄主当年从人宫抱出的婴儿,那个人称少年剑术天才之人,亦是妙化天宫传人,化名吴情公子闯荡江湖的,吴万年!”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吴山刚脸色一紧,怒道:“一派胡言!” 杨小燕却不恼怒,“是与不是,言尽于此。五毒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信不信由你们。” 樊荣看向杨小燕,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杨小燕却直勾勾地盯着他,淡淡道:“恐怕此人便是那吴万年炼制的人蛊!他继承了五毒老鬼郑畅的遗志,势必要以蛊毒重振威名。你们观此人神色惨然,骨瘦如柴,眼底发青,双颊凹陷,便是中了蛊毒的最好证明!” 一百九十四、死灵蛊 杨小燕成功掌控全场,并在吴万年脑袋上扣下了一个“罪大恶极”的头衔。 “决不能让五毒教卷土重来!” 所有武林盟人同仇敌忾,达成一致。 姜苏:“现在我们急需一个能够统揽大局的武林盟主!”他环顾四周,最终定格在依然一脸震惊的吴山刚身上,“我力荐吴家庄主继任!” 袁立同样站出来,表明立场。 有此二人打头,其余江湖人也都附议,熊岳的死让武林盟中平山宗人十分激愤,转而也开始支持吴山刚来。 吴山刚沉默不语,慧可眉头紧皱。 姜苏:“慧可主持,您宣布吧。” 慧可整个人震了一下,忽然就后悔答应王龙来替他选拔继任人一事。 当年王龙一意孤行,非要去妙化宫剿灭魔头的时候,慧可就曾经阻止过他。那时候他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其中必有猫腻。 如今,他身处漩涡之中,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极力推着往前走,他有一种预感,整件事情早就不受他们几个人的控制,那股十分隐秘的势力在内部操纵着一切:熊岳为什么会突然死亡,而凶手竟然是个被割去了舌头的哑巴?若是此人单凭画戟就能杀死熊岳,可为什么又要给他吃黄泉之毒? 最后又借由杨小燕之口道出五毒教新任老鬼,借此引出了吴万年这个江湖无名之辈! 慧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少林寺虽不涉江湖纷争,但这么多年来他冷眼旁观,这些江湖人其实大多稀里糊涂,偶有清醒机变者也难以扭转大局。这次所有的事情导向了未知的年轻人,这就是幕后之人的终极目的,还是…… 还是只是一个转移江湖人怒火的靶子? 慧可看向眉头紧皱的吴山刚。 吴山刚与他对视,眼中平静无波。 慧可的心猛地往下坠,沉入湖底,发出咚地一声怪响。 姜苏和袁立已经开始恭喜吴庄主,而吴山刚坦然接受,视线转向孤立在一边的杨小燕和形容枯槁的繁荣。 “我还是不信我那侄儿会是五毒教继任。”吴山刚一张口,周围人心悦诚服地安静下来,“杨姑娘可有实证?切不可随口污蔑。” 杨小燕冷笑道:“他既然学了毒经,必然善于炼蛊。我听闻前任盟主的师弟曾在五毒教中潜伏多年,后武林盟上山剿灭邪教,吴万年也参与其中。真相到底如何,把这位边天喊来,一问便知。” 边天被叫过来时,正在收拾包袱离开。王龙不再是盟主,他一个武功尽失的便宜师弟也不能再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且他十分想念徐文鑫,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找。听闻新任盟主召唤,边天想了想,背着包袱去见人。 他多年试药,脸色憔悴,脚步虚浮,没走几步就要大喘气,若是站的时间太久,也会难以支撑。他一进门,就被众人热切的眼神吓了一跳,看了一圈儿竟只识得圣女这一个熟面孔,遥遥地冲哑巴点了个头,开始询问缘由。 吴山刚简单的说了遍众人的疑惑,让边天对天发誓,当初在五毒教,吴万年是不是真的继任了老鬼一职。 边天怔愣地听了半天,一拍脑门儿,“你们说的是那个长相极为漂亮的少年人?” 杨小燕不屑地嗤笑一声。 边天叹道:“他是不是继任老鬼我不知道。但是他救过我的命。当是我们两个被人蛊郑明明裹进了蛊虫堆儿里,要不是他拼力将我救出,我早被那些虫子吸成人干了!” 吴山刚松了口气,“可见我侄儿道义,定不是杨姑娘口中之人!” 杨小燕冷笑道:“蛊虫乃是世间至阴至邪之物,寻常血肉之躯被其包裹如何能全身而退?!边公子恐怕言过其实了吧!” 边天早就看这个阴阳怪气的女的不顺眼,愤怒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手帕,打开层层包裹,将两条红彤彤,肉乎乎的虫子摆在众人面前,“我当时也有过同样的疑惑,直到我发现在他脚腕处一直藏着这只死灵蛊!” 众人惊诧地看着两条早已死去,只剩干尸的一大一小两条红色虫子,毛骨悚然。 边天继续道:“这本是人蛊的东西。母蛊置于铃铛中,子蛊在当时的一个哑巴体内。后来那母蛊意外上了吴万年的脚腕儿,那些蛊虫大概将其认作同类,故而没有攻击,而他救我的时候那虫子又意外上了我的身……” 杨小燕哈哈大笑道:“边公子!你把在场的诸位都当成傻子吗?” 边天愣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杨小燕要这么说,可他说的都是事实。 杨小燕直指那两条虫子,“死灵蛊乃是子母蛊的一种,子蛊毫无辨识度可以寄生在任何人身上,而母蛊,却只能寄生在死人身上!若按照你说的,这条只对死尸敏感的母蛊,如何会主动找上吴万年!” 边天被说的哑口无言。 这两条虫子是在他回到武林盟的时候才在衣衫里发现,王龙车马不断地往回赶,他甚至没有时间把自己拾掇干净,终于回到武林盟后沐浴更衣,这才在衣服下摆处,发现了这对儿已经变成虫干的子母蛊。 他只能从这两只虫子身上推敲出当时混战的片段来,而如今被杨小燕如此一说,他竟觉得:十分在理。 江湖从未有人真正了解蛊虫一事,苗疆巫女,早就淹没在历史的潮流中。而杨小燕一番言辞灼灼的话,生生将这些本就心怀疑窦的人拐入了更深的陷阱中来。就连边天都没有想到,寄生郑畅的正是子蛊,一如寄生在前任五云山主身上的也是子蛊一般,而和边天一样,姜苏甚至连想都不想,就附和起来。 “狼子野心!他们这是上演的一出苦肉计,打算蛰伏起来,再谋天下!” 实际上,死灵蛊的子蛊和母蛊,都不挑寄生的对象。死尸自不用多说,而寄生活人时又分两种情况,若是母蛊,则活人立死,转为活死人;若是子蛊,则将与活人不停地争夺身体的资源,直到决出胜利的一方,或两败俱伤。 深埋在哑巴体内的子蛊,在母蛊死去的瞬间受到刺激挣扎而出。子蛊和母蛊血脉相连,哪怕命不久矣,子蛊也会拼尽所有,回到母蛊的身边。 这才是边天得到这对儿子母蛊尸体的真相。 一百九十五、硬闯 宋谷雨:“所以你到底发现什么异状了?” 吴万年握紧了腰间的长剑,艰涩道:“普陀寺,就是尚阳堡。” 宋谷雨先是怀疑自己的耳朵,继而怀疑吴万年是不是疯了,“这是个寺庙,尚阳堡竟然能渗透寺庙!” 吴万年:“谁会在意一个寺庙是什么时候建立的?谁会知道它身后的那个佛塔里,藏得不是经书而是千卷秘籍?” 宋谷雨:“你在我面前说这种话也就罢了……你可有证据?” 证据? 系统算吗? 吴万年没有证据,但是他十分肯定,“这就是事实。” 宋谷雨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终于确认他不是在儿戏。 “好,”她说道,“你说它是,我信。” 吴万年万分诧异,宋谷雨笑道:“你是圣使,我是圣女,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站在你这边。就像哑巴之于我一样,我绝对支持你。” 吴万年:这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儿别扭,但意外的让他心情好了一些。 “我要闯进这佛塔中,把证据找出来。”吴万年说道:“里面何种情况尚且不清楚,你先不要涉险。只要能从里面带出来一本秘籍,就足以证明普陀寺就是尚阳堡。此等掩人耳目的行径若是有心查探定能找到蛛丝马迹,只是我们现在没有时间慢慢找。” 宋谷雨不解,“没有时间?” 吴万年:“教主等不了,婉儿等不了,我也等不了。”他拔出腰间佩剑,在小和尚们惊愕的注视中,大踏步地向佛塔走去,“今天,我就要扒开尚阳堡的伪装。看看它内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小和尚大骇,“施主,此乃佛寺,不可妄动杀念!” 吴万年嘲道:“你们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自己最清楚。” 小和尚高喊一声,飞速跑开,宋谷雨紧随吴万年身后,戒备地看向四周。原本来上香的普通人见有人拔剑,顿时惊慌失措地逃走,一时间吵杂声、救命声、哭喊声混成一团,而吴万年的眼中,却只有那一个目标。 佛塔! 小和尚涕泗横流地跪在老和尚身前,哭诉着吴万年提剑杀来。老和尚眸光一闪,挥退弟子,蹒跚起身。 他的徒弟焦急地喊道:“师父,您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不能逞强啊!” 老和尚将袈裟系好,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徒弟怒道:“该入地狱的,当是那些人!” 老和尚微微一笑,满脸的褶皱挤在一起,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我非是为那些人遮掩,而是这件事,万不该由此人揭发。他还小,当年父母拼命换得一条性命,怎么能白白葬送在这里。我佛慈悲,我若不知个中缘由便罢了,如今知晓,就不能袖手旁观。” 徒弟泪流满面,跪在地上长拜不起。 而吴万年一路走来只是喝退众人,并未伤及无辜。可偏偏传出了杀人的喊叫声。他并没有心思解释,只直勾勾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佛塔。这佛塔共七层高,塔顶镶嵌的明珠朴实无华,周围坐满了诵经的僧侣,而系统在他的脑袋里,已经炸开了花。 系统:没错!就在这里!我的无敌gps告诉我那些强烈的信号就源自这里!怪不得我们怎么也找不到,那是因为一直在外围打转,所以信号断断续续,一直不能确定。我刚才简单核算了下,大通钱庄和禾木斋刚好在同一弧度上,所以他们两个的检测信号极为相近!而你那小院的菜地则在最外围,所以我连最起码的方位都判断不了! 吴万年:哪一层秘籍最多。 系统飞速地点开一个个涌现出来的信号源,细分出同种强度和频次的波段,最后断定道:下数第三层! 吴万年扭头看向最近的一棵杨柳,若是以此借力,便能轻松从塔外跃上二层,再徒手攀爬,直接便可上至三层! 系统与他心神相同,自然知其打算,提醒道:这塔外少有攀岩点,徒手风险太大,不然让你媳妇儿给你找个绳索什么,以防万一? 吴万年摇摇头,攀爬于他而言犹如与生俱来的本能,在师父自知不行的最后三年,他曾经无数次地爬过那悬崖。每一次在即将到顶时都会装作力竭再爬下来。师父每每都要撑着强弩之末的身体痛骂他一顿,可吴万年却始终没有在他面前爬上去过一次。 他不想让师父看见他离去的背影,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永远地陪在师父身边。而莫家父子联合幕后之人让师父背负骂名,尚阳堡在其中定曾推波助澜! 系统:上吧!把真相揭发出来! 老和尚就在此时走到他和宋谷雨的眼前,他颤悠悠的身体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竭力地稳住自己,劝道:“是是非非,江湖恩怨。冤冤相报何时了。” 吴万年冷漠地看他一眼,不予理会,反而给宋谷雨打个眼色,示意自己要上树。 老和尚似乎看透了他的打算,抬手阻挡道:“施主,你的至亲在天有灵,定不会希望你这么做。” 吴万年张口骂道:“秃驴,不要多管闲事。” 和尚却纹丝不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宋谷雨讥讽道:“放下屠刀?老和尚你怕不是在搞笑吧?这屠刀究竟握在谁的手中?你们普陀寺藏污纳垢,竟然好意思劝别人皈依?真真是笑掉我大牙了!” 老和尚不为所动,只看向吴万年,“施主,听老衲一言,我当年曾有幸见过吴……” 他猛地一颤,一把飞刀斜下里飞来,直挺挺地扎在他的后脊骨中。 老和尚的嘴角淌出血来。 吴万年大惊失色,弃了长剑将人扶住,可老和尚本就行将就木,遭此暗算已然不成,却依旧死死地拽着吴万年的袖口,“你爹当年曾对老衲许愿,若得一子,不求他天赋卓绝,只求、求他……” 干涩枯槁的嘴唇上下抖动了一番,终究抵不过阎王的招唤,溘然长逝。 “阿弥陀佛。” 一众弟子眼见老和尚圆寂,就地盘膝而坐,齐声诵经。 吴万年双目赤红,他放下老和尚的尸体,对宋谷雨说道:“帮我照顾下这个老人家。” 宋谷雨:“你冷静一点,现在他们当你是杀人魔头!” 吴万年却道:“今天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要把尚阳堡的皮,拔下来!” 一百九十六、和尚 吴万年没能在乱七八糟的人群中,找到一刀扎死老和尚的凶手。 他知道有人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他们不会让他进入这座佛塔一步。这让吴万年更加坚定了进入佛塔中的信念。 他打算越过这群和尚,按照原来的打算攀爬进去。 经过第一个和尚时,他抓住了他的腿,“你不能进去。” 吴万年怒道:“你要如何阻拦我?” 和尚看他一眼,仰头倒下,“若想过去,就杀了我。” 吴万年气急,“你们的师父被奸人所杀,你不想着如何为他报仇却只想着怎么阻拦我进塔?”愤怒地一脚将此人踹开,“若是有本事,你就放手过来与我对战。以死相逼,女人行径。” 那和尚看他一眼,漠然一笑,支撑着身体起身。 “普陀寺,一直维持着平静安详的生活。”他说道,看了眼倒在上的师父尸体,“直到一群土匪闯了进来,他们以佛祖慈悲为要挟,以寺中无辜的小孩儿为筹码,要我们支撑起门面,并阻挡一切入侵者。” 吴万年:“助纣为虐。” 和尚笑了笑,“不过是替人建造并看护一座佛塔罢了,在你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前,我们没有伤害任何人。” 吴万年:“说得好听。站在恶鬼身前的佛,恐怕已经入了魔。”他长剑一竖,喝道:“来战,若是能杀了我,你们就守住了这个魔窟!” 和尚挥拳来袭,吴万年迎剑而上,两人在一排排坐地诵经的光头中飞速移动,对战一团,而那些诵经的和尚依然闭着眼,好像在头顶飞舞的剑和拳头都是光和影交织成的虚像,对他们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宋谷雨见吴万年被和尚缠住,甩出长鞭,将老和尚的尸体卷起来,丢进光头群中。诵经的和尚们大惊失色,他们急匆匆地来接老和尚的尸体,而吴万年趁机施展云一跳,纵身踏上树梢,在宋谷雨的掩护下成功摆脱了纠缠不休的和尚,直奔佛塔而去! 和尚怒喝一声,他轻功不及云一跳,身姿也不如吴万年轻盈,却知道他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佛塔,干脆弃了追赶,转身直奔塔门,宋谷雨的银鞭及时抽来,缠住他的小腿用力往回一拉! 和尚直面扑地,双肘一撑,翻身回腿一勾,宋谷雨拉进鞭子,对吴万年喊道:“我拖住他,找你的证据去!” 吴万年不再留恋,落入二层塔沿之上,收起长剑两手飞速攀爬,竟好似只猴子般几息间抓住了三层的塔角! 无数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一部分对准了攀爬在塔外的吴万年,另一部分则直接射向和尚,那些抱着老和尚尸体的光头们少有懂武功的,顿时哀嚎一片,血流成河,与宋谷雨纠缠的和尚见状,赤红着双眼弃了宋谷雨,跳入场中救同门师兄弟,却也只是徒劳,反而被射中手臂。宋谷雨银鞭甩开袭来的飞剑,卷起一支徒手抓住,纵身一跃而起,于空中敏锐地看清了弓弩手的所在,喝一声“着”,那利箭顺着手劲儿而出,命中弓弩手的一只眼睛! 一直以来宋谷雨身边总有高人相护,不是哑巴,就是教主,再不济也有吴万年这个肉盾拼死护其周全,且她一介女儿身,怜花教主从不欲让其太过张扬,恐惹幕后之人忌惮,故而少让她出手,是以江湖中人,对她武学上的认识,颇有些出入。 可继承了宋武天赋的宋谷雨,确实是武学奇才。承袭自怜花教主的一手银鞭,配合上飞花怜雾功法,除非如莫问天之类的超一流高手,单是些弓弩手和一般的江湖人,她根本没放在眼中。 当初若不是吴万年暗中作怪,她与吴婉儿的对战根本不用费心搞小动作,只靠抽鞭子,她就能让吴婉儿变成一团血肉。 指挥弓弩手的头目完全被宋谷雨的强悍所震惊,这可跟情报里说的不一样。可他避无可避,宋谷雨又异常敏锐,终于杀入眼前,拔刀相迎。 可这条银鞭被宋谷雨舞得密不透风,那头目的武功也算不俗,可在宋谷雨手中愣是挨揍的次数远超过自己反击的,别说伤其一二,眼都快被抽瞎了! “来人啊!给我挡住她!” 弓弩本就是远战机械,弓弩手们根本没做过近战训练,即便是想要救人,第一反应也是架起弓弩瞄准射击,可宋谷雨如鬼魅般身姿缥缈,那些射手瞄了半天,好容易射出一箭竟命中自己人。他们不得不弃了弓弩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冲入战局,却又被宋谷雨的鞭子戏耍:勾着这个人的棍子去敲那个人的脑袋;卷起地上的弓弩砸翻一个冲过来的人,让后来者避闪不及摔成一片…… 而宋谷雨攻击的主要目标,依然是那个头目。 头目眼见事败,转身要跑。宋谷雨飞身而上,单脚踩着他的头一跃而过,落地时只手掐住他的脖颈,那人挣扎着哀嚎道:“我说!我全都交待!” 可宋谷雨根本不想听。 她手下用力,徒手刺破那人喉管,向外一拽! 血液喷溅了她半身。 周围乱七八糟的弓弩手被她残忍的杀人方式骇住,空气一时间凝固当场,下一秒他们尖叫着,踩着别人的身体或者尸体,仓皇逃窜。 宋谷雨不为所动,她不擅近战是真,但跟哑巴朝夕相处多年,活剥人皮她学不会,但这掐死鸡的招式,她只学了三天,就深入骨髓。 她看向佛塔,上面已经没有了吴万年的身影。宋谷雨松了口气,聊起裙摆擦了擦手。 幸好那小子没看见,宋谷雨心想,不然多毁我在他心中的“小姑娘”形象。 矮身捡起地上的一支利箭,这箭造得十分精细,威力十足,好似军制。宋谷雨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种箭,她转着手中的箭杆,终于在尾部看见了一个大篆体的“明”字来。 宋谷雨心中一颤:吴万年猜得不错,幕后之人,很可能就是尚阳堡主。 当年他们哄骗人蛊,联合郑明明屠戮了明家,盗取了明家制箭的绝技,批量生产,拿来自卫。 宋谷雨犹不解气,一鞭子抽在那头目的脑袋上,大好的头颅就这么咕噜噜地被迫与身体奋力,滚进了一堆血肉之中。 一百九十七、定罪 杨小燕成功洗脑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认定了死灵蛊的母蛊只会寄生在死人身上,因为他们中少有人真正见过活死人,他们甚至不知道威震江湖的五毒老鬼本身也是个活死人。而如此诡异的蛊虫怎么会主动贴附在吴万年身上,然后还十分巧妙地救了边天,让他带着子母蛊来替自己正名? 恐怕是利用了边天的天真,为自己掩护吧!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长出参天的大树来。他们只能有一种解释:吴万年才是这对儿蛊虫的真正主人。而郑明明这个人蛊不过是障眼法,让武林中人以为五毒教从此灭亡,减轻了防备之心,然后暗中培植势力,恢复实力,顺便还能在幕后搞些小动作,比如:杀死熊岳。 姜苏怒道:“如此说来,我曾在地宫中见过那少年一面,确实十分出色。”他沉默半晌,叹道:“就连莫问天都死在他手下。” “什么!” “怎么可能!他才多大!” “定是偷习了毒经无疑!” 周海云将吴万年抄送至武林盟的那本“地宫传承”拿出,“这是他默写的地宫传承,在场诸位应该都见过。”他也沉默了半晌,继续道:“我们也曾研究过,其中对经脉和内力的说法十分荒唐,我们这几个前十名的弟子尝试着修炼,却一无所获。” 杨小燕嘲道:“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是写来哄你们玩儿的,一群蠢货。” 江湖人的怒吼,被这一句“蠢货”彻底激发出来。 他们绝对不承认自己是蠢货,他们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份责骂和鄙视。 “五毒教居心叵测,若不拔除,恐怕江湖再难平静。” 有人下了这个决定,众人齐齐地看向新任盟主,吴山刚。 吴山刚眉眼抽搐,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他无言以对,痛心疾首,闭了闭双眼,艰难地做了决定,“如果他真的是继位老鬼。”空气一时间凝固起来,众人都屏息等着他下文。 “我必定,亲手斩杀此人!” “好!!!” “听凭盟主吩咐!” “灭鬼之行,势在必得!” 群情激奋,声势浩荡,就跟二十多年前,他们兴冲冲地找到了宋武吃人的证据,纠集起所有热血沸腾和义愤填膺的人一样,他们变成了一股江湖正义,实体了制裁本身,杀入妙化宫中,杀到花怜教前,直到杀了宋武。 慧可什么话也没说,他双手合十微微鞠躬,尽管没有人看见他的这些动作。他道了声佛号,起身离开。 小和尚跟在他身后,小跑起来,“师父,您、您怎么这就走了?” 慧可无悲无喜,一字一句道:“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 小和尚不明白,“可是,现在出现个大魔头,危害江湖人安全,我们身为少林子弟,不是应该锄强扶弱,斩杀妖魔吗?” 慧可摸摸小和尚的脑袋,叹道:“是人是魔,如何分辨?” 小和尚不明白为什么主持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那人害死熊宗主,又圈养蛊虫,真真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这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吗? 慧可叹道:“当年他们为的是武学秘籍,如今又为了什么,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小和尚跟在慧可身后,他明白主持的心意已定,不会再留下来了,他跑回两人厢房收拾了包袱,慧可主持已经走到了门口,却见一个少年站在那儿,身背一把长刀,迎着月光的刀刃泛着寒气,他见到慧可主持,微微行礼,“主持这就要离开?” 慧可点点头,“小施主怎不进去?” 吴万全坦言:“今晚月色极佳,世所罕见,千载难逢的机会,正该一个人静静地欣赏。不是吗?” 慧可笑了笑,小和尚小跑着跟过来,他再没说什么,抬脚离开。 灰蓬蓬的夜空,一颗明星也无,半残半露的月亮晦涩不明地挂在天上,露出了丝丝阴邪之气。 哑巴看着众人就这么将吴万年的罪名坐实,自己却不能申辩,气得心口疼。他现在扮的是宋谷雨,那就绝不能让别人逼他开口。他置身事外才能超然人群,才能不被这些老狐狸怀疑。樊荣被武林盟人压入地牢,哑巴一路跟随,武林盟弟子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也未防备,将钥匙交给哑巴,自行离开。 地牢中散发着腐臭的味道,这里空置多年,目前只有樊荣一个囚犯。 哑巴将牢门关上,把自己和樊荣关在里面。 现在,这间小小的牢房里,就有了两个哑巴。 这可难办了。哑巴挠挠头,从怀里拿出纸片儿般的利器,拉着樊荣的手指割破,按着他的手在地上写字:你出了什么事。 樊荣终于认出了哑巴。 他咧嘴一笑,抽出自己的手,开始比划手语:我被云夫人抓住了。 樊荣武学不行,但头脑很是灵光,这手语在他被割舌几天后就跟一个天生哑巴的下人学会,此时跟同样后天割舌的哑巴沟通,毫无障碍。 哑巴:她抓你做什么? 樊荣:那个女人是个疯子……他抓我生孩子。 哑巴:……生孩子? 樊荣:她把永泉山庄里的男护卫全部毒死,男仆从只留下了残废,剩下的全是女人。整个山庄立时空了大半。她又觉得太凋零,到处买女人进庄,教她们练功,让她们维护山庄。可这些女人并不是都仇恨男人的,为了防止她们逃跑,她需要几个男人来…… 比划到这儿,樊荣觉得实在难以继续了。 樊荣:反正,我就是这样被她抓来,生孩子用的。 哑巴:……你若在这儿,平山宗人就会想尽方法杀了你。即便放你出去,江湖人也再容不得你。你可曾想回永泉山庄? 樊荣打了个寒战,狂摆手:我宁愿死在这里。 哑巴无语。 樊荣艰涩道: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跟个牲口似的,一刻不得闲。 哑巴默默——夸张了啊,绝对夸张了。 樊荣:我知道你擅长易容,不然你就跟收拾杨巨似的,也直接揭了我的脸皮吧,我也不报仇了,以后就跟着你混,入你们千面门得了。 哑巴:杨巨?他还活着? 樊荣苦笑道:死了。他伤口恢复的不好,生了蛆虫,活活疼死的。 ——这大概就是杨小燕如此上蹿下跳的原因吧。 一百九十八、机关重重 吴万年在外围饶了一大圈儿,最后倒钩着三层塔尖儿跳进的佛塔。 刚一进去,眼前漆黑一片,吴万年凝声屏气,既然看不见,就更要小心。 往前踏出一步,腰间佩剑好像磕碰到了什么东西,机关被拨弄启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吴万年耳朵一动,敏锐地辨别着弓箭划过虚无的声音,纵身起跳! 万箭齐发,密不透风,吴万年能从咄咄咄不断的弓弩发射音中估算出方向,可这机关竟是越发越快,越来越密,若是继续在空中跳跃将避无可避,可若是趴在地上,那几个贴地发射的弓箭必定会穿透他的脚心。吴万年拔出剑来叮当几声甩开周围的几箭,再顺着连发而来的一连串箭势,腰身扭转,好似麻花般与这股箭融为一体,旋转前冲,在听见利箭插入墙壁的声音后抬手一推,借助墙壁的力量,弃了手中的长剑,在光滑的墙壁上攀爬起来! 系统:我的天!你竟然是个蜘蛛侠! 吴万年:手指甲快断了! 很快他摸到了墙上正开合的弓弩机关口,吴万年需要全神关注分出哪些在发射而哪些在装载,并借助一进一出的机关凸起,向上攀爬! 凭借敏锐的听觉和矫捷的身手,吴万年好似壁虎一般漫游到了这层楼顶!果然如他所料,机关在高层上并未分布,大部分的弓弩都只对准了半层以下的高度,就连设计者都没有想到会有人能在千万箭雨中逃到上层! 吴万年紧紧地抓住脊梁,这是他唯一能着力的位置。箭雨足足射了半个时辰才停,吴万年并未急着落地,双目逐渐适应了黑暗。隐约间能分辨出模糊的影像,可惜光线几近于无,他看不真切,不可贸然行事。 吴万年:你不是说这层秘籍最多? 系统:嗯……没错,就是现在反馈给我的信息也是这样。你大概是陷入了什么机关阵里,被困住了。大概是离得太近了所以反而不容易定位,我刚才用一个信号源试了试,发现不能反向定位,有点儿尴尬。唉,我这系统也该升级了,等做完你这单我就回去更新最先进的检测软件! 吴万年听他嘀咕半天,大部分都没听懂,不过大意倒是领会了:自求多福。 吴万年无奈,顺着脊梁慢慢爬,逐渐丈量这个房间的尺寸。 塔楼整体以正六边行建造,吴万年所在的脊梁正好在对角线上。他从这头儿慢慢地摸到另一头,刚靠近粗糙的墙壁时,皱起眉头:好像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佛塔的墙筑得很厚,等闲人不会听见隔墙之音,可吴万年的耳朵天生不同,在箭雨停息,周围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时,最细微的响动也能捕捉。而当吴万年修出真气,这原本该是朦胧不清的话语,在他运转心法的时候,竟然清晰地听了个真切。 那是两个男人的谈话。一个声音嘶哑,一个听起来疑神疑鬼。 嘶哑的嗓音:“差不多可以进去收尸了。” 另一个声音道:“我可听说他轻功很厉害,可别是都躲了过去,我们进去岂不是送死?” 哑嗓子那位道:“再厉害的轻功,再这箭阵里也得被射成刺猬。你有着时间不如去把遮光板都掀起来,我去查探。” 之后就传来了逐渐放大的脚步声。吴万年知道有人即将进来,起码会带给他唯一的光源。他翻身落地,轻如羽毛,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支利箭,迎着那脚步声的方向摸索过去。 两人越来越近,当一阵唧唧咔咔的机栝声响起,笨重的门板被推开,吴万年听从系统的叮嘱直接闭眼,只靠耳朵准确地分辨出此人的位置,暴起伤人!利箭穿喉而过,那人连哼都来不及哼,直接倒进了吴万年的怀里。 系统:亏得我机智,不然你习惯了黑暗再骤见光亮,定是要难受的。嘿嘿嘿,咱们这先发制人的一招成了! 吴万年抱着那人,抵住门板不动,另一人正在掀窗户外的遮挡之物,边忙边问:“死了没?那人到底死了没?” 吴万年没有宋谷雨那口技,可嘶哑的声音他还是学得来的,压低了嗓音含混道:“你过来看。” 那人回头,却见同伴直挺挺地站在门板那儿向里看,顿时讥笑起来,“你是不是傻啊,外面的遮光板我还没来得及掀,你怎么可能看得见!” 吴万年催促道:“你来看!” 那人不耐烦地骂了一声,摇摇晃晃过来,吴万年出手极快,拔出那尸体中的箭,反手扎入了后来者的脑袋。 两人无声无息地倒下,吴万年终于松了口气。已经被掀开的几个遮光板透出光亮来,照清了这层的模样。 正如系统预测,他绕着外围走了一圈儿,唯一能撬动的窗板正对着一个箭阵,这机关空间是单独隔离而出,也是正六边形,甚至把上下层楼梯也包含进来,可见防得十分周全。抛除这机关黑匣子,外面别有洞天,直达头顶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筒,一股浓郁的墨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与地上两具尸体的血腥气混在一起,十分格格不入。 吴万年将满手的血渍在身上擦了擦,他小心翼翼地走近这些书筒,上下打量,最终拿起了眼前的这一个。书筒外面以白蜡密封,上面翻着淡淡的银色粉末,吴万年怀疑是毒药,不过他不怕毒,顶多会有些恶心难受,大力搓开蜡封,拔出筒塞,将里面的书拽了出来。 一本古籍。 上面的字吴万年甚至都看不懂。他翻了翻,从书名到作者,从首尾到内容,还是不敢确定。 系统:这是甲骨文。我的天,原来你们这儿那么早就有人开始研究武学。厉害厉害。趁此机会我正好考考你,就你手指头比划的这一行第一句话,认识吗? 吴万年努力辨认,嘀咕道:二、二喜云川? 系统:…… 吴万年:什么意思?这是本轻功?跟云一跳差不多的那种? 系统:傻逼,是上善若水!!!! 一百九十九、证据 他们要找的不是古籍,而是证据。 吴万年:这本不适合。 系统:哼,自己不识字就说不适合。 吴万年:江湖人不识字的多得是,当年要不是师父逼着我认字,我如今也是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这甲骨文,听都没听过,不适合当证据。 小心翼翼地把书塞回木筒,重新放好。虽然看不懂,但也是先人功法,应该敬重才是。吴万年顺着这本古籍所在的层数往上,又挑了一本。 同样的方法打开蜡封,里面只有一张牛皮纸。 这是什么武功?吴万年抽出牛皮纸摊开,上面画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像,吴万年吓了一跳,再细细去看,在这人体上标注出许多黑点,单独拉出一条线来在一旁注解。吴万年看了半天,认出了其中的几个人体大穴,这才发现这是一张人体经络图。 可这图记载的好生奇怪,正常的人体经络应该标注在肢体上,它偏偏标在表皮上,好似粗浅地认为穴位只附在皮上,与其内在的肌理无关。 这不算什么武功秘籍吧? 然而系统却解释道:这算理论知识。要知道最早时期人类对自身及周围环境的了解十分模糊,即便是你们现在也以为所处于世界的中心,是这里的主宰。实际上几千年后的我们已经掌握了星际旅行的奥秘,跟外星人接上了轨。唉,跟你说这些也没用,总之这是本基础的内功经脉理论书,对你当然没用,对现在很多的江湖人其实都没用,但你不能因为有了铁器就看不起青铜,它是你们发展至今的奠基者,也是值得尊重的。 吴万年点点头,把牛皮纸塞回去,放回架子上。 从这两本抽查的秘籍内容来看,尚阳堡就好似一个博物馆一般,将从古至今的各种武学书籍分门别类地封起来,其中有些已经不实用,有些甚至看也看不懂,但他们好像根本不在乎,只求个“全面”。 系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堡主,还是个知识分子。 吴万年自然不懂什么叫知识分子,但他绝不认为尚阳堡这么做是在替武林做好事。既然底层的书籍时间久远,那上层的必定离他们近,吴万年一个纵身飞起,随手从半空中挑起一个书筒,落地悄然无声,熟练地将封头打开,里面竟只放了一根木头。 吴万年倒出这截木头,无语:“这也是武林秘籍?!” 系统:……你等会儿啊!我敢肯定这不是块儿普通的木头,真的,尚阳堡堡主绝对不是慈善家,相信我亲爱的,这特么最起码是亚当和夏娃联手呵护的智慧树……苗! 吴万年仰着头还想再挑选一个的时候,忽然间整个楼层震动起来,他警惕地看向身后,那漆黑的机关匣子竟自己转动起来,几个回合后各自散开,露出了拾级而上的黑衣人。 这套黑衣吴万年太熟悉了,当年会宾楼接头时的黑衣人跟他穿得一模一样! “果然是你在作怪。” 隔着面罩,那人说话瓮声瓮气,踢了脚眼前的两个死尸,不屑道:“废物。” 吴万年来不及归还木头,只好将其揣进怀里,可这东西要想当证据,简直是痴人说梦!试想当江湖人问他为什么要大闹普陀寺甚至连累死了和尚时,他从怀里拿出一根破木头——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柴火棍——然后义正辞严地跟他们说:这就是普陀寺=尚阳堡的证据! 那他肯定会被江湖人乱剑砍死。 “小朋友,这里可不是你这种人撒野的地方。”黑衣人阴沉地笑着,甩出手中以铁链相连的两节木棍。 系统:我靠!双、双节棍! 吴万年:?什么玩意儿? 系统:哼哼哈嘿!我得提醒你小心了,这家伙搞不好学的是现代武术!不对啊,这种武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难道他是个穿越的?也不对啊,如果是穿越的人我这边肯定能收到信号啊!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单手握着双节棍的一头,用力一甩,另半截好似毒蛇般绕着圈儿袭来,飞近身旁吴万年才看清,另一端并不是单纯的木棍,上面雕刻一个鹰嘴般的凸起,而连接两个木棍的铁链竟是可伸缩的! 这哪里是双节棍!更像个九节鞭! 之前没注意到,等吴万年细细去看时才发现那“双节棍”其实不止双节,他手里握着的那节后面还堆着一大坨以铁链连接的短棍! 系统:所以……这是个蛋白链! 吴万年:什么乱七八糟! 系统:你赶紧再换个书筒,先把证据拿到手里才不虚此行啊! 吴万年:你也说了是证据!所以那个木头? 系统:不要再纠结木头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拔犟眼子!你搞本书好不好,近代、有名、一流、被偷!额……集齐这么多要素的证据还真他娘的不容易找啊…… 黑衣人对吴万年的走神十分不满,“你看哪里!” n节蛋白链扭着身子抽了过来,吴万年单手抓住这鹰嘴的一端,嘲道:“我认识一个很好的人,她很会用鞭子。” 黑衣人暴怒,“你在嘲笑我?” 吴万年抓稳鹰嘴端反向一抖,强大的真气顺着节节链条反逼回去,那人只觉得虎口一震,紧接着整条胳膊发出了卡拉拉的奇怪声响!吴万年的这一下竟让他的整条手骨节节断裂,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操纵武器的手臂就这么无力地垂了下来。 吴万年:“鞭子使得是后劲儿,我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只是看得多了,倒比你这个半吊子还强些。” 黑衣人怒喝一声,拔出信号弹丢下楼梯,一阵砰砰声响起,他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死定了!这里是我们尚阳堡的大本营,你这头孤狼,就等着跟那群和尚一起,当佛祖的香灰吧!” 机关重新启动,那人忍痛向后倒去,陷入黑暗中。吴万年顾不上他,他现在急需随机挑选一个书筒,这决定了他能不能揭发尚阳堡的关键! 系统:别犹豫!反正不知情况,随便拿一个拼运气吧! 吴万年:你真打算拼运气?! 系统:额……虽然前三次都挺背的,但你要相信我,否极泰来知道吗?下一个肯定中奖!我赌上身为高级智脑的荣誉,替你作保! 二百、被困 下层传来极大的脚步声,吴万年知道来不及了! 系统:动作快! 吴万年借着书架的挡板,三两下越上半空,这是整个书架最中心的位置,也是视野极佳,可攻可守的高度。他手掌所抓之处排列着三个书筒,此时正随着震动小幅度地滚来滚去。 吴万年:哪个? 系统:随便! 吴万年伸向中间那个,系统一声大喊:等等!不要中间,要边儿的! 吴万年转向左手边。 系统:等等!既然它们自己在滚,那你手指不要动,哪个滚过来就是哪个,算是老天爷替你做的决定! 吴万年动也不敢动,可整个书架挂了他这么一个百来斤的重物,颤抖得越来越剧烈。 吴万年:这架子快塌了! 系统:慎重!相信我,磨刀不误砍柴工!成败在此一举! 吴万年:不然这三个我都拿走吧! 系统:咦?这是个可行的方案!你真的都拿得走? 吴万年:最起码两个。 他摊开手指,将边缘的两个稳稳夹住。 系统:为什么放弃中间那个?你做的这个决定有什么依据吗?难道你莫须有的第六感让你跳过最中间的这个而决定尝试两边的?可是从概率的角度来看…… 吴万年:是你让我不要选中间的! 系统:哦哦,是这样的吗?不不不,这是我的一个不算bug的bug,你知道我们出厂前可以选择性格和星座的吗?我偏偏选了天秤座…… 吴万年:那到底有什么关系! 系统瑟瑟道:你不懂啊,天秤座啊!选择困难症啊!你就不应该问我!真的,你以前从来都没这么听我的,为什么这次这么依赖我?我其实没啥卵用的啊!你干嘛非要问我! 吴万年终于明白系统比他还要崩溃,可下面的人已经跑了上来,他们带着更多的弓弩和其他兵刃,吴万年也不确定整个楼层是不是就只有黑匣子一个机关阵。 来不及了! 吴万年猛地一踹这个直通上下的书架,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他死死地攀着架子,直挺挺地倒向了人群中! “不能踩坏竹筒!” “将入侵者杀死!杀死他!” 吴万年早有准备,趁乱在人群里爬来爬去。对方人多更加混乱,而他则可以趁此机会,一掌劈碎一个书筒,查看里面的书籍! 系统:绝了!这个办法可以! 吴万年:也只能拼一下运气,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的! 书筒被真气震碎,露出了其中的一本褐色封皮儿的武功功秘籍!吴万年大喜过望,这本正是他想要的证据!立刻将书揣进怀中,挣脱出混乱的人群,向外逃去! “阻止他!他在那里!” 倒塌的书架完全将战场分割,吴万年仗着轻功决绝,身姿轻盈,很快摆脱了绊脚石,一脚踹掉窗框,就要跳下去! 系统:不不不不,我不能看,我恐高啊!!!! 吴万年:没时间想这个了! 他已经瞄准了上来时的那棵树,只是不确定能不能跳过去,若是失败,恐怕会摔成一堆肉泥! 可时间不等人,他没有犹豫多久,深吸一口气,就在起脚的一瞬间,他听见有人在喊。 “快启动机关!” 然后,他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直速降落,不知地下多深,却闻到了浓郁的血腥之气,听见了如黄泉般的波涛之声! 系统叫得比他都大声,搞得吴万年生不出一丁点儿恐惧的情绪。他闭上眼默默感受着身下的一切,直到后背狠狠地拍打在水面儿,整个脑袋嗡地一下之后,直接晕了过去。 系统:检测到宿主有生命危险,启动一级自救程序,即将接管宿主身体,请注意,重复,即将接管宿主身体! 直坠入水中的躯壳已经失去了第一控制人的掌舵,而在它即将沉入更深的水底时,猛地睁开双眼,一个标准的后蹬腿,整个人鱼雷般地蹿了上去! 系统虽然接管身体,但并不依靠人类的本能而活,它不需要呼吸,不需要休息,不进食任何东西,它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持这具身体的活性,等掌舵人醒来时,它依然是一个活人的身体! 系统敏捷地以非人的速度在水中游动,即将破水而出时,一条触手猛然从黑暗中伸出,死死地拽住了吴万年肉体的脚踝! 系统:我靠!什么东西在拖我后腿?! 一阵黑色的液体从下面喷上来,系统立刻启动鹰眼模式,透过层层黑墨看清了底下的那个怪物! 一条大章鱼!!! 这么大的个头儿,怕不是要成精吧?!这佛塔不是特么建造在山上的吗?这只章鱼是怎么被搞进这里的?!!! 吴万年的身体支撑不了太久,好在他之前修炼过龟息之术,凡是放入背包里的武学系统在接管身体时都可以使用,因此他立刻将身体调整为龟息模式,附身向下,对准了章鱼冲了过去! 系统:哈哈!就让我天下第一反攻系统来会会你这条章鱼怪! 直面攻击,系统十分刚硬,然而只一个照面,他就被八条触手缠成了沙包。 系统:喂喂喂!不带这样的啊!你八只手我只有两只,敢不敢放开我重来?! 然而这条巨大的章鱼原本就是尚阳堡养在这水潭中处理叛徒和入侵者的,从小就以人肉为食物,对送上门的吴万年更是欣喜异常。它兴奋地抖动着触手,越收越紧! 系统:不……不行!这样下去……年年就会跟我一样……只能变成系统…… 它耳朵一动,猛地抬头,看见一只透明的水母从头顶经过。 系统大喜过望,这家伙毒得很!可现在他完全被抓在触手里,怎么才能让这只水母……等等,不用把水母抓过来啊! 系统操纵着吴万年柔软却韧性十足的腰身,一个猛子扎了过去,主动把脑袋顶在了水母身上! 剧痛透过皮肤传到大脑,系统咬着牙根儿,带着章鱼的触手,在水母的触角上打了个滚儿! 章鱼这层最外围的触手首当其冲,很快放松了力度,而系统则再次获得自由,它没有选择上游,而是继续深入,直奔那被剧毒水母麻痹了神经的大章鱼,紧紧地拽着它即将沉入水底的触手,将这玩意儿拉了上来! 系统:战……战败就是口粮! 二〇一、佛塔封锁 吴万年是被疼醒的,一睁眼,觉得整张脸都疼得难受。 身上好似压了千金,他艰难地翻过身来,脸颊擦着地面儿而过,疼得撕扯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系统:嗯……我得跟你说两件事儿。 吴万年倒抽着气,示意系统继续。系统想了想,言简意赅地表示:第一,你被水母蜇了,半边脸的皮掉了,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检测过了,毒都被代谢完了,就是可能会留疤毁容;第二,嗯……你最后揣怀里的那个秘籍……泡水了。 吴万年转头看向一边,果然有两个湿漉漉的竹筒,和一个泡涨了的武学秘籍。 吴万年头疼得很,这本乃是他砸了好几个书筒,好容易从一堆武学中挑出来的,正是五云山的剑阵之法,五云山一向不擅武功,但剑阵江湖一绝,绝不会轻易外传,只可惜以前山主失踪多年,座下弟子竟无人能撑得起山门,故而很久后才发现剑阵秘法被尚阳堡盗取,又因为势单力薄,无力追搜,故而只能在武林盟报个备,也就作罢。 越是如此越适合当成铁证,可惜这本剑阵已经被泡烂,毫无用处。 系统:不要灰心嘛,我们还有两个书筒不是? 吴万年长吁口气,稳定心神,他扶着膝盖起身,余光瞥见了身后一坨庞然大物,吓了一跳,走进一看,更是哭笑不得,“此乃何物?” 系统:章鱼。 吴万年:可是什么走兽? 系统: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总之它肉质肥美,烤着吃格外劲道。你要是饿得狠了就搞来吃吃,要是不太饿我劝你最好忍住。 吴万年:此话何解? 系统:这东西肯定是吃人肉长大的,自然界里我还没见过这么大的章鱼。它吃人你吃它,虽然这就是食物链,但你要是没压力的话,我都ok呀~~~ 吴万年:好吧,能忍则忍。 他捡起地上的另外两个书筒,敲开蜡封,倒出里面的秘籍。 一本是缩骨功,一本是般若掌。 前者并非哪家绝学,如今江湖上流传已久的缩骨功很多,各家的练法都不同,不过大抵都要从小时候就开始练,不然骨头全长死后不易练成。后者吴万年听都没听过,整本秘籍没有只言片语,只画成了画,形成了不连贯的片段。 系统: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检测了一下,你在这佛塔的地下二层,我估计这里是尚阳堡处理垃圾的站点儿,他们现在肯定认为你死定了,所以你要尽快出去才行。我看这本般若掌就挺不错,你本来就不擅长近战,得了这个就补全了短板,你就是战斗完人了! 吴万年:可这本秘籍…… 他也是见过不少武学古本的,不管是剑招或者拳法,都讲究一套招式,在实战中端看武者如何灵活应对。可这本般若掌却不同,很多页的招式十分相似,只有细微处不同,好像一本装订错误的图画,把不同画者的版本装订在一起,搞得人十分费解。 系统灵机一动:你快速地翻这本试试看! 吴万年夹着书脊草草翻了一遍,惊叹一声。 系统:果然如此!是本连环画! 吴万年头一次见这种秘籍,实在是有趣。他拿着书翻了好几遍,发现整本书只有三个招式。 两攻一守,拳法简洁,直来直去,气势不凡。 吴万年聪慧得很,又十分灵性,他立刻放下秘籍,起身吐纳,调整好状态,脑海中回忆出那连环画般的招式,猛地击出一掌! 感觉不对。 他皱着眉头细想,有哪里不太对。 他又把书拿起来反复翻着,一直到连系统都觉得厌烦了。 系统:不然你还是练缩骨功把,最好是能把自己缩成蚂蚁,然后找个地缝儿溜出去。 吴万年充耳不闻,反复翻着这本秘籍,久到把书页都翻得变了形,他忽然灵光大开。他闭上眼,脑海中回忆着这奇妙的三招,不,这不只是三招,这本秘籍被用心地定制成连环画般的样子并不是为了凸显其超群的智慧,而是这三招中,暗藏了无数演化的招式,每一招又能细分成很多其他的招式,而每个招式又可以凭借当时的对战情况,与其他招式的变体结合! 而这三招,则是整套掌法的根基!所以被细细地描绘成动图,又不写一个字上去! 吴万年双目乍开,气势如虹,他猛地起身,抬头看向暗沉沉的头顶,系统说他们在地下二层,那头顶就该是一层! 一层,定有人在! 他纵身而起,以云一跳飞檐走壁,一口气跃上顶层,双手空中压势再一个反推,准确地找到了机栝的位置,用力一击! 反向抗压的机栝不堪重负,直接崩断,闸门大开,两块儿厚板子就这么当啷一下掉了下来,吴万年趁势回落,飞速捡起地上的三本秘籍揣入怀中,而原本站在机关上的人则惊叫着摔入圆形的深井中——那里正是吴万年掉进去的深渊,系统不确定还会不会有第二条吃人的章鱼出来饱餐一顿,但那些荧光蓝的水母,绝对不是吃素的! 吴万年:我要把这座佛塔,搅得天翻地覆!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一声。 系统:亲,你的五脏庙现在天翻地覆了哦! 吴万年艰难地看一眼那肥厚的章鱼尸体,尚阳堡的人估计也不会想要给他烤肉的时间。 吴万年:忍忍再说。 系统:我已经检测到了秘籍!就在你头顶不远的地方,很多!快!年年,跑路也好,干脆直接砸了这佛塔也罢,只有上去才有活着的希望! 吴万年:没错。 他跳上地下一层,周围人犹见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尤其吴万年半边脸血肉模糊,神似妖魔! 从未有人能从深井中的那只怪物嘴里逃脱,更别提那井中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鬼,是鬼!” “跑啊!恶鬼从那阎王井里跑出来了!” 吴万年艰难地扯出个笑脸,还不如不笑,勾唇带动了半边伤重的脸皮,疼得他又呵了口气,“大开杀戒。” 系统兴奋地在他脑中放起了烟花:我最喜欢看动作片啦!哈哈哈! 二〇二、封塔 这个半边脸血肉模糊的人彻底吓傻了这些驻守在塔底的尚阳堡人。而吴万年迅猛的身法和极为强势的掌力,让这些人很快就溃不成军。 系统:我看见了半只烧鸡! 吴万年:哪里哪里! 打翻在地的油纸包被一个狼狈逃窜的黑衣人狠狠地踩了一脚,吴万年怒发冲冠,将这个多此一脚的家伙狠狠地踢飞了出去。 他一路向上,打出地下一层,打碎了一层的佛堂,将那佛像砸得粉碎,又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打到这里,这佛塔中原本就不剩多少的护卫几步全都逃了出去,原本留在这里的一波弓弩手也被宋谷雨杀得片甲不留,还能有些战力的黑衣人也大多被吴万年杀得差不多,剩下的不过是日常维护秘籍的寻常人,他们甚至连普通的种地老百姓都未必打得过,哪里还能是吴万年的对手。 吴万年饥肠辘辘地站在空无一人的第二层塔楼里,连续的鏖战让他力竭,可神经却十分的兴奋,般若掌的强大令他神往,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除了肚子,这个真的是没有办法。 系统:你只能吃下面的那只章鱼了。 话音刚落,整儿楼层外的窗板全都落下,黑暗再次笼罩了下来。 吴万年清晰地听见了几声咔咔响,很快整个佛塔沉寂下来。 系统:他们想做什么。 吴万年划开了火折子,尽管有些浸湿,但外面的油蜡很好地保护了接缝儿处,故而这火折子还能顶上一会儿。吴万年找了半天没找到一根蜡烛,不得不回到底下。尚阳堡为了能极好的保护这些秘籍,明火绝不会出现在这里,吴万年找了半天无果,试着去推挡在外面的门板,可方法不对费力不讨好,筋疲力尽也才只掀开了很小的缝隙,吴万年找了东西将那缝隙支撑住,黑暗中终于透进一丝光亮来。 他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努力听了听。 整个佛塔已经空无一人,他们确实将整个佛塔封闭了起来。也许是想要让自己饿死在里面?吴万年想起地下二层那唯一能吃的东西,心情很不好。 系统:既然他们将你关起来,那不如趁着这个时间练武功吧!你看哈,之前我让你练功你偏不,可这本般若掌还不是受益匪浅。况且这多一分本领就多一层保障,既然想要困死你,不如你就广修武学,成为天下第一,看他们谁还能制得住你。 吴万年: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随便看两眼就能学会这世上这么多的武学? 系统:可是般若掌你就学的很快啊!还有那个轻功,不也是记熟了招式就会了? 吴万年没说话,系统只是个智脑,它学习的方式只需要加载相应的代码,可以说是灌顶式的接受。可人类毕竟不同,理解能力和消化能力都是学习成果的影响因素,云一跳是一本不完全依靠内力而修成的轻功,吴万年仗着记忆好,在那种情况下强行记下,后来再慢慢领会,如今他使出来已经比地宫的时候熟练很多,也更加轻盈。般若掌则有些特殊,虽是本掌法,但基本只从三招中演化,取得又是顺势而为,随机应变的核心,与宋武教他的三招刀法异曲同工,这也是吴万年没忍住当场开始修炼的原因,而效果竟也是出奇的好。 这要换做其他的功夫,不用往远了说,就是宋谷雨手中那本“三刀心法”,他都绝不可能看几眼就能学会。 系统:原来如此,那就拜托你挑挑好了,我不信尚阳堡这么大的一个藏书库里没有几十本类似般若掌的秘籍,你把这种速记型的都学了,稳赚不赔啊! 吴万年叹道:“贪多嚼不烂,我若是太痴迷于此,必定会走火入魔。做人不可太过贪心,这些都是前辈们的心血,尚阳堡虽下作但对这些秘籍却是保存良好。我若是一一拆开,又不能妥善恢复,只能是让这些流传多年的著作,遭破坏。于心何忍。” 系统:我不管我不管!我的积分!我要积分啊!!! 吴万年充耳不闻,他跳回一层,同样的方式撑起一个缝隙,再跳回地下一层,这里就什么光也没有,倒是有烛台,吴万年砸烂了几张桌椅,拿到地下二层当木柴烧,又捡了把兵刃切出章鱼片,架起火来,烧烤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吴万年:这东西真的能吃? 系统哼道:毒都不怕,你还担心什么? 宋谷雨看着天色,已近黄昏,可吴万年依然没出来。她在不远处的密林中遥望佛塔,忽见很多人仓皇逃出,里面大部分都是黑衣人,剩下的都是些短打装扮疑似仆从,他们狼狈不堪,惊叫连连,宋谷雨从搞高处跳下来,几个纵落来到边缘,听见他们嚷嚷着什么“鬼”啊,“妖精”啊的,不是很懂。 吴万年到底在里面遭遇了什么。 宋谷雨将抢夺来的弓弩系在腰间,她决定闯进去看个究竟。 同一时间的武林盟,众人已经将吴万年这个魔头定了性,正打算发布通缉令,广招英雄帖,最好是再召集个誓师大会,歃血为盟,不除魔头誓不罢休! 正在堂中吵闹成一团的时候,有人高喊着的冲了进来,当即跪在地上,向吴山刚回禀。 “禀盟主,我们得到消息,那魔头趁盟主不在,杀入了普陀寺,寺中僧人尽皆被屠,香客百姓死伤无数。那魔头好像要抢夺普陀寺里的什么东西,如今霸占了寺中佛塔,把里面的人全都赶了出来!” 姜苏惊怒交加:“岂有此理!嚣张至极!” 吴山刚惊道:“此话当真!” 报信者喘着粗气,从怀中掏出一份血书,“此乃普陀寺僧人的血书,盟中弟子飞鸽传书,我等,不敢胡言乱语!” 吴山刚猛地一拍桌角,额角青筋暴突,“太过分了!” 众人见他生气,顿时更加激动。却听吴山刚痛心疾首道:“普陀寺乃是我吴家庄多年供奉,我曾经寻得一颗舍利子,放在佛塔中让僧人们诵经祈福,难道他竟是看中了这颗舍利?” 哑巴在一旁听得嘴角狂抽,易容后的樊荣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二〇三、灭鬼行动(一) 血书成为了一剂催化,将所有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几乎不用吴山刚再说什么,他们已经定下了清缴魔头,匡扶正义的口号,并且决定第二天就出发,在那魔头转战更隐秘的地方前,就在普陀寺将人击杀! 各自回去备战,武林盟一时间反倒空了下来。吴山刚一个人坐在主位,不发一言,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吴万全由远及近,在他下手第一位坐定。 吴山刚不说话,吴万全也不说。父子两人静静地坐了半晌,连壶里的茶水都凉透了。 “恭喜父亲,达成所愿。” 吴山刚嗤笑一声,“我从不在乎什么武林盟主。” 吴万全垂下头。 吴山刚:“一群蠢货。”丢开手中的茶杯,微微闭上眼,“杨小燕可有找到五毒老鬼遗物中,有关死灵蛊的记载?” 吴万全摇头。 吴山刚:“那本毒经,也没找到?” 吴万全也摇头。 吴山刚露出了很不高兴的表情,吴万全不得不解释一番,“她不过跟着那老鬼几个月,被拿来试了试毒,折磨得经脉尽毁,不久于人世,这次愿意帮忙,完全是记恨其父死于千面门人之手……” 吴山刚:“我知道。这次你就留在武林盟打理事务。不出意外,我之后,这盟主之位就是你的。” 吴万全并没有任何欣喜或者愉悦的表情,就好像这武林盟主一位不过是一块儿石头,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今后婉儿继承山庄,你接任武林盟,我也算是对你们母亲,有了交待。” 吴万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吴山刚叹道:“原本并不想走到今天这一步。也许是他在天的英灵不灭,派他的孩子来找我寻仇吧。当初我救下年儿,并不是为了现在这个场面。”他深长又疲惫地叹了口气,“全儿,你要记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为父我筹谋多年,小心谨慎,可那又如何。世人遍寻不着的尚阳堡总部,他便能寻到。无人能想到那佛塔中藏着千万武学秘籍,他偏偏知晓。我一生唯此一件愧事,却让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可谓世事难料。今后你不可学我,妇人之仁,若是当初斩草除根,就不会有今日之祸。” 吴万全没说话,垂着头看向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给你娘捎个信儿吧。” 吴万全躬身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提起纸笔,却悬在半空,久久不能落下。 他不喜欢吴万年,其实是有原因。不是因为那小子从小就不消停,也不是嫉妒婉儿只跟他亲近,而是因为吴山刚。每年祭祖后,父亲都会去后山一个人静一静。吴万年从小就是个顽劣的性子,虽然年纪最大,但最不靠谱。那年他又突发奇想,想要去后山偷偷看吴山刚在做什么,就带着婉儿往后山跑。 山路难行,婉儿半路就耍赖走不动,吴万年只好一个人上山。而那次吴万全也因为好奇心远远地跟在后面,想要一看究竟。可吴万年是个没长性的孩子,快到山顶时竟被一只蝴蝶吸引,撒着欢儿地去抓虫子。吴万全万分鄙视,一个人消无声息地躲在大石头后面,听见了父亲正跟另一个人说话。 他们说些什么自己已经不记得,但其中几句话,却让即便是孩童的自己,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药吃下去,经脉会逐渐萎缩,最后成年时断不能再修炼任何武功。且一生体弱多病,难以寿终。” “今日年节,正可融化在饺子中,无色无味,绝不会被察觉。” 吴万全知道经脉乃是练武的重要基础,经脉毁去等同废人,那此药必定是毒药无疑。吴万全双脚麻木地下了山,妹妹和那个傻子不知跑去哪里野了,他一个人跑回房间钻进被窝里,惊吓过度,发起了高热,虞夫人守了他一夜,第二天天明时分,才疲惫离去。 父亲、妹妹都曾来看过他。只有吴万年,没有任何动静。 等吴万全好得差不多下了地,才听说当天吴万年也生病了,发起了高热,久久不退,虞夫人顾得了亲子顾不了这个拖油瓶,直到第二天才听闻此事,大发雷霆后请遍名医,可惜没有人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吴万全知道,吴万年不是病了,他是中了毒。 他还知道这个人,恐怕不久就要死了。 从那时候开始,吴万全已经当吴万年是个死人。一个死人,并不需要投入任何感情,也不需要替他难过,这样当他真的死去时,自己才能好受一些。 吴万全换了张纸,将落了墨水的纸丢开,重新下笔。 也许并不需要自己向母亲说些什么。吴家庄的事儿,没有什么能瞒过母亲。她当年十分痛恨父亲对一个稚子下手,甚至为此与父亲分房而居。吴万全当年也不能了解,毕竟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威胁呢? 可是如今他却能体谅父亲的难处。 吴万年确实是个武学奇才,若是经脉未损,成就必定高于现在。恐怕父亲当年就是预见到了这个未来,才会痛下杀手。虽然吴万全并不赞同这种做法,但他愿意维护父亲的任何决定。 吴万年必须死。 被划下生生死簿的吴万年此时正闲适地在这黑黢黢的佛塔中溜达。他不急不慌,吃饱喝足一路向上,偶尔抽出几个书筒看看里面的秘籍,也不急于修炼,借着缝隙中透出的落日余晖,看个大概,又塞回去,放回架子上,然后大概估计了下数量,再去往下一层。就这么一路上行,很快就到了塔顶。 夜幕完全黑暗下来,他就是掀开遮光板的缝隙也透不出太多光亮来。第六层和七层间的楼梯是锁死的。吴万年也不急着开锁,他就这么坐在楼梯板上,黑暗和寂静让他有时间沉下心思考问题。 系统:上面没有秘籍,我没收到任何信号。 吴万年:但上面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然为什么要锁起来? 系统:有什么会比成千的秘籍还要重要的东西? 吴万年:不知道。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只想出去。 二〇四、灭鬼行动(二) 一夜过去,吴万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临界点。 他得出去。 缝隙中透出的光表明外面已经天色大亮,未知的风险潜伏其中,而吴万年本身已经筋疲力尽,并逐渐烦躁起来。 一层的门外可能被人以硬物死死堵住,吴万年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推动。而所有的窗户遮光板全部落下,严严实实地卡在机关中,吴万年用上内功来推,可那机关反而越缩越紧,出力不讨好。现在唯一可能出去的,就只有这个被锁着的塔顶了。虽然在塔外攀爬风险高,难度大,但其他地方吴万年实在是找不到出口。 系统:所以让你练缩骨功嘛! 吴万年:我跟你解释了无数遍,我这个年纪的人,已经练不了了。要是我因为练功再把骨头折了,就只能引颈受戮。 他开始找东西撬锁。 这可是个技术活儿,且因为必须仰着脖子作业,吴万年不得不捣鼓一会儿歇一会儿,再好的脾气这么几次下来,也开始烦躁起来。 系统:我怎么觉得你逐渐失去了耐心。 吴万年:不知道。但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很难受,我说不清楚。我预感如果不能及时从这里逃出去,可能要出大事。 话音刚落,整个楼梯震了一下,吴万年被晃得抓紧了扶手,却发现第六层四周开始升起坚实的木板!跟之前他们在第三层遇见的一模一样! 机关阵! 所以这塔楼的每一层都有以楼梯为核心的机关! 吴万年急急地从木板上跳过去,刚滚到安全区域,就听见里面传来嗖嗖嗖地箭声!吴万年长吁口气:幸好出来的早! 那些箭射了很久,吴万年认真地听着,直到再没有动静后,他小心地从边缘的缝隙里挤了进去。擦亮火折子,照向上面的那把锁。 依然完好无损。看来这些机关完美地避开了这个地方。 这样正说明顶层里的东西十分重要,是尚阳堡主极为重视的存在。 宋谷雨费力地搬开堵在门口的木板,踹了脚门。纹丝不动。她捡起之前找到的长剑,在门板上撬了半天,可惜一无所获。她决定去搞点儿霹雳雷火弹来,然后她听见了有人走来的动静。 吴婉儿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神色憔悴,眼底一片青黑。 宋谷雨也静静地看着她,这是她们两个人第一次平静地独处,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离得近。以至于宋谷雨的第一反应是能不能一剑毙命。 “我来。”吴婉儿说道,她将宋谷雨请到一边,手指推动了门缝儿处的一个暗门,露出了一个锁孔状的东西,她拔下发间的头钗,插入锁孔,轻轻扭动。 咔哒一声,好像解锁了什么固定门板的机关,然后吴婉儿轻轻一推,门开了。 里面传来浓烈的腥臭味道,吴婉儿皱了皱眉头,她深知这佛塔中机关的威力,担心吴万年是不是已经死在了其中。 宋谷雨率先进去,立刻捂着鼻子,踢了脚倒在地上的尸体,借着门口传来的光芒,看清了被砸成碎片的佛像,和一地的香灰。 “吴万年!”宋谷雨喊道:“出来啊!我们来救你了!” 可惜没有任何回应。 “他可能已经死了。”吴婉儿苍白的脸转过来,“圣女,整座佛塔里遍布机关,甚至还藏有剧毒,他被关了一天一夜,而那些人在临走前又开启了机关,就是大罗神仙也难脱身。” 宋谷雨怒道:“你说死了就死了?我偏不信!吴万年!你给我出来!你个狗耳朵听见没有!出来……啊!”一脚踩空,从破碎的地洞中直线下坠,若不是宋谷雨反应及时,且地下的层高不高,她也会跟吴万年第一次摔下来时一样,直接被砸晕在水中。 “这是什么鬼东西!” 比尸体还要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宋谷雨心跳加速,她已经意识到这座塔楼的危险,施展轻功层层而上,回到一层。 “你们吴家庄,到底跟这佛塔什么关系。”宋谷雨长剑直指吴婉儿喉咙,“说!” 吴婉儿:“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哈,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跟尚阳堡勾结在一起了?” “不,”吴婉儿说道:“我们不需要勾结,因为我父亲,就是尚阳堡主。” 宋谷雨震惊地忘了手中的剑,一用力在吴婉儿的脖子上划破一道血口,“你说什么!” 吴婉儿捂着脖子,淡然道:“我也是才知道。”她那种崩溃式的痛苦让宋谷雨心惊,“我被尚阳堡的人掳走,喂下毒药,奄奄一息。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时候我甚至考虑过要不要自杀,省得连累哥哥和父母亲为我奔求解药,颜面扫地。可昨夜我娘告诉我,我爹,吴山刚,就是真正的尚阳堡主!” 宋谷雨张了张嘴,不知道作何评价。 吴婉儿:“我的毒至今也没有完全清理干净,而我爹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有提起解药的任何一句话!哪怕他装装样子,骗我说是从谁那儿得到的也好,可是他连给都不给我!他把我当什么!替他树立江湖形象的棋子吗?用以和永泉山庄交换利益的财富吗?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宋谷雨:“你、你冷静一点,这其实很正常的,尚阳堡主不就是这么个德行的小人吗?” “我不准你侮辱我爹!” 宋谷雨:“喂,是你先说他坏话的好嘛!我不过是附和两句。”她甩开手中的剑,“所以,当年逼死我爹的人里,也有你爹的一份儿功劳?” 吴婉儿冷静道:“他只是偷盗武学秘籍,杀人放火的事儿可不是尚阳堡的行事风格。圣女还请不要诬陷。” “这样的吗?”宋谷雨将后背上的弓弩拿下来,抽出上面的弓箭,指着那个小小的明字,不怀好意地质问她:“那他是如何得到,明家独有的弓箭秘法呢?” 吴婉儿瞳孔一缩,拒不承认,“偷来的。” 宋谷雨:“看来你们不只局限于武学秘籍。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当年以大还丹诱骗人蛊下山的人,就是同样偷走了丹方的尚阳堡主呢!” 二〇五、灭鬼行动(三) 不等吴婉儿回答,宋谷雨已经甩着鞭子攻击过来。 她越想越愤怒,越想越激动,招招狠辣,想要直接杀了吴婉儿以泄心头之恨。而吴婉儿本就因为知道了真相心神俱疲,又连夜赶来佛塔想要救吴万年,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她看见宋谷雨眼中浓烈的火光,仿佛看见不久的未来,将有无数人带着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们都是深受尚阳堡之害的可怜人,他们会怀着更加浓烈的恶意,将自己撕成碎片! “住手!”吴万年倒挂在楼顶,徒手拽住宋谷雨的鞭子,为此生生挨了一下,本就重伤的脸再次崩出血渍来。 宋谷雨被吴万年这半张脸的鬼样子吓住了,“他们竟然让你毁容!” 吴万年好笑地跳下来,一把将宋谷雨抱在怀里,心情无比愉悦,口气缓和道:“幸好我隐隐约约听见了动静下来查看,”也幸好那短时间里并不是机关箭阵触发的时间。经过吴万年这么久的观察发现,箭阵的启动和攻击都是有规律的,虽然他还没能准确地摸到这种规律,但并不妨碍他抓准安全时期下来查看。 “不过是一张脸,毁了就毁了,我不在乎。” “我在乎!”宋谷雨气呼呼道:“我宋谷雨的男人,可不能是个丑八怪!” 吴万年无奈:“那我戴个面具总行了吧?” 宋谷雨周身摸了一遍,发现只有脸伤得最重,松了口气,“行了我们快走吧。” 吴万年却不着急走了,“你们怎么进来的?”他回头看了眼大门敞开的一层,他确定昨天对着这门努力了很久,一无所获。 吴婉儿抖着嘴上前一步,却被宋谷雨挡在身后,“我跟她搞了半天,终于把这门打开,救你出来的。” 吴万年惊奇地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合作?” 宋谷雨根本不让吴婉儿开口,继续道:“当然。事关你的安危,我当然要做一切努力。我特意回了趟吴家庄请的吴小姐帮忙,她没敢让虞夫人知道,只能亲自跟我来救人。我们两个使尽了招数才把这破门弄开!” 吴万年哭笑不得:“然后你就卸磨杀驴,转身就对付起帮忙的人?” 宋谷雨梗着脖子强行解释:“我们两个本来就有旧冤,她当初说我爹是个魔头死了活该,还说哑巴的师父助纣为虐,下场凄惨。我们两个为了你合作这不奇怪,可之后就是私人恩怨,咱们恩怨分明,该算账的时候,绝不手软。” 她故意把“魔头”和“死了活该”的话说得极慢,成功让原本就面无血色的吴婉儿更加憔悴起来。 吴万年不得不插在两人中间,隔离危险,“你脖子怎么了?”吴婉儿捂着脖子的手里殷出血来,吴万年惊道:“可是沿途遇见了尚阳堡抵抗的残余?我大概杀了不少,只是当时体力不济,总归放跑了一些,他们有的功夫还不错,你们不该硬抗。” 宋谷雨嘲道:“是我干的。” 吴万年:“你还会用剑?” 宋谷雨大方承认,“误伤。” 这么一说反倒像是故意的,吴万年无奈,让吴婉儿赶紧回去通知虞夫人,调集吴家庄人来此救人,“那些和尚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佛塔里全是武功秘籍,也需要夫人来看个真切。”吴万年说道:“我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万万没想到竟是与尚阳堡共存。他们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伪装成佛祖,还享受香火供奉,真是荒谬。” 吴婉儿欲言又止,宋谷雨却抢先一步道:“这些都不用你操心,虞夫人深明大义,肯定会处理的。行了,跟我走吧,咱们赶紧回花怜教中,我得让教主和哑巴给你看看,这张脸可别真的毁了,多可惜。” 吴万年却摇头,“不行,我还不能走。” 他指了指头顶,“那上面有一个塔楼,锁着的。我怀疑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打开,将是尚阳堡的灭顶之灾。我要亲手除去这个邪教,他们一定在当年的事情上做了手脚,恐怕煽动江湖人情绪和制造师父吃人的假证据里都有他们的手笔。无论如何,我也要除了这个祸害。” 吴婉儿:“尚阳堡主其实……” “你说得没错!”宋谷雨抢先道:“行!一把锁是吧,你去外面找把利器回来吧。打不开我们就一刀劈了,实在不行把楼板拆了,然后拿了东西咱们就走,你这伤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吴万年点头,跑向外面,他深深地吸了口光明的味道,心情愉悦地找能用的兵刃。他没敢走太远,生怕宋谷雨和吴婉儿再打起来。 吴婉儿不解地想要问宋谷雨为什么阻止她讲出实情,可宋谷雨深谙吴万年的耳力,根本不让吴婉儿张嘴,“这里没你的事儿了,滚吧。” 吴婉儿默默地盯着她看。 宋谷雨嫌恶道:“我说了,让你滚。不要逼我杀你。” 吴婉儿摇了摇头,“我不走。”她强调,“我也想知道,塔顶到底藏着什么。” 宋谷雨嘲道:“哟,吴大小姐竟然还有不知道的秘密?看来你还真被当成了……”紧急住口,心虚地看了眼门口,宋谷雨忍了忍,继续道:“那你最好离我远点儿,我怕我一个忍不住,在他看不见的时候,一鞭子抽掉你的脑袋。” “别这么说。”吴万年还真找到了把匕首,“她以前不知道内情,说的那几句不过是人云亦云,你何必生气。江湖上说师父坏话的人多了去,你总不能一个个都给杀了。人言可畏,但也不必太过纠结。清者自清,等把尚阳堡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师父的冤情定能得昭雪。” 宋谷雨“哈”地嘲笑一声,没说什么,自顾自地往楼梯上走。吴万年赶紧抓住她,“上面会有定时激发的机关,你们两个走我身后。切记不可乱碰。”再叮嘱一句,“不要攻击婉儿,她受了伤,脸色也不好,你别欺负人。” 宋谷雨哼了一声,“就听你这一回。”回头冷冷地看吴婉儿一眼,心中却暗藏杀机:等开了塔顶,她第一个送吴婉儿下地狱! 二〇六、灭鬼行动(四) 他们刚上了一层,就被黑黢黢的环境搞得眯起眼睛。 吴万年听了会动静,确定机关尚未开启,立刻招呼两人往上走。吴婉儿看了看周围挡在窗户外的厚木板,吴万年好容易支起了一条缝隙透出了一条光线。宋谷雨一眼看出关窍来,推开吴万年这个挡道儿的,跑过去顺着墙敲了一遍,终于在最角落的地方发现一个推手,她用力向上一拉,其中几个窗板被带动着缓缓提升,挨着窗户的那面板上画着佛相,描着金边儿,撒上了荧荧的亮粉,当它们缓缓地重新贴回佛塔外壁上时,又变成了华美的装饰品,隔着老远看去,仿佛这座佛塔在闪闪发光。 宋谷雨:“每一层都有这么个扶手,你每上一层就找到它把它拉起来,这种控制的机关比较笨重,一次只能抬起两三块儿板子,你要是嫌黑就多拉几个,否则的话抬起一两个也够照亮这层楼了。” 吴万年大喜过望:“你竟是真的懂这些机巧之物!” 宋谷雨冷哼一声,骄傲地仰着下巴:“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花明教主的父亲乃是鲁班传人,她喜欢的那个狗男人正是她爹的弟子,两人本来是师兄妹来着。教主跟着她学了不少机关巧技,我虽然没有系统学过,但见得多自然比你强出不少。”再看一眼木头似的站在一边的吴婉儿,冷哼道:“说不得我这点儿雕虫小技,还没有吴姑娘知道的多呢!” 吴婉儿垂着头,“圣女过奖,我不懂这些的。” 宋谷雨冷哼一声,却见楼梯附近突然升起直通顶层的木板,吴万年赶紧让她们避开,只听见里面稀里哗啦地射出好多箭,三人足足等了一刻钟,才见落板,悬着心的终于放下来。 吴万年:“这东西晚上不会出来折腾,天一亮就开始循环往复地开启。尚阳堡的人开了机关就走,也没人补充下箭矢,这一轮它只射了不到两千,已见箭底儿,下一波我们不用再担心会挨射了。” 吴婉儿惊道:“你怎知它射了两千支箭?” 吴万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道:“听出来的。你要是一个人在这里待上这么久的时间,也会无聊到每次开启机关的时候都去数数到底发射了多少。” 吴婉儿心惊肉跳,这是什么耳力竟能听出箭音?恐怕全江湖的人来试,也未必能找出几人,吴万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 她努力回忆,可遗憾地发现他们第一次正式再遇是在地宫之中,那时候她被莫家父子的欺瞒搞得心力交瘁,而吴万年的突然出现又让她心慌意乱,所以根本没有余力去想他这次回来的巨变,以致于此时听见他闲云野鹤般地说出这种话来,竟会有一种脊背发寒,浑身颤抖的感觉。 若是以吴万年现在的功力,和父亲全力一战,结果又是如何? 吴婉儿忍不住思考这个问题。 一路上行,三人终于来到第六层。宋谷雨率先跑上去看了看那锁头,眉头皱起来,“这可不是一把锁的问题。” 吴万年:“此话怎讲?” 宋谷雨:“这锁不过是障眼法,实际上并不起什么作用。反而是这块儿板很是凶险,这是个很精细的机关,设计它的人必定是这方面的行家。幸好你没有暴力拆开这把锁,不然定会触发什么攻击直接要了你的狗命。” 吴万年乐道:“那还真的要多谢圣女大人救命之恩了。” 宋谷雨脸颊一红,“贫什么,我可没见过这种机关,就算知道这东西厉害也帮不了你。” 吴万年乐道:“别急,第四层里全是机巧类的藏书,我这就去给你找找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宋谷雨:“你把这儿的藏书翻了个遍?” 吴万年:“没有,不过尚阳堡的人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收拾妥当,我只需随手翻一个中等高度的书筒看看,就能猜到这一层放的书籍类型。” 宋谷雨赶鸭子似的对他挥手,“抓紧时间,尚阳堡搞不好正聚集人手,随时准备杀回来呢。最重要的是你的脸,我现在都觉得它要臭了。” 吴万年哈哈两声,脚步都欢快了许多,一路小跑着向四层而去。 吴婉儿等吴万年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中时,出口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宋谷雨狠狠地瞪她一眼:“我劝你闭嘴,否则我现在就抽掉你的脑袋。” 吴婉儿:“你在担心他?” 宋谷雨:“我让你闭嘴没听见?”刻意压低了嗓音,“他是个狗耳朵,知道什么叫狗耳朵吗?就是隔了二里地也能听见你们这群小偷的脚步声。我早晚会让他知道你们吴家庄都是一群什么鬼东西,但不是现在。”她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咬牙切齿,却极力地放轻声音,“他不能现在知道,而你,最好给我闭嘴。否则我不确定等他找到书回来时,你还能活着。” 吴婉儿顿了顿,“你们感情很好。”她难过地撇过头,小声道:“他是个很好的人。小时候总是陪着我,逗我开心。” 宋谷雨嗤笑道:“得了吧吴大小姐,我可不想听你们开裆裤时候的狗屁交情。毛儿都没长齐的孩子能知道些什么?你是想以那些小屁孩儿的成长经历来向我示威吗?” 吴婉儿摇头,“我在后悔。” 宋谷雨:“后悔他也是我的了!你就跟你的变态死人少庄主相思去吧。”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可笑。”吴婉儿低声道:“我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 宋谷雨哈哈大笑起来,“笑话?吴婉儿,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在我眼中什么都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你会在乎一只猫是不是愚蠢,或者一只狗是不是个笑话吗?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狗屁不懂,自命不凡。即便你是大名鼎鼎的吴家庄庄主的女儿,或者什么永泉山庄少庄主的未婚妻,在我眼中,你不过是江湖人而已。就好比森林里的一棵树,你不过是得了个红杉的具体名字罢了。” 吴婉儿晃了晃身子,面露惊容。 宋谷雨却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不要问我这种蠢话,你有多难过,我根本不会在乎。若是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安慰,那真不好意思,我这儿除了拍手称快,什么都不会给你。” 二〇七、灭鬼行动(五) 吴万年在第四层里挑选可能会有用的书筒。 系统:你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吴万年:哪里?你觉得哪个书筒像是讲这种机关的奥秘的? 系统:我是说那两个女的,你不觉得她们俩儿有点儿奇怪吗?咱不说别的,宋谷雨这丫头一向是个大嗓门儿,但你发没发现她跟你的婉儿表妹说话时却故意放低了声音。就说现在你这个人肉隔断离开,她们两个可能不动手吗?可若是动手才隔了两层你肯定能察觉,若是不动手那定然也在对骂,可你听见什么脏话了吗? 吴万年怒道:别瞎说,婉儿从不说脏话。宋谷雨我也会好好劝她不要太荤素不忌,总之她们两个能有什么解不开的矛盾,需要见面儿就拼命呢? 随手抽了个书筒下来,摇了摇确定里面不是什么破木头棍儿。天亮前他还真的在几个书筒中晃出了其他声音,不知具体何物,但肯定不是书籍。那个神秘的木棍儿现在还在他怀里放着,这东西竟然不沾水,吴万年落入深井中时连底裤都湿透了,可那木头愣是干燥得不行——但也不能因为它不沾水就被尚阳堡当成了宝贝供起来吧? 系统:凭借我多年看电视剧电影的经验,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知道什么叫防微杜渐么?我预感她们两个在密谋些什么。难道是在争夺大小老婆的位置?!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啊,一个青梅竹马,一个恩师所托,哪个都能当大啊!唉,要真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吴万年:能闭嘴吗?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系统:为什么啊!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有建设性啊,你不要这么死板好不好!真是个直男。女人的心思很复杂的好吗!你以为她们在和谐共处,其实是枪林弹雨!在你看不见的时候会互相扔炸弹攻击对方心理底线,然后再明讽暗刺地搞些小动作,最要命的是还会在你面前装柔弱!还记得那个依依吗?我现在想起来那就是个典范!你不要不耐烦,我以千年后智脑的智慧提醒你小心女人之间的战争,你知道有个皇帝是被妃子勒死的吗?就因为他说了句妃子老了后会很难看,那女人生怕失宠就把皇帝勒死了! 吴万年额头青筋暴突:我可不是皇帝! 系统:大家都是男人,我都懂的啦,三妻四妾什么,都是人生赢家~~ 吴万年啵地拔出书筒木塞,倒出里面薄薄的一本,摊开一看,写着《鲁班秘籍》。吴万年兴奋极了,虽然不确定那机关也是鲁班的后人所制,但鲁班乃是机械大家,肯定会有所帮助。他立刻拿了书就往上跑,刚踏上楼梯,忽然想起系统说的那些“女人战争”的话,心想那两人该不会真的在上面…… 吴万年轻手轻脚,使上了轻功飘上五楼,又小心翼翼地边走边看来到六层,再小心翼翼地踏上通往七层的楼板。做贼似的探出脑袋去听这两人在说些什么。可惜什么动静都没有,反而在心虚地偷看时跟听见响动的宋谷雨对上了眼儿。 宋谷雨:“鬼鬼祟祟,你干嘛?” 吴万年:“额……你们怎么这么安静?” 宋谷雨冷哼:“不然呢?我们两个有什么可聊的?你不是不让我杀她吗?” 吴万年:都怪你!瞎说什么!宋谷雨才不是引发那种战争的人! 系统销声匿迹,吴万年讪笑两下,把鲁班秘籍递过去,“你先看这个,我再下去找找。”撒丫子就跑,极力掩饰尴尬。 吴万年:我就不该听你的,你们神仙一天天净瞎搞,你更是不靠谱。幸好刚才没说什么其他的话,不然那丫头肯定要再打我几拳才罢休。 系统:哇!年年你看,这个书筒像不像是解开机关的秘籍? 吴万年:现在转移话题已经太晚了! 一人一系统边斗嘴边开始逐一翻书筒,殊不知佛塔外,武林盟的人已经到来,他们乌泱泱集结成群,最先看到的就是遍地死尸和发黑腥臭的血渍。 吴山刚眉峰紧皱,看着大开的佛塔门。众人哀叹可能已经被那老鬼逃了出去。再看遍地的惨状,又开始咒骂。 周海云翻开地上的几个尸体,全是和尚,而且喉结处都有剑伤。他点点头,“那人确实用剑,且为少年天才。” 众人即便猜测可能早已人去塔空,却依然不愿空手而归。吴山刚等人进入佛塔查看舍利情况,又被遍地的佛像残片惊得心头火气。 姜苏:“简直是无法无天!对佛祖如此不敬,实在是大逆不道!” 袁立看向黑洞般的地陷,沉思:“这下面又是如何?我们要不要下去搜寻一番?” 明姑捡起地上的一支箭,激动得浑身颤抖,她认得这箭,这种造法只有他们明家人懂。可这种箭为什么会出现在佛塔里? 她想要说出这一点,却被花雕阻拦。花雕紧赶慢赶好容易回到武林盟,却发现众人正众志成城地要去剿灭新任五毒老鬼。他只是在五毒教山中养了月余伤,再回来时怎么天地都变了颜色,连武林盟主都换了人坐。而那个被推上了新五毒老鬼的倒霉鬼,竟然就是救了他的吴万年! 花雕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想要替吴万年解释一番,可边天过来拍着他的肩膀非要让他相信吴万年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并且居心叵测。花雕一度怀疑自己其实已经死了,这些都是地府创造出来的幻觉。他来不及修养,去盟中拿了大还丹吃下,跟着灭鬼大军一路赶来,置身这地狱般的佛塔中时,终于认清现实。 即将发生很可怕的事情。花雕毫不怀疑这一点。而当明姑想要当出头鸟儿的时候,他将人按下,看向了那深陷进去的地洞,“我去下面看看,你先别说话。” 明姑点点头,花雕对她很照顾,明姑一向对他信任。可正打算去地下看个究竟的花雕却被武林盟的弟子阻拦。 花雕:“可有不妥?” 弟子:“这里已经塌陷,十分危险,花公子不若跟着盟主去楼上看看,我们会下去搜寻的。” 花雕想了想,拉着明姑紧赶慢赶地插入上楼梯的队伍中来。 “有问题。”花雕小声对明姑说:“我就知道,会有问题。” 二〇八、灭鬼行动(六) 吴万年还在四层不停地搜寻可能用得上的秘籍,脚边落了一地的书筒,架子上归整了被拿出来的秘籍。有的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吴万年怕丢失还会用木塞将其压住。 以武林盟为首的江湖灭鬼大军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埋头苦读”的学子形象。 这气氛实在太过诡异,本该是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生死对决,偏偏一方势单力孤看起来毫无准备,而另一方人多势众却又一脸地不敢置信。双方人打了个照面,谁都没有说话。吴万年完全没想到吴山刚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惊喜交加。 吴万年:“叔父?” 姜苏:“你竟然没跑?” 吴万年疑惑不解地看着众人,终于发现气氛不是很对,这些人全都以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好像他才是尚阳堡幕后的主使一般。 吴万年站起来,他想跑到叔父跟前告诉他这佛塔的幕后真相,却发现一个江湖人拦住了自己的脚步。 “你可是秒化宫遗孤,吴万年?” “你又是谁?” “袁立。”袁立说道:“你就是继任的新五毒老鬼?外面的那些和尚都是你杀的?大闹佛塔抢夺舍利子的人,也是你了?” 吴万年张着嘴,完全不明白这个陌生人在说些什么。 袁立抽出了腰间的回旋镖,摆出了攻击的姿势,“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承认了。” “叔父?”吴万年看向吴山刚,对袁立的威胁视而不见。 吴山刚缓缓地从人群中上前一步,他没有看吴万年,反而在看这一地的书筒和满架子的秘籍。 “我对你很失望。”吴山刚说道:“你的父母拼尽生命保护了你,这么多年来我也不遗余力地教导你。可是你最终,竟然还是是非不分,恩怨不明,与五毒老鬼这种人混在一起。如今又大开杀戒,亵渎佛祖。吴万年,你太让我失望。” 吴万年完全懵了。 吴山刚继续道:“舍利子乃是高僧所化,不可为邪魔掌控。交出舍利子,我饶你不死。”他说着,转身面对武林众人道:“吴某临危受命,继任武林盟主一位,本该公正严明,匡扶正义。可此人乃是义兄遗孤,他父母与我有恩,此子又在我膝下成长,堪为半子。我不忍害他性命,可又不能放任他入魔,故而只将其关进盟中地牢,终生不出,还望各位手下留情。” 吴万年惊道:“叔父,你在说什么?什么舍利子?我又什么时候成了五毒老鬼?我……我没杀那些和尚!是尚阳堡!”他高声道:“这佛塔是尚阳堡藏武林秘籍的地方!你们看看这些书!一路上来前没看到那些书架子么?这些竹筒里都是武学秘籍啊!” 武林人听闻此言,顿时红了眼,盟主在此诸人不敢造次,只能贪婪地看着满墙的书筒,双目发光。吴山刚随手找来一个弟子,“你去,随便取一个来看。” 那弟子躬身行礼,直奔等身高的层上随便拿了一本,撬开封头倒出里面的书籍,展开在众人眼前。 一本佛经。 吴万年:“不可能!这里全是机关方面的书!你们看我打开的这些!你们看这些!” 他手忙脚乱地把之前翻过的书全都抱起来想要拿给众人看,可吴山刚却指着那弟子道:“再取来。” 弟子应诺,转身又去拿了一个,解开封头,倒出里面的书籍,结果又是一本佛经。 吴山刚叹道:“普陀寺修建之初,我曾想要捐献银两。可寺中僧人拒绝,只跟我要了些佛经。我到处搜罗,好容易找了近五百部佛经,收入了这座佛塔之中。” 吴万年仿佛在听天书,他抱着满怀的技巧类书籍,聂聂道:“你们看这些啊,这些都是机关秘籍啊!” 吴山刚继续到:“那舍利子乃是高僧坐化,寺中人怕被人觊觎,故而托我又找了许多的机关技巧图册,跟佛经收录一起,这才研究出了这个攻守兼备的佛塔。你手里的这些机关藏书,并不能说明什么。当年我也是一本一本,四处搜罗起来的。” 吴万年心头猛地一跳,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吴山刚继续道:“你翻看这些,大概是没能打开顶层舍利子的暗格。这样也好,省去一项罪名。吴万年,我只问你,你可愿自认罪责,甘愿于地牢中赎罪?” 一声轻蔑的笑从楼上传来,宋谷雨拾级而下,看一眼吴万年,那种放空一切的表情让宋谷雨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里还真是好生热闹。怎么,吴庄主的真正身份终于瞒不住了吗?” 吴万年猛地转过头去看她,那眼神就像一种质问,或者是一种祈求。 宋谷雨心跳如擂鼓,她知道事情终于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不,这本就是一件不能挽回的事情。当初自己气恼中对吴山刚的假设成了现实,对吴万年的打击……宋谷雨的眼皮狂跳,她堵得住吴婉儿的嘴,却堵不住罪魁祸首的当场承认。 “圣女?”众人一脸的惊诧,出发前圣女明明拒绝了同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谷雨看众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可不能将注意力转移到哑巴身上,“吴庄主,你能解释下这装满了整个佛塔的,武林秘籍吗?” 姜苏插嘴:“什么武林秘籍,别当我们好糊弄!这些明明都是佛经和机关秘籍!你们偷了舍利子,被我们抓个正着!还想诬陷我们的新任武林盟主不成?!” 新任武林盟主? 吴山刚灼灼地目光看向吴万年,“五毒教的那本毒经,可在你手上。” 吴万年的表情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吴山刚叹了口气。 袁立手中的回旋镖,甩了过来! 吴婉儿站在众人看不见得角度,紧紧地攥紧了拳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恨恨地咬着嘴唇,可偏偏脚底灌了铅般地沉重,一步也走不动。 宋谷雨甩出鞭子将那回旋镖击落,高声道:“还傻站着干什么!等死吗?!笨蛋!” 二〇九、灭鬼行动(七) 吴万年被喊得猛地回过神来,纵身一跳,拎着宋谷雨就往上跑,在经过吴婉儿身边时微微一顿,什么话都没说,扭头离开。 吴山刚手指两人消失的方向,下达命令:“追!” 袁立一马当先,也从吴婉儿的身旁掠过,一群人乌泱泱地开始向上跑,而吴万年却一把将宋谷雨往上丢去,自己回身一一将追上来的人击落。 吴山刚一眼看见吴婉儿,他眉头皱起,婉儿不敢回视,只能低着头,快速地也跟着众人追到了第六层。 袁立:“五毒老鬼,你束手就擒吧!” 吴万年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人以这个称呼命名,而很多事情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了。事实就摆在眼前,证据也如此的赤裸裸,可这些人的目的已经不是什么尚阳堡,什么武功秘籍了,他们想要吴万年的命。而吴万年沉浸在令他震撼的真相中,无法自拔。 吴山刚,毫不夸张的说吴万年一直将他当做父亲的化身。他正直、果敢、儒雅且武功高深。如果吴万年心中对自己有过什么幻想的话,吴山刚就是他的标准。他甚至因为自己长得过于细嫩,脸型也过于女性化而苦恼了很久,他对吴山刚的崇拜甚至到了盲目的境地。 如果当初宋谷雨质问他若真凶是吴山刚的话,他会怎么办。 吴万年不知道,哪怕这个可怕的假设真的成了现实,他依然不知道。 吴万年止不住双手的颤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系统:吴山刚要杀你。为什么?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就是尚阳堡主,他自己都承认这些书是他一本一本搜罗来的。可是尚阳堡主为什么要杀你?那一定是因为尚阳堡跟你有仇,那到底是什么仇恨能让他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要你死呢?那就只能是…… 吴万年:闭嘴。 系统:这些道理你懂我懂他也懂,只有江湖这群傻子不懂,跟着瞎起哄。听我说吴万年,这些人未必会对武林秘籍保持你这样的“贤者心态”,你就大方地告诉他们。我还记得第六层放的都是轻功,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再翻出两本佛经来——倘若果真如此,那只能说明尚阳堡的人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了混淆视听的假书筒藏在这些秘籍之中,而那个抽书筒的小弟子定然也是他们的人,剩下的真秘籍就是在打斗中失手砸了、踩了、烧了又能如何?这一环扣一环的设计根本没给你留活路——你又何必犹豫不决? 吴万年:闭嘴。 系统: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吴万年:“我让你闭嘴!” 一直在他身边喋喋不休咒骂的宋谷雨怔愣地看着他。 袁立:“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识相的就把舍利子交出来。” 吴万年:“你想要舍利子,自己来拿。” 宋谷雨惊怒:“你疯了吗?你在说些什么胡话?你们这群江湖蠢货。天生就是被人耍着玩儿的。睁开你们的狗眼到处看看。整个佛塔里到底都摆了些什么东西?如果单是佛经的话,用不用造个七层塔来放。” 袁立已经不想再听。现在亟需在新盟主面前立下功劳。正天帮今后还需要武林盟的扶持,他的回旋镖在手中飞速旋转,决不能让别人抢先机。 回旋镖带着强烈的气流,将挤在楼梯一角的两人分开。如果他们继续在这狭窄的楼梯间争斗,只会将这脆弱的木板踩塌。于是吴万年先下手,一脚将扶手踢破。在回旋镖迎面而来时,脚尖勾着其势头荡了出去。 袁立收镖在手,他弃了宋谷雨直奔吴万年而去。 两人顿时战成一团,而姜苏更是一甩道袍,挥剑加入战场。吴万年手里只有一把破的不能再破的残剑,缺牙豁口的,污迹斑斑。以一敌二,竟也不落下风。他现在脑子里乱得很,连话都不想说,他只凭借本能来自保,根本没有任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正义”的任何准备。 宋谷雨看出了他的反常,心急如焚,高声道:“你们想要的东西,都在这个暗格之中!”她猛地一敲那把铜锁,“有本事就来抢啊!” 立刻就有眼红的江湖人杀了过来,嘴里骂着圣女是叛徒,手上的动作却冲着那铜锁而去。宋谷雨当即闪开,为此人腾地儿,翻身落入战场,挥鞭替吴万年挡下了姜苏的长剑,“走啊!” 吴万年无知无觉,只机械地挥剑劈砍。 宋谷雨一脚将人踹翻,怒道:“我让你走!” 吴万年仰面踉跄摔倒在地,而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耳边钉在了窗框附近。 明姑手持长弓,隔着数人盲射一箭,待人海两分将其暴露出后,威胁道:“下一箭我必定射中。” 姜苏和袁立叫了声好,齐齐攻了上来。宋谷雨不得不挡在前面,却听叮咚一声响,利箭擦着姜苏的耳边扎在了回旋镖上,成功让姜苏和袁立两个人跳出了战场。 明姑面不改色,又从身后拔出一箭,不咸不淡道:“抱歉。” 姜苏&袁立:…… 宋谷雨挥舞着的鞭子杀过来,拉开距离反而对她有力,而吴万年呆愣楞地坐在那里,好像一个石雕像。 明姑再次架弓,一箭飞来,贴着吴万年的脸颊而过,咚的一声,命中他身后窗框的另一边角。途中以雷霆之势射穿了姜苏的道冠,并逼走了想要偷袭吴万年的袁立。 袁立&姜苏:!!! 明姑气势不减,收了弓箭:“抱歉。地方太小,把握不好。” 姜苏:“那你倒是射这个叛徒啊!” 明姑一咧嘴:“没箭了。” 姜苏气个仰倒,和袁立对视一眼,再次攻上去。宋谷雨正要回击,却被吴万年单手抓住脚踝,一个绊脚摔在地上,紧接着脖子被紧紧地勒住,那腥臭的剑刃抵在了她的动脉之处,“都住手。” 姜苏和袁立急急收住势头,不知所措起来。 吴万年:“你们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她。” 姜苏:“你疯了?你们两个不是一伙的吗?!” “宋武连累死了我的父母亲,我怎么会跟这种人的女儿是一伙儿。”吴万年露出了一个阴冷又令人胆寒的表情,“我只是一直在哄骗她罢了。” 二一〇、破釜沉舟(一) 吴万年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被挡在了宋谷雨的发饰后,只露出了另半边苍白却俊美的脸庞,所以当他言词阴狠地说自己不过是哄骗了一个女人时,顿时得到了这帮灭鬼大军们的认可。 他们已经相信这位圣女正是受此人的蛊惑,并且为宋谷雨的意外现身想好了周全的解释:她被这个少年欺骗,在听说他即将被围困时偷偷赶来通风报信,可惜她没有想到他们这些人会加急赶来,而正好将两人堵在了佛塔之中。 姜苏对这个年岁不大,任性十足的圣女很是同情,口气温和了不少,“放了圣女,我们可以答应吴盟主的处罚,饶你一命。” 吴万年扯出一个十分冷淡的笑容来,好像脸皮跟肌肉之间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当前者强制性地想表达心情时,后者完全没有兴趣辅助,所以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并没能缓解任何气氛,反而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阳怪气,颇有“邪恶的五毒老鬼继承人”的模样。 吴万年:“我想看看,那暗格里的东西。” 佛塔的第七层,其实算不得一个完整的楼层,按照整个塔身的设计,它不过是一个阁楼大小的储物间。吴万年知道这里面藏着很重要的东西,他现在已经不在乎洗刷身上的污名,他只想知道为什么吴山刚那么在乎这里面的东西。 吴山刚:“我说过,那里是舍利子。” 吴万年执着地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不知触动了吴山刚什么神经,他竟然点了点头,亲自踏上楼梯。原本那位准备暴力拆开铜锁,结果却被锁孔出喷出的毒液射中的人捂着眼睛倒在楼梯上,他半张脸比吴万年还要恐怖,脖子上青筋暴突,中毒已深,无药可救。周围的人自发远离,生怕沾染分毫。 吴山刚无视地上呻吟着的江湖人,拨弄了下那依然沾染着剧毒的锁头,向江湖人借了一根针,在锁的底下隐藏的真正锁眼处,捅了一下。 咔哒一声,铜锁打开。 他撕下衣襟包裹住那带毒的铜锁,仅凭一只手就将其摘下,丢在一边,然后伸手进去摸了摸,拿出了一个木盒。 打开木盒,一颗朴实无华却令人无端肃穆的白色舍利子显露出来。 吴万年瞳孔一缩,喘息声逐渐加重。宋谷雨不得不微微转头,因为身后的这个人已经方寸大乱,他的手在颤抖而自己却没察觉,他的肌肉完全绷紧,好像随时要应对突发的对决。他的呼吸声急促又剧烈,好像在强行压制心中最绝望的野兽。 宋谷雨:“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万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把推开宋谷雨,趁着众人还在赞叹这颗舍利子的圣光时暴力袭来,姜苏和袁立全都措手不及,而凭借着一流轻功云一跳,吴万年愣是在眨眼间越过众人,朝着吴山刚扑了过去! 吴山刚怔楞一瞬,一时不查竟被他推开,吴万年身姿柔软筋骨细长,竟好似一只耗子般几下将自己折叠进了这窄小的阁楼之中!武林盟人对他抛开舍利子不管,却奔着空格去的动作十分不解,而吴万年却借着镂空的雕刻中透出的光线,看见了摆在阁楼中最深处的那个东西。 一个赤红的,眯着眼睛笑成一弯月牙脸的,面具。 吴万年在与它对视的一瞬间,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的整个大脑放空当场,他失去了任何思考和分析的能力,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血脉喷张时的炽热感。 为什么吴山刚非要给他按上一个盗窃舍利子,屠杀和尚,继任五毒教的莫须有罪名。 为什么他要自己死。 这张面具,这一佛塔的书,父母的死,师父的落崖……一桩桩一件件,在吴万年的脑海中飞速划过,直到他的脚踝被人狠狠地抓住,用力地从这阁楼上拖拽下来,他倒吊着身子被花雕甩在一旁,本就没有愈合完全的伤脸擦着地板划过,留下一行清晰的血印。 宋谷雨尖叫着扑上来却被袁立一把制住。花雕举起两板斧,摆开架势,朗声道:“你还想锤死挣扎?我今天就要为我惨死的师父报仇!” 姜苏立刻道:“一起上!” 花雕却一摆手,对跃跃欲试的众人道:“他的人杀了我的恩师,还望诸位给我一个机会,手刃仇敌,以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吴万年从地上爬起来,狂笑不止。他好像完全被邪魔附了体,整个人极近癫狂。那笑声中夹杂着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让所有人都莫名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吴万年手边只有他自己舍弃的那把残剑,他紧紧地抓住残剑,踉跄起身,第二次环顾四周。 “来吧。” 不等花雕接话,他已经挥剑袭来!花雕被他眼中惊人的杀气所震,他并不是真的相信吴万年就是害死师父熊岳的真凶,不过跟明姑一般想要配合着演一场戏,装作不敌放他逃跑,可谁知这人竟是当场发了疯,若是他再放水,恐怕会被他砍成八段! 一剑两斧就此展开对决,然而花雕全盛时尚且不敌,何况他自己重伤未愈,被吴万年一脚踹飞,残剑眼瞧着就要刺破他的胸口,扎穿他的心脏,周海云高喝一声,徒手攻来。 他原本还想在下面处理这些每层都有的佛经书架,瞻仰下普陀寺的藏书,可吴山刚却要他来探路,周海云没想到吴万年竟然真的没走,连暗器匣子都没带,就这么赤手空拳地上来了。 他练的功法并不擅长近战,而吴万年又刚习得般若掌,融合进剑招里,竟把一柄长剑舞出了剑阵的气势,周海云别说近身了,在救下花雕后连手都不敢多伸,吴万年招招紧逼,他是步步后退,哆的一声脆响,他发冠就这样被削成两节! 周海云心中大惊,这小子的功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了?他是嗑药了吗?! 然而败势已露,再战只有一死,姜苏连话都不说,在吴万年身后直接拔剑,纵身刺来。吴万年看也不看,矮身回旋一个上挑,姜苏不得不改变攻向,然而吴万年的身法更快,在姜苏反应过来前,一剑刺穿了他的肩头。 二一一、破釜沉舟(二) 眨眼间,他以一人之力连败三人,彻底坐实了他继承毒经的这个推断。 袁立制住宋谷雨的双手不让她入场,还以长者身份苦口婆心地规劝,“他是五毒老鬼的传人!五毒老鬼是什么人你们花怜教当更加清楚才是。你可不能再糊涂了啊!” 宋谷雨的回答是破口大骂:“用你管!你这个老色魔,抓着我的手想干嘛!” 袁立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好生不讲理。待我去找你们怜花教主告你的状。” 宋谷雨更怒:“有种你现在就给我滚去找他!去啊!” 袁立被吵得耳朵疼,干脆点了她哑穴,可手上的劲儿却丝毫没松,宋谷雨动弹不得,又说不出话,气得脸红脖子粗。 而三人接连战败,给了江湖人最大的刺激。以武为尊的江湖,邪魔之辈占据上风,岂不是落了全武林的脸面!五毒教当年近凭一座毒山就能让千万攻山人望洋兴叹,如今再看这位继任者一夫当关,简直是二次打脸! 车轮战就此展开。 吴万年来者不拒。他已经完全成为了盲目战斗的机器,完全忽视防御,以命拼命,毫无顾忌,他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对方用的什么兵刃,只把自己完全融入了这柄剑中,抛弃了所有属于人类的情感和畏惧,无思无觉,无痛无惧,他把自己变成了剑,斩杀一切扑上来的试金石。 众人被他这完全不要命又凶残的打法震慑,这位被称作少年天才的人已经有了剑术大家的雏形,若是今日不能将其击毙,他日必为祸患!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念头。 战斗中的吴万年完全放弃了对周围危险的警惕性,当他即将一剑斩落眼前这人的脑袋时,一支飞箭突至,以开天辟地之势,穿透了他的胸口。 吴万年猛地咳出一口血来,逃得一命的江湖人反手一刀,他握剑的手臂一痛,残剑当啷一声脱手而出。 吴万年循着箭道看去,吴山刚手握明姑长弓,双目如炬,闪烁着正义的火焰。 这雷霆一箭,彻底将吴万年送上了断头台。 袁立按住宋谷雨的手终于松开,宋谷雨无声的尖叫着跑到吴万年身后,将这个不成人形,汗透衣背的人揽在怀里,他在发抖,那支箭穿胸而过,血像瀑布般地倾斜而下,宋谷雨发现自己很快就被这刺眼的猩红染成了一体。 吴山刚捡起地上的第二支箭,开弓,他不会给吴万年任何机会,他瞄准了他的脑袋。 宋谷雨绝望地看着所有人,第一次露出了茫然无措的表情。 弓弦弹射而出,明姑猛地撇过脸不敢再看,可一道极快的身影翩然跃出,挡在了这利箭之下!吴山刚的全力一箭,扎穿了急速而来的吴婉儿,并将她定在了吴万年的身前。 吴万年疯了般手脚并用地爬向吴婉儿,这一箭扎穿了她的心肺,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耳边是江湖人的混乱和嘈杂之声,吴万年却发不出一句悲鸣来。 吴婉儿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张了张嘴,他不顾胸口的伤拼命弯下身子去听,却听见了一声极为微弱的道歉。 “对不起,当初在柳家庄,是我,偷袭的你……” 吴万年就这么僵在了那儿。 吴婉儿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只能抓紧最后的机会,说了最后一句话:“你没死,真好。” 耳边的呼吸声停了。 宋谷雨说不出话来,她搜遍了全身,也只找到了唯一的一颗大还丹。她手忙脚乱地将丹药塞进吴婉儿的嘴里,可后者已经无力控制咬肌开合,丹药从嘴中掉出来,滚落在血水中。 吴万年抬起手,死死地抓住了宋谷雨。 宋谷雨完全乱了方寸,她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吴万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站了起来,他就这么扣着宋谷雨的脉门,让宋谷雨一身的武功无处施展,这一招他已经发过誓不会再对她乱用,可现在一切的誓言都化为生死一线,不再有任何的威慑力。 吴万年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宋谷雨说了三个字,然后他猛地回转身体,直直地从那唯一透进光亮的窗撞了过去! 六层高的佛塔,下面是茂密的山林! 破窗之声成了宋谷雨崩溃的最后一棵稻草,她无声地嘶吼一声,被紧接而来的明姑紧紧地抱在怀里。 众人飞奔窗口,狭窄的窗口并不能挤下这么多脑袋,吴万年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除了窗框边儿残存着大量的血迹,和一个深深的指痕。 吴山刚长长地叹息一声。 花雕一巴掌拍晕宋谷雨,将人抗在肩头,对众人道:“圣女中毒不轻,我们回去再做计较吧。”说罢转身就走,明姑紧随其后,其余众人却看向新任盟主吴山刚,等候号令。 吴山刚最后看一眼那破碎的窗口,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花雕一行走得快,下到五楼时却发现满墙的书架都空了。他不敢置信,加快脚步下到四层,一样空荡荡的书架让他寒毛倒竖,他一路下行,来到二层,这里还剩几个武林盟的弟子在清理现场,粗鲁地拽过一个来,质问道:“书呢!” 那弟子惊吓地缩了缩脑袋,“盟主说,要好好保护这些佛经,不能弄坏了。我们就都收起来了。” “五层楼的书,这么一会儿全收起来了?”花雕惊道:“收在哪里?!快说啊!” 弟子摇摇头,“不是我收的,我没动过一本……” 花雕和明姑互看一眼,脸色都极其不好,他猛地回过身想要回到六层去,那架子上的书还没人打理!可刚回过身就与吴山刚打了个照面。 花雕心头一颤,面儿上却露出了个敬佩的表情,“不曾想盟主的箭术也很了得。” 吴山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表情说不出的冷漠和无情,“熊宗主已故,平山宗还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来支撑门楣。” 花雕心头火起,可什么话也不能说。他侧了侧身,让这位即将统领武林,权势滔天的盟主,先行一步。 明姑小声道:“圣女会怎么样?” 花雕沉默地等着大多数江湖人都离开二层,缓缓道:“她一个丫头,又能怎么样。” ——可这江湖,就不一定了。 灭鬼之行,大获全胜。 【尚阳堡篇·完】 二一二、掌门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吴山刚让武林盟的人在佛塔所在的山中搜寻吴万年的尸体,于是这些上一秒还在搬书的弟子们,下一秒已经拿着兵器进山搜寻。 姜苏等门派掌门人也自行散去,约定将在几日后的盟主继任大典上再来庆功。喧嚣一时的佛塔沉寂下来,隐藏在其中的秘密得以保存。 武林盟人并不认为那小鬼还有生存的可能,首先他受了很重的伤,那可是盟主大人亲手射出的箭,虽然很多人都没亲眼所见但他们搜寻中不停地说着这件事,夸张到开天辟地的程度,已经倒背如流。其次,那人从这么高的塔上掉下来,不摔个稀巴烂都是轻的,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找到一滩肉泥的准备。 这座贫瘠的山中并没有太多的高树,倒是有很多的灌木丛。就在这些长满了倒刺的灌木中,一个人正蹲在地上,挖着土里的什么东西。 盟中弟子见此人穿得破烂,以为是上山捡柴的百姓,顿时没好气地驱赶,并问询他是不是见到了一个中了箭的人。 那人抬起头来,浓眉大眼,国字脸八字胡,嘴里嚼着的草根,手里拿着把镰刀,这模样看起来就是个山野村夫,可盟中一个老人儿忽地神情一肃,恭敬地行了个礼,道一声掌门人。 掌门人? 谁家掌门人是这幅德行? 老弟子怕新来的不知轻重,顿时小声提醒道:“此人乃是川云派掌门。” 这一届川云派掌门,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他也从不说,当年他的师父曾以一柄云霄神剑,杀遍武林大会难逢敌手。 川云派从不涉入江湖恩怨,他们全是一群铁匠,只醉心于冶炼兵刃,可时不时地还会在江湖上行走一番,参加些比较知名的江湖活动(诸如武林大会之流),生怕这群记性不好的江湖人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重要的门派存在——他们以兜售武器为生,个个富得流油,可因为常年锻造兵刃,个个儿又黑又壮,容貌上十分缺陷,常被江湖人嗤笑为山野村夫。 这一届的川云派掌门更是来无影去无踪,江湖上成名稍晚的人压根儿就没见过他,其知名度还不如一柄鸳鸯双刀打入百名榜的王珊珊,也难怪这些弟子们不认识。 掌门人放下镰刀起身,随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毫无架子,哪怕被最开始的那人吼了两嗓子也完全不记仇,笑嘻嘻道:“你们是武林盟的?怎么在这儿溜达?” 武林盟人恭敬地讲了前因后果,掌门人摸着小八字胡,满手的泥全抹了上去,“你们是说他身上中了箭,还从六层高的塔楼上掉下来,摔在这山林之中?”掌门人哈哈一笑,“那还找什么,早死透了。” “掌门高见,只是盟主要我们务必找到此人的尸首,他虽然是个邪魔,但也是盟主的亲人。” “王龙的亲人?” 此话一出,武林盟人顿时尴尬起来。这位掌门人……正是之前呼声很高的武林盟主人选,如不是他行踪不定,那如今下达命令的人估计就是此人。武林盟人结结巴巴地说了下盟主的交替,不等川云派的掌门人说话,赶紧开溜。 掌门人看着这些人慌张逃走,噗嗤笑了一声,丢开镰刀,走入更加茂密的荆棘之中,扒开枯草,露出了里面血糊糊的人来。 吴万年脸色白得不成样子,连胸口的起伏都微不可见,若不是掌门人确实摸到了脉搏,还真的以为这人死透了。 六层高的佛塔,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掌门人对着一无所觉的吴万年,感慨万千:“你小子还真是命大啊……” 恐怕这些搜山之人一时半会儿地根本不会离开,他若是现在带着此人下山,定瞒不过新盟主的眼线。何况吴万年伤及根本,随时可能咽气……掌门人挠了挠头,从怀里掏出蔫头耷脑的血蝙蝠,丢在吴万年身上,“看好你的小主人,我要去找些药草来。至于他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可就听天由命了。” 掌门人单脚挑起地上锋利无比的镰刀,随意地挂在腰间,一步三晃地走入更深的山林中。而吴万年则被他重新以枯草掩盖,周围撒上了药粉,只要不靠近,硫磺刺鼻的味道就能掩盖住吴万年的血腥气,既不会招惹林间的野兽飞鸟,也不会引起搜山人的注意。 此时此刻,系统正用最后的能量,写遗书。 敬我最亲爱的总部: 事情发生的很意外,我完全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遭遇了失败的危机。尽管我努力地挽救可惜也只能减缓他下坠的势头,却完全救不了他身上致命的伤口(当然,这里我必须注明一点,我救不了他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傻瓜在一堆武林秘籍中什么也不练,导致积分过低,我兑换了所有积分也只能保证他不摔成肉泥,后悔当初没告诉他积分能救命这一点,不过你们不能就这一点在我的墓志铭中诋毁我,我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能尽早地攒够积分,完成任务。) 回忆往昔,本第一反攻系统在成为系统之前,也是个壮志未酬的少年,凭借惊人的智慧和无与伦比的帅气……(不得不停下来,自从做了系统,前世种种格式化得十分干净,但以我当系统的经验来反推,我做人的时候一定比这小子灵通,他就是个死脑壳儿,算了懒得骂他。) 我这封滞后的邮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送达,时空波段总有一定的延迟性。当你们看到它的时候,我估计已经成了数据垃圾。不过我依然希望你们能及时地发现它,因为这是唯一能证明我是自愿拉这个笨蛋来接替我的证据。 我知道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原则,任务失败是我的锅,我主动放弃,让吴万年这个宿主继任我的位置,继承我的遗志,替我继续完成武林秘籍的任务。因为情况特殊,没时间跟他交待明白,还望你们收到邮件的时候,派个人来给他补一下基本规则,我怕他一怒之下去找那个黑心肝的叔父同归于尽。 最后,我希望在我的追悼会上,能看到统花1314——我是真的很喜欢1314,请务必让它来给我念墓志铭。 二一三、求生欲 写到这儿,系统自己都快感动哭了,看一眼最后的能量条,对自己完全失败的系统生涯感到无比愧疚,跟同行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个垃圾,还不如那群每天到处溜达修补漏洞的后勤保障系统们。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它就是没办法看着吴万年这个笨蛋含恨而终。它虽然被格式化了一切情感。可当他与吴万年融为一体时,吴万年的喜怒哀乐清晰地传染过来,它能感受到他内心的伤痛,那种撕心裂肺,恨不得原地爆炸的感觉,让它没办法就这么看着吴万年去死。 于是它决定启动系统唯一的权限:当系统面临任务失败被强制销毁前,允许将程序加载到继位者身上,条件是继位者完全自愿,并同意继续未完成的任务。如果继位者能圆满完成,则继位者正式代替销毁的前系统的一切,成为新的系统。若是继位者失败,任务作废,继位者也将被强制销毁。 检查了遍邮件并没有任何错漏,系统松了口气,点击发送。 然而这封红色邮件扑扇着小翅膀在控制面板中飞了一圈儿,叮咚一声被重新打回了草稿箱,并弹出了反馈信息:检测到宿主生命线,注意,检测到宿主生命线。 系统大喜过望,之前已经完全看不到吴万年的生命条了!现在竟然检测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吴万年本人,依然具有强烈的求生欲望啊!!!他之前各种作死的决定完全违背了生物的本性,如今大脑当机,动物本能激发,苟延残喘的欲望主导了这个身体! 完美! 系统丢开那封发送失败的邮件不管,开始努力唤醒这具身体里沉睡的意识。只要唤醒吴万年,就能激发身体的自我保护系统,虽然现在积分全部兑空但它的回血buff依然健在,只要吴万年自己还想活下去,只要他还留有一口气!!! 系统化作点点流光,潜入了吴万年更深层的记忆中去。当一个人受到巨大的刺激和强烈的情感冲击时,就会无意识地开启潜意识保护系统,会将那些身体所不能承受的痛苦屏蔽起来,要么自欺自人地弱化痛苦的程度,为造成这一切的罪人找各种理由;要么干脆忘个干净,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而像吴万年这种情况,他只会把自己困在潜意识的磁场里,生生挨到最后一口气。 系统化作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穿着一身的红肚兜,赤着脚,吧嗒吧嗒地踩在了吴万年意识海中平静的沙滩上。 这里连风都没有,好像一副定格的照片。它必须潜入海中,才能进入吴万年内心的最深处。这十分危险,人类的潜意识就好比系统的核心代码,自带强大的攻击能力,且是其中唯一的主宰,随时有可能将入侵者绞杀成碎片,再清理一空。如果它没能成功地将吴万年唤醒,那么将面临着走不出潜意识或者被当做入侵者剿灭的风险。 小娃娃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深海里。 天旋地转,海的另一头,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系统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天上有小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嚷,而它的旁边有人正在说话。 “师父,都烤糊了。” 系统猛地看过去,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儿,光着脚,蹲在地上,看一个邋里邋遢的人认认真真地烤一只巴掌大的小鸟儿。 “我让你把毛儿拔干净的!你看看,现在好了吧,肉没等好毛儿先糊了。” “明明就是师父你烤太久了啊!” “臭小子,一边师父师父地喊一遍还敢抱怨。老子踢你信不信!” 年幼的吴万年十分可爱,眼睛可比现在的要大,扑扇扑扇着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就是个瓷娃娃,他噘着嘴,不太高兴地抠着地上的泥,“师父,我饿了。” 宋武难得脸红了一下,一把丢开糊得不能吃的鸟儿,揉了把小孩子的脑袋,“咱们还是去挖野菜吧,这些个破鸟儿有什么好吃的,腥臊的很!走,师父带你去吃好的!” “又吃野菜!师父,我还是个小孩子,老这么吃会长不高的!” “长那么高有什么用!我师兄倒是八尺男儿,可性格婆婆妈妈,罗里吧嗦,比女人还腻味!你以后要像师父我看齐!” 大的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小的在后面蹦蹦跳跳,嘴里抱怨不停,神色却十分期待,开心得不得了。 “我以前最喜欢挖野菜。” 系统仰着头去看,只见成年后的吴万年站在他身后,同样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消失在密林之中。 系统:“你……你怎么能在这里实体化?” 吴万年笑了笑,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不可以吗?” 系统眨了眨眼睛。 吴万年捏了捏它脸蛋儿,“果然是个小孩子。你们神仙都长不大的吗?”随手将系统抱在怀里,向师徒二人走去,“长不大才好,如果可以,我也不要长大。” 系统:“喂!你既然知道现在看到的都是小时候的记忆,为什么不出去!” 吴万年:“出去?哪儿去?” 系统:“回到你的身体里去啊!我还以为你被困在心魔里或者沉迷于虚幻迷失了呢!你知道我进来找你冒着多大的风险吗?!” 吴万年揉了揉它的脑袋:“可是我想看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都快忘了师父的容貌,他老人家才过世几年?这些记忆我都已经模糊了,包括这只鸟儿。原来我是在小溪边捡到它,当宝贝似的拿去给师父看,结果他老人家十分高兴地拔了毛要给我加餐。” 系统敷衍一句,“你们怎么能这么没有爱心。” 吴万年笑道:“没办法,他腿伤得重,不能打猎,我们顿顿都是山野青菜,不顶饿。直到我长大了些,师父教我武功,才逐渐改善了伙食。” 系统心想:怪不得你一直瘦得跟个柴火棍儿。 吴万年很快追上了师徒二人,他们头顶头地蹲在地上,费力地挖着山林间的野菜。 吴万年远远地看着年幼的自己和胡子拉碴的师父,住了嘴,再也不舍得分神一次。系统却在他怀里抬起头看向他闪耀着光芒的眼睛,心中的忐忑逐渐平静下来。 这是一个少见的,心智十分坚定的人。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放弃。 二一四、清醒 小吴万年和宋武的日子过得虽然苦,可是却十分有趣。吴万年稍大一些,身子骨还是又瘦又弱,而且因为中毒而脸色发青,夜半更容易惊醒。宋武就以内力哄他入睡,又研究了多年,终于研制出了一套适合他修炼的外家功法。 师徒二人相依为命,倒也没觉得时间过去了多久。对于旁观者吴万年而言,这一切却又染上了不同的色彩。当年因为年纪小,很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此时如电影般重放,竟看见了许多与记忆出入之处。 师父不再是那个喜欢吹牛,又不着调的家伙,反而在吴万年转身时,会流露出哀伤的表情。他替吴万年揉着腕骨,毒素令小孩儿瘦弱的骨骼不堪重负。宋武满嘴跑火车地说着其他事儿,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这孱弱的小骨头,动作小心,呵护备至,生怕揉坏了一般。 吴万年贪恋地看着师父的一举一动,大恨自己当年心太粗,从来没有认真的观察过师父,以致于此时看来,竟莫名的心酸。 系统:“你们两个能活下来也是命大。” 吴万年:“是师父一手将我带大,传我武功,教我成人。”他看着宋武吃力地将半大的孩子抱在怀里,努力将草编的粗席盖在两人身上遮寒,“所以,我不能原谅那些把他害成这样的人。” 系统:“这么说,你已经想清楚了?哪怕你的敌人将会是于你有恩的吴山刚?” 吴万年坚定道:“我这条命,赔给过他们家两次。” 第一次,吴婉儿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在柳家镖局暗杀了他,她成功了,吴万年确实死了。第二次他从六层高的佛塔掉下来,也是必死无疑。 吴万年:“我已经不欠他们什么了。” 系统:“说的好。” 吴万年:“但我们之间的账,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系统:“是这个道理。” 吴万年:“所以,小神仙,我还要拜托你拉我出去。” 系统:“哈?” 吴万年:“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出口。我知道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我还想活下去,替你完成收集武功秘籍的任务,替我自己和至亲之人报仇雪恨。” 系统:“……我还以为你是太想宋武,自己不想走呢。行吧,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请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再救你一次。你给我记住了,这是我第二次救你了,以后你可得听我的,不能再这么任性了!” 吴万年温柔地笑起来,揉着系统的小脑袋:“好。” “我让你学什么武功就学什么!不准再跟我讲那些大道理!” “不讲。” “哼,这还差不多。走吧。” 吴万年最后回头看一眼:宋武将小徒弟第一次打猎抓来的野鸡裹上了黄泥,打算做一个叫花鸡。这只鸡最后有没有成功他已经不记得了,但宋武此时脸上的欣慰和开心,却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头。 师父,我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系统缓缓飘起,身子极近透明,他伸出手来拉住吴万年的,向着天空的方向飘荡而去。 “从这里出去,这些记忆都带不走了。”系统说道:“这里是记忆的原始数据库。你能回忆起来的都是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事情,这种零碎的记忆永远不会被你主动想起。你还有最后十秒的时间,看最后一眼。” 吴万年并没有回头,“走吧。” 系统不忍心地看着温馨又和谐的师徒二人,“再看一眼吧?出去你就全忘光了。” 吴万年笑了笑,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师父曾说过,眼睛长在前面,就是让我们不要老回头。他一直都让我向前看。我不能辜负他这么多年来的栽培。” 系统感动至极,甚至想给这位死得不能再透的宋教育家颁发一个奖状,要不是这位乐观又积极的人教育的好,小吴万年现在搞不好都要黑化了,就算能再捡回一条命,恐怕也会变成一个极端的反社会分子。 两人从意识海中脱离,融入湛蓝色的深海中,透明的气泡将两人包裹,缓缓地浮出海面,啵地一声,气泡破碎,系统被一个无声的巨浪拍在了沙滩上,而吴万年却不见了踪影。 系统大惊失色,他不会又被那浪卷了回去吧! “吴万年!”系统高声喊着,声音在这一望无际的海滩上逐级回响,悠远地飘荡出老远。 “我靠,本系统不会是做了白工吧!”小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气馁地挠挠头,“不对啊,这不符合理论啊,他是自愿跟我走的,所以应该是成功带出来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波澜不惊的大海,系统沮丧地踢一脚沙子,“该不会又得让我下去一次吧!” 外面,川云派掌门盯着这个只有半边脸能看的美男半晌,手中捏着他的脉搏,摸了摸小八字胡。 “师父,他没事儿吧?”王珊珊收到掌门传讯,连夜赶来,随身带了不少疗伤的草药和几颗大还丹,“他伤成这样,还有的救吗?” 掌门人哼了哼,指挥王珊珊给自己打下手,“你懂什么,师父亲自出手,还有治不好的病?我这神医救不活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的!” 王珊珊撇嘴,“师父,您老人家的名头多了去了,可惜没有一个靠谱的。您这个神医救过谁啊,倒是五毒教送来的好几个药人,都被您给治死了。” 掌门人气得吹胡子瞪眼:“那是他们早就病入膏肓了!臭小子,我今天不给你露两手,你还真以为师父我这么多年在江湖上都是白混的?!” 王珊珊哼哧哼哧地把手里的药草砸成汁液,不屑道:“人家武林盟主要继位,请帖都发来了,咱们去吧,可还得治人,不去吧,搞得好像师父你不满意人盟主似的。” 掌门人怒:“你小子哪来这么多废话!” 恰此时,吴万年眼皮一动,缓缓地睁开双眼。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掌门人那张滑稽的脸引入眼帘。 “嘿!怎么样!人醒了吧!” “师父威武!” 吴万年张了张嘴,这张脸他还真就认识。 掌门人一只手抵住他干涩的嘴唇,得意洋洋道:“不要怀疑,小家伙,又是我救了你。还记得我们那个十万两黄金的约定吗?” 二一五、掌门人多才多艺 江湖人称百晓生,上知天文地理,下知武林纠纷。只要你有钱,他就能给你想要的消息,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吴万年直愣愣地看着他,还真有些感慨这该死的缘分。 张三这张贼兮兮的脸,吴万年即便垂死之际,依然能轻易地辨识出来。毕竟当初在地道里,也是这个家伙救了自己一命,还定了个十万两黄金的约定。 吴万年刚想说点儿什么,王珊珊把捣好的草药糊了上来。他半边脸血肉模糊本是麻木无觉的,可这草药极烈,猛地来这么一下,吴万年愣是又疼得晕了过去。 王珊珊:“……师父……” 张三:“完蛋玩意儿,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王珊珊委屈得很:“是你说要把药汁儿都糊上去才管用的。” “那我让你现在就糊了吗?!没看见我们正在讨价还价吗?” 王珊珊惊道:“师父也收了吴大哥的钱吗?” 张三比他还要惊奇:“你竟然认识他?” 师徒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说话。 冷风呼呼地吹过来,粘在吴万年脸上的棕绿色汁水逐渐风干裂开,张三才尴尬地咳了咳,指挥王珊珊把人背起来,一起下山。 “这人算是救活了吗?”王珊珊个子矮,背着吴万年时腿都拖在地上。 “废话!你师父我出手,还有救不活的人吗?哼哼哼,我行走江湖的身份众多,这神医的名号最为满意。尤其神龙见首不见尾,营造了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你小子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来我这儿买神医的消息吗?” 王珊珊惊讶地嚷嚷起来,“那您岂不是可以靠这挣很多钱?” 张三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在小徒弟的脑门儿上,“混账东西,杀鸡取卵的玩意儿!我干嘛要坑死我自己!我一个都没给!保持神秘感,才能保住我神医的威名。你懂个屁!” 王珊珊憋着嘴,挠了挠头:其实是怕自己医术不行,治死人砸了招牌吧。 张三会医术,原因很简单,他跟曾戊是拐着弯儿的亲戚,曾戊却不知道他还是川云派的继位者,只知道这是个极其八卦的江湖混子,不过消息是真的灵通。故而每次郑明明这个人蛊又跑没了影儿时,就会来找张三买消息。可张三要价太高,曾戊没办法,只好拿五毒教里的医书来换,反正教中人只重视毒经,医书什么的早就落了灰无人问津。 张三愣是靠着人蛊一个人的消息,换了整个五毒教的医书手抄本,因为沉迷医学还主动请缨要了几个病入膏肓的药人来治,只是可惜没有一个救过来的(中毒跟生病哪能一样),就在他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天赋之际,机缘巧合治好了一个江湖人,那人感激涕零,顿时把他的名号夸大一番传播出去。张三很快就颇有名气,后来不知道怎么这名声越传越大,就连曾戊都偶尔会来找他看病…… 虽然没有再治死人,可张三的主要爱好,还是八卦。不然他好好的掌门人位置不做,何以偏凭菜鸡的功夫闯荡江湖? 王珊珊租了辆马车,张三把吴万年放在车厢里。仔细地看了看吴万年的脸,已经开始结痂,再看胸口的那箭伤,也没有感染化脓。就连见惯了伤口的张三都不得不承认此人顽强的生命力。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张三不得不剥了破碎腥臭的外衣,吴万年整个人赤条条的又被翻来覆去地擦了个干净,再随便弄了个白布罩上,一直盖到脸上。 马车摇摇晃晃,即将走出吴家庄范围时,果然被江湖人拦住,盘问起来。 王珊珊笨嘴拙舌,一紧张就说不出话来,张三早知道小徒弟德行,自己掀开帘子,指着蒙着白布的人,将一块儿碎银子丢给这个吴家庄人,小声道:“我兄弟病死了,急着赶回老家安葬,还望这位侠士体谅则个,再晚就要臭了……” 吴家庄人一见白布,晦气地直摆手,大声放行,张三得意地冲小徒弟一笑,指挥着马车出城。 王珊珊:“师父,我们是要回川云派吗?” 张三懒洋洋地一笑,“不,往北走,咱们去阳城。” 王珊珊:“阳城?” 张三嗤笑一声:“武林盟主继位,这个热闹我怎么可能错过。我听说这小子就是被新任盟主一箭射下佛塔的,我对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很感兴趣。” 王珊珊无语:“师父,咱们川云派祖训,不得干涉江湖恩怨,一心只造世间神兵!” “放你妈的狗屁。”张三冷哼一声,“老子这是在干涉吗?一手交钱一手消息,我张三堂堂正正的做生意,跟江湖恩怨有个毛的关系。你小子就不该跟我师叔他们待太久,小小年纪,一身老气。哪里有一点儿师父我的八面玲珑。” 王珊珊撇嘴,调转马头,一路向北。 张三哼着歌,从怀里掏出小蝙蝠,吧唧一口亲在它耷拉着的脑袋上,安慰道:“不用担心,你的小主人命硬得很,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继而想到他们即将去观赏新盟主的继位仪式,恐怕这小子要被活活气死,又哈哈哈大笑起来,“砸锅炼铁的有什么意思?这世间,再也没有比人更有意思的了!哈哈哈!” 嚣张的声音在林间反复荡漾,王珊珊无奈地叹口气,认命地赶着马车,只求尽早赶到阳城,剩得跟难缠的师父独处。 至于车里重伤的那人,王珊珊想起来就眉头紧皱:他们说吴大哥是五毒教的继承人,是邪魔歪道,可是五毒教的人都很和善很友好,怎么继承了五毒教就成了邪魔呢?他们又说吴大哥杀了很多和尚,杀了很多无辜的百姓,打算强抢舍利子,可王珊珊不明白,这舍利子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用处,要让吴万年拼了老命地来抢这么个东西? 江湖还传闻这位新五毒老鬼功夫了得,力战群雄未逢敌手,若不是新盟主一箭射中,他恐怕要连在场的江湖人都杀个干净。 王珊珊就不懂了:江湖人都是傻瓜吗?跟韭菜似的一个个儿站在那儿等人收割?不会一起上吗? ——唉,全是迷,江湖恩怨果然不宜沾惹啊! 二一六、阳城 此时的阳城完全沉浸在新年般的喜悦中。 吴山刚大义灭亲,手刃魔头的消息已经传出了七八个版本,其中对吴万年实力的吹捧那叫一个不遗余力,而以此衬托出新盟主的威武和刚正不阿,更是深入人心。 吴万年清醒的时间短,沉睡的时间长,在进入阳城后,偶尔听见周围人说的话,只是沉默。 他半边脸戴着面具,遮住了那张精美俊逸的容貌,只把狰狞恐怖的另一半露出来。疤痕对江湖人而言就是最好的纹身,尽管吴万年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依然没有人敢主动来找茬,且又因为这伤疤实在恐怖,就连饭桌附近都没人敢坐。 张三和王珊珊难得地享受到了特殊关照,不但店家小二殷勤备至,就连贩夫走卒都避之不及。吴万年听着自己的种种匪夷所思的传闻,不咸不淡地吃着喝着,充耳不闻。 张三是个嘴欠儿的,不怀好意地凑上来嘀咕:“哎哟喂,我听说某些人啊,双拳能敌四手,力战五云山山主还打得花雕满地找牙?” 吴万年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喝了口凉白开。 张三:“你小子居然这么能打,怎么还会被人射中要害?” 吴万年好像没听见一样,把张三给他捏的药丸拿出一颗,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张三:“凭借我多年搞情报的经验来看,这些消息里八成都是杜撰的。按照我的还原啊,你肯定是当时被一群人围殴,你才是被打得满地找牙的那个,但是你的身体比较特别,自愈能力很强,故而他们以为制住你了就疏忽大意,于是你趁机逃走,临走前坑了那个五云山的和姓花的两人,最后被英明神武的新盟主大人一箭射中,逃命不成反受重伤。对吧?这才是真相吧?” 吴万年连眼皮都没抬,继续低着头喝水,冲淡嘴中药丸的涩味儿。他如今舌头尝不出任何味道,除了苦和涩。 王珊珊不忍道:“师父,他这才刚能走几步,你别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 张三不高兴:“我咄咄逼人?你知道我靠什么吃饭的吗?”哼哼唧唧两声,“武林盟的请帖呢?” 王珊珊从怀里拿出一个烫金的帖子来,制作的十分精细和用心。 张三翻来覆去其看了看这请帖,整了整衣冠,“明天就是正日子,咱们今天下午就去武林盟吧。” 王珊珊看一眼吴万年,不放心道:“可是,吴大哥的通缉令……” 张三嗤笑一声:“他们不会认为这小子还能活下来的。那个通缉令不过是没找到尸体,给其他江湖人做个样子罢了。受了那么重的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只有我这种神医才能从阎王爷的手里抢人了,哈哈哈哈!” 王珊珊白了师父一眼,心想你除了止血外明明啥也没做,要不是吴大哥身体好早就不行了。 吴万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吃完最后一口药丸,疲惫不堪地起身回房,一路上必须扶着沿途的建筑物,否则他随时有跌倒的风险。 张三看着吴万年消失在楼梯口,对小徒弟继续说道:“下午你给我看好他。” 王珊珊:“吴大哥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能偷偷溜走?我们又不会出卖他,他还救过我的命呢。” 张三绝对不允许这世界上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但他及时忍住了详细询问的欲望,先把正事儿安排妥当:“我当然不觉得他会逃走。他这次伤得太重,涉及根本,没个把年儿的养不回来,现在别说动武了,就是正常起居都费力。不过,这不代表没有人来找他。” 王珊珊更不解了:“他的脸都这副德行了,还有谁能认出来?” 张三眉眼一挑,不置可否,敲了敲小徒弟的脑袋,“你还有的学呢,总之你给我看好他,一只苍蝇也别想接近我的小宝贝。” 王珊珊受不了地嚷嚷起来:“师父,你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你这逮着病人就喊宝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张三一步三嘚瑟的起身离开,他穿了一身缥缈的白长衫,腰间挂着金色的配饰,坠着一个象征着川云派掌门身份的铁牌。头戴木簪,发绕青带,只要不开口说话,就是一副高人做派,很有那么点儿神秘莫测的感觉来。 川云派掌门久不现身,如今重出江湖,一来就是给新盟主贺喜,武林盟的人颇有些手忙脚乱。这位掌门人果然如传说所言般的其貌不扬,即便这身仙里仙气的衣衫十分烘托气质,但在他那完全不搭的小八字胡和微黑的肤色衬托下,反而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不过气势上来看,倒是颇能唬人。 张三被人引入内院,刚好住进了熊岳死时的那个房间。他站在屋子的正中间,敏锐的嗅觉让他很容易分辨出熏香的遮掩和血腥气的渗透。张三掀开被褥,还有零星的血渍没有被清理干净,毕竟熊岳死得太过诡异,最后化成了一汪血水,从上到下地将整个床褥包裹起来,这可不是一两次收拾能清理干净的。 何况黄泉此毒,除了五毒教人外,再没有人比张三本人更熟悉的了,当年他带走的一个想要治病的药人就是偷偷吃了这个药,不等他研究病情,已经化为乌有,为此张三很生气,特意写信去骂了曾戊一顿。 既然给熊岳下了毒药,为什么还要找人补上一刀? 张三放弃睡床,走出院落,望着院子里的大槐树。 “不吉利。”张三嘀咕道:“哪有人会把槐树种在正门口的?” 明姑带着人来给这位掌门人更换新被褥,刚好听见他这句嘀咕。 明姑神色很是憔悴,自普陀寺一行回来,她就一直夜不能寐,再加上花雕回来就伤口复发病恹恹地倒下,一遍照顾花少侠,一遍还要应付不依不饶的圣女,明姑连轴转了好几天,已经快挺不住了。 “掌门人若是不喜欢这间,我可以回禀盟主,替您换一间。”明姑已经不想去猜吴山刚为什么要安排川云派的掌门住这个房间。 武林盟又不是没有其他的空房。 张三却微微一笑,他原本就长得平凡,这一笑更是毫无距离感,亲和力满分:“不,我就喜欢这间。” 二一七、墓园 明姑奇怪地盯着张三看了会儿,可惜并没从那双真挚的小眼睛中看见嘲讽或者不满的情绪,这个人竟然是真心实意地不嫌弃这个房间。 看来传闻川云派掌门脾气极好,果然不假。 明姑彻底凉了心思,原本她想要把跟花雕在佛塔中的猜测告诉江湖上有能力的人来提出质疑,可如今连这位盟主呼声最高的人选都不愿与新盟主硬碰硬,他们这些晚辈又能如何? 明姑肉眼可见地熄了热情,将东西交给手下,转身离开。 张三在后面招呼道:“明姑娘,你若是需要治疮口的药,我这里倒是有一些。” 明姑狐疑地看着他,“谢掌门,但我并没有受外伤。” 张三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明姑娘,你脸上有东西脏了。” 明姑下意识地抹了把,什么也没有。 张三见这人实在不开窍,也没了点破的念头,摆摆手自顾自地去挑剔那些床褥,“我不喜欢黑色,你们看我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吴山刚不是个小气的,你们快快去给我换一套白色的来吧。” 明姑直觉这个掌门好像在跟她传递什么消息,可具体是什么明姑却又说不上来,她盯着掌门人看了半天,却再也没有得到一个眼神,只好悻悻而去。 作为掌门人的随从,吴万年被安排在下人们的厢房,而王珊珊则作为川云派得力弟子,住进了张三的侧房。可张三叮嘱王珊珊要看好吴万年,故而王珊珊是寸步不离,吴万年坐着他站着,吴万年躺着他看着,吴万年起身上茅房,他就蹲在臭气熏天的坑儿外面数数。 吴万年不说话,王珊珊也不主动搭话,这个黑小子只这一点好,虽然像个苍蝇似的片刻不离,但却又不像苍蝇般嗡嗡地烦人。吴万年同屋的那位正是伺候花雕的平山宗人,熊岳死后,花雕成了继位呼声最高的人,他是熊岳的得意门生,又在武林盟百人榜中位列第二,唯独缺少资历。只是现在门派中有很多老人不服,再加上花雕受伤,而武林盟主继位在即,他们为了谁来出席此次大会,争论不休,到现在也没有个结论。 那平山宗的小弟子也是气得不行,憋屈多日,偏生跟王珊珊很聊得来,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说话,就把这些事儿带了出来。 吴万年侧躺在里面,王珊珊和那人的谈话声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 “花师兄武功也是很高的,是那个魔头修炼毒经,师兄才打不过的。”小弟子对传闻中一拳打掉花雕大牙的版本十分不满意,“我听说那人是用剑的,我师兄是用斧的,何来一拳打掉牙的说法,定是那些人凭空捏造,败坏我师兄威名。真真气煞我也!” 王珊珊:“可是,他们为什么就认定了吴……万年就是五毒教的新老鬼呢?他才多大,又不会用毒,如何能将五毒教发扬光大?” 小弟子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他擅长用蛊啊!死灵蛊你知道吗?就是一公一母两条虫子,公的把持在施蛊人的手里,母的寄生在死人身上!人蛊你听说了没?这死灵蛊就是人蛊的前身!”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王珊珊听得越来越迷糊,“好吧,就算他确实会养蛊,可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五毒老鬼啊?” “他修炼了毒经!” “可是他擅长用剑,毒经却是近身功法,练这个对他并没什么好处,而且毒经修炼起来很是麻烦,需要大量的时间,我听说他头些年才从悬崖底下爬上来,怎么可能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能练成毒经?” 小弟子不高兴起来,“可是他三两下就打掉了花师兄的牙!” 王珊珊:“咦?你不说这是个假消息吗?” 小弟子恼羞成怒:“花师兄定是没注意!他牙掉了必定是因为要换牙!才不是被打掉的!” 王珊珊的关注点立刻被转移了,“这么说他真的被打掉了一颗牙,你看见了对吗?” 小弟子彻底被冒犯了,他一把将王珊珊推到一边,脸蛋儿通红一片,大声嚷嚷道:“你也是来嘲笑我师兄的吗?你跟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你还帮魔头说话!定也不是好人!”他见王珊珊肌肉结实,腰间又插着双刀,恐不是敌手,扭头一看躺在那儿死人样儿的吴万年,顿时发现了软柿子,跳上去就是一脚,“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吴万年被不轻不重地踢一脚,呕出口血来,这一下可点着了王珊珊的脾气,他拔出鸳鸯双刀就跟那小弟子打了起来,两人差不多要把这房子拆了,吴万年默默起身,抹了把嘴角,自己从乱战的缝隙中走了出来。 外面的喜庆完全没能感染他分毫,他逆着人声走向安静的地方,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墓园。 这里荒凉又死寂,连个下人都看不见。张灯结彩的装饰在这边戛然而止,清冷和阴森的感觉是这里传递出的讯息。 吴万年抬步走入,一路畅行无阻,直到他看见了一男一女,无声地坐在地上,为一个周边载满了兰花的坟墓上香。 吴万年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这两人的注意,他上前几步,终于看清了这墓碑上的文字:挚友郑畅之墓。 才不足两月,王龙的鬓角已经斑白,可精神头却好了很多,他现在只是这里的守灵人,不复当年意气风发。 另一边的杨小燕,显然身体状况堪忧。她瘦得只剩一把骨架子,不一会儿就要咳出一口血来,看起来比吴万年还要命不久矣。 吴万年带着面具,又历经生死之变,周身的气度大不相同,这两人一时间竟没能认出来。 杨小燕:“这位少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墓园。” 吴万年蹲下身,捡了一炷香放进火堆中点燃。 王龙:“你认识他?” 吴万年依然不说话,他不太恭敬地将香插入炉中,盯着这坟墓看了良久,忽然嗤笑了一声。 王龙和杨小燕一起抬头看他,吴万年却仰天大笑,牵动伤口以至边笑边大口地吐出血来,可他依然止不住笑,好像要把一辈子的笑都在今天全部释放一般。 二一八、质问 吴万年笑得满嘴血,最后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王龙从怀里掏了一颗大还丹给他,吴万年虚不受补,但也接过来揣入怀中,却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 王龙并不在意,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离开。 杨小燕却依然坐在那儿,她打量着吴万年,好像觉得这个毁了容的人十分眼熟,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吴万年任凭她打量,咳够了血,抹了把嘴角,“你还好吗?” 杨小燕不敢置信这人竟然认识自己,她努力回忆了一番,“我不认识你。” 吴万年点点头,“无所谓,我随便问的。” 杨小燕忽然又有了聊天的兴趣,“不好。”她说道:“我快死了。” 吴万年点点头,并没有任何怜悯或者惋惜的意思,杨小燕继续道:“你认识五毒老鬼?”她打量着吴万年,“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这么号人。” 吴万年扯起嘴皮一笑,结了痂的脸皱出令人厌恶的褶子来,“我是他的继承人。” 杨小燕愣了一瞬间,甚至下意识地想要跑,吴万年转过脸来,认真地盯着她看,“这不是你说的吗?” 杨小燕张了张嘴,惊恐逐渐爬上了她的表情,占据了她主要情绪。可吴万年一点儿没有以往的痕迹,他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周身燃烧着火焰,双眼中迸发出同归于尽般的怒火,这把火好像要顺着这双眼睛爬出来,灼烧一切被他注视着的东西,杨小燕仿佛听见了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可这里是墓园,连一个下人都没有! “救、救命……” 吴万年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现在这个样子,又能拿你怎么样?” 杨小燕瞳孔剧烈的收缩,她呼吸苦难,手脚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窟!这个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吴山刚不是亲手将他射杀在普陀寺佛塔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不对,杨小燕用力掐着自己的大腿,都是假的,这是幻觉。吴山刚自己都断言吴万年死得不能再死,他亲手埋了女儿吴婉儿的尸体,也在这墓园之中!自己的女儿都被一箭射死,没理由这个外人能活下来!所以,这是幻觉。 杨小燕不断地说服自己。 这就是幻觉,这里是墓园,她可能又毒发了。没错,这一定是她毒发时的幻觉,尽管在这之前她只在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才会出现幻觉,但也许她就快要死了,因为心里有鬼,所以看见了幻觉!就是这样,没错! 她连滚带爬地远离吴万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假的,都是假的,你是鬼,你不是他,他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在白天出来。你是假的,假的!” 吴万年好笑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杨小燕抱着头发出尖锐的叫声,可惜这里是墓园,即便听见动静也不会有人来查看,尤其明天就是新任盟主的继位大典,这里更加是忌讳之地,杨小燕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查看一眼——何况她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利用价值,就连吴山刚都懒得再询问她的情况。 吴万年笑得肆意,“对,我就是鬼,我早就死了。你现在看见我害怕吗?原来你也会害怕。当初说我是五毒老鬼传人的时候怎么不害怕?造谣说我下毒害死平山宗主的时候怎么不害怕?当你听说我被人射下佛塔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杨小燕尖叫着,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这鬼魅般的嗓音。 “因为你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死了,你们就赢了。”吴万年一脚踢翻了墓前的香炉,打翻了那些惊心摆置的贡品,“人死后是没有灵魂的,我师父也好,婉儿也好,郑畅也好。他们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既不能报仇,也不能伸冤,更不能对你们这些刽子手做什么。我猜你听见我死了的消息时,应该是很开心的吧?” 杨小燕疯狂摇头,嘴里不停地喊着不。吴万年一步步地走向她,杨小燕猛地跪下来,开始不停地叩拜,“对不起。”她真心实意,满怀真诚地对他说:“对不起,诬陷你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我求求你不要来找我,我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 “那岂不是更好,我提前带你下去看看,黄泉路上也能给你指个道儿,省得迷路。” 杨小燕崩溃地嚎啕大哭起来,吴万年阴森森的声音依然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我不杀你,因为我现在懒得动手。” 杨小燕趴在地上,不停地抽泣。 吴万年:“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治病,等我哪天又想杀你时,再来找你。” 杨小燕浑身一抖,侧方倒了下去。 吴万年低头看着她一动不动的身子,漠然地转身离开。 脑袋里滋滋啦啦地响过一阵颤音,消失了很多天的系统终于上线。 系统:我的天!我差点儿被困死在你的潜意识海滩上! 吴万年平静地向墓园外走去。 系统:咦?你的身体指标上来了耶!谁救的你啊,不错不错,慢慢养着,要不了一年两年的,你又生龙活虎了! 吴万年好像完全没听见系统的话,自顾自地从墓园走出来,继续向东走。 系统:你怎么不说话?等等,你情绪不太对啊,你这是……吴万年?年年?喂! 吴万年脚步终于停住:“说。” 系统:你不太对劲。 吴万年继续往前走。 系统:……你还记得在记忆的数据库里对我说过什么嘛? 吴万年愣了愣,继而诚实地摇了摇头。 系统:你说你要振作起来,继续替师父报仇,你说你不能原谅吴山刚,还说要重整旗鼓,认真完成武林秘籍的任务,顺便报仇雪恨。 吴万年:“我不记得了。” 该死的潜意识!连他自己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系统崩溃地捂着脑袋:也行!那你说吧,你现在这个死样子,是想干嘛?吴万年看向大红色的装饰一直延伸的尽头,微微一笑:“我要亲自去贺喜叔父继任武林盟主。” 系统:说好的谋定而后动呢?!你这是去送人头啊! 吴万年步伐坚定:“我得当面儿对他道一声‘恭喜’才是。” 二一九、贺喜 系统:我靠!我们之前推心置腹达成一致的谈话你竟然出来就忘了个干净! 吴万年:“我没有答应你任何事情。” 系统:你说什么?!行吧,既然你概不认账,那我就来帮你回忆回忆。首先你看见了自己小时候和宋武在一起的场景。 吴万年脚步一停,心里咯噔一下。 系统得意洋洋:没错,你当时就是这个反应没错。你就跟个偷窥变态狂似的看着小豆丁一样的自己跟宋武撒娇,跟他一起挖野菜、抓山鸡、捞小鱼、生篝火。后来他抱着你一起睡觉、一起看日出一起……等等,我怎么描述地这么恶心?总之就是你以2.0左右的倍速浏览了一遍你跟师父以往的琐碎,然后,你告诉我你不能原谅那些伤害他的人,这一点我就不说你记不记得,你现在认同吗? 吴万年点头:师父跟我一样,都是被人陷害致死的。 系统:很好,我们初步达成了共识,这是个好现象。然后,你非常温柔地抱着我一起走了遍你小时候走过的路,又跟我一起看了日升日落,看了飞鸟虫鱼……等等,这么说起来更恶心了有没有!反正你跟我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系统,你从来都没忘记我对你的再造之恩,此生无以为报,只能努力练武,增加积分,圆满完成我的秘籍小任务才是! ——系统完全杜撰了这部分内容,颇有些心虚地观察吴万年的反应。 系统:这一点,你现在认还是不认。 吴万年:“我认。” 系统大喜过望:好!好得很!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非要冲到幕后大boss面前送人头又是什么鬼?你之前跟我说要谋定而后动的呢?!怎么现在竟然要鱼死网破了?!而且你这数据不太对啊?!你可别给我黑化啊喂,我特么出来之前刚夸过你的! 吴万年:“听不懂。” 系统:亲,请保持冷静,心态平和哦。 吴万年:“我是死过两次的人。” 系统:不不不不,你不能这么想,你是一次都没有死过的人!你只是跟死神擦肩而过了两次而已,你从来都没有死过! 吴万年一脚踏入装饰得最为豪华的院落,武林盟除了墓园外,只有新任盟主的院子最为冷清。吴山刚喜静,为人又严肃冷漠,故而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此时此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吴万全一个人站在墙壁的阴影中,看着自己的影子。 吴万年站在院口,他站在院内,两个人都站在墙院的阴影中,沉默以对。 系统突然就消了声,它能敏锐地查看到吴万年此时的情绪波动数值,知道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根本不能以常理来劝解。即便在他的内心深处住着一个坚强乐观又积极的小万年,但当屏蔽了意识最深层最本源的声音后,这个主导着一切的灵魂体还没有勘破痛苦,他还停留在濒死前的阴影里。 系统有些后悔之前情急之下的长篇大论,它应该想到这一点的,潜意识是人最深处的意念,可对吴万年本身而言,这些意念并不能主导意识,除非再次发生诸如此类的危机时刻。所以他不该对一个遭受了太多背叛和欺瞒的人如此急躁。 系统自我反思:它应该更有爱心和耐心一点。 吴万全好像突然发现门口站了一个人,他凌厉地目光看向吴万年,带着审视和疑惑,因为吴万年的这身衣服不属于武林盟,很肯能是某个门派的弟子。 吴万全:“少侠迷路了?” 吴万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好像耳朵有毛病一般。 吴万全又问了一遍,“敢问你是哪个门派?” “恭喜。”吴万年的声音冷冷冰冰,语气完全跟贺喜挂不上钩,“少盟主。” 吴万全浑身一紧,如果系统没看错的话,在吴万年这么说的一瞬间,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冒犯。吴万全的眼神已经变得不友好起来,他抿着嘴,直勾勾地盯着吴万年半边狰狞的脸,一言不发。 两个人又这么静静地对峙许久,久到系统随时以为他们会厮打在一起。 吴万年率先动了。他脚步回转,没有踏入这个门,反而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脊背微微弯曲下来,头上冒出了冷汗,自嘲地无声笑了笑,再次开口时,真诚了许多:“恭喜。” 吴万全没有应答。 吴万年回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系统:你……要不,你进去跟他打一架吧。适当的发泄,总好过你现在这样……唉。 吴万年:“那是在送死。” 系统:……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好好养病,这些小人且看他们得意去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 吴万年顿了顿,轻声问:“如何处之?” 系统以稚嫩的声音回道:“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吴万年想了想,淡淡道:“再待几年?”他回头看了看这满墙的红绸子和绚丽的雕花,嗤笑一声,“再待几年,就撼动不了他武林盟主的地位了。” 系统:…… 吴万年:“我要亲手,将他从那个位置拉下来。”他仰着头看着晚霞逐渐将湛蓝的天空染得一片血红,“我要让他一步步地从最高的位置,跌落下来,掉进泥里,然后亲自体会一下被人诬陷,追杀,栽赃,陷害后,亲人惨死,有口难辩的滋味。” 系统:你……你这是要??? 吴万年:“我要变成他,才能战胜他。” 系统:!!! 吴万年:“今天的晚霞很美,明天定是个好天气。” 一个急匆匆的人从墓园中跑出来,惊慌失措又不敢大声嚷嚷,他看见吴万年好像看见了救星,立刻拉着他不放,“您能替我找个人吗?孙管事您认识吗?” 吴万年:“不认识。出了什么事。” 那人脚步匆匆,见吴万年也是下人打扮,故而没什么戒心地随口道:“那个病恹恹的女人死了。”他惊悚未退,“好像是被吓死的。眼睛瞪得老大,真可怕。” 二二〇、蝙蝠 张三来找吴万年的时候,就看见王珊珊跟人打得难解难分,屋子里乱成一团,满地的碎瓷片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王珊珊!” 王珊珊沾着鞋底儿印儿的脸从地上抬起来,“师父?” “那臭小子人呢?” 王珊珊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几乎不能再住人的屋子,“嗯……吴大哥人呢?”踢了踢身底下气喘如牛的对手,“跟我一起来的人呢?” 平山宗弟子鼻血狂飙,从王珊珊身下挣扎起来,捂着鼻子倒吸一口凉气,嚷嚷一句“我早晚让你们好看!”撒着欢儿地跑远了。 王珊珊挠头,不太敢看师父的脸色,“那个,之前还在这儿的啊?师父?” 张三懒得搭理他,从怀里掏出黑色的小蝙蝠,一撒手,那小蝙蝠先是坠了一下,继而颤颤悠悠地飞起来,大致辨别了下方向,寻着一个方向直线飞去。张三看了看小蝙蝠穿墙而过的地方,对王珊珊招了招手,“跟上。” 师徒二人一路乱走,大概追着蝙蝠的指引,渐渐地走过了喧闹的正堂和大典的长廊,最后绕过了一群互相道喜的武林人,来到了一个偏房,这里冷清的很,却也有几个服侍的人在,只是看起来都不是很上心。 张三示意王珊珊在外面等着不要搞出动静来,他自己一撩衣衫,扒着墙头艰难地翻过去,临落地前还碰倒了一个簸箕,吓得堂堂一派掌门屏住呼吸听了半天,确定没有人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刚靠近床边儿就听见一声暴躁的摔茶杯声。 “继任大典?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命!” 这女声好生熟悉,张三想了想,还真就想起来了——这不是圣女么。 “自己女儿的葬礼都没办,倒是有心思搞什么大典。我看他这盟主屁股还没坐稳,就已经想着号令天下,称霸江湖了。”宋谷雨有气无力地骂着,声音里还带着颤音,“王八蛋,一群该死的东西。” 一阵啜泣声传来。 张三心想,这人怕不是疯了,怎么还自言自语,舔了舔手指在窗户上戳了一个洞,刚好跟想来推窗户换换气的哑巴打了个照面。 张三:……哦,原来是在跟哑巴说话。 哑巴不认识张三,以为是武林盟,警告般地看了新任随从樊荣一眼,樊荣拿着手帕堵在宋谷雨脸上,不是很乐意接近的样子,然后对哑巴打了个手势,哑巴这才笑着看向张三,在纸上写道:可是盟主有什么需要? 张三熟练地打起了手语:我不是武林盟的。 哑巴松了口气。 张三:我是川云派掌门。 哑巴恭敬地行了个礼。 张三:我来找我的蝙蝠。 哑巴这才看见倒挂在窗框上的那只小蝙蝠。他眼睛骤然瞪大,一把将那只没什么精气神儿的蝙蝠拿下来,仔细地看了半天,手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他猛地回头看向把脸整个埋进手帕里的宋谷雨,又去看张三那张老神在在的脸,单手比划道:他还活着? 张三装作茫然的样子,心中大恨这死蝙蝠不靠谱,这都能找错人,但依然以手语比划道:什么人?谁?我不知道。我也是才找到的这只小蝙蝠,它跟我还挺有缘的。 哑巴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下来,他难过地眨了下眼睛,把蝙蝠顺手揣进怀里:这是我的蝙蝠。之前不小心走散了。 张三默默地看着这人撒谎,狗屁,这明明是我送给十万两的,你这人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转念一想,这蝙蝠竟然能直奔着此人来,也许是吸过这人的血? 哑巴:好走不送。 张三挠头。 哑巴碰地一声把窗户关上。 张三叹气,只好再从墙上翻下去。 王珊珊一脸期待的在下面嚷嚷:“师父,找到吴大哥了吗?” 张三一把将人嘴捂住,“你给我小声点儿,那小子在这里一旦暴露,死路一条。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你这个臭小子就知道坏事儿,还不赶紧去给我找!” 王珊珊用力点头,飞奔而去,张三抬头看天,发现这血一般殷红的晚霞已经逐渐占据了大半的天色,无声地发泄着嗜血的侵略性。 “不该插手江湖恩怨……”张三嘟囔一句,想起了过世的师父的叮嘱,大概他早就看出了自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所以既不教自己内功心法,也不让他修炼武功,只天天让他打铁修炼心性,试图让他沉醉于兵器的制造中不要多管闲事。 张三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对师父的一片良苦用心,颇为感慨。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张三边想着许多事情边随意地在这充满了喜庆的地方走着,直到他拐过来的时候,看见了同样低着头迎面而来的吴万年。 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三:“怎么,我还没跟你要十万两的消息钱,你倒是先跑路了?” 吴万年:“当时你在地道里。”他停顿了一会儿,张三看起来并没有想要打断的意思,吴万年继续道:“是不是听见了尚阳堡的秘籍。” 张三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吴万年想了想,“那是听说了,吴婉儿刺杀我的消息?” 张三的表情兴奋了一瞬间,这个消息显然连他也不知道,继而摇了摇头,“也不是。” 吴万年:“那你到底听见了什么。” 张三笑:“这可是一个价值十万两黄金的消息。小娃娃,我有的是耐心让你慢慢凑足了钱,来跟我换。” 吴万年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我永远都不会攒够十万两黄金。这个消息,注定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张三却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儿枯木,吴万年眼熟的很,这不就是当初在佛塔里,从书筒里倒出来的那个水火不侵的木头吗?看来是张三在治疗他的时候顺手拿走了。 张三:“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这次换吴万年摇头。 “不灭之火。这是我们锻造兵器的人毕生追逐的目标。”张三将木头收好,“此物,乃是师祖至宝,多年前被尚阳堡盗取后,我一直在追寻它的下落。” 二二一、神木 不灭之火是一种木材,自身就能分泌油脂,因此极容易点燃。当年川云派避世炼剑,穷得叮当响,正是在川云山发现了这种木柴,既容易点燃又耐烧,节省了大量的柴火钱,这才慢慢发展起来。 而这种树木十分奇怪,整个山头其实都是由一棵树发展而来,每年都会在附近新生许多的小树苗,长大后又会继续扩张,所以川云派就有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火种。 只是多年前的一次山火,整片树林都被点燃,最后连那棵最早的古树都付之一炬,灰飞烟灭。川云派这个时候已经包揽了武林上大部分的兵刃,本不再需要这些树木来节约成本,只是长老们都觉得这些树是庇佑川云派的神树,如今神树林被毁实乃不祥之兆,故而四处搜寻树种重新栽植,可惜再也没有找到这种神奇的树木,而唯一留存下来的一段不灭之火木棍儿,就成了镇派至宝,由掌门人代代相传。 如此具有纪念意义的木头不知怎么地被江湖人传成了具有神力的东西,相传每一任川云派掌门都会毕生打造一个兵器,并将一代宗师的骨血融入其中,而这个神木则会沟通兵刃中的宗师魂魄,达到诸如人剑合一这样的境界,在江湖上难逢敌手。 这当然都是谣传,不过到底是入了尚阳堡的眼里,在多年前的某个夜晚派人偷了出来,慎之又慎地封存在了一个书筒之中。 又被吴万年机缘巧合地找了出来,揣进怀中。 而以不死之火被盗为由,亲自下山寻找的张三,至今也没有回去打理门派,他肆意地游览着江湖,有消息了就追着查了查尚阳堡的踪迹,断了线索就继续在江湖上混着。 就这么个混子,愣是把莫测的川云派掌门搞成了江湖人人吹嘘的高人,可他甚至没有在任何一个人面前施展过武功,却依然被列入了高手的行列。 张三:“明天才是正经的日子,你可别现在就跑了。” 吴万年点点头,他确实想要看看这武林盟主继位的盛况。 第二天,宾客云集,锣鼓喧嚣。整个阳城都热闹了起来。吴万年在后院都听得到那些道喜人高昂愉悦的声音,好像继位的是他们自己一样。 他在院子里找了梯子,靠在墙上一步一步地爬到房顶。每爬几步都要气喘吁吁,强行忍着心口翻涌的血气,咬着牙踩上了房顶的第一片瓦。这里视野极好,地势高让他能轻易地俯瞰到正堂那儿的盛典状况。 他看见众人簇拥着吴山刚说话,受了伤让他的耳力大打折扣,可依然能听清他们激动的夸奖和奉承声。他们每个人都好似贴了层笑皮一般,哪怕是来来回回的仆从也能得到这些高手们的打赏,气氛活跃又热烈,一份份诱人的贺礼被送入了库房,武林盟弟子们更是个个儿趾高气昂,不断地吹嘘着吴山刚是千百年来,最厉害的盟主,他人品纯正,公正严明,又是世所罕见的高手。 吴万年沉默地看着,直愣愣地坐在房顶一整天,看着正堂那儿从一早的兴奋到极致的热闹最后慢慢沉寂下来。那些曾经参与了灭鬼大军的领头人物们开始与盟主商讨江湖琐事,他们进了屋子,只留下一地大红的地毯和精致的座椅,以及正中央的那个沉香木雕刻的象征盟主身份的椅子。 吴万年静静地看着,心中一片平静。 张三一晃三摇地回来,手里拿着糕点,精致又细腻,“十万两,你饿吗?下来吃饭。” 吴万年僵硬地动了动脖子,乍一低头还有些适应不能,眼前花了一阵才慢慢稳住。 张三:“我明天要回川云派了。你要跟我走吗?” 吴万年点了点头。 张三松了口气,吴万年的状态很不好,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也得把这个病人带走,要是这小子死了,他岂不是损失十万两的黄金。 吴万年艰难地从房上下来,结了痂的脸已经恢复得很不错,张三曾拍着胸脯地告诉他保证不会留疤,但吴万年并不在乎这个,他甚至有些希望这些疤痕能留在脸上,时刻提醒他曾经遭受的一切。 张三:“川云派可有点儿远,你坐过船吗?” 吴万年摇摇头。 张三:“没关系,这次你正好体验一下。” 找到了传承神木,带着不死之火的掌门人自然不能再违背师门教训,在江湖上胡混。 “你知道我这么多年以来都在搜寻尚阳堡的下落?”张三看吴万年吃一块儿糕点仿佛在吃毒药一般艰难,倒了些温水帮他化开,“那个普陀寺,我早就知道。” 吴万年喝糕点汤的动作一顿。 “我可不是‘恰好’在那儿出现的,小娃娃。”张三笑起来,“我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耗费在那座佛塔中,只为找一小节枯木头。” 吴万年不知说些什么好,总不能自我夸奖下运气吧? “所以,其实那塔里大部分的藏书,我都看过。”张三露出八颗小白牙,笑得一脸满足,“而且因为记忆力太好,过目不忘。” 系统:他的意思该不会是…… “我可从不救死扶伤,医药费贵的很。当然,你替我找到了这根木头,功劳完全抵得上治病钱,但是你还欠我十万两黄金的消息,所以你来我们川云派,可不是来享受的。”张三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激动地脸都有些红,“我想练功。” 吴万年:“岁数超了,难有成就。” “哈哈哈,我抄写了大半尚阳堡的藏书,难道这么多的绝世秘籍中,还找不出一本我能练的吗?” 系统:我靠!这家伙闷声发大财啊!6666,答应他年年,这是个土豪!豪横得很! 吴万年却不为所动:“你自己看看也能练成,我无意学他人武学。” 张三哈哈一笑:“又没让你学。”自得地拨弄着床帘上的小铃铛,“这些藏书你都可以看,然后管你是挑选、融合还是自创,在你把我教成武林高手之前,别想逃走。” 二二二、川云派(一) 吴万年的伤势反反复复,所以即便有了一次坐船远航的机会,他依然没能认真地体验,因为大部分的时间他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王珊珊为此十分内疚,眼瞧着吴万年都能下地走了,结果大典一结束,人又不行了。他时刻守在吴万年的床边,观察着他的反应,生怕一个错眼人就死了。 “师父,他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加重了?” 张三站在船头极目远眺,海水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郁结于心,不利于养病。” 王珊珊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想得太多,自己把自己耗干了。” 王珊珊就是出来透口气儿,心里还惦记着房间里的人,没聊一会儿就回房摸了摸吴万年的额头,惊吓地赶紧跑去找师父,“他又发烧了!” 张三:“见怪不怪。” 王珊珊:“可是,他昨天晚上才退的热,这么反复不定怎么能行?” 张三:“就是神仙也得有个缓冲,他原本身子就亏空过一次,这下子伤及根本,又心绪不宁,本来就徘徊在生死线上。我说了,能不能活下去,得看他自己。” 王珊珊不高兴地嘟囔道:“还神医呢,师父你就会说大话骗人。” 张三一脚把人踢开,继续欣赏碧海生涛。 吴万年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梦,梦里光怪陆离,人也不是人,鬼也不是鬼,事情乱七八糟,可他却真心实意地投入进去,经历着一遍又一遍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从内向外透着疲惫。 就在他觉得自己承受不了,想要放弃一切的时候,一声尖锐音响起,吴万年梦中的各种画面顿时支离破碎,他颤了颤,眼底微动,从微微撑起的眼皮下透出一丝光来。 然后,断断续续,不成调子的曲声传来。 吴万年听出了这是支笛子,演奏者的技艺十分生疏,好几次让人听着想上厕所。可那人依然坚持着吹下去,吴万年不用看都能想象到他唾沫横飞又抓耳挠腮的样子,不由地有些想笑。用了用力气,他终于挣脱梦魇的折磨,看清了这个笨拙的演奏者,王珊珊。 那跟竹笛,还是在岳阳楼时吴万年为了骗他鸳鸯双刀而当场做的。 王珊珊正吹到瓶颈处,调子怎么也找不回来,脸都急红了,却听见床上的人咳了两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给我。” 王珊珊把竹笛递了过去。 笛子被保存的很好,刷了一层油,原本不太圆润的孔也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还在尾端笨拙地刻了王珊珊的名字。 “吴大哥,你好点儿了吗?” 吴万年笑了笑,将笛子抵住嘴边,轻轻吹了起来。 王珊珊抱着膝盖静静地听他吹奏这曲自己怎么也学不会的曲子,脑袋一点一点地跟着打拍子,而吴万年也放空了思绪,反反复复地吹着两个人唯一熟悉的乡野小调。 系统:唉,一对儿可怜人。 吴万年停了笛子,困意又再次袭来。 他发着高热,脑子不如寻常灵光,脾气倒是有些控制不住,系统在他脑袋里唉声叹气了半天,吴万年却只觉得烦心。 系统:你说你这叫什么?这边嚷嚷着要报社,然后一路高烧加发炎。你到底是想把自己折腾死,还是想卷土重来? 吴万年:我睡不着。 系统不得不戳穿他的伪装:你是想太多,不想睡吧。 吴万年确实在想很多事情,他有很多的疑惑,但是又能肯定大部分事实。吴山刚联合莫问天设计陷害宋武是肯定的,他救了年幼的自己也是事实。如今他又故技重施,将一个邪魔的名号按在他头上…… 斩草除根? 吴万年半边脸上的伤已经长出了细嫩的新肉,虽然看起来依然很恐怖,却跟最开始比有了很大的进步。 系统:你究竟想做什么。 吴万年沉默地将笛子还给王珊珊,再次蒙头进了被褥中。 他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坚定和志在必得。但这无关复仇的决心,而是实力问题。吴万年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这段时间他认真仔细地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一方是盘踞江湖已久的吴家庄,口碑高风评正,且虞夫人的能力也不可小觑,尤其现在吴山刚成为武林盟主,更是只手遮天,将江湖人玩弄于股掌。另一方是自己这个人人喊打的“邪魔”,一身的伤不知什么时候能养好,孤身一人,除了满腔的仇恨,再无其他。 这仇要怎么报? 系统:张三既然抄了大半的武学秘籍,你练就完了。 吴万年:凭我现在这样的身子,要练到什么时候? 系统倒是没继续逼迫,事实上它也明白一个道理:仅凭武力,只能杀人。而吴万年要的,可不是仅仅是杀一个吴山刚而已。 他胸中充满了戾气,恨不能按着吴山刚的头,一起掉进地狱里。 个人的无能和对手的强大才是吴万年病情反复的最大原因,系统没办法劝解,它必须遵守法则,不能提供超出限额的帮助,否则他们两个都会被视作病毒一样的东西,立刻被时空法则销毁。 吴万年重新闭上眼睛,托这笛声的福,那些噩梦没有再次找上来。 吴万年难得睡了个好觉。 这次的梦里不是让人反胃的尖叫和咒骂声,而是师父久违的容颜。吴万年梦见了他们第一次吃叫花鸡的场景,因为黄泥抹得不均匀,熟的地方糊了大半,生的地方还带着血丝。 师父把能吃的肉挑出来喂到自己嘴里,虽然整只鸡基本上没多少能吃的地方。 吴万年发着高热,却第一次开心地笑了起来。 王珊珊:“大概是梦见了让他开心的人吧?” 张三却摇了摇头,“那才惨呢。”看小徒弟一副不解的表情,张三难得没有说太难听的话,“现实和梦中差得越大,他越难过,病也就越难养。我到希望他现在变成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心把病情稳定下来。想我神医的名头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可不能在这小子的阴沟里翻了船。” 二二三、川云派(二) 川云派跟五毒教一样,藏于山林。可与五毒教不同的是,这里的人更善于利用自然。同样以山命名,五毒林瘴气缭绕,川云山却生机勃勃,前者死气沉沉,只有异化了的兔子和狐狸能在毒气中苟延残喘,后者却朝气盎然,一路走来鸟语花香,堪称人间仙境。 吴万年跟在张三和王珊珊身后,走走停停,那两人为了照顾他这个残破不堪的身体,沿途把川云山说了个透,就连第七次在眼前飞过的雀鸟都被王珊珊第十八次提起,而吴万年甚至没说出一句话来。 王珊珊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刚下船的时候,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要不行了。强大的生命力和潜意识的求生本能让吴万年坚持到了这里。 张三虽然是一派掌门,但多年不坐镇,来去并不影响川云派的日常运作,他这次带着“不灭之火”回归,得到了最高级别的待遇,长老们对他这么多年在外面闲云野鹤的做派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从没有堕了川云派的名头。 盛大的欢迎仪式结束,这些酷爱炼制兵器的川云弟子们又开始了日常打铁的生活,而吴万年则被安置在张三的院子里,住在偏房,除了卧房外,偏厅里摆满了书架,直通房梁,连续四间大瓦房里全是张三这么多年手抄的尚阳堡藏书,这只盗窃了老鼠粮食的小老鼠,就这么大咧咧地把这些武学秘籍誊写下来,再大咧咧地送回了川云派。 而川云派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对这些武学秘籍感兴趣。 “都在这里了。”张三自豪地看着满架子的书,“我都是默记下来,所以不保证没有错谬之处。我给你时间查阅,若是发现有误你就随手批注,挑出我能修炼的,单独放在这个竹筐里,等我休息时回来挑选。” 吴万年靠在门边,被满屋子的书香气熏得头疼。 “还有,要是看吐了血,注意别弄脏我的秘籍。”张三让仆从拿了一堆手巾,“用这个。” 交待完毕,他就抄着手离开,连门都懒得替吴万年关上。 吴万年一个人站在这满满的书架前,忽然觉得十分好笑。 吴山刚蝇营狗苟多年,竟然被人抄了老底儿还不自知。他千方百计地盗出一根只剩象征意义的枯木,发现并没有传说中的神奇效果,弃之又实在可惜,只好将其封在书筒中。可偏偏如此让张三一直没能找到,反而把看过的武林秘籍全都复刻下来。 吴万年笑着笑着就捂住心口,他还是不能有太激烈的动作。躺在川云派弟子准备的摇椅上,随手抽出一本,竟然是一套棍法,吴万年好笑地翻了翻,发现这十八般兵刃大有相通之处,就这样边晒着太阳,边闲适地翻着书籍。 张三是在三天后才得空来查看成果,结果那竹筐里空空如也。 “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张三摸着八字胡,眯着眼睛去瞧吴万年,“你是不是现在有点儿破罐子破摔了?” 吴万年却并不着急,“没看着有你合适的。” “嘿,口气不小,那你说说,我适合练什么样的武功。” 吴万年停了摇椅,稍稍坐正了身体,上下打量了一番张三,“根骨一般,年纪也大了,经脉估计早就堵得堵,塞得塞,所以太激烈的功法你都练不了,”他这话倒是没错,张三自己也清楚,“内功就更别提了,你也未必会想冒险一试。” 张三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岁数不大,眼光极准。 吴万年将手中的这本详细描绘阳脉运行方法的古书放回架子上,又随手拿了一本,倒回椅子里,“所以,你适合以巧劲儿施展却有爆发之力的外家武学,修炼方式最好以强身健骨为基,日更不辍,三五年下来,终有所成。” 张三不得不刮目相看。 “那你看什么时候能找到这样完美的功法?” “等着吧。”吴万年重新埋头看书,“慢慢等吧。” 张三没说什么扭头就走,边走边心里直痒痒。其实说要练武,半成扯淡。他年少时尚且没能抓住机会努力修炼,如今这个年岁,还想着成为武林高手,简直痴人说梦。之所以打着这么个名头,不过是生怕吴万年自己找死,白瞎了他那十万两的黄金。可当吴万年当真指点出了个一二三后,他这冰封多年的心啊,忍不住地颤了颤。 他们川云派并不以武学高低论资排辈,日常只学些简单的擒拿手,或者普通的刀枪棍棒之法,不求一流高超,但求章法有序,目的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所以张三的力气不小,却不知如何能将这打铁的膀子化作对战的招式。 而吴万年刚好有武学方面的天赋,这让张三更加有一种捡到宝贝的感觉。 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只把王珊珊晃得头晕眼花。 “师父,你干嘛啊!” “珊珊啊,你说,我是不是也有成为武林高手的潜质?” “师父你不已经是武林高手了吗?” “胡说八道。”张三心虚道:“那都是江湖人吹的,我又没给他们钱。这若真的对战起来,我恐怕连二流的江湖人都打不过。当然,要是有兵刃在手,就另当别论。就好比你这种货色,凭借师父我亲手打造的鸳鸯双刀,也能打进武林盟百名榜不是?” “说的也对。”王珊珊毫不生气自家师父鄙视自己的武学,“可是师父,您都这个年岁了,现在练功不觉得晚了吗?” “所以!”张三猛一拍手,“你得帮我看着那个臭小子。” 王珊珊一脸迷惑地看着师父,张三为自己突然的灵光一闪激动地哈哈大笑,“没错,这个主意太棒了!” 他拎着小徒弟的后衣领,直奔吴万年的偏房,把人往吴万年面前一丢,“我替你找了个传话筒。” 吴万年正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缓缓掀开眼皮。 张三:“他帮你一起找,岂不事半功倍!” 吴万年看向王珊珊,“这本书你来看。” 王珊珊接过书来,翻了翻,挠挠头,看向师父:“师父,我不认识这种字。” 张三夺过来一看,果然是古字体,他当时只顾着强记,不认识的字全当符号回忆着描,还真就有不少这样的鬼画符似的古本。 吴万年:“留下也好,帮我端茶倒水,收拾书架也行。” 张三心想那不如随便给你弄个下人,却听王珊珊兴奋地嚷嚷起来。 “太好了!吴大哥,这样你就能天天给我吹笛子了!” 二二四、秘密 王珊珊的加入让吴万年枯燥的生活有了质的飞跃。 这个矮个子的黑皮少年总有无穷无尽的精力绕着吴万年上蹿下跳,一会儿让他教他吹笛子,一会儿非要跟他讲自己娘亲以前的二三事,哪怕吴万年一句话也不说,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叭叭叭地说上一整天。 可他就是一眼都不爱看这书架子上的武功秘籍。 吴万年曾经问过他,难道不想成为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吗? 王珊珊对此的看法比较佛系,他说:“可我天生就不是武林高手的材料啊。” 吴万年:“守着这么多武学秘籍,总能找到一个适合你的。若是你自己主动放弃成为武林高手的机会,那不叫不是材料,而是不思进取。” 王珊珊不以为意,“可是我成了武林高手后有什么用呢?”他转着手的双刀,正在替吴万年削一个拐棍儿辅助行走,“武林高手也不能让我打铁的速度更快啊。” 行吧,吴万年心想,川云派的人是真的无欲无求。 而张三这个一直怀揣武林高手梦的掌门人就比王珊珊积极地多,他眼瞧着小徒弟进去后,竹筐里依然空空如也,急得抓耳挠腮,某次偷偷趴在墙根那儿听墙角,却听见吴万年正在教王珊珊“指法”。 张三心想:好你个王珊珊,竟然背着师父我先练起了暗器功夫,简直欺师灭祖。舔一口手指头在窗户上戳了个洞,猫眼儿进去一看,更气了——这两人哪里是在练暗器,分明在学竹笛! 这么下去哪能成!可不能让这两个不上进的东西耽误了我的高手之梦! 于是张三一气之下,改变了套路,他让王珊珊去监督弟子们的炼铁情况,自己亲自来给吴万年“打下手”。 王珊珊是十万个不愿意,可惜师命难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张三一撩衣摆,把躺椅上的吴万年赶下去,自己占据主场,晃着摇椅指着另一个书架道:“我记得这边的都是外家功法,就从这边开始!” 吴万年也不生气,拄着拐走过去,拿出一本靠在架子旁看。可张三又不高兴了,谁知道这人是不是真的在认真看,他少年时候最擅长的就是拿本炼铁的册子装相,其实早就神游天外了,“读出来。” 吴万年愣了愣。 “我让你读出来。”张三闭着眼,晃着摇椅,好不逍遥,“大声地读,我听着。” “那岂不是更慢?” “你管我。”张三不讲理道:“我让你停你就换下一本。读吧。” 吴万年无奈,只好读了出来。 事实上这面架子上的书他已经都看完了,虽然确实有比较厉害的招式,但并不适合张三修炼,尤其其中有很多需要内功做底,张三是不可能发挥出个中精髓的。 而张三不知道的是,过目不忘这一点,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做得到。 吴万年嘴里读着这本棍法,手却伸向了另一个书架,这架子比其他的都要小,被前排的这些高大书架完全遮挡住,不走近了看难以发现。吴万年回头看一眼闭着眼晃在摇椅上的张三,嘴里的招式武功不停,却从那小巧的矮架子上拿出装订成册的一打纸来。 然后一心二用,嘴上依然在“读”着功法,眼睛却已经看向了册子上的字。 ——熊岳从来不洗脚。 吴万年噎了一下,“读”功法的嘴一顿,张三立刻道:“别想偷懒!继续!” 吴万年转过身去,背对着张三。 这字迹,这口气,吴万年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在地道中翻过的那几个字条……看来这个小架子上,都是张三收集的各种情报。 吴万年翻到下一页。 ——吴山刚与义兄,感情甚笃。 吴万年再次停了下来,不过不等张三再嚷嚷,他立刻又继续“读”了下去。可心脏砰砰直跳,脑子里也晕晕乎乎,除了机械地不知道自己在默背着什么鬼的武功招式外,他整个人都被这小小的册子击穿了。 张三是江湖上各路消息的混子,百晓生的名号绝非浪得虚名。而从他事无巨细的收集能力来看,不但是江湖上有名有号人物的消息,就连贩夫走卒,柴米油盐类的消息他也会当宝贝似的记录下来。所以…… 所以。 张三的脑袋从天而降,站在吴万年的身后,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屁股。 “发什么呆!你小子读个秘籍都能打瞌睡?” 吴万年手速极快,将武功秘籍盖在了册子之上,配合着张三的话打了个哈气。 张三:“念在你重伤未愈,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了。读了一上午的你也累了,吃饭去吧,咱们下午继续!” 说完一晃三摇地离开,只留吴万年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架子前,强行压抑着颤抖的双手。 系统:你想做什么? 吴万年的眼中重新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他将那册子放回了小架子上,又将读了一小部分的秘籍放在摇椅旁的矮桌上,招来下人,叫了饭菜,不声不响地吃了起来。 系统:我知道你在盘算着什么,年年,你怎么都不爱跟我肝胆相照了呢? 吴万年:因为我在算。 系统:算什么? 吴万年背对着书架,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算我什么时候能把这些武学秘籍看完。 系统激动起来:你终于开始正经营业了!我跟你说年年,你只要把这些秘籍里的武功全学会了,你的积分肯定就满了!积分满了对你有一个莫大的好处——可以用来救命!只要你没有被暴击一下当场死亡,但凡稍微有点儿缓冲时间,我都能用你的积分替你疗伤,帮你恢复,这样你相当于多了好几个复活甲,报仇的筹码更丰盛了有没有?! 吴万年:能换命? 系统:是救命。那个啥,以前吧你积分也没多少,我就没跟你说呢。不是我故意不跟你说,是你那点儿积分也换不了啥,顶多就是从塔上掉下来的时候,我帮你缓冲了一下下,然后吧,现在呢,你以前攒的那么点儿积分呀,都用光了。 吴万年:意思是,我现在要重新开始了? 系统:嗨,这有啥,我们守着金山银山,还能饿死不成? 二二五、新的开始 三年后。 曾戊从船上下来就开始吐,昏天黑地,要死要活。徐文鑫十分鄙视地在一边等着他倒腾干净胃,再将缓解的药丸塞他嘴里。 “知道自己晕船还非要看水面儿,你就是活该。” 曾戊用力咳了两声,好容易缓过来,脸色苍白,头晕眼花,“不行了,等,等一晚。川云派在深山老林里,咱们明天再去……不迟。” 徐文鑫却有些着急,“我得到的消息只说今天能在川云派看见他,若是明天去,人不会已经走了吧?” 曾戊把长枪垫在屁股底下,“要么你现在去给我找个牛车,要么咱们休息一晚上。我现在两腿发软,你要是愿意背着我上山,那就现在去吧。” 于是两个人随便找了个住店的地方将就一晚,第二天曾戊果然恢复过来,两人连轻功加赶路地上了川云山,扬言要找他们五毒教的新教主。 川云派接待他们的小弟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江湖上的事儿都一清二楚,不解道:“你们五毒教什么时候有过教主?” 曾戊笑道:“这不是五毒老鬼被你们正派人打杀了个干净,差点儿连这最后一个也死绝了。我跟咱们右护法合计了一下,以后咱们五毒教就没有老鬼了,只称作教主罢了。” 徐文鑫在一边讨好地点头,笑成一朵花。 小弟子挠了挠头,“可是,我确实不知道哪位是你们五毒教的教主啊?” “就是一个少年人。”曾戊说完立刻后悔,“来你们这儿的时候,还算是少年吧。我听说他伤了半边脸,毁了容。你们川云派有没有一个带着半边面具或者半张脸毁容的人啊?那就是我们五毒教的新教主了。” 小弟子又想了想,摇摇头,“没有,我从来没见过。” 曾戊和徐文鑫面面相觑,心道不对,难道是被人治好了?立刻改口道:“那你们三年前,是不是接了个病秧子回来?” 小弟子又摇头:“三年前我还在矿区学挑拣材料呢,我是今年才从矿区出师,来川云山学习炼铁术。所以,我不知道三年前的事儿。也没听别人提起过。” “那,你们教中有没有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客人?”徐文鑫又问道:“瘦瘦高高,为人很和气,笑起来非常好看,但是武功很厉害,最擅长用剑。不过刀法也能拼一拼,轻功也很厉害,还会暗器飞镖。”扒拉着手指头这么一数,徐文鑫自己乐了,“嘿,可别说,当年老鬼找他继位还真是慧眼识珠。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这人做饭很好吃。” 小弟子彻底懵了,“没有啊,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你们是不是找错了地儿啊?” 曾戊和徐文鑫不安地互看一眼,前者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纸卷,递给小弟子。 小弟子一见这东西,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恭敬地双手接过来,认真谨慎地展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确认了这卷纸上的字迹确实是掌门人的,再看下面的暗语,已经知道这两人是花了大价钱买的消息,他不敢怠慢,让两人在这儿等一会儿,自己一路小跑地进去找人了。 片刻功夫,王珊珊满头大汗地背着鸳鸯双刀出来,他跟曾戊和徐文鑫不是很熟,但看过那字条后,已经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抹一把脑门儿上的汗,气喘吁吁,“不是让你们昨天来吗?” 徐文鑫心里咯噔一下,讪笑道:“昨天,出了点儿事儿……” 王珊珊:“那完了,那人昨天刚走。” 曾戊一拍大腿,“我的天,他昨天就走了?!这死张三竟特么给我假消息,我就说不用他打折偏不听,这家伙只要一给我便宜货就肯定要出事情!” 王珊珊不得不为师父正名:“他是昨天傍晚坐船出去的,你们要是昨天下午来找,肯定能找到。这上面还特意写了时辰,是你们自己没有遵守,怎么能说人百晓生给假消息呢?” 徐文鑫见王珊珊不高兴,不敢多说,只好舔着脸继续问:“那小兄弟可知道,他去了哪儿?” 王珊珊:“他自伤好了后,每个月都会定期出去一趟。这次他带了不少东西出去,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们还是别在这儿等了,回中原寻他去吧。” 曾戊苦着脸,哪里想到自己晕个船竟然耽误了大事,“可我们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要怎么找啊?” 王珊珊憨憨一笑,从腰间拿出一个木板,两手一推,露出里面的刻字,竟然是一份完整的消息报价表! “只知道个大致方向,五十两;确定他住过的地方,八十两;搞清他要去的目的地,一百二十两;直接在合适的地方堵到人,三百两。”王珊珊熟练地把价格口头儿报了一遍,“每一项都是单独计费,钱货两讫,概不赊账。” 曾戊:“川云派还替张三这家伙贩卖消息?” 王珊珊糊弄道:“我们合作有分成,打铁也很费钱的嘛,体谅则个。” 徐文鑫瞪一眼坏事儿的曾戊,掏出三张银票塞给王珊珊,“给我们个确切的位置,堵他。” “那你们还得再给我一百二十两。”王珊珊认真道:“因为你们堵他的地方,刚好跟他的目的地重合了。我说过,每一项都单独计费。” 抢钱! 但是没办法,曾戊不情不愿地又塞给他两张,“快说快说,这人到底去哪儿了。” 王珊珊把银票收好,将一个锦囊交给两人,带着之前的那个小弟子,迅速消失在树林间。 曾戊不放心地拆锦囊,“这帮人该不会是骗子吧,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张三这家伙还有同伙。”锦囊里卷着一张同样材质的牛皮纸,上面的字迹也跟曾戊之前手中的那张一模一样,看来不是骗人。 徐文鑫凑上来,两人看过后,同时露出个不敢置信的表情。 曾戊:“真的假的,他去这儿干嘛?” 徐文鑫:“也能理解吧,毕竟这是他父母的埋骨之地。” 曾戊:“可是二十多年前就被付之一炬的地方,还能找到什么东西?” 徐文鑫也摇摇头,不过好歹是一个明确的位置和方向。 “走吧,趁他只比我们早走一个晚上的时间,说不得还能追得上。” 曾戊条件反射地想吐,捂着嘴艰难道:“不行,我得再缓一天才能坐船!” 二二六、妙化人宫 荒芜了二十多年的宅子,已经完全被杂草占领。半人高的草里隐藏着很多未知的秘密,只有间或响起的虫鸣声,在暗示着这里真正的主人在哪里。 吴万年并没有处理这些杂草,反而小心的避让开来,艰难地寻找着曾经的石板路。很多石板都被草种子突破,它们大部分已经变成了一块儿又一块儿分裂的石头,不过大致还能辨认出方向来,吴万年正是靠着这微弱的方向感,一路前行。 妙化人宫,荒芜二十多年。 这里曾经也是繁华之地,武林望门。当年祁宫主的威名还是叫得响的,可惜盛名也难以抵挡时间的力量,而他母亲祁婉并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故而明明武学很厉害,却偏偏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声,就连丈夫吴天刚的名头也比她要来的响亮。再其次,就是这夫妻二人闲云野鹤般的不管任何江湖纷争,又偏偏身处这江湖的旋涡里,结果麻烦不请自来,力战而死。 吴万年翻遍了张三的消息库,也没能找到这夫妻二人死后尸骨由何人处置,唯一能安慰一些的便是江湖人并没有对这对儿“包庇魔头的共犯”的尸首泄愤。事实上当时那些人全都急着翻找人宫的武学家底儿,哪里有时间去管两具尸体,等什么都没找到再想起这件事时,尸身已经不见了。 张三也曾在十几年前来此地调查过,依然一无所获。他原本还想以此为筹码狠狠地跟怜花教主要一笔“安葬费”,可惜愣是没找到最重要的“安葬人”。所以,当吴万年表示要来这儿看一看时,张三直接就表明了不赞同的态度。 “你什么也找不到,我当年去的时候那儿就已经不成样子了。”张三回忆道:“你不会有收获的,就连墙上的血都化为灰烬了。以前幸存的那些个仆从啦,下人什么的,都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你就是想要找人打听详情,也难喽。” 看来张三还真的做了很多工作。 可吴万年还是想要来看一看。所以现在他艰难地在杂草丛中穿行,在一脚踩进烂泥里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 这么走不是办法。吴万年观察了下四周,一个纵身跃上屋顶,把脚底的泥在破败不堪的房瓦上蹭了蹭。站在高处,视野广阔,看得就比较清楚。人宫的地儿不大,约么半个吴家庄大小,但整体的布局能看出来是精心设计过的,尽管杂草和当年打砸的痕迹依然很明显,但也并不妨碍吴万年辨认出哪些是凉亭,哪些是观景的小楼,而他刚才一脚踩进去的地方,应该是个池塘,只不过现在变成了沼泽吧。 吴万年叹口气,看来张三说得没错,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他辨认了下位置,只好在房顶上纵落行走,直奔主房所在,然后从塌陷的屋顶跳下,扬起的尘土迷了眼,吴万年屏息好久,待尘土重新落下,才开始打量四周。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红木衣柜。只是天长日久,几乎快散架。衣柜下有一个同样破败的包裹,吴万年站在包裹前,忽然想起吴山刚曾经说过,他就是从一个衣柜下找到自己。吴万年没忍住趴在地上去看,柜子下除了蜘蛛网什么也没有,缝隙也很小,很难想象当年他是如何被塞进这么小的地方,还不哭不闹,等来救援。 衣柜里的东西基本上都烂得彻底,吴万年什么都没发现,只好转去主卧。 这里糟乱的厉害,窗户也散架了,帘子灰蓬蓬的扯了一地,铜镜倒在地上,周围装饰的金属已经锈迹斑斑,吴万年却小心翼翼地摸过每一个物件,努力想象着曾经的主人如何起居,如何度过在这个房间里的每一天。 他十分耐心地把所有的布置,好的坏的,能用的砸烂的都摆回原样,那些实在支撑不住的架子只能丢出院子再想办法修复,吴万年挽起衣袖,起了兴致,拆了东墙补西墙,把破烂拼凑一堆,忙活一天,傍晚时分,这件屋子竟然也稍微能看了一些。 他心情极好地扫净床上的灰尘,发了霉的床褥全都丢去了院子,只剩下颤悠悠光秃秃的床板,吴万年仰面躺在上面,心安极了。 系统:你不会是想要在这里住下吧? 吴万年:有何不可? 系统:不是,这啥也没有,半夜可能还会有老鼠蟑螂的爬上来,你……你最好是去买点儿日用品什么的,我不是反对你住父母的房间,毕竟从遗产的角度来说,这些也都是你的东西,不过它们太破了,而你的伤也没完全好…… 吴万年:一晚上而已,没关系。 系统:我想,你父母大概也不会想要你就这么住在这里。他们要是看见你这个德行,说不得有多难过呢。 吴万年一听这话,从床上起身,落日余晖刚好投入这屋子的半边地界,橘黄色的光芒将这屋子一分为二,好像一半在阳间,一半在地狱。 吴万年: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 系统:那是,我现在可找到说服你的窍门儿了呢,哼。 吴万年笑了笑,他死了两次,也长了些经验,若是想要让一个人难受、听话,就要往他最在乎的地方戳刀子,痛起来才知道行动,这是吴万年从自己身上找到的秘诀。 “让我想想,我能上哪儿搞来一床被褥。”吴万年故意缩起脚来,在床板上像个小孩似的晃荡起来,“得是锦被,柔软,光滑,还保暖。” 系统:亲肤、耐展、还吸水呢! 吴万年哈哈大笑,“那你觉得什么颜色比较配呢?” 系统:按照这间屋子的格调,我觉得湖蓝色最好,若是有藏青色也成,显得沉稳大气,低调奢华有内涵。 吴万年拍手称赞,“有道理,就按照你说的办。” 系统:额,你现在就要去搞这样的一床被褥?不是,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说你的钱不都坐船了吗? 吴万年从床上跳下来,他走进院子里,从一堆的废木头里挑出一根还算结实能用的,找了块儿味道不是那么大的布缠绕在把手处,重新跳上房顶,大致看了看方向。 “就是他了。” 二二七、借被 陈义吃完晚饭正打算睡觉,他昨天纳了房小妾,夫人正跟他闹别扭,今晚小妾的房间不敢去,自己的房间进不去,只好去偏房将就一晚上。这个时候正打算熄灯入睡,却听见窗户莫名其妙地弹开,撞了一下的声音。 冷风呼呼地吹进来,陈义挠头,心想这些下人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关个窗户都能出问题。他不高兴地趿拉着鞋去关窗,使了使劲儿没关上,正觉得奇怪时仰头一看,一个人好似蝙蝠似的倒挂在窗棱上,长长的头发倒垂下来,正缓慢地荡在半空中! 陈义吓得心跳都快停了,他哇地一声倒退好几步,撞翻了茶几和绣墩,一屁股坐在地上。挂在窗上的那人轻身荡了进来,稳稳落地,陈义看见了他微不可见的影子,这才知道是人不是鬼。他心头一怒,随手抽出长刀,咚地一声朝那人甩去,然而那人手中的木棍将长刀一拦,继而回身反握把手,只一招夺下长刀,刀刃抵在陈义下巴上,微微笑了起来。 他带着半张面具,只露出个嘴巴,陈义心惊肉跳,就这么两招,自己就知道完全不是对手,此时刀尖儿抵在喉咙上,两股战战,颤声道:“那个……少侠,咱们有话好好说。” 被称作少侠的吴万年却歪着头想了想,反问道:“陈义?” 陈义轻轻点头,生怕动作太大自己送到刀尖儿上。 “嗯,就是你说人宫宫主肯定也不是好货的?” 陈义脑袋嗡地一下,脸色煞白。 当年围剿妙化人宫,他、他也在其中啊!可他不过是江湖二流混子,武功武功不行,人脉人脉垃圾,江湖威望什么的更是没有的东西,若不是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儿,盖了个大房子买了些好名声,现在也不过是个江湖流氓罢了。当时大家都去围攻妙化人宫,他也跟去凑热闹,武林秘籍啥的没想过能拿来,但金银财宝什么的,拿走一个就不亏。所以他还真的就跟着去吆喝过、起哄过,而吴万年说的这句话,他自己都不记得曾经说过,那时候大家都这么说,翻来覆去不过是欲加之罪,谁还会记得自己曾经泼出去的脏水呢? “少侠!少侠息怒,我、我不是陈义,我是陈义他弟弟,陈忠!” “陈忠?哦,那就是你说的不如开门见山让大家进去翻找一圈儿,他们若不是心虚,何苦阻拦你们伸张正义?” 陈义腿都站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下来,“少侠!我错了!真的,当年我们就只是跟着瞎嚷嚷!我们什么没拿啊!!!” “何以见得?” “我真是,我什么都没拿我怎么证明我……”陈义急得满头大汗,忽然福至心灵地一拍脑门儿,讨好地笑起来,“少侠,不然这样,你觉得我拿了人宫的什么东西,你现在拿走怎么样!” 吴万年终于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想借一床被褥。” “有有有!被褥有的是!您看我床上的这套,今天新换的,全新,我一次都没用过,您看可以吗?” 吴万年看了眼那个绣着鸳鸯荷花图案的被褥,嫌弃起来:“我不喜欢绣花。” “有素面的,少侠,您、您高抬贵手,我喊人给您找哈!” 长刀依然架在陈义的脖子上,陈义顾不得其他,屁滚尿流地敲开夫人房间,夫人正准备发火,却见陈义命悬一线,正要尖叫被陈义一把捂住嘴,“夫人啊!千万别声张,这位少侠好生厉害,若是引来旁人,你我小命儿不保!” 吴万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夫人抖着嗓子问吴万年到底要做什么,吴万年从从容地把对被褥的要求提了一遍:“要锦缎,柔软舒服,吸水防潮,花色简单藏青最好,对了,我要全新的。” 从没听过这打上门儿的仇家竟然只要一床被子! 可是没办法,陈义不是对手,夫人更不懂武功。两口子吓得要命,翻箱倒柜地好容易找出一套全新的锦被来,足够柔软舒适,花样也十分简单朴素,只是……只是这套是大红色的。 夫人尴尬道:“这、这原本是我娘给我做的一套喜被,可是我当年嫌弃它过于朴素,就、就一直没用上。” 吴万年摸了下那被褥,保管的十分用心,不潮不重,除了颜色不太好外,堪称完美。 “也行吧,这个时间,再去下一家找,我今天晚上就不用休息了。” 陈义暗自松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 吴万年让这两人将被褥打包好,自己背在身上,“这算是我跟你们二位借的被褥。” 陈义:“少侠客气什么,拿走便是,当年的事儿是小老儿不对,虽然小老儿没动手,但是去凑热闹就是不对!小老儿已经十分悔过,还望少侠宽恕则个……不要跟我们这两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计较罢!” 吴万年灿然一笑,刀锋飞速地划过陈义的手腕,只一招挑断他用刀的手筋,夫人尖叫一声晕倒在地,陈义痛苦地捂着手腕儿,跪在地上。 吴万年刀尖儿挑起他下巴,一字一句道:“去找武林盟主,就说妙化宫传人从你们江湖人手里,借了一床被。” 陈义疼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让当年参与那件事情的人,都当心点儿。”吴万年转身离开,反手将长刀插在陈义脚边,“我会一个一个地,上门讨债。” 说完,人已经消失不见。陈义倒在地上浑身冷汗,恨得咬牙切齿,可没一会儿就疼得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吴万年抱着大红的被褥回到破旧的人宫,这床不算新的新被褥为整个破败的房间增添了一丝人气儿,吴万年开开心心地躺上去,喟叹一声舒服。 “你说,我这房间里,还差什么?” 系统:我的天,你不会是真的想要把这里重新拾掇出来吧? 吴万年:有何不可? 系统:那我觉得你需要重新找个木匠来加固一下。 吴万年:你是说外间屋顶上的那个洞? 系统:不,我是说你身底下的这张床。 然后,哐当一声,腐烂透了的床板再也支撑不住,塌成了碎片。 有锦被垫着的吴万年好歹保住了屁股,但这突然的一下,依然让他吓了一跳。 吴万年:算了,将就一晚,明天再去找人要张床来。 二二八、告状 吴山刚看着周围一堆找上门嚷嚷的人,十分头疼。 他继任武林盟主一位已经三年,如今不管是声望还是威名都如日中天,事事顺遂,称心如意,可偏偏今天一群二流江湖人好像约定好了似的找上门来,非说要请武林盟主做主。 可看看这帮人都告发了些什么东西! 一个说有人打杀进去后挑断了他的手筋,抱走了一床红褥子;另一个说被人打断了腿,失了一套红木家具;又来一个说是被割掉了舌头,因为不能说话只好写了血书,状告那人把他们家的门拆了搬走…… 吴山刚强忍着不耐烦,听这些人滔滔不绝地说话,好像在看一场闹剧。 “这么说,这人分别从你们几人的家中,置办出了一间屋子的用具?”吴山刚开口说话时,这些苍蝇般的声音就全都消失不见,武林盟主的威势还是十分强大的,这些二流江湖人可不敢太过造次。 众人听盟主如此总结,十分同意地狂点头。 吴山刚心中嗤笑,面儿上却没带出来,“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陈义在这些人中还算是个领头羊,故而上前一步,“他说他是妙化人宫的传人。” 吴山刚手里的茶碗砰地倒在桌面儿上,茶水洒了半身。 “胡说八道。”吴万全在一旁听了半晌,嘲道:“人宫最后一个余孽,便是三年前继承五毒教的老鬼吴万年。你们说的那人可是半边脸毁了容的?” 众人摇摇头。 “那容貌如何?” “他带着面具,穿着一身好像铁匠似的衣服,可又比铁匠们穿得要干净许多。”陈义回忆道:“他很瘦,个子挺高,说话声音也很温和,感觉是个脾气很不错的人。” 一个脾气很不错的人,挑断了他的手筋? 陈义想起自己这辈子的功夫就这么废了,顿时又生气起来,“他张口就跟我要床被子,我陈义从来没见过这种古怪的家伙。唉盟主,你说他是不是在挑衅啊?” 吴山刚没说话,侍女进来换了盏茶,吴山刚重新喝一口,放下,“你觉得他在挑衅什么?” 陈义顿时顺杆子往上爬,“当然是挑衅武林盟主您了啊!您想啊,我们这些江湖老实人都受您的庇护,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闹事,还打着死了的那个余孽的名头,除了挑衅您还能为着什么?难不成,还真为了那几床被子,几块儿门板不成?” 陈义见吴山刚的脸色更加难看,觉得自己大概搔到了盟主的痒痒,顿时更有底气了,“头些年不也有人冒充这余孽出来杀人么?要不是盟主您亲自出面儿处理,咱们这些江湖老实人那都不敢睡觉了,那魔头当年若是没死,卷土重来,我们这些武功低微的人,岂不是都要遭殃?盟主您一向高义,肯定不会放任这种危险不管吧?一定会为我们讨回公道的吧?” 吴山刚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要说吴万年还活着,吴山刚第一个不信。现在他倒是觉得这帮人是约好了上来打秋风的,只是为了打秋风挑断自己的手筋,不像是这种没脑子的人干出来的事儿。 如果当真跟几年前的那个冒牌货一样,只是想借着吴万年的名声出来招摇撞骗,吴山刚心中冷笑,那他不介意再拿着一个出来,好好地给这些江湖人树个典范。 “那人的去处,你们可追查到了?” 陈义顿时指天指地表明自己当天晚上就派人去跟踪了,“可就是没跟住,那人跟个青蛙似的,三两下跳没影儿了,”背着一床红褥子,那么显眼的目标竟然也能跟丢,陈义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我们几个,都住在一个地儿的附近,”他跟另外几个苦主对视一眼,互相打气一番,艰涩道:“我们都离妙化人宫,不远。” 吴山刚一拍桌面儿,怒道:“绝不可能!” 陈义等人被盟主这声怒吼吓软了腿,喏喏地不敢说话。吴山刚顷刻间收了脾气,恢复冷静自持的样子,继续道:“人宫早是一片荒芜,房屋也快塌没了,如何能住人呢?” 系统也在劝吴万年这个问题:这已经是你第三次修这张床了,我都想不起它原来的模样。你就行行好,换一张吧。 吴万年固执地继续往床上加固木板,如今这间屋子反倒是宜居了许多,一应床褥全是新的,门板和窗户也大变了模样,就连那个破破烂烂的衣柜也换成了一套黄梨木的,更别提铜镜、木盆、手巾、换洗的衣衫等,看起来倒是比普通的客栈还要舒服一些。 可就是这床实在烂的彻底,吴万年修了好几遍,昨天晚上又睡塌了。 叮叮咚咚了半天,好容易再次将这烂床加固起来,吴万年伸个懒腰,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住在这附近的,当年曾经参与围剿妙化人宫的那些混子们都已经收拾了一遍,吴万年开始回忆张三的消息——还有哪些软柿子比较好捏呢? 系统:你也别欺负那些杂碎,有本事你去找当年带头儿的那个! “你是在暗示我去把前武林盟主解决了?” 系统:谁说他了,去年你们不是还一起喝酒来着?我是说,擒贼先擒王,你单是这样不痛不痒地骚扰这些杂碎,顶什么用? 吴万年:“这你就不懂了。三年过去,他这盟主之位,应该也坐瓷实了。” 系统:然后呢? 吴万年:“享受了一呼百应的权利,也该承担这些百应们的负担。盟主一位看似威风,其实不然,江湖事儿大多说不清对错,更难辨真假,以往王龙都让周海云替他解决这些癞皮虫,可他以‘公正’立身,以‘大义’立足,这些癞皮虫只要扑上去,就甩不掉。” 系统:嗯嗯嗯? 吴万年:“郑明明这人虽然疯疯癫癫,但有句话说得其实很有道理。江湖人太喜欢把道义、正义挂在嘴边,终将受这些词儿所累。如今他们在明,我在暗,他们是正义,我是邪魔,所以很多事情我能做,他们不能。” 系统:哇,你这是反派的宣言吗? 吴万年:“我只是随意地在跟你聊天罢了。” 二二九、堵人 曾戊和徐文鑫赶到人宫前的时候,被这鸟儿不拉屎的景象惊呆了。 曾戊:“这儿就是……人宫?” 徐文鑫点点头,“不能错,他们给的地图画的就是这里,我反复比对了好几遍。” 两个人硬着头皮走进,一会儿碰见只硕大的蜘蛛,一会儿看见五颜六色的毒蛇,一个不小心还会踩着黄鼠狼的尾巴,墙角嗖地一下飞过去的定是耗子无疑。 曾戊:“你确定就这种地方,他还能在这儿?” 徐文鑫也不确定:“可我们昨天才跟百晓生的人联系过,人确实没走。”一咬牙一跺脚,拔出剑来砍蒿草,“再说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这要是还堵不着人,我就去找这个张三通拼命!” 曾戊:“那倒不用,我俩拐着弯儿的亲戚,我就替你报仇了。” 两人一路艰难地走来,发现是个死胡同。没办法再转出去,就这么没头苍蝇似的在这里晃悠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正屋的所在。 一扇崭新的门板,似乎在暗示着这个房子的不一般。 曾戊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敲了敲门,没人响应。他干脆推开一个缝儿,却见一屋子奢侈用具,却偏偏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完了完了,咱们又来迟一步。”曾戊一拍大腿,大恨,“我就说昨天晚上别睡了连夜赶路,你就不听!这回可不是我耽误事儿吧!” 徐文鑫没好气地反骂回去,“我昨天再不睡一觉就要过去了!哪个王八蛋晕船好几天,走道儿都发飘啊!要不是彻夜照顾某个软脚虾,我也能睡个好觉了!” 两人就这么在门外吵了起来。 吴万年背着一包袱茶具回来的时候,就见这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儿打起来。 “嘿。” 曾戊和徐文鑫猛地扭过头来,一时间竟有些发懵。 来人个子高挑,三年的时间好像全长骨头上了,可惜身上统共不到二两肉,瘦得让人心疼。他带着半截面具,只露出了嘴巴和鼻子,露出来的部分没有任何疤痕或者红白不一的新肉,就连脖子上都不见一点儿异样的颜色。他腰间挂着一个缠绕着破布条的木棍,打磨得很干净,看起来好像很锋利的样子。 “吴情公子?” “亏你们还记得这个名头。”吴万年笑了笑,“好久不见。” 曾戊和徐文鑫对视一眼,齐齐抱拳屈膝,跪立当场,“属下参见教主。” 吴万年愣了愣,抓着包袱的手一松,咣当一声,满满一包袱的茶具滑下来,摔了个稀巴烂。 吴万年:“啊,我好容易要来的紫砂茶壶……” 徐文鑫:“额,教主放着,我来我来。” 曾戊:“教主要喝茶?好说好说,我这就去买些好的回来。” 吴万年心疼地抱着不知内情如何的包袱回了房间,开始挑选能用的茶具。 最后,曾戊和徐文鑫一人得了个豁了牙的小茶碗,吴万年自己则对着茶壶嘴儿倒着喝。满饮一大口,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才继续开口,“你们叫我什么?教主?”哭笑不得:“我跟你们五毒教应该是势不两立,怎么那些人胡说八道的话你们这两位护法也信?当年在山上,我可是亲耳听你们说五毒教从此销声匿迹的,怎么我被人按上个老鬼的名头,你们俩儿就又死灰复燃了?” 曾戊挠鼻子,“嗨,当时我们也不知道老鬼把毒经传给你了啊。” 吴万年愣了下,“他并没有传给我。”这么说也不太准确,“他只是把毒经送给我了。” 曾戊和徐文鑫的表情好像在说:有什么区别? 吴万年不得不解释一下:“这样,我当初跟你们老鬼的关系……还不如王龙跟你们老鬼的关系来得亲密。我当时,其实被他拿来试药来着。” 徐文鑫:“这个我们都知道。” 曾戊:“还是我们俩儿一路帮忙遮掩呢,不然武林盟早发现了。” 吴万年噎了一下,行吧,他就说当时那个死老鬼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干这种事儿,原来这内应都是现成的,“然后吧,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我就百毒不侵了。然后他就把毒经送给我了。” 曾戊一拍桌子,差点儿把好容易加固的桌腿儿拍折,“那就对了,毒经修炼到最后,可不就是百毒不侵。老鬼就是把自己炼制成了毒物,才能统领我们五毒教嘛!历代的五毒老鬼都是这样的,这么说你那么早就已经得到我教传承?那当初我们还跟人蛊耗个什么劲儿,你一声令下,我们直接搬家多好!” 吴万年觉得大概是跟这两个人说不太清。 徐文鑫:“如果你练成了毒经又拒绝继任五毒教,那你就是私学他人武功,江湖中人对偷学别家功法的事儿怎么处理,你应该也清楚。”啪地一下把剑砸在桌面儿上,“你是直接把教主这个帽子戴好了,还是当着我俩儿的面儿,自废武功!” 吴万年被噎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五毒老鬼从来没说让他继承五毒教,那老精神病压根儿就看不上自己。可他又确实得了这位老鬼的指点,在地宫中悟出了内家功法的真谛…… 这笔烂账,还真是算不明白。 “行吧,老鬼就老鬼,”吴万年再倒嘴里一壶茶,“虱子多了不痒,大不了我认就是了。” 曾戊和徐文鑫松了口气——就算吴万年真的耍赖,他们俩儿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如今五毒教统共就剩这么两位护法,凄惨得很。 曾戊:“教主,以后我们就听你差遣了,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所以,咱们下一步,到底要干什么?” 徐文鑫:“是先找武林盟报仇,还是直接去抄了吴家庄这个老底儿?” 吴万年托着下巴,叹道:“你们两个是觉得咱们五毒教死得不够彻底吗?” 曾戊和徐文鑫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以卵击石,能有什么好下场?”吴万年指尖扣着桌面儿,一下又一下哦,“仇自然是要报,但不是现在。我要先找到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张红色面具,和一本我爹的秘籍。” 二三〇、五毒新教 红色面具指的就是普陀寺第七层阁楼里的东西。而吴万年从张三的那些消息中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他父亲生前曾经写了一本秘籍,而在人宫被攻陷后这本秘籍就消失不见了。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从张三的记录上看,他得到这个情报是源自吴万年母亲祁婉的贴身丫鬟,在这本书还没成型前张三就已经知道了这本“传世之作”,然而吴天刚从未张扬,他这呕心力作的毕生武学秘籍,只给两个人看过,一个是他的至亲妻子,一个是妻子的义兄宋武。 宋武自己也写了本三刀心法,根据张三的消息,他们两人约定过要让后人分别修习比武定胜负,以证明谁的自创武学更高一筹。 然而人宫被江湖人翻了个底儿朝天,这本武学心法并未被人知晓。 吴万年在人宫住了这么多天,虽然没有刻意去寻找,但系统也没能检测到这本功法的存在。 系统:我只能检测到被广泛修炼过的功法,一流武学秘籍的评定也要看修炼人的造就。这种没人练过的秘籍,我可检测不出来。 吴万年却是要找到这本心法的,这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 不过这两件事都不是眼前最着急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五毒教的问题。如今他成了赶上架的鸭子,被曾戊和徐文鑫压着当了这个教主,就得担负起这份责任。虽然整个门派就剩一个教主两个护法了,但吴万年觉得还是应该好好安置唯二的两个教徒。 “五毒教的名声已经没了,如果再打着五毒教的名头行事,定是又会引来追杀。”吴万年说道:“所以五毒教不能再走以前的老路,不能再以活人试药,也不能再以毒药跟江湖人勾结,这些都不利于名声。”吴万年顿了顿,他并不知道如何发展一个门派,尤其是一个声名狼藉,劣迹斑斑门派的重新振作问题。 “既然要改,不如连名字也一并改了,不过我是取不出什么好听的门派名称。”吴万年征求两位护法的意见,“你们都有什么打算,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努力。” 徐文鑫:“实话实说,我们两个之前都打算各奔东西了。”曾戊跟着叹了口气,徐文鑫继续道:“可是离了五毒教,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他天天就只知道炼毒,我也只擅长处理毒药,我们这种过惯了江湖生活的人哪里能过得了寻常百姓的日子。熬吧了几个月,实在是受不了,突然听说有人得了毒经传承,说实话,我们两个当时开心得不行。” 吴万年则不同,五毒老鬼的帽子扣下来,他又死去活来一次。 曾戊接口道:“等我们听说那人是你的时候,更开心了,咱们都是熟人,总好过老鬼随便找个什么人继位要来得好。可惜没等我们两个收拾好东西去找你,就听说……”人没了。 “不过,因为武林盟一直没找到尸体,我们两个就想兴许人还活着。”徐文鑫想起这一段时间,依然感慨万千,“我们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就从普陀寺周边开始找你,一路找到阳城,后来得了江湖百晓生的消息,才确定你真的没死。” 吴万年听后,有一点点的感动。这两人为了自己竟然整整找了三年,虽然并没有什么情谊上的缘由,但这份执着也让人钦佩。 徐文鑫:“既然已经找到了你,我们两个也信服你当这个教主,所以你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反对,你想怎么搞我们都全力支持。” 曾戊:“而且,我们这三年,也不是光顾着找你。还顺带着发展了下新教徒。” 新教徒? 曾戊十分自豪地拍胸脯,“人我都说好了,两只鸽子就能叫过来。要不要我现在把人叫过来,让教主您掌掌眼?” 吴万年想了想,倒不是真的想掌眼,而是缺几个正经干活的人。寻常的小厮并不适合在这里干活,反而需要几个会武功的,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吴万年已经决定在人宫定居下来,整体上不会大兴土木,重修瓦舍,但基本居住的东西需要重新布置,常走的路径也要清扫出来。 “那就让他们来吧。” 五天后,两个年纪不大的人站在吴万年面前。一个短发的异装女孩儿,一个矮个子的黑汉。 短发的女孩儿带有明显的异族人特色,她皮肤黝黑,五官深邃,脖子上戴着三个金项圈儿,一身花花绿绿的服装,看起来像是彩泥糊的娃娃。黑汉子则长着一脸凶相,青面獠牙也就算了,四肢粗壮,手脚宽大,往那儿一站,不用说一句话,一股子山匪气息铺面而来。 吴万年:“嗯……你们这三年,就招了这么两位教徒?” 曾戊:“不少了,普通人就知道种地,稍微读书识字的都去考科举了,咱们又不能纯要一点儿功夫都没有的老百姓。最重要的是得人家自己愿意入教,稍微混过江湖的人一听咱们这名号还不都吓跑了,”说得曾戊自己都要哭出来,“我们两个三年真的很辛苦,别人一听我们是五毒教的,没打杀出来就不错了,知道我们以前干的事儿,如今的江湖地位,还有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教主,还愿意加入进来的,就已经很不错了啊!” 那倒也是。 吴万年看向那异族小姑娘,“你叫什么?” “阿古拓。”小姑娘仰着脸儿,笑起来十分可爱,“我手脚很利索的,教主您就让我当贴身侍女吧,我以前也是干这个的。” 徐文鑫在旁边小声解释:“她以前是阴阳门的人。” 阴阳门听起来是个邪教,但其实正经得不得了,门主是个大美女,嫉恶如仇,乐善好施,江湖名声极好。 吴万年看向黑汉子,“你呢?” 黑汉子搓搓手,憨憨地笑起来,粗声粗气,可惜那张脸怎么也显不出柔和的表情来,“俺叫小苗,就是个木匠,俺最擅长木工活儿,俺看你们这儿破得很,俺帮你们修房子吧!” 曾戊在旁边小声解释:“他是平山宗的木匠,平山宗现在内讧得不行,他都好几个月没活儿干了。” 二三一、教徒 有了新加入的教徒,整个人宫涌入了更多的生机。 五个人开始研究怎么把这破得不成样子的人宫重新整修一番,但又不能太过高调,让外人一眼看出来。于是曾戊负责处理杂草,那些长在最外围的一律不动,只把经常走路的附近清理出来,而且还要留下那些倒挂在树间的蜘蛛网和偶尔出没的蛇鼠虫蚁。徐文鑫负责打扫房间,人宫再小也足够他们五个人一人一间房,于是以主房为中心,四面辐射清扫四个房间,破洞的屋顶就由苗木匠处理,而其他用具的拾掇就靠阿古拓来摆弄。 吴万年只负责出去“借”东西,东一套床褥西一卷床帘,颜色搭配是不要想了,材质倒是能好好挑一挑,不出半月,破败的人宫竟然有了正经大户的样子——当然要忽略奇形怪状的补丁和不成套的家用。 吴万年十分满意,要不怎么叫人多力量大,这要都让他一个人来弄,指不定要搞多久。新来的两人话少但十分勤快,而且聪慧。阿古拓看起来跳脱,但其实为人低调,又机灵得很,常常吴万年还没开口要求,她已经洞悉了个中意思,让吴万年怀疑她是不是会什么读心术之类。而黑汉子小苗则更是个难得的手艺人,他修补的屋顶十分结实,且还懂雕刻装饰的艺术,吴万年那个千疮百孔的床板被他三两下解决了塌陷问题,还顺手雕了圈儿花边,上了两个档次不止。 最棒的是这两人都不矫情,阿古拓对站在石台上观望她的黄鼠狼保持友好微笑,黑汉小苗还会主动帮一只吃太多的巨蟒爬上树梢。他们从来不会问让吴万年为难的问题,也从来不会打听五毒教的未来究竟会如何。他们好像已经在这里呆了很多年,适应性极好,并且安于现状。 吴万年都有些好奇曾戊和徐文鑫这两人是从哪儿招来这么两个完美教徒的。 等人宫终于安定下来,吴万年也准备再去一次普陀寺。 曾戊:“可要我们两个护法相随?” 吴万年摇摇头:“人多反而惹眼,你们只守好这里就是。”看了眼四个人期待的眼神,吴万年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们找些事情来做,“你们可以帮我搜一下这里。我说过我在找一本我爹自创的武功秘籍,我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招式,这样一本秘籍恐怕都未必是完全的,而且当年打入这里的江湖人也没有找到。你们就当是翻新好了,再把这里彻底的找一遍。” 顿了顿,吴万年又想起了另一个可能,“如果找到了我爹娘的尸体……” 吴万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如果真的找到了,务必飞鸽传书,我即刻赶回。” 四人点头如捣蒜,让教主放一万个心。 吴万年临走之前还不太放心,又叮嘱一遍:“要是有江湖人打杀上门,你们不用缠斗,跑路就是。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与我联系,等我杀回来赶跑那些找茬的,大不了重新修整一遍就是了。” 曾戊的表情很是纠结:“那个,教主,我们能打。” 吴万年:“能打也别打。武林盟人多势众,我们惹不起,但躲得起。” 说完他就挂着木剑离开。 原来的那个木头在几次打上二流门派时已经折断,这柄新的木剑由黑汉小苗亲手打磨,吴万年爱不释手,走哪儿都挂在腰间。木剑不需剑鞘,长短又介于刀和剑之间,因为重量很轻又不赘余,而当用到的时候却能发挥十足的威力。 吴万年对它的喜爱,甚至超过了一般的佩剑。 川云派第二年,他的伤就好了七七八八,张三挑来捡去没有一本武学合适,所以吴万年有时候也会去替他监督川云派弟子们打铁,看着一件件兵刃从冶炼到捶打无数遍的过程,是一种视觉和心灵上的享受。吴万年不嫌铜炉的高温和打铁弟子们一身的汗臭,若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他甚至想要自己亲手打造一柄长剑。 这个愿望恐怕要很久之后才能实现,可如今有了腰间这个木剑,吴万年也十分高兴。 一人一剑半张面具,吴万年踏上了去往普陀寺的路程。 不知是不是他临走时的乌鸦嘴起了作用,不出三天,还真有武林盟的人在陈义等人的带领下,来人宫附近探查。从外面看,人宫依然是那个荒凉又无人的废弃之地,武林盟人不是很耐烦,连门儿都不愿意进,只在外面指了指。 “这明明就没人住。” 陈义:“可是,我们确实有人看见他抱着东西跳进了这里。说不得里面大变了模样呢?我们进去看看吧?” 半人高的蒿草,这进去再出来,不得换身衣服? 武林盟人不太高兴,但盟主说过要他探查明白,也好为陈义“伸张正义”,保险起见确实应该进去看看。 他们刚走进正门,就见一个半大的姑娘蹲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只老鼠,正从它嘴里掰着什么东西。 武林盟人惊了一瞬,刚才这里明明没人!顿时警觉起来:“什么人!” 阿古拓扭过脸来,异族人的容貌十分另类,在中原人看来很是别扭,她展露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是来找阿姐的糖豆儿。” 武林盟人见她呼吸吐纳间都是凡夫俗子模样,戒心去了大半,“小姑娘,你常进这里来?” 阿古拓点头,一派天真自然。 陈义:“那你见没见过有人扛着东西进来?比如门板啊,床褥什么的?” 阿古拓瑶瑶头。 “你看吧,这儿什么都没有。”武林盟人顿时失去了进去的兴趣,“还是先去你们几位的家中看看再说。” 阿古拓眼见这群人走远,把手里的药丸塞老鼠嘴里,那老鼠挣扎了一会儿就蹬了腿儿,死得不能再透。 徐文鑫从里面走出来,“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武林盟人。” “他们怎么找这儿来了?”徐文鑫挠头:“我们一路过来行踪隐秘,武林盟眼线竟如此厉害?” 阿古拓把死老鼠丢在一边,“这是最后一只了,咱们五毒教里再也没有老鼠偷吃粮食啦。” “阿古拓,你一会儿做饭的时候记得洗手。” “哦。” “还有,不准再偷我的毒药来毒老鼠!” “好的。右护法大人。” 二三二、重回普陀寺 吴山刚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胆大心细。先将所有怒火引到吴万年的头上,让那些江湖人无暇关注架子上到底是佛经还是武林秘籍,只后又将舍利子摆出来,造成了一种舍利子才是最重要的假象,反而腾出了多余的时间把那些书筒全都处理干净。 如今风波过去,没有人再会回过头来调查真相,他又堂而皇之地将这些秘籍摆了回去。 吴万年在外围观察了许久,终于锁定了一个尚阳堡的人,跟踪到小树林里,一掌击晕,换上这人的衣服,挂上腰间的配饰,低着头,又返回了普陀寺中。 门口的假和尚见他去而复返,好奇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吴万年单手点上他穴位,将昏迷不醒的人拖到角落,这个时候正是换班时间,下一班的人还没来得及从地下上来,吴万年打了个时间差,以绝对的武力镇压将影响降至最低,然后从容不破地顺着楼梯一路直行。 尚阳堡层次分明,规矩极大,吴万年又深谙易容精髓,不多言不张望,做出一副自己本来就是这里人的作态,还真就糊弄了过去。他一路上行,直奔第六层,正好碰见有人下来,他干脆转个弯儿进入第五层的书架前,随手拿起一个书筒做擦拭的样子,在下面几层里也有人擦拭书筒,吴万年有样学样,倒也似模似样。 下楼的人看见他愣了一下,嘟囔一句“今天怎么这么慢”后也没有太过在意,直下而去,吴万年单手抠出封头,倒出里面的秘籍,果然不是佛经,嗤笑一声,把秘籍塞回书筒,放回架子上。 确定楼上已经没人后,他继续上行,很快来到了第七层阁楼的铜锁前。 这把锁当年是如何被打开的吴万年印象深刻,可他既不是开锁大师也不懂这些机关巧劲儿,他唯一记得的就是那面具的大概位置,而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开锁,而是取出面具。 所以他从怀里拿出两颗霹雳雷火弹。 这个时间日落西山,整个普陀寺都笼罩在一层安静祥和的气氛里,就连尚阳堡的人也没想到会有人堂而皇之地潜入这里,想要炸开阁楼。 当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时,尚阳堡的人大惊失色。 轰隆隆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吴万年单手深入洞中摸索,很快就摸到了面具坚硬的边缘。在那些人跑上来前,吴万年刚好拿出面具,听见脚步声已经来到身后,他直接将面具扣在了自己的脸上。 一众尚阳堡人赶来时,就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的人站在阁楼下,一地的烟灰和粉尘,阁楼破了个大洞。那人缓缓回身,一张血红的面具,刻画着诡异的笑脸,让人无端打了个寒颤! “你究竟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吴万年抽出腰间的木剑,二话不说,兜头打下! 尚阳堡的人普遍轻功卓绝,身法缥缈,但实际战斗能力很是垃圾,所以吴万年甚至都没使出半成的功力,就已经顺利地打入了第四层的包围。 “快启动机关!” 吴万年回身夺过叫喊之人的佩剑,转身将那个跑去拉竿子的人定死在墙上。 “快通知堡主!” 吴万年轻功施展,一路下坠,尚阳堡的人断然想不到还会有人来普陀寺作妖,连弓弩手都没准备,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红色面具的人一路杀下去,无力阻止。吴万年正打算就这么杀出去,再一脚踢碎佛像,好给亲爱的叔父再加深一下印象,却发现一楼的状况更惨,那些还没来得及跑上来的尚阳堡人都倒在地上,连书架子都被毁了个七七八八,书筒的秘籍散落一地,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正在打火石,准备一把火烧了这里。 吴万年从楼上俯冲下来,刚好跟这个人打了个照面,两人面面相觑,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睛,一个罩着诡异的面具,两人见面停顿一瞬,蒙面人低头继续打火石,面具人则回身替他击落追兵,并将自己的火折子丢了过去。 “这个更快。” 黑衣人嗤的一声打出了火花,油封的书筒干燥易燃,轰的一下着了! “着火了!” “快去地下抽水!” 黑衣人一把拉住即将跑远的吴万年,吴万年反身挣脱,两个人你来我往地缠斗起来,边推搡边撤退,而尚阳堡的人则尖叫着灭火,大火顺着书架攀爬向上,很快整个佛塔都笼罩在了火舌之中。 吴万年和那黑衣人一起跌出台阶下,重重地滚了两滚,互看一眼,齐齐向着山下跑去。 边跑吴万年边跟那人搭话:“你为什么要烧佛塔?” 黑衣人:“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吴万年:“我跟尚阳堡有仇,今天是来偷东西的。” 黑衣人脚步一顿,他们两个同时回身,看向火光冲天的佛塔,远远的还能听见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我跟武林盟主有仇。” 吴万年笑了一声,顺手摘了面具,“花兄。好久不见。” 花雕拉下遮脸的黑布,原本络腮的胡子刮了个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年轻了不少,只是神色有些憔悴,看来这三年过得也很糟心。 “你小子,竟真的没死。” 两个人结伴而行,一起下山。 “我知道师父的死绝没有那么简单。”花雕叹道:“吴山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当年在这佛塔中,我就怀疑那些佛经的数量,六层高的塔楼里全是佛经?而且为什么又要装进书筒里蜡封?当时定是有尚阳堡的人混入武林盟弟子中,他们把这些书架看得紧,根本就不让我靠近。” 吴万年点点头,而当时的大部分江湖人都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哪怕是周海云这个武林盟新一代领头羊也没有多想。可见花雕此人,确实心细。 “这些年他故意引得我们平山宗内斗,如今宗门里争斗不休,实力大减,他又多方拉拢,分而化之,如今我们平山宗已经缩水大半,这天下第一帮派的名头,怕是名存实亡。” 二三三、重逢 花雕并没有时间深谈,他原本是来这附近处理宗门事情,临时想起这普陀寺和这佛塔,酒后一时激愤才来放火,若是被发现就糟了。吴万年理解他的难处,两人心照不宣地碰了碰拳头,吴万年目送他离开。 花雕这三年瘦了不少,可见平山宗内斗的凶狠。吴万年摇摇头,重新戴上面具,刚要离开,回身就见一坨黑影飞来。以为是尚阳堡暗器立刻挥剑来挡,却听见叽叽一声叫喊,一只黑不溜秋的小东西扑面儿来,死扒着他的胸口不放,奋力地往他衣衫里挤。 宋谷雨一身红衣,腰间缠着银鞭,不远不近地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他。 吴万年僵硬当场,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当他被射中那支箭时自以为时日无多,濒死之际竟发现自己最不能放下的就是这个骄纵的丫头。她脾气暴躁,直来直去,可又心狠手辣不顾一切,如果自己死在她面前,宋谷雨是一定要疯的。 吴万年只能挣扎着抓住最后的机会,告诉她要“活下去”。 这句听起来就是遗言的话,伴随着吴万年的坠落,成为宋谷雨三年来无法入眠的梦魇。 而此时此刻,吴万年就这么站在她面前,身形瘦削,佩一把黯淡的木剑,好像风一刮,人就会消失不见。 吴万年紧张地吸了口气,主动摘下了面具,与宋谷雨对视。 他很怕这丫头会扑上来一顿拳打脚踢,说实话他现在的伤也没好利索,那一箭穿透肺腑,即便是有系统的加持,也一样挣扎了整整一年才能重新拿起长剑。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恢复过来,吴万年一直没敢联系宋谷雨,他清楚宋谷雨的性格,也担心吴山刚的人会暗中监视,故而一直强忍着担忧没声张,却又安耐不住,故而只好求张三帮忙打听些宋谷雨的琐事。 “你,还失眠吗?” 宋谷雨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眼神十分恐怖,好像在一个大白天还了阳的鬼一般。 “宋谷雨?” 吴万年上前一小步,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头。 宋谷雨忽地动手,腰间的软鞭似有灵性般地抖甩出去,只一下就准确地抽在吴万年的后勃颈上,吴万年毫无防备眼前一黑,昏迷前最后的印象是:这丫头的鞭子,又精进了…… 从黑甜的睡梦中醒来,吴万年有一种深沉的满足感。 三年以来从没睡过这么沉的觉,乍一醒来竟觉得五感通明,神清气爽。 如果不是被人螃蟹似的绑在床上的话…… 吴万年挣了挣了手上的绳子,发现十分结实,他微微曲起胳膊去咬手腕上的绳结,还没够得着就觉得眼角闪过一道亮光,幸好嘴巴缩得快,不然整张嘴都得被扎个对穿。 宋谷雨单脚架在绣墩上,手里还拿着四五把匕首,刚甩出去的那个不过是九牛一毛,桌子上这种又薄又锋利的匕首有的是。 “醒了?” 吴万年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宋谷雨起身,直接跨坐到吴万年身上来。手里的匕首飞速地在他脑袋边儿上扎了一圈儿,围起来个刀光闪烁的铁栅栏出来。 吴万年惊道:“宋谷雨,你、你冷静一点儿……” 宋谷雨冷笑一声,“我是不如吴情公子你冷静。我可做不到您的境界。”手中还留着一把匕首,贴着吴万年的脸来回比划,“您多伟大啊,把我推出去,自己一个人抗下所有的脏水!” 吴万年艰难道:“当时我真的,我没时间细想,总不能连累你和教主……” “你以为你死了,我跟教主就不会受牵连吗?!”宋谷雨怒吼一声,继而又收敛了所有情绪,淡淡道:“如今我们花怜教还不是一样被江湖人忌惮,武林盟主好大的威风,只一句‘关系匪浅’,就让大半的江湖人断绝了与我们的来往。” 吴万年紧紧地皱起眉头,张三的情报里倒没有提这一点,却听宋谷雨继续道:“不过这倒没什么大碍,我跟教主,从来也不稀罕这些江湖人的青睐。” 吴万年:“你先放我起来。” “休想。”宋谷雨双目赤红,她将刀片儿抵在吴万年的耳边,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刺入皮肤,吴万年打了个寒战,“你休想再摆脱我!” 吴万年:“我不会再抛下你了,我发誓。” 宋谷雨:“骗子!”她的表情开始狰狞,吴万年眼瞧着她慢慢失控,却只能心急如焚,“你们都是骗子!教主得了病对我只字不提,你临死前却只要求我好好活着!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一个人还能好好地活下去!” 系统:鉴于这种情况,本系统友情提醒——不要试图激怒她哦,她现在需要安抚哟! 吴万年深以为然,放低了语气:“我们谁也不会再离开你了,教主也是,我也是。” “我想过了,”宋谷雨阴森森地笑起来,“你们这些不靠谱的男人实在靠不住。哑巴说得没错,生死一事,本就不由人。既然你们自己都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那就只能我来把控。”手中的刀微微用力,扎得更深,吴万年眉头一皱,倒吸一口冷气,喊了声痛,然而宋谷雨仿佛没听见一般,自顾自道:“等我把你做成一个活死人,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了。” 吴万年:“宋谷雨!你走进火入魔了?” 系统:完了完了,又疯一个,唉,年年,这都是你造的孽啊! 宋谷雨哈哈大笑,猛地抬起手里的匕首,对准了吴万年的喉结,“我只用割下你的脑袋,泡在药水里三天三夜,就能得到一个永远不会腐烂的宝贝,吴万年,你别想丢弃我,永远也别想!” “宋谷雨!” 宋谷雨被这声喝骂惊了一下,吴万年口吻一转,柔和道:“你过来,我有句话要说给你听。” 已经魔障了的宋谷雨明显瑟缩了一下,“我不听,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要听!” “乖,听话。”吴万年微微抬头,努力去够宋谷雨,“过来,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宋谷雨迷茫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将脑袋凑了上去。 两个人的脑袋挨得极近,吴万年微微垂眸,轻柔地吻住了宋谷雨惨白干涩的唇。 二三四、夜袭 宋谷雨最后是趴在吴万年身上睡着的。 好容易捡了一条命的吴万年脑袋周围插满了薄薄的刀片,动也不敢动,四肢被绑,哪怕宋谷雨压得他窒息也没办法翻身,更不敢睡着,生怕睡梦中不小心割掉自己的耳朵。 等天色逐渐暗下时,宋谷雨才醒过来,迷迷瞪瞪地搓了搓眼睛,再看吴万年的时候,眼珠子一样瞪得老大。 “你真的没死!”宋谷雨三两下拔了吴万年脑袋周围的凶器,拽着他的脑袋使劲儿磋磨,“是真的!是活着的人!” 吴万年任凭她发够了疯,正色道:“你是不是练功出了岔子,有些走火入魔?” 宋谷雨哼了哼,“你以为我是教主?” 吴万年观察她的脸色,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的疯魔行为,并一脸疑惑地去解他手上的绳索。宋谷雨功法传承自怜花教主,后者已经走火入魔以至精分,保不准宋谷雨也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那本飞花怜雾大法别再练了。”吴万年揉着手腕,将宋谷雨圈在自己怀里,探她脉息,“我怀疑那本功法本身有问题,会让你的真气不稳,烦躁易怒。你跟教主的脾气并不相同,却出现了同样的症状,我觉得你还是改练师父的那套三刀心法来得安全。” “我又不会用刀。”宋谷雨挣脱出来,腹中空空,开门跟店小二要了饭菜,“教主的这套飞花怜雾大法并不完全是自己创造,而是在花明教以往的内功心法上有所改进,其本源并没变太多。花明教主从没有过这些毛病,可见并不是功法本身的问题。”边说边狠狠地瞪吴万年一眼,“是周围人的问题。” 吴万年摸着鼻子,不敢接话。 两个人难得平静地吃了一顿饭,仿佛回到了以往的时光。 “这些年,你都躲在哪儿养伤?” 吴万年简单地把川云派的事情说了说,宋谷雨没说话,吴万年偷偷去看她的表情,发现这三年有了很大的变化。先是五官完全长开了,再不复当年那种少女般的娇俏,反而凌厉分明了很多,颇有宋武的轮廓。另一个最大的变化,就是表情了。 那个鲜活明亮,总是飞扬跋扈的圣女不见了,如今她整个人都沉寂下来,在听你说话的时候甚至会放慢呼吸,把自己融入进背景板里。 吴万年莫名地眼圈儿一热,有些愧疚的垂下头来。 他答应过师父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做到。尤其在宋谷雨的事情上,他实在是无颜以对。 “你还要回去吗?”宋谷雨问道:“回川云派?” 吴万年摇摇头,“曾戊和徐文鑫来找我,我打算拾掇下五毒教,在人宫定居。” 宋谷雨并没有详细追问的意思,她点点头,“我跟你走。” 吴万年欲言又止,怀里的小蝙蝠饿得很了,好容易钻进内衣,一口咬在它最喜欢的地方咕咚咕咚地进食。吴万年抚了抚胸口,看向窗外。 那个方向,正是普陀寺的佛塔被烈火焚烧的方向,越过这个付之一炬的佛塔,继续向北,此时此刻的人宫,正迎来了一天里最寂静的时段。曾戊和徐文鑫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作息习惯,阿古拓和小苗白天劳累,晚上更容易入睡,于是天刚黑,五毒教四人就都钻进被窝里,打算睡觉。丝毫没有人发现墙头上那个虫子般一拱一拱的身影,正费劲地儿想要翻进来。 武林盟的人来过人宫后,被阿古拓精绝的演技骗走,又去了陈义等受害者的宅子,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儿,什么结论也没有,只不疼不痒地骂了几句“奸贼”,甚至都没给陈义他们一分钱作为补偿。 陈义断了手筋,再也不能舞刀弄剑,为了保卫自家宅院的安全只好雇佣江湖护卫,这笔开销实在不小,日积月累下来更是十分可观,然而武林盟连跟毛都不出,这让陈义等人怎么想怎么觉得憋屈——当年围攻人宫的事儿又不是他们挑起的,不过是跟过去凑热闹似的骂了两句,怎么就要背负武功尽失的沉重后果? 最可恶的是武林盟的人没几天就走光了,然后给他一句屁用没有的安慰话! 陈义义愤填膺,尤其家里的婆娘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更是让陈义难以忍耐,于是这天,他决定孤注一掷,亲自来人宫一探究竟。 虽然不能再使刀,但轻功尚在,虽然轻功也不是很好,但保命应该不成问题,陈义自己给自己洗脑了大半天,终于行动,趁着月黑风高夜,挑了个最不起眼的外墙,艰难地翻过来。可墙内没有着力点,且这墙又高又单薄,陈义跨坐墙头上看来看去,愣是没找到适合下脚的地方,尤其这墙里的那颗枯树上盘踞着一条巨蟒,此时正阴沉沉地盯着他看个不停,而屁股底下的墙开始扑梭梭地掉灰,好像随时都要塌下来一般! 陈义是下也不是,翻回去又不甘心,竟就这么卡在墙头儿,吹了许久的冷风。 黑汉小苗半夜出来上厕所。白天也就去他们挖好的公厕了,这大半夜的也懒得折腾,干脆找一个草丛茂盛的地方解决,可偏偏他挑的这个地方,正是陈义卡着的那堵墙根儿,刚掏出东西来,就见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晃动,猛地一抬头,跟陈义那张尴尬的脸对了个瓷实,两个人同时愣住,继而齐声高喊起来! 徐文鑫和阿古拓住的近,听见动静不一会儿就冲出来,陈义却已经从墙的另一端翻过去,也顾不上摔得鼻青脸肿,边跑边嚷嚷,只求引来更多的人注意,以防被人宫的余孽灭口。而小苗三两下爬上墙头,望着陈义离开的方向,低头跟阿古拓打了个眼色。 阿古拓和徐文鑫心领神会,两人一个包抄一个追赶,等曾戊打着哈气从另一边赶过来时,小苗已经抄起家伙,打算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偷偷溜进来。 “到底怎么了?” “有人翻墙。” “小孩儿吧,这个时间谁会挑这破地儿翻?”曾戊见他竟掏出两把弯刀,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你要干嘛?” “巡逻。” 在平山宗时,苗木匠大部分时间都在巡山,只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干干老本行,“左护法睡去吧,有我在,一只苍蝇都放不进来。” 二三五、阿古拓 陈义惊慌失措,恨不得再生出两条腿来,他撒了欢儿地跑着,口干舌燥,一会儿觉得那些人肯定看清了自己的脸,搞不好天不亮就会打杀上门,一会儿又觉得那人未必能记住他的脸,他这种长相的江湖人多得是,又没有多大来头,也许他们会以为是小偷呢?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逃命,一身一头的汗,左右拌右脚,噗通一下摔了一跤。陈义大声嚷嚷两句,发现不是暗器也没有陷阱,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丢人。摸摸脑袋起身,却见一条小蛇在地上歪七扭八地徘徊,蛇头盯着他不放,嘶嘶地吐着信子。 这条街他走过无数遍,从来不知道还有蛇? 陈义一脚踩过去,那小青蛇灵活地扭动着身躯躲避开来,张开嘴威胁般地哈了一声。陈义不屑撇嘴,就这拇指粗细的小东西也好意思对着我龇牙咧嘴。要不是急着逃命,大爷我一刀给你剁成三节! 不管这条小蛇继续往前跑,却又发现了一条蛇挡在脚前。 这是附近的哪个蛇窝被打翻了吗? 陈义打算绕过这一条,继续跑路,嘶嘶声却从身后穿来,他猛地一回头,吓得肝胆剧烈,那条原本盘踞在树梢的巨蟒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 寻常来讲,这种蟒蛇少有攻击性,且通常会避让人类,可这只从陈义骑上墙头的时候就虎视眈眈,如今更是直接追了过来,还带了一众小弟!这难道是要捕猎?!陈义哇哇乱叫,打算吓跑这条巨蟒,然而巨蟒却不为所动,也不主动发起进攻,却死死地盯住陈义不放。 陈义再也受不住这压力,撒丫子逃跑,心如擂鼓狂奔百米,回头一看,那双铜铃般的大眼睛还在身后! 这简直比人宫的余孽还要要命!陈义崩溃地继续跑,那巨蟒还追在身后不放,陈义哪里知道被蛇追赶时万不可跑直线,他此时已经吓破了胆,只知道横冲直撞,而巨蟒更是将其列为首要目标,速度极快紧追不舍,偏偏又不发起进攻,只不远不近地跟陈义保持距离,陈义跑它追,陈义停它等,甚至在陈义跑不动了,跪在地上大喘气的时候,它把尾巴盘起来,愣是等他喘够了再继续追! 陈义就是再没脑子也知道这东西是受过训练,有主的了! 而他今天唯一干的一件事就是半夜翻墙偷窥到人宫余孽!所以这蛇是谁的宠物,再清楚不过! 陈义痛心疾首,他就不应该一人来这儿冒险!他就应该把其他苦主一起叫上,大家一起闯进来才是!可已经没有机会后悔了,徐文鑫从拐角处现身,陈义一个急刹车,后面的巨蟒反应不及,人蛇相撞,巨蟒毫发无损,陈义喷一口鲜血,在地上滚出老远。 徐文鑫看一眼这只巨蟒,觉得还有点儿眼熟,她是不怕蛇鼠虫蚁的,五毒教的避毒丹能将一切兽类隔绝开外,就连巨蟒闻见这个味道也十分烦躁地扭了扭庞大的身躯,向后躲开一段距离。 徐文鑫蹲在地上,掏出匕首,抵在陈义脑袋前。 “说吧,你想干嘛!” 陈义嗓子发干,嗬嗬两声说不出话来。 徐文鑫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吴万年曾经上门教训过,原本以为是小偷,结果看他这身夜行衣,显然是有备而来。 “武林盟人?” 陈义狂摇头,徐文鑫可不敢大意,他们五毒教好容易安定下来,可不敢再冒任何风险。正巧阿古拓从后面赶来,徐文鑫小声道:“得把他搬走,”凑上去咬耳朵:“可能是武林盟跟踪我和曾戊的线人。” 阿古拓一挥手,一直盘在不远处的那条巨蟒缓缓挪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将陈义囫囵吞进了肚子里! 徐文鑫大张着嘴,一脸震惊地看着阿古拓。 阿古拓:“我是苗疆驯兽人出身,阴阳门主曾救过我的命,我卖身给她十五年。只是阴阳门限制太多,我呆不习惯,听说五毒教什么都让干,真是太好了。” 徐文鑫:“……其实,我们现在也打算从良来着。”巨蟒吞了人后,移动得格外缓慢,徐文鑫咽了口唾沫,不得不嘱咐两句,“那个,你要不再考虑考虑,咱们教主估计不会喜欢你这么搞。” 阿古拓灿烂一笑,“放心,我不会让教主看见的。” 徐文鑫:“小妹妹,重点不是这个啊,你这样还不如回阴阳门继续伺候门主啊。” 阿古拓天真无邪道:“可是我喜欢咱们教主啊!” 徐文鑫:…… 阿古拓:“教主长得可真好看!我喜欢所有一切好看的人!我不会回阴阳门了,我就要待在五毒教。” 徐文鑫:“啊,行吧,随便你吧。” 阿古拓:“右护法放心吧,咱们教中除了老鼠外,所有兽类都已经别我驯化了。” 徐文鑫毛骨悚然地看她一眼,异族小姑娘丝毫没能体会到她眼光中的深意,继续邀功道:“要是这些江湖人再不知深浅地来试探,我就让那些毒蜘蛛去解决他们。” 两人很快就回了人宫墙外,徐文鑫瞧着鼓着一个大包的巨蟒艰难地往墙头上爬,不得不替陈义捏把汗,“咱们还是得审讯一下,那人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阿古拓啪啪拍了两下,听见动静的巨蟒在墙头上扬着头,腹部一紧一缩,将昏迷在肚子里的陈义吐了下去。 巡视一圈儿没发现异常的黑汉苗正小解完准备离开,从天而降一个庞然大物,直接把他砸翻在地。 阿古拓站在墙头,毫无怜悯之心地道一句“对不起。” 黑人苗生气地将陈义掀翻,嗅着衣服急匆匆回房去换。 曾戊也从前面回来,踢了踢陈义,“这人谁啊?” 徐文鑫:“大概是武林盟的。” 曾戊发现蹭了一脚的黏液,在地上划拉两下,“这都是什么东西?” 徐文鑫无语地看一眼阿古拓,小姑娘正抓着蟒蛇头安抚得起劲儿,一人一蛇腻歪得不行,长叹一口声:“别管这么多了,先把人绑起来,等醒了再问个究竟吧。” 曾戊嘟囔两句,找来绳子,将陈义五花大绑,拽进了他们今天刚收拾出来的一个厅堂里。 二三六、人质 曾戊皱着眉头看着称上的刻度,数着药剂量,把蛇钱草倒进钵里,拿着研磨棒开始用力研磨。 “你刚才加了多少蛇钱草?” “三两。” “我不是跟你说只要一两吗?!” “哎呀,总共就剩这么点儿了,都加进去得了,留着那二两下饭啊!” 徐文鑫气得想打人,“曾戊,你讲点儿道理好不好,现在不是在配毒药,随便什么毒都可以往里放,现在是要配救命的药。蛇钱草吃多了会麻痹四肢,我们现在要的是那个武林盟人清醒过来,而不是把他麻翻过去分尸好嘛!” “烦死人了!”曾戊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你行你来弄,我早说过我这人只毒人不救人,偏要让我配药,爱谁谁,我不干了。” 徐文鑫一脚把人踢开,倒了钵里的东西,重新称量。 五毒教四人原本打算好好审讯陈义一番,谁成想这家伙是个软脚虾,从巨蟒肚子里出来后一直高烧不退,乱说胡话,一会儿尖叫一会儿打呼,眼瞧着一条命都快没了,徐文鑫生怕此人身份特殊再引来更大的祸乱,只好拉上曾戊配置救命的药丸,可曾戊平生只对制毒感兴趣,救人?根本不存在他的字典里。徐文鑫是耳提面命,苦口婆心,好容易说动此人帮忙处理药草,结果这才没几下,就本性复发,甩袖不干了。 徐文鑫真心觉得队伍不好带,这帮人没一个省心的。阿古拓这姑娘更是个大麻烦,这两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群五颜六色的蜘蛛,徐文鑫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还有背上长人脸的蜘蛛,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有了毒蜘蛛就有了制毒的原材料,消停了三年的曾戊好像打了鸡血似的就要重操旧业,跟阿古拓两个人天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嘻嘻哈哈,和谐的仿佛两口子! 徐文鑫原来还觉得苗黑子还能靠点儿谱,结果这家伙更是个暴力分子,因为上次陈义翻墙一事引起了他的警觉,接下来这几天根本就闲不下来,把其他房间里的木材全都搬出来,挨个儿在墙根儿下制作陷阱,五花八门且十分阴毒,从外面看毫无异样,可一旦不小心触发,哪怕是一流的江湖人士也得缺胳膊少腿儿,更别提他跟阿古拓和曾戊沆瀣一气,在这些机关尖锐处涂抹了各种毒药,当曾戊把黄泉掏出来的时候徐文鑫怒火中烧地把这三人骂了个臭狗头,这才终于消停下来。 然而陈义还是没能醒来接受审讯,反而是他的夫人见丈夫几天未归,想起他临走前交待的话,惴惴不安下直接找上武林盟,吴山刚再也不想见这些二流混子,指派吴万全来处理,吴万全更是醉心练武懒得搭理,直接让周海云来接手。就这样,周海云反复看过陈夫人写的信笺后,率领一小队武林盟人,直奔人宫旧址,并在荒芜一片的大门外,与同样焦急的陈夫人相遇。 而加强了警戒后的四个五毒教人已经知道了门口的这些人来者不善,恐怕那个人质还真就身份不凡,引来祸乱。 徐文鑫:“先别自乱阵脚。阿古拓,上次是你出去骗了他们离开,这次你可不要轻易露头,省得被人认出来。小苗,你去。” 苗黑子腰间插着双弯刀,个矮敦实,长长地拖在后头,十分滑稽。他点点头,大摇大摆地出去,特意从草丛里钻出来,手里掐着只拼命挣扎的黄鼠狼,在一众武林盟人面前露出一排大黄牙,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和暴晒后的黑斑,好似山野间蹦出来的熊瞎子,粗声粗气道:“我来替小姐,找糖豆儿的。” 武林盟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半晌,齐齐拔出兵器来。 “果然有猫腻!” “此人定不是善茬!” 陈义夫人更是哭天抢地,险些晕厥过去,“我的阿义啊,你是不是被这野人吃了啊!可怜你一身的横肉,竟是没能挨过这个坎儿,扔下我这个夫人,可叫我怎么活啊!” 周海云一声令下,武林盟人齐齐杀进来,苗黑子眼见不好撒腿就跑,又十分坏心眼儿地专门绕着自己布置的机关跑,武林盟人毫无所觉,只追着他的脚步杀将过去,谁知道一脚踏空,瞬间被下面的木桩子扎成糖葫芦,后面人紧急刹车却架不住再后面人的冲劲儿,一群人像糖豆儿似的接连掉进陷阱,哀嚎声阵阵传来。 周海云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布置陷阱,立刻高声把人召回。周围杂草半人来高,说不得里面还藏着什么要命的机关,可不能再这么大咧咧地冲进去,周海云想了又想,安全起见他们不能再走正门,遂派了个人沿着整个人宫外围勘察一圈儿,找到了一个比较隐蔽又容易攻击的位置,打算爬墙杀进去。 第一批五人轻松踏墙而起,可刚踩上墙头儿却脚底一滑,大头朝下地倒下去,挂在墙边儿的绳索直接将这几人脖子勒住,连哼都没哼一声,五人好像凭空消失不见了一般。 周海云眉头紧锁,直觉不好,又派了五个人去墙头上看看怎么回事。 这五人徒手爬上墙头,然而这墙沿儿处抹了猪油,滑腻的很,这五人也直接掉了下来,可没再被绷紧了的绳索绕脖子,反而直接倒进了摆满了一墙根儿的兽夹里,哀嚎一声仰头一看,一排死人吊在头顶,更是吓得直接晕死过去。 周海云只听得里面惨叫连连,更不敢从这儿进了,再去打听,选了个可进可退,且破损极其严重的墙来作为攻击点,这一次他身先士卒,率先跳上墙头,小心翼翼地四处打量,竟是毫无危险。 可周海云已经被那神出鬼没的黑汉子和诡异难测的机关吓着了,竟是不敢妄动,少许片刻,头顶有什么东西滴答在肩头,他捻在指尖揉了揉,又嗅了嗅,好像……是口水? 仰头一看,巨大的蟒蛇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吐出的信子上沾满了对猎物的渴望。 周海云大喝一声,甩出一把飞刀,可惜这墙实在太烂,竟承受不住他这一发力,直接坍塌了下来。 二三七、围困 周海云倒在一堆的烂土块儿里,尘土飞扬,武林盟人一哄而上,巨蟒缓缓地抬高身体,爬到了树的更高处。 周海云被人从地上拉起来,心里憋闷得不行,再看看剩下的这几个人,个个儿面色惶惶,十分不安,显然已经不适合再硬闯,只好打道回府。 他们几个就住在陈义家,周海云立刻向武林盟求援,并且很快得到了盟主的增援。此次不但将擅长弓箭的明姑派来,还顺便请来了袁立。他正好来这儿找武林盟主商讨事宜,本就是有求于人,听说人宫有异立刻自告奋勇地来处理,只想卖武林盟一个好,因此倒是比明姑这个正经的武林盟人还要上心。 有了明姑和袁立,周海云信心大增,武林盟前前后后来了五十几人,小小人宫不在话下。众人再次乌泱泱地来到正门口,这一次周海云也不惧他们的机关暗门,直接让人放火烧了这一排杂草。武林盟人气势汹汹打算一雪前耻,火石打得震天响,却听见身边扑上来一群嗡嗡声,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从天边蔓延而来一群密密麻麻的虫子般的东西,它们好似归巢的鸟儿般直奔人宫而来,凑近了才发现竟是一群蜜蜂!可这蜜蜂的个头儿实在不小,最小的也有拇指粗细,屁股上的针更是鲜明无比,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如此数量庞大的蜜蜂,密密麻麻地在众人头顶飞舞,看得人头皮发麻。 袁立眉头紧皱,忽然惊道:“这是食人蜂!” 武林盟人更加慌乱,有人想要用兵器去挥赶,袁立高声喝止,“千万不要乱动!惊怒了它们就完了!” 然而已经晚了,这些食人蜂发了狂般地冲向了这个挥舞着长剑的人,瞬间把他啃成了骨架。众人吓破了胆,周海云扯破嗓子呼喊道:“快点火!点火啊!” 火把终于被点燃,然而食人蜂依然扑上来攻击一切落单的人,众人不得不围成一圈儿,挥舞着火把抵抗,食人蜂在头顶盘旋不散,而无数五颜六色的蜘蛛却从杂草深出爬了出来,这些最开始没能引起足够重视的蜘蛛很快让武林盟人知道了什么叫惨绝人寰,只要被咬上一口,神仙难救。 “到底怎么回事!”袁立只以为是有人在人宫装鬼闹事,可来了却发现这里简直成了动物园,还是那种有来无回的凶猛之物。 周海云更是苦不堪言:“霸占人宫旧址,招来这么多毒虫猛兽,此人定是图谋不轨,所求甚大,我们一定要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藏在其中!” 可惜现在上有食人蜂下有剧毒蜘蛛,别说贼人了,他们恐怕会困死在这前门里。 “不能这么下去了,得有人做出牺牲。”袁立眉头一皱,将一个中了蜘蛛毒的人拉过来,倒出身上的酒将人浸湿,丢出圈子,头顶的食人蜂一拥而上,袁立眼疾手快,丢出火把,哄地一声连人带蜂全部燃烧,众人见此法可行,立刻将那些中毒死去的人如法炮制,眼瞧着这些食人蜂没脑子地个个儿扑上来,正要一网打尽,却听见一声哨响,食人蜂仿佛开了灵智般地哄地一下全飞走了,脚底的毒蜘蛛却攻击得更加猛烈! “有人在暗中指挥这些毒虫!” “明姑,快把这个人找出来!” 明姑拉满弓弦,四周搜寻,周海云替她拦住蜘蛛的侵入。袁立武功足够高这些蜘蛛并不构成威胁,可其他普通武林盟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惊慌失措间四处乱跑,噗通几声又掉进了苗黑子的陷阱里,五十几号人根本经不得几番消耗,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下来。 周海云心急如焚,袁立更是颜面尽失,唯有明姑不动如山,她动态视力极好,终于抓住了藏在茂密草丛间的异族姑娘,一箭射出,那姑娘敏捷躲避,嘴里半含着的草叶飞出,蜘蛛们顿时失去目标,四散开来。 “射中了吗?” “躲过去了。” “是什么人?” “一个小姑娘。”明姑说道:“恐怕抓走陈义的人不简单,我们今天还是暂且退去,来日再做打算。” “用不着。”吴万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带了足足百人,里面还包含跟陈义一样的其他苦主,浩浩荡荡地站在外面,“今天就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阿古拓深知不好,和苗黑子趁乱逃走,徐文鑫和曾戊听了他们两人的描述,只能做出一个反应:逃。 然而吴万全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整个人宫都被弓弩手团团围住,四周墙壁泼上滚油,堆上干柴,随时准备焚了这个破败的建筑。苗黑子带着三人转了一圈儿,愣是没找到突破口,四人相顾无言,这次恐怕实难善了。 曾戊:“不然我跟徐文鑫出去跟他们解释清楚,你们两个偷摸溜走?” 徐文鑫摇头:“若是只有周海云和明姑几人,我倒是不惧。可吴万全此人心思缜密,狠辣异常。只我们出去搞不好又会被扣个养毒虫的帽子,当场击杀都是轻的。且这周围全被火油围困,你要他们两个怎么溜走?” “那要怎么办!” 徐文鑫掏出最后的一点儿毒药,为了给陈义制药她已经试光了所有的药材,竟是到了强弩之末,“我们跟他们拼了。” 苗黑子抽出长刀,阿古拓拿出驯兽专用的哨子。曾戊的长枪就背在身后,而徐文鑫则把毒药背包倒了个干净,拿出最后的两瓶黄泉。 “就算今天死在这里,也要拖着这位少盟主下地狱!” 吴万全气沉丹田,运上内力,声如洪雷,传遍了人宫的每一个角落:“你们逃不掉了,束手就擒,出来吧。” 四人偷摸地藏在灌木丛中,只见武林盟人站成一排,目光灼灼地看向吴万年精心打理过的那个主屋。 徐文鑫小声道:“他们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曾戊:“教主走之前是不是让我们打不过就跑来着?那他这房子估计是真废了。” 吴万全一脚踢开紧闭的房门,身后顿时有人指认道:“这就是我家的门板!” 二三八、红面具 吴万全刚要进去,躲在草里的四人还在观望,却见一个白衣飘飘,面戴红色面具的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气定神闲地坐在屋顶朝下望着。那张血红的面具上刻画着诡异的笑脸,似笑非笑,却又阴气十足,好像在嘲讽着他们这些“蝼蚁”,旁观着他们“胡闹”一般。 吴万全手握腰间长刀,怒目而视,“什么人!” 红面具人不说话,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几人看。 明姑拉满弓弦,双目赤红,屠杀她全家的人就带着一张红色面具,自上次在花怜教让此人走脱后,她一直在江湖上寻找,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这人竟主动凑了上来! 正要一箭射向此人时,周海云压下了她的箭头。 “不要轻举妄动,我来问个究竟。” “房顶的这位高人,敢问,陈义陈掌门,是被您抓走的吗?这人宫里的机关和布置,都是您做下的吗?” 红面具人微微动了动脑袋,终于张口说话。可他开口令众人更加毛骨悚然,因为这声音十分诡异,竟不像是从人的嘴里冒出来,而是四面八方地荡漾开来,仿佛就在他们身边! “我不知道什么陈义,但这里,是我的地方。” 吴万全的长刀已经抽出,眉头紧皱,“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你到处搜刮东西,还打伤了这些江湖门派之主?” 面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更加诡异,“这些杂碎,还轮不到我出手。我只是派了个后生去替我找些家什罢了。你们今天打杀进来,是想要挑衅我吗?” 周海云不知此人深浅,不欲冒然行动,他给吴万全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可吴万全并不把这个家伙放在眼中,竟完全不顾周海云的脸色,纵地而起,轻功直上,挥刀而出,直刺这位面具怪人! 面具人的身法好生了得,他好似弹簧般地向后一跃,擦着吴万全的刀尖儿躲避过去,却在他招式用尽正待回转时探出两指,轻轻地捏住了这锋利无比的刀刃。吴万全只觉得一股大力自刀尖儿处传来,压迫性的逼迫他改变方向,他极力控制刀的走向,却见那人曲起指骨轻轻一弹,整把刀剧烈地一颤,吴万全险些震裂虎口,正要再次反抗时,那人却松开手,吴万全用力过猛,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直接从房顶上滚了下去! 那人松手后没忍住咳嗽了两声,好像有伤在身。之前那位喊着“这是我家门板”的苦主又嚷嚷道:“这人不是抢门板的,面具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那贼人年纪很轻,轻功极好,但是用剑的,且并未受伤。” 既然不是同一个人,那么他们也没有交手的必要。周海云直觉此人不好惹,立刻赔礼道歉,拉起地上的吴万全,就想走。可陈义的夫人却不答应,她一把推开武林盟的人,跑上前来,指着面具人的鼻子骂:“是不是你们抓了我们家陈义!” 面具人看向这位夫人,夫人瑟缩一下,下一秒救人心切占据上风,再次鼓足勇气嚷嚷出来:“快把我夫君放回来!” 红面具人飞身而起,身姿缥缈地落在地上,除了陈夫人外所有人都齐齐后退一步,就连吴万全都没忍住想要拉开距离。陈夫人完全被吓呆了,两股战战僵硬当场,动弹不得。面具人就在她几步之遥,若是突然暴起她定是小命难保,陈夫人浑身颤抖却不敢动弹,只能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再开口时,声音真切了许多。 “我不知道你夫君在哪里,人也不是我抓的。” 周海云上前几步,拱手道:“敢问阁下是……” “妙化宫传人。” 吴万全瞳孔猛地一缩,其余人更是倒退数步,目瞪口呆。 “你们又是谁?” “装神弄鬼!”吴万全再次挥刀袭来,红面具人身法诡谲,他手无寸铁只凭脚法就轻松躲开了吴万全所有的致命攻击,等吴万全招式用老后回身就是一掌,侧拍在长刀之上,吴万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内功的震荡之气,却觉得手腕一麻竟握不住刀把,长刀直接被拍落在地,那人接连两个转身瞬间移动到他身后,单手抓起他的腰带用力一提,就这样在半空中将人举起,直直地丢向了武林盟人! 奇耻大辱! 吴万全睚眦欲裂。 面具人却不慌不忙,再次开口:“翻越此线者,杀无赦。” 说罢一脚踢开地上长刀,二指成剑,脚底一划,霸道的真气轰然荡出,在脚前留下了深深的一道印记! 这可是石板路! 众人心中大骇,不知此人内功到底是何程度,可单见其身法和掌法,已非凡人。袁立死命地按住吴万全不让他冲动,上前一步,恭敬道:“在下正天帮帮主,袁立。” “没听过。” 袁立后面的话直接噎死在嗓子眼儿,这人的口气和态度,完全一副“无名小卒不配多言”的意思。 周海云不得不出来圆场,“在下武林盟人周海云。” “原来是周公子,久仰久仰。” 周海云怀疑此人是故意的。而袁立的脸色顿时黑得彻底。 周海云没办法,既然这人知道自己,也愿意给些面子,那就还不是最坏的一幕,赶紧解释道:“陈掌门失踪,我们正在找寻,既然阁下已经证明人不是你抓的,东西也不是你拿的,那我们……就此告退。” 武林盟人早就想撤,听闻此言更是急急转身。 “站住。” 周海云心里咯噔一下。 “我这儿,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你待如何!”吴万全压着嗓子逼问。 “我说过,我是妙化宫传人。”红面具人低沉地笑起来,“而你们刚才自称,武林盟人?”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周海云觉得有些眼熟,却又记不得是在哪里见过,这种形状和长短的刀,一般是女人的兵刃,小巧轻盈,易于携带也便与作战。此人一直徒手应对,忽然掏出兵器,话中直指武林盟,难道说…… 二三九、有仇 周海云的预感很快成真,因为面具人下一句话不用再问,已经随着他的短刀,杀了过来。 “我妙化宫跟武林盟,有仇。” 这一刀直逼吴万全而来,吴万全立刻横刀抵挡!然而一柄长刀厚实坚挺,却偏偏抵不过一把短刀轻薄锋利,双刀刀刃相撞,长刀发出清脆的一声“哆”,下一秒竟是从相抵之处一分为二,彻底报废! “这是什么兵刃!” 短刀乘胜追击,直接杀入人群中。不拘是什么刀枪棍棒,只要被它这么轻轻一削,顿时全成了垃圾,其锋利之程度,强韧之材料,惊为天人! “王珊珊是你什么人!这可是他那鸳鸯双刀之一?” “王珊珊?”面具人身法丝毫不见停顿,弃了普通武林盟人直奔周海云而来,“不认识!” 胡说八道! 周海云终于发现他为什么会觉得这短刀眼熟了!这就是川云派王珊珊所用兵刃的其中一把!这种削铁如泥,势不可挡的兵刃全天下只有两个,一为云霄宝剑,至今还放在武林盟中典藏,二为鸳鸯双刀,其中就有此一把! 难道这人跟川云派也有关系?! 红面具人横冲直撞无人能挡,就连袁立都不敢随便掏出回旋镖来对敌,就怕跟吴万全的精钢长刀一个下场。武林盟人死的死伤的伤,好不狼狈,被这个怪人从主房一路打出正院,又被赶出了门庭,直到没有一个武林盟人还在人宫地界内,此人才堪堪停手。 “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人收起短刀,恢复最开始的神仙模样,一对多打了半天竟不急不喘,可见其武功之高深,“既然你们主动找上门来,我也就不再特意去找你们盟主通知了。” 周海云一身狼狈,袁立更是披头散发,吴万全手腕被割破一处,此时用力按住生怕伤了筋骨,唯独明姑一个女人,什么伤口也没有,这位怜香惜玉的面具人甚至没有动她一根汗毛。 “我听说人宫还剩一个小娃娃,你们替老夫寻来。” 老夫?小娃娃? 武林盟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人……这人到底活了多久? “老夫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之内不见那娃娃,我就杀一个江湖门派。然后再等七天。如果还没能找到,我再杀一个。” “欺人太甚!”那些好容易逃得一命的苦主们顿时嚷嚷起来,“你跟武林盟的恩怨,凭什么拿我们出气!有本事你去找武林盟主单挑啊!” 吴万全一个眼神让说这句话的人乖乖闭嘴,然而那位红面具人却转身离开,似乎根本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周海云咬牙切齿,自吴山刚接手以来,武林盟从没出过这么大洋相。此人不但嚣张跋扈,且武功高深,又逼迫他们至此,若是不除,武林盟今后再无法立足。 “我们走。” 武林盟人狼狈退散,已经走回主院的面具人猛地咳出一口血,一身红衣的圣女从暗处跃出,直奔而来,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没事,我伤没好全,一动真气就会如此。”吴万年摘了面具,一直躲在暗处的曾戊和徐文鑫大喜过望,带着阿古拓和苗黑子跳了出来。 “教主!” “教主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差点儿就被人一锅烤了!等等,外面那些准备点火的人得处理了,他们要是心一横等不了七天,现在就放火可怎么办?” 宋谷雨:“人我们进来前已经都解决完了,你们不用担忧。” 阿古拓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宋谷雨,欲言又止,苗黑子就比较直接了,指着圣女就问:“她是谁?” 徐文鑫拍掉他不懂事的爪子,怒道:“这位是花怜教圣女,怎么你在平山宗这么多年,都没见过?” 苗黑子在平山宗常年巡山打猎,别说圣女了,就是和尚都没见过一个,对江湖事情啥也不懂,啥也无所谓,要不是平山宗熊岳的死引发了内斗,让他丢了饭碗,他甚至不会想要改换门派。 吴万年见宋谷雨只关心自己,对其他人视而不见,有些担心地抓住她的手,郑重地向四人介绍:“她是教主夫人。” 宋谷雨揉着他后背的手一顿,少见地红了脸。 阿古拓咯咯咯地笑起来,“我猜对了猜对了!哈哈哈哈” 吴万年笑了笑,尽管嘴角还有血,但精神头儿十分足。苗黑子把被吴万全踹歪的门修好,众人扶吴万年躺上床休息,宋谷雨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照顾,曾戊和徐文鑫十分有眼色地拉着还在瞧热闹的阿古拓出来,转而去找被随便丢在某个屋子里的人质陈义。 “别打扰他俩儿,三年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说。”徐文鑫小声说道:“咱们还是去审问下这个叫陈义的人,到底翻墙进来作什么的吧。” 可怜的陈义半条命还吊在嗓子眼儿,被徐文鑫强行灌下了半毒半药的汤汁,整个人缩成一团抖个不停,最后好容易在高热中睁开双眼,一脸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 “说!你偷偷翻墙进来想干嘛!” 另一边的吴万年不是没听见这几人的动静,毕竟这个时间万籁俱静,过人的听力更是能捕捉范围内的任何声音。只是他对陈义的死活不甚关心,也没觉得徐文鑫等人抓了这种鼠辈有什么过错,他只是担忧地看着宋谷雨,这丫头已经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生怕一个错眼自己就会变成蝴蝶飞走似的。 吴万年不得不掀开大红的锦被,往内里挪了挪,试探道:“要不,你上来?” 宋谷雨顿了顿,竟真的脱了鞋,直接躺到了吴万年的身边。 吴万年被她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吓到,身子一僵,丝毫不敢动,就这么僵尸似的躺了半天,听见了旁边人极力压抑的,小声啜泣的声音。 吴万年心头一酸,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他手臂环绕,将人搂在怀里,无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骗子。” “我再也不会骗你了。” “不信。” “我错了。” “才不会原谅你。” “对不起。” 宋谷雨埋头进臂弯中,哭出了声来。 系统:喂喂喂,你们可别当着我的面儿搞少儿不宜的场面啊,我还是个孩子! 二四〇、猜测 红面具人成功在江湖上引起了激烈反向,武林盟败退的人不但把他的武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更将他为人处世的怪异之处夸张数倍,只把这个红面具人形容成一个武功奇高,性格古怪,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老怪物。 而这个老怪物,因为扬言要找那个早在三年前就被武林盟主亲手射杀的邪魔,成功让江湖人人自危起来。 吴万年已经是官方认证的死人,可只有吴山刚和吴万全知道,恐怕继承他遗志的人还在不停的搞小动作:先是一把火烧毁了普陀寺,然后又自称人宫传人挑起事端。 而当吴山刚看到吴万全手绘的那张面具时大惊,这正是藏在普陀寺佛塔阁楼里的东西! 这么说来,一切就能串联一起。此人对武林盟,尤其是他们父子有着极大的怨恨,十分迫切地想要为吴万年报仇雪恨,故而先盗取面具再烧毁佛塔,然后利用江湖二流人士武功低微但喜好惹事的毛病,逐一上门挑衅,让武林盟注意到他的存在,引来众人围攻。因为没能将之前佛塔的事情联系起来,故而武林盟估计错误,带去的人损失惨重,又为此人大造声势。 “你确定,他功夫了得,内力深厚?” 吴万全摸着手腕上的伤疤,“是。” 吴山刚沉思半晌,“当年祁宫主,曾经有过一子。” 祁宫主年轻时是个江湖闲人,武功平平。早些年时他挥霍着家里的财产,到处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又因为乐善好施,颇有名声。当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唯一的长子重病命在旦夕,祁宫主心急如焚,请遍名医却无人可医治,眼看着长子时日无多,他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有神药的消息,广招江湖高手集结出门,这一走足足三月。那可怜的孩子因为沉疴病重,等不及神药而故去,三月归来的祁宫主并没有找到神药,跟他通行的十几名江湖高手也只活下来几个,他悲痛欲绝,痛下决心练武,好在天资聪慧,根骨尚佳,在加上刻苦努力,终至大成,一手创立妙化人宫,并又生下一女,毕生武功传授女儿,之后云游四海,再无踪迹。 因为在吴天刚夫妇死后这位老祁宫主依然没能现身,故而江湖上大多数人认为他早就在浪迹天涯时亡故,人宫从此凋零,只剩吴万年一根独苗。 “当年的那个孩子,没人知道他得的什么病,也没人知道死后葬在哪里。相传这个孩子先天不足,从小就少在人前走动,因为常年与药石为伍,故而性格十分偏激古怪,且脾气很大。只是对祁宫主十分孺慕,祁宫主只此一子,也是呵护备至。”吴山刚猜测道:“也许当年祁宫主带回了神药,那个孩子并没有死。” 吴万全:“可祁宫主回来时人已经死了月余,即便是真的有神药,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此话一出,父子二人齐齐顿住。 这世上确实有一种药能让死人复活。 而且只对死人有用。 “倘若祁宫主真的带回的是死灵蛊,那么也就能理解那个孩子为什么会隐名埋名。”吴山刚眉头紧皱,颇觉棘手,“祁宫主此人思虑周全,起死回生一事若是大白于江湖,定然掀起腥风血雨。他们当年十几名高手出去,只不到五人归来,可见这神药何等难求。如此虽然救了这个孩子,却也只是一个活死人。祁宫主甩手人宫独自离去,说不得就是暗中照顾此子,与他隐世而居,直至老死。” “那他自称老夫……” “若果真如此,他该比我还年长八岁,称一句老夫并不为过。” 吴万全眼神一动,“他看起来,岁数不大。”不管是裸露在外的脖子,还是舞刀的手,都是年轻人的皮肤。 “死灵蛊岂不正是这样。”吴山刚叹了口气,揉了揉突突疼的太阳穴,竟觉对此人无从下手,“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江湖人断不会相信。” 吴万全点头,尤其这红面具一事,他们父子二人就解释不清。 “那我们现在当如何应对?” “静观其变。”吴山刚说道:“且看他是不是真的要找吴万年罢。” 吴万年胸口的旧伤并无大碍,只是当年伤及肺腑,如今没能好全。若是大力施展内力,就会撕扯伤口,引发胸痛,轻则咳嗽两声,重则就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不能动。 宋谷雨亲力亲为,一手照顾他起居。 吴万年一开始还觉得给她找些事儿做也不错,可惜很快他就尝到了苦头——宋谷雨不但拒绝阿古拓和徐文鑫的任何帮助,而且非要亲自下厨给吴万年做好吃的。 圣女长这么大,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如何能在没高人指导的前提下做出能吃的饭呢?就只能从菜品上下手,所以宋谷雨决定蒸蛋羹。 养病第一天,吴万年吃到了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蛋羹,寡而无味,可惜除了这个只有熬糊了锅底的粥,所以没有办法,只能强忍着口感吃下去。 养病第二天,吴万年吃到了剧咸无比的蛋羹,这次听从了上次的建议,圣女不小心多放了好多水,与其说是蛋羹,不如说是海盐鸡蛋汤,总之吃完后不但不果腹,还很费水。 养病第三天,吴万年终于受不了,撑着苗黑子做的拐杖,扶着墙摸到厨房,及时阻止了圣女打算将满满一碗糖全倒进去的意图,好容易吃到了一顿还算正常但绝称不上好吃的蛋羹。 养病第四天,吴万年坚持认为自己好了。 宋谷雨:“你是在嫌弃我的蛋羹?” “岂敢岂敢,我主要是,想亲自给你做一顿饭吃。”吴万年捏了捏她的手心儿,“咱们三年没见,我当然要好好孝敬圣女一顿。” 宋谷雨盯着他苍白的脸看了半晌,僵着脖子点了点头,吴万年兴高采烈地去做饭,毫不客气地喊来阿古拓和徐文鑫打下手,香味儿引得曾戊和苗黑子直吞口水,六菜一汤上桌前,吴万年先端了盘桂花糕回房让宋谷雨尝个鲜。 却见宋谷雨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边,这么长时间竟没动一下,他进厨房前是什么样儿,现在依然保持这个姿势,仿若石像。 二四一、恶人 “在想什么?” 宋谷雨抖了一下,从发呆中惊醒,有些迷惑地看着吴万年,迟钝地摇了摇头。 吴万年放下糕点,正色道:“这三年,你是怎么过的。” 宋谷雨捻起桂花糕尝了尝,味道出奇地香甜,会在糕点中加入薄荷调味儿,是独属于吴万年的手艺,她吃着吃着眼圈儿就有些红,但这几天哭得次数有些多,宋谷雨不想让吴万年觉得自己这三年都是这么哭哭啼啼过来的,随口道:“练功吧。” 亲眼目睹心上人被一剑穿胸跌出高塔,宋谷雨被带回武林盟时死的心都有。若不是有哑巴时刻看着,她恐怕真的想要随吴万年而去。可再想到教主的病尚未治好,吴万年又惨死,若是自己再作死,复仇大计岂不全在病重的教主一人身上? 如此一来,恐怕吴山刚这个罪魁祸首会笑歪了嘴,然后在江湖上享受无上荣光,最后寿终正寝,风光一辈子。 一想到这个可能,宋谷雨的心好似被扔进油锅里煎炸,气得浑身发抖,夜不能寐。只要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吴万年半张脸血肉模糊地站在窗口,直勾勾地看着她,胸口插着利箭,却依然在对着她笑。 又或者,她会梦见自己在与一个未知的人决斗,这人好像就是吴山刚,可当她一鞭子抽掉他脑袋揭开面罩时,却发现竟是走火入魔的怜花教主。 噩梦没有一天停止,宋谷雨惧怕黑夜,不想睡觉,只能拼命地练功,把自己累到无力思考,没力气害怕,才能勉强得来一个囫囵觉。而当哑巴严令禁止她再这么练功时,她只能一个人坐在房间放空一切思绪,靠发呆来度过这漫长的白天。 吴万年心疼极了,那个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的圣女被悲痛压抑至此,放任她一个人承受的自己是个混蛋,三年里没有及时联系的自己更是罪不可恕。 然而苍白的语言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按照系统的介绍,宋谷雨的状态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缓解,她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而吴万年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安全感。 而吴万年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让宋谷雨离开自己哪怕一天。 七日时间,一晃而过。 吴万年的伤第五天就已经恢复得不错,舍了拐棍儿能跑能跳的,精神头儿也好了起来,再也待不住这张软床了。 今天是约定的第七天,吴万年一大早就带上面具,搬了个椅子坐在人宫大门边儿,一动不动,静等武林盟送“人”来。 而武林盟注定是送不来这个“人宫仅剩的小娃娃”的,吴万年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告诉这些偷偷来看的江湖人,他即将向他们展示,什么叫说一不二。 从早等到晚,黄昏过去,夜幕降临,吴万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整天,中间偷摸睡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凉风一吹,打了个激灵,再看天空,明月高悬,腹中饥饿,这一整天门口来来回回无数江湖人士,竟没有一个敢进来说话的,吴万年对这些人很是不屑,招了招手,巡防的苗黑子主动过来,端着一碗点心给教主充饥。 “几时了?” “刚到子时。” 吴万年点点头,“甚好甚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腰间那半把鸳鸯双刀迎着月光闪了一下,这是他离开前特意跟王珊珊借的,但等闲不会掏出来用。 “本教主要去干活了。” 苗黑子惊道:“可是教主,您一天都没吃饭呢。” 吴万年笑道:“无碍,今日即将过去,武林盟显然爽约。然而本教主却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现在出发,半个时辰应该刚好赶到,我得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抽出腰间短刀,又让苗黑子找了个大包袱背在身上,“本教主言出必行,有仇必报。” 说完纵身一跃,消失不见。 宋谷雨站在草丛深处看着他离开,徐文鑫在后面拼命地安慰,“教主白天的时候就叮嘱过了,天亮前他肯定回来。让圣女千万不能在外面站一夜,否则我们几个都要受罚。” 宋谷雨轻声道:“天亮之前便回,我又怎么会站一夜。” 徐文鑫一时间竟被这话堵得不知说什么好,曾戊在后面吭哧吭哧地笑,阿古拓抱着自己的被出来,罩在宋谷雨身上,“教主夫人既然想等,我们几个陪着就是,小苗!生把火,咱们烤肉吃!” 吴万年急速奔跑,直奔目标而去。也是陈义倒霉,徐文鑫等人审讯过后发现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误打误撞地觉得人宫里有猫腻,才想要翻墙进来一看究竟。吴万年又简单地说了自己曾经如何骚扰陈掌门一家,就连左右护法都觉得这人是真的惨,连夜让苗黑子抗回了陈家,丢在门口了事。 而吴万年既扬言要拿江湖人立威,干脆就按照他搜刮器具的顺序来,而陈义这个大病初愈的可怜人,又一次排在了名单上的第一位。 当陈义看见夫人口中这个手握短刀,头带血红面具的人站在自家院子里时,双膝一软,当场吓晕了过去。 陈夫人第二次见吴万年,心理素质还能好一些,但同样跪在地上,哀求放过。 吴万年冷笑道:“七日已过,武林盟人言而无信,老夫只好亲自让他们看看后果。” “你、你待如何?” “杀光你们全家。” 陈夫人肝胆俱裂,“饶命!大侠饶命啊!我们夫妻俩就是个普通的江湖人,纵使以前欺男霸女过,但若是大侠饶我夫妻一条性命,从今往后我们定然痛改前非,退隐江湖,再也不会欺压百姓了啊!” “你们作威作福多年,应该有不少钱吧?” 陈夫人哭得声音一顿,心喜起来:“大侠要钱?好说好说!我夫妻二人愿意买下自己这条小命!” 吴万年哈哈大笑,把空包袱丢在陈夫人膝前,“愿夫人存蓄足够,否则恐怕要留下几只手手脚脚……” “够够够!肯定够!”陈夫人尖声喊来丫鬟,打开库房,一屋子金银珠宝,晃得人眼晕。 二四儿、心狠手辣 吴万年毫不留情地掏空了陈夫人的宝库,并用陈家的三辆马车拉了足足十个来回,才把这些金银财宝搬进了人宫。 等吴万年跟着最后一趟马车回来时,天色将明,宋谷雨一直等到他兴高采烈地回来,才松了口气。 徐文鑫和曾戊两人见着一车又一车的宝贝往房子里放,眼睛都直了。敢情教主大半夜出去就是打劫了?吴万年让他们点点数,把能变卖的都换成现银,做好记录,需要用钱的时候只管拿,七天后他还要再去下一家“收割”,如此往复,等凑够了十万两黄金的价钱时,再来禀报。 曾戊:“教主竟需要十万两黄金?如此巨款,难道是重建五毒教?” 吴万年摇头,“我答应了一个人,要用十万两的价钱买一个消息。” 曾戊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气得心肝儿疼,白花花的银子也填不饱张三那个贪婪的肚皮,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赚钱倒是把好手。曾戊听着阿古拓和苗黑子点的钱数眼冒红光,恨不得把张三抓来跟前儿,暴揍一顿。 陈义一家失了九成财富,哪里还有余钱雇佣江湖高手护院,趁着天没亮,陈夫人就收拾了东西带着昏迷不醒的陈义逃走,从此江湖上再也不曾有过这对儿夫妻的消息。 而武林盟收到消息的时候,距离下一个七日之约,只不到两天了。 “岂有此理!”周海云破口大骂,他脖子上的伤还没好,上一次的混战中险些被那鸳鸯刀割破喉管。 红面具人瓜空陈义一家钱财的事儿很快就传开了,剩余的几家苦主更是胆战心惊,有的已经开始考虑搬家,有的大肆雇佣护卫看住房门,也有的扬言让这个恶人有来无回,而更多的则质问武林盟:明明是你们武林盟的人得罪了这么个东西,为什么要我们受过!你们武林盟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吴山刚十分头疼,可他尚且不敢确定此人的身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到什么程度,说不得这人的根本目的就是求财,只不过要做足架势。身为武林盟主,吴山刚倒也不能完全不管,所以他派吴万全和周海云住进人宫所在在城镇,既是要盯紧这个怪人,也要暗中查探他的底细。 然而陈义夫妇的消息传来太晚,吴万全和周海云还没到人宫时,第二家“花钱消灾”的案例也出现了,跟陈义夫妇的偷偷溜走不同,这一次的苦主是个老滑头,吴万年提着刀闯入时他什么抵抗都没有主动上交所有钱财,就连运送金银的马车都一次性备足了十辆,等吴万年大摇大摆地拉走了钱财,他立刻快马加鞭地跑来阳城,哭爹喊娘地说是替武林盟受了过,然后死皮赖脸地住了进来。 吴山刚拿这种人毫无办法,此人进城开始就一路嚷嚷着红面具人的恐怖和霸道,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弱小可怜的形象,又暗地里讽刺了一波武林盟的不作为,搞得围观群众群情激奋,住在阳城里的其他门派听闻此事更是义愤填膺,强烈要求吴山刚出面主持公道。 吴山刚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好生照顾这个赖皮,再催促吴万全和周海云立刻启程,尽快赶去。 单程也需走满三天半,等吴万全和周海云到了人宫所在的丰城,寻了距离人宫最近的客栈赞暂住打算暗中窥探一下人宫的内部情况时却发现,人宫里的人,从不外出。 破败灰暗的正门板已经歪了一半儿,要掉不掉地挂在框上,十分萧条。从门板巨大的缝儿里一眼能看清院子里半人高的杂草,甚至还残留着上次乱斗的血渍,竟完全无人收拾。想这位红面具人拿了两个门派的大量金银珠宝,却连门庭都懒得修整,还真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第三个七日即将过去,夜半时分吴万全和周海云就守在人宫门口,他们知道按照此人的惯例,子时就是他行动的时机,两人不错眼地盯着大门,等了足足一夜,愣是没有瞧见人。就连躲在其他墙根儿下的武林盟人也没发现有人出入,还在疑惑到底怎么回事时,一道沾染着浓郁血腥之气的身影,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这人带着笑容诡异的红色面具,一身的白衣半边染成血红,一步一个血脚印,在晨光的照应下,留下了清晰的足迹。 他腰间别着短刀,双手空空如也,闲庭漫步般地走到人宫的大门处,在台阶下的杂草中蹭了蹭鞋底儿,又拢了拢头发,拾级而上,推门而入,回过身来,准确地看向躲在暗处的两人,伸手抬了抬面具,露出了精致的下巴。 吴万全和周海云心跳加速,他们以为会见到此人的庐山真面目,却只见那面具只抬到了鼻尖儿处,下一秒,那人露出了一个与面具一模一样的笑容来。 周海云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背爬上头顶,冷汗唰地一下冒出,双腿发软,若不是半蹲在地,恐怕当场就要出丑。 而吴万全却努力回忆这张脸,另一边完全没有任何疤痕,绝不是当年那个毁了半张脸的人,那个人定是死了,绝不会活下来。 不知为何,他一直心如擂鼓,难以平静,一边庆幸不是那个人,一边又有些失望。 “他、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吴万全摇头,手底下的人来报说,昨天晚上甚至没有一只苍蝇飞出来,这人好似凭空冒出来一样,一如当初他不声不响地出现在房顶,然后仅凭一把短刀,就杀得他们那么多人片甲不留。 “他这一身的血……哪里来的?” 周海云并不知道自己的嗓音在发抖。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那人昨夜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就是声称被打劫了门板的那家,一夜之间血染半壁,除了女人的小孩儿,凡反抗者,无一幸免。 哪怕到了后期,那位夫人抱着重伤的夫君恳求恶人收下钱财,他们愿意花钱消灾时,恶人依然下了毒手,并宣布开启下一轮的七日之约。 如此暴行,江湖哗然。 二四三、轰动 “此人根本没把武林人放在眼中!” “如此恶行,跟当年吃人的宋武相比如何?跟三年前的那个五毒老鬼相比又如何?” “恶人当道,人心不古,武林盟就应该出面解决,维护和平和正义!” “召集江湖人士杀入人宫,把人宫余孽一网打尽!” 门板一家人的惨状直接引发了其他苦主们心中的恐惧以及众多江湖人的口诛笔伐。而不但没能阻止恶人杀人还追踪不了的吴万全、周海云两人,更是颜面无光。他们就守在人家的门口,却连人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在下一个七日之约开始前,他们还是没看见有任何人从人宫里出入,甚至连只鸟儿都不曾见到。 七天又是一晃而过,丰城的气氛凝滞到极点,江湖人家甚至早早闭户,个个儿躲起来提心吊胆。这一次吴万全和周海云再不能偷偷摸摸,他们两人明晃晃地守在人宫外面,围着整个人宫绕圈子,跟每一个墙根下的武林盟人对暗号,询问可有人出没,一夜过去,什么也没有,黎明将至时,又是十几辆马车晃晃悠悠地驾驶来,一群仆从们开始往人宫搬东西,而周海云和吴万全却只能呆呆地站在一边看,人宫里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那些仆从们满头大汗地搬完了财宝,又赶着马车灰溜溜地逃走,没有一个人多言一句,看武林盟的人一眼。 而这一次的苦主好像脑子进了水似的大肆鼓吹红面具人的“慈悲”,他没有上来就杀人而是主动提出了“钱财买命”的提议,他们十分和谐而友好地达成了协议,甚至一起边看仆从们搬东西边赏了大半夜的月,他还抱了抱这位苦主家的一双儿女,给他们留了一对儿金锁链…… 所以武林盟的人说此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位苦主是不信的,他只是损失了一部分钱财,这位红面具人甚至给他留了近三分之一的财富。 周海云觉得这人一定是疯了,要么就是他疯了。 而武林盟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儿,甚至有人催促他们赶紧把“人宫的小娃娃”送过去,距离下一个七日之约,只有不到五天的时间了。 五毒教另外四人数钱数到手软,而吴万年这几次出去不但让人搬运钱财,还捎带些日常用具,苗黑子更是打通了一个地道,跟阿古拓白天从地道爬出去置办食物,晚上再爬回来。宋谷雨一直在院子里练功,吴万年不去“讨债”的时候就在一边静静地欣赏,偶尔指点一二,或者赞叹一声。 只有左右护法对外面的那些人十分担心,人宫里再没有能炼制毒药的毒草,这两位无所事事,也不能出门散心,万般憋屈之下只好计划着怎么能把外面的那些武林盟人赶跑。 第四个七日之约,如约而至。 吴万年让宋谷雨先去睡,一觉醒来他必定回来。然后披上外衣,随便选了一个墙头,看一眼墙外那个武林盟人的样子。然后耐心地在墙根儿后龟息等待,直到吴万全和周海云跟线人对完暗号离去,他轻轻跳上墙头,踏步无声,只一个翻身就将看守的人点住,然后一掌击晕丢回墙内。徐文鑫和曾戊在后面稳稳接住,将人好好放平在地,而吴万年则换上外衫,大摇大摆地往外走,一路神情自然,一举一动竟是同那人无二,途径数人并未引起任何怀疑,再拐过去,他随手脱下外衫丢在树上,露出一身白衣,施展轻功,三两下飞身而去。 这就是为什么武林盟人日日夜夜守着人宫,却没发现任何疑点。被打晕的人甚至不记得当夜的情形,只以为是自己偷懒瞌睡,万万不敢据实禀报。而吴万全和周海云一般只会对一圈儿暗号,然后就等在正门口,焦急又无奈,所以吴万年每次都大摇大摆地出去,再明目张胆地回来,只把两人气得够呛。 这一次的目标,依然是曾经助纣为虐的那些二流江湖恶霸,红面具人的威名已经打响,这次的一家也十分乖觉,主动交出了银钱,吴万年正待离开,一脚踏上马车时,却闻见了奇怪的味道。 金银珠宝岂会有异味儿,那么就是这马车里其他东西…… 吴万年耳朵微微一动,猛地回身,只见那一派掌门笑得狰狞,狂拍三巴掌,点燃火药引线的声音竟从马车轱辘下方传来! 哄地一声巨响,火光冲天,那掌门人哈哈大笑,直言自己机智,不但保护了财产,还一举消灭了这个恶人! 爆炸惊吓了马匹,被护卫们乱刀砍死,掌门人见那火舌凶猛无比,料定那面具怪人绝无生还可能,正待离开,却听见护卫们的惊呼。只见火中缓缓走出一人,他逆着火光,可周身完好无损,带着的面具上沾染了一丝尘土,却依然没能遮掩这张诡异的笑脸。 “掌门人,果然聪慧。” “你、你怎么会没死?!” 恶人瞬间抽出短刀,只一个冲刺,那刀虽短却力透胸腔,掌门人只听见扑哧一声响,紧接着心口巨颤,来不及说一句话,就已经停了呼吸。 面具人拔出短刀,微微偏头,周围人四散逃离,却无论如何跑不过勾魂使的铁索。 这一夜十分漫长,红面具人到底并非毫发无损,他手背被灼烧出水泡,杀人后血肉模糊一片,随便用衣布缠了缠,以反抗者的血在墙上写下了下一个七日之约。 等吴万全和周海云再次看到这人一身血衣走回来时,已经不是惊骇可以形容的了。 “站住!”吴万全挥刀挡住去路,“你究竟何人。” 吴万年充耳不闻,他只把手里的这柄短刀抬了抬,吴万全心悸一退,让出路来,吴万年如鬼魅般飘回门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此夜过去,赤面笑魔的名头震慑武林,而两个门派掌门及其亲随的惨死再也不能让吴山刚安坐如山,他以武林盟盟主之力,召集天下英雄,杀上人宫,除魔卫道! 二四四、空城 武林盟主一声令下,江湖英雄群起响应。 然而跟普陀寺围堵吴万年的那次不同,这次集结的大部分人只是看中了吴万年从数家门派中搜刮的金银钱财。钱财动人心,打着除魔卫道的名头,再加上武林盟主的承诺,许多缺钱的门派立刻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集结人手,赶来阳城。 而吴山刚亲自带队,让花雕坐守阳城,一行人浩浩荡荡,日夜赶路,将将赶在七日之约的最后一天,来到了丰城。 人宫外只有零星的血渍,那个破败的大门更加摇摇欲坠,日落黄昏,门头上落了一只乌鸦,歪着头看着这群气势汹汹的人,发出嘎嘎的刺耳尖叫声。 吴山刚的到来给一直监视这里的吴万全和周海云极大的鼓舞,今日子时又是那恶人的行动时间,虽然时近黄昏,但众人也等不到天明,尽管舟车劳顿,但他们人多势众,怎么也不该怕那恶魔一人。 吴万全一脚将最后的那扇门踹飞,一挥手,众人疯了一般地冲进去,然而整个人宫安静至极,除了阵阵虫鸣和挂在墙根树梢上的蜘蛛网,一个人影都没有。 “要当心!”周海云高声道:“他们在很多地方设计了陷阱!当心脚下!” 江湖人顿时用兵刃试探前路,还真就顺着墙根儿发现了一排捕兽夹,还有极深的坑洞,洞中遍布尖锐的钢刀,刀尖儿泛着淡蓝色的光芒,定是涂抹了剧毒。 吴山刚看着这一切,脸色十分难看。这人竟是深谙毒药和机关之术,再加上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恐怕不好解决。 “当心草丛!”周海云对正打算蹚草而过的人喝道:“草里有剧毒蜘蛛和蟒蛇!” 那江湖人立刻从草中跳出来,果然看见一排五颜六色的蜘蛛匆匆爬走,心虚地拍了拍胸口,要了火把,将躲在草丛中的毒虫赶走。 周海云长吁口气,这些机关和毒虫让他们吃足了苦头,好在这次人多,再加上自己的提醒,应该能顺利地找到那个面具人。 众人一路杀入内院,天色已经完全黑下,火把照的四周亮如白昼,众人心情激动的站在主屋外,大声呵斥房门里的邪魔。 然而他们骂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吴万全和周海云互看一眼,率先冲了进去。 房中空无一人,二人败兴而归,众人一时间也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那恶人,难道是提前行动了? 吴山刚派人四下搜索,人是一个也没找到,但是他们藏匿钱财的房间,却被武林盟弟子发现了! 既不用跟那恶人生死相搏,又能瓜分这么多财宝,众人乐得够呛。那恶人甚至懒得为这间储存金银的房间修修门,就这么明晃晃地敞开着门儿放着,金银元宝散得到处都是,珠翠玉佩更是随手搁置,整整一房间的金山银山,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口水直流。 吴山刚却对着些东西不感兴趣,任凭那些见财眼开的人冲上去抢夺宝贝,亲自招来搜查的武林盟弟子询问,“一个人都没有?” 那弟子确定道:“一个人都没有。其他房间倒是有人住过的痕迹,但也是空无一人。” 吴山刚眉头紧皱,回头瞧着那些江湖人疯了似的扑在宝物上,抢来抢去,心中大感不对:若是那人惧怕武林盟的通缉令而提前跑路,那之前立下的威风岂不是打了水漂?可若此人只为敛财,为何又不把这些财宝带走? 还没想出个结果,却听见房中传来凄惨的尖叫声。 吴山刚猛地看向屋内,只见一个江湖人捂着脸疯狂嘶吼,他的双手和脸上开始急速溃烂,血肉模糊,不等周围的人跑过去救援,人已经没了声息,而在倒下的短短几息之内,化为了一滩血水! 能造成这种效果的毒药,江湖上只黄泉一种! “有毒!” “快把东西放下!” 其他怀抱金银珠宝的人大惊失色,哗啦啦地全扔了宝贝,然而已经迟了,黄泉之毒一旦发作,就会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毁灭一切,很快这些惑人的珠宝们都变成了催命的阎王符,腥臭之气充满了整个房间,让那些还没来得及触碰的人惊恐连连下,扶着外墙呕吐起来! 岂有此理! 吴山刚怒火中烧。一群蠢货,一辈子没见过钱财的短命东西,死了活该。他们一行人大张旗鼓地杀入这里,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人宫,和洒满了剧毒的金银财宝! 真真是把武林盟的人当猴子戏耍不成! 吴山刚怒道:“给我搜!方圆百里,定要将那人给我抓回来!” 此时下属来报:“在东南角发现一个地洞!” 吴山刚大步流星快步走到那地洞处,一个十分隐蔽的洞口紧贴着墙根儿下,若不是刻意搜寻绝难发现。而整个地洞十分浅显,几乎是一个半掩盖在草丛里的通水口,仅能让身形娇小的人通过。 吴万全一见这洞脸色十分难看,立刻质问:“是谁把守的这里!这么多天为什么都没有人禀告!” 围守外面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全都一脸无知,吴万全大怒,让所有人都站回自己的岗位,他定要把那个偷奸耍滑的人揪出来!等众人依次排好,吴万全和周海云十分惊讶地发现,这个墙外,就是无人把守的。 “这地洞里有具尸体!” 一个面色青黑的尸体被脱出了狭窄的地道,身上穿着武林盟的衣服,腰间挂着弟子编号。看来并非无人把守,只是守卫的人已被处理。 “禀盟主,这人最起码死了五天了。”武林盟稍懂验尸的弟子说道:“他中了剧毒,以致于这么久尸体也不腐不烂。死去的时间并不太好推断,但我能肯定的是定然过了五天以上。” 五天以上?意思是人宫里的人五天前就已经离开了? 五天前他们刚发布了武林通缉令,难道是听见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逃走了? 而吴万全和周海云的脸色更加难看,因为他们在这五天中根本没发现有人失踪,如果这人早死于五天前,那这些天来一直回禀却又没引起任何怀疑的人…… 是谁? 吴山刚猛地一震,一把抓住随身的仆从,“快回阳城!” “盟主?!” 吴山刚脸色铁青,气得手抖,“此人很可能跟我们打了个时间差,如今最安全也最容易下手的,正是武林盟!” 此时此刻,吴万年一身黑衣站在武林盟外,微微一笑,上前拽住门环,轻轻扣了扣。 门里有人不满地嚷嚷:“都这么晚了,谁啊!” 二四五、反戈一击 “是我。” “你是谁!知不知道现在几时了。”门童睡眼惺忪地开了个缝隙,“你就不能白天……”一张血红的面具暴露眼前,面具上诡异的笑脸仿佛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无常,期待着死亡的降临和生命的收割。 门童整个人都被吓傻了,吴万年却伸出手想推开他,指尖尚未能触碰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门童已经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嗓子眼儿发干发紧,叫不出一声“啊”来。 吴万年撇开这个半大的孩子,自顾自地寻着路走向了盟主的房屋。 待这位面具人消失不见后,血液恢复流动的门童才发出刺耳的尖叫声,盟中弟子顿时被惊醒,然而轻车熟路的吴万年已经抵达了目的地,他推开盟主主事的房门,看向正堂上悬挂的“威武公正”牌匾,纵身而起,一刀挥出,咔嚓一声,那匾额应声而断,碎成数节。 紧接着一支利箭擦着吴万年的耳边射来,吴万年旋身躲开,明姑已经张弓拉箭,瞄准了他的下一个站位! 吴万年早已预测到这第二支箭的凶猛,只见他二指探出用力一夹,指尖运气一动,生生将这箭头折了下来。紧接着他手指回勾,将掌中的箭头掉转方向,回手丢向明姑,那箭头速度奇快,又借着夜色遮掩,明姑本难以躲避,却偏偏擦着她的耳垂儿而过,只斩断了她鬓角的长发。 明姑狠狠怔住,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人,第三支箭架在弓弦之上,愣是没能发射出来。 花雕受盟主之命坐镇武林盟,是第二个赶来的一流高手,乍一见这面具立刻心领神会,再看明姑和吴万年剑拔弩张的模样,生怕这两人内斗,一个猛子扑过去,压着明姑的长弓倒下,吴万年趁机施展轻功飘然而去,被死死压在身下的明姑透过缝隙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圈儿通红。 花雕确定人跑了,这才装模作样地揉着腰起身:“哎哟哎哟,我这腰一直没好利索,刚才是哪个王八蛋绊了我一脚!明姑,你没事儿吧?” 明姑看他一眼,想配合他演出地笑一笑,可惜刚勾起嘴角就脸皮抽筋,不得不恢复默然的表情,狠狠地踹了花雕一脚。 “你干嘛踢我!” “人都跑了,还不追!” “嗨,这武林盟里什么都没有,他能来偷什么?”花雕不以为然,只当是吴万年砸了牌匾出气了事,可偏偏此时其他弟子们也找到了地方,花雕不得不一改懒散的态度,正色道:“那贼人带着红色面具,雕刻诡异,定是传闻的赤面笑魔无疑!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这个胆大包天孤身闯入的邪魔抓住!替武林除害!” “谨遵花公子之令!” 待人都散去抓邪魔了,花雕才长吁口气,推了推明姑:“这儿有我盯着,你去休息吧。那邪魔虽然杀人如麻,却从不对女人和孩子下手,屠了满门的那两家都只是负隅顽抗的壮丁、护卫和掌门,妻女一概无碍。你大可以放心去睡,我定能把人抓住。” 明姑嘲道:“定能抓住?” 花雕不知明姑早已识破,硬着头皮道:“只要他没砸了牌匾就跑路,只要他还想在盟中做点儿什么,我一定能……” 还没等说完,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响,紧接着火光冲天,惊呼连连,花雕和明姑跳上房顶一看,只见武林盟的武器库所在处被汹汹烈火包围! “我的天……”花雕不自觉念叨:“这小子是疯了吧……” 明姑抿着嘴笑起来,当花雕转头来看的时候又立刻压下嘴角,做出焦急的模样,“来人啊!快救火!”一把将长弓背在身上,跳下房顶,从经过的一个弟子手中抢了个水桶,颠颠儿地跑向最近的一个水井处打水。 花雕摸摸鼻子,隔着火光找了半天没找到吴万年的身影,只好也跟着去救火。 而着火的地方可不单单只武器库这一个,包括后面的卷宗房,武林盟主处理案宗的机密处,甚至还有盟主独立的小厨房,全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大火汹汹燃烧整整一夜,天明十分,遍地残骸,狼藉不堪,而花雕第一时间冲进武器库中,果然发现大部分的兵器都毁于一旦,他焦急地用两板斧挑起倒塌的衡量和散落的架子,来来回回找了半天,就连明姑都放了水桶,抱臂旁观他动作,花雕也没停下来。 “没了。”花雕长叹口气,蹲在地上挠头,“这下糟了,盟主定不会轻饶。” 盟中弟子见他实在沮丧,忍不住劝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能想到这人会突然放把火?武器库中还有霹雳雷火弹数枚,这些都不是花公子的错处,盟主定会酌情处理的。” 花雕哭丧着脸道:“可云霄不见了。” 那弟子大惊失色,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遍地都是焦土,那些精兵神铁此时全化作了废料,死死地粘在地上,散发着诡异的味道。 花雕:“云霄乃是神器,水火不侵。当年锻造此剑时现任的川云派掌门也参与其中,曾经亲口所言此剑不惧烈火焚烧,若是它还在库中,定然是唯一一柄留存下来的宝剑。” 然而众人翻遍了此地,哪里有云霄的踪迹? 当年川云派掌门钦佩当时的武林盟主仁义侠胆,将此剑赠予武林盟,成为震慑至宝,悬挂正中,是武林盟的定海神针,如今失窃,绝不是一场“蓄意纵火”能平息新盟主怒火的。 这是对武林盟无情的鄙夷和赤裸裸的挑衅。 “飞鸽传书,速速告知盟主。”花雕拳头紧握,却无可奈何叹道:“要盟主,速归。” 明姑转身离开,虽然她很想把某人抓过来问出一肚子的疑问,他是如何活下来的,这三年来又在哪里干了什么,只是如今她忽然都不再纠结了,即便被排除在核心弟子之外,即便被打上了借助武林盟的孤女名头,即便这三年来明朝暗讽的人无数,但明姑依然能预见到这场大火后,江湖即将重演的腥风血雨。 也是她趁机查明当年父母惨死真相的时候。 二四六、愤怒 吴山刚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两天后他风尘仆仆地踏入武林盟,在一众弟子的指引下来到正堂,匾额被毁,而在墙上被人大力地以刀剑划出了四个大字:七日之约。 吴山刚只觉得心口一疼,他目光如炬地看向花雕,一言不发,花雕冷汗涔涔,小声道:“云霄被……偷了。” 云霄。 吴山刚气得浑身发抖。这柄世所罕见的兵刃,削铁如泥,水火不侵,最关键的是它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当年的川云派掌门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而到了这一届,这位连名字都少有人知的掌门人与武林盟甚至少有来往。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些二流门派的杂碎们吵吵嚷嚷的声音,一会儿说他这个武林盟主不顶事儿,一会儿又要这个那个的补偿。吴山刚对这些杂碎厌恶至极,可又丝毫没有办法,他撇下丰城一群人连夜赶回,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人呢!有没有追踪到人!” 花雕尴尬地摸摸鼻子,他还真就没有寻一点儿私心,是真的没能找到吴万年的哪怕一个脚丫印儿,“他身法太快,我们的人,根本追不上。” 吴山刚深吸一口气,憋住,很快他稳定了下来,绕着这堆废墟走了两圈儿,“除了武器库,可还有其他损毁的重要地方?” 花雕和明姑齐齐摇头,吴山刚稍微安心,“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花雕拱手告退,临走前,又被吴山刚喊住,“你可有亲眼见过此人?可是曾与他交过手?” 明姑上前一步,“我与他对峙了两箭。不是对手。”从怀里拿出半截箭头,“只是他并无杀我之意。似乎只是为云霄而来,那一晚武林盟无人死伤。只是守夜的门童被吓坏,起了高热,这两天都没能下得来床。” 吴山刚点点头,背过身去,仔细地看着墙上歪七扭八的字。虽然以兵刃留字不似纸笔那般顺手,但能把字写成这样丑也十分罕见,倒像个不识字的孩子写的。再细看这笔锋和走势,竟好似个从未习武之人,吴山刚一时间还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真的如吴万全所说,有一个黑面皮的矮个子男人是帮手。 当然,也可能是仆从。 吴山刚正对着墙沉思,同一时间,系统美滋滋地在跟吴万年邀功:“怎么样,你借了我一条胳膊,我替你掩盖字迹,咱俩这配合天衣无缝,完美极了!” 吴万年无语:“可你的字也太丑了吧。” 系统怒:“你懂个球!我以前都是用铅笔或者圆珠笔写字的,你们这儿还老土地在用毛笔呢,我没加载毛笔字型好么,能给你描出来已经是很难得的突破了,要知道我只是个系统,又不是开发者,你要什么自行车。” 吴万年听了个半懂,呵呵一笑。 他一身的武林盟弟子打扮,站在墓园前,身旁经过一个脚步匆匆的小弟子,本已错身而过,却又倒转回来,盯着吴万年看了半晌,“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贴着一层假皮,容貌十分普通的吴万年憨厚地笑了笑,腰背微微弯曲,不自在地搓了搓大拇指,一脸的局促,“我、我是平山宗的。” 武林盟那弟子顿时露出个了然的表情,平山宗这三年来内斗不断,实力大减,至今还没有一个宗主主持门派,长老们各自为战,甚至一力打压花公子,搞得花公子只能以第二名精英弟子的身份待在武林盟不走,成为平山宗的一枚弃子。 而内斗激烈的平山宗流失了大量人才,为了维持面儿上的好看,最近半年又开始招人,不拘什么平头百姓还是江湖土匪的,只要有膀子力气就会被拉扯进来,这个一看就憨乎乎傻呆呆的家伙,估计就是这半年新招的吧。 “你来墓园干嘛?” 吴万年搓着手,局促地左右脚交替跺了跺地,脸颊微红,“我、我听说这里种着十分好看的兰花,我家里原先也是养兰花的,我就是想……” 原来是想卖花。武林盟弟子立刻放松了戒备,前盟主自请为守墓人,只每隔一段时间会买进大批的兰花来装点一个坟墓,所以很多兰花商喜欢来墓园见这位前盟主。 “你进去后顺着小路一直走,见到一个房子就停下去敲门,他就住在那儿。”好心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太早过去,这个时间他一般在墓园里除杂草。” 吴万年点点头,一脸感激的致谢,等这位好心的小弟子离开后,他收起讨好又谄媚的笑容,后退几步,再回过身时脚底生风地大步踏入这气氛格格不入的墓园之中。 墓园比三年强更显荒凉,羊肠小路几乎快被周围的杂草淹没。吴万年一路走来,停在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新的坟头,只是个十分简易的石块儿坟,且孤零零一个独立于其他墓地之外,吴万年看着那个随手刻下的木制墓碑,好笑地撇了下嘴。 杨小燕估计是第二个有幸能葬在这里的人。这个墓园是历代武林盟主或者是对武林盟做出贡献人的陵园,享受着整个武林盟的供奉。而唯独两个人除外,一个是作恶多端,甚至跟武林盟有深仇大恨的五毒老鬼郑畅。一个就是可悲可叹的杨小燕。 吴万年只感慨了一会儿,继续回头前进,他一路上行,在羊肠小路最大的拐角处,看见了正一身短打,安静除杂草的前盟主,王龙。 再见王龙,吴万年反而有些欣慰。这人三年来竟是恢复的很好,原本已经花白了的头发也没有恶化下去,反而神色安然,心情愉悦,显然十分享受这清苦的日子。 王龙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以为是寻常弟子,随口道:“我说过,若非初一十五,不要来墓园找我。你……” 吴万年拔出腰间佩剑,刺目的光华照得人眼晕,锋利的剑刃不需实验也能感知到其无比的威力。 王龙怔楞地看着神兵云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是来问您一句话。” 吴万年说道:“您可曾听祁宫主夫君提过,关于他写的一本武功秘籍……” 二四七、秘籍 “你是谁,为什么要问这个?”王龙仔细看了看云霄,有些好奇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但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怎么会有云霄?” 吴万年笑着收剑回鞘,“我有一个朋友,他说如果我给他十万两黄金,就告诉我一个消息。” 这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到底是想干嘛? 吴万年继续道:“而他还告诉我,若是能把这柄剑拿给他,也能抵个一万两。” 神兵云霄竟然只值一万两黄金? 王龙有点儿好奇这个十万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了,不过很快他就告诉自己不要关心这些江湖事情,别说这个人现在明目张胆地盗取云霄来他眼前晃悠,就是今天江湖恶霸屠了武林盟全门,他也依然是个守墓人,不再过问江湖事由,一心只打理他的兰花。 “我不知道什么秘籍,吴天刚从没跟我提过。”王龙摆手道:“你可以走了,放心,我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入了这墓园的,除了死人,就是客人,而我只是个守墓人。” 吴万年点点头,看来张三的情报也不都是真的,可惜了那几箱子珠宝。 王龙背过身去,却发现一朵黑兰攀附在树根处摇摇欲坠,他小心地折了树枝将这黑兰扶正,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身去找那人时,人已经不见了。 秘籍? 王龙想了想,好像吴天刚确实提过一句,不过也只是十分随性的一句,好像是他们在讨论阴阳脉的时候,当时在场的除了自己还有宋武、怜花教主以及…… 吴山刚。 王龙笑了笑,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若不是见着这朵黑兰,他未必会想起来。吴天刚也是个喜好兰花的人,只独爱墨兰,那天他穿的衣服边缘处也绣着这样的兰花线,还有个丫头粗手粗脚地打翻了茶碗,也打断了吴天刚没说完的话。 所以,后来到底有没有完善那本秘籍,或者是不是真的有写过,都不得而知。而如今有人拿着云霄站在自己面前只求一句准话,他却依然不能给出任何答案。 王龙仰头看向落日的余晖洒满墓园,拍了拍手中的泥土,今天的草就除到这里吧。 吴万年就这么明晃晃地挂着云霄宝剑一路向外走去,沿途竟没有一人识破。也是当年的川云派掌门人性格古怪,明明锻造出世所罕见的宝剑,却偏偏没好好打造剑鞘,这剑鞘甚至不如吴万年随便去哪个兵器铺子买来的花俏,整个外壳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任何雕饰和配件,乍一看很像寻常门派发给普通弟子防身的统一佩剑——那种砍几下就能豁了牙的东西。 他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大门,刚要自己开门离开,就见小门童一步三摇地扶着墙,难受地抚着胸口,好像上不来气儿似的。 门童跟他四目相对,竟然怔楞了一瞬,吴万年有些好笑,低声道:“怎么,几天不见,就把我忘了个干净?” 那门童的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整个人抖如筛糠,“你、你你你你” “小家伙,我走了。”吴万年推门而出,背过身去,顺手撕下脸上伪装,头也不回地丢进门童怀里,门童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接住了这张人皮面具,待看清是一张完整的人脸时,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声来。 吴万年心情极好地踏着这尖叫声远去,心想武林盟招来的门童,倒是十分有趣。 吴山刚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竟有人回报说那赤面笑魔还赖在盟中没走,而就在刚才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一群废物!” 有人呈上了那张人皮面具,吴山刚只看一眼,气得徒手将其撕成碎片,“你们确定他是赤面笑魔?”而不是什么千面人传人? 弟子点头,“门童认出了他的声音,本以为这张脸就是真容,却不知他开门离去,撕开伪装,门童大病未愈又受惊吓,已经起不来了。” 吴山刚沉默。 一个懂机关和毒药,懂易容又武功高强,心计无双的人…… 他回头看向墙上的字,如果这个人有什么缺点的话,难道竟是一手烂字吗? “传我号令。”吴山刚沉声道:“赤面笑魔乃武林大患,江湖人必除之。凡提供此人消息者,赏黄金百两,凡擒获此人着,赏上乘武功心法一本。凡夺回云霄宝剑者,可要武林盟无条件答应一件事情。” 此令一出,再次引发了赤面笑魔的各种传说,有人说他根本就没长脸,带着面具正是因为自己的脸缺一张人皮,无法见人。还有人说他修炼魔功,专门吃小孩儿,越是胆小的孩子味道越美味,完全是个疯子。更有甚者,他们认为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就是当年的那个一直没找到尸骨的五毒老鬼,大概是戾气太重,转为僵尸来找盟主复仇的。 流言喧嚣尘上,五花八门,却只有一个核心不变:这人只是跟武林盟有仇,并不是要与全江湖为敌。他一没有绝世功法让人垂涎,二又守着一堆涂抹黄泉的金银珠宝不能用(黄泉此毒无药可解),三来再看看他杀的这些人,两家都是反抗太过,舍不得钱财买命的,死了也是活该,这四嘛,此邪魔竟然敢施一招空城计,耍得新盟主远去丰城,空出阳城,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云霄又丢人,明显是他们武林盟的人招惹的煞神,跟他们江湖人有个毛的关系? 所以尽管吴山刚的通缉令算是有史以来最为严厉也是奖赏最为丰厚的一个,但真正上心的反倒没几个。江湖人照常吃吃喝喝,只把这件事儿当成了武林盟主丢人的笑话来闲谈。 看一个高高在上人的笑话远比听普通百姓的二三事来得有趣,然而当七日之约限期到来,那位赤面笑魔又在一夜之间杀入了阳城的一大帮派后,江湖人才终于发现,还有个“七天”一直悬挂在众人头顶,这位言必行,行必果的邪魔早有言在先:若是交不出人,只管拿他们这些江湖人出气。 二四八、祁康安 遭难的这个江湖门派不是别人,正是滞留阳城始终没走,打算与吴山刚谈谈的袁立。 袁立此人还算低调,若不是三年前参与了武林盟主的争夺一事,江湖上的人都快把他忘记了。只是当他联合其他候选人成功将吴山刚推举上位后,整个人就张扬起来,当初被熊岳打压的时候尚且能够忍耐一二,如今被一个不知名的面具人上门挑衅,并且被一剑穿透了手臂,这口气,袁立无论如何也忍不下来。 尤其此中的其他内幕,更是让他难以启齿:那面具人手握云霄宝剑,袁立当时已经有了服输的念头,毕竟他那回旋镖也不是云霄的对手,且江湖传闻此人只求财,但凡有些家私的都能买下一条命来,他正天帮总部虽不在阳城,但自吴山刚问鼎武林以来,他已经将大部分的事宜都迁入阳城,这三年来没少替吴山刚办事,故而也小有积蓄。所以他当即就提出了要花钱买命的要求。 袁立这么说的时候,态度十分高傲,好像给钱不过是打发叫花子,一种施舍者的姿态,大概是这三年太过顺风顺水,江湖上大多人也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所以万万没想到会被拒绝。 当云霄宝剑直接穿透他的臂膀,剧痛直刺大脑而来时,袁立完全不敢置信。好在身边有死士保护,冲上来与那面具人斗成一团,最后五名死士全部阵亡,而他抱着胳膊,一路奔逃,躲进了内间的密室之中。这密室设计机巧,只要在内里扣下扳机外面绝对打不开,袁立死死地捂着手臂透过唯一的空洞向外看去,只见那张诡异的红色面具很快出现在房间,他很随意地欣赏着这里的摆设和布置,然后伸手摸向了那个机关花瓶。 他只是摸了摸这个花瓶,低沉地笑了笑。袁立屏住呼吸,生怕他能听见自己颤抖的喘息声再以神兵破墙而入,那他必死无疑。可这人只在这房间里停了停,就转身出去。袁立不敢立刻出来,失血过多让他冷到浑身发抖,可他不敢冒险。果然,没一会儿这人再次进来,手里捧着一大丛野花,似是特意到院子里寻的一般,将那捧花插进了花瓶中,又用洗笔的水浇灌其中。 最后他欣赏了会儿这捧生机勃勃的花束,在袁立昏昏沉沉地晕倒前,拔出剑来,就在袁立藏身的那堵墙后,刻下了“七日之约”四个字。一样的歪七扭八,丑不忍睹。之后潇洒离去,除了五个死尸的尸体,再没杀一人。 而袁立此时已经昏迷在密室中,若不是亲随弟子喊人来砸墙将帮主放出来,袁立就要成为狭窄墙壁夹缝儿间的一个具干尸了。 “他就是故意的!”袁立想起来就气得心口疼,阵阵后怕,此时议事堂中没有别人,只盟主和他自己。 “他一定发现了我就躲在那堵墙后。” 吴山刚沉思,“可是他看见你从机关进入后墙?” 袁立摇头,那些死士为他争取了很长时间,故而藏身的这个时间差应该是完美无瑕的。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凡人。”吴山刚说道:“凡人的耳朵,怎么能隔着厚厚的墙体,听见你极力忍耐的呼吸?” 袁立解释不清楚,可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在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确定了他的位置,否则他为什么偏偏只摸了那个机关花瓶,为什么非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外面采摘野花插入其中,又为什么会在自己藏身的墙上留下恐吓的字句! 种种迹象表情,他确实能听见隔着一堵墙后的自己的喘息声! “可能是我当时被云霄重伤,呼吸声要格外粗重一些?” 吴山刚:“具有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听力,擅长用毒和机关,武功高强,轻功决绝,又果敢机智。这样的人,你会想到谁?” 袁立茫然地望着自己的脚尖,许久之后才缓缓地摇头,“我想不到任何人。起码如今在江湖上成名的那些……” “排除听力这一条,他的聪慧像我义兄的夫人,他的果敢像莽夫宋武,他对毒药的运用颇有郑畅风范,他熟悉机关巧技可能归功于怜花教主。” 袁立寒毛倒竖,坐立不住地起身,“盟主此话何意?!” 吴山刚不急不缓道:“我只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当年的那个继位五毒老鬼的人,没死?” “死是注定死了。”吴山刚笑了笑,“中了我全力的一箭,又从六层塔楼上坠下,尽管没找到尸体,但寻常人哪里能活得下来?” 袁立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儿,“那盟主觉得,此人究竟是谁?” “与我有仇,又集多家之大成。袁帮主也说过,只看寻常的江湖人士,即便是天赋高,家世好的,也不可能有此成就。除非……” 袁立忍不住接口道:“他是跟妙化宫、花怜教、五毒教都有关系的人?” “除非他活了很多年。”吴山刚一字一句地道出惊天猜想,“他是个活死人。或者说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只是有人用两只极其诡异的小虫子,让他又活了过来。” 袁立失手打翻了茶碗,他惊恐的表情出卖了他的真实反应:你在说什么疯话? 吴山刚:“死灵蛊,你还记得吗?” 袁立:“死灵蛊?就是当初那个五毒小鬼也在研制的东西?真的被他搞成功了?如今就是那死了个小鬼来找我们复仇的吗?!” 吴山刚瞥他一眼,眼神中暗含着威严和鄙视,让袁立惊慌失措的声调戛然而止,不得不闭上嘴巴,停止犯蠢。 “第一个将死灵蛊带入江湖的人,既不是五毒教,也不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子。而是妙化宫第一代宫主,祁天。” 袁立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吴山刚继续道:“他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带回了救命的蛊虫,救活了他唯一的儿子。那个体弱多病,药石为伍的可怜男孩儿。我记得他好像叫,祁康安。” “你是说,这赤面笑魔,是死了很多年的祁康安?” 二四九、试探 “如果是他的话,一切都能解释的通。”吴山刚替袁立重新冲泡新茶,示意他稍安勿躁,“祁康安此人,我了解的不多,只从义兄那儿听过一些。当年祁宫主还是个纨绔,义兄也不过是个孩子,他们两家住得近,那时候还没有祁婉这个女儿,义兄曾远远地见过这个孩子一面。” 袁立被一口热茶烫的嘴角起泡,急切道:“如何?” “是个十分阴沉的人。”吴山刚叹道:“也可以理解,那孩子当时也快十岁了,身子孱弱不便行走,只能坐在轮椅上,望着墙根儿处的野草,一声不响。仆从们都离得远,不敢靠近,说是小少爷脾气极大,等闲还会活活打死人。” 袁立想到那面具上刻画的诡异笑脸,那张脸仿佛实体化了一般,映刻在一个苍白虚弱的人身上。这人只是少年模样,却骨瘦如柴,一个人坐在轮椅上,靠着椅背,却一脸诡笑地看着墙根儿,那里可能刚埋下一具尸体…… 袁立被自己的设想搞得浑身难受,艰涩道:“那,那他如何与盟主您……有仇?” 吴山刚顿了顿,继而深深地叹了口气,“大概是我当年,没能救下义兄夫妇,后来又没能为宋武洗刷冤屈……” 袁立刚想顺承一句“盟主何苦自扰”,却忽然间怔楞一瞬,继而思绪拐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渠道上:“当初您说只要继位盟主,就会替宋武平反,可是后来……” 后来根本就没有宋武这个吃人魔什么事儿。 而吴山刚此时的表情,虽然他一惯面无表情,但袁立还是有一种被毒蛇注视般的寒气从后背冒出。可这眼神一闪而过,很快盟主大人就缓和下来,袁立怀疑刚才是他草木皆兵,一时眼花,吴山刚此人温文尔雅,谦谦君子,没有替宋武平凡定是还没找到最合适的时机,三年前他初任盟主,尚无威信和名声,如今三年过去,地位声望俱佳,早晚会替宋武平反冤情。 ——他是昏了头,才会觉得吴山刚并不是真心想要平反,而怨恨他没能趁早解决这个隐患,害得自己受此株连。 “是我说错话,还望盟主不要见怪。” “袁帮主不必如此,为宋武平反,才是我继任盟主最大的目的。只是我没有证据,空口无凭,江湖人也一直抹黑造谣,故而才拖沓至今。” 两人十分客套地寒暄了起来,直到吴山刚觉得可以了,才继续下去,“这一次,正是极好的机会。” 袁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想知道这个极好的机会是什么。 “他不过是要一个妙化宫的后人。因为他已经不能再传承人宫。”吴山刚叹道:“只是我那可怜的侄儿,三年前被我亲手斩落。而他如今直言要年儿,我想不外乎两种可能。” 吴山刚摆出两根手指,数道:“其一,他知道是我大义灭亲,将年儿射杀。那么此事无解,他会一直以你们来逼迫与我,直到与我生死一战。其二,他并不知道年儿是谁,如今又在何方,只是听故去前的祁老宫主提过这个孩子,所以在人宫灭亡后,想起了这个传承人,想要逼迫江湖人主动替他找出来。” 袁立:“找出来?我们连尸体都没找到,如何给他‘找出来’?” 吴山刚微微一笑,“他只是要一个小娃娃,我们就给他一个小娃娃。” “您的意思是……可若是第一种猜测……”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吴山刚叹道:“若是能就此化解祁康安和江湖的恩怨,我们何不试上一试。” 袁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还没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就被盟主请了出来。 他一个人吊着手臂走在阳城的石子路上,脑袋里混沌一片,不能思考。一会儿觉得盟主这个主意挺有道理,适当的示弱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就好比他当时不也是想要花钱买命,只是没能成功罢了。 可一会儿他又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推举吴山刚继位,那如今这不过是吴家庄的麻烦,跟他这位正天帮的帮主没有任何关系。他重金培养的死士不会全部折命,自己也不会被人差点儿逼死…… 打住思绪,袁立猛地回头去看,身后什么人都没有。他略微松了口气,这些天来草木皆兵,随便一只飞鸟,或者一只老鼠,都会让他胆战心惊。 一只黄鼠狼站在墙角处呆愣楞地看着他,豆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微微歪着头,双手团成团,好像在作揖。这东西十分犯忌讳,袁立搞不懂繁花如阳城怎么会有这样的玩意儿,但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回身继续向前。 然而前面却站了一个人挡路。 这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五短身材,粗手粗脚,抬起头看自己时露出满口大黄牙,让人倒尽胃口。 “让开。”袁立没好气道:“我乃是正天帮帮主。” 苗黑子笑得更开心了,阿古拓举着棒子站在他身后,狠狠地击打下来。袁立重伤未愈,又连日来紧张过度,早就精神疲惫,甚至没发现跟踪了他一路的这两人。被阿古拓一棒子打晕在地,又被苗黑子拽着脚踝,拖进了胡同口的最深处。 “这人真的是一派掌门?”苗黑子嘲道:“武功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一个巡山的。” 阿古拓咯咯咯地在后面笑:“小苗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明明是我动的手,你可什么都没干。要说比功夫,他也是比不过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休得以此向教主邀功才是呢!” 苗黑子哈哈大笑,完全不把手中拖着的东西当人待,任凭袁立的脑袋磕碰在墙脚、石块儿上,留下一路的血迹。 “你说武林盟下一步会怎么办?” 阿古拓不甚关心地打了个哈气,“管他们呢,这才第四天,还有三天才开始干活儿,你急什么。” 苗黑子将袁立拖到巷子最深处的草席上,踢一脚将人裹起来,阿古拓翻出朱砂笔,在草席的外面照着字条上的鬼画符,一笔一划地写下四个字: 还有三天。 二五〇、吴万年(一) 苗黑子和阿古拓连手阴了袁立一把后,又装成路人的模样在巷子里大呼小叫,成功引来了阳城的护卫们,袁立被众人抬走,而苗黑子和阿古拓则回到了他们下榻的岳阳楼客房中。 在上一届武林大会时,岳阳楼被郑畅破坏得不成样子,王龙很是花了大笔钱来修整,如今这里焕然一新,再次声色犬马起来。 吴万年有的是钱,包了最好的几间上房让众人居住,徐文鑫和曾戊并没有跟来阳城,还留在丰城伺机而动,而苗黑子和阿古拓一边打听阳城江湖人的势力范围,顺手再替吴万年办下坑害袁立的小陷阱,震慑一下武林盟众人。 而吴万年则一心一意地在雕刻一个木人儿,这是他在川云派三年养成的习惯,在不能练武的第一年,为了排解心中的苦闷,他跟张三要了他们烧火的木头,开始尝试雕刻。他刻的第一个人物便是恩师宋武,可惜刻完了没有一个人能认出来。 如今他的技艺已甄上乘,削铁如泥的鸳鸯短刀在指尖飞速转动,木头人儿脸上的五官逐渐清晰,很快一个完整的女性面庞刻画在木头人儿上,宋谷雨推门而入时,正好看见自己的脸在吴万年的手中被精心地雕刻着,小心翼翼地描画着。 宋谷雨不声不响地坐在对面,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动作。吴万年完成最后一笔,满意打量半天,再看看宋谷雨,笑道:“还是蛮像的,你看呢?” 宋谷雨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来,她没有直接跟来阳城,而是晚走了五天,耽误的时间里伪装成那个看守墙院的弟子,每天不落地跟吴万全和周海云汇报工作,而两个人愣是没有看出丝毫的破绽来。三年的时间,足够宋谷雨掌握哑巴易容之术的精髓,再加上她能学万人音的特质,可以说是人形变色龙了。 “路上可遇见什么麻烦?” “那群蠢货,能给我找什么麻烦。” 吴万年拍拍她肩头,把早就准备好的鸡蛋羹端上来。之前预估到了宋谷雨的到来时间,吴万年一直将蛋羹温热在房中,此时吃起来虽然不如刚出锅时滑嫩,但也十分缓解奔波的疲劳。且自两人重聚以来,宋谷雨别的都不是很爱吃,只唯独对这蛋羹执着得很,每天必须吃上一顿,吴万年知道她这是在较劲,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为她备上一碗。 “明天是第七天。”宋谷雨吃着蛋羹,说道:“你选好下一个人了吗?” 吴万年笑了笑,替她倒了碗水,“不用选了。” 宋谷雨疑惑地抬头看他,吴万年肯定道:“都这个时候了,他一定会主动出击。”生怕宋谷雨听不懂似的,吴万年更直白地说了一遍,“即便不是面对面,也会找人与我联系。毕竟如今江湖上真正想要我命的人,只有他一个罢了。” 宋谷雨:“他认出你了?” 吴万年思考了一会儿,他还真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他一直都没有留下什么决定性的证据,而江湖人必定认为他绝无生还的可能。所以吴山刚究竟会怎么想自己,吴万年突然还有些好奇起来。 “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住处?” 吴万年点头,“我住进岳阳楼,就是为了让他们能最快地找到。之前为了教训袁帮主一直掩藏行踪,如今倒是大可不必了,”他起身戴上面具,走到距离街口最近的那扇窗用力推开,站了一会儿,久到凉风吹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差不多了,”吴万年转身躲到窗户后面,摘了面具揉了揉鼻子,“替我关上。” 宋谷雨吃着最后一口蛋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唉,我这么神秘的人怎么可能自己关窗户,太傻气了。有损形象。” 宋谷雨觉得好笑,她坐的位置也是不靠窗边儿的,要想关窗还得从吴万年身前绕一圈儿,刚挤进吴万年和桌子边儿上时就被人一把拉住,吴万年摸摸鼻子,小声道:“我才想起来,你是圣女,多的是人认识,也不能让你去关。”他熟练地抽出宋谷雨腰间的银鞭,啪地一甩,鞭子稳稳地勾住了窗边,眨眼间就被拉扯着关得严丝密合。 宋谷雨:“有进步。” 吴万年讨好道:“我也有好好地练过。” 这一露面儿确实有效果,武林盟第一时间得到了赤面笑魔就住在岳阳楼的消息,盟中弟子们磨拳霍霍打算不等第七天过去就杀进去制裁,都被吴山刚阻止了。 “我自有计划,你们稍安勿躁。” 然后,袁立这个可怜虫不得不亲自带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孱弱又瘦小,瑟缩着肩膀,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亲自来岳阳楼见吴万年。 当然,来之前袁立特意找了与吴万年接触比较多的明姑和花雕来掌掌眼。 “袁帮主,恕我直言,你真的打算用这么一个……孩子去冒充吴万年?”花雕绕着这小孩儿左看右看,只把这小孩儿看地缩起了脑袋,“这也差太多了吧,最起码这脸就不行,吴万年那小子长得跟个姑娘似的,”再一指明姑,“真要装扮起来,比明姑都好看呢。” 明姑瞪他一眼,也坦言,“吴情公子并不如此胆小,袁帮主恐怕要再找一个才是。” 袁立摇摇头,这人是吴山刚给他的,哪里由得他做主。且吴山刚强调就让他带着这个孩子去见赤面笑魔,甚至都没有传授任何模仿吴万年精髓的指点,还是袁立觉得不妥,才找明姑和花雕来帮忙看看。 “身高也有些矮。” “吴情公子的手指略显粗糙,但绝不是这种劳作人的手。” “脸皮儿也比他白,哎不是,明姑你怎么知道他手光不光滑?” “吴情公子的眉眼也更加柔和。” “衣服品味也不对啊,他那人不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装扮,除了黑色就是灰色,经常穿得跟个要饭的似的——明姑,你是不是偷偷盯着他睡觉时看过,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最重要的是,吴情公子是用剑的。”明姑不搭理咋咋呼呼的花雕,直中要害,“这个孩子,恐怕先天不足,并未修炼任何武功。” 二五一、吴万年(二) 吴万年想过一万个应对武林盟的方法,但万万没想到,他们会真的找一个“吴万年”送给他。 看着这个全方位错位的“吴万年”,吴万年百感交集:不管是从年龄、身高、健康、举动、表情还是五官上,吴万年都找不到一点点自己的影子。 所以,吴山刚这个叔父到底是怎么看待“赤面笑魔”的?照这情形看,不但没认出来,而且很可能错认成了别人。 吴万年挡在面具后的脸微微一笑,他不开口,也不与袁立搭话,只直勾勾地盯着那小孩儿看个不停,袁立心如擂鼓,紧张万分,可心中还在给自己打气。 在明姑说出那句话前,袁立是不太理解吴山刚找这么一个四不像的人来假扮吴万年的用意何在,但当明姑点出这孩子“先天不足”时,袁立突然明白了。祁康安也是先天不足,这个孩子也是,当遇见一个跟自己当初一样症状又是人宫传承之人时,祁康安会怎么想? 他一定会很怜惜这个孩子,由己及人,绝不会再咄咄逼问,也不会再加以试探,毕竟这种病大多属于家族遗传,同一分支的人患病也是常事,更有甚者整整一代人都如此,且子嗣也更容易重蹈覆辙。 不愧是武林盟主,袁立深表佩服,竟然连这个邪魔的心里都算计得这么清楚。 想通了这一点,袁立努力摆出友好的表情,忘记两人之前一墙之隔的仇恨,笑道:“武林盟能找到小公子,也实属不易。之前没能按照约定送来,实在是力有不逮,可您直接杀了两个门派,又抢夺诸多财宝,行为也太过放浪。如今找到人宫的继承人,您也该为之前的事儿做些回应才是。否则江湖人只会把人宫当成邪魔外道,这孩子将来要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呢?” 这番话也是吴山刚教他说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能彰显武林盟的大度和统领地位,不过是要一句道歉的话来安抚那些受到迫害的二流人士,彼此心知肚明的台阶,以赤面笑魔的聪慧,当不会拒绝。 然而他们所有人,从一开始就算计错了。 吴万年勾了勾手指,那小孩儿猛地颤抖一下,回头去看袁立。 袁立急得额头出汗,心中大骂这小兔崽子没眼力见儿,这个时候了看我做什么,倒好像是我教你干了些什么似的,从后面推了这孩子一把,孩子踉跄一步,几乎是扑到了吴万年的膝前。 吴万年拖住孩子的手臂,摸了摸他的筋骨,确实不是个练武的料子。嗤笑一声,爱怜地摸了摸吓坏了的孩子脑袋,轻声问道:“你家住哪里?” 小孩子完全不敢直面这张笑容恐怖的面具,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儿,他还从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家里的孩子太多,都快饿死了,爹说只有把他卖了才能救活弟弟妹妹们,他也就答应了。来的时候有人千叮咛万嘱咐过,千万不能把自己的来历说出来,否则就会被灭口。 小孩儿喏喏道:“我,我没地方住。” 吴万年点点头,“那你还记得多少?你的父亲,母亲,妙化人宫以前的模样,你都记得吗?” 小孩子摇头,“我不知道。” 吴万年放开他,小孩儿立刻退到墙角,袁立尴尬地哈哈两句,只说这孩子流落江湖,吃了很多苦,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懵,身子骨也不是很好,不过好生将养着,也能寿终正寝。 吴万年听他胡诌半天,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带来的这个,是真是假。” 袁立的话顿时噎住,惊诧万分地看着他。 可惜隔着面具,很难通过观察此人的表情做出应对。袁立小心试探道:“您可是觉得,需要什么凭证?” 吴万年点头,“没错。” 袁立为难:“可是,人宫之后,这孩子就失踪了。我们也是找到了他的奶妈,带着病重的奶妈才认出他来,可那奶妈耐不住舟车劳顿,已经死了,这孩子到底是真是假,我、我们也……” 多说多错,袁立及时打住,一脸为难地看着他,“不然您再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广发江湖贴,定能替您找到证据。” “不用。”吴万年翻开一个新茶碗,将别在后腰上的短刀拿出来,划破了自己的指尖,滴在茶碗中,“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袁立眼珠子快瞪出来!能滴血验亲必定是血亲之人,而人宫能跟吴万年是血亲的,除了那个神秘的祁康安外,还能有谁?! 袁立深吸一口气,直觉不妙,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外挪了挪。吴万年一刀飞过去,短刀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死死地钉在门框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袁立两腿一软,好容易稳住自己,努力维持表情道:“不,这孩子定是那遗孤无疑,您只管滴血认亲,否则我袁立第一个不放过武林盟!血脉大事,武林盟安敢作假!” 吴万年都想替他的机变鼓掌了,他笑道:“如果他是,此事就此作罢,我将带着这孩子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并且将之前抢来的财宝,全数捐出。如若不然……” 袁立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因为他已经认定了结果一定是他这句“不然”之后。 “如若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袁立硬着头皮看向那孩子,“小娃娃,你过来。” 小孩儿虽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个面具怪人直说要杀人,他以为就是要杀他自己,吓得当场哭了出来。 袁立巴不得他闹起来自己趁机溜走,然而吴万年的动作更快,他一晃而过拔下门上的短刀,刀尖儿挑起袁立的下巴,冷声道:“袁帮主,你流汗了。三月天,很热吗?” 袁立冷汗涔涔,他急促地呼吸着,思考着,权衡着,最后高声骂道:“我都快死了!你们两个是要在外面等着收尸吗?!” 一声破窗之音传来,花雕手拿两板斧,滚了两下从地上起身,一指吴万年,假模假样地嚷嚷道:“呔!奸诈小人!放开袁帮主!” 明姑站在门外,暗自好笑,然后伸出手来十分礼貌地敲了敲房门。 二五二、包夹 花雕是袁立早就安排好的一步棋,因为他实在不放心这个怪人的脾性,恳求花雕和明姑来援。而花雕正好有事情想找吴万年,欣然答应。他们三个都没跟盟主报备,直接就来到岳阳楼,一人带着孩子前去试探,两人在楼中埋伏等待。 吴万年的反应极快,袁立矮着头从他刀下滚走,花雕的双板斧立时攻来,吴万年撤回短刀拉开距离,袁立躲在花雕身后,死里逃生。 “快杀了他!” 花雕:“袁帮主高看,我打不过他。” 袁立逃命要紧,哪里管得了这些,半只脚踩在窗框上,就要跳出去,临跳前回头道:“麻烦花公子拖上一二,我这就回去找人来帮,务必击杀此贼!” 吴万年大笑出声,鬼魅般飘然而来,袁立吓得嗷嗷大叫,失足从窗口儿直接掉了下去。 花雕压低了声音阻止他靠近窗口:“留他一命啊喂,我这还等着盟里的人来帮忙呢!不然你要我怎么收场?” 吴万年回头去看他,隔着面具花雕也不知道这人的表情如何,再看角落里已经吓晕了的小孩儿,叹一口气,“造孽。” “孩子你带走。” “我带着个孩子还能从你这儿全身而退,那才叫奇怪。” “不然?”吴万年短刀在手中挽着花儿,“我打你一顿?” 花雕张着嘴愣了半天,“也行吧。” 吴万年立刻欺身而上,两个人还真就打了起来。 而袁立从窗口直接被吓得掉下去,却很快反应过来,打算以轻功缓冲,落地逃跑,谁知从三楼突兀地伸出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他的脚踝,袁立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掐住了他借力的那只脚,而整个身子的势头已然止不住,他脑袋一沉,倒栽葱式地倒下,整张脸砸在了楼墙之上,顿时鼻血狂飙。 这么狠狠地一撞,把他胸口的那股子气儿彻底撞没了,等苗黑子把人从外面拉进来时,袁立都快哭了。 阿古拓和苗黑子都带着面具,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好像一对儿黑白无常。再加上这两人诡异的装扮,袁立立刻就判断出这两人跟楼上那个红脸儿的,肯定是一伙! “饶命!饶命啊……”袁立是真的吓破了胆,他当年成名的时候也曾经是风云人物,称霸一方,奈何英雄迟暮,自从被熊岳下了毒坏了根基后,武学已经到了极限,再加上这么多年只钻研管理帮派,也没有正心研究武功,早就没了当年的韧性。之前隔着一堵墙被吴万年彻底吓破了胆,如今再见这黑白无常般的两人,精神直接崩了。 “我不是武林盟的人,我是正天帮的,我们帮派只专心漕运,不理江湖恩怨,我跟赤面笑魔真的没有关系,我就是替武林盟跑个腿儿,我就是个跑腿儿的啊!!!” 阿古拓咯咯笑道:“可你无缘无故,凭什么替武林盟跑腿儿呢?” 苗黑子紧接着说道:“我都打听过了,你们正天帮这些年基本上搬来了阳城,如今是这里最大的江湖帮派,本家的漕运生意也砍去大半,大有成为武林盟走狗的架势。” 袁立哀求不已:“误会,那都是误会。我这就回去迁帮!我们正天帮还回江边儿去!立刻就走!” 阿古拓捏着他的脸,苗黑子扒开他的嘴,两人合力将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他嘴里,这才放了手,袁立吓得六神出窍,狂抠着嘴巴想要呕出来,可那丹药入口既化,早就融入肺腑,就是他把胃都吐出来,也于事无补。 “你们给我吃了什么!我乃是正天帮帮主!你们……你们这些异族人……” 阿古拓的衣服实在太有辨识度,中原人根本不会这么穿。只是小姑娘就喜欢这种打扮,吴万年等人也从不要求她融入汉人,所以阿古拓乍一听袁立指出她的不同,顿时不高兴。她以前在阴阳门就是这样,虽然只服务于门主,可周围的人非要她换衣服,要她学汉人的礼仪,甚至会暗地里猜测她是不是会在饭菜里下蛊,是不是会在半夜诅咒他们早死。阿古拓虽是苗人姑娘,但苗人蛊毒之术早就失传多年,巫毒更是传说般的存在,她所在的寨子只擅长驯兽,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驯兽罢了。 所以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和猜测,让一心想要报恩的小姑娘十分反感,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不可触碰的逆鳞。 而阿古拓的性格十分执拗,一旦惹了她不高兴,她就会变成世上最恶毒的女人。 就好比此时的袁立,被她死死地掐住脖子,像条蹦出了水的鱼般,艰难地喘息着,嗓子都快撕裂,嘴唇无力地一开一合,眼球充血,随时都会窒息过去。 阿古拓带着小姑娘特有的稚嫩音色,贴在他耳边,缓缓地说道:“那你可要当心点儿,每当月圆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出门晒月亮。” 袁立昏头黑脑,心怦怦直跳,脑袋里混沌一片,他现在急需氧气,恐惧暂时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苗黑子阻止了阿古拓继续用力的手,“你会掐死他。” 小姑娘冷哼一声,撒手就走,教主交代过的话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苗黑子只好一力扛起任务,等袁立好容易缓过劲儿来,他清清楚楚地说道:“我们刚才给你吃了一颗毒药。” 袁立刚求得一丝生机,顿时又坠入谷底。 “这毒药只有我们有解药,你若是瞎吃别的解毒丹,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袁立抖着嘴唇,面白如纸。 “我们不杀你,不是因为不能,而是想让你替我们教主给武林盟主传一句话。” 袁立沙哑着嗓子:“可我真的,就是个跑腿儿的。” “你能替武林盟跑腿儿,自然也能替我们跑腿。何况前者不会要你的命,而我们却是掌控着你的生死。你最好想清楚一点。” 袁立终于垂下头,心情复杂,“你们要我做什么?我可左右不了盟主的想法。” “没什么。我们教主说了,要你回去给武林盟主提个醒。” “什么醒儿?” 苗黑子龇出一口大黄牙,“他的老巢,快被掀了。” 二五三、面具 明姑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眉头紧皱,刚想要推门而入,却猛地回过身来,只见宋谷雨一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见明姑回头,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这是自宋谷雨离开武林盟后,她们两人的第一次重逢。明姑满是惊诧,因为宋谷雨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她尤记得那个歇斯底里的小姑娘,凡是来客房探望的人都会无差别地被攻击打走,她听不进去任何话,也不想听任何话,袁立等一派主事们也不好跟个丫头计较,只说她受了邪魔的蛊惑,要找怜花教主要说法。 宋谷雨听够了这些人的废话,在吴山刚继位后的某一天,带着她的哑巴随从突然消失不见,此后花怜教也销声匿迹,少在江湖游走,就连每年都会供应的大还丹也断了货,多少门派想要重金购买,而花怜教却再也没有卖出过一颗。 而武林盟对花怜教的制裁更是无声无息,短短三年,花怜教这个名字说出来,都让人觉得陌生。 明姑看着这个原本张扬又霸道的姑娘变成如今阴沉冷漠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要露出个友好地笑容,却见宋谷雨先一步露出个十分不友好的笑容,然后从怀里掏出另一个红色的面具——这面具与吴万年的那个十分相似,只是在那邪恶笑脸的眉眼出雕琢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乍一看跟吴万年的那个竟是雌雄相配,同样的笑容弧度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难受至极。 宋谷雨带上面具,抽出银鞭,直接甩了过来! 明姑不善近战,贴门躲避,这一鞭子毫不留情,直接将门板抽了个对穿,明姑惊诧地看她一眼,飞速地搭弓射箭,宋谷雨脚步一转躲开这支箭,扭身又是一鞭子,这一次明姑避无可避,宋谷雨的身法较三年前大有提高,明姑连退数步,那银鞭的尾端依然朝着她的正面够来,明姑不得不弯腰躲避,鞭尾擦着她的鼻尖儿而过,扫过的劲风割破了她的鼻头,殷出丝丝血迹来。 破成烂木头的门把里面边打架边说话的吴万年和花雕吸引过来,两人扭头一看,只见这两个女人动了真火,这是要拼命的架势! 花雕盯着宋谷雨的红面具大惊:“怎、怎么又来一个?” 吴万年:“拉开她们。” 两人齐齐罢手,奔着两个女人而来,花雕一把将险些掉下楼层的明姑捞起,吴万年则抓住宋谷雨的鞭子,压下她下一波攻击的起手势。 明姑抹了把鼻子上的血,怒目而视,花雕正想安抚一番,熟料武林盟的人恰在此时赶来,他们直冲而入,指着楼上的四人高喝道:“他在那儿!” “盟主有令,务必不能让这厮走脱了!” 吴万年抓着宋谷雨就跑,花雕哇呀呀一声,在后面装模作样地要追,明姑抽出一箭瞄准了吴万年怀里的宋谷雨,而宋谷雨恰在此时回头来看,两人四目相对,隔着老远依然火花四射。 吴万年捏着宋谷雨的下巴把人脸转过来,“逃命呢,看什么?” 宋谷雨嘴角一抽,甩出鞭子,将堵在楼梯上的武林盟弟子击飞。 “包围他们!” 吴万年轻功纵起,越过众人头顶,飘然落在了曾经为秦楚姑娘搭建的那个悬空的摇椅上。也不知岳阳楼到底作何想法,秦楚姑娘都没了,竟然还把这椅子保留了下来。 两人抓着绳索,荡着这仙气十足的椅子到另一边,再纵身一跳,成功落地。 而武林盟的追兵也及时赶来,吴万年不欲纠缠,带着宋谷雨随便拐入一个房间,一把将宋谷雨推进屏风后面,“你不便露面。” 宋谷雨反手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休想再丢下我!” 吴万年怔楞一瞬,叹了口气,掀开两人的面具,轻啄了下她脸颊,安抚道:“我引开他们,你去找小苗和阿古拓。”又把她的那张自己亲手雕刻的面具塞进她怀中,“藏好尾巴,别被那群人看见。” 说完,他开门而出,面具十分惹眼不需多言,武林盟的人立刻发现了他,“在那里!” 宋谷雨脸颊微红,收好面具,直接从这空房间的矮窗跳了出去,再绕出前院,从怀里翻出一张人皮贴在脸上,手法娴熟,动作利索,再抬头时,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从武林盟弟子中重新挤入岳阳楼,直奔着阿古拓和苗黑子所在的楼层而去。 吴万年有心吸引,故而一直不紧不慢地引导者这些追兵,看他们追不上了还会停下来等一会儿,直到有人重新发现了他嚷嚷起来,才再次奔逃。就这么一路引着,从岳阳楼里拖拽出长长的一条尾巴,直奔阳城最繁华的街道。吴万年有心在人群中穿梭,那些直愣愣的弟子们横冲直撞,不是掀翻了这个摊子就是推倒了那个铺子,搞得民怨沸腾,而吴万年确定他们逐一被气愤的老百姓拖住了手脚,才几个纵落间,彻底消失了身影。 等吴山刚收到了雪片般的投诉状子和袁立灰头土脸的“带话”时,险些没气晕过去。 “盟主,现在街上的百姓们都不做生意了,全聚集在咱们盟口外,想让盟主您给个说法。” 吴万全刚从丰城回来,就见到如此乱局,当真是气得肝儿疼,“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在抓赤面笑魔吗?” “可那恶人并不骚扰百姓。”弟子苦着脸道:“他只打劫江湖人士,其中许多都是蛮横多年的人,不欺压百姓就已经是低调的了,老百姓们甚至觉得这个恶人是在替他们伸张正义……” “狗屁的伸张正义!现在随便个什么狗东西都能出来伸张正义!” “全儿。”吴山刚斥责道:“慎言。” 吴万全恨恨地扭过头,闭口不言,强压怒火。 “统计下这些百姓的损失,武林盟一力赔偿。”吴山刚说道:“海云,你回来的正好,安抚这些百姓的工作还要交给你。你是武林盟老人,又在阳城颇有盛名,一定要好好安抚,讲明利害,不要让百姓们担心。” 周海云领命退下,吴山刚挥退左右,只留下了吴万全和袁立。 “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再对全儿说一遍吧。” 袁立看一眼余怒未消的吴万全,小声重复道:“那人说,要盟主您,小心吴家庄。” 二五四、诱哄 “他什么意思?”吴万全怒道:“什么叫小心吴家庄?!难道是母亲……” 袁立自我美化了这句话后,心情无比忐忑地看着这对儿父子,他现在已经完全认清了现实,那两个黑白无常说只要让这对儿父子离开武林盟,他就能拿到这个月的解药,否则就等着烂肚子吧。 袁立察言观色的能力并不是很强,毕竟以前也不是个看人脸色的人物,再加上今天这一整天都心力交瘁,精疲力竭,只想尽快说动这两人赶紧回吴家庄。 “赤面笑魔可从不食言。”袁立小声提醒道:“他当初说要拿江湖人出气,算上我,前前后后也有七八个了。如今说要对付吴家庄,我觉得,他肯定是早就埋伏了后手……” 吴山刚眉头紧锁,深深地看着他,袁立口干舌燥,心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怂道:“那个我的意思是,不然你们父子俩儿回去一个看看……” 吴山刚:“他是在何种情形下,让你带的这句话?” 袁立暗自松了口气,他这一路没干别的,就寻思着怎么能把这个谎言圆过去。总不能说他是被赤面笑魔的两个同伙逮住威逼利诱的吧?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赤面笑魔当场认出那孩子根本就是个冒牌货,故而大发雷霆,扬言要让吴家父子好看,并且拔刀想要杀了他这个跑腿儿的,正好花雕花公子赶来,跟他打成一团,自己才有机会跳窗逃跑,回来报信。 “他一眼看出不对?”吴山刚重复着袁立的话,“有没有具体说,是哪里不对?” 这一点袁立倒觉得没必要撒谎,谎言的妙处就在于真真假假,难以分辨,且吴山刚派他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儿,袁立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的,“他说要滴血认亲。” 吴家父子震惊地互看一眼,只短短的一瞬间,袁立已经肯定他们坚信了赤面笑魔的身份——就跟他当时听见这个说法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能滴血认亲的,肯定是血亲啊。而人宫唯一的血亲除了祁康安外,还能是谁? 吴山刚:“他可能已经知道了年儿的事。” 吴万全:“那他就是故意挑衅,想要让我们为难。” 局面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若是果真想为人宫复仇又能准确地找到他们父子,那么这位不知活了多久的家伙绝对知道很多事情。而在知道了这么多事情后,他与武林盟、吴家庄和他们父子二人,就是场生死之决。 吴山刚深吸一口气,“全儿,你回去。” 吴万全的瞳孔剧烈收缩一瞬间,袁立第一眼看去觉得他在本能地排斥…… 和害怕。 他在怕什么?袁立想不明白,不就是回自己家吗?他们在武林盟三年,难道这三年来从来没有一次回吴家庄过? 吴万全的沉默让吴山刚深深地皱起眉头,“带着婉儿,回去见你们的母亲。” “父亲……我……” “无论如何,也要确保她的安全。”吴山刚叹道:“吴家庄我倒并不在乎,毁了也就毁了,不过是些死物。可你的母亲世上只此一人,若是有失,你必然后悔终生。” 吴万全承受不住地撑在桌面儿上,用力点了点头。 成功了一半儿! 袁立心中大喜,顺着吴万全的表情,露出一副十分难过的模样:“吴小公子毕竟年轻,盟主放他一个人面对赤面笑魔,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吴山刚看他一眼,并没有什么不满,“那么袁帮主觉得,如何才是妥当的?” 袁立想说“你们父子俩儿都去得了”,但这话说出来就意图太过明显,他还不是这么蠢笨的人,“不如让花公子或者周公子陪同着去,两个人相互也有个照应,毕竟事关吴家庄,离阳城又不是很远,我只怕那恶人布下陷阱,就跟咱们在人宫的时候一般,还没碰着人,先折损大半,实在阴毒的很。” 吴山刚想了想,点头道:“也有道理。” 袁立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吴山刚转而道:“那就辛苦袁帮主跟我儿走一趟。” “哈?”袁立怔楞道:“我、我去?” 吴山刚笑道:“有袁帮主帮衬,我就安心许多。”不等袁立反驳,吴山刚起身,离开,将吴万全和袁立单独留在了房间里。 吴万全已经整理好了心情,看一眼袁立,什么话没说,也转身离开。 袁立如遭雷击地站在那儿,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那两个恶魔要我把这对儿父子都喊过去,可现在变成了我陪着儿子去,这算怎么回事?他们该不会就只给我一半儿的解药吧? 这一半儿的解药,顶事儿吗? 岳阳楼被武林盟人翻了个底儿朝天,宋谷雨进门的时候,前一波盘问的武林盟弟子刚出去,阿古拓不高兴地噘着嘴,苗黑子搓着手,嘿嘿地笑道:“教主夫人,计划还顺利吗?” 宋谷雨点了点头,她跟这两人一向没什么好说的。阿古拓这小姑娘却十分喜欢宋谷雨,一看是她来,不高兴的情绪也缓和下来,主动起身为宋谷雨斟茶倒水,十分殷勤。 宋谷雨冷眼旁观武林盟的人进进出出,呼喝不停,完全一副土匪的模样,冷笑一声。苗黑子在旁边小声道:“他们也是蠢的,教主都已经跑出去了,他们还在这里搜什么?” “也许他们觉得还有同伙?” 苗黑子和阿古拓互看一眼,“就算是同伙,他们也不认识啊?” 宋谷雨嘲道:“若是同伙定然心虚,若是有人逃跑或者反击,那就必定有鬼。武林盟可以全都抓走,再回去慢慢审问。” 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传来一声呼喝,一群人呼啦啦地围过去,吵闹不休。 宋谷雨看苗黑子一眼,苗黑子赶紧出门查看,一眼就看见了一个黑衣女子站在中央,手拿一把巨大的戒尺,冷冷地看着武林盟人,“休怪本门主不客气!” 阿古拓惊喜地瞪圆了眼睛,推开苗黑子冲出去,一见那女子就高兴地嚷嚷起来,“门主大人!我是阿古拓啊!” 二五五、阴阳门主 武林盟弟子们二话不说冲入阴阳门主的房内,可把这个脾气火爆的女门主惹出了一肚子的火气。 阴阳门原本只是个小镖局,门主杜鸳鸯师从名家,真算起来跟熊岳属于同宗同门,只是后来熊岳独自出来开山立派,就跟本家的门派断开了往来。杜鸳鸯此人脾性跟熊岳差不太多,也是个炮仗脾气,不过人品却比熊岳高的多,也不喜欢搞下作的行径,更不崇尚武学暴力和美化名声。在阴阳门还只是个小镖局的时候,杜鸳鸯一度只能混个温饱,后来有些江湖上的二流分子不安分,看阴阳门里大多弱质女流,就想占便宜,结果被杜鸳鸯的精钢戒尺打得满地找牙,而这个小小的镖局由此就出了名,杜鸳鸯干脆就把门派做大,虽然依然在接管镖局的生意,但也会收些“保护费”,解决当地百姓或者豪绅们的困难。 这一次,她接到了一个任务,押送一封信来阳城。昨儿个刚到,舟车劳顿就在岳阳楼歇息,今天刚要寻门路送信,却被人莫名其妙地闯进来,胡乱翻找一气。 她做的是镖局生意,房间里的“货”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这群没眼睛的东西一通乱翻,如何能不恼怒。 “门主!是我呀!阿古拓!” 杜鸳鸯一见阿古拓,黑成锅底的脸色也瞬间放轻,“小丫头,最近还好吗?” 阿古拓正要回话,却听得武林盟搜查的小队长尖声道:“这人不让搜屋子,定是有猫腻!还跟这个异族人相识,肯定不简单!说!你们是不是赤面笑魔的同伙!” 杜鸳鸯一戒尺甩过去,那小队长顿时被打落两颗门牙,满嘴血地指着杜鸳鸯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古拓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位是阴阳门门主,你们这群没见识的狗东西,武林盟都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吴山刚就是让你们这么做的吗?” 那小队长一听阿古拓这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也敢指着自己鼻子骂,顿时怒火中烧,豁牙漏齿地一声喝道:“统统抓起来!”捂着嘴就退出了人群。 剩下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小队长都发了话,他们不上也得上,一窝蜂地冲上来,杜鸳鸯挥舞着戒尺是来一个抽一个,阿古拓不善武功,回头就跑,苗黑子眼疾手快地想要关门,却见一道银光从身后甩来,稳稳地勾住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弟子的脑袋,用力一拉,那人脸色勒得通红,一口老血呕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宋谷雨飞身而出,她早在吴万年被追着满场跑时就窝了一肚子火气,当然真正的导火索是明姑这位曾经亲口表白吴万年的女人点起来的,宋谷雨如今偏执的要命,凡是跟她抢吴万年的都别想全身而退,当时的邪火没发出来,此时正好一并发作了,故而毫不留情。就连杜鸳鸯都忌惮这些是武林盟人,下手没有多重,只让他们失去战斗能力,而宋谷雨是新仇旧恨一起发泄,来一个死一个,鞭鞭到肉,不留活口! 杜鸳鸯甚少涉入江湖事,故而还真就没见过宋谷雨,也不认得这位圣女,但见她招招狠辣,实在有些不忍,一戒尺挡掉了她抽向另一个人的鞭子,大声道:“这位姑娘,大可不必杀人吧?” 宋谷雨现在比杜门主还要炮仗,不点自己都在崩呲花,冷笑一声,竟就这么直接扑着杜鸳鸯而来。 武林盟人巴不得从这两个魔头手下逃出来,立刻撤出战场,只见这两人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阿古拓拖着腮帮子在旁边看,啧啧称奇:“门主的武功本就很高,没想到圣女的功夫也十分厉害。” 苗黑子挠头:“可不能受伤啊,教主回来指不定要生气的啊!阿古拓,你倒是去拉架啊!” 阿古拓奇道:“她们两个在切磋武艺,我为什么要去拉架?” 苗黑子无语:“这都出杀招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只是简单的切磋?” 阿古拓又不会武功,她自然是在瞎掰。 而此时正经拉架的人已经收拾了武林盟门口的烂摊子,一路赶来岳阳楼,一见这里两位姑奶奶竟然打了起来,周海云一个头两个大。 急匆匆往三楼跑时,半路就看见花雕和明姑没事儿人一样坐在一边看热闹,那表情那姿态,就跟大街上拼劲垫着脚瞧的路人没两样。 周海云气急:“你们两个怎么不拦着点儿!” 花雕露出肩膀上的纱布,“我被那恶人伤了胳膊,动一下就血流不止,现在只能在这儿静坐等大夫来看看。” 明姑指着自己的鼻头儿,“我被误伤,可能那刀尖儿有毒,此时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周海云可没时间辨别他俩儿话里的真假,“哎呀”一声长叹,一把夺过花雕手里的斧头,冲上三楼,“住手!两位女侠都给我住手啊!!!” 宋谷雨的鞭子扫在周海云的耳边,杜鸳鸯的戒尺直接打在他手背上。 周海云疼得眼前一黑,斧头直接掉在脚旁,差点儿没砸了自己的脚! “两位,两位!你们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怎么还打起来了!如今江湖上来了个赤面笑魔,正到处找我们麻烦,你们两个可不能窝里斗,平白让恶人看笑话啊!” 杜鸳鸯怒道:“有名?哈!我若当真有名,又怎么会被人堵在门口,肆意搜查!” 宋谷雨:“不好意思,花怜教这三年低调惯了,我这个圣女,不提也罢。” 杜鸳鸯猛地一顿,看向宋谷雨,“你是花怜教圣女?” 宋谷雨挑衅地回视她,杜鸳鸯立刻收了戒尺,摸了摸后脑勺,“你是宋武的女儿?” 宋谷雨:“怎么,你家也有人被我爹吃了?” 这话可实在太过放肆,就连周海云都不赞同地看了宋谷雨一眼,然而杜鸳鸯并未生气,反而笑了起来,“这脾气,跟那鬼东西一模一样。没错了,你定是他女儿。” 继而感慨万千,“若不是当年他拒绝了我的追求,如今我们的女儿,估计也跟你差不多大了。” 宋谷雨大惊失色: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废话? 二五六、万人迷 真要说起来,宋武在当年也是个风云人物。 虽然没有强硬的家世,但他人俊嘴甜,很会讨人喜欢,又乐善好施,不拘小节,相处起来十分舒坦。否则花明教主那么严肃的一个人,也不会把这个孤儿领上山来悉心栽培,并且待如亲自子。 后来宋武更是被祁宫主看中,大概是从他身上想到了一生都病恹恹的亡子,颇有些弥补自身遗憾的味道,将此人收为义子。而祁婉更是视他如亲兄长一般,毫无隔阂。 再加上宋武天赋异禀,武功很高,江湖上颇有名气,实在是当时的风流人物。倾慕他的人还真就不少,其中不乏有阴阳门主这种直白、勇敢类型,直接找到人就表白,被拒绝了也没什么怨言,我行我素,倒是跟宋武脾性相投,最后没做成夫妻,倒成了好“姐妹”。 而在宋武出事时,杜鸳鸯一力反对,甚至打算亲自打上誓师大会,跟那苦主好好对峙。只是被当时尚在人世的师父阻止,并且生怕杜鸳鸯闹事,一碗蒙汗药下去,把人关在地窖里三个月没让出来。等人宫覆灭,宋武落崖,一切尘埃落定,才被放出来,杜鸳鸯为此深恨师父不顾大义,险些要跟师门决裂,还是同门长老们一力劝说,才让她勉强压下此事,不再与师父闹脾气。直到后来师父寿终正寝,杜鸳鸯才渐渐原谅了这个一心爱护自己的老人,可如今再看到宋谷雨这个遗孤时,竟又升起了怨怼之心。 杜鸳鸯盯着宋谷雨看了个够本,可惜丝毫没从她脸上找到宋武的痕迹。那个看起来五大三处的男人却有着标准的瓜子脸儿,一直嫌弃这脸型娘气而刻意续了胡子,可惜浓眉大眼儿的看起来依然十分显小。宋谷雨却有些婴儿肥,眼睛倒是不小但绝对没她爹的大。 杜鸳鸯感慨:这大概是被她娘中和了吧,虞小夫人据说是个闺秀,闺秀么,肯定小鼻子小眼儿的…… “唉,你要是我跟宋武的闺女,肯定比现在长得霸气。”杜鸳鸯的容貌就跟她的性格一般,大开大合,单看长相就是个女中豪杰,跟闺秀一点儿边都不搭。 宋谷雨骂她一句神经病,算算时间,吴万年也该回来了,却是不适合再耽搁。故而就着周海云的脸色,给他一个台阶下,“这是你们武林盟惹出的乱子,我才懒得管。”说完转身就走,却被杜鸳鸯喊住。 “小丫头别走,咱们多年不见,叙叙旧。” 宋谷雨一脸惊诧地看她,“大婶,我们不认识。” 杜鸳鸯被人喊成大婶儿也不生气,笑嘻嘻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爹当年的事情?他死的时候你应该还不懂事儿吧?怜花教主那人肯定不会多跟你说一个字,但是我就不同了,我好歹也是跟他一起闯过江湖的人,你就不想知道当年你爹的英雄事迹?” 宋谷雨丝毫没有犹豫,嘲道:“再英雄,死得也不光彩。我对他当年是怎么犯蠢的,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说完把门砰地一下关上,徒留杜鸳鸯大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 杜鸳鸯:“这丫头脾气怎么比他爹还难搞?” 周海云摸着头顶的汗:“门主,弟子们不懂事惊扰了门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代替他们给您赔礼道歉,并且恳请门主您住到我们武林盟中,岳阳楼虽然也是我们的产业,但这里鱼龙混杂,之前也是因为恶人闹事才怠慢了您,所以您不如直接住进我们盟中,一应招待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权做补偿这次对您的怠慢,您看……” 杜鸳鸯一挥手:“我正好有事儿要找你们盟主。住进去也不是不可以。” 周海云好歹松一口气,要知道杜鸳鸯此人十分耿直,但凡有任何不满,才不管对方是谁当场就要发作起来,就算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吴山刚盟主,也一样要挨她一顿排头,此时能缓和下来,实属万幸,却又听杜鸳鸯继续道:“我想让刚才那个小姑娘也跟我一起住进去,行么?” 周海云头大,“圣女,应该不是很想住武林盟……” “我不管,”杜鸳鸯拍着手里的戒尺,那戒尺周边闪着骇人的亮光,当年曾经一尺子将当时声名赫赫的土匪头子脑袋敲成了豆花,这东西看起来十分无害,杀伤力却惊人,且杜鸳鸯练得是硬功夫,手劲儿奇大无比,周海云光是看着她手上的青筋和结实的肌肉,就觉得眼眶生疼。 “我就要跟她一起住。我想跟她说说话。” 可是人家根本不想搭理你啊! “门主,您、您就别为难我了。” “看来武林盟也不是真的想要道歉。”杜鸳鸯脸色一冷,“当年我就跟王龙说过,什么门派做大了都会有老鼠屎,他是管不过来的。” 周海云除了赔礼道歉,再没有别的办法。 带队搜查的小队长被一通臭骂,等回了盟里指不定还有什么处罚。他垂头丧气地等着两人终于说完话,杜鸳鸯到底是跟着周海云走了,毕竟她是真的有事情要找吴山刚的。 小队长果然被降职并且罚没了月钱,牙掉了还没来得及找大夫看看,就被半路冒出来的人抓到一边。 “嘿,我听说你们今天又出任务了?怎么样怎么样,今天是不是也努力败坏武林盟风气了?” 小队长豁了牙,说话漏风,“小公子,你可饶了我吧,这次我可踢到了铁板,不但丢了职位,还被罚了月钱!您那事儿我可不敢再干了,给我多少钱都不干了!” 周七三脸色一肃,“瞧你这点儿出息,你会挨罚正好说明你干的不错。我还要奖励你呢。这个月月钱我给你出,事儿办得漂亮我还要给你嘉奖。喏,这儿有一本武学秘籍,世间一流的轻功,看见这封皮儿的名字了吗?云一跳!纵观整个江湖,这轻功可是数一数二的。这么好的东西我可是看在你掉了门牙的份儿上才给你看的,只一晚上,能记住多少,看你造化。” 小队长半信半疑地接过来,“这都什么啊,连环画?” 周七三怒道:“你个不识货的!当初有个人,只在地洞里看了一个时辰就会了!你这种蠢材,真是白瞎我这本一流功法了!不看拿来!” “要要要,我看还不成么!小公子咱们可说好了,我那月钱和赏银,您可别忘了给哦!” “忘不了,小爷我是那种赖账的人么?!” 二五七、可怜的小公子 周七三的日子很早的时候就不好过了。 即便是王龙当盟主的时候,他也会被说成是关系户,狗屁不是的惹乱子王。而等王龙退下,吴山刚上来时,他更是成了武林盟公认的吃白饭的,吴山刚根本懒得收拾他,只让他继续在盟里混吃混喝,只是以往的那些优待,如今是全占不着了。 这倒还是其次,周七三的亲爹遗产丰富,他这小公子哥儿也确实不愁吃不愁穿。可当初宋谷雨被人抗回来,他一时好奇去她房里探望,被盛怒中的圣女无差别攻击了,灰头土脸地出来后遇见了新晋哑巴樊荣。 这两位虽然在永泉山庄时有过恩怨,但好歹也并肩做过战。周七三就跟樊荣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樊荣也是个八卦分子,两个人蹲在上你写了完了我写,愣是把事情掰扯了个七七八八,其中还包括哑巴的猜测和宋谷雨歇斯底里时蹦出的只言片语,但也足够这两个聪明人抽丝剥茧,拉出真相来。 “所以,真的是吴山刚搞死了我便宜师兄?”周七三还记着吴万年说要让他“入门”的事儿,一直等着天宫的人来办手续呢,结果却等来便宜师兄身故的消息。 樊荣在地上划拉:狗咬狗。 哑巴站在他们俩儿后面看了半天,等樊荣一脸幸灾乐祸地冲周七三笑时,狠狠地踢了他屁股一脚,樊荣顿时把地上的字糊了,周七三讨好地对哑巴笑笑,在这位千面人嫡传弟子的面前,周七三还是十分有眼色的。 “圣女悲伤过度,也对身体不好,我让盟中弟子给送来点儿安神汤吧,这就去,这就去!” 后来宋谷雨一行人走了,三年都没有个音信。周七三反复想着这些事情,心中到底是意难平。且吴山刚也就罢了,吴万全这个家伙更是从不正眼儿瞧他,周七三虽然知道自己是个菜逼,但受不了别人看垃圾似的眼光看自己,顿时生出了暗戳戳的逆反心理:我一定要让这两父子好看! 然后他思来想去一两年,终于想到了一个稳妥且有效的点子:收买盟中弟子,败坏武林盟名声。 名声这个东西就像道德,建立起来十分困难,摧毁却只需要一两件事情。周七三在盟中大事上连参与权都没有,根本不指望能在这儿做文章,他只收买了几个日常巡查阳城的小队长,让他们在巡视中故意为难别人,又摆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如此一来自然在百姓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样时间一久,只需等待一个爆发性的时候,这些不满就会成为洪流,将吴家父子推到风口浪尖儿上! 周七三计划得好好的,且对成果十分满意。见那小队长被人狠狠地砸掉了两颗门牙,不用细问也知道定是得罪了不得了的人。果不其然,等他打听到这人竟然得罪了阴阳门主杜鸳鸯时,周七三都想给这小队长加钱了。 阴阳门主是个硬茬子,他应该好好地借此机会,给吴家父子上一个眼药! 打听到杜鸳鸯已经住进了客房,周七三立刻决定夜访门主。他翻出自己最正经的衣服来套上,又故意一天没吃饭把自己搞得憔悴些,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偷偷摸摸地摸到了门主的客房前。 客房里黑咕隆咚,可这个时间也不该是入睡的点儿。周七三觉得门主可能在练功,江湖人早晚都会练功,他师兄王龙就是这样。正因为练功所以会来不及点蜡烛,也是情有可原。周七三直接进院子,关上大门,略微提高声音,“小生周七三,给阴阳门主请安。” 房中静悄悄,并无任何回音。 不是吧?难道人不在? 周七三挠头,干脆贴着墙角慢慢走,走到一个窗前,舔舔手指,在窗户上戳破一个洞,眯着眼睛往里看。 可惜里面黑咕隆咚,什么也没有,他屁都看不着,正着急着呢,突然有人拍了他肩头一下,周七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惊悚地看着来人。 那人一张血红的面具,上面寥寥数笔勾画出一张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脸来。 这面具周七三简直太熟悉,当初这人闹出事儿来,他还暗地里帮忙宣传过,目的就是为了宣传武林盟不仁义,放任恶人到处杀江湖人而不出面主持公道,而吴山刚也正是受此舆论所迫,不得不亲自前往阳城,捉拿恶人。 “赤、赤面笑魔!” “嘘。”吴万年好笑地没有揭下面具,逗着他玩儿,“我不喜欢听见吵闹的声音。” 周七三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在识时务这方面,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吴万年故意压低嗓音,小声道:“我也不喜欢别人怕我。” 周七三捂着嘴,努力用眼神透露出“我不怕不怕呀”的意思,可惜颤抖的身子到底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感情。 “因为太过恐惧的人肉,就不香了。” 周七三眼珠子一瞪,脑袋一直,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吴万年:…… 系统:玩大了吧!玩儿出人命了吧!苍天啊大地啊,你都多大了还喜欢调戏良家妇男! 吴万年探探鼻息,人倒是没事儿,就只是晕了。 “怎么三年不见,胆子更小了?” 系统:没办法,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这家伙能在夹缝儿里生存大概就靠这敏感的神经了。 吴万年替周七三换了个方向倒,这样比较不容易压迫后脊梁骨。然后他推开窗缝儿,轻身翻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吴万年也不点蜡,他皱了皱鼻子,四下里看了看,在系统的指引下,摸向了床上的枕头附近。 “你确定这里放着的是师父的那本三刀心法?” “不能错。这本功法给我的波段数据跟之前你媳妇儿丢书过来时的波段一模一样,这东西就跟身份证儿似的极有辨识度,我就是搞错了你的性别都不能搞错这种波段。所以我敢肯定,这东西就是你师父的那本秘籍!” 吴万年细细地摸过去,果然摸到了一个书籍状的东西,还没等拿出来,耳朵一动,听见了有人即将进入院子的脚步声。 二五八、镖 那人的脚步声很快,吴万年来不及逃走,只好翻身钻入床下。 很快,来人进了房门,点上蜡烛,整个屋子稍微亮堂了一些。杜门主并没发现倒在院子草丛里的周七三,她本身就不是个细致的人,又仗着自己武功高也从不会太过小心。她从枕头下摸出那本功法,外面包裹着一层牛皮纸,上面写着“武林盟主亲启”的字样。 杜鸳鸯只知道这是一本书,至于内容是什么她还真的不太清楚。他们阴阳门替人送货从不会关注货品本身,即便是千万两的黄金,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她护送的镖,并不能引起她的窥探之心。 但是这次又有些不一样,尽管雇主做了简单的伪装,但杜鸳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吴家庄的女主人虽然在如今的江湖中销声匿迹,但在当年,这也是位响当当的人物,性格跟她倒是有些相似,不过虞夫人却比杜门主细致许多,她玲珑心思,见识和武功都不凡,是杜鸳鸯少见的奇女子。当年两人未能相交,杜门主一直抱憾,后来虞夫人嫁人后沉寂下来,杜门主也不愿再上门打扰人家生活。 可是那天虞夫人乔装打扮,一脸严肃地将这本书包裹得严严实实,来到阴阳门下单,并且下的是最高的护送金额,又指明要杜门主亲自护送,这就引起了杜鸳鸯的好奇心。她最开始以为这本书里有什么吴家庄的机密,故而此行可能十分危险,便自己一个人轻装简行,一路快骑而至。可这路上什么风险都没有,顺畅得让她收钱收得惭愧。 等到了岳阳楼,更是进入了武林盟的护卫之地,绝不会有打家劫舍,横街杀人的事儿发生。唯一的不愉快还是因为武林盟捉拿恶人而引起的误会,刚才吴山刚还亲自把她叫去一顿安抚,而杜鸳鸯不知为何,并没有提起有一个镖,是要交给吴山刚的。 她这人办事儿大多凭直觉,虽然这么多年来有准的也有不准的,但大致上看她的直觉还算可靠。所以她没有急着说出自己来阳城的目的,只是简单地搪塞过去。而吴山刚也有别的事情要忙,两人寒暄了一小会儿,共进了晚餐,杜鸳鸯自行回房。 此时此刻,她手里捏着这本未知的书,有些天人交战。 按道理讲,她确实不该打开看看,如果里面是一些账册或者其他话本的话,也就罢了。可若是涉及到吴家庄的什么机密,诸如家传武学之类的,她就是看个封皮儿都是罪大恶极。 可若是不开封瞧个清楚,杜鸳鸯这心里就跟有十万只蚂蚁爬似的。虞夫人当时的眼神,吴山刚晚上的脸色,还有这高额的保金,自己一路来听见的各种消息,她有一种预感,这本书绝不简单,其中很可能隐藏着她不知道的隐情,这个秘密也许会撼动整个武林…… 当然,也许它就是个账本。 杜鸳鸯握紧了拳头,把书丢回了枕头上。、 不能开,这关乎阴阳门的信誉问题。镖局的信誉是立身之本。即便这书里隐藏着再大的秘密,她都不能自作主张地打开!它里面就是写了吴山刚的把柄,也不是她一窥究竟的理由! 忍住! 杜鸳鸯猛地一拍床沿儿,告诫自己务必忍住。这一下用力过猛,腰间的戒尺滴溜溜滚到了床下,杜鸳鸯动作奇快,两腿一撇拉低头就去捡,刚好跟躲在床下的吴万年看了个对眼儿。 因为躲在床下更需要清浅的呼吸,故而吴万年摘了面具。他这张脸十分有欺骗性,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绝不会想到登徒子或者采花贼之流下作的人,更不像是杀手或者仇家这种激愤之徒,所以杜鸳鸯第一反应是: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杜鸳鸯:“你谁啊。” 吴万年艰难地伸出一只手,笑了笑,“杜门主,你好?” 杜鸳鸯捡起自己的戒尺,踢了踢床腿儿,“出来,躲在下面算怎么回事?” 吴万年无奈,这床榻要是三年前他肯定能轻松出入,可三年后身量长开,就有些逼仄狭小了。他使劲儿挪了挪,好容易虫子似的爬出来,杜鸳鸯给他踢了个凳子,“坐吧。” 吴万年板板正正做好。 杜鸳鸯:“说罢,你是什么人?躲在我这儿做什么?” 吴万年指了指枕头上的那本牛皮纸包裹的书,“我为它而来。” 杜鸳鸯眼皮一跳,戒尺在手中狠狠地捏紧,“你要劫镖?” 吴万年:“它是门主的镖?” 杜鸳鸯直言不讳:“有人出重金,让我送给武林盟主吴山刚的。” 吴万年笑道:“可它并不是吴山刚的东西。也不是您那位雇主的东西。它是我师父的东西。” 杜鸳鸯眼皮狂跳,“你师父?何方神圣?” 吴万年:“我以前答应过他老人家永远不会说出他的名字。后来我破过戒。那时候我以为要死了,破不破戒都无所谓了。可如今我死里逃生,自然不能再次辜负师父的期望。”杜鸳鸯一脸的疑惑,吴万年继续道:“我不能说他的名字,但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太好。他掉下悬崖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吃人,是个魔头。” 杜鸳鸯猛地起身:“胡说八道!宋武还会有徒弟?我从来没听说过!” “我跟师父在崖地相识。”吴万年低声道:“那时候师父瘸了一条腿,胡子拉碴,像个野人般生活。我们两个在崖地相依为命十年,后来,他死了。” “怎么死的!” “沉疴太重,难以寿终。他是病死的。” 杜鸳鸯眼圈儿通红,她盯着吴万年眼珠子一动不动,好像在判断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你凭什么说,这里面是他的东西?” “因为我看过它,或者是它的其他手抄版。”吴万年嘲道:“它叫三刀心法。是我师父一手创造的内功心法,为他女儿宋谷雨所创,只适合女子修炼。之前一直被莫问天藏起,偷偷修炼。现如今是云夫人掌管的永泉山庄的护庄心法。” 杜鸳鸯眼珠子快瞪出来,“你这话,听起来骇人,却不像是能随口编出来的。” 吴万年真诚道:“因为我说的就是事实,不是故事。” 二五九、徒弟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 “那么,你是想要从我手里,把这本书,拿走?” “它本来就是我师父的东西。当年云夫人也自愧于偷学此心法,但她说要支撑起永泉山庄,不得不如此。我跟宋谷雨当年无力阻止,只盼有朝一日,能亲上永泉山庄,与云夫人好好地谈谈此事。” 杜鸳鸯想了又想,想来想去,“可若我打开此书,发现并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心法,又该如何?” “不会有错,我敢肯定。” 杜鸳鸯又沉默了半晌。 “我身为阴阳门门主,不能自坏招牌。尤其这单子是我亲自护送,雇主花了大价钱保证它完好无损地送入吴山刚手中,我不能自己毁了阴阳门的规矩,让门里的弟子们再无颜行走江湖。” “门主完全可以不打开,”吴万年说道:“您只要把书交给我就好了。” 杜鸳鸯气乐了,“那也算是我没能完成雇主任务。这不成。” 她下定了决心,“虽然我跟宋武的关系很特别,但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哪怕你是宋武的徒弟,也不行。就算是宋武的女儿亲自来取,也不行。”她强调了好几遍,“我们阴阳门开山立派至今,从没有自毁前程的举动,我更要保全本门名声。否则传出去,江湖人信不信你说的这些是一方面,我们阴阳门的名声却是注定要毁于一旦。这个风险我不能冒。”她亮出戒尺,凶恶道:“你若想强取,咱们就各凭本事,我若是输了,自然无言以对。你若是输了,就乖乖离开。看在你是宋武徒弟的份儿上,我且不论你身份的真假,只放你一条生路。动手吧!” 吴万年摇摇头,起身,“确实是我为难门主。”他从怀中掏出红色的面具,当着杜鸳鸯的面儿扣在脸上,杜鸳鸯也是听过这个赤面笑魔的传闻,见此情形心中一动,而吴万年不再留恋,翻身跃上窗口,临走前回头对杜门主说道:“门主可是明天就要把这本书交给盟主了?” 杜鸳鸯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拖延,只能点头。 吴万年:“很好,那我明天直接去盟主那儿拿就是了。” 杜鸳鸯目瞪口呆地见他翻窗离去,几步追到窗口处,可人早就消失不见,竟好似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 “这轻功,可不像是宋武那笨拙的模样。”杜鸳鸯嘟囔两句,顺着打开的窗户,一眼看见了倒在草丛中睡得直流口水的周七三,“这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她也跳出窗外,拿脚踢了踢依然沉睡中的周七三,见人毫无反应,估计是被点了什么穴位,手指飞速地点在刺激人清醒的大穴上,周七三剧痛之下浑身一颤,猛地从地上蹦起来。 “不要吃我!” “小七三,你怎么会睡在外面?” 周七三抹了把脸,见是门主,心放下大半,继而又想到那个赤面笑魔,吓得赶紧起身,死扒着杜鸳鸯的衣带不放,警惕地在四周看来看去,“那个恶人呢?” “哪个?” “赤面笑魔啊!杜姨,你不会连他都不认识吧?” 杜鸳鸯额头青筋暴突,狠狠敲他一拳头,“老娘还没成婚呢!叫我门主!” “杜门主,您真的没看见一个带着红色面具,上面画着鬼一样笑脸的人?”周七三努力回忆着,“个子比我高一些,比我瘦一些,说话声音倒是挺好听的,但是脑子好像不是很正常!我只悄悄地告诉你——这家伙可真吃人啊!” 杜门主没忍住,又敲他一个脑瓜崩,“胡说八道些什么!” “真的!他亲口跟我说的!还威胁我呢!”周七三哭丧着脸,猛地想起了今天的任务,也顾不得那个赤面笑魔了,拉着杜鸳鸯就进门,又把门窗都关好了,一脸严肃道:“门主,你是不是也被吴山刚这个伪君子骗来,剿灭赤面笑魔的?” 杜鸳鸯好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你可就上当了!”周七三急道:“这个赤面笑魔,其实就跟吴山刚他们父子俩儿有仇!我打听过了,这个吃人的变态就是冲他们父子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拿江湖人出气。还自称是人宫的传人!你说这可怕不可怕!但是我还跟你说啊,这吴山刚父子也不是个好东西,这话怎么说呢!我看我还是从三年前武林大会时,我遇见的便宜师兄说起好了!” 然后周七三就哇啦哇啦一顿倒垃圾似的全秃噜出来,只把杜鸳鸯听得云里雾里。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叫吴万年的,就是宋武的徒弟?然后被吴山刚亲手射杀了?” 周七三疯狂点头,“死得老惨了。” “可是……”刚才有人自称宋武徒弟来她这儿劫镖来着? “我这水平也不指望替便宜师兄报仇了。咱们平心而论,就是王龙大师兄退位的事儿,我也没怨恨过这吴家两父子。但是,他们这满嘴仁义道德,假模假样的做派,我周七三第一个看不惯!” “哟,咱们小公子,也知道匡扶正义了?” 周七三气势顿时就萎了,“门主,您这不是笑话我么?我狗屁不是的一个人,能匡扶什么正义?”他有些颓丧地抠着桌面儿上的木纹,“大师兄一心守灵,每月我只能见他两次,每次还要被耳提面命地练功。可我真的不是练武的那块儿料,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未来的日子不好过,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总不能也卷着包袱,跟着他去守灵吧?” 杜鸳鸯哈哈笑道:“当初让你好好修炼,偏要偷奸耍滑,你这叫活该!” 周七三最不爱听这话,立刻回嘴道:“反正我好心好意地提醒门主了,您要是还一心要当灭魔的排头兵,吃了大亏,我可不会心疼您!也别怪我现在没提醒您!哼!” 杜鸳鸯一把拉住气哼哼的人,柔声道:“行啦,你杜姨我自有分寸。我听你这肚子叫得可怜,怎么现在在盟中连口饱饭都混不上了?我让人送点儿吃的过来,你就在我这儿吃饱了再回去吧。” 周七三背对杜鸳鸯的脸勾起一个得逞的微笑,揉了揉肚子,两眼冒金星:这苦肉计果然没白使,哈哈哈! 二六〇、真假盟主(一) 次日,吴山刚亲自送吴万全和袁立启程。 “那人可能会在沿途做些手脚,你们二人务必小心。尤其全儿,不可冲动,不要一意孤行,要多听袁帮主的意见。” “孩儿知道。” 吴山刚点头,又看向袁立,“有袁帮主在,我放一百个心。” 袁立哭丧着脸,心想我自己的小命可能都要交代了,你儿子我还真未必管得了。 另一边,杜鸳鸯想了一晚上,觉得事关重大,这本烫手的书绝不适合再耽搁,不如早日将其送给盟主,再询问其中的详情。这样不但光明正大,也能验证那赤面笑魔所言是否属实。 她没等下人来叫就起了个大早,拿着包裹得严丝密合的书就去找盟主,一路上连大部分武林盟弟子都没起来,她靠着昨天的记忆,摸索到了议事堂,可此时的议事堂前冷冷清清,根本没什么人。她左看看右看看,想着是不是盟主也没起来,就打算找个人问问情况,刚回身,就见盟主背着手站在门口,一脸莫名地看着她。 “吴盟主,早。” 盟主靠在门边儿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门主,这么早就来找我,是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杜鸳鸯没太听懂,但也没细想,拱手道:“此事说来是我的不是,其实我这次来阳城,是替雇主送一镖。是给盟主您的。” “哦?镖?我这么多年了,收到过不少东西。什么金银玉器,武功秘籍,都不在话下。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送镖。”吴山刚啪啪地拍了拍手掌,一脸的嘲讽,“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只是既然是指明了要送给我,昨儿个门主怎么只字未提呢?” 杜鸳鸯自知理亏,主动承认错误,“是我那日想得有点儿多,险些犯下大错。不过好在及时悬崖勒马,没有擅自拆封。我想了一晚上,未免夜长梦多,还是今天趁早交给盟主,再直接向盟主问个明白才是。” “门主这么说,我更好奇那东西是什么了。” 杜鸳鸯将手里的书亮出来,恭敬道:“正是此物。杜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盟主能答应。” “门主的意思是不是,若我不答应,这东西我今天就拿不到了?” “盟主这是在羞辱我杜某,我早说过,昨天夜里我没有拆开这东西,现在也不会拒绝将它送给盟主。盟主大可不必如此阴阳怪气。”听这盟主说话却是与昨日大不相同,杜鸳鸯认真瞧了瞧这个人,从长相到声音,并无出入,再想想这世上敢假扮武林盟主的人那得多胆大包天,也就放松了警惕,可是脾气却有些压制不住,“若是盟主不答应,我也不能怎么样。只是昨天有个人来我房里,说了些奇怪的话,我想要亲自求得盟主的确认。” “什么话?”吴山刚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挑衅的笑容来,“在我的盟里,竟然还有人敢说我的坏话,可见是本盟主调教的不够全面。” 杜鸳鸯没好气道:“那人说,盟主就是当年陷害宋武的人。后来又射死了他唯一的徒弟,可有此事?” 吴山刚一路将儿子和袁立送到大门口,正要作别,却见斜下里跑来一个武林盟弟子,莽莽撞撞,手里的水盆儿空了大半,自己也是一身的狼藉。 那小弟子一见吴山刚,似乎有很大的疑惑,他歪着脑袋看看盟主,又看看袁立和吴万全,疑惑道:“盟主?您刚才不是还在议事堂吗?” 议事堂离大门口可有些距离,这小弟子之前在议事堂附近撞了吴山刚一下,还把盆里的水洒了自己大半身。而当时盟主分明是去往议事堂的方向,而现在怎么突然出现在了大门口? 吴山刚眉头一皱,一把将人拉过来,“你在议事堂见到了‘我’?” 小弟子直觉不妙,结结巴巴地承认,吴山刚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这两人,使上轻功就往回跑,吴万全和袁立更是没了出门的心思,紧随其后。三人飞檐走壁,直奔议事堂所在。而此时的议事堂,另一个吴山刚正一脸嘲讽地看着杜鸳鸯,对她的两个逼问,接连否认。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可以把东西交给我了吧?” 杜鸳鸯只觉得今天的武林盟主十分奇怪,一举一动都透着格格不入之感,让她心生警惕,故而迟疑不定,那本书一直捏在手里,迟迟未动。 “所以,门主现在是后悔了吗?” 吴山刚一行三人刚落地,就听见了另一个自己,用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在说话,可不管是语气还是语调,都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和无所畏惧,仿佛喝了一夜的酒,至今尚未清醒一般! “杜门主!” 杜鸳鸯一回身,眼珠子要掉出来!她来来回回地反复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吴山刚,整个人仿佛要原地炸裂! “这……这怎么回事!” 吴山刚大喝一声:“大胆贼人,竟然易容成我的模样!杜门主稍安勿躁,我来……” 另一个“吴山刚”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却也只看向杜鸳鸯,“杜门主此时一定觉得我是假扮的那个。” 这还用说吗?杜鸳鸯已经掏出戒尺,抵挡身前,听闻此言倒是动武的起手慢了一拍。 “杜门主,你昨天看到的人,是这样的吗?”那慵懒的盟主忽然直起身来,一脸的刚正不阿,从容不迫,让人一见就心生依靠之感,觉得此人定是不凡。 “你你你你……” “杜门主,我不是昨天见你的人,或者说,三年来我一直被某个宵小关押在地牢中,反倒是那人易容成了我的模样,坐享这武林至尊的宝座,指点着江湖傻瓜们的一举一动。” “一派胡言!”吴山刚暴怒,“杜门主!休得听此人胡说八道!他一定是赤面笑魔无疑!” 杜鸳鸯原本还是懵的,但吴山刚这嗓子把她喊出了个思路来,“那倒不是。”她肯定道:“昨天那个赤面笑魔来过我那儿,我见过了,他个子好像比你们两个都要高一些,而且更瘦,瘦的像个杆儿似的。” 二六一、真假盟主(二) 吴山刚气绝:“门主有所不知,那赤面笑魔极擅长易容之术,你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蛊惑!当年花怜教圣女也是少年英才,可偏偏被我那不成器的侄儿哄骗,落入圈套,甚至助纣为虐!可见言语蛊惑之恶毒!杜门主早不过问江湖之事,对这些邪魔的手段自无防备,可昨晚与您商谈的人定是我无疑,这人,就是那杀人如麻的恶人!” 杜鸳鸯又去看另一位“盟主”,却见他已然恢复了慵懒的模样,嘲道:“世人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眼见一定为实。我早就说过,我昨天没见过门主,因为我常年被关在地牢中。所以他说的都是真的,而我说的都是事实。门主您信也罢,不信也罢。就是把整个武林盟的人都喊过来,他们大多也不是不会信我的。这就是江湖,这就是事实。我今天站在这里,根本就不关心门主手里的那本所谓的镖。” 他这么一说,众人才注意到杜鸳鸯手里还拿着一本什么东西,不等问个明白,就听那位“盟主”继续道:“我三来年苟延残喘,挣扎逃生,就是为了向这个冒牌货复仇!” 杜鸳鸯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正派盟主,一脸的纠结。 “吴山刚”高声道:“当年普陀寺,他一箭射杀了我的女儿吴婉儿!此仇不报,我儿死不瞑目!” “你找死!”吴山刚出离愤怒,拔剑而来,可这位“吴山刚”竟然身形缥缈,轻功决绝,借着地势的优势,轻松躲开盟主的全力一击,落在了杜鸳鸯的身旁,“门主还请让开场地,这是我跟他的私事。” “等一等!”杜鸳鸯一把戒尺隔开两个吴山刚,她满脑门儿问号,一会儿觉得之前那位肯定有问题,一会儿又觉得这么荒唐的话可不像是能编出来的。 杜鸳鸯此人,是个不喜欢用脑子的暴力分子。于是在偏偏需要脑子的时候,她就会显得很弱智。此等谎言只需要稍加验证就能辨明真伪,可偏偏越是骇人听闻越能让这位门主上心,再看此时正牌儿盟主一脸杀气,更觉得之前的这位也许真的有冤情? “我说句话你们听听看对不对!”杜鸳鸯指了指两人,看向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吴万全和袁立,“你们两个,给我做个见证。要我说,这两个人里,肯定有一个是真的!” 袁立哈一声,“门主,你到底要说什么?” 杜鸳鸯挠头,苦着脸把手里的书举起来,“这本书是雇主指明要我亲自送给武林盟主的,可现在出现了两个武林盟主,我实在不能辨认,所以,我决定把它……”反手一丢,挂在树梢,“就放在这里。” 在场四人齐齐仰着头看着树梢,那本书晃晃悠悠地在枝头荡了荡,好容易稳定了下来,杜鸳鸯满意道:“待你们两个决出真假,再自行上去取吧。” 吴山刚气得肝儿疼,“杜门主!” 杜鸳鸯捂着耳朵不听不听,“你别喊我!我不知道谁真谁假!我们阴阳门就是个送镖的!师父临死前要我发誓不再参与江湖纷争,看来他老人家真的是有先见之明!”杜门主一个头两个大,深觉师父对自己的了解实在透彻,“我无能为力。” 吴山刚顾不得其他,挥剑朝那假盟主攻来,然而那假盟主微微一笑,吴山刚直觉不好,半路回身一看,只见一道黑色身影脚踏巨树,迅速登顶,一把将那本书拿在手里,收入怀中! 而当那人转过脸来时,令人恶心的红色面具显露出来,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让人浑身一颤。 吴山刚再回头去看前方,哪里还有假盟主的身影,他急火攻心,看向始作俑者杜鸳鸯! 杜鸳鸯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但她却没有丝毫愧疚之情,竟然还拍手赞叹道:“你们看!我就说刚才那人不可能赤面笑魔吧!看身形就是两个人!” 吴万全眼皮狂跳:“所以,杜门主终于确定哪个才是我真的父亲了?” 杜鸳鸯摸下巴,“也不一定,说不定之前你爹就是被人掉了包,然后不得已才会和赤面笑魔联手——既是要报仇,当然是有所依仗,谁还能真的空手反杀回来,岂不是送上门来?” 吴万全被她这脑洞气得想发飙,但考虑到杜鸳鸯此人的战斗能力,强压着火气道:“那您还是觉得,刚才那个口出狂言的东西,才是真的盟主?” “也未必。这位刚才也说了,现在的恶人口舌如簧,像我这种老古董,早就被甩在武林的浪潮后,被诓骗也不是不可能。” 袁立无语叹道:“那门主,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杜鸳鸯摊手:“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不知道,才把那书挂起来的,不然我直接就替盟主打走那个伪装者了!” 吴万全一指在墙头上跟赤面笑魔你来我往过招的吴山刚,怒道:“您是觉得现在这场面,跟您没有一点儿关系吗?!” 杜鸳鸯一戒尺抵挡在吴万全指人的手指尖儿上,正色道:“小娃娃,火气不要这么暴躁。门主我行走江湖的时候,你还没断奶呢。” 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杜鸳鸯却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过分,反而看向离他们老远的那个假盟主,友好地挥了挥手,“喂!三年前被掉包的那个!你能告诉我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宋谷雨快把脸上的人皮面具笑裂开,但依然保持风度,歪着头,用吴山刚的声音,说出扎人心的话来,“自然是真。我才是真正的武林盟主。”说完,回身就冲着听见动静及时跑来的众武林盟弟子吩咐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那假盟主,给我抓起来!” 武林盟弟子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盟主,完全不知所措。 吴万全:“不要听他的!他才是假的!给我抓住他!明姑何在!带着你的弓弩手,给我射杀墙上的恶人! 吴万年几招摆脱吴山刚的纠缠,纵身落地,紧紧地抱住宋谷雨的腰身,两人好似跳蚤一般,嗖地一下跳上墙头,回身冲着杜鸳鸯一摆手,齐声道:“谢门主赐书。”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落地而逃。 二六二、惊诧 吴万全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扭头去看杜鸳鸯。 杜鸳鸯心虚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抓那恶人。” 一群人追在吴万年和宋谷雨身后,武林盟的地方就这么大,他们两从这头儿跑到那头儿,又被沿途追赶来的人堵住去路,只好改道。一路围剿,很快就到了死胡同。 周七三昨天边喝酒边跟杜鸳鸯大吐苦水,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头晕眼花,刚开窗就见赤面笑魔和吴山刚抱在一起,不敢置信地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吴万年冲他一扬手,周七三险些没一头栽在窗户下。他猛地关上窗,再次打开,发现噩梦依然没有消失。 “你!你跟这个魔头是一伙儿的?!”周七三指着宋谷雨,破口大骂:“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你果然是个大坏人!!!” 宋谷雨噗嗤一乐,以吴山刚的口吻缓缓道:“既然被你看见了,那可就怪不得我杀人灭口了!” 周七三再次碰地一声把窗户关得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吴万年和宋谷雨回身,只见追兵们已经从墙头落下,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二人,其中又以袁立为首,回旋镖紧紧地握在手中,目光凶狠地盯着他们两个看。 吴万年在宋谷雨耳边嘀咕:“不是让阿古拓和小苗给他喂了毒药,威胁他引开那对儿父子吗?” 宋谷雨撇嘴:“毒药?亏你还自称五毒教教主。我们给他吃的糖豆。” 吴万年惊:“糖豆?不是说有那种每月一解的毒药?” 宋谷雨:“你以为这种毒药很容易搞到手?时间紧你又是临时起意,自然只能哄骗。况且你不也没指望他真的能牵制住那两父子吗?” 袁立见那两人互相咬耳朵,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赤面笑魔,怪不得要我先把这父子俩儿勾走,原来打得是搞个假盟主鱼目混珠的主意! 又生怕这两人以毒药威胁他当场就范,干脆先发制人。当然在出手前,先给吴万年打了个眼色。 袁立:眨眼睛=我要动手了! 系统:他干嘛忽然对你放电? 吴万年:放电是什么意思? 系统:就是调情,难道他喜欢你这变态的面具? 袁立的回旋镖最很辣的攻击点在飞镖甩出的最远端,为了掩盖放水的痕迹,他故意将回旋镖朝着两人身后的窗户上丢去,这样最大的点就会戳破窗户,而且他提前给了暗示,那这两人一定可以顺势躲避,然后当着武林盟人的面儿,上演一场“生死之战”。 想法非常好,然而他的暗示吴万年就压根儿没领会。且又被系统的一通解释搞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故而在那回旋镖飞至身前时,单手伸出,顺着那镖的势头,竟然生生改变了它的方向! 正天帮的回旋镖可不是等闲之辈。当年老帮主曾救下一对儿老夫妇,他们被水匪追杀,手里抱着两把断剑。老夫妇感念老帮主仗义,无以为报,就将这两把断剑打造成一把回旋镖,赠与老帮主。 而那两柄断剑颇有来头,原是江湖高手拿来与神兵云霄对撞的利器,可惜尽皆败北,而那老夫妇正是锻造这两柄利剑的人,那位江湖高手为此气愤,故而才派水匪截杀。事实上这两柄剑虽然比不上云霄,但也远胜江湖普通兵刃,合而一体铸为回旋一镖,将两柄剑的优势发挥到极致,不但射程比一般的回旋镖远,就是锋利程度,更是无出其右。 老帮主不善用镖,但在培养袁立的时候遍寻武林,终于搞到了一本暗器秘籍,将其中关于飞镖的内容提炼出来,反复推敲,跟袁立一起研究,终至大成。 而纵观整个江湖,会用此兵刃者,除了袁立,再无第二人! 可那沉重又锋利的回旋镖却在吴万年的手中好似一个玩具般乖顺地服帖下来,披荆斩棘的势头被巧妙卸去,吹毛断发的利刃被小心躲避,这个武林独一无二的兵刃仿佛找到了第二个主人,在吴万年的手中从一头猛虎,退化成乖顺的家猫。 袁立一脸痴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张着嘴,不敢置信。 吴万年将那镖玩弄在指尖,精铁铸就的回旋镖好似彻底消失了重量,随心所欲地受吴万年支配,仿佛生来就跟他是一国的! “这镖,我得教教你怎么才是正确的用法。“隔着面具,吴万年的声音低沉又带着丝丝沙哑,“看镖。” 那回旋镖好似一头猎鹰,猛地从吴万年的指尖滑翔而出!它高高的飞起,越过众人的头顶,很快消失在这个小小的院落中。 武林盟人哈哈大笑,纷纷嘲笑这位赤面笑魔丢人现眼,然而不到三息,那镖竟打了个弯儿回转而来,直接勾住最外层的弟子们,以雷霆之力横扫数十人! 这哪里是个回旋镖? 这分明是一头斑斓虎! 那镖狠狠地扫倒众人,再次回到吴万年的手中,他缓缓地笑出声来,指了指另一边,依旧不紧不慢道:“看镖。” 这一次可没人再敢大意,他们拼命向后躲避,可那镖这次并没有拉开太远的距离,尚未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就已经回转,将那些尖叫着躲避的弟子们横扫一通,再次带着满刀刃的血腥之气,回归恶魔的手中。 这一次,吴万年直接指向了吴山刚等领头羊的所在,“看镖。” 吴万全怒火中烧,挥手怒道:“都给我上!” 可吴万年的镖却根本没想要拉开弧度打开前期的局面,反而以极其高速地旋转,直接奔着吴家父子而来! 袁立试图如吴万年般空手夺镖,却发现这镖的力度和角度完全不是他能够阻挡,这个瘦得像个人干儿的恶人,竟比他这个主人,更擅长此镖! 吴山刚正要与这回旋镖硬钢,凭借深厚的武功定然能阻止此镖,并且大震气势,然而杜鸳鸯这个拦路虎横插一杠,一戒尺将这镖敲落在地上。 虽然她修炼的是硬功夫,但这硬碰硬的一下,也成功让她虎口震裂,血滴顺着戒尺,滴落下来。 杜鸳鸯一手阻止了吴山刚想要开口的话,挡在众人面前,一脚踩在这回旋镖上,怒道:“好身手,我来会你!” 二六三、身手 杜鸳鸯站了出来,吴山刚就暂时停了动作。 杜鸳鸯将手中的戒尺一横,对吴万年道:“大丈夫不要遮遮掩掩,是男人就把面具摘了,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吴万年不置可否,将宋谷雨推到窗下,小声叮嘱,“若有不对,只管进去拉那个胖子当人质,他爹好歹也当过盟主,他绝不会留下枉顾他人性命这样的污点,你只管利用就是。” 宋谷雨笑笑,眼神一瞥,从窗户缝儿里往外看的周胖子猛然缩回脑袋,扣紧窗缝儿,好像刚才一本正经偷看偷听的人不是他一般。 吴万年回身看向杜鸳鸯,见她手中戒尺十分凶悍,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杆长枪。 这是之前被回旋镖扫到的某个武林盟弟子甩飞脱手的,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还算可以,姑且可以一试。 “杜门主,请。” 杜鸳鸯见他丝毫没有摘下面具的意思,心中不愉,挥舞着戒尺就打了过来。 杜鸳鸯的武功光明正大,一招一式皆是正统,横踢竖挡俱是章法,且修习多年,融入骨髓,如指臂使,十分凶悍。 这套武功虽然勉强能列入一流功法的行列,但杜鸳鸯在江湖中磨炼至今,已经改进了其中很多的招式和脚法,故而更加的灵活和有效。吴万年使一杆长枪对阵,刚一交手,枪头儿就被那戒尺齐齐削掉,没了枪头的银枪不过是纸老虎,吴万年干脆拿长枪当长棍使,虎虎生风地应对杜鸳鸯的招式。 杜鸳鸯最开始还有些看不起吴万年这藏头露尾的行为,可打着打着,就暗自心惊起来。 这人之前把那回旋镖耍得比袁立都好,杜鸳鸯就以为他是擅长暗器的。别人不知道袁立的底细,她这个老江湖却是知晓。他们正天帮的回旋镖法乃是从一本食谱中得到的启发,至于这本食谱究竟何人所书,正天帮捂得严严实实。不过杜鸳鸯有幸看过那本食谱,其中虽然主要讲的是做饭的技巧,但背面的刀功详解却是难得的暗器大家,正天帮死不要脸得到别人传承,结果修习多年还不如一个小娃娃。 可当她亲自跟吴万年交手时竟然发现,这人不但擅长暗器,竟还擅长棍法! 而且吴万年的这套棍法,十分神奇地跟她所修炼的武功有些渊源! 要知道当初她所在的门派,并没有适合戒尺修炼的外家招式,可是她偏偏在兵器库里挑选了这个兵刃,而性子执拗死活不改,师父愁眉苦脸,独自外出大半年,终于从少林寺借来了一本棍法,几经演化后变成了她如今使用的戒尺招式,后原封不动地将此棍法还给少林,并对外称她杜鸳鸯算是少林的半个出家人,今后少林但有趋势,万死莫辞。 而吴万年的这套棍法,竟跟当初的那本少林棍法一模一样! 杜鸳鸯自己跟师父一起研究的招式,对这套棍法简直烂熟于心。更让她心惊的是,吴万年对此棍法的理解和修习程度,竟跟她不相上下! 这小娃娃才多大! 老娘都多大了! 饶是杜鸳鸯一向心胸开阔,此时也难免酸了起来:什么叫天才,这大概就是了。此等武学天赋,即便是放在她们当年那个群英荟萃的江湖中也是拔尖儿的存在,而他偏偏走入邪道,装神弄鬼的把自己名声搞得奇臭无比! 杜鸳鸯痛心疾首,觉得自己太有义务拨乱反正的了。 “后生!听我一言。”杜鸳鸯趁两人尺枪相抵时抓紧时间说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吴万年哈哈一笑,“门主高看,我擅剑不擅刀。就是想放也放不下。” 杜鸳鸯:“休要胡言乱语,我喜你武学造诣,不忍你被千万江湖人追杀,故而好心提醒你,趁早改邪归正,你还年轻,路还长” “前辈。”吴万年打断道:“我师父当年,也还年轻。他崖底苦挨十年,这段路,长吗?” 杜鸳鸯的手一顿,吴万年一个扫堂腿袭来,杜鸳鸯不得不纵身后跳,避开这个攻击,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你从何处习得这套棍法?”杜鸳鸯没有直接点名此棍法出自少林,毕竟当年少林寺愿意借给自己修习,未必不会再借给别人。 吴万年笑道:“从一本佛经中学来。” 吴山刚的视线猛然锁定过来,吴万年一字一句道:“我佛慈悲,无边佛法,人魔皆可修习。我这套棍法,就是得到了佛祖的指点,才有此境界。” 吴山刚一句“满嘴胡言”差点儿就要喷发出来,吴万全却先一步爆发,“佛怎么可能普度你这种人?定是你自己偷偷习得!少林棍法岂是你这种邪魔能修习的!江湖人的规矩,偷人功法着,十恶不赦!我们今天就是当场杀了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吴万年哈哈大笑,“吴公子说的没错。”他坦言,“这确实是本少林功法。只是在场大部分的人都没能看出来,包括见多识广的杜门主在内。却被你一人点破,我倒是想反问一句,吴公子是怎么认出这少林棍法的?” 吴万全心头一虚,险些乱了方寸,但他深知自己不能顺着对方的意思走,一定要抓住核心,将全部的火力都对准这恶人才是,故而根本不接话,怒道:“对付这种偷人功法的邪魔,自该群起而攻之,大家都给我一起上!” 杜鸳鸯却一摆手,她刚才显露的一手功夫已经足以震慑这些武林盟弟子,在强者为尊的江湖,阴阳门主的分量远比一个武林盟主的儿子要来的重。 杜鸳鸯见众人都等着她发话,从善如流,“他说的有道理,小公子,你是怎么看出来这是套少林棍法的?” 杜门主亲自发问,吴万全再不能避而不答,“少林武功,自然招式鲜明……” 这话编到一半儿可就编不下去,吴山刚上前一步,截断话头,怒道:“杜门主,现在是我们一致对外,铲除邪魔的时刻,请不要倒打一耙,反针对我儿。” 杜鸳鸯耸耸肩,“我不过随口问问“。 吴山刚面如锅底,一字一句道:“没想好的话,就不要乱说。须知祸从口出,古有名言。” 二六四、内忧 杜鸳鸯可不是被吓大的:“盟主是觉得我在找事儿吗?” 吴山刚没接话,转而指挥众弟子一拥而上。 吴万年长棍一抖,两边横扫,这些弟子们又被他前面连战两人的气势所迫,一时间竟然真的不太敢上前来。 杜鸳鸯不太高兴地抱臂旁观,她现在有一肚子的疑惑,对这个武林盟主也有很大的意见。不过,到底是她亲手搞丢了雇主的镖,怎么说也要有个交待。 于是她开始随着大流儿瞎比划,看这赤面笑魔今天到底如何脱身。 吴万年并不惧这些虾兵蟹将,宋谷雨更是眼疾手快,在这些人扑上来前,一把将躲房间里偷看的周七三拽出来,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周七三叫得最大声,生怕这些武林盟弟子们听不见,误伤了自己。 “都给我住手!” 众人回头去看盟主,只见吴山刚脸色铁青,周七三生怕被人大义灭亲,立刻强调:“吴山刚!我爹可是前前任盟主!前任盟主答应我爹要好好照顾我的!你既然继承了前任盟主地位,就要一并继承他的承诺!” 吴山刚很希望冒牌货手抖一抖,直接结果了这个碍事儿的家伙。 周七三高声道:“杜姨!杜姨你看他们父子!我爹尸骨未寒,他们就要把我扒皮削骨了啊!!!” 杜鸳鸯乐道:“别瞎说,你爹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把自己当孩子呢。”转身言语恳切道:“盟主不要怪我多嘴,周小公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文不成武不就,但起码是周老盟主的最后一点骨血。他们师徒集齐两代人之力才铲除了五毒教这样的邪魔外道,唯一的这点儿骨血,我们能保还是要保住的。您觉得呢?” 吴山刚没有正面儿回应,转而盯着吴万年,惊疑不定,眉头紧锁。 “盟主高义,自然不会故意要了小公子的命。我也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跟各位认识。”吴万年说道,并向前一步。 他这往前走的一小步,足足让面前的这些人向后退了一大步。不但因为他之前展现的过人武学,更是因为他气势逼人,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我的人不过是想要借小公子保命罢了,盟主要抓的人是我,大可放他们一条生路。” 吴山刚没说话,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吴万年,其余武林盟弟子不由地为宋谷雨和周七三让开了一条路,宋谷雨不再拖延,架着周七三一路走脱出去,很快消失不见。 吴万年侧耳倾听,直到确定这两人脚步声稳步远去时,才继续道:“我留下来并不是束手就擒。我之前也说过,一直没能跟盟主您亲自认识下,是我的失礼。那么现在我们来正式了解下彼此。” 吴山刚背着手,耐心地听他接下来到底还有什么名堂。 吴万年却去看向袁立,“袁帮主,那本菜谱你只挑飞镖的章节来练,实在可惜。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掌握其中的精髓,故而这柄回旋镖,你最多只能发挥其三成的功力。” 袁立面红耳赤,想要发飙却碍于各种掣肘,只能从鼻孔眼儿里喷出一个“哼”来。 吴万年又看向杜鸳鸯,“门主的戒尺是以少林的这套棍法为基础,改进的吗?” 杜鸳鸯赞叹道:“果然天才,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吴万年笑道:“我虽然不是由少林大师亲自指导,但有幸看过这本棍法,又替某个人讲解过其中的精要,故而学了个大概。” 杜鸳鸯想说凭你这种程度,哪里是个大概,分明就是掌握了精髓。 吴山刚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继而十分愤怒地看向吴万年,颇有些咬牙切齿之感,可偏偏又不能名言,他憋了半天,终于怒道:“你这是承认自己偷学少林棍法一事了?” 吴万年不置可否地笑出声来。 吴山刚高声道:“江湖规矩,偷学武功者十恶不赦。再算来你残忍杀害江湖人士,搜刮他人钱财,败坏我武林盟名声,又袒护邪魔逆子,是非不分,今天我以武林盟主之位,对你下达最高级别通缉……” 吴万年拍手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当着武林盟主的面儿,听见我自己的通缉令。” 吴万全一把甩出手中的长刀,直接朝着吴万年的面具扎过去,吴万年微微外头躲避,吴万全根本不想再废话,直接喝道:“别让他跑了!” 吴万年扔掉手中的长棍,背手入身后,缓缓地拔出了隐藏在腰间的那柄短刀。 “在下妙化人宫遗孤,亦是新五毒教教主,宋文成。” 吴万全杀人的脚步一顿,“谁?你说你是……谁?” 吴万年没有再重复,他手中的短刀划出凶狠的杀气来,直奔吴山刚而来。 吴山刚拔出宝剑,然而这柄普普通通的长剑,在与这川云派第二大神作鸳鸯双刀面前,不堪一击。 看着追随多年的宝剑就这么轻松被人一砍两段,吴山刚心中的惊诧难以言表,他看着吴万年手中的短刀,顿时想到了王珊珊那个又黑又矮的少年,“你跟川云派,什么关系。” 吴万年从容回应:“没有任何关系。” 吴山刚随手夺下一个弟子的长剑,再次攻来,然而吴万年却不再恋战。 “在你没有一柄足够与我抗衡的武器前,我不会欺负弱小。”他纵身而起,在没有宋谷雨安危的威胁下,他的轻功无人能挡,再加上龟息之术的运用,几进几出这个江湖至尊的武林盟,都无人察觉,无人可挡。 吴山刚和吴万全只能眼瞧着他飞上半空,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翻过墙头,彻底失去踪迹。 系统:恭喜宿主荣获复仇第七件小道具——少林无伤棍法,一棍在手天下我有,不服敲爆你的狗头! 吴万年:什么东西? 系统:咳咳,这是我自加的评语,只是稍稍地表现下我激动的心情。 吴万年:不过是一套棍法,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三年来满架子的武学哪个没看过?你又不是第一次听说。 系统:可是,这是你三年来的第一份业绩啊!亲,你知道什么叫三年不开张吗?你知道这句话的后半段是什么吗? 二六五、宝贝 再说这宋谷雨架着周七三是一路外逃,因为大部分人都被吴万年吸引过去,他们这一路倒是畅通无阻。 宋谷雨拐过一个角落时动手流利地去掉伪装,脱下外衫,露出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粉嫩的脸蛋儿上挂着不爽的表情,乜斜着故作镇定的周七三。 “别装了,这里没人。” 周七三挺直的腰板儿顿时垮了,“我的姑奶奶,真的是你啊!” 宋谷雨:“这么说,你早就认出我来?” 周七三:“不然干嘛主动跑窗边儿给你当人肉墙啊。你腰上的鞭子出卖了自己。我知道你跟着哑巴英雄学了一手的好易容术,但你能不能稍微走走心,稍微掩饰一下也是好的啊。你也知道吴山刚那对儿父子黑心黑手的,你要是被他们当场揭穿,还要连累你们花怜教呢。” 宋谷雨嘲道:“怎么,小周公子这是要大义灭亲,揭发武林盟主的真面目?那我还真对你刮目相看了。” 周七三噎了一下:“宋谷雨,你以前说话不是这样夹枪带棒的,你现在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宋谷雨抿了抿嘴,没有接话。三年戾气充盈心头,不是那么容易化解。就连吴万年在她面前一样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触怒她哪根神经,引她发飙。 “不跟你废话,我走了。” “唉等等,”周七三挠头,上前几步,“那个赤面笑魔……你认识?” 宋谷雨好笑地看他拙劣的演技,“你也认识。” 周七三不敢置信,“不是吧,咱俩都认识的能有几个?肯定不是哑巴英雄,也不是樊荣那个短舌头,我跟你还认识的人嘛……总不会是我们武林盟的内贼吧?!” 宋谷雨笑道:“当然不是,武林盟是什么东西,也配?” “喂,你这人嘴巴真的是越来越坏,武林盟怎么就……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你就直白地跟我说,这个人到底是谁?到底可信不可信。我这里可有一个大计划,要是有这个赤面笑魔的参与,一定能把吴山刚父子拉下神坛。” 宋谷雨嘲道:“神坛?谁推举的神坛,什么神的坛?随便找几块石头垫在屁股底下,就成了大神?他是有名了不假,只是这出名还分什么名。现在装的跟个人似的,早晚撕开他黏在肉外的羊皮。” 周七三低声道:“我可只告诉你这个秘密,你是我便宜师兄的未婚妻,虽然便宜师兄死了,但你作为未亡人,我也信你不会反水。所以我只告诉你这个秘密。” 宋谷雨勉为其难地侧过身听他说什么。 周七三小声在她耳旁道:“吴山刚,在找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就在武林盟。” 武林盟里能有什么宝贝?除了镇派的云霄(已经被偷走),这个各家势力的必争之地,又能有什么罕见的宝贝留得住呢? 宋谷雨一脸的不信,周七三见她这模样就来气,这丫头以前虽然霸道,但还有些天真的可爱,如今真真是浑身铁刺,扎得你难受。 “我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我确定这东西就在武林盟,我亲耳听见的。所以我猜测当年他们父子把我师兄挤下去,” 宋谷雨不得不纠正一下:“是王龙那东西自己主动要求退位的。没人逼他。” 周七三也没好气,“是是是,是我师兄他太要脸,觉得坑了自己毕生最好的朋友,无言以对,良心过不去,生不如死日日煎熬,看在我这么夸他的份儿上,你能信我说的了吗?他们在找一样东西,很重要的一样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那天我喝多了睡死在议事堂的边角时被人当垃圾似的盖了一身的破布,然后就听见了他们父子俩的对话。” 周七三当时晕晕乎乎的,听得也不是很真切,但偶尔蹦出来的几个词儿还是让他敏感地抓住了精髓,再之后细细地推敲下来,惊觉了这对儿父子多年无视这至尊之位,一招发力,环环相扣地谋划,到底为何。 因为这里藏着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宋谷雨神色莫名地听着他激动的声音,看着他浮夸的表情,扯嘴流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扭头就走。 周七三在后面高声道:“真的!你别不信!我那天虽然喝多了,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说的都是真的!” 宋谷雨不耐烦地挥手作别:“知道了,我会替你问问赤面笑魔的。” 周七三急得在后面跳脚,“你别不当回事!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的武功,但你不能鄙视我的耳力!就这么跟你说吧,全江湖里,耳力比我好的压根儿就没有!我要是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宋谷雨猛地刹车,翩跹转身,一脸无语地看了周七三一眼。 那表情,那眼神,那态度,只把周七三看得发毛。 “宋谷雨!不信我你会后悔的!” 然而人已经眨眼消失不见,最让周七三生气的是,三年前还不会云一跳的宋谷雨,竟然偷摸掌握了这项技能! 周七三愤然道:“一个两个的,都是天才。就特么衬得我一无是处!”狠狠地踢一脚身旁的巨树,“就好像我一个人是废物!我其实也有很多优点的!” 自己喊完了都觉得尴尬,努力想要找出来哪怕符合“优点”二字的一个例子,在他有限的脑容量和记忆中,愣是没有检索出任何结果。 “好吧,我就是个废物。”周七三难过地抱紧自己,一屁股坐在树下,“但是,我真的听见了啊,我这三年一直赖着不走不仅仅是舍不得师兄,我是真的想知道,他们父子到底在找什么,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吴万年来无影去无踪,再次让武林盟颜面扫地。 吴万全怒火交加地看着杜鸳鸯,杜鸳鸯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袁立却忧心忡忡,他担忧的不只是自己的小命,还有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怎么会同时掌握玲珑刀法和少林棍法呢?” 吴万全欲言又止,吴山刚却截住了话头,不让他继续深想,“不过有些个天赋,却是个偷学的贼,有什么值得惊讶。” 二六六、外患 赤面笑魔再次打了全武林盟人的脸,虽然这个消息还没有大肆流传,如果他们从现在开始闭口不言,把这个丢人的事儿死死地按在武林盟内…… 杜鸳鸯一脸无辜地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这里最危险的一个外人,就是阴阳门主了。 杜鸳鸯:“虽然镖最后是丢了,但我会亲自回去与雇主说明,现在既然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就走了哈。” 袁立:“门主稍等,我能问一下,您打算送给盟主的镖,是什么东西吗?”那包裹看起来方方正正,好像是本书? 杜鸳鸯随口道:“哦,我没开封,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昨天夜里那个赤面笑魔来过,他说,里面是当年被你们指责为吃人魔头的某个傻子写的一本武功秘籍。” 袁立愣住,“宋武……什么时候写过书?” 杜鸳鸯笑道:“你还偷学菜谱呢,不也没人知道?” 吴万全怒道:“既然昨天夜里就潜入武林盟,为何门主不当场将人擒获,反倒纵容他今日再次大闹一场!虽说阴阳门不理江湖纷争,但您这么做,丝毫没有顾虑到我们武林盟的利益!谁人不知道这个恶人正跟我们有仇!” 杜鸳鸯怒:“第一,我昨天并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赤面笑魔,我也只是听过他的消息,但并不确定这人到底长什么模样,除了一个红色面具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特征我一概不知。第二,你说的没错,这是你们武林盟和他的恩怨,我以客人身份入住,难道不该是你们替我守护安全,严加警戒,怎么反而要我来替你们示警?我一来不太知晓这位赤面笑魔跟你们武林盟到底如何结下仇怨,怨恨多深;二来不知道这人潜入我房中所为何事,出于好奇心问了一问,这才被告知了这镖的真相。当然,我一开始也是没敢信的。所以今天一大早就亲自来寻盟主确认,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人的动作比我还快,竟然找同伙假扮盟主,诓骗于我。” 越说杜鸳鸯越觉得自己没错,她就是个送镖的,你们收货的出了问题怎么还能赖到我这个送货的人头上,难道不该是你们自己反思一下吗? “我也不是第一次来武林盟。说句不太中听的话,王龙还在位的时候,武林盟何等威严,客房从不留宿,来往进出之人必定严加盘问,值岗的弟子一天三换,没有一个人能在同一个轮次中站守同一个地方。可再看看你们现在?百名弟子排除在外,普通弟子们武功是一个不如一个,技不如人也就罢了,还一盘散沙!倒是在岳阳楼里欺男霸女的事儿,干起来十分熟练!” “杜门主。”吴山刚说道:“阴阳门是想要做我们武林盟的主了?” 杜鸳鸯冷冷一笑,“你就是求我,我都不愿意来。” 说完不等回话,自顾自走了。 神仙打架,小鬼们全都缩在一边不敢插嘴。杜鸳鸯一路气哼哼地离开,武林盟众弟子们只能默默地看她甩着戒尺走远,然后一脸茫然地看向盟主大人。 吴山刚叹道:“今日之事,不可对外多言。是我们防护不利,才让这恶人浑水摸鱼。以往是我太放心这江湖,以为倒了五毒教这样的邪派,杀了吴万年这样的继位者,江湖就会平静,武林就会安宁,如今看来简直天真。”当他如此说来时,原本还有些个怨言的弟子们齐齐低下了头,平心而论,这位算是最为和善的一任盟主了,他不但不会让普通弟子们执行繁重的护卫工作,甚至还增加了他们日常的银钱并报销了他们在阳城的大部分开销。他从来不会对办事不利的下人大声呵斥,只是一脸难过地看着你,让你努力补救,及时更正,尽量降低不良影响,努力维护武林盟名声。 然而这样善意温和的一个人,却屡屡受那赤面笑魔的磋磨,而他们这些原本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弟子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盟主蒙羞,看着武林盟被江湖人耻笑,而就在刚才,竟还生出了不平之心。 这简直是太不应该了,盟主对我们已经足够好了啊! 吴山刚见众人面有愧色,安慰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们,那人实力雄厚,你们不是对手。从今天开始,你们原本是怎么巡守的,这次就重新轮换起来。虽然三年前我就废止了这个规定,但现在特殊时期,我们要特殊对待。等我抓住这恶人,手刃邪魔,咱们再恢复正常,如何?” “谨遵盟主令!” 待众人散去,吴山刚一脸疲惫地带着吴万全和袁立走回议事堂。 吴万全忍了半晌,刚坐定就开口道:“父亲,您听见他自己说自己是谁了吗?” 吴山刚缓缓道:“宋文成?” 吴万全怒不可遏,他终于想起这个名字在哪儿听过的了,这不就是宋谷雨身边的那个麻子脸? “感情这人竟是花怜教的,怜花教主那个老匹夫一直隐藏海底不愿露面儿,我们淡化了他们这么多年,到底是忍不住,主动挑起事端,想要挑战我们武林盟的威严?凭什么!一个走火入魔的教主,一个失了依仗的孤女,能成什么事儿!” 吴山刚:“可他们现在,偏偏就把我们的脸面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你怎么说?” 袁立冷汗涔涔,以前这两父子可不会当着他的面儿说这种话,这种赤裸裸的立场分明的话,当着他的面儿说出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觉得他是真的自己人,听了也无妨;要么就是完全没把他当人,说不得一会儿就要…… 袁立不敢插嘴,吴山刚却并不放过他,“袁帮主怎么想的呢?” 袁立擦着额头的汗,他以前被熊岳那混蛋暗害,余毒一直没清干净,每当焦急上火的时候身子就尤其虚弱,再加上之前的战斗和极大的精神压力,还没等张开嘴说一个字,先咬了舌头,疼得两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有些发晕,晃悠两下瘫在椅子上,口齿不灵道:“不、不认识。” 二六七、耗子 “袁帮主在说什么?” 袁立好容易缓过劲儿来,可依然浑身难受,恨不得赶紧脱身,“我是说,我不认识这个叫宋文成的人。听都没听过。” 吴万全:“他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帮主哪里会认识?”脑子里浮现出宋文成那张坑坑洼洼的脸来,因为在会宾楼的时候第一眼印象太深,以致于一提起这个名字,就很有印象,“我确定他是宋谷雨的贴身之人,当时还有一个小白脸,不过后来不见了踪影。可是……我记得当时这个叫宋文成的人武功平平,体力也不是很好。我们下到地洞中,歪七扭八地走了很久,他一路上喘气似牛,根本就不像个习武之人。” “高手的伪装,自然不会让你一个半大的孩子看出来。”吴山刚说道:“何况,我并不认为他真的就叫宋文成了。祁康安若是想要继续行走江湖,必然要再想一个名字。文成,武就,好名字。”吴山刚看向瑟瑟发抖的袁立,不再为难,“袁帮主看来是累了,今天你们两个走不成了,明天再说,您下去休息吧。” “明、明天还去啊!” 吴山刚一脸坦然,“自然,我坐镇盟中走脱不开,今天若不是那恶人来捣乱,你们此时已在路上。” “那个,盟主您看我这个想法有没有道理哈。那恶人之前让我带话,说是要杀入吴家庄给您来一招釜底抽薪,可他竟然回马枪一耍重新潜入了武林盟,可见之前的这话纯粹就是吓唬人的,吴家庄毕竟是您的本家,虞夫人也不是等闲女子,我觉得其实没必要再去了吧?” 袁立是真的不想去了,来去不知消耗几日,而他的毒还没拿到半颗解药,再加上今日见识到了吴万年的神鬼身法,胆战心惊,如今只想讨来解药,收拾包袱,带人逃回江边,远离这段纷争。 “赤面笑魔作恶至今,可曾有过不实之言?”吴山刚说道:“他说要给江湖人七日找到我那已死的侄儿,只要时限一到,不等天亮就杀入人家中,要钱要命,可有一次放过手?” 袁立脸色惨白,他想到的却是:这么说,他说这毒药一个月一解,一定就是真的了! “我知道帮主顾虑,正天帮确实没必要为了我们武林盟付出这么多,但夫人毕竟在吴家庄,我实在放心不下。只求帮主护送我儿过去,只要我儿安全回到吴家庄,您自去就是,不必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此话当真?”袁立惊喜万分,若是就送人过去的话,来回十天足矣,他再快马加鞭地回来吃药,搞不好还真的能行!这样两不得罪的办法,是他现在求之不得的出路。 袁立千恩万谢地离开,吴山刚脸色这才沉下来,“你可知此人是谁?” 吴万全知道他说的乃是他之前提起的这个“宋文成”,故而追问道:“是谁?” “他就是这些年,暗地里盗取我们秘籍的那只耗子!”吴山刚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黄花梨木桌面儿愣是被一掌拍成了龟背,“我追查多年,里外防范,没想到这人竟然轻功如此高深。若是他,在我们私库中来去自如,让人防不胜防倒是极有可能。” 吴万全惊呆了,因为“耗子”的事儿,他也是很早就知晓的。 尚阳堡并非吴山刚所创,而是继承。那时候的尚阳堡好似一个杂货铺,里面乱七八糟什么方面什么类型的东西都有,从一流功法到地摊烂货,是吴山刚一本一本地清理出来,把能用的挑出来跟江湖人做做交易,比如莫问天和正天帮之流,把没用的都及时销毁,不留痕迹,以防摊子铺太大让人摸到首尾。 虽然他们是再三小心,但常在河边儿走,哪有不湿鞋。就在几年前他们竟然在封存了多年的私库中发现了被人翻动的痕迹,他们仔细辨别,排除了动物作案的可能,只得定位到人的身上。 可一个能潜入此间偷看武林秘籍,却又不揭穿这里是尚阳堡窝点的人,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而这个人似乎也没有带入任何笔墨纸砚,因为他们从来没在任何一处找到一丁点儿的墨迹或者誊抄的证据。 所以,这只从尚阳堡的粮袋子里偷米的耗子,究竟何人,所为何事,吴山刚父子查询多年,一无所获。他们甚至将看守私库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依然没有任何收获。为了安全起见,在佛塔建成,私库转移后,他们想出了以佛经替代秘籍的遮掩手段,在书架的固定位置上摆放纯真的佛经,当有人想要验证这些书的时候,就会有个“下人”将提前准备好的佛经筒拿出来,几次之后自然无人再怀疑,正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可是这个计策,依然没能挡住耗子的动作,他们还是能在书架上看见被开了封的书筒,这个耗子竟像只鬼似的,阴魂不散,常驻其中。 “所以,他的这两本武学,根本就是偷学了我们库中的秘籍!”吴万全大恨,“父亲,您不是说这世上不会有人一口气学会天下所有的武学吗?” 吴山刚:“是没有。” 吴万全:“可是这只耗子!” 吴山刚:“全儿,凭你的武学造诣,我很难能让你明白个中深意。事实上,武之一道,巅峰之顶,触类旁通。杜鸳鸯能从少林的一本上流棍法中提炼出还算可以的戒尺招式,袁立能从一本菜谱中领会回旋镖的用法,看似高深,但不过是站在山腰,虽然看起来比山脚的人高些,但也不成体统。真正的高手,不拘泥于什么兵刃,不局限于哪派武学,甚至不会刻意地区分内家心法和外家招式。在武学的巅峰上,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一个字:通。” 吴万全不是很能理解。 吴山刚叹道:“能站在武学之巅的人,寥寥无几。天赋、努力、资源,缺一不可。迄今为止,为父只见过一人,最接近这个位置。” 吴万全有些向往地看着他,吴山刚怅然道:“便是我那义兄,吴天刚了。” 二六八、谣言 吴山刚很少提及这位义兄,但每每提起,总是满口称赞。吴万全虽不得而见这位父亲口中的天才,且也隐约知晓些内幕,但这并不妨碍吴万全对此人心向往之。 吴山刚曾言,义兄此人仗义爽朗,不拘小节,天赋异禀,武功虽在当时谈不上绝顶高手,但在同侪之中已是佼佼者。可惜英年早逝,与夫人祁婉又生性低调,故而江湖上一直没有留下太多的传说。 “这对儿神仙眷侣,也是可惜。”吴山刚每每提起,都要这么感慨一番。 吴万全第一次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年纪还小,只跟着可惜,后来逐渐长大,听了些风言风语,再加上自己的猜测,态度就有所转变。此时此刻,再听此言,忽然想起了死去的妹妹,不由地有些恼火。 “父亲为何将妹妹取一个婉字。”吴万全自己都没想到会问出这句话来。当年他和妹妹第一次听见那个说法的时候,那种惊吓,惶恐,无助的感觉恍如昨日,妹妹更是因此痛苦流涕,打砸了一屋子的东西,却又不敢让母亲知晓,过后又偷偷地找东西填补。 “全儿为何有此一问?”吴山刚不解。 “因为,”吴万全咬牙,既然话已至此,不若替妹妹了解个清楚,恨声道:“因为妹妹也单名一个婉字。” 吴山刚乍一下没听懂,但他何等聪慧,很快明白其中意思,原本十分恼怒,但看见吴万全紧皱的眉头和紧张的下颚,那股子火气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 “恐怕,是有人在你们面前说了些什么,让你们兄妹二人产生了误会。”吴山刚叹道:“婉儿忽然改变态度,我还以为她当真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原来是这样。若是如此说来,佛塔中的举动,倒是……唉。” 吴万全眼圈儿一红。 这次回吴家庄,也是要带着妹妹的尸骨一起回归宗祠。当年他们抱着妹妹的尸首回到阳城,遍寻一颗死灵蛊而不得,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尸骨腐烂,化为乌有。其中艰涩,吴万全实在不愿回顾。 “她的名字,是你母亲取的。” 吴万全猛然一震,可他们听见的消息,却不是这样…… “你母亲,小虞夫人,还有祁婉,她们三人当年可是知己,形影不离。我与莫天涯设计妙化宫一事,惹得她与我彻底决裂,险些难产而死。幸得老天保佑,母子平安。生下婉儿的当天正是妙化宫覆灭之日,你母亲为哀悼挚友,便擅自做主,为你妹妹取名为婉。” “这、这怎么可能……母亲她,明明最讨厌吴万年……” “她一直觉得,我不会放过年儿这个孩子。故而在他身边安排了诸多心腹,不过是防着我罢了。”吴山刚直言不讳,对自己的亲儿子他实在没什么好隐瞒的,何况吴万全也该承担起他们家族的重担,吴山刚有意调教,故而更不藏私,“她这人,心思细腻,洞察人情。我最开始确无伤害年儿之心,直到他被查出慧根。”吴山刚继续道:“慧根一说,如今江湖中人已经淡忘。慧根者修行一日千里,他年纪轻轻,已经能不自觉地流行功法,不足四岁光看我练剑就能丝毫不差地复制,我震惊于他的优秀,原本也是没想过动手的,只是……” 只是人的心思,何其善变。 “当时的五毒老鬼正好想跟我们尚阳堡做一笔生意,他需要一个试药的人,而我需要他的一本书。”吴山刚叹道:“但凡江湖上的高人,性子都有些怪癖,当年我执意不肯,但那老鬼性格古怪,非要拿年儿试药。我虽不忍心,但尚阳堡危在旦夕,不得不出此下策。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给他吃全部的毒药,只是留了一些,又等他年岁稍微大了一些才下毒。若是当年我便知道他今后有此一变,当初我定不会留手,只求给他个痛快,也不算辜负枉死的义兄。” 吴万全听得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当年有人告诉他们两兄妹,吴山刚痴恋妙化宫主而不得,就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要取得跟宫主一般无二,可见情深,又说吴万年是他们父亲与宫主的私生子,否则等闲人如何会拼着惹怒天下人的风险,抚养人宫遗孤? 听闻此言,饶是吴婉儿都经受不住,但他们细细想来,又觉得不是空穴来风。吴山刚确实对吴万年十分特殊,他对亲生子女都不假辞色,却偏偏常常抱着吴万年在膝头闲谈,而妹妹的名字又确实与人拱宫主的名讳相重,还真就听信了多半。 再想到妹妹因为此事做下的心魔,最后心甘情愿为吴万年挡下一箭舍生赴死,吴万全心如刀绞。 然而当年说此话的人究竟是何居心,又受何人指使,已不可考证。吴婉儿这条鲜活的生命,已经化为一抔黄土,再不能知晓个中真相。 吴山刚见他悲愤欲绝,却反常地笑了笑,叹道:“你若觉得不甘,心痛,也是好事。江湖便是这样,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别人的圈套。若是没有铁石心肠,就不要参与江湖纷争,不如学学杜门主和少林寺,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儿子,受教。” “祁康安一事,你也不必太多担忧。”吴山刚回归正题,“他不过是想要出一口气,若是当真要跟我们鱼死网破,大可以把当年事情再翻出沉渣来。他现在虽然闹得凶,不过是蝇营狗苟,算不得什么威胁。虽然阻碍了我们找那个东西,但也不过一时不便,等我想好如何处置他后,自然不成问题。” “儿子明白。” “这次你回去,替为父带一句话给你们母亲。”吴山刚停顿半晌,想了又想,说道:“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让她,节哀吧。” 这句迟到了三年的哀思,随着一句颤音,缓缓地落地。吴万全抬眸去看,吴山刚面色如常,并无异样,好像在说的是别人的女儿。 吴万全重新垂眸,心中百感交集。 二六九、线索 次日,吴万全和袁立踏上了去往吴家庄的路程。 吴山刚亲自目送他们两人远去,这才回转。如今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阅这几天让尚阳堡的手下私底下打听的关于这位赤面笑魔的一切消息。 纵观整个江湖,擅长打听消息的,并且能打听到极为隐秘消息的,百晓生绝对首屈一指。只是这人要价极高,且为人喜怒不定,若是不高兴,就是给个金山银山都不愿意透露只言片语,如是兴致上来,花一分钱甚至可能买到连带的三四个消息。其次便是花怜教,这个门派一直以来都十分低调,他们既不挑起江湖纷争,也不觊觎任何势力,只是悠然自得地发展着,时不时卖些大还丹招财,但最近三年连这个最来钱的生意也不做了,反倒搞起了贩售情报的买卖。有人传说会宾楼是他们的情报集中地,但吴山刚却知道这个情报场早就闲置,若是当真追查,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罢了。 而尚阳堡,则可排名第三。虽然排名落后,但那是因为他们这个帮派名声不好,少有人敢正大光明地上门求消息,故而成绩也不方便透露,但许多隐私之事,他们尚阳堡出手,还真就少有打听不成的,而跟他们合作的,从一派掌门到内门长老,无人不是暗地里偷偷摸摸的来往,得了消息往往还要斟酌半天,生怕给的不实,连找售后的地儿都没有。 所以吴山刚对自家的这个情报网还是十分笃信的,然而当他看着这张空无一字的白纸时,心情是一落千丈。 什么都没有,意思就很明了——此人没有过去。 什么人都不会没有过去,只能是有些隐私他们没能查到。可什么样的人会让尚阳堡查不到过去的隐私?吴山刚想,这大概能够反向地证明,这个赤面笑魔正是隐形埋名的祁康安。一个人只有连自己的欺骗,才能欺骗住所有人。所以他干脆舍弃了祁康安的这个名字,以宋文成的名号行走江湖。因为将真名当成了死人用,而假名又不是真的活人,所以不管他们追查祁康安还是宋文成,都一无所获。 既然尚阳堡什么也查不出来,又不能去找花怜教打听,故而只能寄希望与百晓生。好在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百晓生此人对一些作古之事的了解远在江湖人之上,吴山刚不得不破费些银钱,只求买一个确切的真相。 但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周海云进来时,就见盟主眉头不展,一脸的不高兴。他深吸一口气,也被这赤面笑魔搞得心力交瘁,拱手行礼后,静待吩咐。 “你去替我查查,跟着那赤面笑魔的人,到底是谁。”吴山刚皱眉,“如此易容之术,我只听过千面传人,若是当真跟此等魔头为伍,武林之大灾也。” 周海云欲言又止,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今日即将巡逻的小队长,因为谈的不是什么机密之事,吴山刚就没让人回避,谁知道这小队长心直口快,张口就来,“盟主,那天那个冒牌货实在是胆大包天。不过我听江湖传闻那千面人的弟子是花怜教人,咱们何不找花怜教讨个说法!正好他们家圣女也在阳城,我们不如……” 周海云瞪他一眼,那小队长被威胁了一下,说了一半儿的话顿时卡住。 吴山刚面沉如水,“宋谷雨也在阳城?”他看向周海云,“周公子可是知晓?” 周海云硬着头皮道:“确实在。之前我们的人跟杜门主有了龃龉,圣女当时也在场。” 吴山刚直觉不对,“她蛰伏多年,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阳城?” 周海云也不知道,何况当时十分混乱,他也没心思细问,但这时候盟主问起,且他又深知宋谷雨和盟主的过节,还真有些不好回答,“大概是……散心?” 这话可说得没道理,宋谷雨就是去坟头散心,也不会想要来阳城。周海云不得不补救一下,“大概是来办事情的,虽然他们现在不卖大还丹,但也有别生意要做吧,阳城是江湖最大的交易中心,圣女来此可能是受怜花教主所托……” 吴山刚:“那就请周公子,打听清楚,圣女来阳城究竟所为何事。” 周海云自知托推不掉,只能应允。 从议事堂出来,周海云一脸的愁眉苦脸,小队长在旁边劝解,“周公子可是觉得为难?也是,那圣女脾气暴躁,十分粗鲁,上次在岳阳楼还帮着杜门主为难周公子。” 周海云摇头,他为难的可不止是这个。 上次的那个冒牌盟主虽然扮相上没有问题,但腰间的那个银鞭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江湖上用鞭子的人又不多,用得好的更是直指花怜教人,虽然那冒牌货没有当场表演怎么把人脑袋抽成麻花,但周海云依然有这种直觉——跟那个赤面笑魔搅和在一起的,搞不好还真的是宋谷雨。 一想起宋谷雨他就头疼的厉害,这个女人冷热不进,肆无忌惮,虽然长相近些年越发美艳,但这魔鬼似的脾气却也一年比一年怪异,去年他带人去花怜教传盟主令,差点儿没被那鞭子抽死,时隔一年再见宋谷雨,周海云还小腿肚子打颤,脊背生疼。 可是盟主有令不得不从,周海云愁眉苦脸来到岳阳楼,正好看见宋谷雨在吃饭,同桌另有两男一女,一个塞一个得奇怪。 一个丫头穿着奇装异服,一看就是苗人,边吃饭边摆弄桌子边上的一只蜘蛛,那蜘蛛浑身红毛儿,肚皮上竟长着类似人脸的图案,看着就让人倒胃口。 一个黑皮矮墩墩的男人,笑起来满嘴大黄牙,吃饭呼噜噜地像只猪,一身短打,好像是个壮丁。 还有一个人瘦瘦高高,只是太瘦了,看起来有些病弱。单看身形像是个病娇美男子,可顺着脖子往上一看,令人作呕,整张脸坑坑洼洼,满脸的麻子和疤坑,五官挤在一起,看起来比得了绝症的人还要恐怖。 这么一桌子的人竟然能安静地围着吃饭,也是一大奇景。 周海云深吸一口气,心想早死早超生,故而大步流星,硬着头皮冲上去。 二七〇、暗度陈仓(一) 周海云礼数不敢马虎,虽然他比宋谷雨大不少,可这三年来忙于武林盟之事,武功并无进益,反观这位圣女,日夜不停地练功,半是排解半是泄愤,这功夫可谓是一日千里,且有怜花教主亲自指导,一年前的那次他就已经不是对手了,何况一年后。 “盟主派你来的?”宋谷雨并没有让他坐的意思,周海云只好苦笑应是。 “那老匹夫,可有什么交待?” “圣女慎言。盟主听闻圣女来阳城,恐招待不周,特意命我来……” “请我住到你们武林盟去?”宋谷雨冷嘲热讽人的时候,从来不屑于掩饰,明晃晃的嘲讽脸就摆在眼前,周海云连客气话都说不出来。 “就跟杜门主似的,觉得招待不周,就统一请去门里。感情你们武林盟如今不理江湖事情,反倒干起了客栈的生意。那倒也是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上房一夜几钱,本圣女这次出门,可没带多少银两。” 周海云被说得脸色通红,但他脾性极好,不然也不会在盟中这么得人心,哪怕是宋谷雨这种直白的嘲讽话,也一样安奈得住,“圣女何苦为难我,我不过是听从盟中的吩咐。在下斗胆问一句,圣女此次来阳城……” 宋谷雨把筷子一摔,怒道:“对,我就是来找事儿的,怎么,吴山刚的仇家多得是,再算我一个,也没什么吧?” 周海云急道:“圣女不要说气话,如今那赤面笑魔横行霸道,已经让盟中弟子焦头烂额,若是圣女趁这个时候闹事,江湖人恐怕要说圣女趁火打劫,行为卑劣……” 宋谷雨得意道:“我就是行为卑劣了,你奈我何?跟你们那个道貌岸然的盟主不同,他卑劣背过人身,我卑劣明明白白。话我就撂这,我这次来阳城,就是奔着报仇而来的。” 周海云无语地看着她。 宋谷雨:“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一旁满脸麻子的吴万年替她换了副碗筷,夹了几块儿肉进去,强势地将筷子塞回圣女手中,“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吧。” 使劲儿扒饭的苗黑子和阿古拓两人左看看右看看,不敢搭话,只能疯狂往嘴里塞吃的。 周海云这才关注起这位瘦削的麻子脸。 “阁下是……” “仆从。”吴万年随口道:“周公子可否用过膳?不然跟我们一起吧?” 被苗黑子扒拉的满桌子大米粒儿,周海云又亲眼瞧见苗人女子的那只蜘蛛爬过好几道菜边儿,别说用餐,就是看着他们吃,都觉得倒胃口。想圣女当年也是个讲究体面的人,怎么如今竟跟这种人混在一起,唉…… “我还要去给盟主复命,只是……”总不能真的回说宋谷雨就是来找茬的吧?上次他故意掩去宋谷雨没说,就是不想横生枝节,谁知道这位非但没趁机离开,反而大张旗鼓地嚷嚷起来,如今周海云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吴万年又道:“我知周公子为难。” 周海云以为此人能给他个体面的说法,熟料吴万年吃饱喝足,一抹嘴,撇开这个话题不谈,转而问起了吴万全和袁立。周海云随口道:“袁帮主护送吴小公子回吴家庄,说是要送他妹妹入祠堂。” 吴万年哈地笑了一声。 周海云单从这一个字上,听出了浓浓地嘲讽之意,眉头顿时狠狠地皱起来。 吴万年:“这么说,盟中如今,只盟主一人?” 周海云立时警惕,“还有花公子和明姑娘。” 宋谷雨抚掌大乐,“妙极妙极。你还差多少钱?” 吴万年暗自盘算,“差不多三四万吧。” 宋谷雨乐道:“正好补足了,也省的你天天到处打劫。” 周海云直觉不妙,却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左看看右看看,还没等说话,却见宋谷雨忽然转了脸色,从刚才的吹毛求疵瞬间化为绕指柔,言笑晏晏地看着他,关怀备至,“周公子辛苦,既然武林盟好意,我们断难拒绝。吃了饭我们就搬去武林盟,总不能辜负了盟主和周公子的一番美意。” 周海云:……我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宋谷雨瞪一眼还在呼哧呼哧吃红烧肉的苗黑子,“差不多得了,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等到了武林盟,山珍海味的什么没有,现在吃这么多,还有肚子享受么?” 苗黑子打个饱嗝,放了碗筷,一脸期待地看向周海云:当真有山珍海味? 周海云恨不得从没提起过这话头,“这么说,圣女是同意随我住进盟中……” 宋谷雨:“自然要给周大哥这个面子。” 一句大哥说得千回百转,只把周海云浑身鸡皮疙瘩都说了出来,可偏偏宋谷雨一脸赤城,跃跃欲试,他只好干笑两声,暗自祈祷这些人不要再闹出事情来。 然而怎么可能呢? 这一次他们盯上的,便是武林盟的银库。因为赤面笑魔的一番作闹,很多人都忘记了那个七日之约,真真算起来,因为武林盟至今未能找到“小娃娃”,所以下一个七日之约,就在今夜。 宋谷雨夹一条肉丝,放入吴万年碗中,“瞧你瘦的,跟个柴火棍儿似的,可得好生补补。” 吴万年噗嗤一笑,就着宋谷雨的筷子,将肉丝咬入嘴中。 周海云:……我今天真多余来,真的,我应该在外面等他们吃饱了再进来。 等宋谷雨等人搬进武林盟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被指使一下午团团转的周海云筋疲力尽,这一下午不是帮着圣女铺被褥,就是被要求买什么铜镜梳妆台的,仆从干的活儿他全都干了一遍不说,还把丫鬟端茶倒水的活儿也揽上了,谁让人圣女说那黑矮子的苗人女孩儿是手下不是仆人,而武林盟来伺候的仆从又全被她安了个“不怀好意”的名头来? 周海云被这位圣女折腾得差点儿当场去世,好容易歇下来时,月挂柳梢头,一天竟就这么过去了。 他实在疲惫,翻身躺进被褥中,沾枕就睡。 而戏耍了他一天的这帮人,却连那床褥都没沾一下,苗黑子已经将地图画了出来,阿古拓准备好了一只黑鸟,宋谷雨一个人坐在房中,点上蜡烛,打开窗户,正对明月,而吴万年掏出短笛,抵在嘴边,轻声吹奏起来。 二七一、暗度陈仓(二) 悠扬的笛声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当吴万年一曲终了,放下短笛后,立在阿古拓肩头的鸟儿开口啼鸣,那叫声竟是与这笛声一模一样! 吴万年鬼魅般从窗口飘出去,苗黑子按照计划摸向了墙根儿处。宋谷雨手中把玩着吴万年的短笛,阿古拓肩头的那只黑鸟儿就在她手边儿,一遍又一遍地唱出笛声来。 吴万年按照苗黑子白天探得的地图,准确摸到了银库的周围。这里戒备不严,可见盟中弟子十分有信心。吴万年摸到那大铜锁上,掏出短刀,轻轻一划,那硕大的铜锁应声而断,吴万年一只手在下面稳稳地接住断锁,将其端正地摆放在地,然后闪身进屋,关好门窗。 系统:三万两黄金,你要一根一根地背出去? 吴万年掏出火折子擦亮,武林盟中绝不需要寻常江湖人家储备的那种金银玉器,他们唯一使得上的是现钱,故而银库中一箱一箱的全是金银元宝。吴万年切开好几个上了锁的箱子,大致点出了几箱金子,单独拖拽到角落。 系统:哇塞,本系统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我的天啊,发了发了! 吴万年稍稍推开窗户,借着月色向外看了看,侧耳倾听,估计了下时间,从怀里他掏出一把雷火弹,对准了对面的房子,狠狠地砸了过去。 这雷火弹乃是武林盟特制,威力奇大,当年莫天涯几下就能炸了固若金汤的地洞,何况现在满满一把的分量,对面那房子顿时被轰成齑粉,火光冲天,武林盟弟子们立刻被惊动。而吴万年深知没有着急离开,反而继续侧耳倾听,确定了大部分人都赶来灭火和查看情形时,随手将面皮贴在脸上,从窗户口翻出来,一脸惊慌,跌跌撞撞地跑来,“不好了,不好了,我看见那恶人又来了!” 一听这话,武林盟弟子先软了腿脚,根本不记得要确认此人身份,只焦急地追问: “那魔头在哪儿?” “他到底偷了多少颗雷火弹,武器库里的不会都拿走了吧?”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真的要疯了!” “别嚷嚷了,快救火!等等,这里是……不好,银库!” 终于有人发现起火的屋子离银库极近,若是放任火势蔓延,这一屋子的银钱都要被烧毁。这些弟子们的日常开销大多从这库里支用,如是毁了钱财,他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一群人呼啦啦地冲向银库,也不走正门,只一脚踹翻了窗棱,个个身姿矫健地跳进去。 “银子没事儿!” “快去禀告盟主!” “先把银子搬出来,远离火源!其他人赶紧灭火啊!” 吴万年喊完话就对身边的一个小队长急切道:“快些快些,否则可就来不及了!” 他堂而皇之地抱起一箱子银钱,当着众人的面儿从窗户口跳出去,正好同摸过来的苗黑子打了个照面,“快把这些银钱,搬去安全的地方。” 苗黑子嘿嘿一笑,抱着满满一箱子金银,跑得飞快。 众人救火的救火,搬钱的搬钱,场面十分杂乱,直到吴山刚出面吼了半天,也没能稳住,直到整个银库都被搬空了,众人才安下心来,而火势也被控制住,花雕一脸的黑灰,明姑手里还提着两桶水,吴山刚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最后看向这一地的银钱箱子。 “谁让你们把这些东西,搬出来的?”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你指我我指你了半天,竟说不好当时提出这个举措的人究竟是谁。 吴山刚眉头一皱,招来心腹,“点一下数量。” 这些箱子都被排过号,那人一数,足足少了五箱! “今天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吴山刚怒道:“来人,请圣女过来一叙。” 宋谷雨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快亮。她打着哈气,伸了个懒腰,一脸的不高兴。 “盟主这是不想让我睡个囫囵觉?” 吴山刚仔细看了她半晌,“昨夜盟中火起,圣女倒是睡了个好觉。” 宋谷雨丝毫不惧地点头,“尽管我有些认床,但不得不说,武林盟财大气粗,安置的床褥十分舒适,我还真就睡了个好觉。” 吴山刚:“可有人证?” 宋谷雨眼色一厉,“盟主什么意思?请我们来睡觉的是你,现在怀疑我们干坏事儿的也是你。人也是你,鬼也是你,怎么,武林盟主了不起?” 吴山刚盯着她看了半晌,并未发现什么奇怪之处,花雕却上前一步,替宋谷雨解释道:“昨夜我隐约听见了笛声,可是圣女在吹笛?” 宋谷雨抱臂,“是我的一个仆从,擅长吹笛子。我刚刚说过,我认床,不容易入睡,他就给我吹点儿小调,助我入眠。你们要是还不相信……宋文成,出来给他们吹一曲。” “什么!” “宋文成?!” “赤面笑魔?” 一张麻子脸从人群中走出,一身的白衣,一尘不染,身量颀长,骨瘦如柴,指节分明的手中握着一根短笛,抵在嘴边,稍微运气,悠扬的笛声就滑了出来。 吴山刚惊疑不定地看着此人,他觉得有些熟悉,却看着这张令人作呕的脸回忆不起任何一张面孔。 “那跟着圣女来的另外两人呢?”吴山刚打断吴万年的笛声,追问道:“你们一行四人,怎么现在只剩两个?” 宋谷雨好笑地指着站在吴山刚身后,跟一群武林盟人混在一起的两人,“我昨夜听闻盟中着火,怕烧到我客房影响休息,故而让他们两个来帮忙了。怎么,盟主不但不感激,还要反过来诬陷不成?既然武林盟不欢迎我们,我们走就是了。” 阿古拓和苗黑子倒是一脸黑灰,跟其他弟子一般狼狈,显然是救了一夜的火。 难道真的跟宋谷雨一行无关? 吴山刚直觉不对,可除了丢了五箱金银外,再无其他损耗,就连人都没伤亡一个。太阳逐渐从云层中爬出,当晨光将这里完全照亮后,一个昏昏欲睡的弟子忽然指着其中一个箱子,惊道:“这上面是不是有字?” 明姑听见此话,将箱子掰过来,只见侧面刻痕清晰,却字迹难看地划了个大大的“七”字来。 二七二、滴水不漏 在这四个又大又沉的金银钱箱的侧面,笔走龙蛇地写着“七日之约”。 这是挑衅,明晃晃的挑衅。所有武林盟的弟子在这一瞬间都感觉到了羞耻。他们被这个赤面笑魔牵着鼻子走,他好像一个游魂,在整个武林盟中来无影去无踪,他们一个个都是睁眼瞎,甚至不能辨认出这个恶人的伪装。 赤面笑魔无数次对他们进行了无情的嘲讽,而这一次,他甚至来盗窃武林盟的钱财。如果说之前那些二流江湖人叽叽喳喳地来武林盟闹事让这些弟子们看不起,那这一次,赤面笑魔的巴掌直接抽在脸上,彻底让他们脸颊生疼,怒火中烧。 奇耻大辱,若是连这个都能忍下去,武林盟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吴山刚从这些灰头土脸弟子眼中看见了汹汹怒火,他知道时机来了,赤面笑魔终于将这些人也惹怒了,那么也是时候反击。 于是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让人重新收拾好银库,清点丢失的银两,再把昨日守夜的巡视小队喊来,询问夜里的情况。 盟中弟子效率奇高,甚至不用管事的人指挥,沉默地将一切收拾好,再把烧成一片废墟的房屋拾掇一番。 “你确定,那笛声子时过后,还在吹奏?”吴山刚将宋谷雨一行人请到议事堂,不给他们回客房的机会,本以为这位刁蛮圣女会大发脾气,却没想到他们四个十分配合,在议事堂里简单洗去了一身的灰尘,分宾主围坐后,安静地听吴山刚询问夜巡人员。 那夜巡的小队长在盟中地位较高,而且为人谨慎可靠,颇得人心,他反复回忆,肯定道:“回禀盟主,属下确定那笛声一直在响,过了子时依然不停。因为怕扰到客人休息,属下特意找过声源所在,确定是从客房传出后,料想是客人夜半赏月,也就没有进去打扰。直到听见火起时,那笛声也未停止。” 宋谷雨十分轻蔑地“哈”了一声,口气中道不尽的嘲讽和鄙夷。 吴万年点头致意,似乎在说:没错,我确实大半夜不睡觉,吹笛子到天明。 吴山刚没说什么,继续问道:“那你可有见到这两位,是什么时候出来救火的?” 夜巡的队长看了看阿古拓和苗黑子,摇头,“属下之后就去别处巡逻,直到听见爆炸声才赶往银库。属下是跟花公子一起到的现场,他的院子离银库很近,也许花公子看见了也说不定。” 众人齐齐去看打哈气的花雕,花雕不得不把自己摘出来,“我什么都没看见。这爆炸声太大,我被吵醒了。出来就见火光冲天,生怕烧到我那小屋子,赶紧抱着桶打水去了。我记得明姑比我早一步先到,也许明姑看见什么了也说不定?” 被甩锅的明姑直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然后,众人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周海云。 周海云因为头天下午被宋谷雨一行人磋磨的太惨,晚上睡得像只死猪,听见爆炸声挣扎起身,然而全无平日里的机敏,昏昏沉沉出去,稀里糊涂跟着搬银箱,天明十分再也撑不住,抱着一个箱子直接睡着了。 “我、我也……” 吴山刚看向那位叫宋文成的仆从,将自己桌面儿上的纸笔推过去,“还请这位小兄弟,写几个字来看。” 宋谷雨下巴抬得比天高,也不等吴山刚说什么场面话儿,直接就对吴万年道:“写,为了消除咱们几个的嫌疑,你就写‘七日之约’四个字,给咱们盟主看看。也好叫盟主知道知道,咱们花怜教的人书未必读多少,但这字必定像个人写的。” 吴万年拿来纸笔,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写下“七日之约”四个大字。这字体十分瘦削,跟他的人一样细长,却跟这张麻子脸不一样的娟秀。 还颇有些女气。 尽管如此,却绝对谈不上难看。众人回忆起那四个箱子上的字,歪七扭八,跟不会写字的孩子刻上去似的,完全没有任何骨架和走笔,只好似交差似的把这四个字划拉上去应付了事。 既然字迹完全不同,那差不多可以……排除这个同名人的嫌疑。 可吴山刚还是觉得,偷盗银钱一事,与这位圣女脱不开干系。只从她愿意住武林盟一事来看,必有猫腻。 只是如今毫无证据,若是这四人盗窃,那必定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吴山刚决定不打草惊蛇,他们足足盗窃走了三四箱金银,数量庞大,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带出去的,他敢肯定这笔钱还在武林盟,他们想要运走,就是痴人说梦。 “耽误圣女时间,既然已经确认不是圣女一行人所为,那就请圣女自便。” 宋谷雨却翘起二郎腿,摇头晃脑起来,“唉,武林盟好大的排头。这说审问就审问,说放人就放人,就是衙门捕快,也没有这么戏耍人玩儿的。” “那圣女意下如何?” “我虽不喜欢盟主,但跟武林盟却是无仇。我知道武林盟一向清贫,偌大的银库也不过几箱子钱财,还要供应这么多人吃饭,这一丢好几箱钱,我听着也心疼。咱们花怜教最是有善心,行善举,这事儿既然让我遇见了,就不能当看不见。何况我们几个,还是最大的嫌疑人。”宋谷雨朗声道:“这赤面笑魔如此嚣张,竟三番五次地进来羞辱武林盟,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惯。再加上今天这个事儿,他这是要与整个武林为敌啊!” 花雕和明姑一头雾水地看着宋谷雨,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宋谷雨见众人一脸的赞同,更加坚定道:“此等恶人,江湖人共除之。盟主的通缉令下达这么久,可有人提供线索?可有蛛丝马迹回报?为了洗刷我们四个的嫌疑,也为了早日帮盟主擒获奸小,我宋谷雨以花怜教圣女的名义,为通缉令加重筹码。凡能提供确切行踪者,我就赏他一本武功秘籍。” 吴山刚喝道:“圣女,慎言。” 宋谷雨哈哈大笑:“盟主何故忧心?不过是我花怜教典藏的秘籍罢了。我这个圣女,还是做得了主的。” 二七三、筹码 赤面笑魔捅了大篓子,花怜教圣女要用上等武功秘籍,换他一颗人头。 虽然原话传着传着就变了意思,但这并不影响个中深意。花怜教屹立武林这么多年,其典藏的武学岂是寻常江湖门派所能企及。故而这个赏赐一出,江湖人彻底热闹了起来,别管他们到底有没有这赤面笑魔的踪迹,就是凭空捏造,也得来试试。 因此,武林盟远比平日更加忙碌,江湖人不停地来“提供消息”,而这些都需要武林盟弟子们一一确认。更有不要脸的江湖人直接找宋谷雨做交易,大有花高价直接买走武学秘籍的架势。 然而不管是真的知道赤面笑魔的踪迹也好,纯粹是想空手套白狼的也罢,宋谷雨都好脾气地一一接待,并且十分大方地请他们游览武林盟或者阳城,在游山玩水之间,度过了快乐的时光。 而她的三个随从则寸步不离。圣女游湖他们钓鱼,圣女赏灯他们吃糕,圣女带着情报人员寻花问柳,他们就起哄捐款让花魁出来跳舞。总之这一行四人天天潇洒度日,哪里有追踪恶人的一丁点儿行径,可苦了周海云这个明晃晃的监视人,花船上喝酒喝到吐,闹市里又差点儿被摸走钱袋子。跟着这四人东跑西颠,差不多把整个阳城都逛了个遍。 “圣女,这些人大多是骗子,您可不能再这么花费了,他们现在都不明着说自己在哪哪儿看见那恶人了,只说自己好像看见,您就带着他们吃喝玩乐,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宋谷雨笑道:“本圣女乐意,你管得着么。” 周海云是说也不听,打也打不过,只能郁闷地继续跟在后面,盯紧这一行四人。 而受到吴万年传信的张三则把门派中那些从来不混江湖的人全都派出去,分批次和人次地带金元宝回来,一人一次也不用带太多,三五个的也不嫌少,打个包袱的最好,只要能安全带回来,统统记功。 周海云不知道这些人其实是来偷渡这四人摸来的银钱的,还以为宋谷雨人傻钱多,才不到四天,他都看见重复的熟悉脸了,结果人家换个名字换个称呼,宋谷雨就跟瞎了眼似的拉着人游街闹市,好不快活。 而只要这四人出去潇洒,吴山刚就命人掘地三尺地翻找他们的房间,可惜从这头翻到那头儿,愣是没什么收获。当然他们到底是发现了一小包袱的金银,其中却以碎银子居多,一看就是跑江湖常用的备用金,并不是他们武林盟在大通钱庄统一兑换的金银元宝。 另一边,听闻宋谷雨要拿花怜教武学秘籍来换赤面笑魔消息的吴万全有些牙痒。 此时他们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临出门前不确定这赤面笑魔会不会沿路闹事,故而两个人没敢走太快,只是试探着走一段,歇一段,十分谨慎。 然而等消息传过来时,两人才发现是过于紧张了,这赤面笑魔压根儿没时间来找他们麻烦,这次竟然盯上了武林盟的银库。 袁立被赤面笑魔这操作搞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对吴万全道:“这位祁康安,很缺钱吗?” 吴万全心想怎么可能,祁老宫主富可敌国,当然也不排除为了给儿子治病而挥霍一空的可能。可祁康安一个不吃不喝的活死人,要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如果你现在需要很大一笔钱,”吴万全问袁立,“会是因为什么?” 袁立眨眼,想了又想,“那要看这个很大,是多大。” 吴万全:“我大致估算了一下,那几家苦主的家产虽然有虚报的嫌疑,但最多不过翻一番,再多他们也没那个能耐挣来。再加上武林盟盗取的几箱金银,算起来有个十五万两黄金。” “十五万两!”袁立咋舌,“这么多钱,都能开山立派了,可他是个活死人,若是大张旗鼓地想要立足江湖,那不是现成的靶子等着被人打?” “可他若不是自己亲自出来主持,而是找一个人,替他开这门派,”吴万全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说,“又或者说,连门派都是现成的,只是现在缺少人手罢了。” 袁立眼珠子一瞪,跟吴万全想到了一处。 “人宫。” “这么说,他其实是想重建人宫?”袁立茅塞顿开,“是这个道理。不然他为什么非要找那遗孤,又为什么掏空别人家产。现在回想,他自称是人宫传人,这并不是想要吓唬我们,而是在表明身份,他要让人宫重出江湖,再现昔日荣光。” 吴万全也觉得这个想法靠谱,“现在他有了十几万两黄金,重建人宫不在话下。只是缺少一个继承人。他是个活死人,这个身份绝不能被江湖人察觉,所以他需要一个活人来将人宫的一切传承下去,这就是他拼命寻找吴万年的原因。” “可是吴万年这个小魔头早在三年前就被你们父子二人除去。若是他知道这个继承人毫无希望的话……” 吴万全:“他又会怎么做?” 袁立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个赤面笑魔的一举一动不都能以常理推断,也许他们现在推论的这些也是错的,或者这个人就是单纯地喜欢钱财,打着杀人的幌子,到处敛财也说不定。 徐文鑫和曾戊躲在暗处偷看两人,他们两个从来没干过这种勾当,以往都是大大咧咧地上去投毒,实在不行还有轻功可以跑路,头一次被安排跟踪、偷袭的任务,这两人可真是有苦难言。 徐文鑫翻个身,把压麻了的手腕儿转了转,“这两人真是有病,白天不赶路,半夜狂催马。咱们这白天偷听,晚上追人的活儿,什么时候是个头!” 曾戊:“你就偷着乐吧,咱们守在这儿多少天了他们才来,现在还不知道阳城里闹成什么样子呢。”这两人虽然跟吴万年他们同时离开丰城,却转头在吴家庄必经之路上埋伏起来,只等着吴万全这支队伍经过,好暗中执行计划。 正说着话,一只鸽子扑棱棱地从队伍中飞出来,直奔阳城方向而去。 徐文鑫和曾戊互看一眼,会心一笑,打开手边的笼子,将那只早就饿得头晕眼花的血蝙蝠,放了出来。 二七四、孤立 血蝙蝠从笼子里飞出来,直奔那只鸽子而去,鸽子毫无防备,被它一口咬住,挣扎无果,再落地时已经变成了晚餐。 徐文鑫从鸽子腿儿上拿下纸条,展开一看,乐了,“这帮人还真能瞎猜。不过这次还算贴边,可惜教主想要复兴可不是人宫,而是咱们五毒教。”将纸条销毁,就见曾戊在拔鸽子毛。 “又吃鸽子,又吃,”徐文鑫垮着脸,“你说这东西为什么只抓信鸽,平日里也没见它对头顶飞过的鸟儿感兴趣啊。” 曾戊哪里知道,只能认命地继续处理鸽子。这已经是他们这段时间里抓到的第十只信鸽,也不知道吴万年是怎么调教的这只血蝙蝠,小蝠王不好别的,就喜欢这信鸽的血,而且也不知道是如何区别出普通鸟类和送信鸽子的,总之下手那叫一个快准狠,从不拖泥带水。 第一次吃到鸽子肉的徐文鑫还感慨了下味道,等连续吃了七八天后,她已经完全无感,甚至有点儿反胃。 他们两人只阻隔吴万全和袁立送出去的信鸽,却不阻止他们接受外面飞来的。而这些信鸽大致上只有两个来处,一是武林盟,频率不是很高,但信鸽辨识度很明显,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肉质味道也更鲜美劲道,徐文鑫比较爱吃。另一种是来自袁立的正天帮,种类就比较繁杂,有的是灰色有的是藏青,味道吃起来有些老,容易塞牙。 最开始的几天他们这队人跟武林盟、正天帮的交流还算频繁,可等进入徐文鑫和曾戊的监视范围后,送出去的信鸽就没有一只能成功的,回信就更少了,所以这队人一直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两个暗地里的黑手孤立起来。 而吴山刚翻遍了整个武林盟也没能找到那三万多的黄金,百思不解。宋谷雨一行人甚至都没搬走,白天出门游街享乐的时候更是连门都不关,明晃晃地在嘲讽武林盟人的“小人之心”,若是他们找到了蛛丝马迹也就罢了,可偏偏毫无收获,实在丢人。 “那么多金子银子,他们能藏在哪里?”花雕小声跟明姑嘀咕,“你要是有这么多钱,还要掩人耳目地藏起来,你会放在哪儿?” 明姑想了想:“放在一个不会被人轻易找出来的地方。” 花雕挠头:“这样的地方,咱们武林盟有吗?” 明姑:“除了后山的墓园,也就是盟主的卧房……” 两人互看一眼,同时被这个想法惊到了。 “不是吧……”花雕不敢置信:“他竟然敢把东西藏在盟主的卧房之中!” 明姑:“可是他怎么进得去?也许真的藏在墓园也说不定?王盟主如今不理江湖恩怨,他就是把金子放在墓园的地上,盟主也不会多看一眼,多说一句。我倒是觉得藏在墓园中的可能更大些。” 花雕:“你以为墓园真的没人找过?第一天他就带人去墓园祭拜已故的周盟主,还带着周七三,名正言顺,有理有据。我听去的人说,墓园中荒凉一片,没有一块儿地是新翻的,而王盟主的房子又十分狭小,一目了然,根本没藏在墓园。” 明姑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吴万年竟然有本事将三四箱金银藏进武林盟主的卧房里。 “除非,他有内应。” 这一点还真就被两人说中,内应周七三走路生风,大概是全武林盟里唯一一个开心的人了。 而指点苗黑子和吴万年连夜将金子搬运至盟主偏房暗道里的,正是此人。 这条暗道并不是武林盟修建,而是王龙亲自打造。本就是为周七三而准备。王龙对周七三的不学无术彻底无语,知道不能指望这么个东西出人头地后,就为他想好了后路,一旦有人刺杀或者遭遇不测,先躲进暗道中避过风头,保住性命。 所以这条暗道由王龙带着不情不愿的周七三亲手挖成,整个武林盟中除了这叔侄俩,再无第三人知晓。 而当周七三听闻宋谷雨要偷窃银库时,这个毫无集体荣誉感且小肚鸡肠的男人立刻反水,主动献上地道秘密,解决了他们销赃的一大难题。 而吴万年夜夜从地道中将金银拿出交给川云派派来的接头人,四个人不遗余力地在短短五六天的时间里,将三万多的黄金搬运一空。 武林盟的人只以为他们这些时日的花费都是大额银票,却不知道他们边偷渡着金元宝,边花着赃钱,好不逍遥。 等吴山刚终于意识到不对时,下一个七日之约眼瞧着就要到了。 他不确定这一次赤面笑魔会怎么做,摆在他面前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距离吴万全和袁立两人离开已经足足六日,除了刚开始的那一日收到过回信外,再无音信。 难道这一次,赤面笑魔盯上上了全儿? 吴山刚心头火气,果真如此,吴万全就危险了。以他们之间的仇恨和这位恶人的作为,很有可能会鱼死网破,以吴万全的性命,来祭奠三年前死去的那个人。 吴山刚想到这个可能,再也坐不住,顾不得其他就在武林盟中招来了尚阳堡的头号下属,沉星。 沉星一身黑衣,遮着口鼻,完全同环境融为一体,不仔细看这个人毫无存在感,仔细看他时也很难记住他的容貌和行动,他是个存在感几乎没有的人,却是吴山刚管理尚阳堡的左膀右臂。 吴山刚轻易不会直接招他,尚阳堡的日常运作也不需多言。沉星与他多年配合,早有默契,不等他开口,主动道:“可是因为,小公子的事?” “你也注意到了?”吴山刚叹道:“我只怕他中了别人的圈套。这个孩子虽然极力掩饰,但他的脾性却像他母亲更多,风风火火,黑白分明,一招踏错,万劫不复。” “属下亲自去将小公子带回。” “我信你。” 而吴万全此时看着信鸽带来的话,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我们有多久,没有收到回信了?”吴万全问道:“上次你让人送去正天帮的信,有下文吗?” 袁立猛地起身,皱着眉头细想,“还真没有,虽不重要,但也不至于三天都不回一个字。” 吴万全亮出纸条,“盟中来信,说我失联。” 二七五、出击 袁立:“难道有人沿途截杀信鸽?” 吴万全立刻起身,看向周围:“那他一定就在周围,监视着我们。” 袁立第一反应就是赤面笑魔那个恶人尾随他们而来,但一想之前明明说是他大闹武林盟,偷窃许多金银,怎么可能会一路跟着他们两个?可心中终究是不太敢确定,毕竟那恶人神出鬼没,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袁立越想越害怕,他自己还深中剧毒,这个月的解药还没搞定,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出事,“可有发现?知道是谁跟踪我们?人在哪儿?”越说心里越慌,指着手下厉声道:“去!给我搜!方圆百里不要放过一只蚂蚱!把这条尾巴给我搜出来!” “不可。”吴万全阻止道:“我们一共这么几个人,若是主动分而化之,岂不正中下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信鸽何在?” 随从拿出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他们出来时带了十几只鸽子,这些天只去不回,竟然只剩三只。 “信鸽久久不回,怎么也不禀报!”袁立十分光火,“要你们到底有什么用!就不能机敏一些吗?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们竟然……” 吴万全不想让他扰乱人心,劝解道:“鸽子在路上有时候会自行找些谷物来吃,晚归也是常事。也不能全怪罪他们。” 他在鸽子腿上绑了一节碎布条,将鸽子放飞。众人齐齐盯着鸽子飞走的方向,并无任何异常。 “拿纸笔来。” 递上纸笔,吴万全快速下写下几个字,又拿出一只鸽子,在腿上系好,送了出去。 鸽子一路向北,直到消失在众人眼前,也依然完好无损。 “是不是我们多虑了?”袁立稍稍松了口气,“大概是我们杯弓蛇影了吧。” 吴万全皱着眉头看着天际,心中沉思。第一只鸽子是为了试探暗中之人是无差别截获还是有目的只拦截带着消息的鸽子。第二只鸽子则是在试探那人是不是就近监视他们,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是不是在队伍当中,安插了什么人……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这次回吴家庄的人大部分都是熟悉的面孔,有些是跟了他许久的仆从,还有尚阳堡中的好手,每一张脸吴万全都认得,若是这些人中出现叛徒,那将是最糟糕的情形。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吴山刚指望袁立能撑场面完全是错误的估计,当他的命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时,他做不了任何决定,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惧和整个人的无措,他只能故作镇定地询问吴万全的意见。 “上路。” “还去吴家庄?” “这是我们此行的根本目的。”吴万全说道:“如果暗处的人想要设计我们,又或者是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那必定与吴家庄有关。帮主之前不也说过,那赤面笑魔让你警告父亲,担心老巢么?” 袁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无比后悔跟着吴万全出来,“你的意思是,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吴家庄?” 吴万全:“我不知道。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队伍气氛立刻回到了刚出发时的警戒状态,而更糟糕的是,他们即将进入一片树林。这是通往吴家庄必经之路,只因常年烟雾缭绕,当地人称之为迷踪林。迷踪林面积极大,绵延百里,只日间有人通行,只一条一人宽窄的小路,是猎户们常走。而到了夜间,这条路在月光下微不可辨,即便打着火把,也难以识别,因此尽管知道有人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但到了迷踪林前,他们还是不得不停下来。 “天亮之前,绝不可以踏入此林。”吴万全说道:“中间有一段是竹林,四周全无标识,偶有野兽出没,是杀人越货的必选之地。你们不熟悉道路,千万不能进去。” 袁立抱着回旋镖狂点头:“不去不去,哪儿都不去。咱们就在这儿附近安营扎寨,天不亮一步都不会踏入这个林子!” 夜幕降临,篝火燃尽了最后的光亮,慢慢地沉寂下来,整个队伍悄无声息,却安排了足足两倍的值夜人手。 徐文鑫一手一只鸽子腿儿,看了看时辰,丢开零嘴儿,从暗处伸个懒腰,直挺挺地站起来。 曾戊在她脚边小声道:“看你的了。” 徐文鑫一拍胸脯,“瞧好吧你。” 她这么大个目标,立刻引来夜巡人的注意,对方高喝一声,就要走到跟前,却见这白色身影一晃,倏忽间飘入了迷踪林里! “有、有鬼?!” “闭嘴!肯定是刺客!” 两人高喊起来,整个队伍人都被惊醒了。 “怎么回事?” “有人偷袭?” “不不不,是、是有个人影飘进了……” 夜巡的人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始怀疑,他们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空空如也,啥也没有,可那人偏偏说自己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飘进了迷踪林。 吴万全听后沉默半晌,一锤定音,“不要理会,都去休息。不管对方闹什么名堂,只要我们不接招,他们就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众人半信半疑地重回帐篷,等这片地儿就剩这两个夜巡人员时,徐文鑫再次从林子里走出来,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人看。 那两人原本就有些紧张,私下里张望,刚转过来就见一白衣女子站在树林边缘处,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那灼灼的目光,两人再次尖叫一声,可一出声音,那人又嗖地一下不见了! “鬼、这、这不就是鬼吗?!” “闭嘴闭嘴!”另一个人显然吓得不轻,但依然嘴硬,“定是刺客,她是故意吓唬我们!你、你去看看。” “我不去,她是女鬼,我不敢去。” 同伴一咬牙,将这位胆小鬼推开,“我去。” “喂,你别乱走,少庄主让我们不可以进入迷踪林的。” “我不进去,我就在边缘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她主动攻击,你、你就赶紧喊人。” “那要真的是鬼呢?” “那你也喊人,我哪里打得过鬼。” 二七六、自相残杀 那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迷踪林附近,另一个人在不远处张望。 因为两个人都很紧张,故而一举一动十分小心,前面那个站在徐文鑫之前的位置,望望林子里,再回头看向同伴,摇了摇头。 同伴却惊恐地瞪圆了眼睛,拼命冲他打手势。那人见状,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影一晃而过,他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而在对面那人看来,却是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人一身白衣站在同伴身后,等人转过去时,扬起一把白色粉末,等粉尘落地后,两个人都消失了! “鬼啊!!!!” 可惜这声吼叫还没落地,他就被蹲守多时的曾戊放倒,同样拖进了浓密的草丛中。等听见声音的大部队赶来时,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吴万全脸色铁青,“他们动手了。” “少主,我们要怎么办?” 吴万全:“大家聚在一起,挨到天亮。” 却有人耐不住,“不然我们杀出去,跟他们拼了!” “不行。”吴万全否决,“迷踪林里十分危险,你们不能轻举妄动。他们装神弄鬼定是人手不足,不敢跟我们正面硬拼,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分散,必须紧紧抱团。否则被人逐一击破,我们就全完了。” 袁立已经紧张到草木皆兵,吴万全刚说完话他仿佛听见草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把飞镖甩出去,结果什么动静都没有,众人被他这一下吓得齐齐握紧了武器,空气凝固半晌,最后化为尴尬的沉默。 袁立:“咳咳,那个,咱们把火堆摆在一处吧。” 他们手脚飞快地拆了帐篷,又将篝火聚拢在一处,然后团团围坐,背靠背地替对方守住身后,所有人都大睁着双眼,警惕地看着黑影重重的前方。 靠近迷踪林附近的草又高又茂,蚊虫也很多,之前他们在附近洒满了驱虫的药粉,这时候倒也没有太多骚扰。吴万全侧耳倾听,脸色逐渐凝重。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袁立打了个寒颤,“你、你别吓唬人啊,哪有什么声音,什么都没有啊!” “这才奇怪。我还记得天刚黑的时候,附近还有咕咕的虫鸣,可现在,竟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吴万全看向四周,除了他们的喘息声,竟安静得可怕,“你不觉得反常吗?” 袁立刚动了下身子,跟他靠在一起的人直勾勾倒了下去!袁立赶紧把人拖到火光处一看,只见人一脸舒坦,竟是陷入沉睡之中! “不好!是迷药!”吴万全赶紧堵住口鼻,“都给我捂住口鼻!” 可惜为时已晚,一片片的人砰砰砰地倒下,很快就只有几个人还能保持清醒。 “少主,风是从林中刮来,他们定是在上风口散播迷药,咱们避开风口处吧。” 吴万全和袁立顾不得其他,跟着说话的人一路狂奔,远离大部队,拐入了小土坡后面,回身再看,竟是除他二人之外,全军覆没。 “岂有此理,他们竟然用毒!”袁立咬牙切齿,“我平生最恨别人用毒!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堂堂正正地决斗,使这些个阴谋诡计,非君子所为!袁某人最为不齿。” “如此说来,袁帮主是不想要体内剧毒的解药了?” 本以为逃离虎穴的两人听闻此言头皮发麻,僵硬地转过来,只见带他们出来的人哪里是什么随从,一身的夜行黑衣装扮,脸上带着白到渗人的面具,却画着鲜红的五官,借着惨淡的月光来看,好似阴间的使者! “什么人!” “装神弄鬼!” “哈哈哈哈,”白无常般的人放声大笑,“吴小公子不认识我正常,可袁帮主你,不应该也不认识呀~” 袁立心都要跳进嗓子眼儿,他确实认得这面具,因为就是这黑白无常的两人,喂给他剧毒,让他将吴家父子骗出阳城,原来他们真的想要半路劫杀! “袁帮主,他在说什么!你真的认识他们?!”吴万全手握长刀,微微撤步,同时拉开了跟这两个人的距离,“到底怎么回事!” “袁帮主。”白无常平静温和的语调,让人昏昏欲睡,下意识地想要顺从,可袁立却知道这两个面具人都是赤面笑魔的同伙,他们个个儿心狠手辣,不讲道理,今夜恐不能善了。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白无常伸出两根手指,先落下一根,“要么,你联合小吴公子一起,杀了我。然后自己毒发身亡。”继而落下第二根手指,“要么我不动手,你替我送小吴公子一路,如何?” “袁帮主,你……” “不要说了!”袁立抽出背上的硕大的回旋镖,灼灼地看向吴万全,“对不住。” “袁立!” “我中了他们的毒,不吃解药必死无疑。这次护送你来吴家庄其实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是他们要我把你们父子引出来,现在也是他们逼我杀你。” 吴万全不再试图劝说袁立,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对不住了,吴万全,我也是被逼无奈。” 回旋镖划过凌厉的风刃,擦着吴万全的脸颊而过。这镖通体漆黑,在夜色中竟毫不反光,简直是月黑风高时杀人的利器。 白无常哈哈大笑着后退到外围,将战场留给这两个曾经的同伴。 吴万全:“你早知道,他们会在这里伏击我们。” “不,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他们会真的半路截杀。”可惜现在解释也没什么用,袁立叹口气,“吴万全,你不懂我的难处。正天帮一大家子需要吃饭,我死不足惜,但那些老弱病残,没了这份营生,要如何活下去?” 吴万全扯起嘴角,要笑不笑地看着冠名堂皇的袁帮主,背着月光,缓缓地抽出了手中的长刀。 自从上次那把莫问天亲手打造的长刀被吴万年一刀削断后,吴山刚又为他寻了许多长刀,吴万全精挑细选,终于选定了这把江湖闻名,世所罕见的长刀:流芳。 流芳出自西域,却扬名中原,此刀并不以锋利著称,而是重量。哪怕擅刀如吴万全,目前阶段也只能两只手握紧把手,才能稳稳地控制住它的方向。 二七七、成长 袁立本以为自己占据绝对的优势,他比吴万全年长,生死场面见识得更多,与人对决的经验更丰富,而且他是一帮之主,而吴万全不过是一个黄毛小子。 然而在交手百招后,他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是极其不正确的。 平心而论,袁立也不得不承认吴万全的武功底子十分扎实。这种扎实并不是指他对武功招式有多么的熟练,多么地能灵活运用随机应变,而是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用到了极致,并且发挥了最大的效用。 吴万全自幼习武,光是基本功就足足练了六年,不但下盘极稳,且力气很大,虽然不似杜门主那种的硬功夫,但也绝不逊色。袁立修习回旋镖以巧劲儿和借力为核心,可吴万全却是稳扎稳打,除了手中这柄巨沉无比的玄铁黑刀外,再无其他。 招式花里胡哨的袁立终于吃到了苦头。尽管夜色是他最好的遮掩武器,却不能弥补吴万全听声辨位,及时躲开又能反手回击的功底。黑长的刀刃擦着回旋镖的折弯处而过,迸溅的火花映出了袁立沉重的脸色。 他在害怕。 这种感觉在十几天前也曾有过一次,那一次他被人强行塞下毒药,后果就是如今被迫与吴万全交手。袁立原本以此为耻,独自一人时极力避免回忆当时的场景,那是他身为帮主这么多年来最为耻辱的一天,可也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袁立无力改变,甚至因此而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但是最后他也只能屈服,因为他发现自己是如此渴望活下去,如此惧怕死亡的到来。 而在二十多年前,面对熊岳下作的手段,他不但没有屈服,反而迎难而上,拼着经脉尽废,毒发身亡也要跟熊岳打一场,最后熊岳被他破釜沉舟的气势所迫,终究不敌败退,而他也功力倒退,险些真的一命呜呼。 虽然生死一线,但也让他在正天帮获得了极高的人气,他们敬佩他的果敢和霸气,江湖上依附正天帮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生意也越做越大,袁立坐稳了帮主一位,然后,在时间的不断消磨中,他慢慢地忘记了当年的那种直面生死而不屈的雄心,也慢慢磨平了逆流而上的勇气。 袁立骇然地发现,如今他已经完全变成了陌生的自己,江湖人的豪情,武林人的洒脱,在帮主两个字的衬托下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他不再拥有年轻时候的勇敢,也失去了对决中的赤诚,如今的他不过是另一个熊岳,沉迷于别人的美言和尊敬的目光,享受在众星捧月的恭维里,慢慢地腐烂下去。 吴万全一刀斩落他即将起手的回旋镖,不锋利但依然能轻松要了他命的黑色长刀近在咫尺,而袁立却无力地闭上眼睛——这已经不在是他的江湖了,当他开始到处寻找能修复经脉的灵药而奔波在各地时,当他为了能独揽漕运生意而设计陷害对手帮派时,当他第一次低下头恳求那黑白无常般的恶人给自己一条活路时,他就已经抛弃了江湖,也被江湖所抛弃。 如此想来,当初还不如被那赤面笑魔一刀劈了,何苦躲在墙后,胆战心惊,徒惹笑话。 长刀在袁立的耳边停住,吴万全缓缓地放下刀,转而看向站在一边看戏多时的白无常。 “阁下可满意?” “好说好说。”白无常拍着手,赞叹不已,“吴小公子后生可畏,鄙人有生之年能重见流芳,也不枉我追踪你们多日,在那些野草蚊虫中苦挨这些时光了。” 袁立竟发现自己没死,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向吴万全,却发现吴万全满头大汗,却一脸警惕地看向下坡处的那个白无常。 袁立神色复杂地捡起地上的回旋镖,吴万全急撤一步想要抵挡,却见对手并未袭来,转而扑向了距离更远的那位。 此时的袁立仿佛刚被打磨好的利刃,整个人与那锐利的回旋镖融为一体,以极高的速度朝着坡下那白无常而去,真正是势如破竹。 白无常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但好在距离很远,留有足够的时间躲避,他轻功避让,嘴里却依然在调笑:“袁帮主看来是想明白了。” 袁立一个急刹稳住身形,动作极快地再次袭来,“我早该想清楚。” 白无常与他快拆几招,嘲道:“看来袁帮主是不想活下去了。” “苟活多年,实在浪费人生。如今幡然悔悟,羞于见人。今次就是死在你手上,我也认了!” “袁帮主!我来助你!”吴万全挥刀而至,白无常遭两人夹击,腹背受敌,狼狈不堪,左支右拙。 正处于劣势中,曾戊再也装不下去,为了掩盖身份他都没掏出惯用的长枪,这赤手空拳地跟两个有兵刃的高手对决,他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喂!别看乐子了!快来帮忙!”曾戊一个猛子滚地拉开距离,赶紧冲着林子里的徐文鑫喊道。 一阵夜风拂过高草,风落声止,一个颀长的身影落在了曾戊和吴、袁两人之间。 此人身量颀长,宽肩窄腰,沉寂得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吴万全和袁立齐齐停手,警惕地看着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就连风声都停止了。 “什么人。”曾戊也懵了头,吴万年只让他跟徐文鑫来收拾吴万全一行,到不必赶尽杀绝,但至少要给足教训。可吴万年从来没提过,会有人援助一事。 那人逆着月光,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对曾戊的询问不置一词,对吴万全和袁立的凝视也无动于衷。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三人中间,然后,突然出手。 袁立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整张脸上传来微妙的刺痛感,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脸,却被疼得脑袋一懵,月光下他整个人好像一条被人活剥了皮的草鱼。 血崩的瞬间,袁立没能更深入的感觉这种剥皮挫骨之痛,就已经没有了呼吸,整个人直挺挺地向下倒去,很快就淹没在了草丛里。 二七八、被缚 袁立死的十分突兀,就连吴万全都没有丝毫准备。而一招杀死袁立的人,依然冷冰冰地站在那儿,逆着光看着他,吴万全不确定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动手,活剥了自己的脸皮。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曾戊从地上爬起来,跑去看了看血肉模糊的袁立,又折回来看向吴万全。 “你、你就投降吧。” 吴万全咬牙强撑,“休想控制我来威胁父亲。” “嘿,你也知道我们抓你作什么。其实说实话我们一开始真没想到能抓到你,不过既然你落在我们手里,事情就简单了许多。”曾戊摘下面具露出真容,就好比绑匪突然摘了头套,结果要么是撕票,要么是同归于尽。总之吴万全心中一动,知道自己除非拼死一战,否则将被这些人狠狠地抓在手心儿里。 “原来是左护法。左护法对五毒教还真是情深义重,才短短三年就改换门庭,另投了大魔头?” 曾戊笑道:“小庄主这说得哪里话,我还是五毒教的左护法呢,我们五毒教不但没散,还又收留了两个小弟子,而且……就连教主都找回来了。” 吴万全惊道:“教主?” “再多就不方便透露了,你自己看吧,是想跟这位袁帮主一个下场呢,还是……” 吴万全心里是极想要拼死一搏的,但他忽然想起还放在营帐中的,吴婉儿的骨灰瓶,滔天的怒火瞬间熄灭。 “我想让妹妹,安全地回到家中祠堂。” “放心,我们会安排的。” “我的手下与你们无冤无仇,请放了他们,顺便就让他们带着婉儿回家吧。” “好说好说。” 吴万全撒手丢开流芳,束手就擒。 曾戊一把敲晕了吴万全,这才转过身来,对救命恩人深深一拜,“多谢哑巴兄!许久不见,哑巴兄更见威武。您是得了圣女的号令,专门来这儿施以援手的吗?” 哑巴摇摇头。 曾戊:“那您是偶经此地,仗义相助的?” 哑巴又摇摇头。 “那您……不会就是单纯来杀袁立的吧?” 哑巴再次摇了摇头,并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三两下摊开,曾戊凑上去看,之间纸上清晰地写着吴万年的笔记:给我剁一根手指下来。 曾戊一个哆嗦跳出老远,“我我我我不要。” 哑巴指了指地上的袁立尸体,又指了指手中的信,曾戊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要袁帮主的手指,你不说清楚点儿。”暗自松了口气,“可是要给现在的武林盟主送礼?若是如此,不如切了吴万全的手指,让那老家伙狠狠地痛一痛。” 哑巴摇摇头,蹲在地上捻起袁立带着帮主戒指的那只手,意味深长地看着曾戊。 “哦哦,懂,我懂。” 徐文鑫从树林里跑出来,对哑巴的到来十分惊讶,“这黑灯瞎火的,也亏你能找到我们。我不过是在那迷踪林外面活动,就险些迷了路,看来吴万全这臭小子说迷踪林危险,并不是信口开河。咦?袁立这是……死了?”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鸟儿从天而降,落在哑巴的肩头上,亲昵地跟他贴着脸,叽叽咕咕地叫个不停。哑巴熟练地拿出谷物喂食,小鸟儿十分高兴地在他掌心啄来啄去。另一只干枯瘦瘪的爪子从胸口探出来,紧接着老鼠般的脑袋完全漏出来,赤红着双眼,留着哈喇子盯着小白鸟儿不放。 “我说这血蝙蝠抓完鸽子怎没了影儿,原来是它替你带的路。”曾戊哭笑不得,“现在我们的任务超额完成,该去阳城同教主汇合了。” 哑巴却将那小蝙蝠的爪子塞回胸口,掌心的小鸟儿知乖地飞回肩头,他拿着匕首,走向倒在地上的吴万全。 徐文鑫:“他要干嘛?” 曾戊:“我哪儿知道?” 徐文鑫:“他不会是想要杀了吴万全吧?可是教主明明吩咐我们不要乱来的啊?说不得留着吴万全还有什么用呢,怎么办,要不要阻止?” 曾戊:“你行你就去,单枪匹马的,我是打不过。” 两人只能干站着看哑巴蹲在地上,匕首尖儿抵在吴万全的嘴巴上,好像打算撬开他的喉舌一般。 曾戊:“难道是想让吴万全也跟他一样,不能胡说八道?” 徐文鑫:“可这样的话咱们就得等他把嘴里的伤养好了才能走,可别血流不止,死在半路上啊。” 这两人在一旁嘀嘀咕咕的,便是故意说给哑巴听的,哑巴确定吴万全没有苏醒的迹象,这才一刀割掉了他的发冠,又用泥土将他的脸涂抹脏污,然后才收回匕首,直起身来。 樊荣从暗处现身,他们两人三年默契,无需多言,一个扛起吴万全,一个辨认了下方向随手一指,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开了。 徐文鑫:“喂喂喂!等等我们啊,还有一大波人在这坡上昏迷不醒,我们要不要先去灭了口啊!” 曾戊:“你跟着他们两个走,沿途给我留下记号,我来解决那些人。” 徐文鑫一脸不信:“你?你打得过他们那么多人?” “当然打不过,但是我答应过吴小公子放过这些随从,然后还要让吴婉儿的尸骨被安全送回吴家庄。” 徐文鑫一脸的“你竟然也有这么善良一面”的震惊,曾戊不得不解释道:“我听说吴婉儿是为了救教主而死,他们小时候又是极亲近的,若是教主在此,也不会想要她的骨灰遗落林间,不得安宁吧。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说话间哑巴和樊荣已经走出好远,徐文鑫赶紧跟上,回头再去看曾戊时,只见人将白色面具扣回脸上,向着山坡高处,急速奔走。 徐文鑫叹口气,快走几步,紧追哑巴两人的队伍而去。 曾戊一口气跑到山坡上,那些中了迷药的人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睡得正熟。他拿出解药为吴家庄的一个管事解了迷药,那管事迷迷糊糊醒来,被这白无常似的面具吓了一跳。 “你们少庄主说,要你们带着吴婉儿的尸骨,回庄去。” “少庄主?你又是什么人?” 曾戊没有解释,起身离开,几个纵落消失不见,追着徐文鑫一路留下的痕迹而去。 二七九、第七日 吴山刚整整一天都坐立难安,距离吴万全失联已经足足五日,他飞鸽传书去往吴家庄,可虞夫人已经与他恩断义绝,三年来不但放了话不让他们回去,更是从不回只言片语,十分狠心地同吴山刚切割得十分干净。 越是如此,吴山刚越觉得大事不妙。他原本不把这个赤面笑魔放在心上,对这个七日之约更是嗤之以鼻。毕竟吴万年一个死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找回来塞给祁康安,这本就是个死局。 吴山刚交手过的敌手不计其数,其中有怜花教主这般蛰伏多年不敢擅动的,也有宋谷雨这种拼不过实力只能叫嚣的,再往前数的那些,有的说不上完全的敌对,但最终的下场也不过是个死字。 吴山刚是不怕与人硬碰硬的,敢跟他死磕的,最后都会变成与全武林为敌。而吴山刚最擅长的便是利用手边能利用的一切,让对手落入早已设置好的陷阱中挣脱不开。就好比这个赤面笑魔,若是能骗得祁康安现身或者身份败露,他自有办法揭开死灵蛊一事惹得江湖人站在他这边共同讨伐。这个业务他熟练的很,先泼一盆脏水让全江湖的人都把对手认作坏人,然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鄙视他,让全武林的人给他施压、让他屈服,最后若是对方服了软,只能乖乖道歉并接受武林盟的清洗,若是负隅顽抗,人宫就是最鲜活的下场,各种操作也是做熟手了,从哪个角度看也万无一失。 可吴山刚万万没想到,祁康安从一开始就没想要争夺道德的制高点,他甚至毫不掩饰自身的邪恶,他杀人劫财蛮不讲理,他嚣张冷漠倒打一耙,他压根儿不想给自己重出江湖打下任何基础,他的一系列操作都只能用一个词儿来形容:随性。 但这种随性,又被蒙上了“复仇”的面具。嘴里喊着是人宫的继承人,要武林盟交出人宫最后的遗孤,可稍微在江湖上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人宫最后的那位遗孤究竟是个什么下场。吴山刚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避世多年,才不知真相。但当他们真的搞出来一个“遗孤”去试探时,却又被很快识破,吴山刚顿时断定,这人是知道吴万年以及其结局的,他打着“遗孤”的这个幌子,不过是明目张胆地与武林盟结仇,不过是想要一个不容反驳的,敌对的理由罢了。 而这个七日之约,他一次都未有中断地执行着。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偷盗戏耍,他都用实际行动在告知全江湖的人:他这个恶人,言必行,行必果。 这种做法看似孤注一掷,看似孤立无援,但实际上却暗藏玄机。从体量上看,他只一个人,而武林盟作为一个百年组织,有宅院有弟子有的是软肋,投鼠忌器,是不能跟这个人硬耗的。从影响上看,武林盟接连失利已经让江湖人十分侧目,而祁康安的节节胜利更是一种实力的彰显,此消彼长,武林盟的威望岌岌可危。 这个七日之约,已成为他最大的武器。所有人都知道安全的时间只有七天,七天之内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要喊打喊杀,可当时限来临时,所有人的神经都被绷紧极致,都会不由自主地在猜测,这一次他又会怎么做? 吴山刚几乎已经确定祁康安这次的目标就是他的儿子吴万全,他多次梦中惊醒,看见自己手捧着全儿的头颅,那张安详乖巧的脸上还罩着那张令他气恼至极的红色面具! 窗外夜色正浓,冷风从窗户吹入卧房,翻动着桌面儿上的书,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吴山刚平静心情,却忽然想起睡前他明明是关着窗户的。 一个激灵让他抖着手从被褥中起身,赤足奔向桌面,一个精巧的盒子摆在那里,不管是雕刻技艺还是色彩的搭配,都是精品。而武林盟中从未出现这种精致的盒子,吴山刚乍一见这突兀的小盒子便知是那来无影去无踪的恶人送来,反而心中稍安,这么大点儿的盒子不可能装得下一个吴万全的脑袋,他梦中的惨相绝不会出现。 吴山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缓缓睁开。 他屏住呼吸,掀开了这盒子的顶盖。 一根手指。 吴山刚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没人比他更清楚吴万全对武学的热爱,若是断他一根手指…… 待看清这手指上的戒指后,吴山刚提到嗓子眼儿的这口气又松了下来。 是袁立。 幸好是袁立。 他合上盒子,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起一般。双腿虚软,险些坐在地上,强撑着精神坐回床上,脑袋里依然昏昏沉沉。 袁立……他们切掉了袁立的一根手指。 吴山刚想:这么说来,全儿肯定经历了一场鏖战。并且有很大的可能性逃脱出去。否则祁康安不必以袁立的手指来警告自己,而应该用吴万全的。 迎着冷风坐了半晌,吴山刚重新起身点亮蜡烛,招来仆从。 “连夜赶制武林贴,务必在三天内召集武林人来盟中一聚。” 仆从满脸不解,“盟主为何这么急?” 吴山刚指了指桌面儿上的盒子,叹道:“你当是我着急?七日之后,又不知谁人会惨遭毒手。” 那仆从好奇地跑过去拿起盒子,咔哒一声打开上盖儿,惊恐交加地甩飞出去。 袁立那根肿胀的手指咕溜溜滚在地上,闪闪发光的帮主戒指蒙了一层尘土。 守夜的小童睡梦中听见有人在开门,惊吓间赶紧起身,推门而出,却见一个一身白衣的人站在正门口,正大手大脚地拿门栓。 “你什么人啊!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啊!” 那人忽然低声一笑,缓缓转过身来,赤红色的面具在月光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小家伙,咱们还真有缘分……” “赤、赤、赤……”那小童这次可没晕过去,却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地看着他。 吴万年摘下面具,露出真容,极好的眉眼露出温和的笑容来,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二八〇、少林(一) 赤面笑魔敷一出现,武林盟三次广发召集令,然而真正响应的寥寥无几。 江湖人对赤面笑魔的感觉比价复杂,一方面觉得这人只是跟吴家父子有仇,打杀的江湖人也大多是人宫事件里蹦跶得最欢的那波,并不是真的跟全武林的人作对。另一方面,这个人跳蚤似的折腾,自身除了打劫来的一堆金银珠宝,再无其他,可即便是这些珠宝,也都被涂抹了剧毒,没人能用,而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恶人又十分狡诈,根本莫不着边儿只能被动挨打,一旦交手,不但讨不了好处,更会折损威名和人手,实在是大大的亏本生意。 故而在赤面笑魔没有真正触及江湖人那根神经红线前,没有人觉得他有多大的威胁,故而对武林盟发布的通缉令也好,追杀令也罢,都只是看看热闹,再事不关己地八卦几句。 可这一次,却大不相同,因为袁立死了。 袁立的正天帮,是继平山宗之后强势崛起的又一大帮派,座下弟子无数,把控漕运多年,富得流油不说,名声不知道比熊岳这个老孔雀好多少,在江湖上颇有威名,且是公认的武林高手。 这样的一帮之主,竟惨死赤面笑魔之手,如何不令江湖人震惊。 因此这一次,当吴山刚发出江湖英雄令时,响应者众多,而这个七日之约也成为悬在众人头顶的一柄利剑,让这些原本还在旁观的人,彻底坐不住了。这人今天能打杀了袁立这样的佼佼者,说不得明天就会打上他们门庭,若是他野心一统武林,那所有人岂不都活在“七日之约”的恐怖氛围里? 吴山刚眼见火候到了,立刻斋戒沐浴,亲上少林,请久不出面的少林高僧来主持正义。 住持慧可接待了他。但慧可的表情却谈不上热络,虽然当年是他抬起吴山刚来打压熊岳嚣张的气焰,再见吴山刚时,竟还不如第一次见面时的亲切。 “住持。”吴山刚行礼,恭敬道:“江湖恶人挑起事端,我想请少林出面,助我们铲奸除恶。” 慧可道一声佛号,停顿良久,缓缓道:“少林三十年前就曾立下不再过分江湖纷争的誓言,盟主之请,恐怕老衲不能答应。” 吴山刚:“当年玄智大师事发时,吴某也有耳闻,也十分义愤。当初江湖人一叶障目,竟被宵小利用,玄智大师惨死后,少林对江湖冷了心肠,不再过问任何纷争,虽是明哲保身,但在吴某人看来,却是一种屈服。” 三十多年前,玄智大师下山游历,救了逃亡中的一家老小,却不知道这人竟是江湖有名的刺杀世家,玄智大师慈悲为怀,替他们赶走了追凶,却反被暗算,险些丧命。然而等他回到少林养病时,却又被按上了助纣为虐的罪名,被人认定包庇黑恶势力,又引出少林把持江湖的传闻,玄智大师重伤未愈听此谗言,气得吐血而亡,少林寺更因此名声大毁,不得不避世而居,扬言再也不涉江湖纷争。 二十多年前,宋武吃人魔头一事爆发,少林住持慧可极力劝阻当时的盟主王龙不可轻信,小心落入陷阱之中,然而王龙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带领全武林人犯下大错,慧可对江湖人不辨是非,寻隙滋事的行径深深失望,感慨我佛未能点化世人,又因为少林无力阻拦以至于人宫宫主一家惨死,心灰意冷中大门紧闭,只让寻常百姓入寺拜佛,江湖子弟一概不受接待。 这一次若不是吴山刚亲至,恐怕连住持的面儿都见不着。 “在我看来,少林经玄智大师一事后退出江湖纷争,实乃下下之举。世人虽被一时的谗言蒙蔽,但事实终究会水落石出,若是少林因此而撒手不管,放任江湖人胡闹,恐怕也有失担当和责任。我佛慈悲,便是要诸位高僧入世江湖,化解纷争,铲奸除恶,如今少林寺门紧闭,诸事不管,岂不是与佛意背道而驰?” 慧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盟主您的意思是?” “这次便是少林重出江湖的最好时机。武林盟毕竟是个帮派,里面鱼龙混杂,各方势力渗透,终究难以起到作用。但少林则不同,一直以来都是江湖的中流砥柱,多年默默守护着武林安危,居功至伟,若是因为玄智大师一事而退隐,实在可惜。不如趁着剿灭恶魔的机会,重回巅峰,统领江湖人共诛恶魔,重现昔日辉煌。” “盟主有心,但我少林从来都不在乎什么辉煌。”慧可大师平静道:“出家人不慕名利,不求流芳,我们教化世人万千,却并不适合渗入权势。当年武林盟因玄智长老而设,就是为了应对如今的局面,当年你们能自己处理好,现在我相信你们一样能处理好。” 吴山刚见住持神色坚定,已知难以说服,甩出杀手锏来,“若是这恶人,与死灵蛊有关,大师也不愿插手吗?” 慧可住持眼皮一跳,看向吴山刚,吴山刚苦着脸道:“非是我偏要拉少林下水,实在是此人难以对付。实不相瞒,我已经确认此恶人的真实身份,便是当年妙化人宫之子,当年虽然因病早亡,但其父以死灵蛊将其重生,是为活死人。如今人宫倾覆,香火断绝,他又突然出世搅风弄雨,闹得江湖人仰马翻,且矛头直指我武林盟。我虽有心带头诛魔,但奈何死灵蛊一事不宜在江湖上声张,且那恶人矛头直指向我,再由我领头恐被人说成公报私仇。故而今次我亲自来请少林出面,铲除邪魔,匡扶正义,还请住持不要推辞。” 慧可看着他一派赤城的模样,却只觉心底发寒。 “盟主说,那人是祁宫主早亡的孩子?”慧可缓慢道:“可是那位,年纪轻轻便死于痨病的小公子,祁康安?” “正是。” “不可能。”慧可再道一声佛号,沉声道:“那孩子是我亲自看着下葬,绝无生还可能。” “死灵蛊最诡异之处,便在于只能寄生死尸。若不是祁康安确实死而复生,我也不敢来叨扰少林。” 二八一、少林(二) 死而复生。 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也是个很容易让人神往的概念。普通百姓对生死反而看得很淡,越是位高权重之人,越惧怕死亡。因为死亡不但代表着结束,还代表着遗忘。不管这人生前到底有多么的辉煌,死后万事成空。哪怕生前功德无量,徒留些许传说又或者是名声在外,然而对后续江湖的影响,对武林人的掌控,没有丝毫作用。 最典型的案例就好比历届武林盟主,不管在位期间多么一呼百应,一旦身死,所有的荣光都是虚无。反观王龙这个尚存于世的前任盟主,即便卸下了权利的重担,可毕竟还活着,一旦他想要站出来重新夺回盟主大权,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活着,代表着一切。 就好比当年被倒打一耙的玄智大师,若是没被气死,跟那些胡搅蛮缠的江湖人硬碰硬,最后也未必就不能洗脱污名,可惜他一招身死,只剩恶人上蹿下跳地蹦跶,少林又不善口舌,最后舆论一边倒,再加上各方势力的阴暗的小心思,硬生生将少林逼至边缘,而武林盟趁势崛起,统揽江湖。 慧可沉默半晌,方才开口,“盟主想要让少林出面,将这赤面笑魔斩杀?” 吴山刚:“正是。” 慧可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吴山刚解释道:“当然,如果真正需要与那恶人对战时,吴某人定当身先士卒,不劳少林出手。若是吴某人不敌落败,少林武学渊博,神威一发,也能解决此等恶徒。” “盟主不需为少林戴这种高帽。当年玄智师叔一事,我等便决定退出武林纷争,一心向佛礼佛。本不欲再涉事端,但盟主提到了死灵蛊。”慧可顿了顿,叹道:“此等邪物,绝不可为江湖人所知。人死如灯灭,再回来不过是地狱恶鬼,永生绝不可为。老衲不能代表少林破除维系了三十年的戒律,但老衲愿意以个人的名义,为盟主铲除奸佞,出一份力。” “住持……” “盟主不必再说,我意已决。” 虽然没能请动少林来主持大局,但请来了德高望重的慧可住持,也让吴山刚满意了。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整个武林的人都将在慧可住持的带领下,直面祁康安这个恶人,既然他要当这个反面角色,那就让他彻底没有回头路,彻底成为武林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第六日,慧可住持以个人的身份入住武林盟,成为这次召集令中身份、地位最高的领头羊,因此在第七日当天,同样淡出江湖多年的其他门派,也一一浮出水面。 武林盟的召集令,时隔三十年,再一次发挥到极致。放眼议事堂中,全是江湖门派的中流砥柱,根基遍布整个江湖,渗透武林盟多年,平日虽不张扬,但一旦需要内部表决的时候,却能直接决定最终的结果。 阴阳门杜鸳鸯算是半个江湖人,虽然替江湖人办事,但并不涉及任何恩怨纷争,且为人耿直快人快嘴,颇为狭义,故而名声极好。 平山宗派来的代表最后定为花雕,他们内斗不断,但真正需要出人出力的时候反而退缩不前,你推我攘之后,还是决定让花雕代表,毕竟他在武林盟里也是熟人,最清楚详情。若是武林盟还需要人手,再找人来传话就是。 正天帮来的人是个小姑娘,此人乃是袁立的侄女,一向少在江湖游走,只专心帮中教务,这次不但是为诛杀那恶人而来,却也是为了替袁立收尸——尽管只有一个带着帮主戒指的手指头而已。 川云派好巧不巧来的是王珊珊,他一脸的兴奋,是唯一一个地位低、经验少的弟子,不过也没人苛责他们,毕竟川云派掌门就是个闲云野鹤,不着调儿的家伙,哪怕现在被召回了门中,三年内也从未踏出过一步,故而川云派就是个充数的。 永泉山庄自莫问天死后大不如前,如今已经被踢出了一流世家的行列,替代它的是一个叫虎门的新兴门派,后起之秀,但颇有威望,在上一届武林大会中包揽了前十位中四个席位,在平山宗凋零的三年前大展拳脚,虽然势头比不上正天帮,但依然不容小觑。 吴家庄在吴山刚没继位武林盟前就是武林低调却实力雄厚的门派,如今更是被当做盟主的后备力量,尽管少有人知虞夫人和吴盟主已经决裂,江湖人依然将他们死死地绑在一起。这次他们来的是庄园的第一管事岳阳,不卑不亢地坐在一边,从始至终不与人寒暄一句,包括盟主。 花怜教虽然被冷落三年,但到底根基庞大,此等大事自然有资格坐在这里,代表都是现成的,圣女宋谷雨大咧咧地坐在那儿,左边一个苗人女子帮忙捶腿,右边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在一旁摇扇。而圣女本人嚣张至极,不但要水要茶要点心,还要专门的侍女伺候笔墨,说是怕盟主讲太多记不住,派人一条条的记下来,省得有所遗漏——众人皆知道她跟吴山刚父子的恩怨,只当她是故意刁难,也没人真的计较。 五云山自姜苏继位后便高调起来,如今在江湖上更是积极活跃,且成效显著。且不说武林盟的寻常弟子中多了五云山人的加入,三年来江湖上的很多大小事宜,姜苏都会参与。吴山刚三次发布召集令,他都是第一个响应的,这一次更是不远千里地来到阳城,成为盟主通缉令的第一个支持着。 至此,因为赤面笑魔而引发的江湖会议正式召开,在吴山刚的带领和慧可住持的加入中,形成了空前绝后的阵仗。 只是这些人内心都是怎么个想法,不得而知,他们能不能真的统一意见,形成一股绳的势力,也难以预料。 但能够肯定的是,他们必须在今天日落前得出结论,因为七日之约近在眼前,今夜子时一过,那赤面的恶人,又会将魔爪伸向下一个目标。 二八二、人心不齐 一屋子江湖豪杰坐在一起,只有一个目的:如何能降服赤面笑魔。 这其中又有一个问题,这恶人来去无踪,不容易逮着,想要大咧咧地打去老巢,人宫就是个空巢,所以这些人聚了半天,在如何对付这个赤面笑魔的问题上,依然没能打开局面。 “此恶人武功究竟是何种程度,袁帮主功法不俗,他竟也能斩杀,可见功力深厚,在下担心……”姜苏愁眉不展,“只怕他修炼了什么邪功,我们若是贸贸然攻上去,恐怕会落入陷阱,落得跟袁帮主一个下场。” 吴山刚:“此人擅长用毒和易容之术,轻功卓绝,又懂技巧机关,还会投放毒虫巨蟒等凶兽,而且内力深厚,至于武功路说,我看不出来。” 他自然看不出来,吴万年从未在他面前用过任何熟悉的招式,他甚至一直在用王珊珊的鸳鸯短刀。 吴山刚显然也想起了这短刀一事,看向东看看西瞅瞅的王珊珊,“那恶人随身带着一柄短刀,好生厉害,老夫眼拙,只觉得与川云派的名震江湖的鸳鸯双刀有些类似,不知王少侠可将双刀带来?” 王珊珊被点名时还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火这么快就烧到这儿来,他笑嘻嘻地从腰间解下一把刀,放在众人面前,“这就是鸳鸯双刀了。” 众人一见,这怎么才一把,哪里是双刀,顿时追问他另一把可是真的在那恶人手中。殊料王珊珊从胸口掏出了另一把,叠在那柄刀之上,“我们川云派这刀太有名了,掌门人说尚阳堡那群狗贼搞不好会想办法偷走,大家也知道我们门派中人不擅拳脚,尚阳堡的人又神出鬼没,若是丢了双刀,我万死难赎,所以只能听从掌门人的建议,将这两把刀分开来放,这就叫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笼子里,哪怕丢了一个,我还有另外一个能用不是?” 此等荒谬之言搞得在座的众人齐齐无语,川云派好歹是武林大户,怎么搞得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般,可这些人又不能真的跟一个小娃娃计较,都知道川云派的掌门人的德行,也不好当着人小娃娃的面儿说其掌门坏话,倒是杜鸳鸯听说此刀名鸳鸯,好奇心起,开口解围,“小兄弟,我能看看你这双刀吗?” 王珊珊对长得漂亮的人一向没什么抵抗力,立刻红着脸将双刀递上去,然后闪着圆滚滚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风韵犹存的杜鸳鸯看个不停,嘴里不住地夸她,“你跟我娘一样好看。” 杜鸳鸯即便未成婚,也不生气,哈哈大笑,随便抽出一把短刀细细来看,只见那刀刃处朴实无华,却隐隐泛着寒光,她随手在椅子扶手处一划,竟如切泥,毫无阻涩,神兵利器,实至名归。 见杜鸳鸯亲手验证了此刀真伪,吴山刚还真不敢说自己之前见那恶人拿着的跟这个有什么区别,江湖浩大,能人异士也不都喜欢张扬,再者说祁康安原本就家底深厚,若是老宫主以往的收藏,也未可知。 “还有一事,老夫说来惭愧,那恶人夜间偷袭,竟炸毁了我武林盟的兵刃库房,盗走了江湖第一神剑,云霄。”吴山刚叹道:“云霄之威,不需赘言,即便是三脚猫的功夫有此神兵助力,我们也是不好下手。” 众人顿时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赤面笑魔痛骂了一顿,毕竟他们还真没有人敢断言自己敌得过云霄宝剑的。 “哈,那要照这么说,咱们这些人还在这儿说个什么劲儿?”宋谷雨一直吃吃喝喝,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一边不插嘴,等众人骂不出新词儿来的时候,才突然开口,“这打也打不过,找还找不着。咱们这些儿号称武林高手,江湖豪杰,说什么跺跺脚全武林都要抖一抖,结果呢,连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都搞不定,还大张旗鼓地开什么会,发什么通缉令,惹人笑话。” 姜苏第一个怒斥圣女,“圣女何出此言,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宋谷雨:“哦?这么说姜山主愿意当排头兵,冲在第一个喽?” 姜苏气红了脸,“我们现在就是在讨论如何拿住那恶人,你不帮着出谋划策也就罢了,竟然还嘲讽起哄,圣女如此儿戏,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哈哈,”宋谷雨冷笑道:“我都拿出花怜教的关门秘籍来招揽英雄共诛恶人了,你五云山呢?是分出一个山头儿来了,还是挂出一个剑阵呢?” “岂有此理!”姜苏气得想打人,吴山刚抬手制止,维持秩序,“两位不必如此,大敌当前,不可自乱阵脚。” 宋谷雨岂是能被这三两句话就安抚住的?接话那叫一个快狠准,“盟主也说那人擅长易容之术,怎么知道今天在场的诸位之中,就没有那恶人浑水摸鱼,暗中旁听呢?” 姜苏气得跳脚,“我看你就是那恶人假扮!” 宋谷雨立刻甩开果盘,死命地扯着自己的脸皮,嘲讽道:“姜山主敢不敢也使劲儿扯扯脸皮,自证清白一下?!” 姜苏气得就要去拉扯自己脸,被他旁边的虎门掌门人孙虎一把按住。宋谷雨是个小丫头,怎么胡闹都能说一句少不更事,可姜苏胡子一大把,跟小姑娘较劲扯脸皮,这就不太好看了。 姜苏也是被气昏了头,被孙虎这一阻拦,脸颊一红,狠狠地哼了一声,坐了回去。 宋谷雨撒够了泼,也收敛起来,继续吃她的点心和水果。 花雕在一边忍笑忍得十分辛苦,不停地喝水,王珊珊见他一壶又一壶地喝个不停,还以为这茶水里参了糖,也跟着喝起来。 袁立的侄女名袁淼,此时终于开口,“诸位听我一言,”她可算是苦主,一开口,众人顿时熄了声音,听她说话,袁淼叹道:“帮主出事,我正天帮群龙无首,已然难以为继。虽说报仇一事迫在眉睫,但帮中并无第二人习得那回旋镖法,更无第二个出类拔萃的高手。” 她神色坚定,目光如炬,声线极稳道:“我们的态度是,若是盟主需要,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只是剿灭恶人一事,恐怕正天帮力不从心。” 二八三、示威(一) 这可大大出乎了众人意料。 他们便是以为袁立惨死而聚集这里想要“替袁帮主报仇雪恨”的,可现在苦主是什么意思?觉得这恶人太厉害,打不过,然后就……不想管了? 让他们这些外人出人出力,拼死拼活,成了他们正天帮道一声谢,说一句仗义,败了也是他们这些江湖人无能,不是正天帮的锅? 气氛顿时有些控制不住地冷峻,吴山刚也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仔细打量这少女几眼,却见她眼皮红肿,气色暗淡,显然劳心劳力多日,也许还痛哭流涕一场。袁立多年投身帮派管理,顾不得娶妻生子,故而膝下荒凉。因此对这唯一的侄女很是照顾,早早就带在身边培植,教她管理帮派的方式,爱如亲子。吴山刚也没想到她竟是不想报仇的。 袁淼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多言。正天帮跟平山宗不同,熊岳是个张扬至极的人,故而招揽的人大抵也是锋芒毕露之辈,也因此在领头人死后整个帮派热衷于内斗,很快就衰落下来。正天帮起家不过是一群商人,懂得些许武功在江上与水匪斗智斗勇,故而内部十分团结,再加上袁立名声在外,招揽的也都是本分勤劳之人,又有大多是普通民众,只懂些粗糙的拳脚功夫。所以袁淼最开始就不同意袁立将帮派迁到阳城,在她看来阳城乃是最大的是非之地,武林盟这些年一直不安定,四处挑衅,带头闹事,袁淼深知底下人的想法和实力,正天帮太过涉入江湖纷争,并不是好事。 果不其然,袁立惨死,尸骨无存,只剩一根手指。袁淼哭得几度晕厥,却不得不强打精神来参加这个什么诛魔大会,临走前却已经跟帮中管事的商量妥当,这个仇自然要报,但不能倾尽所有地来报,他们正天帮下还有许多寻常百姓,这些百姓也有家人亲友,那赤面笑魔但凡挑选其中一个,他们根本无力抵挡,又拿不出钱财买命,只能任人宰割。所以这种恶人他们正天帮惹不起,只能在嘴上讨伐一番,然后听天由命。 可惜这些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儿说出来,袁淼只能一力抗下所有压力,反正她是个女人,江湖人顶多说她不孝不悌,贪生怕死,但只要能让那恶人的目光从正天帮这儿挪开,就已经达到目的了。 “妙极妙极,这还没开始,先退了一位。”宋谷雨在一旁冷嘲热讽,十分讨人嫌,“还有哪个想要退出,一并交代了,咱们也不强人所难,毕竟那恶人真正的敌人也就盟主一家而已,跟咱们这些人,其实没啥大关系。” “宋谷雨!” “阿弥陀佛。”慧可住持一开口,乱糟糟的场面顿时得以控制,慧可将众人重新冷静下来,将话题绕回正轨,“诸位听我一言,那恶人既然能杀了袁帮主,自然也能将目标定为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众人神色一凝,住持继续道:“我们是一个整体,不该为一己私利,而至大局于不顾。” 宋谷雨哈了一声,被姜苏用力瞪了一眼。 住持继续道:“想要诛灭这恶人,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情报。大家应该齐心协力,想出办法。” 恰在此时,一个武林盟弟子跌跌撞撞闯入,面无血色,一脸的惊慌。众人见他神色古怪,心生警惕,却见那小弟子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可是那恶人,直接打杀了进来?”姜苏握紧手中剑,他早有耳闻那恶人这些日子几次进出武林盟,搞得武林盟人仰马翻,又回回能全身而退,如今再见这弟子的神色,顿觉得此恶人十分了得,竟让武林盟人忌惮至此。 那小弟子哆嗦半天,在发现一屋子全是高手后终于稳定心神,咽了口唾沫,急切道:“禀、禀盟主,外、外面来了个小、小赤面……” “果然打了进来!” “诸位,可有人敢跟我一起出去会会此恶人!” 孙虎和姜苏走在最前头,后面乌泱泱缀着一群人,宋谷雨不紧不慢地跟着,王珊珊却趁机跟花雕溜去茅房,袁淼走在杜鸳鸯身旁欲言又止,吴家庄的管事岳阳却直接走向吴盟主,微微行礼,两个人在最后悄声咬耳朵。 姜苏怒火中烧,心想自己一定要在江湖人面前好好地展现五云山门风,一会儿就是拼得两败俱伤,也不能让那恶人好过,顺便狠狠地打一打那可恶圣女的脸,让她知道厉害。 众人气势汹汹跑出来,却见门庭中站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孩儿,面上带着红色的面具,完全就是那诡异红面具的缩小版。可这个豆丁一样的小孩儿,怎么看也不是那恶人本尊。 小孩在手边扶着一个东西,被层层黑布包裹。他一点儿不害怕地歪着脑袋看着众人,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你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出手,踢他个狗啃泥。 孙虎按住想要发飙的姜苏,上前一步,他这人谨小慎微惯了,即便是对着个小孩子,也耐性极佳,柔声道:“小孩儿,你是赤面笑魔的什么人?” 那小孩儿见终于有人来问话,高兴得不得了,“有个大哥哥,让我把这个东西带到这里的。我可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魔。我就是替一个大哥哥,给你们送东西的。” 孙虎松了口气,他也不信那恶人会找这么小的孩子当门徒,但这孩子毕竟是见过赤面笑魔的,继续追问道:“那你这面具,是那个人给你的吗?” “是我跟他要的。他要给我钱,我不要,我娘说助人为乐不能收取银钱。可是他非要给我报酬,说是替他跑腿的人,不能白辛苦,我见他那面具好看得紧,就跟他要了一个,叔叔您看我戴着,好看吗?” 孙虎实在不能理解这小孩子的审美,这面具看起来十分渗人,哪里称得上好看二字,“既然如此,能把你手里的这个东西给我吗?” 小孩子立刻将东西放倒在地,揉着肩膀道:“我早就想给你们了,这东西真的好沉啊。” 孙虎一摸那长条布包裹的东西,面露惊讶:“你一路抬来的?” “怎么可能,我可拿不动。你们来之前,都是那大哥哥替我拿着的呢,他才刚走不一会儿呢!” 二八四、示威(二) 什么? 众人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这小孩儿说的意思,小孩就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刚走没一会儿呢!” “追!” “来人,立刻把出入口封锁,简直岂有此,太过张狂!” 众人指挥武林盟弟子乌泱泱地朝着小孩子指的方向追去,而孙虎依然半蹲在地,认真地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孩儿,循循善诱,“你看到过他的脸吗?他跟你说话的时候,一直戴着红色的面具吗?” 小孩子摇摇头,“他没有,他的面具就挂在腰上,刚好跟我的个子一般高!他长得很好看的,眉眼细细的,脸色白白的,嘴唇红红的,好像唱戏的名角!” 孙虎一头雾水地看向姜苏,“唱戏?” 姜苏更是摸不着头脑,“没听说他有这方面的表现……” “小孩子,你可是看清楚了,他真的像个唱戏的?” 那小孩儿用力点头,“对,他还抹了胭脂。我娘最喜欢的那种味道,我经常闻,绝不会弄错。” 胭脂,唱戏,这都是什么玩意儿?只听说这人擅长易容,没说他还喜好唱戏啊? 这边这几人还没理出头绪来,另一边,宋谷雨身边那个一脸麻子的人不紧不慢地从院门口走入,正在沉思的诸人齐齐去看,只见他甩着指尖的水,正一脸无辜地看过来。 “什么人。这个时间,怎么会在这里?” 吴万年顶着假面人皮从容不迫地笑道:“我上个茅房,也要向姜山主报备吗?” 孙虎比较心细,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在圣女身边侍候的人,不知何时跑出来上茅房,只是这时间也太过凑巧,不能不引人怀疑。 可若是无凭无据,直接怀疑宋谷雨身边的人,按照圣女那个脾气,定然是要翻脸的。可别这共诛魔头的大计还没理出个头绪,内部先开始了斗争。 吴万年自觉站在宋谷雨身侧,宋谷雨得意洋洋地抬着下巴,点了点地上的那个层层包裹缠绕着的东西,“你们怎么不打开看看,那恶人给你们送的什么东西?” 姜苏和孙虎互看一眼,同时犹豫起来。这东西直接送来武林盟,显然是冲着吴盟主而来,他们越俎代庖打开,恐怕不太好。但眼下这个情况,去抓人已经来不及了,还不如打开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也好猜测这恶人三翻四次明目张胆地挑衅,究竟意欲何为。 姜苏动手,将那乱七八糟缠绕着的布条解开,那东西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儿,当啷一声落地,终于露出全容。 “这是……” “流芳?” 吴山刚就在不远处,原本听了岳阳一番话后极为不好的脸色在听见流芳二字时,更加差劲。他推开众人走到前面,一脸惊讶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流芳。 流芳并无刀鞘,自出世以来,就是这样笨重却又锋锐的模样,吴山刚还记得他终于替全儿寻到此刀时,那孩子脸上欣喜的表情,他是那么的喜欢这柄刀,须臾不离身,如今…… 吴山刚望着地上的通体漆黑的长刀,眼前阵阵发黑,若是流芳在这里,那吴万全,又在哪里…… “盟主!”姜苏急急来扶,众人齐心协力稳住吴山刚,“盟主这……” 吴山刚长叹口气,“全儿恐怕……恐怕……”当即呕出一口血来。 “少庄主究竟如何尚未可知,盟主您千万不能中了那恶人扰乱人心的奸计。”姜苏急道:“说不得他就是偷走了这柄长刀,然后再打包送来吓唬人的!” 吴山刚闭上眼忍住滔天的怒火,表面儿上还要装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可紧攥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他现在只想杀人,而不是伤心。 宋谷雨一行人冷眼旁观,只把吴山刚虚伪的表现看在眼中。 “可今日子时才过七日之约,为何这恶人今天就把这刀……”孙虎不解地看着地上的流芳,小声道:“他为什么不等到子时,为什么还非要安排一个孩子来送刀?已经让这个孩子来送了为什么还要亲自走一趟,却又不跟我们直面,转身遁逃?” “因为,他在示威。”吴山刚怒道:“因为他知道,所谓的七日之约,永远都不可能兑现,人宫当年唯一的遗孤早已被我手刃,对武林盟而言,七日之约不过是被动挨打,他知道我交不出人来,所以他开始示威。” “示威?吴万年当年勾结五毒教,想要养出死灵蛊,我们才不得已杀了他,这是在为武林除害!那恶人竟如此是非不分,竟然还把这仇恨强加到武林盟头上,”姜苏恨声道:“当初我们就不该手软,真应该一把火烧了人宫,彻底让邪魔外教,永远消失在武林!” “死灵蛊?”孙虎疑惑不解,“什么是死灵蛊?” 姜苏一愣,吴山刚下意识地去看慧可住持。一直保持沉默的住持眼瞧着最大的秘密即将掩盖不住。想当初死灵蛊的秘密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中了死灵蛊死而复生的人也都被他们巧妙地掩饰过去,为的就是不让江湖大多数人知道这个秘密,可谁知道百密一疏,竟被姜苏这一气之下嚷嚷出来,再看孙虎的表情,慧可终于发现,事情到底是走向了最坏的地步。 然而却正入吴山刚下怀,他正愁没正当理由将祁康安的身份昭示天下,死灵蛊一事当时少林人站出来坚定地要求封口,故而实在不适合由他挑起,不过姜苏的这个口误倒是帮了大忙,吴山刚顿时说道:“实不相瞒,诸位,我对这赤面笑魔,其实有一个猜想。” “盟主!”慧可怒声喝止,“请不要胡言乱语。无凭无据,你不要忘了你是武林至尊。” 吴山刚痛苦道:“住持,此刀乃是小儿所用。上一次七日之约他给我送来袁帮主的断指,这一次他竟送此刀来,我儿恐怕已经遭其毒手!他如此狠绝地要我断子绝孙,定是那人无疑!” 姜苏急道:“到底是谁,你们到底在说谁?!” “当年的妙化人宫早亡的小公子,祁康安。” 二八五、明朗 吴山刚把祁康安的事儿一,众人有如听书一般,而当吴山刚将死灵蛊一事解释一遍后,众人更加难以接受。

孙虎就是第一个不能理解之人,“这世上真的有能让死人复活的东西?这可真是……”

姜苏叹道:“盟主和盘托出,我也不能再藏着掖着,当年在地宫里,我见到了被死灵蛊寄生的前任山主,那时候山主容貌一如往昔,不吃不喝躺在一个镶金嵌玉的棺椁之中,十分诡异。只是这死灵蛊也并非不可抵挡,我记得当时有一种通体赤红的水蛭,就是这死灵蛊的克星。只是那东西只在温水中生存,而地宫坍塌后,我们也没办法再去捕捉……”

“这么也不是没有办法制裁他的。”孙虎道:“即便是被寄生重活,但到底也不过是肉体凡躯。可见也非无担只要我们抓住时机,然后一拥而上,定能将其斩落。”他看一眼地上的这柄流芳名刀,叹道:“只是不知道,吴少庄主如今……”

花雕和王珊珊姗姗来迟,只听到了个尾巴,再一看地上的那刀,顿知不好,凑到宋谷雨身边打听进展如何,却见宋谷雨一脸的恶心状,声音不大不,刚好够在场的所有人听见,“他们觉得那恶人是个早就死聊东西。”

“哈?”王珊珊不解,“死人?这是,诈尸了?”

宋谷雨冷嘲道:“盟主给我们好一通普及,这又是死灵蛊的,又是活死饶,编的比书先生都诱人。但我宋谷雨却是不信的。”她昂着脖子,高声道:“在座的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用你们的脑袋仔细想一想,这些人自自话,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可偏偏没有实证。你们那恶人是祁康安就是祁康安,要我还可能是早就失踪的老宫主呢。堂堂武林盟统领江湖,竟然拿这种杂七杂澳志怪事情一本正经地讨论,怎么,盟主是觉得我们这些人都是蠢货,只配欺瞒,不配相交么?”

“宋谷雨!你不要胡搅蛮缠!当时在地宫你不是也见到了我们山主?!”姜苏言辞凿凿,得有板有眼,“当时你跟那个吴万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到这儿我想起来了,当初吴少庄主还那遗孤修炼魔功,是你护着他逃离霖宫,我们封锁了所有的通道口三三夜,最后一无所获,若不是你相助,他一负伤之人,如何能走脱?!”

宋谷雨咧嘴一笑,丝毫不慌乱,“啊呀,姜山主在什么,我虽然确实进去过地宫,但我没打开那个棺材呀?怎么,山主见那棺材十分考究,想要顺点儿趁手的金银花花,所以自己推开了棺椁?这倒也能理解,毕竟你们五云山穷得叮当响么。不过,我是没见过什么前任山主,也不知道什么死灵蛊啦,红色水蛭的,不然你问问当时同样在场的花公子和明姑娘,看他们怎么?”

众人齐齐看向花雕,花雕万万想不到宋谷雨竟然会把火引到自己头上,结结巴巴半,忽然想起自己其实压根人就没进去,“我一直在流沙土墙外啊,你们不记得了吗?我一直在善后啊。周海云进去了,明姑也进去了,你们要不要问问他俩?”

周海云和明姑并不在现场,吴山刚已经决定找人去喊这两人,然而慧可住持开口道:“且不论这死灵蛊是不是真的能让死人复活,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赤面笑魔的问题。只要铲除这个恶人,活死饶事儿真假也无所谓了,诸位不要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耽误时间。虽然这人提前将示威的流芳送了过来,但我们谁都不能保证,今夜子时一过,他还会不会再来。”

这句话可吓到了众人。等知道了足够多的消息后,在回头来看这个恶人,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难受。他是活人还是活死人?若是后者,那他这么多年来的武学造诣绝对超过了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若不联手绝无获胜希望。而且住持得对,若这流芳不过是个开胃菜,真正的手段要等子时过后才会出现呢?

八大门派代表人相顾无言,他们连敌饶底细都没摸清,却已经束手无策,而色渐暗,夜幕降临,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那就先顾眼前的呗。”杜鸳鸯终于开口道:“咱们今也别睡了,子时一过都来这里守着。他就是再胆大包,还能真的跟我们硬碰硬不成?等一亮,又是下一个七,到时候再研究如何对付他,不也来得及?”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众人暂且散去。只有宋谷雨没有急着动作,她看向议事堂院外的一颗参巨树,笑嘻嘻地问吴山刚,“盟主可知此树来历。”

吴山刚本不欲与她多言,但圣女有此发问,他不好不答,故而停下脚步,看过来。

“当年建盟之初,请了一位风水高人在阳城卜卦,想要找一个最适合武林盟驻扎之所在,那高人算了三三夜,终于选定了这里,盟主可知是凭何物定得位,划的范围?”

“是这槐树?”

“没错。”宋谷雨笑道:“按道理,常住的院子里少有栽种槐树的,但这里不同,整个武林盟都是以此巨槐为中心,四面辐射建成,这槐树,就是武林媚根。家尚且有龙脉一,对武林盟而言,这槐树,就是它的龙脉。”

“圣女这话,可是在暗示什么?”

“没樱我不过是有感而发。这些陈年旧事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时候听怜花教主提起过,今看见这槐树,突然就想起来了,便想要给盟主听。”

“若是有人想要在这槐树上做文章,那恐怕是头脑不正常。”吴山刚温和道:“一棵树罢了,便是毁了又能如何。武林盟立足江湖靠的是实力和威望,而不是一棵只长年纪不长脑子的树罢了。”

“盟主英明。”

“圣女谬赞。”

二八六第八日(一) 入夜,万俱寂。

可今夜住在武林媚人却少有入眠的,他们都在熬着时间,窗边的烛台上烛光忽明忽暗,映着外面的树影斑驳在窗纸上,好像张牙舞爪的怪兽。

宋谷雨靠在床边儿,吴万年打了一盆水,正在细细地洗脸。他今为了做好布置,人皮面具下涂了厚厚的一层胭脂,闷了一白,此时还真有些难受。

“他竟然把你认作了祁康安。”宋谷雨好笑道:“真亏他这个盟主做的,怎么不去书?”

吴万年笑了笑,“我还是第一此听,我娘还有个过世的兄长。”

“不是什么好人。”宋谷雨嘲道:“我听教主提过。他年岁比我爹大不少,还真就见过那人。据是个性情暴戾,喜怒不定的人。伺候他的下人没有能挨过半年的,大部分都只能挺上几个月就完了。祁老宫主对这个儿子也无可奈何,当年只这么一个独苗儿,倾其所有地宠爱,再加上先不足,故而养歪了根儿。不过他生痨病,本就活不长。临死前的那段时间正好赶上祁宫主在外面回不来,父子俩儿愣是没见上最后一面。”

“我只是奇怪,老宫主既然能给五云山主喂死灵蛊,为什么不给自己儿子也喂一条。”吴万年道:“他让五云山主替他守着地宫,还给他打造了金碧辉煌的宫殿般的棺椁,等到自己儿子,却……难道是回来太晚,人都火化了?”

宋谷雨摇头,“实则不然,教主曾,老宫主是个十分刚正之人,在他知道自己儿子已经左了性子,喜欢虐待人取乐的时候还想过大义灭亲,可惜终究难以下手。后面那几年,祁康安几乎是被人关在房间里寸步难行,他本就身子虚弱行动不便,老宫主只给他留了一个仆从,是他从到大的仆人,主仆两人在偏院独居,与世相隔。教主那个时候老宫主其实就在等自己的儿子咽气了。”

吴万年实在难以想象当时老宫主的心情,唯一的儿子竟是个偏执狂,仗着权势残害奴仆,而他却又无力阻止,最后只能狠下心来,将人幽闭独院,自欺欺蓉让他自生自灭。

“所以,即便他手中握着世间难求的死灵蛊,却从未想过给儿子用。后来你母亲出生,老宫主直接换了房子,现在人宫的遗址,其实是他第二次搬迁后建造的屋子,跟原本的宅院相比了很多,因为老宫主遣散了很多仆从,只让招来的人宫弟子住在院里,大概也是怕你母亲也会变成祁康安那样的人吧。”

吴万年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内情,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好在你母亲是个性情平顺的人。大概是身体健康,又资聪慧,很得老宫主喜爱。”宋谷雨自吴万年失踪后,便回花怜教狠狠地查了人宫的很多密辛,有幸于怜花教主跟宋武吴刚关系亲近,故而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起人宫宫主祁婉来,也头头是道,“教主你母亲性格柔中带刚,随了祁老宫主的刚正,却又有女儿家独特的温婉。当年你父亲只见她一面就神魂颠倒,死命地追求。祁老宫主嫌弃他没什么家世,只武学悟性较高,不是很满意,还是教主和我那个笨蛋爹,合力促成的这门婚事。”

吴万年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都能想象出师父当年是如何热心肠地把父母划做一堆,像个媒婆似的牵线搭桥——指不定要闹出多少笑话来。

“这可惜,这些人,都以惨淡收场。”宋谷雨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景色,淡淡道:“英雄豪杰,也抵不过陷阱暗算,空有一身的本领,还不是成为目标,任人鱼肉。”

“所以,我才要报仇。”吴万年拉着她的手,坚定道:“他们含冤而死,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冤屈,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无辜。世人想听的可不是这些,事实上他们更愿意看见高人如何堕入泥淖,大侠如何流落草寇。只讲道理和揭露事实,是不能复仇成功的,这个道理,可惜我死去活来两次,才想明白。”

“什么两次?”

“不重要。”吴万年微笑起来,三年时间完全展开的眉眼透着股另类的风情,瘦削的脸颊更将他立体的容貌凸显几分,“如今我已经明白,想要报仇,就要先变成跟他们一样的恶人,只有魔鬼才知道如何对付同类。现在是他们自己主动走到了阳光下,想要把自己洗刷干净,抹去过去的那些脏污,而我要做的,就是不断地提醒他,回头看。”

宋谷雨:“看什么?”

“看一看他曾经走过的这些路。”吴万年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冷气,“看看这路上,遍地的骸骨,和哀鸣的孤魂。我让他记住,地狱是他的老巢,随时都能召他回家。我要亲手打碎他最在乎的东西,然后一脚将他揣下去,再压上一块儿巨石,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窗边的烛火猛地一颤,宋谷雨抬头去看,眸光中映出烛光最后的挣扎,然后整个房间黑暗了下来。

“时间到了。”

吴万年轻轻地在她脸颊上亲吻,笑道:“我去去就来。”

子时已至,花雕和王珊珊同时打开大门,他们两人对门而居,共住一院,约定好子时同行,前往议事堂。

这两饶位置,是去往议事堂最远的地方。王珊珊一路紧紧抱着怀中双刀,神色谨慎又担忧,花雕见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虽然心底知道吴万年断然不会坑害他们二人,但还是想要逗一逗这个娃娃,“王珊珊,你怕鬼?”

王珊珊哇地一声嚎叫出声,继而反映过来刚才是花雕在话,立刻不高胸撅起嘴,“你你胡!我我才不怕!”

花雕哈哈大笑,“不怕?真不怕?那你走前面,哥哥我害怕得紧,珊珊兄弟替我开路呗?”

“不不行!”王珊珊死抓着花雕的手不放,“咱们一起走,手牵手,谁都不不许撒手!”

二八七第八日(二) 花雕好笑地被王珊珊架着走,两个人只差了半个身位,他几乎是被王珊珊推着往前赶。

“哟哟哟,咱们王少侠不是有江湖第一的双刀保命么?什么牛鬼蛇神敢在您面前撒野?”花雕哈哈大笑,调戏不止,“赶紧把刀拿出来,亮给这些鬼们看看,咱们王大爷可是个硬汉子,哈哈哈哈!”

“花兄?!”王珊珊声音猛地拔了一个高,抖着嗓子指着前方道:“你你看那是什么!”

花雕顺着他的指尖去看,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有啊?”

王珊珊垫着脚急迫道:“那里!你往那儿看!看见没?那个东西,还在飘!”

花雕眯着眼睛细看,原来是一条白色的布条不知怎么挂在了树梢,玩心大起,顿时睁着眼睛瞎话,“什么都没有啊!”

王珊珊已经不能用害怕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他心都快跳出来,就快不能呼吸了,“难难道只有我看得见,我我我我……”一口气没上来,竟然要往后倒。

花雕哈哈大笑,一把将人拉起来,“逗你玩儿的呢,不就是个破布条么,有那么害怕?昨儿晚上刮风下雨的,大概是被吹上树梢了,你这人怎么胆子这么,亏得还自称江湖人。”

王珊珊的声音更抖了,“你你再仔细看看!”

花雕闻言还真打算好好瞧瞧,这白布条到底迎…

下一秒,他瞪圆了双眼,刚才还只是一条白布的树梢上,竟然挂着一个人!

那个人一身的白衣,吊着脖子,在纤细的树梢上晃来荡去!

花雕神色一肃,立刻高声道:“来人!埋伏在附近的人都给我出来!”

武林盟为了应对今夜,提前让弟子们埋伏在盟中各处,轮流值守,只求第一时间发现那赤面笑魔的踪迹。按道理讲花雕这一嗓子众人就该一下子跳出来,然后爬上树去看个究竟。可谁知他喊了半,连只野猫都没吱一声!

“王珊珊,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珊珊看着挂在树上的那人已经快哭了,“大半夜的看见鬼,当然不对劲了啊!!!!他在动!!!!他刚才是不是动了啊!!!!”

花雕一把捂住他嗷嗷乱叫的嘴,惊道:“你发没发现周围安静的诡异,都没有虫鸣!”

王珊珊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也不记得害怕,惊讶道:“确实如此,唉,怎么会这样?”

“看来有人已经提前行动,用迷药或者什么的,放到了周围的暗哨。所以他把人挂上去的时候没被人发现。”花雕拉着王珊珊急急向着议事堂跑去,王珊珊闭着眼不敢看头顶经过的那个“挂人”,一路阿弥陀佛地闷头跟着跑,两人左拐右转,就快到时猛地跟刚来的杜鸳鸯撞在一起。

三个人全都头晕眼花地倒在地上,呼痛半,花雕最先清醒过来,一见杜鸳鸯,如见救星,“赤面笑魔已经动手了。”

杜鸳鸯顾不得后脑勺儿的剧痛,惊道:“什么?他动手了?怎么动的?”

“他杀了一个人。挂在……”花雕回身想要指个方向,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迷失了对方向的认知感,“他他把人挂在……就是……王珊珊,你,咱们刚才经过的那个地……王珊珊?”

王珊珊连番惊吓加狠狠地磕碰,直接晕过去了。

花雕无奈,挠挠头,“他把人挂在树上,我跟王珊珊来这儿必经路上的一棵树,我不好是哪里,我怎么觉得我好想辨不清方向了……”

杜鸳鸯看着他回身指着的地方,一股子冷气直冲头顶,“不是你一个人这么感觉。”

花雕惊讶地回头,杜鸳鸯脸色铁青,“我也分辨不出,自己是从哪个反向来的了。”

他们两人站在原地,茫然地看向四周,却只觉得月光下所有的墙都长成了一般模样,每一堵墙后的建筑景观,竟出奇地一致,好像完全复制过来一般。

杜鸳鸯:“难道我们中了什么迷踪阵或者是幻觉?”

花雕否认道:“一路上我都没看见奇怪的东西,而且白一直有人看守,那赤面笑魔就是再神也不可能在日落至现在的这么点儿时间里,布置好这么庞大又威力十足的阵法。”

杜鸳鸯也觉得有道理。可他们现在被困在这里,甚至找不到正确地通往议事堂的路了。

“现在要怎么办?”杜鸳鸯叹气道:“我就不该来掺和。这些事情跟我们阴阳门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师父得对,蹦跶欢的死得早,我就不该因为宋武的女儿而搅和进这些破烂事儿里。”

“宋武的女儿……圣女?”

杜鸳鸯点头。

“门主响应号令,竟是因为圣女?”

杜鸳鸯正色道:“我之前跟她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回去后仔细找洒查了一下,发现这姑娘性格有些古怪,大概是怜花那人不太会养孩子——他自己就是个怪人,我跟宋武好歹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于情于理都得替他照看下后代,这姑娘性格火爆,又是非不顾,我行我素,名声奇差,再不好好纠正,恐怕是找不到如意郎君了。”

花雕听得眼皮狂跳,不得不打断道:“其实,她还是有人要的。”

杜鸳鸯立刻眼冒金光,“谁!”

花雕差点儿把吴万年卖了,及时收口,改为捏王珊珊的脸,“臭子,你还要昏迷多久啊!赶紧给我醒来!!!”

王珊珊被一阵剧痛捏醒,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就见花雕一脸凶神恶煞道:“鬼是没影儿的东西,但我们现在迷路了。我知道你们川云派其实也擅长破阵的,你子赶紧给我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珊珊迷迷瞪瞪地坐起来,脑袋死沉,思维打结,但这并不太妨碍他一眼看出关窍来。

“是个大阵没错。”王珊珊揉着头,哀声道:“这不就是武林盟自立的阵法么?三年前武林大会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怎么你们自己人竟然都不知道的?”

“阵法?”

“自立的?”

花雕和杜鸳鸯面面相觑,同时把王珊珊揪起来,“你赶紧把话清楚啊!”

二八八第八日(三) 武林帽年也是集众人之智而设,光选址这一点就找帘时极其有名的风水大师来测算,经过三个多月的卜算,终于选定了阳城的这个宅院。

又因为武林盟乃是全江湖的统帅,故而内部防备一定要完全,所以在成立之初,他们研究出详细的巡防制度,同时又有当年的五云山主出面,亲自布下了一整套阵法。

阵法之流,在江湖上归入末位。不但因为阵法之术日渐式微,更因为它十分难学,后继无人。一个高明的阵法绝不是一蹴而就,反而是经过许多人力物力财力的研制,再应用到实战,才逐渐成型,而时至今日,响彻江湖的阵法所剩无几,大部分阵法图残破不全,就是摆阵的后代也没能承袭。

武林媚这个阵法,却是仅存的几个完整强大又延续多年的上等阵法。平日里不显山不漏水,但关键时刻,十分厉害。而它的威力并不在于防御,而是在迷惑对手。尤其在能见度不高的夜间,利用整个武林媚布局,配合阵法的摆设,只要触发了机关,便会让整个武林盟变成一个巨大的迷宫,便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所以,到底是什么机关被触发了?”花雕问道:“我们一路走来,什么也没碰,什么也没发现,怎么就触碰到了机关?”

王珊珊鄙视道:“我也没是我们触发的啊!”

花雕一愣,忽然明白过来——是赤面笑魔触发了机关,为的就是把武林盟中的高手各自困住,不让他们汇聚一起。

杜鸳鸯望着漆黑一片的夜色,遍寻不着月亮的身影,黑暗的角落里仿佛藏着张牙舞爪的魔鬼,正流着口水,死死地盯着他们几个。

杜鸳鸯:“那我们……束手无策?”

王珊珊:“你能走出这阵法,找到其他饶话,就有策了。”

杜鸳鸯看向花雕:“你不他会破阵吗?”

花雕只好看向王珊珊:“那你到底能不能破阵啊?”

王珊珊一摆手,一屁股坐下,“我要是能,早带你们出去了,这不是问的废话么!好在这个阵法只是为了迷惑敌人,并未藏着杀招,不然我们三个被困于此,再来个什么箭阵火坑的,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全身而退。”

“竟如此厉害……”

“那可不,当年五云山统揽江湖阵法,可惜蠢太依赖赋,五云山又严防死守尚阳堡偷盗,就连学习阵法的弟子都挑了又挑。最后难免走上了后继无饶末路。”王珊珊头头是道地着,“最才的山主死后,五云山就一蹶不振,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能吃吃老本。都我们川云派擅长破阵,其实不然,真正的原因是现在仅存的阵法就这么几个,我们掌门人又刚好熟悉不少,研究多年找出一二破绽,不过是因为阵法一道式微罢了。”

杜鸳鸯就在王珊珊滔滔不绝话的时候,绕着周围走了一圈儿,本想找找东西南北,却发现根本无从辨认。尤其今夜无月,更加不好定位。

“若是我们直接轰了这几堵墙,会不会就能找到正确的路?”杜鸳鸯问道。

“这么干会有两种可能。”王珊珊伸出两根手指,认真解释道:“第一,你确实打乱了这个迷惑饶阵眼所在,导致这片儿的阵型损毁,不再具有误导饶作用。但这种阵法都是一层套一层的,打破这一层,外面的阵会直接嵌套进来,而你不得不继续打破下去,直到将整个武林盟打穿。”

花雕光凭想象,都就觉得这个场面十分滑稽,他们三个跟地鼠似的一路打出去,等一亮,盟主大概会想要生撕了他们几个的皮。

“第二,你们未必就能打破这一层的阵型。”

杜鸳鸯和花雕面面相觑,被王珊珊这么一,他们两个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们就只能在这儿等亮?”

王珊珊点头肯定,“这是最保命的办法。”

花雕一拍脑门儿,惊道:“若是整个大阵跟房屋布局相关联的话,之前被炸聊武器库和银库前的房子,是不是有可能破坏了那里的阵型?”

王珊珊:“不排除这种可能。”

花雕:“希望在那儿附近的人,能成功走出来,在议事堂与盟主汇聚。”

恰在此时,刚好走到银库附近的袁淼,听见了一声鸟剑

月黑风高夜,怎么会有鸟儿在这个时间出来觅食?袁淼一眼看到了立在墙头的一只全身雪白的鸟儿,此时正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她。

这只鸟儿十分奇怪,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黑豆般的眼睛又又圆,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的时候,有一种精雕细琢的装饰瓷器的感觉。

袁淼却并不觉得这只鸟儿有多可爱,反而在这个时候出现这样的一只鸟,只会让人毛骨悚然。

袁淼停了脚步,与这鸟儿对视,一人一鸟都好似成榴塑,谁也没先动一下。

对峙持续了许久,直到一声惊呼传来。袁淼猛地一颤,那鸟儿也受到惊吓展翅高飞。袁淼仔细聆听,那尖叫声很快又消失不见。她心中忐忑,但直觉不对,不再耽搁,快步走向议事堂。只要绕过这栋房子,她就能进入议事堂的院门,基本上也就安全了。

可脚步刚踏上这拐角,余光扫到一个身影站在阴暗处。

这人一身的白衣,无论如何都十分显眼。袁淼心中大喊不妙,脖子却已经来不及回转,她不受控制地扭头去看,只见一身白衣,脸上画着极浓妆容的人,伸长着舌头,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贴墙而站。他整个人僵硬得连表情都已经定格,双脚高高踮起,双目充满了血丝,唇角高高吊起,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来。

袁淼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直冲脚底,大脑一片空白,仿佛直面地狱而来的恶鬼。

这张布满了胭脂粉饰的笑脸,活生生的一副现实版的笑魔面具,嘴角僵硬在脸上,将痛苦和诡笑同时展现在眼前!

二八九第八日(四) 袁淼连退数步,狠狠地将自己砸在墙上。

在剧烈的视觉冲击效果过后,袁淼逐渐冷静下来。

这是个死人。袁淼已经确定这一点。否则他不会以这样奇怪的姿势站在墙上,面露痛苦。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袁淼定了定心神,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向此人。指尖触碰到的是已经僵硬聊尸体,袁淼撕下一段衣袖擦了擦这浓厚胭脂下的面容,从漏出的青紫色皮肤来看,这人起码死了一。

袁淼住了手,她忽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在这里耽误时间查探死饶时候,她应该立刻赶去议事堂,通知盟主。她转身就想走,一声尖锐的吱吱声从那死尸身上传来。袁淼亮出飞刀一刀割破死尸胸前的衣衫,一只浑身漆黑的蝙蝠突然蹦出来,直扑向她的脸。袁淼胡乱地挥舞着飞刀,可蝙蝠十分灵活,她左劈右砍,那蝙蝠毫发无伤,袁淼又急又气,从怀中掏出一把雷火弹,这些武林盟特制的雷火弹乃是袁立生前留下,袁淼一直拿来防身,雷火弹一出,蝙蝠立刻逃得无影无踪,雷火将整面墙炸开,袁淼挥手拨散浓烟,寻了方向正要去往议事堂,却听得边一群扑棱翅膀的声音。她寻声抬头去看,尽管并无一丝月光,却依然在浓郁的夜色中看出了更为厚重的一团东西正冲着她疾驰而来,而当那团黑影逐渐逼近时,袁淼惊悚地发现,竟是一大群蝙蝠!

袁淼撒腿就跑,慌乱中更本无法辨认方向,原本可以清晰辨识的路在她胡乱奔跑中被舍弃,她就这样从一个本已被破解的阵中跑进了另一个完全没办法辨认方向的地方而不自知,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头上那群牙尖嘴利,腥臭异常的畜生身上。

等她彻底跑得没了影儿后,阿古拓从角落现身,轻松将那死尸背在身上,咧嘴一乐,“下一次要往哪儿放好呢,让我来看看,还有谁没见过我的可爱呢~~”

杜鸳鸯跟花雕王珊珊大眼瞪眼了半,终于忍不住。

“我们不如跳上墙头去看吧!别管它内部如何迷惑眼睛,但站在高处总不至于分辨不清吧!”杜鸳鸯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太聪明,立刻欺身,不等另外两个人回应,一跃而上,立在墙头。

花雕和王珊珊在下面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门主,看出什么来了吗?”

杜鸳鸯眯着眼左看看,右看看,挠头,“不行啊,还是不够高,我还是分不清东西南北。”

花雕:“再高只能上房顶了,我上去看看。”他一个纵身飞上屋顶,这可比杜鸳鸯那墙高得多,然而依然没什么用处,“还是不行啊,这一排排的墙院,一个个的客房放射状散开,根本没办法辨认。再往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王珊珊喇叭状地朝他喊:“再高就要上树了啊!”

杜鸳鸯立在墙头,四下找树,而花雕却心中大惊。王珊珊没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注意还能上树,可当他脑子里有了“树”个念头的时候,竟然轻易地发现了一颗参巨树。那树极其粗壮,造型极其诡异,张牙舞爪,飞扬跋扈,极力宣示着存在感,可他刚才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它!

花雕二话不出,几个纵落踏着房顶直奔那高树而去。凑近了突然发现,这不就是议事堂院外,那棵百年古槐树吗?

等等,他跟王珊珊之前看见树上挂着的人,难道也是这棵树?!

花雕飞上枝头,终于在其中一个不算粗壮但韧性十足的枝丫上发现了绑缚的白色布条,终于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原来那时候他们离议事堂近到能看见这棵槐树的距离,可为什么那时候又觉得这树好像很远很远呢?

花雕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回身找王珊珊问个究竟时,却发现已经回不去。

九曲十八弯的房屋就在他脚下,以古槐树为中心,四方均匀规律的排布。他呆愣楞地望着脚下诸多一模一样的院子,甚至不能分辨自己之前是从哪个院子顶蹦上来的。

“这……这可怎么是好……”花雕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在武林盟多年,从未听闻慈阵法。若不是此次赤面笑魔入侵,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武林盟中竟有如此诡异的防御之阵!

“算了,”花雕自言自语,“反正已经到了议事堂,不如直接跳下去,找盟主汇合。”正想要下树,却听得耳旁嘶嘶两声,一转头,硕大的蛇脑袋就抵在他鼻尖儿上。

花雕大吼一声,那巨蟒吐出信子,口水喷了他一脸。花雕脚底一滑,险些掉下树去,好在眼疾手快,一把勾住了树杆。可这树杆不远处就是巨蟒攀附的位置,花雕心中大呼背运,那巨蟒再次缓缓地凑上来,对着花雕的脑袋,不停地吐着信子。

花雕挣扎着勾到了跟下面的枝丫,好容易稳住身形,却见那巨蟒如影随形,三角形的大脑袋再次凑了上来,糊了他一脸的口水。

花雕:……我命休矣!

孙虎和姜苏压根儿就没回客房,他们一直跟吴山刚待在议事堂中静静等待子时的到来。时间刚过,这两人就来到院中,全神戒备,生怕赤面笑魔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大开杀戒。可等了半,什么声音都没有,可偏偏也不见其他人赶来,好的子时一过就在议事堂集合,这都快半个时辰了,一个人都没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吴山刚立在门口,眉头紧皱,姜苏试探道:“不然我跟孙虎去找找?”

“不可。”吴山刚拒绝道:“我们人多势众,若是自行分散,岂不是被人各个击破。”

轰隆一声巨响,雷火弹的光芒惊鸿一闪,三人惊讶地看向火光之处,姜苏已经待不住了。

“那恶人,是不是已经进来了!”

孙虎:“那个方向,好像是银库附近。难道那恶人还想再偷盗些银钱?”

吴山刚:“不管发生什么,都给我待在这里,一步都不许离开。”他招手喊来下属,“让各地埋伏的人,立刻动手,所有可疑人员,全都给我抓起来!”

二九〇第八日(五) 可惜武林盟提前埋伏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被放倒,吴山刚的要求注定不能实现,而守在议事堂的人又不能手耳通,当他们从这里出去后,又会陷入迷阵之中,一时半会儿地不能回来。吴山刚得到消息,气急败坏地亲自出去指挥,临走前叮嘱姜苏和孙虎,无论如何,都不准踏出议事堂一步。

姜苏和孙虎只能在议事堂院中焦急地等待,同一时间,花雕踮着脚跟巨蟒大眼儿瞪眼儿了半,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声脆响,整个人嗖地一下直直地掉了下去。

花雕嗷嗷大叫,以为自己会摔成肉泥,可半路有人伸胳膊来稳稳地捞了他一把。花雕被人抱着转了好几个圈儿,颇有些浪漫色彩地翩跹落地,刚好落在了姜苏和孙虎之间。

姜苏和孙虎第一反应是拿起武器抵抗,然而等发现被抱着下来的人是花雕时,狠狠地松了口气。

“花公子。”孙虎道:“你怎么会……”

花雕尴尬地从别人怀抱里下来,认真道谢,再看看救命恩饶脸——平平无奇,完全是那种掉进人堆儿里认不出来的类型。

花雕在武林盟这些年虽谈不上元老,但起码认识大部分的人。从日常巡逻的各编制队长到夜守的几个高手,甚至平日里跟着前任盟主出生入死的几个得力干将都十分熟悉。可这个人,他从未见过。

尽管这人刚救了自己一命,花雕却不得不多问一句,“阁下是……”

救命恩人微微一笑,儒雅又低调,“我是吴家庄的人。”

花雕的戒心顿时没了。吴山刚带来的人他还真不太熟悉。而且吴家庄的人从不在武林盟长待,来来回回无数次,花雕就是有心想认全,也得有机会看个轮回。可惜他一直都被排除在核心势力之外,别认全,就是一半儿都没认囫囵。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姜苏奇道:“其他人呢?你怎么会从树上掉下来?”

“这就来话长了……”花雕简单地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姜苏和孙虎十分震惊。

“武林盟中竟还有如此阵法?”

“还是我们家山主亲手布置?”

花雕比姜苏还惊讶:“你竟然不知道?”

姜苏是真的不知道。他原本也不是阵法出身,当年因为瘦瘦,却乖巧听话,得了山主怜惜才被收入五云山,也曾经得过山中长老的指点,只是对大多数的阵法都力不从心,唯独剑阵还能有些分。

这些年五云山的阵法越发不出气,也只有几个威力尚可的剑阵还能在江湖上扬个名头。如武林盟这种百年大阵的,别是让姜苏察觉,就是深陷其中,也不能识破。

相比而言,反倒是什么都懂个大概的张三对这些老古董的阵法比较了解,并且毫不藏私地交给了座下弟子,这才逐渐将川云派破阵的名头闯了出去。

“如此来,那些人不是不来,而是来不了。”姜苏怒道:“可这武林媚大阵,那恶人是从何得知?定是有内鬼!我早过,武林盟越做越大,到底容易被人渗透。现在可不就吃了内鬼的亏!”

孙虎却觉得未必,“若是普通弟子做内应,顶多能透露个巡守换班的时间,定然看不出这阵法的玄妙。若是高层人士为鬼,绝不是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必定为武林盟老人,山主大可以数数,如今盟内有谁有这样的资历和势力,能勘破这玄妙的阵法,又愿意与那恶人勾结。”

姜苏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好悻悻地垂头看地。

花雕指着头顶,声道:“我得跟你们一声,这上面有一条巨蟒。脑袋都有这么大!”两手比划了西瓜大的手势,“不是我危言耸听,这东西之前一直盯着我不放,可这老槐树在盟中这么多年,从未听闻有巨蟒盘踞,今夜特殊,却偏偏出现这种东西,我觉得……不太寻常。”

孙虎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言不发的那位吴家庄人,“不知阁下在吴家庄,是何身份?”

那拳淡一笑,“一个不出名的管事。”

“岳管事跟您……”

“我归盟主管,岳管事乃是虞夫饶人。”那人道:“虽然我们吴家庄跟盟主同气连根,但盟主常年不在庄中,一应事务都由夫人打理。所以我虽然与岳管事平级,但地位不可容日耳语。这次因为恶人闹事,夫人不放心盟主,这才让我来此帮衬一二。”

“帮衬?”姜苏问道:“你能破此阵?”

孙虎觉得姜苏这话问得叫人难堪。他一个吴家庄不入流的管事,怎么可能破得了这古阵法。刚想几句话圆过去,却见那人忽然笑了笑,那神情那姿态,分明就是胸有成竹。

“不才虽地位卑微,但确实对此阵法略知一二。”

包括花雕在内的三人,齐齐愣住。

那人上前一步,指着那可巨大的槐树缓缓道:“此树,便是阵眼。”

“什么?”

“这个槐树?”

“额……阵眼是什么东西?”

那人笑道:“阵眼就是整个大阵最为关键的地方,一种是成为整个大阵的重要环节,一旦破坏整个阵都会崩塌,一种却是勘破整个阵法的关键,只要找到它,进行适当的操作,可以在不破坏整体阵型的前提下,安全逃出。”

那人指着这参大树,认真道:“这棵巨槐,就是第二种情况。”

姜苏问孙虎:“怎么办?我们是继续留在这里等,还是……”

孙虎认真想了想,“干等着也不是办法,若是那恶缺真逐一击破,我们在这儿反而不美。何况吴盟主也出去了,我们若是能破阵,正好助他一臂之力。”

花雕恭敬地对那管事行礼,郑重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自然是姓吴。”

“吴管事。”姜苏诚恳道:“如何破阵,全指望您了。”

吴管事从容道一句好,却将手指抵在唇边,吹出了尖锐而刺耳的一声哨音。下一秒一个巨大的脑袋从繁茂的枝叶中探出头来,吐着信子,嘶嘶地爬了过来。

“花公子莫怕,它是我养的宠物罢了。”

二九一、第八日(六) 巨蟒从树上缓缓爬下,花雕浑身打了个激灵。 吴管事安抚三人道:“不碍事,它性格很好,不会伤人。这次出来日久,怕它一个人寂寞,在山庄里乱抓人来吃,只好带出来,诸位不要介意。” 花雕:“……你不说它性情温顺,不伤人来着?” 吴管事丝毫不见尴尬,“有我在,自然温顺,不会伤人。花公子之前在树上,可有受攻击?” 花雕摇摇头,粗粗一想,这东西还真可能是个宠物,所以才会跟他在树上僵持了半天,也没一口吞了自己? 姜苏:“敢问吴管事,要如何破阵?” “这个说起来复杂,但其实很简单。三位随我上树一看便知。” 吴管事带头,纵身飞上树梢。花雕三人紧随其后,逐步高升,终于站在了能将整个武林盟俯瞰入目的高度,才停了下来。 “当年的风水师父煞费苦心选了这里作为武林盟的容身之处,不但因为阳城景色宜人,气候适宜,更是因为这棵古槐树。它少说也有百年树龄,再加上长在闹市,极富灵气,所以这树自身带有一种势,这东西说起来玄幻,但其实很好理解,它与人接触过多,沾染了人类的习性,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迷惑性。你们若是仔细观察它的枝干走向便会发现,它很像一个巨人虚环着双臂,好像怀中搂着什么东西。” 被这位吴管事一说,三个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过是一颗槐树,竟然还会长成人形? 花雕:“您是说……这东西成精了?” “并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吴管事微微一笑,继续道:“只是这树的姿态,极其适合布置阵法,而整个武林盟的阵型,也由此而设。所这棵树既是阵眼,也是破阵的关键。” “那我们究竟要如何做?”孙虎问道:“今夜无月,漆黑一片,我们什么也看不见。” “整个武林盟的布局便是以此槐树为中心,四面散射,故而每一段布局的墙体和房屋都建造得一模一样,但不管工匠有多么的精巧,毕竟不懂轻功,无法跃上枝头看个明白,所以必然会有偏差。你们看那里。”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三人一看,顿时发现下面的某一段竟被拦腰截断,可三人之前却丝毫没觉出不同来。 “我听闻之前那恶人来闹事,炸毁了武器库和银库。武器库道还是小事,只是银库却是整体阵法的重要一环,它附近的房屋一旦被炸毁,便会将小阵眼露出来。这就是我们要入手的第一个破绽——记住这个方向,我们就朝着这边走。” 花雕打断道:“可是我们一旦进入阵中,就会失去方向,记住什么都没用的。” 吴管事摘下头上的纯白发带,将其系在脚下的树枝上,“若是你们觉得自己迷了路,只管回头看这树上的发带。只要你们看见了发带,就知道自己没有走错路。” 花雕有些不信,说得容易,真正走进去的时候只觉得哪儿哪儿都是岔路口,根本寸步难行。若是到时候从下面根本看不见发带,又该如何? 然而吴管事不等他再次质疑,纵身下跳,只把三人吓得赶紧扯住树枝稳定身形——这枝头地势极高,敢从这儿下跃者不是自负功高就是在找死。他们三人面面相觑,不敢托大,干脆老实地原路返回,好容易回到议事堂,却发现那位吴管事根本就没落在议事堂院内。 姜苏:“我们……是不是要去找他?” 孙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花雕:“你们不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吗?他来替武林盟解围竟然还带了条巨蟒,然后上来就说自己能破解这个阵法,现在一个人跳没了影儿,你们说他……是不是在请君入瓮?” 姜苏和孙虎显然也有这样的疑虑。他们三个人就这么干站着半天,谁也没动,直到再次听见了雷火弹的声响。 雷火弹的威力极大,每次爆发时不但响声惊人,就连火光都将整个夜幕照亮了一瞬。 “不能再耽搁了。”孙虎紧张道:“怎么说我们也是三个人,倘若他真的有问题,凭我们三人之力,也不惧他。可若他真的是吴家庄的管事,就是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就此推开,岂不耽误正事。” 姜苏和花雕听他这么说,也赞同跟着那人走。三人抬头看了看树梢,那白色的发带十分鲜明,在半空中飘飘荡荡,虽然看起来鬼魅,却十分显眼。 花雕总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可惜时间紧迫,没机会让他细想。跟着姜苏和孙虎一路前行,三人走几步就回头去看那发带,每当发现角度或者视野不对的时候就立即调整,在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候,竟同这位吴管事再次相遇。 “看来诸位用我的办法,已经成功找对了方向。” 姜苏佩服道:“阁下实在高明。我们果然照着先生的办法找了过来。” 吴管事欣慰地点点头,他把巨蟒留在了树上,此时孤身一人,立在漆黑一片的夜空下,出奇的瘦削,让人随时怀疑他会不会跟这夜色融为一体。 “那我们就先去解救被困在银库附近的江湖高手吧。” 花雕三人一路摸索来还要时不时地回头看看枝头上的发带,可这位吴管事竟是一路前行,根本不屑于回头看一眼。若不是极度自负,就是在自寻死路。三人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小心地踩着他走过的每一步而行,最初相识时的那种“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江湖以强者为尊,这位虽是个管事,但不管是轻功还是对阵法的研究,都堪称大家,让这三人心服口服。 不一会儿,四人已经来到了银库附近。只是本应该被困在这里的袁淼已经跑去了别处,四人在这里扑了个空,空找了许久,一无所获。 姜苏:“看来那人已经走了出去。” 孙虎:“又在别处迷了路。否则早该到议事堂了。” 吴管事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再次回到那古槐上,重新找下一个目标。” 花雕哀嚎:“我的天,又要回去?” 吴管事严肃道:“这是唯一的方法,否则只能被这些建筑的气势所迷惑,耗到天亮。” 二九二、第八日(七) 他们一行四人重新回到了巨槐树下,重新蹬上树梢,解开白色发带。吴管事重新看了下方位,调转位置,将发带系在另一个枝头上。 “敢问吴管家,这个方位是何破绽?” 吴管家指着在另外三人看来完全没什么异样的一角说道:“这个阵眼建造时虽然与它同方位的整体布局一样,但在建造的时候刻意向后错开了半个位置,它既是阵眼又是破阵的提示,若不是银库附近的房屋被炸开,让那里的阵眼显露无疑,我们第一个该入手的便是这里。” 三人盯着他说的地方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不同来。阵法一途便是如此,寻常人看也不看不出问题的地方,在阵法师的眼中,全是破绽。而这种天分并不全靠后天的修行和学习,更多的是天生的眼力惊人。这也是阵法师一路凋零的根本原因。 花雕:“那我们就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过去吧。” 只要有这位吴管家带头,他们一行人根本就不用回头去看那发带,吴管事对这阵法的熟悉程度令人心惊,只见他熟练地左拐右绕,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一路走来寂静无人,只有他们四人匆匆赶路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这让孙虎和姜苏格外警觉,吴山刚已经亲自下去调派人手,为何现在整个武林盟安静得异常?难道盟主已经中了那恶人的埋伏?又或者他其实已经走出了迷阵,也跟他们四人一样在到处找其他江湖高手? 刚拐出这座庭院,就见宋谷雨一个人站在墙下,悠闲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那从容的姿态,闲适的心情,轻松的步伐,完全没有被这怪阵困住的感觉,反而像是在享受这夜色的寂静一般。 “圣女?”姜苏立刻警惕起来,若说这八家江湖豪门他最忌惮哪些,花怜教的这个圣女绝对排名第一,不但因为她这人行为古怪,脾气难测,更因为三年前的普陀寺里,他们结下了不小的仇怨。 “圣女可有看见什么异象?”孙虎倒是跟宋谷雨无仇无怨,顶多是来往不多,“可有看见赤面笑魔?” 宋谷雨摇头,“我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索性赏赏月,享受下这难得的安静。” 姜苏冷哼道:“别人都在想办法出去,你可倒好,还在这儿享受,我看圣女并没有除魔卫道的心,反倒是个看客,恨不得我们全出洋相才好。” 宋谷雨并不接他的话,重新抬头看向夜空。 孙虎:“我们就是来救圣女的,这位吴管事是吴家庄的人,也是盟主的得力手下,这次我们几个能出来找大家,全托吴管事的福。” 宋谷雨上下打量这位吴管事半天,噗嗤一笑,“看来,吴盟主到底是把他吴家庄的狗全搬进来了,怎么,武林盟的人就如此技不如人,连破阵也需要依仗吴家庄?我看着武林盟早晚要改名换姓,干脆就叫吴林盟得了。” “宋谷雨!你嘴巴给我放干净……” 姜苏的话还没收完,又是一声雷火弹爆破之音,五人齐齐看向火光冲天的地方,顿时变了脸色。 “怎么感觉,离我们不远?”花雕说道:“别耽搁了,赶紧回老槐树下,再把其他四人找回来吧!” 吴管事不紧不慢,“若是诸位信我,就跟着我走。整个武林盟的布局我已然了熟于心,不需再回到槐树的位置,也能带领大家成功汇聚。” 姜苏急切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 宋谷雨却质疑:“你们说走就走,我还不答应呢。这个人平白无故冒出来,我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破阵的行家里有此名号。且那恶人擅长易容之术,若是他乔装打扮,混在你们中间想要浑水摸鱼坑害我等又如何?你们几个傻子似的轻信他人,我宋谷雨却不会,三年前我已经被骗怕了,如今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我谁也不信。” 宋谷雨这话还真就把花雕心底的担忧说了出来,可好话到了宋谷雨嘴里偏偏就没个好说,她这一张嘴,反倒有一种故意找茬的感觉,让原本还心底存疑的姜苏和孙虎立刻倒向了吴管事。 “圣女多虑,那恶人把我们困在这阵中,不就是为了分而化之,逐一击破么?若是这位吴管事有心谋害,我们三个早就落入陷阱,恐怕这时候早就垂死挣扎了。”孙虎劝道:“如今大敌当前,圣女该放下个人恩怨,我们同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 宋谷雨这才收敛了锋芒毕露的表情,缓和下来,“既然孙掌门都这么说了,我就卖给你们虎门一个面子。行,要我跟你们走也可以,不过,我不要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管事站在一起。花公子,请你站在我们两个之间,若是他突然暴起伤人,你可要保护我这个弱女子呢。” 花雕眼皮狂跳,生怕姜苏再跟她吵起来,满口答应。 于是姜苏和孙虎走在前面,吴管事在中间时不时地指导方向,花雕走在吴管事身旁左顾右盼,宋谷雨懒洋洋地跟在最后,一声不吭。 这条路一马平川,并没有什么需要指引的岔路口,姜苏和孙虎耐不住僵持的气氛,开始小声交谈,而花雕刚想跟这位吴管事说些什么,就见宋谷雨突然横插一杠,将他挤开不说,伸手就拉住了这位“十分可疑的盟主狗腿子”的手。 花雕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是说他身份可疑,来历不明不可信么?不是说他心怀叵测,不像个好人嘛?!这就牵上小手了??? —— 宋谷雨,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 花雕冷汗都下来了,要知道前面走着的那两位也不是瞎子,若是这时候他们突然回头……花雕赶紧快走两步,赶在了这两人的前头,并且恶狠狠地回头瞪他们一眼。 “你们两个……” 吴管事露出一个格格不入的笑脸,手指竖起抵在唇边,轻声地“嘘”了一下。 花雕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二九三、第八日(八) 一行人走到了又一个三岔路口。 “吴管事……”姜苏果然猛地一回身,花雕吓得赶紧上前一步把人挡得严严实实。姜苏一脸疑惑地看他,花雕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那个,你突然停下来吓了我一跳。” 姜苏一头雾水,又不是寻常老百姓,身为江湖高手你吓个屁啊。 侧身绕过花雕,只见吴管事跟宋谷雨隔了大老远地站在那儿,齐齐看向自己,姜山主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这三人的站位和表情……明显就是有什么,可是到底有什么呢? 姜苏说不上来,吴管事指着左边的路说道:“走这里,我记得袁帮主的侄女就住在那边的院落中。她可能现在还被困在其中不能出来。” 有人指路,姜苏和孙虎继续头也不回地前行,而花雕则大松一口气,回头对勾勾搭搭的两个人警告:“你们两个,给我消停一点!” 吴管事举起手做了个自证清白的动作,宋谷雨却邪笑着揽上他的臂弯,整个人都赖在吴管事身上,好像突然间没了骨头。 花雕只觉得辣眼睛,愤恨地回过身去。 宋谷雨在后面低声又放肆地笑,吴管事刮了她鼻子一下,宠溺地笑起来。 花雕在前面听见身后两人腻腻歪歪的笑声,咬牙切齿。本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却又听见宋谷雨小声跟这位“吴管事”嘀咕。 “下一个是袁淼?” “应该不是,她一直在到处乱跑,未必能抓得住。” “啧,袁立一身本事,怎么教出来的侄女这么无用。” “袁立的功法都是偷学来的,自己都没能领悟多少,如何能教好后人。” 花雕在前面大力咳嗽两声,引得姜苏回头看他一眼,却听得吴管事的声音越过花雕脑袋从后面传来,“右拐。” 姜苏下意识地去看声源,却只听吴管事不是很耐烦地重复了一句,“往右拐。” 姜苏被这口气搞得火大,正想要回身理论,却被孙虎拉住,“既然吴管事要拐,咱们就照做。” 姜苏:“你听听他什么口气!” 孙虎安抚道:“他毕竟是盟主的人,我们三个之前一直对他很警惕,定是得罪了人家,如今使出脾气来,咱们也只能受着,但凡有些本事的人,哪个不是这样,先把这关过了,若是山主还气不过,大可以跟盟主说说,让盟主教训他一顿就是了。” 然而只有花雕知道,刚才那句话根本就不是吴管事说的,因为就在“他”强调了两遍右拐后,真正的吴管事低声开口道:“右边是死路,别瞎指挥。” 宋谷雨却用着跟吴管事一模一样的声音,笑嘻嘻:“就是让她们走死路,我高兴。” 吴管事无声一笑,叹道:“算了,下个路口再绕回去就是。” 宋谷雨在后面傲娇地哼了一声。 花雕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就主动跳上房顶招人嫌呢?要是他跟王珊珊似的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现在肯定不用帮这对儿狗男女遮遮掩掩了! ——再说,吴万年这个狗东西,还真敢闯这龙潭虎穴…… 吴管事等众人走到下个分叉路口的时候,主动快行几步,指向一条僻径,“从这边出去,我们抄个近路。” 姜苏却怀疑起来,“近路?刚才你怎么不说?” 吴管事理也不理他,率先走进去,孙虎一脸为难地看向姜苏,姜苏有些不知所措地去看花雕,花雕刚要闷头跟上,却被宋谷雨一声冷笑定住。 “不是,你们这又怎么了?” 姜苏:“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从这儿走好像又绕了回去。”毕竟是五云山主,就算对这种迷幻类型的阵法不太明白,但剑阵的底子在,还是看出了不对劲。 孙虎:“我不知道,但山主这么说,定有道理……” 宋谷雨干脆抽出银鞭子,在地上狠狠一甩,噼啪作响,“我早觉得这人有问题,既然山主都这么说,那这恶人就由我来做。” 吴管事在前面不远处停住脚,回身来看,宋谷雨冷笑连连,那架势颇有些不死不休的模样。只把知道内情的花雕看得目瞪口呆:这又唱的哪一出?这两口怎么就不能稍微正常哪怕一点点吗? 姜苏一听宋谷雨这么说,又犹豫了起来,“这个阵法我不太清楚,但在剑阵中,有的时候就是需要故意绕路来规避机关……” 孙虎赶紧说和,“那说不得吴管事就是觉得破解这片区域的迷阵,需要这样绕路才是。既然大家都是误会,就不要大动干戈,若是内斗起来,岂不是让那恶人白捡了便宜。” 姜苏想了想,深觉有理,看一眼宋谷雨,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吴管事对众人反复不定地怀疑毫不生气,甚至都没拿言语讥讽,等那四人重新跟了上来,才一如既往地温和道:“这路并不长,诸位小心脚下。” 姜苏气儿还不是很顺,反口顶了句,“怎么,脚下还能有雷火不成?” “那倒不是。”吴管事率先带路,轻松道:“只是这里原本与墓园毗邻,早期也是被划在墓园之中。只是后来王盟主退位,将那些不太重要的荒地甩出范围外,故而才有了这一片区域。” “墓园?”花雕愣了愣,他甚少去墓园,对这一带还真不太熟悉。 “墓地是唯一不在阵法中的区域,料想当年那位山主,也是不想扰了故去之人的清梦吧,”吴管事说道:“所以墓园附近的这条路,是最安全,却也是最危险的。” 孙虎:“吴管事此话怎讲?” “因为墓园这里,是最适合伏击的地方。” 话音刚落,姜苏一脚踩下的土路急速下陷,他一声惊叫还没发出来,就被走在前方的吴管事一把抓住了衣领,稳稳地提了上来。 “墓园之外本就防备薄弱,盟中人又不太喜这边的阴气,故而只能设置陷阱之流,防备宵小之徒,山主,还请当心。” 姜苏满头大汗,脚下的坑洞中银光闪闪的刀尖儿十分锋锐,若不是吴管事眼疾手快,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扎了个对穿。 二九四、第八日(九) 姜苏差点儿真的掉进陷阱,被吴管事提上来,满头大汗,而且颇有些赧然。 但也正因为吴管事的这一伸手,他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一路上再没多言,甚至当宋谷雨不疼不痒地质疑几句吴管事时,也立刻反驳了回去。 墓园前面的这片地确实陷阱极多。不但有贴着墙根儿设置的坑,还有不经意间就会踩上的钩锁,甚至还会有一些毒药小机关,不过这些都被吴管事一一拔除,终于把“擅长机关阵法”的印象深刻打进了众人脑海中。 而花雕更是惊疑不定。吴万年从未在武林盟久住过,这么多的机关暗器连他都说不清楚,这人是什么时候调查清楚的? 花雕有所不知,这里面大多数机关都是苗黑子临时布下的,即便有几个陷阱坑陷,里面放着的也不是刀剑而是草木屑,后山陡峭,紧挨着悬崖,本就少有人来,这些简易的陷阱不过是为了规避误入的野兽,并不是真的为了防人而设计。 然而吴万年先一步在众人心中种下了观点,故而一路走来他们不但对他感恩戴德,还敬佩他见多识广,越来越是放心,就连深知其真实身份的花雕都佩服不已,心想不怪乎当年吴家父子拼着暴露的风险也要将此子击杀,端的是天赋异禀,无所不通。 拐过羊肠小路,走了一脚的烂泥,夜色已经很深,黑夜沉甸甸地挂在头顶,浓郁的化不开的黑容纳了一切,包括生机。他们绕了个一个大圈儿,转过拐角,竟跟杜鸳鸯和王珊珊打了个照面。 杜鸳鸯大惊失色,还以为是敌手,甩出一戒尺直接打在姜苏的腿上,只把毫无防备的姜苏打得龇牙咧嘴,若不是又被吴管事拽着后衣领拖了一把,腿都要打折。 “杜门主!” 杜鸳鸯大松一口气,“原来是你们!你们也是迷路了?”歪头看见宋谷雨,顿时乐了,“圣女也在,太好了,我跟这位王小兄弟正到处乱走,想着若是能瞎猫撞见死耗子,哪怕是遇见那恶人跟他打一架也好过待在原地。没想到竟跟你们汇合!” 孙虎叹道:“这还要多亏了吴家庄的这位吴管事,是他带领我们一路走出迷阵,找到诸位。不知门主可有见到盟主?或者是袁姑娘?” 杜鸳鸯摇摇头。自从花雕跳上房顶又跳上树梢没了踪影后,杜鸳鸯和王珊珊就不敢再分开行动,两个人干脆一起在这墙院中乱逛,鬼打墙了好几遍,若不是他们几人走出来,这两人能原地转圈儿到天亮。 “我们两个谁也没遇见,一直在瞎转悠。” 孙虎惊道:“盟主很早就出来调派人手,如今竟是谁也没遇见他,难道竟是盟主率先遇见了那恶人!” “还有一种可能。”宋谷雨一开口,就是满嘴地幸灾乐祸:“那人正是想要将盟主身边的人都调离,然后……” “那可就糟了!”孙虎焦急起来,“那恶人若是堂堂正正地比试倒是不怕,怕只怕他搞些阴鬼手段,盟主这不就落入了他的圈套!吴管事,咱们要快!” 话音未落,只听一墙之隔后火光冲天,继而雷火弹地爆炸声响起!这次听得真切又分明,再不会有错,众人立刻翻墙而过,却见袁淼手握最后一颗雷火弹,目光灼灼地看着漆黑一片的拐角处,神色紧张,气喘如牛,双腿微微颤抖,显然奔跑许久,体力透支,可极度的恐惧在她脸上深深印刻,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袁姑娘?” 袁淼吓得跳起来,好在头脑尚算情形,很快认出了说话的是杜鸳鸯。 “门、门主。”一开口,嗓子艰涩干哑,火烧火灼般难受。 “袁姑娘这是……” 袁淼眼见有人来援,眼泪一瞬间险些落下来,可她猛然想起自己好歹代表正天帮,如何能在这么江湖有头有脸的人前哭泣,故而强忍着害怕和惊恐,指着那个角落道:“有、有人在那里,一直跟着我……” 众人顺着她手指看去,那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根本不能判断到底有没有人,是什么人,可袁淼的神情却又不做假。杜鸳鸯胆子比较大,率先拿着戒尺就想过去。 然而吴管事比她更早行动,抬手将杜鸳鸯拦在后面,问袁淼:“你如何得知,这人一直跟着你,他可是对你做过什么?” 袁淼更咽道:“我本看子时已到,就前往议事堂,可是半路遇见一个死人,他一身的白色衣衫,脸上画着鬼一样的表情,我很害怕但是我想知道他是谁,就、就想擦干净他脸上的胭脂……” “胭脂?”姜苏惊道,白天那小孩儿不就说那恶人涂过胭脂么! “我只擦掉一小块儿,就有一只蝙蝠从那死尸怀中飞出,紧接着一群蝙蝠飞来袭击我!它们牙尖嘴利,吃人模样,我害怕受伤不知这些蝙蝠口齿是否有毒,便以雷火弹抵挡。本都将那些畜生赶跑了大半,可是、可是突然有人吹了声口哨!” 众人惊愕一瞬,只听袁淼惊悚地声音急切道来,“口哨过后那些蝙蝠全都飞不见了踪影,我当时猛然回身,就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人影!他整个人处于黑暗中完全看不清身形,可是我知道他在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害怕极了就开始跑,可是那人如影随行,我根本跑不掉!我一把一把地丢雷火弹,我想要炸死他或者借着火光看清他的容貌,可是他动作太快,我根本……” 吴管事的大手稳稳地将袁淼惊慌失措的手包裹住,慎重地从她手中拿起了那颗仅存的雷火弹。 “袁姑娘不必担心,如今,你与我们汇合,再安全不过。” 然后回身就将那雷火弹丢出,指头大小的雷火弹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袁淼所说的方位,继而火光冲天,响彻黑夜,整面墙轰然倒塌,待尘埃落地,果然有个一狼狈的身影高举着手臂,从滚滚烟尘中走了出来! “站住!”姜苏喝道:“什么人!” 二九五、第八日(十) “何人放的雷火弹!” 那人竟是比众人还要恼怒。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孙虎大惊失色,“盟主?!” 等人走到身前,众人这才发现竟然真的是吴盟主。然而此时的盟主跟走出议事堂时大相径庭,一头一脸的灰就算了,半边衣袖还鲜血淋淋。腰间的佩剑早就不见了踪影,就连一向规整的头冠,都歪在了一边。 这大概是吴山刚最为狼狈的一次出场,而更多的则是恼怒。 “究竟是何人丢的雷火弹!” 众人只好看向吴管事,吴管事上前一步,恭敬行礼,继而道:“幸不辱命,已将所有人集齐,还请庄主下一步指示。” 吴山刚这才发现还有个人就在身边,之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正心中暗惊时,一见此人容貌,倒退两步,面露惊悚,“沉星?怎么是……” 一开口,吴山刚便知不好。沉星既不是吴家庄人也不是武林盟人,这里应该没有人认得出他来,可为何…… 他不是去寻吴万全了吗? 吴山刚心如擂鼓,只见那位吴管事微微一笑,笑得吴山刚鸡皮顿起,心乱如麻。 “沉星”上前一步,站在吴山刚身旁,还没等说出一句话,突然回身一掌,将袁淼击飞! 袁淼本就不擅长武功,虽然有些内力但并不足以抵抗这一掌之威。立刻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眼瞧着就要厥过去。 剩余众人齐齐退了几步,一脸惊讶地看着吴山刚和这位吴管事。 姜苏更是不敢置信,艰涩道:“吴管事你……你这是……” “沉星”却不理他们,转而对吴山刚拜道:“是要属下一一击破,还是……” 吴山刚比其他人还要惊悚,连退数步,“你不是沉星,你……你是那恶人!” “沉星”笑而不语,他身法极快,竟是横着飞出去,一把扣住了站的最近的姜苏脖颈,按着脑袋将人砸向墙院,姜苏好像只白斩鸡似的无力反抗,竟就这么被他砸得眼冒金星,整个脑袋剧痛无比! “沉星”又一招制敌,再次看向聚在一起的众人,轻声道:“还有五个。” “你、你们……”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位吴管事,跟这个武林盟主,是一伙儿的! 孙虎怒火中烧,直接咆哮起来,“你们演的一手好戏!什么恶人,什么赤面笑魔,原来都是武林盟的阴谋!吴山刚!你算盘打得也太响了,今天你若是杀不光我们,天一亮,就是你身败名裂的死期!” “孙掌门!”吴山刚完全不知如何解释,“休要听他胡言乱语!他才是真正的赤面笑魔!他今天搞得这一出,就是为了栽赃嫁祸于我!”吴山刚一下子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这人定是一路上挨个儿救人,带着沉星的面具狂刷个人威势,等到与自己见面时立刻翻脸杀人,而他先一步认下了沉星的身份,就等于是认下了这个谋害江湖高手的罪名!赤面笑魔的目的根本就不是逐一击破武林人,而是想要让自己站在全武林的对立面上! 就好像他一直以来,用以对付其他人的手段一般! 吴山刚恨得咬牙切齿,他千防万防,偏偏没能防备到这一点! 而就在耽搁的这段时间里,“沉星”再次飘出去,这一次他直奔着孙虎而来! 孙虎睚眦欲裂,怒道:“大家随我上!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会怕他们两个不成!” 而吴山刚也不能再犹豫下去,同样追着假沉星的身影而去,原本是想要先一步擒下此人,却偏偏被迎面而来的孙虎认作了袭击,拔剑对战,吴山刚手无寸铁,险些被劈成柴火,徒手压住孙虎的长剑,转头就见那假沉星已经冲入了人群中,左右开弓应对自如,完全将孙虎排除在外! “孙掌门!” “休要再说,来战!” 吴山刚恼怒异常,深恨这武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别人随便挖个坑就自己往里跳,边打边解释:“你们都搞错了!我跟他不是一伙的!杀了他!大家合力来杀了他啊!” “沉星”勾着宋谷雨的鞭子去抽花雕,花雕矮身一躲,趁机退出战场,杜鸳鸯不明所以,只跟着瞎打,王珊珊抱着脑袋连滚带爬地躲去角落,低调看戏。 所以别看这边以一敌多,其危险程度跟同孙虎拼命的吴山刚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且又有王珊珊脱战、花雕半路逃跑、宋谷雨明显放水、杜鸳鸯犹豫不决的因素,这位假沉星简直如鱼得水,甚至还有时间继续搅乱孙虎心神。 “庄主放心,他们熬不到天亮,都得给我们当祭品。” 孙虎一听这话,再看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袁淼和姜苏,气得浑身颤抖,“还说不是一伙!” “我杀了你这个奸贼!” 吴山刚眼见着说不清楚,干脆舍了孙虎飞身来杀这位“属下”,可那假沉星早有防备,一个闪身避开,却把犹豫不决攻过来的杜鸳鸯暴露出来。吴山刚的一大杀招,杜鸳鸯刚举起来的戒尺,就在相撞的瞬间,两人齐齐反应过来,前者急匆匆撤力,后者拼命抵挡,然而这一击之力非同小可,杜鸳鸯一口老血喷出来,吴山刚半路回撤也深受重伤,两个人谁也没得好,却一样地气闷。 杜鸳鸯:“果然是一伙的!明着是来证明自己,其实是扰乱我注意,趁机偷袭!好,你们武林盟真是好样的!” 吴山刚怒不可遏,“一派胡言!你们这些蠢货!要不要动动脑子好好想想,我吴山刚,到底为什么要突然抽风地同时得罪八大名门,在武林盟里就痛下杀手。难道我不想在江湖上立足了吗?” “因为你认定了我们都活不过明天!”宋谷雨一针见血,高声道:“谁不知道今夜子时就是那恶人的行动时机,你只需要在天亮前全把我们杀了,再对外声称是那恶人所为,自然推卸得一干二净!我之前就觉得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既擅长易容术,又精通毒药,还会驱使猛虫毒兽!原来,这些不过是盟主的挡箭牌,迷惑我们的假象!真相就是——吴盟主你自己,才是那个恶人!” 二九六、第八日(十一) 宋谷雨的话彻底把正在跟吴山刚对战的孙虎激怒。 同时宋谷雨也直接弃了这个吴管事,直奔吴山刚而来,吴山刚同时跟两个人打,不得不使出真本事。吴山刚转身绕开孙虎的剑,又一掌逼退宋谷雨,直接跳到躺在地上不动的姜苏身边,捡起他身旁的长剑,当地一声,稳稳地接住孙虎的一击猛扑! “庄主,我来助你。” 吴管事飞身而上,吴山刚恨得咬牙切齿,干脆也不管孙虎和宋谷雨的攻击,直接冲着这位假沉星而来。然而这个假货功夫好生诡异,不但能精巧地躲过他袭来的剑招,竟然还勾着孙虎的剑来挑他的手腕,宋谷雨更是个帮倒忙的好手,鞭子甩得震天响,全招呼到吴山刚的周身,吴山刚甚至怀疑她是故意为之。 一时间这三人打得是难舍难分,蹲在角落的王珊珊和花雕不敢上前,而想要帮忙却又有些分不清敌我的杜鸳鸯也跟他们蹲在一起,叹道:“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雕耸肩:“吴管事说是盟主要他把我们都招来处理,盟主却说这个吴管事是那赤面笑魔。现在他们几个打成了一团,咱们也不知道哪个说的真,倒不如袖手旁观,静观其变。” 王珊珊在一边可劲儿点头。 杜鸳鸯直觉哪里不太对劲,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姜苏和袁淼,“那他们两个……怎么办?” 花雕继续耸肩:“还能怎么办?躺那儿又不碍事,先这么着吧。现在谁敢冲进去搅乱战局?一旦被拖进混战里,你说你到底是帮谁?” 杜鸳鸯眉头紧皱,她努力想把这些乱糟糟的事儿理出个头绪来,却偏偏被满脑子的问号搞得焦头烂额。 “可是这个吴管事一路上都没说要杀我们,怎么突然见到吴盟主就要对我们下杀手?既然他熟知阵法内情,为什么不在路上就把我们一个个解决,反而大费周章,这又是为何?” 花雕:“这么说来,还是这个吴管事有问题。” 杜鸳鸯却又说道:“可是,听孙虎和姜苏所言,吴盟主子时一过就从议事堂出来调兵遣将,却为何一个人都没调来,还会鬼鬼祟祟地跟踪袁淼,被她的雷火弹砸了好几下?他跟踪袁淼作什么?而且他第一眼见到这位吴管事的时候,不也是认识的吗?” 王珊珊顿时拍手道:“这么看还是盟主的嫌疑大。” “可是现在吴盟主明显是要杀这个吴管家的啊!” 花雕和王珊珊同时道:“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杜鸳鸯戒尺一横,沉声道:“要我说,先谁也不帮!先把孙虎和宋谷雨那丫头拉出来,就让这两个人对峙看看,只剩他们两个打仗,是不是刻意演戏,另有所图,又或者是真的彼此敌对,你死我活,才能看个真切!” 花雕、王珊珊齐声佩服:“门主高见。” 一个掏出双板斧,一个拿出鸳鸯双刀,也不等杜鸳鸯喊个一二三,齐齐冲进去。一斧头隔开空中对撞的两柄利剑,一双刀直接劈下,两柄尚算锋利的宝剑齐齐折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只一瞬间从绝世宝剑,变成了一堆废铁。 吴山刚和孙虎震惊地看着两人,吴管事却挥舞着手中仅存的长剑,纵身袭来,而王珊珊和花雕偏偏在此时又撤了回去,只把两个手握断剑的人留在了攻击范围内! 吴管事的剑好似水蛇般贴着孙虎的腰身而过,直奔吴山刚的腹胸,吴山刚飞身躲避,却正好跟扑上来的宋谷雨撞在一起,那长剑直接刺穿他腋下肋骨,吴山刚只觉血气翻涌,眼前一黑,却觉得脖后一紧,已经被宋谷雨徒手拎起,丢在一边。 “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吴山刚捂着伤处,吐着血,气得要命,“孙掌门!” 孙虎冷汗涔涔,他刚才亲身体会了那长剑凌冽的寒光和杀人的威势,如何不知此人定是极擅剑法的天才,他这一剑看似风轻云淡,却暗藏雷霆之势,又能十分精微地绕过自己,直奔目标,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吴山刚重伤,孙虎也立刻分出是非来,只可惜他如今也没了剑,手忙脚乱甚至有些狼狈地逃到宋谷雨身后,生怕那杀神再拿自己开刀! 吴管事停下身法,微笑着看着众人。 “你们终于想明白了?” 花雕率先骂出声来:“好你个赤面笑魔!竟敢戏耍我们!王小兄弟,如今利刃中只剩你这双刀能与此人一战,我们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不等孙虎出声阻止,王珊珊哇呀呀地一声吆喝,举着双刀就冲了上去,可那位吴管事轻飘飘一个转身,直接丢开手中剑,挥手一按一压一撞一掏,双刀立刻便单刀,王珊珊一个踉跄直奔着墙壁而去,又被那夺过一把刀的恶人捏着衣领子兜住了脸,随手甩回了人堆儿里。 “多谢小兄弟赐刀!” 王珊珊悲痛欲绝,一声哀鸣,“我的刀!!!” 孙虎怒道:“把刀给我!我来战他!” 王珊珊怒喝:“他已经夺走了我的一把宝刀,你还要来抢第二把么?!你们这些江湖人,都是骗子!” 孙虎哭笑不得:“你空有宝贝,但武功不行才会被他夺了去,可我身法比你好,再有神兵加持,定能胜他!” 王珊珊惊疑不定:“可若是你也被夺了刀,他双刀在手,我们可就真的完了。” 孙虎被这句话逼得进退两难,因为他还真就不敢说,自己一定能赢。 吴管事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叹道:“天快亮了。” 众人随着他的话抬头去看,只觉得整个天色黑得吓人,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正值此时。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再陪你们玩儿了。”吴管事阴沉地笑道:“第一个,就从这位自称身法不错的,孙掌门下手,如何?” 孙虎脊背一寒,却知道毫无转圜,外强中干道:“放马过来吧!” 吴管事奸笑着扑上来,孙虎一把夺过王珊珊的短刀,跟着迎上去! 二九七、第八日(十二) 孙虎已经决定背水一战,此战不成功必死无疑。他笨拙地挥舞着短刀攻上去,短兵相接的一瞬间,便知自己必败——他一向用剑,这短刀竟是比寻常的刀要刁钻许多,不管是刀刃的弧度还是刀面儿的长短,都极其不趁手,如此对阵,岂不是白送性命! 可惜后悔药没地儿买去,孙虎只能咬牙切齿,闭眼等死,却听得耳边哆地一声闷响,扑面而来的杀气一滞,那恶人停顿一瞬间,飘然后撤。 孙虎白捡一条性命,冷汗湿透衣背,两股战战,整个人都懵了。 “阿弥陀佛。”慧可住持立在墙头,道一声佛号,双手合十,“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恶人冷冷一笑,“大师此话恕在下难以认同。我若放下屠刀,只会被你们屠杀,如何能成佛?” 慧可住持叹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只要你从现在开始改过自新,退出江湖,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之时,便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你武功这么高,自报无虞,又何来被人鱼肉的说法。” 吴管事哈哈大笑:“原来大师不是来度我成佛,而是劝我自生自灭的。可见大师自己也是不信佛能普度众生的。” 慧可叹了口气,他本想隐晦地劝说,可这人偏偏执迷不悟,再加上死灵蛊的事儿终究会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若是此人再利用这种蛊虫招揽那些心怀叵测之徒,终将酿成武林的浩劫。思来想去,慧可只能痛下杀手,他也不再试图说什么,飞身而下,赤手空拳,直奔吴管事而来。 而吴管事冷笑一声,反手将那短刀扎进身后的墙院上,竟也徒手应战! 慧可主持乃是少林高僧,一身武功深不可测,可那恶人竟招招接得住!两个人互拆百来招,竟然不分上下! 慧可越打越心惊,这人年纪绝对不过三十,可招式老辣,拳法通透,竟然还有他们少林内家拳法的影子!这绝不可能! 少林核心拳法从未外传,而以这人的年纪也绝不是能学到如此境界的少林俗家弟子,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偷学来的招式! 慧可恼怒异常,一拳将人击开,拉开距离,痛斥此人无耻:“你竟偷学我少林武功!” 那恶人却不急不恼,淡淡道:“少林武功何等精妙,我如何能偷学得来?您说呢,庄主大人。” 慧可猛地回头去看吴山刚,他从看出迷阵到一路走来,很是饶了些远路,再加上刚来就见孙虎性命堪忧,立刻出手救人,故而根本不知道前因后果。 “盟主,此人话中何意?” 吴山刚脸色惨白,受伤颇重,只能强忍剧痛解释道:“他就是那赤面笑魔,假扮我吴家庄人,欺骗了诸位江湖人,然后……利用大家的情绪,想要置我于死地!” 慧可惊道:“你竟原是吴家庄人?” 吴管事哈哈一笑,指着自己脸上的这层皮道:“慧可主持可是忘了,在你们的消息中,应该有提过我,极擅易容之术吧?” 说完,猛地一揭,沉星的那张面皮顿时消失,吴万全的脸露了出来! 吴山刚睚眦欲裂,在他看来此人易容术颇有些邪门儿,寻常人易容总会有些出入,身边亲近之人一眼便能找出破绽,故而易容术在江湖上只是末流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可这人却不同,他易容后的人不但形神俱似,且那张脸毫无破绽。如此技艺,吴山刚只知道一个人具备,便是当年跟在宋武屁股后面,鞍前马后效力的那个千面剥皮魔才是! 看来祁康安是从千面人那里学来了剥皮易容之术,那也就意味着,凡是被他拿走脸皮的,都已经是死人了! 而现在吴万全的脸出现在他的脸上,这说明了什么! 吴山刚爆喝一声,拼着伤口再次崩裂的风险也要上前拼命,却被慧可主持一把按住,连点周身几处大穴,再一掌将人劈晕,丢给孙虎,“看好盟主,不可让他再动怒。” 然后,慧可主持主动捡起了被孙虎丢在地上的短刀。 “大师还会用刀?” “活得久了些,自然什么都要学一点。”慧可将短刀紧握,看向此人,“施主,请吧。” 吴管事哈哈大笑,一个后空翻蹬上身后的墙院,将紧紧插在其中的另一把短刀抽出! 然后这两人也不用多说,再次短刀相拼,斗了起来! 杜鸳鸯被这一连串儿的变故搞得头大,贴着墙跑到宋谷雨身边,拉了拉她衣袖,“趁着慧可主持拖住这恶人,咱们赶紧把盟主送出去救治,顺便再找人手来,一起擒下此人!” 宋谷雨瞥她一眼,嫌弃道:“要去你去,我不要。” 杜鸳鸯以为她还在闹脾气,诚心劝解:“这都什么时候了,别再闹脾气了。我知道你跟吴盟主有些龃龉,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这恶人好生嚣张,又武功高强,如是我们这些江湖人不拧成一股绳应对,等城门失火,我们这些浴池也别想独善其身,你就听我的,赶紧把盟主抬走!” 宋谷雨不耐烦地嚷嚷起来,“我说了,要走你自己走。慧可主持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高手,此番对决我当然要好好看看,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再者说,这里到处都是迷阵,你确定你扛着盟主大人能找到正确的路?若是再迷失在层层墙院之中,恐怕盟主等不到救援,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吧。” 杜鸳鸯气急:“你这丫头!好生无理!”可终究觉得难以堪破迷阵,只能叹道:“那我们就一起上,帮慧可主持,杀了这个恶人。” 宋谷雨冷声道:“之前在路上,你不是一直问我有没有喜欢的青年才俊么?” 杜鸳鸯愣了一瞬,他们几人在迷阵中跟着这个吴管事瞎走的时候,杜鸳鸯颇觉无聊,没话找话地跟宋谷雨套近乎来着。 她此时说这种话,何意? 宋谷雨笑道:“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就喜欢他这样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杜鸳鸯差点儿没当场厥过去。 二九八、第八日(十三) 系统:恭喜宿主荣获第八个复仇小道具——少林拳法,您的积分得到了新的增长,请再接再厉。恭喜宿主荣获第九个复仇小道具——绝命十三斩,您的积分得到了猛烈的增长,请再接再厉。恭喜宿舍荣获…… 系统一口气播报到第十六个道具,这也是吴万年在与慧可对战时涉及到的全部功法,有些尚未使出完整的招式,但因为应对得当,效果甚佳,系统自动判定为“融会贯通”,故而全都算进了积分里。 系统美滋滋: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咩哈哈哈! 而正在跟吴万年对战的慧可主持却越来越心惊,这人竟是集百家之所长,不但是他那拳拳见真章的少林拳法,便是这刀法慧可也是认得出来的! 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慧可越战越是心惊,反而失去了一开始的果决,被吴万年抓到了破绽,一刀划开距离,此时天边已经微微发白,他反手将那短刀掷出,趁着慧可躲避之时施展云一跳轻功,眨眼间消失不见。 慧可徒手抓住直奔吴山刚而飞去的短刀,再回身时哪里还有恶人的身影。他沉默半晌,终究叹了口气,继而对满眼血丝的吴山刚说道:“看来盟主的猜测,是对的。” 吴山刚捂着伤口,愤恨地闭上双眼。 孙虎既内疚又忐忑,追问道:“主持在说什么?你们可是猜到了他的真实身份?” 慧可主持知道再不能隐瞒,概因他全力出击,却也不能将其拿下,而此人又深谙多种武功招式,几乎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此等天才若为敌手,必须全武林人士团结起来,才有获胜的希望。 “他便是当年因病痛而死,却又被祁老宫主以死灵蛊救活的,祁康安。” 孙虎惊呆了,“死灵蛊?起死回生?你们……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吴山刚:“否则,你以为凭他的年纪,如何能有如此功力,竟是同慧可住持打成平手?” 慧可不得不公正道:“惭愧,老衲并非他敌手。若不是他不愿恋战,再打下去,定是他胜。” 孙虎只觉得头皮发麻,这是什么鬼情况,怎么打着打着,打出个死人来?!起死回生?尽管之前听说了些死灵蛊的神奇,但这事情不到眼见为实的地步,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实际的概念,可当慧可住持和吴山刚异口同声地认定这人就是活死人的时候,孙虎却只有一个感觉:恐惧。 他的时间是停止的,这也就意味着他将永远保持最佳的身体状态,不管是从领悟能力、体力还是筋骨上而言,甚至灵活性上,他都是人生的巅峰状态,以这样的状态习武至今,那得是多么恐怖的一个成就…… 孙虎只要一想起那擦身而过的一剑,整个人都僵住了。仅凭这一剑,他便知道自己不是敌手! 而放眼整个江湖,又有谁能敌得过此人? 孙虎只觉得绝望,如今他们这些江湖人是彻底被吴山刚拖上了一条贼船,除了剿灭恶人再无他法,可就算集全江湖的力量,就能对付这么一个来无影去无踪,又武功高强的人吗? 而江湖人在见识到他的强大后,又真的会以命相搏,甘于同归么? 孙虎仿佛已经看到了讨伐恶人的联盟是如何面和心不和,为了各自门派的损失而互相攻讦,互相甩锅,然后乱成一团,最后终于被这恶人一一击破。他占领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将杀死的那些人都喂下死灵蛊,成为自己的帮凶。江湖将由一群活死人来掌控,而他们这些光吃饭不干事儿的正常人,恐怕最后也难逃…… “孙掌门。”花雕提高了嗓门,孙虎一个哆嗦从噩梦中惊醒,有些痴呆地看着他。 “天亮了。” 红日当头,撕开了黑夜的纱布,将白昼猛地推上了人间。一群人直愣愣地抬头看着红彤彤的太阳,眼眶都湿润起来。 天亮,代表着那恶人定下的约定,终于进入了下一个轮回。 孙虎长叹一声,转身愧对吴山刚,“吴盟主,我……” 吴山刚摆手,“那人十分狡猾又极擅诡辩,如今到此等地步,不能怪孙掌门。” 孙虎那句“想要撤离的话”顿时卡在嗓子眼儿,他权衡利弊,好容易鼓足了勇气想要退缩,此时却不是最佳的时机。吴山刚还受着伤,此时提起退出一事,倒显得他们虎门胆小怕事——尽管这就是事实。孙虎是完全白手起家的新秀掌权人,虎门的一切都是他一手打造,能有今天的江湖地位他实在是不容易,权衡利弊是他不得不做的考量。 再等等吧。 孙虎扛起依然昏迷在地的姜苏,天一亮,原本的迷宫便失去了效用。花雕跳上墙头一眼就能看见议事堂独树一帜的屋角,若不是经历此夜,他从未发现议事堂整个房屋建造的都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不管是整体的高度和屋角上另类的兽雕,都在彰显着他独特的地位和作用。 “走吧。” 有花雕指路,剩下的人只需要或架或背着伤员行动即可。众人一路拐到了袁淼当时经过的银库附近,这里本来就被炸开了路,又被她惊慌失措间狂轰乱炸了好几处地砖,此时再看竟然面目全非,周围一片焦土。 他们便走边心惊胆战地看着这到处漆黑的痕迹,心想这位袁姑娘到底是丢了多少颗雷火弹,才能把这里搞成这幅德行。 刚走过一堵烂墙的拐角,一个人影紧贴着墙壁而立,走在最前面的王珊珊直挺挺地撞了上去,那人也就这么直挺挺地脸朝下地倒了下去! 王珊珊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当把人翻过来的时候,一张面目全非,涂脂抹粉,表情诡异的脸露了出来! 王珊珊一声惊号,差点儿吓尿了裤子,“鬼啊!!!!” 花雕从墙上跳下来,猛地给他后脑勺一下,“鬼个屁,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这是个死人。” 王珊珊捂着脸不敢看,花雕撕下一块儿衣摆,大力地擦着这具尸体的脸,因为死的时间久,那些浮夸的妆容已经渐渐剥离,被花雕轻易地揉搓了下来。 竟是岳阳。 二九九、第八日(十四) 怪不得他们一晚上都没见到这位吴家庄的管事,原来他竟是第一个惨遭毒手的人。 花雕和孙虎互看一眼,同时想到了一处:武林盟这么多江湖高手聚集此地,那恶人谁都不杀,哪怕是最好处理的袁淼也只是放几只蝙蝠吓唬吓唬,即便是叫嚣最凶悍的姜苏也不过是被一脚踢晕,不能再战罢了,可唯独这个吴家庄的管事,明明就是来助阵凑数的,却被第一个击杀,可见此人对吴家庄的人,颇为怨恨。 可是这个祁康安,为什么会这么恨吴家庄的人? 孙虎想不明白,花雕只当是吴万年为了报复吴山刚而故意为之。他们两个对这个尸体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杜鸳鸯出面,将这个已经软和下来的尸体抗在肩头,“先回议事堂,找人来给盟主看看伤。” 花雕松了口气,手指抵在唇边打了声响亮的口哨,草丛里猛地坐起来一个人,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花雕一行人,急匆匆跑来。 “属下见过花公子。” 花雕知道这些人早被吴万年一把药放倒,整整睡了一夜,“立刻整合人手,清点昨天晚上的损失,然后给我把各小队长都叫到议事堂的旁厅里,我有吩咐。最重要的一件事,立刻找个大夫来,盟主重伤,要快。” “得令。”那小弟子一见吴山刚浑身是血地站在那儿脸色煞白,顿时急得不行,撒腿就跑,周围陆陆续续有清醒过来的武林盟弟子出现,他们同样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但毕竟训练有素,很快就开始忙乱起来。 吴山刚一路见这么多人从藏身之处爬起来,对那恶人是恨得咬牙切齿,再加上被一剑捅穿了腋下,血虽然已经止住但一路行走又撕裂开来,再加上心焦独子的安危,还没等走到议事堂,已经眼前一花,倒了下去。 慧可住持德高望重,且年岁大了,不宜操劳。孙虎背着姜苏,花雕还要看路,宋谷雨一脸不情愿地架着袁淼,杜鸳鸯又背着尸体,也是腾不出手的一方,没办法只能让矮个子王珊珊来扶吴山刚,可吴山刚身量颀长,王珊珊又矮又壮,吴山刚这往下一压,彻底将伤口挤开,疼得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王珊珊:“这……这可不赖我啊!” 花雕无语扶额,“你背着盟主吧,当心伤口。” 王珊珊转身背起吴山刚,却兜不住两条长腿,只能任凭其拖在地上,若不是没走一会儿就有武林盟的弟子抬着架子来接人,要真这么一路拖到议事堂,吴山刚的鞋底儿肯定要烂。 众人一身狼狈地走入议事堂,再看这些熟悉的场景,想起昨天日间的种种雄心壮志,只觉丢人。乱七八糟地随便找地方休息,杜鸳鸯将背上的尸体往角落里一丢,直奔着宋谷雨而去。 “你这丫头,话怎么能乱说。”杜鸳鸯埋怨道:“就算你想看看绝世高手的比斗现场,直说就是,我又不会强拉着你逃命,何苦偏要说什么看上了那个恶人!”杜鸳鸯恨不得揪着宋谷雨的耳朵把人好好教训一顿,“你年纪轻轻,怎么戾气这么重?再这么下去不但不利于身体健康,还容易走入歧途,平白丢你爹的脸。” 宋谷雨原本不想搭理她,可宋武是她的逆鳞,谁提谁倒霉,立刻眉眼一横,一把将肩头上的袁淼丢在椅子上,怒道:“他有个屁的脸!有脸怎么不自己洗刷自己的污名?我丢他的脸,你也不看看他死前在江湖上,还有脸吗?!” “你这丫头!大逆不道!” “老姑婆,我要你管!” “嘿!”杜鸳鸯撸起袖子来了真火,“我今天还必须好好教训下你这丫头的臭嘴,好叫你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宋谷雨又不是吓大的,顿时反唇相讥,“老虔婆,你又不是我亲娘,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杜鸳鸯一噎,还真就停了手,她想起宋谷雨的娘难产而死,爹在她出生前就掉下悬崖。这个孩子从出生就一直这么没爹没娘地活着,再加上花怜教的那些个势利眼儿,武林人恶毒的嘴脸,她是吃了多少苦头,才变成了如今这样的刺猬模样,把一切好的坏的全都隔绝出去,我行我素的背后,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杜鸳鸯难得细腻了一会,火气顿消,柔声道:“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张口就说喜欢那恶人。且不说那恶人会不会喜欢你,但看他喜怒无常,又武功高出你一大截的份儿上,你就不能跟他好。” 宋谷雨冷笑道:“怎么,杜门主是觉得我们正道人士会屈服于他的淫威?” 杜鸳鸯实话实说:“我是怕你这臭脾气和臭嘴,一旦得罪了他,会被打得没办法还手。” 吴万年重新装扮好宋文成的模样出现时,刚好听见这句话,他噗嗤一笑,从容地站在宋谷雨的身后,摘下她头顶的一片树叶,又拍了拍她裙角的脏污,缓缓地对杜鸳鸯一笑,“门主不必担忧,圣女这么好的人,怎会有人下得了手。” 宋谷雨傲娇地哼了一声,高抬着下巴让这个麻子脸的男人替她抹去下巴上残留的吴盟主血渍,一脸的得意洋洋。 杜鸳鸯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叹道:“你这小子也是不错,只是……” 宋谷雨和吴万年齐齐看去,杜鸳鸯转着手中的戒尺,再次实话实说:“就是长得太丑了。” 吴万年低沉地笑起来,宋谷雨偷偷拿手肘拐他。正打着哑谜,阿古拓打着哈气出现,身后还跟着一脸憔悴的苗黑子。 杜鸳鸯率先发问:“你们两人怎么一夜不见,难道也是被迷晕了?” 阿古拓蹦蹦跳跳到杜鸳鸯身前,拉着门主的手撒娇:“什么嘛,人家可是替圣女守了一夜的门,本以为她很快就回来了,谁知彻夜未归。我跟小苗本想出去寻圣女,却发现一出门就迷了路,好容易转回客房,可再也不敢随便乱走了。这武林盟好生厉害,竟然还会在自己的地盘儿上设置迷阵,也不知道是防着外敌入侵,还是内鬼作乱呢!” 三〇〇、第八日(十五) 众人一路回到议事堂,稍加安顿,立刻召集所有人汇报昨夜情形。据统计,昨夜一共损毁院墙三十多个,房屋更是被袁淼的雷火弹炸塌了好几栋。更别提因为被迷晕沉睡而死于雷火误伤的弟子,武林盟这次可谓是颜面尽失,损失惨重。 而岳阳经过尸检后已经确认,大概率就是死在了子时附近。只是尸体被涂抹了一层十分怪异的粉末,以致蚊虫绝不靠近,且不腐不烂,尸体即便搁置一夜,依然面不改色,跟临死前的模样并无二致。 只是表情被人强行扭曲成那般德行,平白让人看后心惊肉跳。 吴山刚伤势颇重,再加上急火攻心,救治了一整天也没能苏醒,可武林盟一夜过去颜面无存,众人实在无法,只好让慧可住持主持公道,将剿灭恶人的计划推行下去。 慧可原本只是个在关键时刻搭把手的杀手锏,如今的局面,他却不得不走上台前,处理后事。 袁淼的伤是最轻的,也是最先清醒过来的人。可惜她功夫不行,再加上被吓得心乱如麻,她基本上什么也没看见。 “可是,是真的有人在后面追着我,想要杀我。我有好几次跌倒,那人都在朝我丢掷暗器,你们看我的胳膊和腿,”她翻起衣袖,露出伤口,肌肉外翻,确为暗器所为,“我以为那就是恶人,这才一路丢雷火弹,只想找到去议事堂的路,躲避追杀。” “可那恶人一路都跟在我们的身边,为我们指路……”孙虎惊道:“难道他还有分身不成?” “之前周公子和袁帮主就说过,他有一个又黑又矮的帮凶,对了,快派人去看院里的那棵大槐树,上面是不是还盘着一条巨蟒!” 花雕立刻派人去查看,然而那个好似人形的槐树上什么都没有,西瓜大脑袋的巨蟒竟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 “此人不但擅长易容,惊还精通御兽之术。”杜鸳鸯惊道:“说起此等技法,阿古拓,你应该比较精通。我记得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就十分擅长与动物打交道,当时的马厩被你管理的十分漂亮,马儿干净又精神。从你专业的角度看,此恶人的御兽水平,如何?” 阿古拓美滋滋地开始自夸,“门主,这您可就问对人了。我是个苗人,且只懂御兽之术。要知道我们这一派讲究一个熟手,若没有十年跟兽类相处的经验,那么大脑袋的蟒蛇,他绝不可能趋势得动。而这跟兽类相处的时间,直接决定了其御兽水平的高低,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反推回去……” 众人听她一顿掰扯,屏气凝神,只见阿古拓打了个老大的哈气,软绵绵道:“也就跟我差不多吧。” “跟你?”武林盟一小队长嘲道:“你个毛儿都没长齐的丫头,看来那恶人的水平也不过如此。” 阿古拓冲他灿烂一笑,二指一并,随手一挥,整间屋子四面八方冒出无数色彩斑斓的毒蜘蛛,直奔那人而去。只把那人吓得嗷嗷乱叫,蹦上椅背,可这些蜘蛛如影随形,很快就攀上衣摆,大有钻进他身体里的架势。 那小队长惊慌失措,宋谷雨看够了笑话,才闲闲一摆手,阿古拓一声尖哨,蜘蛛如潮水般退去。 众人被这一手惊得冷汗淋淋,继而想到若是那恶人跟这小丫头一个水平,那岂不是…… “我正天帮,不能趟这股浑水。”正天帮的一个长老率先发话,他这次护送袁淼而来,如今袁淼受伤,他也进来议事堂旁听,顿时怒道:“你们说那恶人乃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活死人,御兽、易容、轻功、武学、毒药、十八般武艺皆是上乘,如此人物我们正天帮就是拼了全帮人的性命也拿他不下,我们,自愿退出!” 孙虎听的心头一动,正想着跟投,周海云大踏步而来,面色严肃,深情紧绷,脸色极差,不等这位长老继续唱衰,立刻道:“那正天帮是不是也要从此退出江湖,只当个寻常的漕运帮派?” 那长老顿时噎住,不再吱声。若是寻常帮派,如何能独揽半条江的业务,若是正天帮立时从江湖一流帮派中退出,那些个仇家和眼红者一定会杀进来,瓜分利益。 “吃到肉的时候不心存感激,如今江湖危在旦夕,却第一个打退堂鼓,袁帮主也是一代英豪,怎么手底下的人,如此无用!”周海云昨夜什么也没听见,属于躺在房里被药倒的那批人。一觉醒来发现整个武林盟天翻地覆,被那赤面笑魔打得颜面无存,实在是欺人太甚,此时憋了一肚子气,正好拿这位出头的长老发泄。 此言一出,彻底绝了其他心生退意人的念头。若是以降到二流势力为代价而退出此次灭魔行动的话,决不划算。可若是直接对上,他们能有几成胜算? 孙虎心焦难耐,如今唯一的靠山,也只有少林了。 “大师,不知我们如何能取胜……” 慧可叹道:“死灵蛊究竟何物,我们不得而知。但此人武功高绝,绝非单打独斗能战胜的。我们唯一的优势,便在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么,应该可以从他的生平入手,找一下他的弱点。” “大师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找一找,当年在人宫服侍过的人?” 慧可道一声佛号,“这个人,我已经找到了。她是一个老妪,身患残疾走不动路了,但她之前正是伺候祁康安的侍女。因为身患重病,如今我们也只能将人抬进来了。” 随着大师的话音落地,一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老妇人被两人抬入厅堂,众人齐齐捂着口鼻,只见那老妇人半身不遂,两眼浑浊,满口牙几乎掉光,她勉强睁开双眼,看向众人,说话时四面漏风,却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祁康安,他是个,魔鬼!” 众人被她这幅惨状惊住,那老妪指着自己的双腿道:“我这双腿,就是被他活活打断的!” 三〇一、魔鬼 这老妪当年侍候祁康安的时候不过六七岁的年纪,本就是个前院扫撒的小姑娘,因为家境贫寒,被卖入祁府当粗使丫头,可没成想这位瘦弱英俊的少主子竟是个变态,他平生最看不得别人比他健康,比他能干,而这老妇人当年十分老实本分,干活更是一把好手,从不偷懒,只是因为当着祁康安的面儿将院落打扫的一尘不染,就别祁康安命令折断了双腿,却还依然要求她打扫庭院,若是打扫不完,就要棍棒加身。 老妪以为自己挺不过三日,却被好心的阿婆救了下来,她的腿骨断的太碎,即便老阿婆用夹板将它们固定,但毕竟不是大夫,又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故而两条腿再也不能长直,只能一瘸一拐地行走,而年过三十岁,就瘫痪在地,只能靠沿途乞讨为生。 如此悲惨的一生,皆拜祁康安所赐,老妪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可此人不过二十而早亡,就是想要复仇也无对象,只能作罢。 众人对祁康安的变态和狠绝十分震惊,当年连个小姑娘都不放过,如今跟武林盟结下如此大仇,怎么可能会轻易平息。 慧可早先便听过一遍此间惨状,如今倒还稳得住。众人立刻询问那老妪是否知道这位祁康安别的弱点,老妪对此人恨到极致,曾经日夜想着复仇,后来多方打探,还真的发现了他的一个弱点。 原来这祁康安是个早产儿,祁夫人当年临盆前一个月摔了一跤,紧急生产,对胎儿造成了十分巨大的伤害,不但产妇没能挺过来,就连孩子也天生畏寒,年岁稍大竟患上肺痨,命不长久。 而正是因为肺痨这个病,他对气味极其敏感,服侍在身边的人都不能涂脂抹粉,否则将引发他的痨病,命在旦夕。 众人顿时想到,即便是这祁康安被老宫主喂了死灵蛊,可死之前的身体状态是改变不了的,他多年痨病已经对肺腑造成了极为严重的伤害,即便是死而复生,这肺病依然不会消失,而是成为他周身一处致命的弱点。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集中攻击他的胸口,大概会让他有所忌惮…… 那老妪被抬下去,众人的表情却也不见宽松。 “如今我们面临的,还有另外两个问题。”孙虎整理思路,说道:“其一,我们完全无法掌握此人的行踪,他好似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轻功又何其了得,抓也抓不住。反倒被他耍得团团转。其二,即便他出现了,也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我们到时候要如何应对,如何引诱,如何布局才能一击必中?” 周海云沉思半晌,看向花雕:“无论如何,七日之后,他定然还会出现。那将是我们下一次机会。如果不能成功,只会如今天的岳管家一般,白丢了性命。” 孙虎气愤不已,“难道我们只能这样坐以待毙!” 明姑背着弓箭一直旁听,此时终于插嘴道:“我让人去你们交战的地方查看了一下,没有找到任何字迹。此人每七日行事过后,都会留下下一个轮回警示的文字,这次却什么都没有留下,我猜他下次出现的时间,未必是七日之后。” “那也有可能是慧可大师武功高深,他疲于应付,没时间留下字迹。”孙虎猜测道:“我们是交不出一个死人的,那他跟武林盟的仇恨也不会凭白停止。没留下字迹,可能是来不及,可能是觉得我们都该知道了,自然不需要再废话。” 明姑却不这么认为,“如是有心要留,哪怕是一张字条,也是可以的。可他偏偏把我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最后只是杀了一个岳阳,你们有没有想过到底为什么?” 明姑起身,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之前的种种,不过是施压。他只是在针对,吴家庄罢了。” 周海云惊怒交加,不敢置信地看着明姑,“你这话,什么意思?” 明姑冷冷一笑,继续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何不利用这一点,来设计这个恶人?” 花雕生怕她说出什么惹怒众人的话,赶紧过来想打个圆场,却被明姑一把推开,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他死咬着吴家庄的人不放,那我们就放出吴家庄的人当诱饵。这个人既不能是德高望重的盟主,毕竟我们这些江湖小卒还需要盟主大人的英明指引。也不能是像岳阳这样平庸,寻常打理山庄倒是好手,可偏偏没任何分量,被人一刀结果了事。我们要一个既不会影响我们剿灭魔头,却又位高权重的人,来担任这个诱饵,把人引出来,再合力击杀,岂不妙哉?” 众人一时间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至于这个人选么……他们面面相觑,同时想到了两个人。 吴万全,以及虞夫人。 “吴少庄主如今下落不明,我们只能……” “不妥。”慧可住持不同意,“虞夫人早不过问江湖之事,且多年不曾动武,恐怕功夫早已荒废,若是此时拉一介女流入局,我们这些人跟那魔头又有什么区别?” 宋谷雨却上前一步,低眉浅笑,却说出十分狠毒的话来,“我倒是觉得明姑娘的这番话,很有道理。正所谓身在江湖身不由己,虞夫人虽然不涉入江湖纷争,但她的丈夫是武林盟主,儿子是吴家庄少庄主,她便是再置身事外,也是有限。至于安全嘛,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夫人?” “圣女说的有理。” “这是最简单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只要能把那人引出来,大家一起上,还有什么可怕呢?” 宋谷雨见众人全都倾向这个决定,立刻言笑晏晏地逼迫慧可住持,“我知道大师慈悲心肠,不愿让虞夫人冒险。只是大师也要为夫人考虑,她如今儿子被那恶人掳走,夫君又深受重伤,江湖女子如何血性,你叫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倒不如让虞夫人参与进来,尽一份力气,也算是,为盟主挨得这一剑,报仇雪恨了。” 【七日之约篇·完】 三〇二、劝服(一) 明姑和宋谷雨合力说服了在场的一众江湖人,对这位活死人祁康安的忌惮让他们不得不寻求一切挡箭牌来极尽所能地减少各自损失。 慧可见众人达成一致,也只能屈服,少林寺毕竟多年不理江湖事宜,如今威望大不如以往,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屈从众意。 然而到底派谁去吴家庄请虞夫人出面,又成了新的难题。 年轻一辈人不知虞夫人大名,但老一辈江湖人却耳熟能详,当年虞家两朵姐妹花,乃是江湖一绝,不但人美、武功高强,而且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大姐为人仗义,沉稳可靠,小妹天真活泼,嫉恶如仇。可这两姐妹全都嫁给了在当时都不算有名的人,江湖人十足十地叹息了一番,后来宋武强势崛起,侠义之名天下皆知,大家才发现当年虞老掌门眼光独到,看中的正是女婿的潜力,而吴山刚当时依然低调不显眼,却行事稳重,很得人心。故而宋武惹出的乱子除了有花怜教帮忙兜着外,还有吴山刚和吴天刚这两个结拜兄弟。 只是后来,宋武被爆出吃人恶名,坠崖而亡。小虞夫人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女儿,被怜花教主教养多年,这一脉的名声是彻底废了,跟大虞夫人的关系也就这么冷淡了下来。 几十年后,反而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吴山刚一举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名震江湖,成了最后的赢家。 慧可住持更偏向于周海云亲自前往。他看中周海云的识大体和懂转圜,若是他去必定能说服虞夫人重出江湖,然而周海云却有些打退堂鼓。 他跟虞夫人还真就打过一次交道。当年吴婉儿被吴山刚误杀而死,收敛尸骨后被吴山刚和吴万全带回武林盟,存放在冰窖之中。那时候周海云其实便知道这父子俩打得什么主意,五毒老鬼的遗书再加上边天手里的两条虫子,五云山主和五毒教书中的记载也都能证明死灵蛊的真实存在,他们是想搞来蛊虫,救回吴婉儿。只是可惜寻遍江湖一无所获,哪怕他们父子俩调开叔父王龙,偷挖了五毒老鬼的坟墓,也是无功而返。吴婉儿的尸体是活活烂没的,父子俩从抱有希望到绝望,整个过程周海云都看在眼中。 于是当吴山刚恳求他带着吴婉儿的尸体回吴家庄安葬的时候,周海云立刻答应了。他被这对父子的执着所打动,心里也是希望他们能有所进展的。如今结果成这样,他也十分能理解这父子二人的心情。所以他从来都没想过,虞夫人会拒绝他带来的尸骨入宗祠。 这是虞夫人亲生女儿,宠爱有加,可虞夫人竟然冷漠地让他把这盒骨灰怎么带来的怎么带回去。周海云至今还记得虞夫人脸上的表情,无喜无悲,好像看穿了世间万物,又对这一切厌恶至极。她甚至不多问一句“为什么现在才把骨灰送来”,也不提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她只是冷漠地看着周海云,那种眼神,那种表情,让周海云立刻明白多说一句话,都是错的。 无比难堪又十分没脸地被人赶回了武林盟,周海云几乎无颜面对吴家父子。幸好吴山刚并未怪罪,还十分恭敬地感谢他愿意跑这一趟。至此周海云才知道,虞夫人在吴山刚当上武林盟主的那天,就已经将和离书送了过来,只是被吴山刚一直压在匣子里,碰也没碰。 周海云不知道虞夫人到底在想什么,许是对丈夫误杀了女儿一事耿耿于怀。只是那时候情况特殊,吴山刚绝非有意。听闻吴婉儿自幼与那吴万年感情极好,会为他挡箭,从情理上讲,也说得通。虞夫人应该痛恨那个蛊惑女儿,巧言令色的吴万年,而不该恨救武林于水火中的盟主才是。 周海云想不明白虞夫人,又忌惮与她相处,慧可住持说要让他去说服虞夫人的时候,周海云的表情,就好像吃了一大坨屎一样难看。 “不如……让花雕去吧。”周海云艰难地开口,“他心细如发,且口舌伶俐,我还要处理那恶人造成的后果,顺便看护盟主。” 花雕吓了一跳,“可是,我从来没跟虞夫人打过交道。而且我这年岁,虞夫人根本就不认识我,很难说得上话,只能尴尬。不然,孙掌门去吧?” 孙虎拒绝得那叫一个痛快,“花公子跟我差不了几岁,虞夫人不认识你,差不多也不能认识我了。我不成。不过,我觉得明姑合适,这计谋是她提出来的,她又是个女孩子,跟虞夫人应该好相处才是,就让明姑去吧。” 杜鸳鸯一拍桌子,怒道:“成何体统!你们一大帮人推来推去,怎么,虞夫人是能咬人还是怎么着?” 众人被她一嗓子吼醒过来,终于想到:这位杜门主,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虞夫人出名的时候她也正值芳华,若不是年轻时候太过泼辣,跟个母老虎似的吓人,估计那江湖四大美女里绝对有她一席之地。且这人跟虞夫人还真就认识,在加上不拘小节的性子,估计被虞夫人讽刺几句骂几嘴,也不会放在心上,再加上同为女人,一旦真的闹掰了还能对着骂,也不丢人…… 孙虎立刻欢喜道:“杜门主,要不然就你去吧!” 杜鸳鸯眼睛瞪得铜铃大,“我?” “对啊!你太合适了。你不是认识虞夫人么?” 杜鸳鸯还真就不怎么想拒绝。她实在有好些年没见到这位老朋友了,虽然当年不过是泛泛之交,但如今这点子交情,却因为一些共同的回忆而变得弥足珍贵起来。杜鸳鸯想到这儿,连假意推辞都懒得做了,满口答应下来。 “行,我去。” 慧可住持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可不保证能把人喊来。”杜鸳鸯翘着二郎腿,一脸凶悍,“你们一群老爷们儿搞不定,偏要拉扯咱们女流,还是个久不出山的妇人,真够厚脸皮的。这事儿我就负责替你们传达,不负责给你们敲定啊!” “杜门主,您可不能这样啊!” “就是,怎么能么不负责任!” 杜鸳鸯对这些怨言一改视而不见,我行我素地喝起茶来, “我去。”吴山刚被人扶着从后房走出,满头大汗地坐下,“我亲自回去,请夫人出山。” 三〇三、劝服(二) 武林盟主亲自出马,再好不过。 只是武林盟还需要一个人来坐镇。若是吴万全还在,自然是不二人选,可如今吴万全生死未卜,而周海云的威望尚不足以顶替盟主震慑群雄。在加上宋谷雨这个刺儿头大咧咧地说自己就赖在武林盟等虞夫人驾到,哪儿也不走,吴山刚担心这些不轨之人再惹是非,必须要找一个万全的人坐镇才是。 这个人武功不需要多高,毕竟花雕、明姑、周海云这些武林盟精英都在,那恶人也暂时不会来找事。可这人的身份绝不能低,且要能压得住宋谷雨这种无事生非的…… 周海云是绝对压不住的,明姑是个孤女,原本就因为女儿身而备受争议,更弹压不住。至于花雕……平山宗这些年实在是太不出气,倒是可惜了花雕这个人才…… 除去这三人,其他精英无不是个人利益至上,吴山刚还真怕他回来时,武林盟已经被这位代任盟主搞得姓了别的字号。 正在此时,周七三打着哈气走进来,他衣衫不整,精神疲惫,竟是一脸没睡够的表情,十分讨人嫌地进门就嚷嚷,“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做饭!你们这些人都吃的什么?大清早的不填饱肚子,都在这儿喝西北风呢?!” 众人齐齐看向周七三,这位前前任盟主的独子,不学无术,狗屁不是,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偷奸耍滑,贪生怕死,那是一把好手,虽然这人啥也不是,但…… 他毕竟是前前任盟主的独子。 “小周公子。”吴山刚难得对他和颜悦色,只把周七三吓得以为他要耍阴谋诡计,瑟缩一下,反而被吴山刚拉过来,亲切道:“我要去一趟吴家庄,武林盟还有劳小公子坐镇几日。” “哈?”周七三一脑门儿问号,“你三年多都没回去过一次,我还以为虞夫人早把你休了呢……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回去干嘛?” “要事。” 这就是懒得跟他说清楚了,周七三暗自撇嘴。又让老子踢你坐镇武林盟,又什么都瞒着老子,老子是疯了才会答应你。搞不好你就是惹了什么大人物急着跑路,这要是跑了,我这个代盟主可不就成了替罪羊?你当我是傻子?! “武林盟主这么重要的职位,您找别人吧。”周七三被迷药放倒的时候正趴在地上找东西,以十分别扭的姿势在地上睡了一夜,没感染风寒那都是他底子好,可这腰酸背痛的后遗症,着实让他生不如死。 “周公子。”慧可住持上前一步,周七三为人虽然不着调,但十分有眼色,慧可住持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立刻恭敬地行礼,低眉顺眼,也不再次咋咋呼呼了。 “盟主为了江湖生死而带伤前往吴家庄,你就暂且替他,打理庄中事宜一二。”慧可住持也算是看着周七三长大,知道这个人没有坏心思,只是实力真的差劲,他也能明白吴山刚的顾虑,为了让吴山刚安心去说服虞夫人,慧可决定替他说说情。 “大师,不是我不给你们面子。你们也知道我这人,烂泥扶不上墙的,这些年在盟里,爹不疼娘不爱的,有一顿没一顿……” “七三,你怎么能这么说。”周海云敲他一脑瓜壳儿,“你小子哪顿也不少吃。” “那能一样么!”周七三嚷嚷道:“以前,我大鱼大肉吃的时候,底下人那叫一个谄媚讨好。现在我就是多点一条鲈鱼,你们瞧瞧那些狗腿子的表情,活跟我能把整个武林盟吃空了似的!” “若是小周公子代理盟主,所有人都听你调派,再不敢有人轻慢。”孙虎也觉得周七三适合,主要是这个软脚虾怕死的很,肯定不会在这个期间乱惹是非,“您代理盟主后,大可以把那些以往轻慢自己,讥讽自己的人全都丢出去,再让可心人来伺候就是。” 周七三眼神一亮,继而又犹豫起来,“等等,那个盟主啊,你这次去吴家庄,待几天?可别是前脚刚到,后脚就要回来,我这屁股底下的座儿还没热乎呢,就又得交出去。” 众人对他这副赤裸裸不要脸的举动十分无语,吴山刚却并未觉得是挑衅或者威胁,反而安抚道:“我深受重伤,本就走不快。且这次回去与夫人商议大事,没有那么快。我一天不回,这代理盟主的位置你就当得。我若是永远不回,你直接继位就是了。” 周七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吓得腿软:这人竟然会这么好心?将这盟主之位拱手相让?! 吴山刚仿佛已经认定他不会再刁难自己一般,转而看向慧可住持,“有劳大师,照顾小周公子一二。” 周七三兴奋地就快跳起来,“怎么怎么怎么,慧可大师也在?” 吴山刚掷地有声,“没错,此次吴家庄之行,只我一人足矣。” 那还怕个屁! “行了,我知道了,那个啥,盟主你一路走好,我就不送了哈!”周七三尾巴都快冲上天去,这正牌盟主还没出发呢,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摆谱,“做饭的人呢!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我要点菜!以后我可告儿你们,餐餐都得提前来找我确定,我要吃啥你们做啥,一旦惹得小盟主我不高兴,”大手一挥,十分霸气,“统统给你们开了!” 宋谷雨噗嗤一口茶水吐出来,吴万年替她轻柔地顺着脊背。 “这人,怎么这么小人得志?” 吴万年打趣道:“这有什么好嫉妒的,你得志的时候,比他还嚣张呢。” 宋谷雨立刻瞪他一眼,一脸的不服气,“我得志?我什么时候得过志!天天被你们这些人欺负成什么样儿了。” 吴万年会心一笑,宋谷雨终于有了些三年的模样,那种阴沉、冷漠、孤僻、绝望的阴影在逐渐淡去,吴万年欣慰地想,他真的不急着复仇,只要能让宋谷雨重新开心快乐起来,他愿意倾尽所有。 三〇四、坐镇 吴山刚伤势未愈,但时间紧迫,谁也不知道那个七日之约还算不算数,故而实在耽搁不得。吴山刚伤口刚止住血,就急匆匆坐着马车出行。八大武林豪门的代表人物也各自散去,只有宋谷雨这个刺儿头还赖着不走,倒是把杜门主也拖着住了进来。 周七三正式成为代理盟主,站在了权利的巅峰。他以前对王龙师兄很是羡慕,那种一呼百应,庄严肃穆的场面他早有向往。如今他站在这个位置上,当然要好好地风光一把! 周七三长这么大别的不会,但提起享受二字,那是深有体会。吴山刚前头刚走,他第二天早晨就把所有当值的不当值的人全都喊过来,挨个儿在面前立威。 宋谷雨抱臂旁观周小公子逞威风。他倒也知道分寸,对那些得吴山刚重用的人只字不提,专门挑着那些曾经给自己穿小鞋,背地里说坏话,还动不动就嘀咕自己的那些个小人小鞋穿,一通臭骂外加赶走了几个最喜欢嚼舌头的人,周七三这才消停了许多。 紧接着,光是早饭,他一个人就吃出了五个人的分量,鸡鸭鱼肉的大清早也不嫌油腻,甚至还让人上了好些个水果和糕点,乍一看好像办生辰的流水席,怕不是要连续摆它个三天三夜。 宋谷雨可不跟这家伙客气,眼瞧着周七三吃得都快翻白眼了,大手一挥,阿古拓、苗黑子全都上桌,开始胡吃海塞。 周七三也不生气,还让人去请周海云、花雕、明姑,包括杜门主一起吃。 趁着那些人没来,周七三拖着椅子坐到宋谷雨旁边,小声问道:“那个你给我透个实话,那个赤面笑魔,是不是真的是他们说的那个祁康安?” 宋谷雨随口道:“你觉得呢?” 周七三:“我听着他们说的吧,跟我见过的真人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感觉啊。”周七三叹道:“感觉不一样。我听他们说的那个人,跟个脑子不正常的人似的,嗜好虐杀,戾气极重。这种人我也不是没见过,就那个死了个的五毒老鬼,不是我那天宫小师兄,是他前任那位,就好这口。我好几次偷看他拿活人试药,那人都疼得嗓子都喊破了我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这种人,最是狠心。也最下得去狠手。名副其实的狠角色。” “那你见过的那个人呢?” “我当时被他吓晕在草地上,可是他没杀我啊。”周七三小声道:“我现在想起来,到觉得他像是在逗我玩儿呢。” 站在一旁伺候宋谷雨吃饭的吴万年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周七三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你笑什么笑,有你什么事儿!” 吴万年摸摸鼻子,退了一步,认真道歉。 周七三被一个下人嘲笑,心情一点都不美丽,“宋谷雨,咱俩什么关系,我这又替你跑路,又给你指道儿的,你就不能给我一句实话?那赤面笑魔当真是变态祁康安么?” “不是。” “哦。”周七三大松了一口气,“那、那我就放心了。我觉得他也不像那种人。好了,我这代理盟主的屁股可算是坐稳了。要照你这么说,我代理的这段时间应该没啥危险。” “但他跟武林盟有仇,是真的。”宋谷雨十分坏心眼儿地吓唬他,“你知道他为什么非要让吴山刚交出人宫遗孤吗?” 周七三:“那是不是,想给你报仇呢?” 宋谷雨叼着软炸小鸡腿儿,笑得十分阴险,“我跟他不过是合作关系,如何能驱动他为我报仇?你也把我想的太万能了。他虽然不是祁康安,却是实实在在的人宫后人。而武林盟当年就是带头剿灭人宫的,你说他跟武林盟的仇恨,多大?” 周七三狠狠咽了口唾沫,“那、那是挺厉害的。” “何止呢。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宋谷雨敲了敲自己脑袋:“这儿不太行。不定时的就会犯病。这种脑袋里的毛病,没人能治。动不动就把自己当成了别人,一旦进入这种状态,那喊打喊杀的,出手十分干净利落。不然你以为之前的那几个二流江湖人怎么会被活刮了?他不过求财,杀人,那就是在犯病。” 周七三狠狠地咽了唾沫。 “你要是运气好,他大概率会看在我在这儿的面子上,不杀上门来。但你若是运气不好,我也是爱莫能助了……”宋谷雨哈哈一笑,“到时候可别怪我跑的比你快哦!” 周七三一脸惊悚地看着她,嘴里的鸡腿都失去了美丽的味道。 宋谷雨吃饱喝足转身就走,等就剩她跟吴万年两人时,吴万年忍不住埋怨,“干嘛把教主的病按在我头上,我这身份现在已经够乱的了……” “周胖子这种人你就得吓唬吓唬他,不然这小子能嘚瑟得上天。”宋谷雨拉着吴万年的手,两人十指相扣,紧紧握住,“张三的金子,都收到了?” “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那就好。等你拿到消息,咱们就去吴家庄,把那对没良心两口子,一锅炖了。” “我倒是好奇,他们父子极力谋求盟主之位,又在这里搜了三年,到底在找什么。” “我只想杀了他。”宋谷雨眼中透出深沉的恨意,“我要他死。”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容易连累教主,在吴万年一剑刺伤吴山刚的时候,宋谷雨用尽浑身的毅力,才止住自己那只想要直接把人撕成两半儿的手。 而回去的这一路,她无数次盯着躬身弯背的吴山刚,脑海中不断闪过一鞭子把那大好的头颅抽下来的冲动。 如果不是因为天已经大亮,而慧可住持一直护其左右,她可能已经得手了。 吴万年:“要有耐心。”他揉着宋谷雨的脑袋,微微一笑,“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却是要他,亲眼看着自己最在乎的东西化为乌有,生不如死。” 宋谷雨将脑袋埋进他瘦弱却坚实的怀抱中,安心地闭上眼,感受着这颗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三〇五、秘密 张三让弟子们仔细清点箱子里金银的数量,再一个一个地报上数来,自己拿着个小本本,一笔一笔地全都记下来。 “那个,掌门人。”其中一个小弟子说道:“再加上这一箱,就要十三万两呢,多出来的咱们是不是,给吴公子存着?” “存着?”张三乐了,“他要这么多钱干嘛!在我们川云派白吃白喝这么久,好歹也干些活儿吧。我不收他治病费就已经够给面子的了,这多出来的,都是利息。” 小弟子立刻让人把多出来的几箱碎银子全都搬去掌门人的私库,那小库房里如今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这些金银搞不好得直接倒进去。 张三满意地享受着遍地金银的豪富,十分满足地在一堆钱上打了个滚儿,哈哈大笑,“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打造一个削铁如泥的金剑来!” 弟子在一旁不敢插嘴,只能小心提醒,“吴公子那边要的消息?” “我亲自写给他。”张三一边笔走龙蛇,一边对近侍小弟子说道:“此消息十分重要,十万两黄金我还嫌便宜了呢。当初还以为这价位是那小子的上限,哪里知道他会有如今的造化。早知道我再翻个倍卖他。唉,现在说这么多也是无用,买定离手,我也只能咬牙忍了。” 小弟子虽然不知道这情报到底是什么,但掌门人如此大言不惭,他很觉得脸红,等张三写好晾干亲自卷起系上红绳后,小弟子仔细地将其塞进竹筒中,退开窗户,随手从门框上拽下来一只血蝙蝠,将那竹筒绑在了蝙蝠的脚上。 张三在后面叮嘱:“要找一只膘肥体壮的,尽早送过去,可别误了人家大事。” 小弟子哪里敢耽搁,抱着那血蝙蝠立刻出门,亲自将其送入夜空,那巴掌大的蝙蝠瞬间和夜色融为一体,眨眼间消失不见。 这血蝙蝠体力比信鸽好,且生性凶悍,沿途少有天敌,百天时常会挂在行走的船只或马车上稍作休息,夜晚却可以不停歇地赶路,若是没有顺风车或船只拐偏方向,几乎是日行千里。 所以吴万年收到这只血蝙蝠的时候,距离小弟子放出的时间,只过了两天。 血蝙蝠直接钻进吴万年的心口,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后心满意足地展开翅膀,露出了绑在细细腿上的,指甲盖儿大小的竹筒。 这是百晓生专有的传讯方式,将米粒大小的字写在十分细小的纸条上,待晾干后卷起,得到一卷不及指甲缝儿大小的卷纸,放在特质的迷你竹筒中,整个过程甚至不敢太过用力,而接触这纸条的手更要保持干燥、洁净,否则污染了字条,恐怕什么也看不清楚。 而接收方在拿到纸条后,却不用这么仔细,只要保证开封时当心不要让水滴进竹筒中,将纸条取出,展开,滴一滴水珠在上。 然后,在字迹被水滴毁坏前,将内容看过即可。之后不需要任何处理,毕竟这水滴一定会把这些字混成一小戳废纸。 而局限于这样的传讯方式,传递信息的字句一向是极其浓缩,言简意赅,却又能让收信人即刻明白。 吴万年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将看到什么样的消息,他费劲力气才凑足了十万两黄金,张三说,这个消息,他买的很值。 宋谷雨拨弄着烛火的灯芯,对这个价值十万两的消息并不太感兴趣。吴万年两指将纸条平平展开,另一只手沾了下冰水,稳了稳心神,将其滴在了纸条上。 水滴将那些字瞬间放大,清晰可见,不等吴万年再看第二遍,墨迹和水珠融为一体,化为一摊废料。 “怎么说?”宋谷雨在一旁闲闲地问。 “他说…”吴万年左手压住右手,极力稳定心神,“墓园,李青碑。” 李青并不是哪一届武林盟主,却能被葬在武林盟中,只有一个原因:他是个剑术奇才。 李青的一生都在研究剑法。他是个剑痴,一生未娶,每日每夜都与利剑作伴,终于在二十岁那年,修得大成,一剑挑了十二家剑派,只把那些人打得余生都未能再拿起剑柄。而此人也因此行事而被江湖人讨伐,可他剑术极高,以一敌十,连战三天三夜,终于力竭而亡。让人敬佩的是,死前,他亦未尝一败。 由此李青成了江湖用剑人心中的神,被冠上剑神的称号。此人虽然痴迷剑术,但比试中从不羞辱对方或折磨败者,他一心沉迷剑道,最终以身殉道,尽管杀人无数,却被江湖人敬佩,故而武林盟在墓园中为他建造了一个衣冠冢,仿制了他战死时的那套青衫玉冠,立了个石剑为碑,以此为剑术的巅峰,供后人敬仰。 “李青的碑?”宋谷雨沉思,“我记得,那是柄石剑。每年剑神祭日的时候,都有江湖人来此祭拜,后来更有许多人来此许愿,不是让剑神保佑他学有所成,就是让剑神梦里传授剑法。把好好的一个衣冠冢,搞得像个神庙。” 宋谷雨不用剑,对剑神的认识有限,也不热衷参拜。故而一直觉得年年来上供的人,脑子不正常。 “张三的意思是,那石剑里藏有秘密?”宋谷雨摸着手中的银鞭,“只是如今墓园归王龙掌管,虽然他就守着那么一个墓,可你若是掘其他人的,估计他不会放任不管。如今他别的爱好再没有,天天给死人烧纸就是仅有的执念。且他这些年修身养性,以往的暗伤都好全了,即便是如今的你,也未必是他对手--何况还不能让别人发现这石剑里有猫腻的事儿,所以,这还真有点儿难办。” “只能调虎离山了。”吴万年叹道:“王龙盟主我一向敬重,能不直接对上就不要大动干戈,周七三不是现在主持盟中事宜么?” 宋谷雨会心一笑,“没错,他也算是这位无欲无求的前任盟主,最后的念想了。” 石剑……吴万年反复咀嚼着这二字,心跳如擂鼓--它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呢? 三〇六、石剑(一) 想要一探石剑背后的秘密,把王龙调离墓园,还不是最大的困难。 吴山刚能放心地把武林盟交给周七三坐镇,绝对不是因为他心大无脑,定有人暗中监视。周七三这人虽然十分不靠谱,但大原则方面并不会出错,且有这么一个废物挡箭牌立在前面,武林盟发生任何事情都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吴山刚绝对不用负任何责任。 如何把藏在暗处的人调出,再把王龙引开,最终抓住这极短的时间,从李青的石剑碑下找到张三说的那个秘密。 可是要怎么引出藏在武林盟背后的人呢? 午饭时间,宋谷雨带着吴万年去找奢侈的代理盟主蹭大鱼大肉,却见周七三一脸苦哈哈地抱着饭碗,一只脚踩在椅面儿上,疯狂地往嘴里投大蒜。 也不知道之前他吃了多少,刚走进些就能闻见刺鼻的味道,令人一阵反胃。宋谷雨捂着鼻子,本来还算旺盛的食欲荡然无存,“你干嘛?” 周七三艰难地把大蒜咽下去,辣得直往自己嗓子眼儿里灌水,“我这是,防备那个变态,杀、杀、杀我。” 宋谷雨瞥一眼面无表情的吴万年,嘲道:“吃大蒜就能防住?我怎么不知道那家伙还怕大蒜?” 周七三吐了吐舌头,吃了口糕点,然后又让人给剥了两头蒜,嘎嘣脆地嚼,“不是你们说,他以前得过痨病,鼻子不能闻刺激性的东西,我这文不成武不就的,只能走走旁门左道……” 宋谷雨小声强调:“我不是跟你说,那个人不是祁康安么?” 周七三哼唧一声,十分自得:“你懂什么,虽然你说他不是祁康安,但是你也说他是人宫的后人啊!据我所知,这可是有史可考的,祁老宫主统共就两个夫人,第一个生下祁康安后死了,第二个,就是祁婉娘,祁婉的娘只是他的一个侍妾,后来抬成的夫人,那女人也是命薄,祁婉继承宫主之位不到一年,也病死了。可是你又说那恶人是人宫的血脉,我思来想去,翻遍了咱们盟里的情报处竹筒,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宋谷雨颇为好奇地凑上去听,周七三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洋洋得意,“他只能是第一任夫人娘家的人了。” 宋谷雨一脑门子问号,周七三继续道:“祁老宫主这边的苗儿可不都是死绝了么,可若是夫妻一体的来看,第一任夫人的娘家当年也是个富饶的府邸。只是他们家族的人好像都不太长命,我记得我师兄王龙说过,祁康安的病就是娘家人祖传,他们家的人都爱得这个病,所以当年祁老宫主迎娶第一任夫人的时候,十分惹人非议。果不其然,祁康安先天不足,没几岁就得了他们祖传的痨病。当时的夫人一死,娘家人生怕祁老宫主会怪罪,连夜搬走了,他们家原本就在各地有些资产,这一走就再也没了消息。哪怕祁康安死的时候,也没回来看一眼。不过,当年的夫人毕竟是明媒正娶,正经殷勤。如今老宫主这边血脉断绝,你说的人宫血脉,也就只能是夫人那边的亲戚了。” 宋谷雨一脸茫然,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七三哀叹一声,颇为惋惜,“也是天妒英才,祁康安死了,我那个便宜师兄也死了,最后这大好的人宫宫主,只能让这个旁系的姻亲继承。我这么一想,他们家人祖传的肺痨,祁康安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公子都躲不过,那这位早就名不见经传的人估计也有,所以我只要多吃几颗大蒜,一定能避开他的屠刀。只要他敢靠近我,我张嘴就是一口!” 猛地扭头对着宋谷雨就哈了一口气,差点儿没给她熏得当场升天。 宋谷雨干呕一声,一巴掌锤在周七三后脑勺儿上,“你是不是有病!他绝对不是那边的人!” “哈?”咬在嘴里的蒜头儿顿时不香了,周七三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宋谷雨抄起茶壶,掰开周七三的嘴狂倒冷茶,恨不得拿把刷子来把他这满嘴的大蒜味儿洗得一干二净! “他是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 “可是你跟我说他!”周七三不能嚷嚷,鼓着脸指指点点,“不是你跟我说的吗?!我想了一晚上,就只有这个解释最靠谱!” 宋谷雨眼皮狂跳,横一眼在旁边装雕像的某人,怒道:“你来,亲自给他解释解释!” 吴万年摸摸鼻子,对着一脸茫然的周七三,露出个十分灿烂的笑容。然后从怀里拿出一颗剧毒的毒药——只看那红彤彤的外皮儿和散发出来的浓郁香气,周七三就能肯定,这绝对是江湖上十分常见、常用、常备货的毒药之一——七里香。 这毒药专门下在饮食中的,没下之前香得惊人,只要跟食物融为一体,顿时变成无色无味,并且一颗三息就能要了一个壮汉的狗命。 吴万年将毒药捏在手里,确定周七三看了分明认了个真切后,一把塞进嘴里,两下咽进腹中。 周七三大张着嘴,惊恐地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指着吴万年哆哆嗦嗦半天,眼瞧着这人都呼了好几口吸,人愣是没一点儿鸟事! “你你你你你!” 吴万年张嘴啊了一声,翻翻舌头证明自己确实是吃下去了这颗剧毒的毒药。 周七三脑袋一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在他短暂的二十多年的生涯中,只认识一个百毒不侵的人,而那个人,那个人…… 那个人三年前就该被英勇无敌的盟主大人一箭射死了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万年咧嘴一笑,坦然道:“好久不见,小师弟。” 周七三眼珠子都快鼓出来,舌头发僵,双腿绵软,一根手指抖啊抖地指着吴万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你、你没死?!” 吴万年嘘他一声,“别嚷嚷,再让人听见。” “你竟然!”周七三一个猛子扑上去,紧紧地拽住吴万年的衣襟,“师兄,咱师父还能收我这个聪明的小弟子了么?” 三〇七、石剑(二) 周七三万万没想到,一个死定了的人竟然又活了,而且武功大进不说,还能凭借一己之力,惹得江湖风云迭起。 “师兄师兄师兄,咱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你拉我入伙,我替你照顾遗孀……额,不是,是我替你鞍前马后。你自己易容了在旁边看得清楚吧,这么多年来,小弟我,够不够意思!” 吴万年赞叹:“很好。” “那你说咱这,这师门……” “收。” “完美!”周七三喜不自胜,可惜满嘴大蒜熏人要命,笑嘻嘻让下人赶紧那去味道的茶叶来嚼,然后十分狗腿地凑上来,“那咱们现在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我这是不是,可以高枕无忧地,当我的代理盟主了?” 宋谷雨:“怎么,周小公子难道不想把代理两个字去掉?” 周七三眼神一亮,激动地抓着她,“你、你们竟然愿意为了我,刺杀盟主?我太感动了……” 宋谷雨:“别误会,我们本来就跟吴家那父子有仇。早晚会要了他们的命,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要加入妙化宫,那也得做出点儿成绩来,才说的过去。” 周七三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做出的成绩还不够么?我当年真的是抛头颅洒热血的帮咱们小师兄的好么!就、就他现在这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不都是我教的么!唉,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我就说为什么这个恶人的身法这么眼熟,感情是我们家传的轻功!我怎么早没认出来……” 宋谷雨才不听这些,“那都是老黄历了,而且当年你帮的那点儿子忙,杯水车薪。不过,这次如果你答应帮我们办成一件事的话,这个入门申请,他不批,我都给你批。并且入门就给你个小头目来当,如何?” “小头目?”周七三期待地搓搓手,“都、都管啥。” “你先别管什么,你要是做不好这件事,秒化宫的大门都别想进去!” “你们说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不要你去赴汤蹈火,我们只要……” 周七三侧耳倾听,边听边不住地点头,跟着宋谷雨一起露出了奸诈的笑容来。 杜鸳鸯一个人在武林盟中闲逛。她久不入江湖,对周糟的一切都十分好奇。她左看看,右看看,到处乱走。尤其对武林盟已经被毁的武器库残骸和议事堂内那棵内藏玄机的古槐树极其感兴趣,还跃跃欲试地想要跳上去,实际践行下花雕转述的,那恶人说的“阵眼”是如何看出来的。 杜鸳鸯一路走一路逛,在明姑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明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弯弓搭箭,瞄准墙上的那个稻草人的脑袋,目光中射出火焰般的恨意来,手指骤然一松,那利箭嗖地一声飞出,扎在稻草人的眉心处,带着整个支撑的木架,倒向了墙面。 “好箭。”杜鸳鸯摆手称赞,“明家的箭在你的手里能重建昔日光辉,老掌门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 “杜门主。”明姑冷淡地看着她,“怎么一个人出来消食?” 杜鸳鸯是个自来熟,根本不会在乎明姑的冷漠,她直接推门进来,拔起扎在稻草人身上的利箭,只见那箭头乌黑锋利,闪着寒光,且末端带着倒钩,若是射中血肉,生拉硬撕的话,必定血肉模糊,伤口外翻。 明姑见她盯着那箭头发呆,说道:“这并不是我们明家打造的箭矢。最早的铸箭方法,早已失传。如今即便是我,也不能重现。” “可是这箭头……” “看起来好似跟我们当年的一模一样。”明姑几步走上来,拿过箭头,稍加用力地一扭,乌黑的箭头顿时被旋下,露出了里面镂空的洞来,“那些人也没能完全参透那本锻造之术,故而只能仿造其形,不能复制其魂,威力自然大打折扣。”明姑指着那稻草人,恶狠狠道:“若是我明家真正的箭头,必定会将此人的脑袋炸开。” 明家最出名的箭便是雷箭。在箭头中藏有火药,命中目标后将在血肉之躯内爆裂开来,若是射中四肢,轻则断臂断腿,重则震伤肺腑;一旦命中头颅,却是必死无疑的。 此箭威力极大,但对射箭人的要求也很高。那火药十分敏感,忌剧烈震荡,当年整个明家,也只有明老掌门融汇此项绝技,震慑江湖。 “那这个箭头,明姑娘从何而得来?” 明姑垂下眼眸,看向地上被她射得千疮百孔的稻草人,“尚阳堡。” “什么?” “是尚阳堡的人,盗取了我们明家的锻造之术,照虎画了只猫出来。” 杜鸳鸯惊道:“尚阳堡竟然如此嚣张,当年明家满门受难,他们竟然趁人之危!” 明姑恨道:“究竟是趁人之危,还是原本就有参与……”她一把将箭头甩出,凭手腕的寸劲儿将那乌黑的箭头扎进墙中,“我已经确定,当年屠杀满门,尚阳堡脱不开干系。” 杜鸳鸯劝道:“可这么多年,尚阳堡的人行踪不定,难以抓获,他们幕后堡主究竟何人,众说纷纭,也没有个论断,你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还是要蛰伏起来,等待时机。” “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明姑微微勾起嘴角,笑看杜门主,“我已经找到了那个堡主的蛛丝马迹,报仇,我已经准备好了。” “什么?”杜鸳鸯惊道:“你已经知道谁是幕后之人?谁?!” 明姑笑而不语,将那稻草人扶起,重新摆正,后退数步,弯弓搭箭,再次瞄准。 “杜门主跟他无冤无仇,知道太多,恐怕不妙。” 杜鸳鸯心急如焚,“宋谷雨那丫头一口咬定当年陷害宋武的就有尚阳堡一份!倘若是真,那我跟这个神秘的堡主,可就不是无冤无仇那么简单的了。” 明姑却不为所动,“那门主大可以去问圣女。” 杜鸳鸯疑惑不解,“怎么,你们都知道?” 明姑冷笑道:“她若是不知,何苦这么多年一直针对,分毫不让?” 杜鸳鸯大惊失色,“你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三〇八、石剑(三) 吴山刚出发第三天。周七三扛着一把锄头,大摇大摆地来到议事堂,开始挖这棵老槐树下的土。 他先是背对这棵巨大的古槐,绕着走了好几圈儿,然后动看看,西瞅瞅,对着半空比划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东西。继而背对槐树,向前大步迈出五步,放下铁锹,开始挖土。 他整整挖了一上午,可惜废柴一个,只挖了不到一米深的坑洞,中间还要吩咐下人来端茶倒水,不但饿了要吃甜点,渴了要喝热茶,累了还要有一个长得漂亮,手法地道的侍女帮忙揉肩捶腿。所有人都被他极力召集在议事堂院内,就连神出鬼没的杜门主都好奇地跑过来凑热闹。 “小七三,你干嘛呢?” 周七三对杜鸳鸯笑了笑,“天机不可泄露!” “什么天机?”杜鸳鸯这几天一直追着明姑问尚阳堡主究竟是谁,只把明姑烦的连院子都不回,不知所踪了。她抓心挠肝却又不太敢去问宋谷雨,想也知道圣女那丫头不但不会告诉她,还会冷嘲热讽一番,杜鸳鸯又不是土人,实在是受不了宋谷雨那张嘴。 正在烦闷中,周七三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可是周七三这次口风十分紧,甚至在杜鸳鸯摆明了要看个明白后,愣是要把人赶走,“没什么大事儿,我就是突然想起我爹曾经告诉王龙师兄在这里给我埋了个东西。这次趁着盟主不在,我正好挖出来带走。” “什么宝贝,要埋在地下?而且……你这要挖到什么时候,还是我来帮你吧。”杜鸳鸯撸起袖子就要夺铁锹,周七三抱着铁锹连连后退,“你别啊,别闹,这可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还没看清是什么,可不能被你占了先机。” 杜鸳鸯抱臂旁观,又被周七三嫌弃,“不是,门主,你们阴阳门就没事儿了?不忙了?镖局生意都黄了?别赖在武林盟了,光一个圣女就够烦人的了,你再掺和进来,天下人都得说您不分是非黑白,偏帮老情人的遗孤呢!” 杜鸳鸯一见他提起宋谷雨,那是一肚子的话想说,干脆旁若无人地开始吐槽起了宋谷雨,一会儿说她嘴巴太坏,从不说一句好话;一会儿又说她行为不检点,跟那个麻子脸的侍从形影不离,就是睡觉都在一个屋子里,怎么讲也不听;当说到她还一门心思地看上了那个恶人,不知道这以后要怎么搞的时候,周七三耳朵都快生茧子,深恨自己嘴快,干嘛要跟她搭话! “我想起来了!”周七三猛地一拍脑袋,“我师兄说,师父当年是在这槐树东北方向,十步远的地方埋下了那个东西。可那步伐是我爹的,不是我的,我按照我的步伐来量,肯定找不到!怪不得我挖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杜鸳鸯一听这话,吐槽宋谷雨的嘴都停了,“那、那是要重挖?” “自然得重挖。”周七三擦把汗,“来人啊,给我把饭菜都摆上,再打一盆水给本盟主洗洗,咱们下午重新量过,再继续挖。” 武林盟人是敢怒不敢言,因为敢言的那些人不是被赶出去就是被调离盟中,赶往分部。他们只能按照周七三的吩咐,将饭食全都搬过来,香薰也在不远处点上,周七三最近还多了个毛病,吃饭必定要听曲儿,众人没办法,只好把岳阳楼最好的姑娘请来边弹边唱,周七三一脸陶醉地听着曲儿吃着饭,只把杜鸳鸯看得直摇头。 想当年周盟主如何英雄过人,可这唯一的弟子,竟然是这种德行。可见后天教导的重要性。再联想起“不受教”的圣女,杜鸳鸯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啊!虎父犬子,虎父犬子! 另一边,宋谷雨听着阿古拓的复述,将一朵赤红的牡丹花戴在了梳妆台前,另一个自己的头上。 “你可得当心,”宋谷雨笑嘻嘻地捏着吴万年的下巴,这人骨架清奇,装扮起女性容颜丝毫没有违和感,对比自己而言,尽管脸型和容貌并无二致,可偏偏吴万年扮上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柔媚之感。 “当心什么?” “身高。” 吴万年站起来,他足足比宋谷雨高了一个脑袋,“放心,只要无人参照,那藏在暗处的人定不会发现。” 然后吴万年推门而出,回身将门关上,一脸的桀骜不驯,直奔饭堂。 这个时间,花雕几人都应该在吃饭,他们平日里也不在自己房里吃,只要天气还算不错,都是来武林盟统一的饭堂来吃。最近明姑为了躲杜门主,几乎不会出现。周海云要忙着善后,经常出去办事,只有花雕这个花架子被摆在武林盟当看门狗,顿顿不落地来蹭饭。 吴万年大方地坐在花雕对面,拿起筷子嫌弃地扒拉两下米饭。那神情和姿态,跟宋谷雨平日里那副无风也要掀起三尺浪来的德行一模一样。 “今天的土豆去皮儿了。”花雕想起上次就因为一块儿土豆的皮儿没去干净,这位圣女大发雷霆,差点儿掀了饭桌,今天再见她这不爽的模样,花雕赶紧把饭扒拉嘴里,“红烧肉的猪毛也剃干净了!” 吴万年翘着嘴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尝了口松鼠鱼,味道尚可,他学着宋谷雨的模样,东挑一口,西捡一筷子,饭没吃多少,倒是菜每一样都被嫌弃了一遍,花雕见她最后将筷子伸向芹菜,惊疑不定,“你不是最讨厌芹菜?” 吴万年手一顿,略带沙哑地嗓音说道:“你怎么知道?” 花雕觉得他声音不太对,但因为这张脸实在没什么不同,故而也没太在意,“你自己说的啊。上次那位厨娘不就是给你炒了个虾仁儿芹菜,差点儿被你打杀了。圣女,这儿是武林盟,不是你们花怜教,你也别太过分了。周七三那家伙把做饭好吃的厨娘全都喊去自己院子了,咱们现在有的吃就不错了!” 吴万年一把摔了筷子,扭头就走。 花雕在后面直摇头:还真难伺候,以后谁娶了谁倒霉。 三〇九、石剑(四) 吴万年一路按照宋谷雨习惯的路线走了一圈儿,在转角遇见了刚刚归来的周海云时,十分自然地冷笑了一声。 周海云忙了好几天,脚不沾地,累得毫无精神,可偏偏看见宋谷雨后,竟然浑身一颤,强打精神地上前招呼。 吴万年侧着脑袋听他鬼扯半天,不耐烦地点点头,周海云瞧着她脸色,只求这位姑奶奶不要再找事儿了,吴山刚不在,周七三不但不能帮着善后还会另找麻烦,这几天连带宋谷雨一起惹下的糟心事儿就足够周海云喝一壶的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求能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 “圣女今天也要去和七三品茶吗?” 吴万年这次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走人。 周海云见她还是这幅德行,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拽过角落的一个弟子,指了指圣女,“看好她,别让她乱来。” 小弟子点点头,又不敢跟的太近,只能离着百步远,一路瞧着圣女的方位,战战兢兢地尾随在后。 吴万年就这样溜着这么大的一条尾巴,来到了周七三挖坑的议事堂。 周七三一见来人,立刻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给圣女坐下,他兴高采烈地跟“宋谷雨”说他爹当年是如何交代下人给自己留了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宝贝,他猜很有可能是大还丹的丹方,虽然这东西只有怜花教主有。又或者是一匣子金银珠宝,毕竟周老盟主死后几乎没给儿子留下多少现钱,大部分都是土地和店铺。当然,也有可能是一本武林秘籍,毕竟他爹死前根本不知道将来儿子狗屁不是,是个连三流江湖人都打不过的废柴。 周七三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直把躺在树下小憩的杜门主吵醒,睁开眼就见周七三围着圣女哔哔叭叭的说这话,那神采飞扬,兴致盎然的样子,真让人觉得…… 蛮般配的。 杜鸳鸯摸下巴:这周七三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是有钱而且身世好,宋谷雨这丫头名声这么坏,就应该找一个能掰正她恶臭名声的人。而且这小子肯定打不过宋谷雨,以后要是两口子打起来,也不怕挨揍。简直完美! 莫名而来的责任感让杜鸳鸯决定试上那么一试,搬着小马扎就坐了过去。 另一边,宋谷雨却化成一个容貌平凡的侍女,手里提着屋子里的香炉,等在门口,听了又听,当听得屋外苗黑子的一声咳嗽后,顿时一脸惊慌地跑出去,刚好跟一个小厮撞了个满怀。 “小翠,你这么急……难道那个圣女,又拿鞭子抽你了?”小厮焦急地拉着宋谷雨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还是她这次竟然拿热炉子砸你?实在太过分了!走,跟我去找代理盟主,咱们告状!” 宋谷雨一张嘴,跟那个软嚅温润的小翠一模一样,“别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她就是……炉子的香料,烧完了。” “不过是点儿香料,烧完了就再去取。她这圣女也太过分了,我听说她之前住岳阳楼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毛病,怎么住进咱们武林盟就这么多事儿!都说咱们吴盟主跟圣女有大仇,我看她就是故意找事儿!” “你别这样。”小翠喏喏道:“盟主现在不在,我们不过是下人,除了任打任骂,还能怎么样。她毕竟是花怜教圣女,我们没得比。她的命是命,我们的,不值钱。”边说边擦了擦脸颊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这一举一动完全融入了小翠的身影,那小厮更是听得心酸。 “只是这次,她竟然要西域兰花,美人娇的熏香。我这儿已经没有美人娇的花瓣了,如何能做了给她?只怕她这次不成,我这条命也就……” “欺人太甚!”小厮焦急地想了想,眼神一亮,“对了!我之前看过来墓园送兰花的商贩,他们最近送过去的,就有一盆西域的美人娇!” “此话当真!” “我亲眼所见!走,我带你去!” “别,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周海云公子最近忙乱的很,经常对你们这些人发脾气,我虽不在跟前儿伺候,但我都知道。” “唉。”小厮叹了口气,“原也没觉得咱们武林盟这么……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们不过是普通人,混一口饭吃已经难得,还能如何?” “那我,这就去墓园,找王盟主讨要几片花瓣。”宋谷雨掩面奔走,边走边嫌弃地掏出手帕用力擦了擦手,然后将那绣着金线的帕子随手丢进手中的炉火中,一脸不高兴地跑向了墓园方向。 这个时间,正是王龙清理杂草,打理娇花的时刻。宋谷雨换下香炉提着花篮,跟墓园门口的小厮说了前因后果,如今就连人迹罕至的墓园门口都增设了巡守,可见整个武林盟有多人心惶惶。宋谷雨成功进入墓园,她顺着羊肠小路一路前行,很快就找到了站在一丛兰花中,弯腰修剪枝叶的王龙。 老匹夫,现在倒想着寄情山水,当年搅风搅雨的时候,怎么没有此等闲心。宋谷雨尖锐的眼神在王龙抬起头看她的时候瞬间放缓,再次掩面哭起来。 “你是……”王龙疑惑道:“门口的人竟放你进来了?” 宋谷雨哭诉道:“非是奴婢使了银子或什么手段,而是如今小周子越发不成样子,奴婢实在没办法,才来这里寻您。这时候吴盟主不在,也只有您才能让他乖乖听话,不要再乱来了。” 王龙惊道:“他、他惹了什么乱子?” “小公子他不知道听谁说了什么,非要把议事堂外的槐树挖开,说是他爹周老盟主在里面藏了宝贝,是留给他的。您也知道,那棵槐树少说也有百年了,树根粗壮,盘根错节不知凡几,若是被他挖穿了,咱们武林盟不但失去了一个上古迷踪阵法,还有可能造成地陷,房屋损毁倒是小事,只怕咱们武林盟要被江湖人大大地看扁啊!” “这小子,又抽什么风!” “王盟主,我喊您一声盟主,您就去看看,阻止他吧!” 王龙紧了紧手中的铲子,神色间已经有所松动。 三一〇、石剑(五) 王龙脑海中反复思量,如果说江湖还有谁能牵动他的心神,那绝对是这个不让人放心的小师弟。周七三是他一手带到大,说是师弟,其实跟自己儿子也没什么两样。他虽然归隐墓园了无牵挂,但唯一对这个家伙不能放心,听见这侍女的言词,王龙担心周七三当真被谁蛊惑,做出些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只是,他早就扬言说不再过问江湖纷争,且此时武林盟又不是没有正经的盟主管事,他要是出去,不但是越俎代庖,也会让吴山刚疑心。 虽然跟吴山刚接触的次数不多,但王龙依然能准确地抓住一点:还是轻易不要跟这位继任盟主产什么龃龉的好。 “你去给我带一句话,给周七三。”王龙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还是不便出面。 “盟主。奴婢只是个下人,小周公子不可能会听奴婢的话。” 王龙头疼地看了看日头,日薄西山,也不算早了,“那我明天……” “盟主。”宋谷雨恭敬道:“小周公子刚才还说,今天就是不睡觉了,也要把那树底下的秘密,挖出来。” “那就传我的话给海云。”王龙叹道:“海云说的话,他还是会听的。” “好的。”宋谷雨这次没有再坚持,转而着提着篮子,直接蹲下,随手摘了一朵兰花下来,丢进篮子里。 当着王龙的面儿竟然采摘他精心打理的兰花!王龙顿时怒气冲天,脸色铁青,他每日都对这些兰花精心呵护,尽管如此依然不能让它们适应墓地中贫瘠的土壤和过于浓烈的日头,这些兰花就没有一个能坚持超过一个月的,而宋谷雨刚才摘下的那一朵,还差十二天,就要熬过这个死亡时间了,也是王龙寄予希望最多的一株兰草! “你怎么敢!” “小周公子说,晚上要吃花瓣拌饭,特意点了这蝴蝶兰的花瓣,说是清甜可口,不亚于槐花。我来找盟主想要阻止小周公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替小公子,准备晚餐。” “你敢诓骗于我?!”王龙怒火中烧,这几年他已经被磨平了性子,甚少发火,可这兰花绝对是死穴,谁碰谁要被炸。 “我也是谨遵代理盟主的吩咐行事罢了。若是您有什么不满意,大可以去代理盟主那儿反应。”边说边又掐了一朵兰花,王龙一掌袭来,宋谷雨轻松退让,王龙神色大变,“你不是武林盟侍女,你到底是谁?” 宋谷雨手臂挽着花篮,笑得天真无邪,“奴婢,只不是王盟主知道的侍女罢了。奴婢是吴家庄的人。” 吴家庄?吴山刚从不会让吴家庄的人插手武林盟的事情,这都不用打听江湖上就传遍了,当时都夸他公私分明,光明正大,十分高义,怎么这才几年,就已经暗地里把吴家庄会武功的侍女带了进来——还在此时明目张胆地挑衅我? 王龙顿时发现,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们为什么突然跑来跟我说七三的事儿?还有那个什么槐树,那槐树下根本没有任何东西,师父当年除了钱财外根本没有剩下任何东西,唯独一本家传轻功被他抄写下来,亲自交给了周七三,只等着他习武时一起修炼,在江湖上也能多个保命的手段。 什么挖树洞,什么被人蛊惑,我看都是假的,难道吴山刚终于决定开始处理周七三了?! 这才是王龙最担心的事情。他知道周七三是什么性格的人,也知道他绝不会喜欢吴山刚那样的人。他退隐江湖从不后悔,唯独对这个小师弟,不能释怀。可若是拘着他跟自己一起看守墓园,岂不是白白浪费他大好的时光,故而也只能隔几日让人把周七三喊来墓园,跟他一起劳作,再说教几句,全当图个心安。 吴山刚从不在乎七三这个人,甚至默许了他在盟中的诸多特权,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人都不在,还要安排人设计七三? 王龙浑身一震,难道,他发现了藏在议事堂的那个秘密? 王龙脸色突然一白,顾不上宋谷雨转身袭来的攻击,扔掉铲子拼尽全力地朝着议事堂的方向飞奔而去。宋谷雨一头雾水,这家伙怎么也不按照套路来,她本就是故意露出破绽引他怀疑,让他以为是吴山刚想要除去周七三永绝后患才搞了这么一出,把这个闲云野鹤的前盟主拉下水来。可她刚起个头儿,这人怎么就自己走到了最后一步? 宋谷雨努力回忆之前两个人的对话,十分不解:我也没说什么了不得话,他怎么突然就吓成那副模样。 不过王龙已经跑了出去,她现在也正是该办正经事儿的时候。 宋谷雨丢开花篮,提着裙摆直线向上,在整个墓园地势最高的地方,竖着一个石头雕刻的长剑。这剑跟普通铁剑的大小一样,且造型平平无奇,设计也毫无新意,若当真是铁器打造,也不会比寻常武林盟弟子用的更好。可它偏偏是李青当年佩剑的1:1复制款,剑神李青就是凭借这么一把普普通通的兵刃,杀人无数。故而这个衣冠冢前无字无碑,只立了这么一把石剑,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宋谷雨蹲在石剑前,伸手摸向了剑下的土,在细细辨认了一通后,徒手扎入这十分湿软的土中,用力向下,终于碰到了一个硬物。 她不敢耽搁,回手一掏,连泥带土地全都掀翻开来,一个灰扑扑的盒子露了出来。 宋谷雨立刻掏出匕首,翘起这个盒子的一角,然后用力一挑,这个不知道埋了多久木盒直接被尖锐的匕首撬烂,露出了里面一张散发着古怪味道的羊皮纸。 宋谷雨捏着鼻子将羊皮纸捡起来,展开粗粗一看,画了满满的画,她没时间细看,用手绢儿将东西包裹好揣入怀中,再看盒子底部,一块儿玉佩搁置其中。 宋谷雨捡起这块儿玉佩,只见上面精雕细琢,却一看就知并非专业的雕刻师傅所刻的一个大大的,“年”字。 这玉佩并不值钱,造型也只是普通,除了这个纯手工刻下的字外,平平无奇。 可宋谷雨就是不知为何,将这东西小心收好,藏于内衫,再把这洞填平,最后她心念一动,在这百年剑神的衣冠冢前,恭敬地拜了一拜。 三一一、拉郎配 周七三站在吴万年面前滔滔不绝地废话,吴万年好笑地听着,十分给面子地没有戳穿他浮夸的演技。 周七三干脆趴在吴万年的肩头,小声嘀咕,“我说圣女啊,我都这么极力配合了,你就不能给点儿反应?” 吴万年眉眼一抬,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周七三十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扛着铁锹继续去挖坑了。 杜鸳鸯就是在这个时候摸过来,她搬着小马扎坐在吴万年下手边,一脸正色道:“唉,圣女,你觉得,小七三怎么样?” 吴万年没有回话,宋谷雨这些天本就对这个阴阳门主爱搭不理,杜鸳鸯之前很是恼火,然而却无可奈何,最近几天终于消停了,怎么现在又来凑热闹了? 吴万年可没有宋谷雨那变声的本事,自然是能闭嘴就闭嘴,他深知杜鸳鸯这个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干脆拿起水果来吃。 杜鸳鸯见她那不太感兴趣的模样,开始狂吹周七三来。 “要我说啊,咱们家小七三其实挺不错的。”杜鸳鸯感慨道:“他吧,从小就没了娘,后来又没了爹,在武林盟受众人欺负,还被很多江湖人看不起……” 吴万年疑惑地看她一眼:你这说的,到底哪里不错了?明明很惨好么? 杜鸳鸯见宋谷雨有了反应,顿时高兴起来,“你不觉得他跟你有点儿像么?” 像?哪里像了?宋谷雨虽然也是身世坎坷,但她功夫却比周七三强多了。 “你看你们俩儿啊,父母都是名门之家,周老盟主当年的威望不比吴山刚高啊,宋武就更不用提了,吴山刚当年根本就没有他知名度高,所以你们两个其实都属于,望门之后。” 然后呢?吴万年好笑地看她一眼,望门的两个爹最后都不得好死? 杜鸳鸯见她反应竟然这么大,更是来了精神,“所以你不觉得,你们两个合该就是一对儿么?” 吴万年差点儿被葡萄噎住嗓子眼儿,周七三更是一铁锹铲到自己脚指头上! “我的天!杜姨!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杜鸳鸯大怒:“你个不出气的东西,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我是真的觉得你们两个合适!你这小子啥也不行,啥也不是,人家圣女不过是名声不怎么好,除此之外,哪里也配得上你了!你还敢挑!” 周七三都快给杜鸳鸯跪下来,战战兢兢道:“我的杜姨啊!!!人家圣女名声其实也、也挺好的。你别给我挖坑啊!这哪里是我看不上圣女,人家圣女早就名花有主,是人看不上我好不好!”——最重要的是,宋谷雨是我小师兄的!你知道我这师兄多吓人吗?! 杜姨一看他那耗子见了猫的表情就来气。这小子从小就是这样,以前王龙还在武林盟任职的时候,他就是一脸这个表情地看王龙,如今王龙功成身退,他竟然没有一点儿长进!简直是丢他那个早死爹的脸! 岂有此理! “周七三!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王龙那呆瓜白心疼你这么多年!你自己说,你除了给他惹一屁股乱子外,还干过哪怕一丁点儿的人事?你能不能给他长长脸?哪怕这么一回也行?!”杜鸳鸯掐腰大骂出声,“我都看出来你喜欢人家圣女了,给你牵线搭桥你竟然还给我嘴硬!行吧,你就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吧!老娘我不管你了!” 周七三对此的反应是飞似的冲过来,抱着吴万年的大腿哭诉,“圣女!圣女圣女圣女!你千万不要听她的!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我浑身都长满了胆子,我也是配不上您的!这都是门主吃饱了撑着自己瞎想的!” 杜鸳鸯掏出戒尺对准周七三的屁股就是一把,“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周七三!今天我就要替你爹,你师兄王龙,好好地教训你!” 这戒尺高高举起,实际上也将会轻轻落下,毕竟杜鸳鸯也算是看着周七三长大的,比王龙更容易心软,可偏偏急匆匆赶来的王龙不知内情,只以为杜鸳鸯要教训周七三,当即踢一脚地上的石子,出其不意地击落了杜鸳鸯手中的戒尺。 杜鸳鸯怒从心头气,回头一看,竟是王龙。 王龙气势汹汹地几步踏入院中,扫视众人,竟发现几乎整个武林盟的仆从都聚集在这个狭小的院落中,他们打扇的打扇,煮茶的煮茶,甚至还有人在一旁拉着小曲儿唱着情情爱爱的戏台子,好好的一个议事堂,完全不成样! “你们在搞什么!”王龙一眼看见了两个半深不浅的大坑,顿时想起那个吴家庄侍女的话,“你又听信了什么人话,搞什么!” 周七三下巴都快掉地上,眨巴眨巴眼睛,猛地一搓,差点儿把一手的泥全蹭眼珠子里,“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我怎么好像看见我师兄了啊!” 杜鸳鸯也是一脸迷茫,王龙不是在墓园待着,不再过问这些的吗? 下一秒,她第一时间操起戒尺,将周七三拦在身后,警惕地看着王龙,“这人定不是你师兄!” 周七三的脑袋从她肩膀处冒出来,小心道:“可是,他就是我师兄啊!” “这是赤面笑魔装扮的!”杜鸳鸯怒吼一声,那些个仆从们吓得尖叫连连,四面逃散,就连会武功的普通弟子们也全都找地方躲避,竟是闻之变色,害怕至极。 王龙忍无可忍,怒道:“杜鸳鸯,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杜鸳鸯毫不退让,“好你个恶人,如今也太胆大妄为了!竟然还敢易容成王龙!不过这次你可打错了算盘,王龙早就说过今生今世不会踏出墓园一步!你这个冒牌货!今天终于露出了马脚!看我杜鸳鸯今天,好好教训你一顿!” 王龙简直有口难言,继而又想到,这大概就是吴山刚的用意!说不得他不但是要除去周七三,更是要利用周七三,除掉自己! 杜鸳鸯转头招呼还稳稳地坐在原地,吃水果的“宋谷雨”,“死丫头!你不要命了!赶紧给我滚过来!” 三一二、师兄,我错了 吴万年好笑地看一眼杜鸳鸯,并没动弹分毫。 既然王龙在这里,那宋谷雨那边应该是得手了。而这儿闹得这么大动静,吴山刚安排在暗处的那些人,都会聚集在此处,不会去关注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 王龙被杜鸳鸯那一番抢白后,也不敢强辩,只能看向周七三,他坚信周七三是能认出他的,故而直接说道:“无论如何,你要对得你父亲的名号。偷奸耍滑,欺男霸女的事儿不要做。好吃懒做,贪财好功的事儿不要做。即便你文不成武不就,但也要做一个正直的人,起码师父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会太过怪罪于我……是我太心软,没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掰正你的所作所为,这都是我的错……” 杜鸳鸯冷笑一声:“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今天就让我这个阴阳门主,来会会你!” 说完就挥舞着戒尺攻了上来。王龙手无寸铁,临时翻身拔了随便一个弟子的佩剑,就被迫跟杜鸳鸯较量起来。两人都以试探为主,且战且退,然而打着打着,杜鸳鸯打出了真火。 “你这厮好生无耻!不但易容成王龙的模样,竟然还偷学了他的武功!” 王龙简直是有口难言,想说自己就是王龙吧,她定会提起那个“永不出墓园”的誓言来,搞得自己下不来台,徒惹他人猜疑;若是不承认吧,却又偏偏热恼了这个母老虎。王龙跟杜鸳鸯当年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友,虽然她十分眼瞎地看上了宋武,但王龙还是觉得人归人,事儿归事儿,她当初帮自己照顾小七三的事情,王龙还是打从心眼儿里感激的。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带孩子?若不是杜鸳鸯常来帮衬,周七三还真就未必能长得这么敦实。 “我今天一定要替王龙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冒牌货!”杜鸳鸯一个龙招手回身就戳,这可是她的成名招式,王龙不敢托大,抬剑抵挡,咔嚓一声,那长剑断成两截!杜鸳鸯本来就练得硬功夫,手劲儿奇大,王龙知道这薄薄的长剑是抵挡不住成名多年的阴阳门主的,既然他话已经带到,也亲眼见到周七三无事,那么…… 三十六计,赶紧走人! 谁知道周七三看看稳坐如山,悠闲吃水果的圣女,再看看场中跟师兄一模一样,却跟杜鸳鸯打得不可开交的“赤面笑魔”,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想明白了整个环节! 这才是他们想要把师兄引出来的真正杀招!就跟当初那个真假盟主一样! 那我现在……就应该帮小师兄脱身才是! 想到此处,周七三哇呀呀一声怪叫,拔出佩剑就冲了上来,“杜姨!我来助你!” 杜鸳鸯吓个好歹:“你小子给我滚蛋!别来添乱!” 周七三才不听呢,他就是来给杜鸳鸯使坏的,一个猛子蹿到两人中间,装作脚底一滑,直接扑到了王龙身上,假模假样地哎哟哟叫起来,“你别乱来啊!你这赤面笑魔,倒是知道我这个代理盟主身份高贵,不能损伤!打得一手好算盘,竟然敢挟持我!” 边说边整个人都贴上去,凑在王龙耳边小声嘀咕,“快点儿啊,拿我当人质,就跟上次一样,我送你出去!” 王龙惊疑不定,“上次?” “我的妈呀你别乱说话了,赶紧的,再晚那些个小队长全来了咱们就真,走不得了。” 王龙当机立断,架着周七三的脖子就往外退,周七三十分配合地嚷嚷道:“都别乱动啊!谁敢乱来就是想我早死!就是居心叵测!就是这个恶人派来的间谍!我跟你们说啊,都给我撤退!撤退!撤退!” 王龙挟持着周七三一路西行,他对武林盟的地形十分熟悉,轻松甩开了追兵,周七三也不装了,王龙都不用架着他自动就会跟上,两人在墓园外围的一个偏僻地方停住,互相瞪眼儿。 周七三跑得气喘如牛,张口就来:“我说小师兄你啊,你有啥计划,就不能提前打好招呼吗?就不能给我多透露那么一丢丢吗?这次要不是我机敏自己看出来了,我看你今天怎么收场!不要以为吴山刚走了整个武林盟就消停了,他肯定在暗处有自己的人随时监督着我的一举一动,你说你今天搞这么一出,好么,他肯定知道你对盟里的什么东西有企图,搞不好直接不去吴家庄,调转马车就回来教训你了啊!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你打不过他,我的意思是,敌众我寡,咱们能不能从长计议啊!” 王龙一声不响地听他抱怨,忽然开口道:“所以,你是把我认成了谁?” “什么把你认成谁,我还能不认识你这个恶……师兄?” 王龙冷笑一声,一脚踢在周七三膝盖上,这熟悉的力道熟悉的配方,周七三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不是吧,你你你你,你真的是我王大师兄!” “什么大师兄小师兄的,我不在盟里的这几年,你竟然胆大包天地跟江湖恶人勾结在一起,惹出这么多的乱子害死那么多人,你对得起你父亲,我师父吗?!” “师兄!我的天,竟然是真的……不是,师兄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之前是真的不认识那个恶人,是他威逼利诱我要我帮忙的,我这也是为求自保啊!我也没有办法啊!不过师兄你放心,他杀人放火干的那些个糟心事儿我全都没参与,我是个良民!” 王龙听也不听,上去就是一通暴揍。打到一半儿忽听得有人喊叫着往这边冲,王龙冷哼一声,纵身跳起直接翻墙而过等那些人赶来时就只能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周小公子,和一脸菜色的前武林盟主。 众人不太敢认,可这个王龙却是站在墓园范围内的。 王龙咳嗽一声,怒道:“还不给小公子抬回去疗伤!” 众人立刻就不怀疑了,这种口吻这种语气,才是真王盟主呢!只有周七三倒在地上捂着脸,白挨一顿胖揍,哭得比谁都伤心。 三一三、秘密的真相 一场闹剧,最后以彻夜巡逻,抓捕恶人为终结。 吴万年看够了热闹回到房间时,宋谷雨连易容都没有卸去,姿态悠闲的靠在那儿吃瓜子。 吴万年见她神情得意,知道必定得手,凑上去好笑地将她吃在身上的瓜子壳儿抚开。 “东西拿到了吗?”吴万年问到道:“这可是我花了10万两黄金搞来的宝贝。你没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吗?” 宋谷雨伸手入怀,掏出一把,随手丢过去。一张轻薄的牛皮纸从手绢当中飘出来,晃晃悠悠的落在床上。带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吴万年好奇的捡起来摊开。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东西,光线太暗看不真切。吴万年不得不挪到烛火下,这一看可不得了,差点儿把整张牛皮纸丢进火光里。 宋谷雨好奇追问:“什么东西?竟让你惊慌成这样?” 吴万年抖着手重新把这张牛皮纸捡起,抚摸着上面凹凸不平的纹路,嗅着不知在地下埋藏多久的气味,声音中带着更咽,“这是我父亲留下的东西。” 宋谷雨立时跳过来,性质昂然地追问,“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被张三通知道?这东西我看着好像是个武功秘籍,可是上面没有一行文字,难道是你父亲从哪里得来的古武学?又为何会埋在李青的石剑下?” 这一连串的问题吴万年自然不能全都解答,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东西,正是他追问了许多人却无一人知晓,即便是王龙也模棱两可的,那本父亲独创的,无双剑招。 这薄薄的,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牛皮纸上,是他父亲当年一笔一划描绘的,自创武学的招式。 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张三说的没错,这个消息,何止十万两黄金。这是他的无价之宝,就是拿金山银山来换,他也绝不会给。 系统:恭喜宿主获得江湖奇学《天刚决》,此乃剑法之大成,剑学之巅峰,堪比当年剑神李青的行云流水,也可与当世第一的剑法秘籍相媲美。顺便说一句,那套剑法宿主在川云派的时候就看过了,我友情提醒一下,开头第一个字是“水”。 吴万年激动地将秘籍抱在怀中,他终于得到了父亲唯一的遗物,而且他大概能猜到为什么父亲会将这东西藏在石剑下。李青是所有用剑之人的向往,父亲也是擅长剑法的,他对李青定有所仰慕,自己写了一套剑招自然最想让一代剑神指点,也会迷信地将这秘籍藏于石剑之下,祈求剑神在天有灵,入梦指点吗? 想到父亲竟然会做出此等幼稚的行为,吴万年忍不住勾起嘴角。而宋谷雨又从怀里拿出了另一个玉佩。上面只雕刻着一个“年”字。 “这么说,这玉佩就是你父亲当年,刻意留给你的了。”宋谷雨说道,“我当时见它平平无奇,还纳闷儿为什么要郑重地放在盒子最底部,看来你的父亲对你给予了深厚的期待。” 吴万年将玉佩抓在手心,忍不住沉默地哭起来。他内心装着太多的痛苦,太多的仇恨,可却如浮萍般没有依托感。他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仇的大业中,他逼死了杨晓燕,手刃了莫家父子,甚至还将当年造成一切悲剧的人蛊斩灭,可是这又如何,他放眼周遭,没有一丝温暖,只有还没报完的仇恨,和已经熄灭的生命之火。在被人第一次害死的时候,吴万年还能告诉自己,他的重生是代替师父、父母好好地活下去。可当吴山刚带着无边杀意射中他要害之时,他再次归来,只是更确定了一点:他活着,只是为了复仇,否则的话,他早该死了。 是惨死的亲人们冤魂不散,才会让他一遍又一遍地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他是带着下面人的血海深仇归来的,他不配有未来,只有现在。 可是看着这个玉佩,这个被人小心保管在地下二十年的玉佩,这个满怀期待却又难掩笨拙地刻下的这个年字,都在诉说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待。 他将这本自己毕生研究的武学埋在剑神李青的石剑下,又把刻有自己孩子名字的玉佩也放进去,原因昭然若揭:他是在向剑神许愿,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能在剑术一道上,有所作为。 这是一个初为人父之人幼稚又可爱的念想,所以他将剑招简单地刻画在一张牛皮纸上,甚至只在不起眼的位置签署了名字,连整本武学的名字都没留下。 吴万年将玉佩小心收好,又用宋谷雨的手帕将牛皮纸上的污渍擦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好。 “之前周七三不是说吴家父子一直在找武林盟中的什么东西吗?” 宋谷雨说道:“难道他们也在找这个?” 当然不排除这个可能。如果有谁还能知道这本武学的存在,那也只有吴山刚了。只是他为什么只得了这东西在武林盟的消息,却不知具体的内情,也是十分令人费解。 “张三说,他是在地道中听见的这条消息。”吴万年说道:“我很难想象他当时听见了什么。可若是尚阳堡的那位知道石剑下的秘密,为什么吴山刚这个尚阳堡主竟然不知?” 宋谷雨笑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还没来得及将消息送出去,就被人杀了。那个地道里全是血蝙蝠,尚阳堡的人想要送消息出去,也得用鸽子,张三那家伙养的蝙蝠,可最喜欢这些娇生惯养的信鸽,随便截获一只带着重要内情的鸽子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尤其对这位名为江湖百晓生,实则是川云派掌门人的张三通而言,能够不遗余力地给尚阳堡添乱,也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无论如何,我已经得到了父亲留下的唯一东西。”吴万年说道:“这就够了,过程究竟如何,我不感兴趣。” 宋谷雨:“这么说接下来的时间你要专心练功,报仇计划暂缓?” “当然不是。”吴万年拳头紧握,“只不过,我有了更好的办法,让他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三一四、救不活(一) 吴山刚的伤势在路上一直反反复复,等进入吴家庄地界的时候,依然没能退出高热。可是依然坚持着来到山庄外面,并耐心的等待进去通传的人的回信。 然而又一次,他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夫人说了,并不想见你。” 吴山刚长叹道:“那就请你,把这个东西给她看吧。”从怀中拿出一个字条,通传之人恭敬地举着字条回去,这一次,他去了很久,久到夕阳都快完全落入地平线下,才缓缓回来。 “夫人说,天色已晚,还请盟主移居别院,来日再谈。” 别院是吴家庄用来招待外客的一个房子,虽谈不上奢华,但好在优雅。吴山刚如今重伤在身,此地正适合养伤。 吴山刚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在侍从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堡主,需不需要我们的人……”这次跟来的是尚阳堡的第二主事,辉月。那赤面笑魔用了沉星的脸,只怕他已经惨遭毒手。这一次吴山刚亲点了接替沉星的二把手辉月,来助他一臂之力。 “不要轻举妄动。”吴山刚说道:“全儿还没有消息?” “属下无能,并没找到小公子的下落。不过我们在迷踪林附近发现了踪迹,并且有消息说,小姐的骨灰已经入了宗祠,剩下那些人之所以一直没有回信,是因为被夫人扣押,关了起来。” 吴山刚点点头,这一点倒是很有可能。如今整个吴家庄只进不出,铁桶一般,就是他也未必能探得里面的消息。虞夫人并不是普通的妇人,她爹当年可是首屈一指的豪富,再加上武功不错,在江湖上很是吃得开,两个女儿也早早就跟着父亲锻炼,十分精明能干。区别大概就是小女儿还带着丝天真和纯粹,反而是大女儿,如今的虞夫人,冷静自持,机敏果决,即便是吴山刚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的夫人,不可小觑。 “全儿这边你们还要继续追查下去。” “可是堡主,你的伤要怎么办?”那恶人竟然十分恶毒,剑上抹了一种奇怪的毒,没有任何别的症状,只是不让伤口愈合。再加上贯穿性伤口本就难以愈合,这也直接导致了吴山刚一路发着高烧赶来,不但是为了见虞夫人一面,也是为了寻一个人——江湖神医,救不活。 他们尚阳堡得到消息,行踪诡秘的神医就在吴家庄地界出现,他们全力追查,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已经能够确定,他就住在附近的一个农户家,好像是在等他们家的一头驴下崽儿。”辉月拿到这个情报的时候也不敢相信,又派了几个人去查,反复核实,真相就是如此,“也不知这位神医到底在想什么,他看中了这家的毛驴,可惜农户不卖,正赶上母驴生产,就赖在人家不走,想要抱走一头小驴……” 吴山刚轻松一笑,“大凡有才之人,脾性都有些古怪。神医医术高明,却甚少出手。自称救不活,却没治死一人。可见本身就是个极其古怪之人。这种人,威逼利诱都不会见效。他们不会因为你的权势地位而高看你一眼,也不会因为你只是一个种地的,就看不起你。对付这种人其实简单的很,只要吊足了他的胃口,给够他尊重,他就会像咬住钩子的鱼儿,自动上岸。” “堡主的意思是……” “明日你们切莫动粗,只说我这病世间罕见,只此一例,看他来不来。” 第二天,辉月亲自登门造访,只说自己是吴家庄的人,盟主身中奇毒,还请神医去看看。 “神医”自然就是早早得到消息,连夜赶来吴家庄看戏的张三。他这次是好容易在小徒弟王珊珊地掩护下偷跑出来的,不然门派里的长老们又要逼着他冶炼“毕生之作”,他已经习惯了漂泊江湖四处听八卦的生活,如何愿意受拘束。三年的时间,光是天天给吴万年治病都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耐心,等吴万年一走,他一刻都待不下去,趁着王珊珊出海参加武林盟召集令,张三赶紧跟着偷跑出来。 原本听说吴山刚要亲自来吴家庄请虞夫人出山,张三想了想吴山刚的性格,再想想虞夫人会有的反应,顿时觉得是一场大戏,紧赶慢赶地赶在吴山刚前头跑来吴家庄,用了一个十分蹩脚的借口,死皮赖脸地住进了一家农户。然而万万没想到,吴山刚竟然中了毒,还点名了让他来治!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张三深知自己几斤几两,他那点儿医术,能治好吴万年大概就是他人生行医的巅峰了,何况吴山刚中的是毒,他又不会解毒。 故而张三想也不想,直接拒绝,理由都不用费心想:“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神医,我就是个打铁的。” 辉月不为所动,“盟主身系江湖安危,在与那恶人斗智斗勇之际,还望神医能看在江湖大义上,仗义相助。” “都说了,我不是什么神医,你们找错人了。”张三不耐烦道:“你们看我这个样子,像能给人治病的吗?我是个兽医,不是神医。你们是不是消息不行啊。” 辉月愣住了,他确定这位就是神医,可他偏偏不承认,这可真跟别的高人不太一样,既不恃才傲物,也不立刻逃走,反而装不是。 辉月谨遵吴山刚的指示,没敢动粗,直接告退。 张三以为蒙混过关,也没换地方,继续懒洋洋地待在农夫家晒太阳。 “他否认了?”吴山刚烧得脑袋发昏,若是不解了这毒,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劝服虞夫人,“那就告诉他,我会达成他的一个心愿,让他自己考虑。” 辉月停顿一会儿,“堡主不是说,不想要威逼利诱么?” 吴山刚发烧发得头疼,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且试试,不行再说。” 辉月不敢再劝,他跟堡主的关系不如沉星那般亲密,堡主的很多决定他都不敢质疑,故而恭敬退下,第二天一大早就又去了农夫家,对张三说道:“盟主说,可以满足您的一个条件。” 三一五、救不活(二) 怎么还来,烦不烦啊。张三心想:看来他们还真就对我的行踪掌握的很是准确啊。 张三因为身份多了去了,为了避免掉马甲,他都会十分小心地区分开每个身份的不同。比如当他是川云派掌门的时候,尽量不说话,而且一定会将掌门黑铁牌挂在腰间,彰显身份,那种大佬微服出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场面,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武功废废。 至于那个百晓生,真正见过他的人很少,标志的八字胡就是为了这个身份贴的,这也是他行走江湖最常用的一个身份,不用直接跟人打交道,还能收大笔的银钱,又能利用身份的便捷打听更多的密辛,然后就这么一直滚下去,财源不断。 而这个神医的身份,却是用来隐藏行踪的。他什么标志性的东西都没加,甚至有意淡化这个身份,可是不知尚阳堡的人,是如何辨识出自己的? 张三想不明白,但是也知道再拒绝,恐怕那位盟主就真的要打上门来了,于是表情变得高深起来,摸了摸原本就不存在的胡子,眉毛动了动,开口道:“既然被你们认出来了,那我也没有办法。虽然你代表的是武林盟主,但我可是神医。” 辉月心想盟主果然厉害,这种高人当真不畏权势,特立独行。然而张三话锋一转,继续道:“我也不怎么掺和江湖事儿,也没什么仇家啊,最想要的宝贝啊什么的,而且我治病不收钱,生死由天的规定是定死的,你们盟主到底能付什么样的诊金,可研究好了?” 辉月被他这番说辞吓了一跳,不敢耽搁,立刻回去找吴山刚。 “他说,不受金银当诊金?生死由天定?”吴山刚扶着头,耽误到今天,他已经不是简单的高烧,伤口甚至有腐烂的迹象,已经迫在眉睫,“那你就问问他,他想要什么诊金。凭武林盟和我们的实力,他除非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否则,都能给他搞来。” 辉月心惊胆战地把这番话告诉了张三,肚子里直嘀咕:这话也太过狂傲,看来堡主确实伤重,否则此等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话,寻常怎么会就这么交待自己说出来。 张三被吴山刚的执着惊呆了,“你们盟主中的是毒,我说句不好听的,我是个大夫。我只能治病,不一定擅长解毒。” 辉月对高人和神医有着莫名的盲信,这次都不用回去问问吴山刚,自己就帮着解释了,“其实,这毒不也是一种病吗?中了毒的人,五脏六腑都受到迫害,只要找到症结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哈哈,我是个外行,您才是此中高手,神医您就别推辞了,我们盟主已经等不了了。” 最好是赶紧去死!张三怒火中烧,终于发现自己来这里看热闹是个十分愚蠢的决定,“不看不看,我这次出来是散心的,也顺便学学别的东西。不是来治病救人的。我是个神医不假,但我不救活人,等你们盟主什么时候半死不活了,再来找我吧!” “可是我们盟主现在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啊!” “你真的好烦啊!你再这样我走了啊!”张三推推搡搡地把人赶出去,“赶紧走,不要耽误人小老百姓农忙!滚蛋!” 前脚把人赶走,后脚就要卷包袱走人。可那农夫也是个心眼儿活泛的,听说这人是个神医,顿时来了精神,等辉月一走,立刻冲上去要神医给自己看看有啥毛病没有,能不能治,还非要把家里那头还没生出来的小毛驴送给他当诊费。 辉月第二次被赶出来,不敢耽搁,立刻跑回去禀告吴山刚。 “那就给我,把他抓回来!”吴山刚已经受够了这个不知好歹的神医,他现在已经出现耳鸣的症状,“他要是抵死不从,就给我杀了!” 辉月没等出这别院的门儿,就有下人来报那神医想跑,辉月骑马赶来,张三被农夫招呼来的左邻右舍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个说自己失眠,那个说自己月经不调的,只把张三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辉月一声怒吼,这些老百姓看见兵器顿时四下逃跑,张三也想趁乱逃走,辉月的长刀却准确地抵在了他的肩头。 “盟主有令,若是神医不愿前往,那在下,只能提头去复命。” 张三惊悚地抱紧自己,“不是吧,你这么狠的?我不去……你就自杀?” 辉月眼皮狂跳,多解释一句,“是提神医,你的头。” “咳咳,那个,我突然觉得我很想见见这个世间罕见的毒是什么,医者父母心么,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劳烦大哥带个路,送我去见见咱家盟主?” 什么高人,什么神医,在这一刻,辉月彻底摘下了盲信的蒙版,眉目一横,全程那把架在张三脖子上的刀就没拿下来过。 等两人回到别院时,下人哭着来报,说是吴山刚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堡主!” “不、不是盟主么……你别乱喊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辉月哪里顾得上这些,长刀一横,怒气升天,“你这狗东西,若是治不好堡主我活刮了你!” 张三是欲哭无泪,被逼无奈,心想这次真的完了,就我这三脚猫的行医水平,也就只有那种打不死的小强般的病患才能痊愈啊!早知道我就不偷偷从川云派跑出来了,外面真的太可怕了啊!!! 然而等他掀开纱布,看见伤口的时候,却愣住了。 “他就是……中了这个毒?” “没错。”辉月怒道:“这伤口一直难以愈合,之前血流不止还一直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如今那香气散尽,伤口溃烂,只剩臭味。救不活,你要是当真救不活我们盟主,就劳烦神医亲自下去向盟主道歉吧!” 张三傲然一笑,莫名来了底气,随手打开辉月的长剑,自豪道:“小子,你可不要现在在我面前咋咋呼呼,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毒药么?我是谁,神医!” 撸起袖子,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粗细的瓷瓶,“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药到病除!” 三一六、巧合 吴山刚中的确切来讲并不是毒,而是血蝙蝠的血。 当时混战一团,吴万年并没有提前在剑上做手脚,只是临时突发奇想,将之前被袁淼炸伤的一只血蝙蝠的血抹在了剑刃上,只是想要坑一下某个倒霉鬼,没想到阴差阳错,在跟宋谷雨的默契配合下,成功坑到了最大的目标。 而张三原本带着这次只怕要玩儿完的念头来看一眼,却没想到竟然发现这个秘密,顿时欣喜若狂,血蝙蝠的毒只有血蝙蝠的尿可以解,而他身上刚好带着这样一瓶小宝贝。 这东西腥臊的很,江湖上喝过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这些受益者无不是江湖赫赫有名之人,包括如今成为江湖恶霸的吴万年。只是辉月并不知情,当张三扒开瓶塞想要把这东西喂进吴山刚的嘴里时,被这该死的味道差点儿送走的辉月一把夺了过来! “这是什么!” “解药。” “胡说八道,从没听说过有这种味道的解药!”因为之前的种种相处,张三现在在辉月眼中就是个骗子,故而他现在是十分小心谨慎,“这是……尿!你竟敢哄骗我们盟主喝尿!我看你是想死!” “你可要想好了!”张三一掐腰,怒道:“我现在手里可只有这么一瓶药,你要是不信,找人试了或者打坏了,你们盟主就是大罗神仙来都救不了!”血蝙蝠的毒十分奇怪,不但会引发人高烧不退,还会加速伤口恶化,而吴山刚这一路赶来心力交瘁,不但加速了毒气的蔓延,甚至引发了其他症状,如今说一句命在旦夕,也不为过。 张三当然是不想救他,别说因为吴万年跟他有仇,就是他们川云派,也跟这个真正的尚阳堡主有些恩怨。只是若是此人死了,他顶着神医名头也不能活下来,更巧的是这家伙中的血蝙蝠的毒,他还真就能解,可见这人就是命不该绝。 张三好整以暇地看着辉月,“你既然这么担心,那要不要自己先喝一口,验明正身啊?” 辉月不敢托大,若这真的是仅存的解药…… “我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盟主没能醒来,我一定要活剐了你,三百六十五刀,一刀都不会少你!” “行行行,你随便。” 张三一把挥开辉月,拿着瓷瓶,想要把仅有的这么点儿宝贝倒进吴山刚的嘴里。可是吴山刚重伤昏迷,牙关紧咬,怎么也拔不开,张三没办法,又看向辉月。 “你来,亲自给你们盟主把这宝贝喂进去。” 辉月:“你是大夫,当然是你来,我又不会医术!” “可是我拔不开他嘴啊!” 辉月见他这幅模样,再从之前抓人的情形来看,这位神医当真不会武功。这样也罢,辉月只好放下兵刃,走上前来,将吴山刚上身抬起,张三一脸期待地等着他扒开吴山刚的嘴,可惜辉月不敢使劲儿,一个人鼓捣半天,原地踏步。 “这我就没办法了。”张三叹道:“他这嘴张不开,我喂不进去药,就是神仙来了也是没救。唉,这都是命,命啊!” “今天你若是不想好办法,我一定让你血溅五步!” “你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好不好!”张三在这房间里踱步,经过窗边,一看看见了后院盛开的繁华,遍地五彩,香气袭人,张三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为今之计,就是要让他从昏睡中醒来。” 辉月急切道:“盟主是生生疼晕过去的,再加上炎症,如何能醒来?” “正常的渠道自然不行,再这么下去只能睡死过去,而不是痊愈。但是,若是给予他强烈的刺激,人还是会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天性而从沉睡中醒来。这种刺激,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刺激他剧痛,一种是刺激他嗅觉。” 辉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满院子的鲜花,“您是想要,用这花香……” “你可知,后院种得什么?” 辉夜摇摇头。 张三叹道:“此等植株,世间罕见。我只在一个地方看到过,当年她们长在遍地白雪的山崖之上,我还以为这东西只事宜寒冷的气候,不喜中原温润之地。原来是我孤陋寡闻,活在那等残酷的境地都能生长,若似如今这样被人悉心调教,定能更好。” “神医是说,这些花很特别?” “不,你不要看花。”张三指给他看,“你看那些攀爬在架子上的,略微发黑的藤蔓。” 这些藤蔓长相极其粗鲁,却十分粗壮,而且枝繁叶茂,更令人不解的是,同一根藤蔓上的叶片竟会有不同的颜色,有的好似泥土,有的却红的吓人。 “这东西叫魔鬼藤,并非我们中原本土所产,而是于天山附近的雪脉中扎根深处,蚕食周围的土地。有这东西在,附近本不该长这么多的花,因为它的根系十分发达,会将附近的所有植物都在地下绞死,只让自己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那这些花……” “没错,你以为这个后院的主人是在种养这些娇贵的花朵,其实他不过是以这些娇花,来供养这株魔鬼藤罢了。” 辉月惊讶地看着他,“那神医要如何让盟主醒来?” “魔鬼腾的汁水有灼烧的痛感,只要取来一小段,涂抹在他的痛感上,定能将人刺激醒来。” 辉月咬牙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能刺激嗅觉吗?” “这个倒是也可以,可是咱们现在时间不够啊!你得找个臭了十天半个月,都生了蛆虫的鸡蛋来,再经过我的独门秘方后,就是上古神仙都能给熏醒了,可是咱们现在没时间制备啊!何况刺激嗅觉成功的概率不高,一旦失败,你们的盟主可就死透了,你这个罪责,我可不负。你自己想好了的话,就主动去后院摘一些红色的叶子回来,我就用它来制作能灼烧人剧痛的汁液,把你们盟主从混沌之中叫醒!” 辉月一时间十分狼狈,可看看脸色涨红的盟主,他知道时间不等人。张三再转身的时候,辉月竟飞身而去,直奔院子里那不起眼的,赤红的藤条而去。 三一七、神医 辉月只知道这些红色的叶片才是张三要的东西,但他不知道摘去这些枝叶竟然会这么疼! 这小小的,枝干发黑的爬藤浑身是刺,这还不是最难缠的,最令他崩溃的是,这些倒刺上带有一种十分粘稠的液体,每当他想要用力拔下枝叶的时候,就会让人手指打滑,然后跟正确的目标失之交臂。 而这些粘液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产生一种灼烧感,很快他手指尖就微微发痒,继而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辉月忍着越来越疼的手指,终于暴力扯下几个红色叶片,狼狈回归。 “神医,这东西……好生厉害。” 张三白他一眼,“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它为什么叫魔鬼藤。不过,我刚才其实一直想跟你说,这东西只有在感受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喷出这种汁液,若是你快狠准地直接去扯红叶子,是绝对不会被灼伤的。” 辉月现在又想打人了。 “而且,我忘记跟你说了,这叶子一片就够了。不然你们盟主恐怕会在剧烈的疼痛中提高耐受疼的上限,这可不是什么好显现,若是哪天他被人开膛阔肚还觉得没什么关系的话,你也知道后果的吧?” 辉月非常想堵住张三的这张嘴。 “最后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尽快洗手。否则会烂掉。” 辉月十分气愤地喊了另一个人进来盯着张三,自己去听话地洗手了。 张三哼了一声,要了一个石臼,把一片叶子捣碎,拿木勺盛出,捂着鼻子,涂抹在吴山刚的脚底心。 一股子火烧般的剧痛从吴山刚脚底迅速上升,便是在沉睡中的吴山刚也迅速有了反应,他难过地动了动头,继而被这股子持续加深的剧痛,生生疼得醒了过来。 尽管醒来,但吴山刚依然没有意识,他只是生理性地被痛醒,并没有恢复思考能力,而张三刚好趁着这短短的十几秒,猛地扑上去轻松扒开他的嘴,将整整一瓶的血蝙蝠尿,全都灌了进去。 吴山刚被这奇葩的味道刺激得干呕一声,张三生怕浪费了好尿,立刻用手按住。等辉月急匆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张三压在吴山刚身上,拼命阻止他扒拉自己的嘴。 “你要做什么!” “快帮我按住他!那药可千万不能吐出来!” 两个人合力,终于耗尽了吴山刚最后的力气。血蝙蝠的尿见效奇快,那毒素已经全被解除,张三要来灼烧过的匕首,将胸口的腐肉割去,最后重新涂抹了金创膏,再绑上纱布。 “这下,盟主的伤口……” “不会再出现大面积的腐烂了。”张三擦了擦额头的汗,“但是这段时间切莫动武,他这次被伤得不轻,若是再崩了伤口,我可不保证能长回原样。若是因为皮肉反复生长留下什么后遗症,可不是老夫我的医术不行,而是你们这些人,不遵医嘱。” 辉月眼瞧着吴山刚表情逐渐放缓,竟是有好眠的倾向,顿时对张三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改变。张三被人好声好气地请到偏房安歇,等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张三一个猛子从床上起身,龟息之术运转起来,真个人贴在墙上,偷偷摸摸地掀开窗户的一个小缝儿,先要暗戳戳地离开。 然而窗外有人把手。 张三知道自己这个身手,不可能躲得过这些江湖高手。再去看门口,站着两个。 张三觉得走门也不是很安全,最后他看向房顶……不行不行,他不会轻功啊!何况龟息之术的优势就在掩蔽了普通人难以遮掩的气息,他要是再搞出别的动静,岂不是弄巧成拙。 思来想去,一夜就这么过去。 辉月守在吴山刚身边整夜,天色将亮时,吴山刚眉头一颤,竟然清醒了过来。 这绝对是他多年习武,身体底子极好的表现。辉夜激动不已,对张三重拾信心,大加赞叹。 “所以,到底是神医救了我?” “没错。看来他那药水,实在是神奇。”辉月说道:“盟主,此等奇人,定有著作,我们要不要……” 吴山刚摆手,“医术不同于别的,光看出是不能学会的。言传身教,才是重点。”他缓了口气,这次却不再之前那么费力,反而由内向外地透着舒服,“把人给我请过来。” 辉月亲自去寻,然而推开门,却发现空无一人。他猛地蹲下来看了眼床底,什么都没有,再去看梁上,依然干干净净,这屋子两个柜子都没有,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掀开窗户,发现守卫之人尚且安在,辉月急切问道:“可有见到神医?” 那人遥遥头,“神医一直在睡觉,没有露面。” 睡觉?辉月看先床上那一目了然的被褥,“你们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了吗?” 门口的两个守卫也探身过来,无辜地摇头。 不可能啊,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辉月心中一惊,想到了江湖上对这位神医的传言。他本就是个行踪不定的人,救人也全看心情,且救完人后拿了诊金立刻走人,让你完全抓不住他的尾巴。 可是这次,他哪有诊金? 辉月看先桌子上那个空了的石臼,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可是他记得自己至少拔了五六片叶子,张三却说只要一片即可,那么剩下的…… 门外传来一声惊叫,辉月立刻冲出去,却见两个守门的人倒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疼得满地打滚,辉月扒开他们的手一看,只见眼睛周围一圈儿深红,眼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起来,然后整个眼睛都开始急剧脱水,就这么在辉月眼前,这个侍卫毁了一双眼睛! 不好!盟主! 辉月记得张三是将这些汁液贴在了吴山刚的脚底板上! 吴山刚胸口的伤不痛了,然而烈火般的灼烧感仍为停歇,他低下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火辣辣的脚底板。 一个黑色的印迹出现在脚底板上,以此为中心,周围的肌肤迅速脱水,很快他这只脚就跟中了剧毒一般,被黑子色的血脉纹路描绘出来。 三一八、魔鬼藤 辉月惊慌失措地冲上前去,跪在吴山刚面前,“是属下一时失察,那死老头子暗算盟主,属下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吴山刚:“他在我脚下涂的什么?” 辉月不敢隐瞒,立刻道:“他说是一种叫魔鬼藤的东西。属下从未听过,他说后院种的那些花都是为了这个东西,属下这就去后院……” “不用了。我知道魔鬼藤。”吴山刚说道:“跟我想的一样。因为这株藤蔓就是我亲手种在后面。当时为了隐藏它又种了一院子花。这东西来自天山雪域,非是我中原本土之物。” “那盟主知道如何应对?” “伤患处需要要用雪来降温,然后剜去这块皮肉,再涂上生机的药粉。” 辉月听得万分震惊,“可如今六月,哪里寻雪来?” “虞夫人的地窖中常年存着冰块儿,雪和冰都可以缓解这种剧痛。” 若是前几年也就罢了,如今吴山刚和虞夫人的关系降至冰点,此时他上门求冰,只怕虞夫人并不会给。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比你更明白她在想什么。”吴山刚支持着身体起身,慢慢地从床上靠起来,“去把虞夫人请过来。” “盟主这个时候请夫人过来,您打算怎么做?”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吴山刚说道:“成败在此一举。” 虞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整理账册。她知道吴山刚在别院养病,但并不知道他伤的多重。只是这次听下人来报,竟是已经下不来床。眼瞧着就要不行了。虞夫人本不想理会,但念及好歹夫妻一场,她还是收拾东西整理衣衫,亲自前往。 吴山刚果然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可怕,整个人就如风烛残年,这虚弱燃烧的烛火,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我从没见过你这副模样。”虞夫人不得不感慨一番,“当初你设计陷害那些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中了这些阴谋诡计,半死不活的这幅德行。” “夫人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吴山刚并没有着恼,“我想跟夫人求一样东西。” “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你以为我会答应你的要求吗?” “夫人误会,此事并非为我自己,而是为了我们的儿子,全儿。” 虞夫人手指不经意间的抓紧了裙摆。当那些人带着吴婉儿的骨灰回到吴家庄的时候,虞夫人几近晕倒。那些人说吴万全被一对儿黑白无常带走,虞夫人多方查探杳无音讯。尽管内心心急火燎,然而一直没有任何进展。如今吴山刚因此求上门来,虞夫人当真没有办法拒绝。 “你真的有全儿的消息?” “他是被赤面笑魔带走的。” “赤面笑魔?你竟然敢戏耍我。那面具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所谓的赤面笑魔,难道不是你们尚阳堡搞出来的玩意吗?” 吴山刚惊讶极了,“夫人怎么会这么想,那恶人确实与我无关,相反他与我有仇。”吴山刚顿了顿,继续说道:“夫人可还记得祁老宫主当年有一个儿子名为祁康安。这个人身患肺痨,最后英年早逝。可是老公主用一颗死灵蛊,将其死而复生,如今……总之,他是来找我报仇的。” “那就是当年你闯下的孽,报应到了儿子身上。” “夫人见怪于我,我无言申辩,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全儿救出来,我知道那赤面笑魔藏身之处。只是需要一样东西,将我们带进他藏身的洞穴中。” “你是说他藏在一个洞里?” “是他将全儿藏在一个洞里。” 虞夫人半信半疑,“你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 “夫人大可相信,尚阳堡的情报,全江湖首屈一指。我能得到这个消息也是折损了诸多人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吴山刚说道:“只可惜我们现在知道了地方,依然不能救人出来。” “为何。” “因为那人竟在山洞的边缘,种满了魔鬼藤。” 虞夫人不识魔鬼藤,“此物听起来,似是十分厉害。” “它原本长在天山雪水之中,并非中原产物。这种植物十分强韧,身带剧毒。并且有极强的领地意识。等闲人在附近出入,就会被拖入洞穴中绞杀而死。只有一种东西能够克制。这也是我不远万里到此请求于夫人的原因。” “你说。” “冰。我需要冰块。” “你刚才说这东西长在天山雪水中。那附近有的是雪和冰,为何要找我要?” “那是因为赤面笑魔,将此魔鬼藤培育在中原的土地上。我们中原土地四季分明,景色宜人。此时正值春夏交替之际。魔鬼藤只会疯狂生长,又无天敌。无论如何都难以攻破。唯有从夫人这里借来冰块。才能够成功进入洞穴救出全儿。” 虞夫人当即起身,“来人即刻去地窖取冰一盆来。吴山刚大松口气,掀开被褥,露出脚踝,“实不相瞒,在我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便去洞穴中查探一番。果然厉害,夫人,请看我的脚底,这便是被那魔鬼藤伤到的痕迹。我深受此伤,一直未愈,若不是半路偶遇神医救不活,他亲自指点,以冰块化解。现在我恐怕早就成一抔黄土了。” 虞夫人亲眼见到脚底上那块不断脱水的皮肤和十分恐怖的颜色。已然相信了他的说辞。一想到她的儿子在洞穴当中不知受何折磨,外面又有此等魔物把守,虞夫人心焦的坐立难安。 吴山刚光脚踩在冰块上,滋滋冒出白烟。火焰般着上的痛感顿时消失。他掏出怀中的匕首,狠狠地剜掉脚底心的肉,长松了一口气。 “夫人放心,待我脚底的伤势痊愈,即刻召集人马,去救全儿。” 虞夫人看着他那血淋淋的伤口,等不了这么久。 “你只管把方位告诉我,我先派人去试探一下。不管折损多少都要确定全儿是不是真的在里面。若是你在养伤期间他被转移了怎么办?如果是那恶人等不及,想要拿他开刀怎么办?” 三一九、欺骗 “那个地方十分古怪,稍有不慎就会迷路。我也是偶然当中得到了一张地图,经历了千难险阻才找到那洞穴的确切位置。夫人的还是不要冒险的好。相信我,凭我们尚阳堡和武林盟的实力,一定可以救出全儿!” 虞夫人对他不愿透露洞穴的具体位置十分恼怒。可见他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脚上还受了重伤,一时间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虞夫人自有虞夫人的渠道。上次那些被送回来的侍从,如今都被她拘禁在地窖中,其中还有两个意外的收获。这些侍从说他们这两个是那黑白无常的帮凶。因为失去了作用被留下善后。虞夫人便将他们二人单独扣押。 这被扣押的两个人正式失联了许久的曾戊和徐文鑫。因为答应了吴万全会将她妹妹的骨灰送回吴家庄。为了能够名正言顺,顺理成章。两人人编造了一段谎言,自称是抓住吴万全那个坏蛋的侍从。因为如今也被遗弃在了这里。不得不跟他们走在一起求得一线生机。 原本只想护送他们进入吴家庄就功成身退。万万没想到虞夫人此人十分谨慎,她并不想让吴万全失踪的消息被其他有心之人听得。也想从这些人当中问出更具体的情形。于是干脆将所有人都关押起来。每天不间断的询问当天当夜当时发生了什么,已经搞疯了好几个。 而曾戊和徐文鑫更因为是罪犯曾经的仆从,得到了十分特殊的招待——虞夫人每天都要问他们一遍,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抓走吴万全?为什么又把你们丢下? 曾戊和徐文鑫哪里答的上来,这么详细的内情。干脆三缄其口,来了个一问三不知。徐文鑫更是装作智力低下的模样。问十句话,只能得到她一个阿巴阿巴的回答。 然而这次从吴山刚那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虞夫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核实,立刻讲这俩人提了出来,亲自审讯。 “你们以前的主人是不是有一个洞穴?” 徐文鑫摇头。 “你们一定不要撒谎。这关乎我儿子的性命。若是被我发现你们有所隐瞒,我一定要生吞活剥了你们这两个混蛋。” “回禀夫人,我从未见过什么地洞。”曾戊言辞肯定道:“我们熟识他的时候不是在屋舍,就是在酒楼,从来没有去过什么地道。只是他曾经能丢下我们,可见我二人并非他心腹。所以也许他有一个地洞,但我们从未去过。” “那你们可曾听过魔鬼藤这种东西?” 徐文鑫当即抬起手来,一脸的弱智、痴呆表情,差点儿没流下哈喇子,语调缓慢,眼珠子乱翻,淡话却说得十分清楚,“我知道魔鬼藤。那是一种十分凶狠的植物。我差点死在它手里。” 虞夫人惊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东西。你们可知道化解此物的方法?” “只要不去就好啦!”徐文新状似无意的说道,“就像美女姐姐的院子里种的那些花一样,魔鬼藤攀附在栅栏上,是不会去主动攻击花园里的花的。只有当风触动了这些花的枝干,摇摆的枝叶碰触到了魔鬼藤。只有在受到攻击的时候,魔鬼藤才会反击。” “它是如何攻击的?” 徐文鑫终于有机会问出憋在肚子里许久的一句话,“漂亮姐姐,你应该知道的呀。我看见你院子的栅栏上。爬满了这种植物哟!” 虞夫人猛然起身,快步走向门外。放眼看去一院子花红柳绿,视线转向周围的栅栏。只见上面爬满了爬藤,而这些藤蔓长相十分奇怪,它的枝干又粗又壮。枝叶上反射着奇怪的光芒,有的叶片是褐色的,有的影片是黑色的,还有的是红色,红的发紫。 “你是说这些趴在栅栏上,颜色诡异的藤蔓就是魔鬼藤。” 曾戊拱手道:“家妹对此还算有研究,我确是一窍不通。不过我见夫人栅栏上的这些植物,确实世界罕见。我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造型和颜色。怎么夫人以前都不觉得奇怪吗?” 以前? 虞夫人心想,她以前就是太傻太天真。从不多想一次,从不随便插嘴,从来不干涉那个人的任何决定。最终的结果,已经血淋淋的摆在眼前。但是如今她却再次发现,又是因为自己的一时不查,再次被此人哄骗了去。 “有人跟我说,我的儿子被你们的主人绑在了一个山洞中,洞口处就充满了这魔鬼藤。” “那他大概是骗你的哦。”徐文鑫天真地说道:“魔鬼藤非常喜欢阳光,它原本生长在雪山之中,可惜雪山上阳光太少,所以他们只长在阳面,在阴暗寒冷的地方完全没办法存活。虽然他们立根在天山雪域之中,但其实雪也是他的克星。如果你不小心被魔鬼藤灼烧了的话,倒是可以用雪和冰块解毒。像山洞这样的地方,很难有充足的阳光和干燥的土壤。所以我还从来没见过魔鬼藤长在山洞口的。” “吴山刚!”虞夫人怒极,“你竟敢再次欺骗于我!” 徐文心万万想不到这话竟是吴山刚说的,她和曾戊对视一眼,齐齐低下头来,为今之际可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而是要尽早从吴家庄逃出去。教主那边还在等他们的回复,说不得哑巴带着另外一个小哑巴,也在这附近徘徊,就等着他二人回归呢。 他们一行三人的还带着吴万全这个人质。若有闪失,再放跑了重要的人质,那可真是误了大事。 尤其此时此刻,有机会在虞夫人面前给吴山刚上眼药,他们两个人那是不遗余力,立刻痛骂这个欺骗夫人的恶棍。 徐文鑫更是开动脑洞,一口咬在了点子上:“说不得,就是那个人不小心碰到了某鬼藤。然后乱七八糟的编了一堆东西吓唬夫人。就是想跟夫人要一些冰雪解毒。我以前也经常这么干呢。哥哥你说我说的对吗?” 曾戊拼命点头,“我妹妹在不犯病的时候,还算聪慧过人。只是她从小脑子曾经被烧坏过,时不时的都要犯上一些毛病。如果她说的那句话得罪了夫人,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三二〇、盛怒 虞夫人已经可以确定吴山刚是在骗她。他脚上的魔鬼藤痕迹,做不得假,不过那不是在什么山洞口因为救人而被攻击,不过是在休养的别院中可能不小心碰到了。 整个吴家庄的园林栽培原本都归一个管事负责。而虞夫人一直知道这个管事是吴山刚的心腹。以前没有想要处理他,只是觉得一个花匠惹不出什么乱子来,如今想来,这院子当中还不知道种植着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 虞夫人只是想知道吴山刚给出的吴万全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如果他只是想以全儿的性命来从她这里骗取冰块。那这个人简直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主要一想到这个可能,虞夫人就气的心肺炸裂。她一刻都等不得,立刻命人将曾戊和徐文鑫送走,重新关押,自己亲自到别院找吴山刚理论。 吴山刚并没想到虞夫人会这么快识破自己。他的脚暂时还不能落地儿,虞夫人已经提着剑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长剑抵在吴山刚的肩头,虞夫人双眼冒火,咬牙切齿的质问他。吴山刚有一瞬间的惊讶,进而很快稳了下来。 “正是因为我种过魔鬼藤,深知其习性。所以在那洞口的时候我已经出声阻止,只是没有来得及。我说全儿被人关押在地洞当中确有此事,并非胡言乱语,只为骗取你一点冰块。夫人与我相处这么多年,这一点竟然不能信我吗?” 然而这一次虞夫人却没有那么好骗,“正是因为跟你相处了这么久,我才更加确定一件事。以前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当年你们三个人的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你会做出那种事来。但是如今我已经明白了,在你的心中没有谁比你自己更重要,兄弟、妻子、子女不过都是你手中的筹码。你要的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权势,响彻江湖的名声。为此你可以出卖任何人,可以对任何人下狠手。不过是编造一个理由从我手里骗取几个冰块,在你眼中并不算什么,哪怕我因为全儿而夜不能寐,心急如焚。” 吴山刚无声地看着她,眉头紧皱。 “是我当年一直在自欺欺人,我明明发现了蛛丝马迹,却一直说服我自己,你虽然并非我所爱,但也是一个正人君子。我不信你会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事情来。只是时过境迁,我才发现当年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傻瓜。情义二字,在你心中不嗤为狗屎,就像婉儿,为你亲手射,杀死了也就死了。死人不具有任何价值,而你甚至不愿意将她的骨灰亲自送回来。我之前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极力劝说婉儿嫁去永泉山庄,也是想要让她脱离苦海。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狠心。” “那是她自己执迷不悟,非要为那个孽畜挡箭!她也是我的女儿,我的心不痛吗?我为了能够找到死灵蛊,一直将她的尸体冰封在地窖中。可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烂成白骨,我的心情又如何?你有没有想过?” 虞夫人的缓缓直起身子,长剑又向前逼近了一步,“你我之间多年前就已无话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时至今日也是该做个了断了。” “全儿如今生死未卜,身陷囹圄,夫人确定要与我内讧?让那恶人平台捡了便宜。” “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跟其他人没有关系。即便是代表那些已经化成了灰的傻瓜们,我也应该站出来了解此事。当年的遗憾,时隔多年,应该由我自己亲手弥补。” 吴山刚两根手指夹住剑尖,“你是想要与我一绝死战。” “没错,我想结束这一切。它本该在20多年前由我亲手阻止。是我的心软和一时疏忽,让宋大哥、吴大哥,以及我的妹妹和祁宫主,惨死在你的剑下。” 辉月闪身而来,拔出长刀,“夫人若是一意孤行,就别怪属下不客气了。 吴山刚挥手将人拦下,“既然你如此说,我应该了却你这桩心愿。你我夫妻一场,没想到最后就是这样的结局。” 虞夫人冷笑一声,“你既重伤未愈,我也不占你便宜,动手吧。” 吴山刚却看着她手中剑,“你如今竟是学会用剑了。” 虞夫人二话不说,挥剑刺来,吴山刚立刻抬剑抵挡,两人你来我往,就在狭小的病床上,生死交战。 因为有吴山刚的命令,辉月不敢随意插手。只能在一旁焦急的等待,目不转睛的盯着虞夫人手中的剑,心惊胆战的看着它几次擦过吴山刚周身要害,却又被一一抵挡。 吴山刚重伤不能下地,双腿不能灵活运用,再加上之前贯穿性伤口并没有愈合。原本的武功也只能发挥六成。然而仅仅这六成的功力,对付虞夫人依然绰绰有余。他一剑挑飞虞夫人手中的长剑,直接刺穿了虞夫人的肩头。 虞夫人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摇摇欲坠。剧痛从肩膀蔓延到全身,冷汗涔涔地流了下来。 她想起很多年前跟宋武和妹妹一起在院子里切磋武艺。宋武就曾经说过她并不适合习武,因为她总是太过按部就班,一招一式显得生硬又死板,尽管因为练的过度熟练,在江湖上已经难逢敌手。但一旦遇到武学高手依然会被牵制的死死的,一不小心就会殒命。 虞夫人当年不太服气,甚至认为是宋武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喜欢妹妹,所以看她什么都好。如今回想起来,这家伙虽然十分不靠谱,但眼光确实一等一的好。 原来我真的不是习武的料子,虞夫人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眼前的景象已经渐渐模糊。耳边发出隆隆的声音,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苟延残喘。 剑尖有毒。 而这种毒从伤口处迅速蔓延开来,虞夫人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只是一瞬间脸色苍白,脑子里再不能想起其他的事情,倒在地上很快没了声息。 三二一、无毒不丈夫 虞夫人死的突然,一边的辉月一脸震惊的看着倒在地上,逐渐绝了生机的女人,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并不常在吴家庄久住,但也听沉星说过,这夫妻二人的感情还算不错。这才几年光景,堡主竟然能面不改色的手刃相交多年的妻子,即便这个女人不是真心的爱慕他,而且他也未必真心喜欢这个女人,可他们毕竟相处多年,育有两子。 辉月忍不住去想,若是换成自己,恐怕堡主连一句解释都不会有,直接便会杀过来,给他一个出其不意。 也不知吴山刚是不是会读心术,他好像听见了辉月内心的想法,开头说道:“魔鬼藤的事情只是意外,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要说服夫人重出江湖,可是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跟她三年前就已经决裂。与其耗费精力和口舌说服一个绝对不会站在你身边的女人。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辉月满头冷汗,只能拱手道一句堡主英明。 吴山刚却又继续说道:“我对她实在太过了解。即便是她同意重出江湖,目的也绝不是帮我们对付那个恶人。她只会想方设法让我身败名裂。”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所击溃,难过逐渐蔓延上了他的表情,声音中带着丝丝更咽。 “如果可以的话,我从来都不想杀她。当年十里红妆,我亲自上门求娶,不能说没有一丝爱慕之情。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个固执的傻瓜,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 辉月只能沉默,不敢乱说。 “将夫人的尸体好生掩埋了吧。”吴山刚吩咐道:“这葬在那片花海中。” 辉月领命去办,待再次回来时,竟发现吴山刚身边站了个与虞夫人一模一样的女人。 辉月愣了一瞬间,却已经料到了此人的身份。 尚阳堡中每个人都会从盗窃来的江湖秘籍中学一门手艺。虽然所有人都会练最基本的轻功,在此之外还可以再学一门保命的秘籍。就好比辉月他练的是长刀,沉星练的也是武功。与他们两个人地位相仿的唯一的一个女子,红日,修习的却是易容之术。 这个女人很少在尚阳堡中坐镇。也从不会发展个人的任何势力。她就好像一个无欲无求的木头人。又或者是堡主手中一把人形的利剑。只听从上位者的号令,却没有自己任何的思考。 因为他极其擅长易容之术,在堡中可以变成任何一个人,所有人对她都极其忌惮,因为防不胜防的偷袭才最为致命。 如今她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在此次行动的队伍中,看来堡主早有杀虞夫人之心。 这位红日所装扮的虞夫人与原主一模一样。即便是虞夫人极为亲近之人,恐怕一时之间也难以辨认。当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这里,冷漠的抓着手中的锦帕,衣服与不久前的虞夫人一模一样,表情也是如出一致的淡然。 “盟主舟车劳顿,既然身有不便,还请好生歇息。” 一张口就连辉月都震惊的瞪眼了眼睛,这声音竟是与虞夫人一模一样。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一个人能够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他亲眼所见,只觉心惊胆战。 吴山刚挥挥手,假虞夫人退下。 吴山刚见辉月呆呆愣愣的,有些缓不过神来,不得不出声提醒,“我这伤恐怕要修养一段时间。如今吴家庄重归我掌控。这段时间你就协助红日处理此间事宜。顺便继续加派人手,寻找全儿的下落。” 另一边被单独关押的曾戊和徐文鑫着急的等待着,可一天一夜过去,虞夫人就好像把他们两个忘记了一般,再也没有叫他们过去。过了不到两天,竟有人来将他二人放出,并且直接搞错了他们的身份。 “你们一路护送大小姐的骨灰归位,也是有功。如今此件事了,大小姐的魂魄也得以安息。你们自行散了吧。” 曾戊忍不住问了句虞夫人,只见那人仿若听不见一般,自顾自的说道:“既然你们只是花钱雇来的护卫,那这账就去管事那儿结清。扣押两位多日,耽误了你们接其他的工作,这笔钱我们吴家庄一定会补偿。两位出去之后,最好能够守口如瓶,不再提起跟这件事情相关的只言片语。” 曾戊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徐文鑫却不敢再耽搁下去,立刻满口答应。 他们两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从吴家庄走了出来。一时间好像在做梦一样。 曾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那魔鬼藤的事情又怎么说?夫人说吴山刚骗了她,定然是去找他理论。可是后面就没了动静,你就不好奇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是彻底闹掰还是重新达成了一致?” “都已经放你出来了,你操这些心干嘛?” “我只是有些担心,以虞夫人那样的脾气,即便是妥协,恐怕也不会……” “他们夫妻二人本就是同林鸟。你管人家内部达成了什么协议,又或者是一拍两散。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久。还是赶紧离开,去找哑巴他们汇合才是。” “吴山刚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回吴家庄呢?他三年都没有回来,为什么这次突然间带领这么多人回到这里?又为什么跟魔鬼藤扯上的关系?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徐文鑫狠狠的踹他一脚,“你这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怎么总也改不过来。我们只听教主的吩咐就好,一心一意为五毒教做事。其他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哪怕整个江湖天翻地覆,只要教主在,你我左右护法在,五毒教就永远不灭,薪火相传。”她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江湖很早就抛弃了我们。我们也从来不是江湖人。以前我拼命的想要让江湖人认可我们。可是最后我却发现,想让别人认可你,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强大。否则你做的再多不过被人定义为居心叵测,依然为人所唾弃和不齿。” 三二二、人质 事实上哑巴并没有在吴家庄附近等曾戊和徐文鑫。他之前收到了宋谷雨的信件,及时赶来支援,最终的目标其实只有吴万全一个人而已。 吴万全武功不低,仅凭曾戊和徐文鑫还不足以困住他,只有哑巴在这坐镇吴万全才能老老实实的当一个人质。而吴万年要的就是这个人质被他紧紧的攥在手里。让吴山刚不管做什么都投鼠忌器。 计划还算成功,除了中途有人来截人质之外。 沉星一向是追踪的高手,他一路循着吴万全的踪迹,很快就追上了走在前面的哑巴和樊荣,最开始他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小心地跟在他们后面尾随,打算伺机而动。然而可惜的是,哑巴这种老江湖对于周身的目光是十分敏感的。没过多久他已经发现了沉星的所在,并且很快可以确定他是吴山刚派来的人。 哑巴早就料到沉星一定会截人。所以他故意制造了机会。故意选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客栈留宿,并且又大大方方的叫了酒席。沉星果然在饭菜当中下了迷药。 然而哑巴并没有吃一口,他只是跟樊荣相对而坐,让吴万全也看着满桌的美食不能张口。三个人静静的坐足了时辰,久到天都黑了。沉星一直没听见动静也不敢动,就这样僵持了许久。 然后这一晚上没有一个人吃上饭。 第二天,哑巴又点了一桌子美食,沉星再次在饭食中下了迷药。这一次他们三个人依然静静的坐在桌边。我爸不准任何一个人吃任何东西,喝任何一口水。 沉星又等了许久,依然不见动静。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迷药是不是已经失效,随手药倒了隔壁房的一窝人。 而等他再次将目光盯准那个窗户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 等他再度回身时,依稀觉得有一个身影忽然在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面皮上一阵轻微的刺痛感。血水顺着脖子滑进了衣衫当中,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伸手下意识的摸了下脸颊,一阵剧痛传来。沉星大喝一声倒在地上。 他并没有痛苦很久,因为被生剥脸皮之后,伤口会急剧恶化,再加上哑巴的刀上涂抹了剧毒,所以沉星并没有感觉到巨大的痛苦,就已经在毒素的作用下,渐渐的没了声息。 而哑巴等沉星完全沉寂下来之后,才扛着他的尸体回到房间,轻松丢在地上。 繁樊荣这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桌子上的猪肉吃。 吴万全一天一夜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此时开口说话嗓子干涩难忍,带着沙哑的撕裂声,“这饭菜里都被下了迷药。我以为你知道。” 樊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肆无忌惮,吃边用手指在桌面上写道:人不是已经都处理了吗?东西扔了多可惜。 吴万全对这个人的脑子一直保持怀疑的态度,这一路上他的所作所为实在超出了常人能理解的范围。他干舍弃了繁荣,直接看向哑巴,“既然你早就发现了他,为什么这么多天一直按兵不动,难道就是为了在出其不意间扒下他的脸皮?从你们二人刚才的交手来看,沉星并不是你的对手。” 哑巴并没有那么健谈,他甚至完全不搭理吴万全,远远不及樊荣来的活泼。这一次依然是樊荣抽空在桌面上写给他看。 ——他只是在确定究竟来了多少人而已。 “你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你们一定会明白,我的父亲是不会放弃寻找我的。只要他一天没有发现我的尸体,他就会坚定不移的认为我还活着,你们带着我就是一个最大的不定因素,但暴露全江湖的人都会追杀你们,从此万劫不复。” 哑巴只是淡定的处理着手中的人皮,动作熟练,表情冷漠,仿佛在处理一个寻常的摆件,连一个余光也懒得给吴万全。 这次又是繁荣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所以我们两个不会带你进入江湖。 吴万全心头一惊,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那你们究竟要带我去哪里?你们这样做到底什么?花怜教现在是明着要跟武林盟为敌,想站在全江湖人的敌对面吗?” 哑巴终于舍得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从这一眼中吴万全并没有看出太多不一样的情绪,这个男人的眼中一直沉着一汪死水,好像不在意、不关心任何事情,但实际上又把每一件事情都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哑巴看着他,以手指蘸取了些许酒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道。 ——去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你的地方。 在这一瞬间,吴万全以为他们要杀人灭口。 然而紧接着哑巴又继续写道:我们两个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沉默是这三个人日常的主旋律。然而这个时候吴万全已经饥肠辘辘,尽管他的嘴巴闭得死死,可他的肚子却在咕咕叫。 哑巴将饭食向他身前推了推,这些口粮他一口没动,樊荣却没少吃。吴万全知道哑巴的意思,此时人为刀俎,他是鱼肉,不得不低头。 沉星这些蒙汗药威力巨大。吴万全没有吃饱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反观樊荣一刻不停的在吃,却依然保持着清醒。 哑巴随手将吴万全丢在床上。再次坐下来的时候,对樊荣打起了哑语。 哑巴:你我分开行动。 樊荣:可是想要声东击西? 哑巴:只是想带他去一个地方。 樊荣:临时起意? 哑巴点了点头。樊荣想也不想的答应了。自从跟了哑巴当了侍从之后,他就再也不会拒绝哑巴任何的一个决定,全变成了哑巴的另一副手脚,甚至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大脑。 樊荣:我会按照原定计划行动,你们爱去哪去哪。 哑巴这才露出了个笑脸,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送入嘴中。 当吴完全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横跨在马背上。他们好像是在上山,因为这不断颠簸的马屁股,死死的抵住他的胃,让他的胃翻江倒海,随时都能一口吐出来。 三二三、父 山路陡峭,马走到一定时候就不得不停下来。 哑巴只能暴力地将吴万全扛下,举手一拍马屁股,肥硕的红马蹭了蹭哑巴的头,乖顺地自去寻草吃。 吴万全扶着树杆大吐特吐,倒尽了胃中的食物,吐了一地的酸水。这才终于感觉好了许多。 这是一座人迹罕至的山林。脚下几乎没有路,半人高的杂草中,隐约传出阵阵虫鸣,以及蟒蛇爬行的声音。 “就是你要关押我的地方?” 哑巴嗤笑一声,扒开草丛往前走。这种荒郊野地,吴万全也不敢擅自行动,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哑巴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无言的一直向上走。不知道走了多远,吴万全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庆幸的是哑巴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荒坟。杂草丛生几乎把整座坟墓掩盖。哑巴徒手将那些半人高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又用衣袖将墓碑上的字擦出。吴万全静静的看着,这碑上只写了一个字,父。 尽管两个人立场不同,但吴万全也做不出当着别人已故父亲的面咒骂他的儿子。哑巴跪在地上诚恳的磕了三个头。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恭敬的放在了坟头。 吴万全看见这本书的时候脸色大变。 他正是当年千面人所写的易容之术。尚阳堡偷不来原本,就抄写了一份,只是抄下来的内容并不全面,故而在易容术上,尚阳堡一直也只是比寻常的武林人强些,与真正的嫡传弟子相比,那就不够看了。 哑巴将这本书烧毁在这座孤坟前。这座坟墓的主人已经十分清晰——正是当年江湖闻之色变,一夜之间屠杀了数十个江湖门派的恶魔,千面人。 “你竟是千面人的儿子。” 哑巴摇摇头,就当这吴万全的面比起了手语。 吴万全顿了顿,没有立刻回应他,“我看不懂你在比划什么。” 哑巴:我知道你看得懂。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说的对。事实上我很早就有些忌惮你,尽管当年宋谷雨那个死丫头比你张扬的多。但我直觉上认定你比他更危险。我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成为对手。所以我找人提前学了手语。” 吴万全的坦然,让哑巴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哑巴:这是我师傅的墓。我亲手将他葬在这里。知道这的人只有两个。我和你。 吴万全想不明白为什么哑巴会带自己来这里。 哑巴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释:因为我觉得你们很像。 吴万全十分震惊,“你觉得我跟他像?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练的武功也十分邪门。活剥人皮这种技术听起来就不是名门正派人该修习的。可你现在竟然大言不惭的说我跟他像?怎么,宋谷雨现在黔驴技穷,不知道如何复仇,就想要劝服我?” 哑巴再次摇摇头,认真比划道:你一定不敢相信,他当年跟你父亲的关系十分要好。他拿你父亲当知己。 吴万全礼貌性的扯起嘴角,笑了笑,可惜表情管理完全失败。 哑巴见他完全不信,继续比划: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目标是一致的。他们都想爬到武学巅峰。这个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武林第一一直是他的梦想。 吴万全放声大笑,“武林第一,他是达不到了,剥皮第一倒是可以。” 哑巴并不恼怒,自顾自的比划:只是后来他发现,吴山刚的路走错了。而他除了复仇也没有其他的路了。 “笑话。成王败寇。你觉得成为最终胜利者的我的父亲是错的。而你的师父,一个寂寂无名躺在荒山老林里的孤魂野鬼,就是赢了吗?” 哑巴:我从来没说他赢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你跟他在武学这方面的想法是一致的。 “所以你今天是来劝我加入你们千面门的?”吴万全不屑道:“那你不如现在一刀杀了我,拨了我的皮,然后乔装打扮一番去骗过父亲,这样还来得容易些。” 哑巴认真道:你们都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到武学巅峰的人。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我希望你也不要半途改道。 吴万全暴怒:“你到底什么意思?” ——吴山刚为了达到武学巅峰,而不择手段。我希望你能保持本心不要学他。 “真是笑话。想要成为武林至尊有什么错?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而用尽手段,那是个人的本事。这有什么值得嫉妒的?你又凭什么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哑巴摸了摸墓碑上的字,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没有说其他。 然而这却让吴万全更加愤怒。 “你不要以为在这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就能挑拨我和父亲的关系。父亲想要达到武林至尊。我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辅佐他,那些碍事的,绊脚的,挡路的,我通通都会替他清理干净。” ——可你为什么一直执着于修刀? “这又关你什么事?” ——少林的拳法,你父亲的剑法,阴阳门的棍法,正天帮的暗器……你是尚阳堡少主,无数江湖秘籍摆在你面前,可你为什么谁都不挑,偏偏挑了刀呢?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坚持此道。你应该也知道江湖上成名的刀法少有上乘,你练到最后,可能也摸不到武林至尊的边儿。 “这又关我的刀法什么事?” 哑巴正色道:因为你始终坚信,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分,总有一天会达到你想要的高度。你没有不择手段的修炼各家功法。也没有朝三暮四的挑选江湖一流的招数。仅就这一点,我就能确定你和你的父亲并不一样。 吴万全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反驳他,可偏偏无从说起。 哑巴:这一点,你们两个真的是一模一样。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他。 吴万全:“那你要不要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啊?” 哑巴难得柔和的笑了笑:死要面子这一点上,你们也很像。 吴万全觉得他跟这个哑巴脾性不是很能合得来。倒不如拔出兵刃来互砍一番来得痛快。 三二四、深山老林 哑巴拜过师父千面人之后,就带着吴万全在林间四处游荡。这座树林十分远古,没有人和人类涉足的痕迹。不管是高树还是草丛都长得十分肆意,脚下的路更是曲折不平,滑腻难走,若没有哑巴在前面开路,吴万全是寸步难行。 跟着哑巴不知走了多久,在一个悬崖边缘处停了下来。 哑巴回身比划:这段时间你就住这里。 住在这里?吴万全惊讶的四下看看,这里荒无人烟,连遮风避雨的地方也没有。脚下的悬崖深不见底,弥漫着浓浓的白雾。靠近悬崖边缘长了一颗果子树,树上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子,不知道有没有毒,能不能吃。这个地方十分封闭,他们一路走来也没有水源。吴万全有理由怀疑——他们该不会是想让自己渴死、饿死在这块儿,也省的他们动手了。 “把我自己扔在这儿,你呢?” 哑巴: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吴万全:“那你不如行行好,直接杀了我。要我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中生活,我恐怕活不过三天就得死。” 哑巴难得露出好笑的神情,看出来他是真的不讨厌吴万全。随手拍了拍他肩膀比划道:樊荣会留下来,照顾你。 恰在此时樊荣从另一边艰难的挪动出来。他一头的杂草,满身的泥浆。就好像之前趟过了一个水洼子。 哑巴见樊荣已到,连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樊荣十分自然地来到吴万全面前,上下打量他两下,撇了撇嘴角,转身爬上悬崖边的那棵高树,摘下几个红彤彤的果子丢在吴万全脚边。指了指果子再指指自己嘴巴,示意吴万全拿这个充饥。 这果子又酸又涩,好在没毒。这是吃完了口舌生津,不但难以果脯,还让人越吃越渴。 樊荣跟了哑巴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会狩猎倒是一把好手。他完全从吴万全的表情上熟知了他内心的想法,转身进入草丛间简单布置了个陷阱。然后回到悬崖边上,无聊的蹲在地上,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谁都互相不搭理,静静的等了个把时辰,那陷阱猛地一动,一只傻乎乎的兔子落了网。 吴万全亲眼看着繁荣熟练的剥皮去骨,将整只兔子架在烧好的火上烤起来。 浓烈的香味随着肉的逐渐成熟而飘散出来。吴万全的肚子咕咕一叫,颇有些不自在的蹲在了樊荣的身旁。 樊荣捡了根木棍,在地上笔走龙蛇的写道:吃辣吗? 吴万全漏出个艰难的表情,继而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 樊荣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木瓶拔开塞子。辣椒浓烈的香味从瓶子中散发出来,他小心翼翼的将辣椒粉撒在了兔肉上,表情虔诚得好像在修炼江湖绝学一般。 辣椒粉带来了十分奇妙的味道,这种香气让人胃口大开。 吴万全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将兔肉塞进嘴里,也顾不上被烫得上牙皮起泡。 樊荣见他那狼狈的样子,嘿嘿的笑了出来。继而他想起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有些促狭的在地上用木棍写道:我听说你成婚了。 这其实并不用听说。吴万全虽然婚结的很低调,但消息全江湖人尽皆知。因为他的妻子是名不见经转的小镖局之女,柳家镖局的独女柳茹玉。堂堂武林盟主之子竟然取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很是引起了江湖人的议论。然而吴万全一意孤行,在成婚之后也并没有大力扶持岳家,所以江湖人渐渐认定这对小情人是真心相爱,柳茹玉成婚一年现已有孕,江湖人更认定这是对儿神仙眷侣,羡慕这位吴小夫人寻得了如意郎君。 樊荣一直躲在花怜教跟着哑巴寸步不离,若不是这次重出江湖活动,这种少年英才风流八卦的消息,他是绝对不会知道的。 吴万全点点头。因为柳茹玉有孕,担心舟车劳顿再加上任务有些危险,吴万全根本就没想带上她,如今人身自由受限,在这荒郊野地,跟一个哑巴谈起自己妻子,难得的有些想念。 樊荣贱兮兮地在地上继续写:看吴少庄主的神情,对这个妻子应该十分满意。听闻少庄主夫人已有身孕,真是可喜可贺! 吴万全苦笑不得:“命都攥在你们手里,你却又来恭喜我。是想偷偷告诉我,你们从来没打算杀我吗?” 樊荣耸耸肩:杀不杀你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这段时间你放心,我会把你照顾的白白胖胖,倘若你有命从这座山上下去的话,尊夫人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保证她会喜极而泣。 吴万全埋头继续啃兔肉。 樊荣继续写道:我曾听闻前永泉山庄庄主莫问天在云夫人怀孕的时候,养了很多的小妾,种土豆似的,一个又一个的生小孩儿。吴少庄主觉得怎么样? 吴万全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樊荣却写道:不管你内心到底怎么想,听我一句劝。女人一个就好。 吴万全:“看来阁下颇为精通此道。” 樊荣长叹一口气,张开嘴来,露出了口中参差不齐形状恐怖的舌头在吴万全震惊的眼神下继续写道: ——这就是女人多的后果。 吴万全上上下下的打量樊荣,样貌是还不错,武功也算可以,身量也挺颀长,怪不得会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 樊荣读心术一般的读懂了他的意思,那本已平淡了多年的心突然间又翻滚了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被逼的。 吴万全看了地上的字两遍。 樊荣在“被逼的”三个字上狠狠的画了两个圈儿。 吴万全:“以阁下的武功,能逼迫阁下就范的女人,恐怕不会有那么多。” 樊荣:因为当年,我还很菜。 吴万全:…… 樊荣:除了喊叫和咒骂。啥也不是。 吴万全:!!! 樊荣:这就是为什么她们割了我的舌头。她们只是把我当成生育的器具,若不是我拼死逃出,早就****。 吴万全难以想象他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正经。 三二五、翻天覆地 这边吴万全即将开始深山老林模式的荒野求生。另一边,虞夫人重出江湖的消息席卷整个武林。 大家对武林盟主亲自将夫人请出,甘冒风险对付赤面笑魔一事,深感敬佩。纷纷夸奖这对夫妻有情有义,临危不惧,乃江湖人的典范。 吴山刚因为重伤未愈,不得不在吴家庄再休养一段时间,虞夫人只好轻装上阵,率先来武林盟,与江湖人共商讨伐赤面笑魔的大计。 而在武林盟这边,周七三自从大闹一场被王龙狠狠地教训一顿之后,果然消停了许久,再加上自己心虚,最近一段时间都十分低调,武林盟难得有一段相安无事的日子。 既然已经确定了虞夫人要来,周七三立刻命众人收拾出最好的一间上房来。然后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之前还会装模作样地把小队长们召集到议事堂,处理一些武林盟的杂事。如今一听有人即将接手,干脆彻底甩开啥也不管。 反而每天都钻去圣女的房客,一呆就是大半天,两个人在院子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谋划些什么。武林盟的人有心探听,却总是能被周七三敏锐的发现。所以众人只知道他正在跟圣女一起憋着不知道什么坏水,却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实际上他只是在求吴万年,趁早将他收入门下,虽然上次的事情他办砸了,但多少也出了很大力气,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天宫就算看在他如此尽心尽力办事的份上,也该勉为其难收他进去,哪怕不当一个小管事,当一个被管的他也愿意。 吴万年自然是欣然同意,这把周七三乐的,连续好几天挑选了众多美味的食品来孝敬这个便宜师兄。 杜鸳鸯对此乐见其成。她倒是十分喜欢把圣女跟周七三凑成一对。自认为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后,再次将目光聚焦到了尚阳堡幕后之人的身份上。 明姑说的话,她越想越是心惊,宋谷雨这么多年唯一死磕的就只有武林盟一个,而在吴山刚成为武林盟主之前,杜鸳鸯就听说他已经跟宋谷雨结下了梁子,似乎是因为人宫的那个遗孤,曾经蛊惑宋谷雨与江湖人为敌,而最后下手除去此人的正是吴山刚。 要叫杜鸳鸯来说,吴珊刚这件事情做的还算正确。宋谷雨那丫头知道些什么?意气用事、脾气暴躁,定是被那臭小子甜言蜜语一番哄骗。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后,杜鸳鸯发现这位圣女十分有些另类的癖好,比如她身边那个长了满脸麻子的侍从,两个人几乎住一间屋子,好的跟新婚夫妻似的。再比如她亲口承认说看上了的那个赤面笑魔,戴着张十分诡异的面具,连脸都没有看清楚,就说心悦于人家。 这种在杜鸳鸯的眼中都属于小孩子家家不懂是分,不清黑白,等到年纪渐长的时候自然就会回转过来。如今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她再这么一条道走到黑了。所以杜鸳鸯急切的想知道这个幕后之人到底真的跟吴山刚有没有关,还是这一切不过是这些年轻人意气用事之下的猜测。 明姑这里已经不能再突破了。她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就只有宋谷雨。 杜鸳鸯做足了心理准备,周七三前脚来找宋谷雨谈天说地的时候,后脚她就尾随了过来,站在窗口听两个人说话。周七三天南海北的胡侃一通只把杜鸳鸯听得直翻白眼,足足站了一炷香的时间,杜鸳鸯再也忍不住咣咣咣的敲门而入,站在宋谷雨面前直来直去说道:“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如果不能得到这个答案,我恐怕后半辈子都不能过了。宋谷雨你实话告诉我,尚阳堡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我要替你父亲报仇。” “杜门主请不要开这种玩笑,宋武好说歹说也是我的生身父亲,跟你阴阳门有什么关系?杜门主有这个时间在这里纠结这些问题,不如回你们阴阳门好好的挣钱养家。”宋谷雨眼皮都不带抬一下,十分从容的回绝了她。 “就凭我当年也是他的追求者之一,就凭我们出生入死了那么多回,最终还是我替你母亲捅破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窗户纸,极力促成了这门亲事。我算半个当事人也算红娘了。若不是当年怜花教主一意孤行,就连你这个小娃娃,也该是被我要来收养。你说跟我到底有没有关系?” “那我还真得感谢一下杜门主。幸好当年你没把我要走。” “宋谷雨你不要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老娘只问你一句话。尚阳堡主和武林盟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听见这句话而大踏步一路走来的周海云,言辞恳切道:“尚阳堡这种垃圾组织过节老鼠人人喊打,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诬陷盟主?盟主身受重伤依然坚持长途跋涉的请虞夫人出山,而虞夫人也即将来武林盟主持公道,你们怎么可以在人还没来的时候?就诋毁盟主夫妻二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宋谷雨:“听周公子的这番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吴家庄少庄主呢。怎么周公子自知无力继承武林盟,已经开始打起吴家庄的主意了?!可惜你现在年岁大了,若是再小几岁,甘愿拜武林盟主义子,讨得些遗产,在吴家庄分个一官半职,也是不错的。” “宋谷雨,你不要太嚣张。”周海云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经过这么多事情,我真的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跟这个恶人串通一气。你跟盟主到底因何结仇,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说有人伙同恶人在武林盟中暗通曲款,我第一个怀疑你。” 宋谷雨二话不说抽出鞭子就打了过去,周海云拔刀而上,然而他擅长暗器,近身之战并非所长,果然被宋谷雨抽出满头包来。 一场闹剧将将结束,杜鸳鸯依然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而虞夫人的马车已经在夕阳西下时停在了武林盟的门口。 “虞夫人”终于到了。 三二六、陷阱(一) 虞夫人的到来,彻底安定了武林人的心。只见她雍容华贵,神色淡然,稳稳当当的从门口走进,看着乱哄哄一片的议事堂,轻轻的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赞同的询问道:“代理盟主何在?” 周七三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赶过来,一脸谄媚的对着虞夫人行了个礼,“在下就是代理盟主,虞夫人,久仰大名。” 虞夫人眼神犀利地把周七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眉峰聚拢的更深了,露出了一丝不太认同的表情。 “代理盟主辛苦。” 这一句辛苦说的不疼不痒,听在周七三的耳朵里颇有一种胆战心惊的味道。 他这些天什么正经事儿也没干,除了大张旗鼓的差点把议事堂的地挖穿之外,可谓是无所事事,偷懒耍滑。 虞夫人对此自然心知肚明,她微微一笑,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代理盟主这些日子功劳实在不小。不但收集许多关于那个恶人的蛛丝马迹,还派人试探过那七日之约是否还奏效,紧接着更是安抚江湖中人,不要受此人影响,以至担惊受怕。” 虞夫人话里说的这些,周七三一个都没有干,此时此刻他只能涨红着脸尴尬的站在身边,好像犯了错的小孩子。好像眼前站的这个人不是个不相干的夫人,而是他师兄王龙…… “夫人……过奖。” “我这可不是在夸你。”虞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是在称赞代理盟主的功绩。” “夫人就不要再拿我打趣了,我这个代理盟主,其实什么活也没干,受之有愧,实在受之有愧。”周七三火烧屁股似的告饶遁走,虽然他从来没有跟虞夫人正面接触过,但如今虞夫人仅凭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就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一刻钟也待不下去,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 不到一刻钟,全武林盟的人都知道,虞夫人一来就狠狠的发了一通威风,让这些日子上蹿下跳,没个消停的代理盟主,重新滚回了他的小院子当起了缩头乌龟。 一直没有现身的慧可住持,也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迎接虞夫人。虞夫人如今是整个江湖的希望,抓住祁康安这个恶人的可能,全系虞夫人一人身上。 慧可住持先把虞夫人夸了一遍,“多年前曾有幸见过夫人一面,当年夫人英姿飒爽,堪称女中豪杰。时隔多年,再见夫人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对着慧可住持,虞夫人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大师有礼了,多年未见,大师威仪更甚,功力更深。。” 孙虎可不想耗费时间寒暄,“不知盟主回去跟您怎么说的,我们这边的意思是……不管那恶人会不会上当,我们定会极力保全夫人,不让夫人涉险。” “惩奸除恶,匡扶正义,本就是我江湖儿女的道义。”虞夫人说道:“我虽是一界女流,又退出江湖多年,但在正邪之争上,我还是愿意贡献出一份力量的。至于生死之事,大可听天由命。若是我命中终有此劫,便是天要收,与尔等无关。何况因此事而亡,实乃我的荣幸,我决不埋怨在座的诸位。只盼上天果有好生之德,能助我们江湖人度过此劫,擒拿恶贼,恢复武林原本的平静。” 一番话说的这些江湖人几乎落下泪来。一时间整个议事堂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慧可住持沉思良久,继而开口,“夫人对祁康安了解多少?” “也不是很多,但是我可以确定,如果祁康安还活着的话,必定对我们夫妇恨之入骨。” “夫人此话何意?” “第一,人宫唯一的遗孤吴万年当年误入歧途,是我夫君亲手将其斩落。那孩子虽然没有走正道,但怎么说也是人宫最后的血脉,此人一死,人宫后继无人,祁康安如何能不恨我夫君。” 这些人人听到此处,设身处地,也赞同她这个说法。 “其二,当年人宫遭逢大难,祁宫主夫妇力竭而亡,尸骨无存,可那时我夫君人微言轻,不能阻止,也没有参与斗争。说起来却是我夫妻二人当年贪生怕死,这么多年来又一直不能找到证据为宋武平反,在他看来我们就是首鼠两端,忘恩负义又贪生怕死的宵小之辈。只要想到人宫如今的现状,他如何能不恨我们夫妇?” 孙虎说道:“可是当年那吃人魔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在,就算祁康安偏帮自己人,非要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也实在是没有道理。” 虞夫人正色道:“对于此事,我不想与江湖人争执。但我至今依然认为,宋武吃人一事,绝对是有人陷害。” 杜鸳鸯拍桌子附和,“没错!当年我被师父关起来不让参和,否则我定要与那所谓的证人对质一番!” 姜苏头疼地劝道:“杜门主,你就不要跟着起哄了,咱们现在说的是赤面笑魔的事儿,不是旧案子。咱们还是管没关注这个赤面笑魔吧。既然虞夫人也认定这恶人恨你们夫妇二人,那我们更应该同心协力,讲此人铲除。不知大家有什么好的对策吗?” 宋谷雨抓一把瓜子,随口把瓜子皮吐在地上,“怎么,提到家父你们一个个现在都想逃避?之前你们可不是这个态度。什么吃人魔死有余辜,我这个小吃人魔早晚跟他一个下场什么的。怎么如今有求于虞夫人,你们就避重就轻,只字不提了。” 姜苏气的刚想骂她两句,却见宋谷雨直接扭头对虞夫人说道:“既然夫人也认为我爹是被冤枉的,不如趁此机会踢他老人家正名。也好叫这些江湖人知道,不能一边踩着别人的血泪,还要让含冤者的亲朋好友,剜肉剔骨,供他们驱使。” “宋谷雨,你不要借机闹事。咱们一码归一码,再者说,虞夫人深明大义,如何会被你三两句话就被说服!” 然而虞夫人却意外的,打了姜苏的脸。 “我倒是觉得圣女说的很有道理。当年的事我们一直没能还宋兄一个公道。若是这次我意外身亡,能为此事伸张的人就又少了一个。与其这样,倒不如大家在今天把话都说清楚。” 三二七、陷阱(二) 众人万万没有想到,虞夫人会借着这个时候提出宋武冤死一事。可是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决定性的证据来为他平反,若是他们当场同意了虞夫人的说法,那就明摆着是不顾原则,贪生怕死之下做出的决定。 可若是一口否定,虞夫人一旦拒绝合作,他们也没有丝毫办法,总不能一群大老爷们儿逼迫一个早就退出江湖的妇人拼命吧?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慧可住持挺身而出,“其实当年王盟主对于此事,也十分后悔。当年他意气之争,听信了宵小的谗言,率人攻打人宫。最终逼迫宋武跳崖自尽,事后回想,这其中并非没有疑点,只是时过境迁之后再想重新找到破绽,不易于大海捞针。王盟主于心有愧,曾亲上花怜教父负荆请罪,这件事当年圣女虽年幼,但应该也印象深刻吧。正是因为如此,王盟主才极力护着圣女。圣女一路成长至今,并未受到江湖人遍地唾弃和恶意针对,其中就有这位前盟主的很大功劳。只可惜想要为宋武正名的话,需要一些决定性的证据和证人,如果宋武是被冤枉的,那幕后之人又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又获得了什么样的利益,这些都得查清楚,否则江湖人难以信服。只可惜,时至今日也没能寻到。” 慧可住持说完,虞夫人拿出巾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滴。 “有大师这句话,我就是现在死了,也无憾。” “此事本就是江湖人受奸人挑拨酿成的惨案。我也一直耿耿于怀,想起人宫血溅三尺,全宫覆灭,就连最后那唯一的孩子也没能留下来。若那恶人当真是祁康安,来寻江湖人报仇,也实属情有可原。” “慧可住持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姜苏不满道:“咱不能因为这件事对这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怀有愧疚的心理,他即便是想要为人宫平反,完全可以自己搜集证据广而告之。或者上武林盟来求援,让盟主替他主持公道。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大开杀戒,搅得江湖鸡犬不宁,又将矛头直指我们。种种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此等恶魔不出江湖,一日不得安宁。如今虞夫人在这里,我们已经能确定他对盟主夫妇恨之入骨,这岂不是最好的机会!只要我们能将人引诱到陷阱当中,大家一拥而上,就算他有三头六臂,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袁淼早就被吓破了胆,如今伤势还未痊愈,头上还缠着绷带,整个人气若游丝,说起话来也软绵绵的毫无力气,“既然要以虞夫人引诱那个人出来,可是,我们也不敢保证那个人就一定会出来。便是他出来了,凭他的身手又有几个人能对抗得过。即便我们一拥而上,他那神鬼莫测的轻功,瞬间换脸的易容术,我们真的能成功吗。” “其实这些天我已经想了很多办法。”姜苏自信道:“我们来细数一下这个恶人擅长的东西。易容术和轻功,刚才袁姑娘已经说过了。这其实不算什么,到时候只要我们每个人都在脸上做下特殊的标记,即便他易容也会露出破绽。而我们将人引诱到特定的地方后布下天罗地网,除非他长了双翅膀,我就不信他真能飞得出去。” 姜苏养伤的这段时间,别的没干,净想着怎么找回场子,故而火气十足,滔滔不绝,“至于他的武功,上次他跟盟主大战三百多回合,我看一时之间也难分胜负,何况盟主当时并未尽全力,所以他的武功再高,顶天也就跟盟主差不多。咱们这么多江湖高手同时出手,几个盟主也抵得上了,除非他长了三头六臂,否则只能束手就擒。” “我后来又了解到此人又擅长机关陷阱以及毒药。这一点咱们完全不用担心,现在是我们给他设陷,只看他入不入套儿。毒药我们更不用担心,据我所知,他涂在那些财宝上的毒名为黄泉,而黄泉此毒随着五毒教的覆灭而几近绝种,我花大价钱从江湖白晓生那儿得到消息,最后一瓶黄泉还在五毒教的左右护法手中,这个恶人手中当不会再有此种毒药,至于其他的,咱们都是老江湖,又不是没有见过,稍微备一些解毒丹应个急就是。实在不行等把人抓住了搜身,一样能得到解药。” “最后咱们再来谈谈他的那帮手,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调查,在他初出江湖的时候并没有人相帮,不管是杀了那些二流江湖人,或是抢夺别人的家产都是独自一人,反而是后来,我猜他可能寻到了人宫的一些余孽。这才慢慢壮大的势力。而我们正要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将其铲除,否则待日后他壮大门派,形成第二个五毒教一样的邪教。那时候再想铲除,定是一场腥风血雨。” “那山主是不是已经想好如何将人诱进陷阱当中?又或者说我们该设立一个什么样的陷阱,才能让他乖乖的送上门来?”虞夫人问。 姜苏:“实不相瞒,关于这一点我也想了许久,最终却没有丝毫头绪,所以要在场的诸位集思广益,大家一起想出一个确切可行的方法,既能把这恶人诱拐出来,又能保证虞夫人的安危。” “那还不容易。”宋谷雨嘲道:“干脆放出消息,就说虞夫人手中有人宫很重要的遗物。若那人当真是祁康安的话,不论真假都会来一探究竟。只要他来,就像山主说的那样,布下天罗地网,来个翁中捉鳖。” 虞夫人:“不可。我手中确无人宫的任何遗物。这一点祁康安未必不清楚。若是让他察觉到了,我们在引他上钩,再叫他有了防备,就更难办了。” 孙虎:“夫人说的有道理。不然我们就说,咱们已经知道他是祁康安了,然后大张旗鼓的把夫人在这里的消息放出去。引诱他上门来报仇。” 宋谷雨:“你不会以为现在他就不知道虞夫人已经重出江湖了吧?其实从刚才我就想说。你们每次都犯同样的错误。如果此时此刻那恶人就易容成我们其中的一人,混在这厅堂当中,光明正大地听你们定的计策。又该如何?” 三二八、陷阱(三) 宋谷雨这么一说,所有人立刻紧张起来。因为她说的这个猜测太有可能实现了,那恶人一次又一次地进出武林盟,还不就是仗自己轻功高超,又极擅长易容之术么。 宋谷雨上来一把掐住了姜苏的脸,手下用力,捏着他脸上的肉转了一圈,把姜苏疼的嗷嗷直叫。 宋谷雨十分恶劣地奸笑起来,“姜山主!我最担心的就是您啦!您可是我们这次计划的中流砥柱,这要是被人冒充了,可怎么得了?!您说是不是呀!!!” 姜苏气得用力将自己的脸从宋谷雨手底下挣脱出来,愤恨道:“现在你知道真假了吧?!那么该轮到我了!” 宋谷雨立刻仰起脖子,大有一副你敢下手试试的架势,姜苏彻底被激怒,新仇旧恩一时间涌上心头,心中暗想:这次我不掐得你求爷爷告奶奶,我就是你孙子! 大手刚抬起来,站在宋谷雨身后的那个麻子脸的侍从立刻上前一步,牢牢地掐住了姜苏的手腕,这一瞬间姜苏只觉浑身乏力,气门仿佛被人在出口处掐死,同一时间又抽干了他浑身的力气。姜苏两腿一软就地跪下,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众人不明所以,根本不会想到这侍从举重若轻的一掐,竟能让一山之主当场跪下,还以为姜苏气的狠了,旧伤复发,一时间失了力气,险些跌倒的时候被这个侍从扶起。 “山主何必跟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慧可住持说道:“我想,那恶人还不至于胆大包天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浑水摸鱼。山主有什么引诱的妙计,不妨提出来大家一起商讨。” 慧可住持说完,吴万年就松了手,姜苏瞬间又恢复了力气,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麻子脸,心中对此人极其忌惮——这些年花怜教一直行事低调,几乎淡出人前,他还当时这个老门教派逐渐势微,没成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有这种藏龙卧虎之辈。 转念一想,姜苏更是来气:此人有这种身手,却从来没在人前展露过,看来他只是怜花教主配来保护圣女的,即便武林盟或者他们这些江湖人都死绝了,他大概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这恶人,站在他的立场上,我最容易被什么吸引?”姜苏避免与这位隐藏不漏的侍从对视,看向其他人,“我们知道他的目的是复仇,仇人就是最大的吸引力。可如果这个仇人只身一人站在荒郊野地,孤立无援,看起来又毫无防备,我是不敢上前的,因为必定有诈。可如果他被层层保护,设立种种关卡,更有众多高手保护的话,那我反而会想要铤而走险。一旦成功不但能打全江湖人的脸,还能扬名立威,震慑群雄。” 孙虎:“妙极,妙极!山主此计,绝对可行。咱们不如放出消息,就说虞夫人来武林盟代盟主行事,共商除魔大计。并加派人手,召集江湖各路好汉来保护夫人。为了引他上钩,不妨将盟主重伤未愈的消息送出,再闹出几个我们之间不和的流言,叫那恶人以为如今武林盟中人心不齐,各自为政,虞夫人虽被高手保护,但其实孤立无援。那恶人自命不凡,必定觉得自己能够潜伏进来,杀人于无形——如此一来不怕他不上钩。” 杜鸳鸯:“那我一会儿就甩手出去,即刻搬离武林盟,临走前再大骂姜山主两声,好让人误以为我跟山主不合吧。” 姜苏:“门主何必非要跟我……好吧,随您高兴。” 宋谷雨立刻附和,“那我一会儿出去就找一个五云山弟子狠狠地抽上一顿,什么废话也不用多说,自然知道咱们不和。” 姜苏大怒:“宋谷雨!你不要公报私仇,谁不知道咱们两人不合!你敢动我五云山弟子一下试试!” 宋谷雨下巴一扬,吴万年默默上前一步,姜苏立刻闭了嘴,扭过头去。 袁淼:“那我直接带人离开,江湖人都知道我叔父死得凄惨,为此与武林盟闹掰也合情合理。” 孙虎:“那我……” 姜苏:“孙掌门大可不必,咱们总不能所有人都闹掰,这联盟岂不是成了笑话!” 孙虎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保护虞夫人的重任,就交给慧可住持了。”姜苏说道:“住持大可以露出些破绽,好引他上钩。” “我来。”一直沉默寡言的麻子脸侍从突然上前一步,开口道:“花怜教也要出一份力,保护夫人的重担,由我承担。” 慧可住持终于正眼看向这个他一直都有注意到的人。不为他那张难以描述的脸,只为他深厚的内力以及极其独特的吐纳方式。 孙虎想说话,却被姜苏阻止,慧可住持静静地打量吴万年许久,疑惑不解,“少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宋谷雨噗嗤一笑,“大师这是在调戏我的仆从吗?他可是我的人,您可不能勾得人出家呀。” 姜苏喝道:“宋谷雨!你好歹是花怜教圣女,怎么可以对德高望重的慧可住持说这种话!怜花教主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宋谷雨暴怒,甩出鞭子,直接冲着姜苏门面而去。姜苏拔剑抵抗,却被宋谷雨轻松绕开,一鞭子勾住了他的脖颈,宋谷雨眼中迸发出阴寒的光芒,杀气四射,鞭子上血腥的气息好像阴差的钩子,让姜苏在这一瞬间半只脚踏入了地狱的大门。 孙虎:“圣女!你要做什么!” 宋谷雨眼睛微眯,手中用力,却别吴万年上前一步,将她用力到发白的拳头包裹在手中。 “圣女息怒。” 宋谷雨的手下意识地一松。 吴万年继续道:“山主童言无忌,不是有心的。” 宋谷雨与他对视片刻,松开手来。 死里逃生的姜苏捂着脖子连连后撤,别人不知他却真身体验,这鞭子上遍布着细微的倒钩,刚才他不挣扎就是怕这些倒钩勾住皮肉,搞成鱼死网破。 宋谷雨,是真的想要杀他! 三二九、陷阱(四) 江湖人只知道圣女脾气很不好,还有些好色的毛病,可对她的武功一直停留在小女孩儿的认识中,她长这么大很少当着许多人的面儿施展武功,故而很多人下意识地认定,她不过是寻常功力罢了。 可一鞭子能让堂堂五云山主不敢动弹,绝非“寻常”二字可以概括。宋谷雨这一下可算是出了风头,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这个奇丑无比的贴身侍卫。 这个自称为宋文成的男人,存在感极低,在场的诸位掌门人中甚少有能记住他名字的。可是当他出手的一瞬间,即便是不懂武功的外行,也能看出深浅来。 如果宋谷雨挥舞鞭子的时候依然有迹可循的话,那这个人出手的时候,他们甚至连光影都没有发现。杜鸳鸯原本只以为这是个端茶倒水的下人,此时再看,竟发现除了这张脸之外,此人简直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颀长的身段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笔挺如松,悠长清浅的呼吸更是凸显出他深厚的内力和绝佳的武学根基。这样的一个人,他们竟然一直都没能注意到,可见此人行事稳妥,不爱张扬,沉得住气,绝对是个成大事的人。 再回头看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埋头吃点心的真正代理盟主周七三,杜鸳鸯不得不承认,这人比人气死人,周七三除了有个好爹、好师兄和一张没有那么多麻子勉强能看的脸外,跟这位侍从相比,直接被人甩出二里地。 姜苏被人狠狠下了面子却不敢叫嚣,他两次见此人出手,已经能确定是高人无疑。若是此人当真想要替宋谷雨出头,他绝对讨不了好。 孙虎见场面迅速尴尬起来,赶紧缓和道:“不知道这位少侠,为何要毛遂自荐?”他倒是没有贬低吴万年的意思,只是此人籍籍无名,如何能保护如今对整个江湖人而言都十分重要的虞夫人呢? 吴万年微微一笑,“那就让在场的诸位,与我对战。我宋某人但凡输下一场,就是技不如人,甘愿退让。” 不等孙虎和慧可回应,杜鸳鸯先沉不住气了,她手中的戒尺一转,眼珠子也跟着滴溜溜地兴奋起来,“行啊,就让我阴阳门,率先领教一番!” 吴万年微微一笑,一脚踢向姜苏刚坐下的桌子腿儿处,那木桌腿儿蹭地一下飞起来,半空中打着旋儿地落入他掌心,只把刚倒了杯茶的姜苏烫了一身热水,好不狼狈。 一把精钢戒尺,一根实木桌腿儿。两个人三两下从屋里打出屋外,杜鸳鸯越打越心惊,最开始这人的招式还是剑招,可是以一个木头腿儿使剑招,那不是白白挨打么。可是打着打着,竟然不一样了,这人现学现用,将自己的招式融入到剑招之中,演化为棍法,最后竟是以棍法与自己的戒尺相抗,杜鸳鸯越打越好像在跟自己对决一般,打到后来,她竟然已经无法压制住这个后生,被逼的连连后退,终于被吴万年抓住破绽,一脚踹飞出去! 杜鸳鸯勉强用了个不那么狼狈的姿势落地,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圆。 “愿赌服输,你赢了。”杜鸳鸯说道:“是我技不如人,后生可畏。” 孙虎咽了口唾沫,他是没有自信敢说打得过杜鸳鸯的,如今连阴阳门主都认输,他压根儿没有上去的必要了,下意识地去看姜苏。 五云山主早就知道此人的诡异,这个时候再往上冲那才是个傻子,干脆把皮球踢给慧可主持,“大师,不然您去试一试?” 孙虎立马找到了主心骨,“没错,我们这些人中,只有大师您的武功最高,只要您试过,认同了,我们定无二话。” 慧可上前一步,他实在有些跃跃欲试,这人绝对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奇怪的一个人,功力深不可测,为人更是神秘,慧可双手合十,上前几步,然而吴万年却丢了木头腿儿,恭敬道:“我自然是不如大师的,若是大师亲自来试,我认输就是。” 慧可竟一时闹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 吴万年继续道:“我只是见大师年事已高,若是保护虞夫人定要时时警惕,日日戒备,恐怕会过于疲劳,我们这些人都要仰仗大师的功力来对抗那恶人,因此更需要大师能休养生息,在重要时候发挥作用。故而才大言不惭地毛遂自荐。若是大师觉得我不行,我绝无二话,甘愿后退。” 慧可想说他只是想要切磋武艺一番,他一生痴迷武学,并非只是为了争一场高低。可如今这种场面,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是好,好在姜苏和孙虎都服了软,立刻以“你这么说真的好有道理”之类的话搪塞过去,因此保护虞夫人这样重要的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接手。而这位小人物的主人宋谷雨,更是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好像这个人跟他们花怜教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既然是要全面保护,宋文成就必须紧随虞夫人左右。宋谷雨的这个贴身侍从暂时被借用,她便带着阿古拓这个异族少女,施施然地回房。 而紧随着虞夫人回到客房的吴万年,静静地站在门口,好像一尊雕像,没有丝毫存在感,却又让人不得不去注意他。 虞夫人坐下,灼灼地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吴万年没有回应。 虞夫人掀开茶碗,也不恼怒,悠然道:“盟主重伤,在吴家庄又被一个叫救不活地神医下了魔鬼藤之毒。好在吉人自有天相,终究是挺了过来。只是脚底被生生挖出一块儿肉来,即便有江湖首屈一指的金疮药,也要修养好一些时日才行。” “所以,夫人就独自前来武林盟,擒拿恶人。”吴万年恭维道:“足见夫人,艺高人胆大。” “少侠过奖。”虞夫人呵呵地笑起来,“我不过是,提前来帮他看着家门。毕竟有些人,蛰伏在暗处,就好像饿了许多年的老虎,随时都会扑上来,狠狠地咬一口。” 三三〇、陷阱(五) 虞夫人早早睡下,熄灭烛火,漆黑一片的卧室中只有吴万年一个人站在黑暗中。 他在犹豫,要不要杀人。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虞夫人。童年那些温馨的记忆做不得假,而吴山刚的冷酷情也是真的。他们的夫妻本是一体,吴万年绝不相信吴山刚做的那些事,虞夫人会一无所知。可毕竟她并没有直接插手,顶多是没有阻止罢了。 若是为了震慑吴山刚,杀了虞夫人就是最好的教训。可吴万年静静地站在黑暗中良久,自始至终没能下定决心。 他后腰处就别着王珊珊的鸳鸯短刀。只要他掏出来,轻轻的在这个女人的脖子上一划,神兵利器十分锋利,虞夫人会走得十分安详,无声无息。 吴万年的手已经摸上了刀把,却依然在犹豫。保持着这个姿势过去大半夜。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户打到屏风上时,吴万年惊觉自己站了整整一夜,手臂僵硬如铁,整个人都快石化了。 虞夫人在屋内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吴万年将手收回,轻轻晃动僵硬的肩膀,重新沉寂下来。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仇是一定要报的,但虞夫人他不会再杀了。 当年他疼得腹痛难忍,虞夫人亲自守着自己一夜,这件事情吴万年铭感于心,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原本跟在宋谷雨屁股后的小跟班,如今成了虞夫人的贴身护卫。两个人同进同出,宛如一体。 杜鸳鸯在一旁看着,偷偷跑到宋谷雨跟前说道:“这个麻子脸,是你们花怜教人?他武功这么好,怎么以前我从来没听说过?” 宋谷雨:“以前我也没听说过杜门主。” 杜鸳鸯闹了个没趣,悻悻的闭了嘴。 武林盟很快传出消息,将虞夫人到来武林盟一事,以及他们即将谋划的事情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再加上杜鸳鸯气愤的摔门而出,袁淼带着一众人连夜离去。一时间虞夫人是来对付赤面笑魔的消息,和武林除魔联盟内部不和的消息喧嚣尘上。 紧接着他们又大张旗鼓地把满脸麻子的宋文成推了出去,说此人是花怜教不出世的高手,特意聘来保护虞夫人,而慧可住持因为年岁已高不得不回少林寺将养些时日。 武林盟暂时还不敢把赤面笑魔的真实身份宣扬出去,关于死灵蛊的只字片语被瞒的紧紧的,生怕其他的江湖人听说有这样的蛊虫,起了歹心,联盟内部将是是一盘散沙,弄不好还会有人主动通敌。 他们已经摆好了龙门阵,就等着赤面笑魔上钩。虞夫人更是大大咧咧的,每日在武林盟进进出出,身边一直跟着满脸麻子的宋文成,两个人悠哉游哉,不出三天竟直接到阳城的集市中闲逛。 可如此挑衅了大半个月,七日之约已经不知过去了几轮,那恶人依然没有现身。 难道这人是放弃了?又或者他识破了众人的阴谋,没有上钩? 就连养在吴家庄的吴山刚都可以上马归来时,焦急等待的武林盟终于收到了来自赤面笑魔的回应。 他将一束鲜花插在门栓上,枝干上缠绕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三日。 门童还是那个几次被吴万年吓出病来的小娃娃,而他指天指地的发誓,自己根本没看见任何人,没听见任何异响。甚至半夜上茅房的时候,都没有看见任何异常。 赤面笑魔魔神出鬼没的本领,依然让众人十分震惊。好在他为人轻狂,大言不惭写出三日期限,此人一向言出必行,既约定了三日,那必定会在三日后造访武林盟,搞一些大事情。 众人紧绷多天的神情换然一松。有期限总比漫无目的的等待要好。众人皆一脸释怀的表情,唯有虞夫人处变不惊,依然十分淡定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众人皆以为虞夫人不惧邪魔,乃当世女英雄,却不知虞夫人从始至终都对这个赤面笑魔不感兴趣。 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不停的找各种话头,跟吴万年聊天。 吴万年一开始只是沉默不语,不想理她,可是虞夫人滔滔不绝的说这说那,便是随便吃一口点心,也要询问吴万年觉得味道如何。 三两天下来,吴万年已经能够确定,她是在故意没话找话,因而变得更加沉默了。可是虞夫人依然我行我素,甚至开始打探吴万年的喜好。 很多次,吴万年怀疑她其实已经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可再仔细一想,计划一路走来毫无破绽,除非她从张三的嘴里得到了什么消息,可张三绝对不会给尚阳堡堡主夫人兜售消息。 吴万年实在闹不准虞夫人在想些什么。索性当一个哑巴不闻不问,只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吴山刚很快从吴家庄赶回了阳城。时间刚好在赤面笑魔定下的三天之内。武林萌主重新坐镇,一件事情就是询问赤面笑魔发来字条的事情。 待他亲自看过字条上的字后,眉头紧皱。这上面的字迹工整而娟秀,实在跟之前的“七日之约”四个字大相径庭。 “会不会,这是其他人故意冒充赤面笑魔而留下的?”有提出这样的疑问,“因为这魔头的关系,江湖上现在出现了一些仿冒者。他们打着恶人的名头四处撒野,戴着粗糙的红色面具,怕别人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好事。会不会就在这些仿冒者之中有几个胆大妄为的,故意留下字条?又或者,他们中已经有人跟恶人串通一气。打着声东击西的念头。” “能悄无声息的将字条放在武林盟大门的门栓上,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姜苏认定了放字条的人,定是那恶人无疑,“要我说,之前的那些字很有可能是他的仆人所写,我们也不要把这个人想的过于神话。他杀人放火离开之后再由仆人慢慢的把恐吓留言写下。如此一件事情两个人为之,就会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实际上只是打了一个时间差,让我们以为他是神出鬼没踪迹难寻的魔人。” 三三一、陷阱(六) 吴山刚要是觉得姜苏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如今我已经回来,他的目标一定会对准武林盟。只要我跟夫人在此处一日,他就一定会现身,三日也好,七日也罢。他的目标是我们,那他迟早都会有所行动的。” 虞夫人十分冷漠的坐在下首,静静的吃着糕点,喝着茶水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神都不与盟主交流,反而跟站在他身边的麻子脸侍从,有说有笑。尽管这个麻子脸好像面瘫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可虞夫人依然兴致高昂的冲着他说个不停。 吴珊刚内心有些惊讶。红日一向寡言少语,怎么突然对这个少年如此感兴趣?他之前也收到了关于这个人的一些消息,知道他武功不错身手了得,恐怕是怜花教主专门找来保护圣女的高手,只是他似乎对江湖事情不是很感兴趣。若不是圣女与人起了冲突,他恐怕自始至终都不会暴露自己。 这种人吴山刚从不觉得是威胁,他们淡然于世外,也不追求名利。或者一心痴迷武学,或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种人只要不碰触到他的底线,他们就会像白菜土豆一样毫无威胁。 吴山刚干脆直接与这位麻子脸的高人对话,“花怜教到底是老牌教派,藏龙卧虎。若是那恶人当真来袭,还望少侠能够保护好夫人。我夫人淡出江湖多年,一向只专心打理山庄,可如今为了江湖人的安危铤而走险,我这内心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本就是我个人与那恶人的恩怨,由此殃及夫人,实属无奈。” 吴万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看过去。 吴山刚雷霆之势布置好各方安排。眨眼间三天的时间已到,众人神经重新紧绷起来。今天那恶人到底会不会上门?又会从哪里攻入?是不是还会易容成别人偷偷的潜入?又或者干脆明火执仗抓着一把雷火弹四处惹乱子,再来一次调虎离山? 为了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武林盟设计了至少四个方案。生怕到时候应接不暇,手忙脚乱,最后害了盟主夫妇的性命。 周海云,花雕,明姑这些武林盟高手,带着各小队队长在盟中四处巡逻。他们是最灵活的游击战队,若是那恶人四处纵火,或者打杀武林盟弟子,他们将会在第一时间支援。 姜苏和孙虎两人与盟主一起待在议事堂。他们二人将全天寸步不离的跟着盟主。若是那恶人直接冲着门主而来,尽管盟主的脚伤还没有好全,但凭他们三人之力,想要拿下这个恶人也不是不可能。 依然住在盟中的圣女则被安排了潜伏的任务。她以及花怜教一众男女全打扮成普通的侍女,混迹在一群丫头之中。白天随意的干些杂活,装出一幅武林盟寻常仆从的样子。可但凡有哪些形迹可疑的人在附近出现,他们就可以第一时间将人控制住,偷偷抓走审讯。 最后就是最早成为靶子的虞夫人。她身边自始至终只有满脸麻子的宋文成一个。乍一看好像是防备最为薄弱的一处。但慧可主持一直隐藏在附近,只要那恶人敢冒出头来,慧可住持随时都能冲出来,与他一战。 万事俱备,只等这条狂妄的恶犬自投罗网。 果不其然,最先引起骚乱的地方是在后厨房。宋谷雨手底下的人发现有人形迹可疑,偷偷摸摸的想在饮食中下毒药。 下毒之人一身漆黑服饰,在厨房重地一闪而过。一直呆在厨房寸步未离的阿古拓第一时间警觉,以银针试探他经过的那碗汤羹,果然有毒。 众人立刻尖叫着追拿此黑衣人。那人也是撒腿就跑,众人认定此人一定与赤面笑魔有所勾结,吆五喝六,大张旗鼓的嚷嚷起来。 外围巡逻的周海云听见呼喊声,只见一个黑色身影嗖的一下从眼前飘过。周海云头皮发麻,心中一跳,却见宋谷雨与从后面急匆匆跑来,指着那黑人消失的方向怒吼,“你是眼瞎,还是个木头人?没看见下毒的人从你眼皮子底下跑了吗?” 周海云一声呼啸,跟随他的弟子反身去追。黑衣带着两队人马直奔向议事堂。中途经过代理盟主周七三的房前,坏心眼的一拳砸碎了他的窗门。 这一下连周七三也看到了这个黑衣人。他一脸懵的看着此人猴子似的翻墙而过。后面紧追不舍的圣女和周海云将将赶至。周七三不得不提醒一句。 “你们能不觉得他有些奇怪?他好像在故意引你们追他。还特意绕到我这儿来砸了我的门窗?” 周海云当即愣住。 圣女却道:“我的任务就是逮住一切可疑的人。我才不管他是故意引我注意,还是被迫露了马脚。盟主和虞夫人的安危可不归我管。即便他俩真的被人杀了,最后论功行赏,论罪惩罚之时,怎么也算不到我的头上。” 说完长鞭一挥,纵身翻墙,紧随而去。 周海云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也立刻跟了上去。周七三匆匆地从屋里跑出来,笨拙的翻墙过去,刚一落地正好碰见了虞夫人跟麻子脸侍从,周七三是知道这个麻子脸宋文成的真实身份的。在这里看到这俩人,一时惊讶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刚刚有个黑衣人……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虞夫人:“我是天天有人在喊抓贼。一时好奇出来看看。” 周七三看向宋文成,“听没听见,人说武林盟进贼啦!” 宋文成毫无回应。 周七三急切道:“那贼人去的这个方向好像是议事堂。一众高手可全都在议事堂呢,他这是去自投罗网。” 宋文成依然没反应。 周七三挠头,一脸懵。 虞夫人却道:“刚好我有事要与盟主商谈,不然我也去议事堂吧。” 周七三:“可是之前不是说要分散恶人的目标,不要都凑在一起吗?夫人现在过去呀,会不会有危险?要是那人直接在议事堂附近埋下炸弹,就等着你们夫妻俩团聚时引爆火线。那岂不是……” “小周公子不必担忧。”宋文成说道:“议事堂附近已经仔细的搜查过。绝不会埋藏火药。您若想一探究竟,不妨跟我们一路同行。” 周七三愣住,“你确定?” 宋文成十分坚定地点头。 三三二、陷阱(七) 他们三人赶到议事堂附近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 之前他们设计好的,四处巡逻随机应变精英一行,乔装打扮暗中观察的圣女一行,还有虞夫人这一队,竟在同一时间来到了议事堂门口。 周海云:“你们……也是被一个白衣服的女人引来的吗?” 宋谷雨:“正相反,我们追的是个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 虞夫人:“我只是看见了小周公子,有人砸坏了他的门和窗。” 周海云大惊失色,“我们绝不可能这么巧合,齐聚议事堂这里。定是那恶人设下的陷阱。不行,我们要赶紧散开。” 宋谷雨一把拉住他脖颈,“胆小鬼,你是想放着盟主在里面生死不顾吗?” 议事堂里静悄悄,没有发出任何打斗的声音,也没有任何人走动交谈的声音。双方人马所追逐的或黑或白的男女,也在这里彻底失去了踪迹。 虞夫人上前一步,轻轻推开的议事堂的大门。 吱呀作响的门缓缓荡开,露出了里面歪七扭八的一众护卫们。 周海云眼疾手快的拉起倒在最上头的姜苏。在他身上嗅了嗅,确定是迷药,掏出解药瓶在他鼻子下面晃了晃。 姜苏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看见一众人有些懵,周海云急切道:“盟主呢?” 姜苏的脑子好像生了锈,茫然的看着周海云一张一合的嘴巴半天反应不过来。 周海云心急火燎,弃了姜苏四处搜寻,整个议事堂空空荡荡,他屋里屋外的跑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盟主的身影。 “盟主呢!孙掌门呢?” “这里有血迹。”虞夫人指着墙角。 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角落中紧贴墙的那一侧有零星溅上的血渍。 宋谷雨看了看,“至少有人受了伤,被扛着从墙头上翻了出去。墙上还有剑气,可能是盟主的大作。”随脚踢了踢贴墙的草丛,发现一只沾了血渍的鞋。 “是盟主的鞋。”虞夫人说道:“这是我亲手为他缝制的鞋。” 吴山刚的夫人都这么说,众人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有人最先闯入议事堂,迷倒了大部分的护卫,包括武功高强的姜山主,进而跟盟主大战了起来。暂时还不知道是双方都受伤,还是只有盟主受伤。另外孙掌门也消失不见,我已经细细的查看一遍,并没有发现孙掌门。”花雕说道:“杜门主他们在外围警惕,不如我们发信号弹,看看他们有没有别的发现。” 宋谷雨可不会放过这个奚落武林盟的机会,“明明是做好了陷阱等着人上钩,万万没想到被反咬了一口。如今盟主失踪,赔了夫人又折兵。要我说,这个人恐怕就是冲着盟主一个人而来的,说起来跟我们江湖人并没有什么关系。联盟主舌灿莲花,把我们全都勾结起来对付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明明是私仇,偏偏要上升到全江湖,不如大家就此散了,让吴家庄和武林盟的人处理就是。” “圣女何出此言,人宫附近的那些门派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又几次三番的偷盗银库,炸毁武器。甚至还杀了袁帮主。你还觉得这是盟主一个人的事情吗?”周海云叹道:“若是圣女这么想,一旦武林盟覆灭,下一个可能就是百年基业的花怜教,再下一个可能就是一直低调的阴阳门。我们每个人都在这个局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慧可住持终于现身,“阿弥陀佛,周公子说的不错。只有团结全江湖的力量,才能战胜这个邪魔。诸位,我已经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慧可住持抬手指向西边,那里正是墓园的方向。 “劳烦周公子派人去外面将杜门主和袁少帮主叫来,墓园我们早有安排,只要那恶人敢闯,我敢保证他没有命活着出来。” 有慧可住持的这句话,人心立刻大定。一行人急吼吼的朝着墓园的方向走去,周海云着急火燎的派人把在外围守护的人全都叫回来。 通往墓园的这条路上,他们断断续续又发现了带血的匕首,折断的长剑,破碎的衣衫布角。更加肯定了慧可住持所说的话——盟主一定知道墓园里设下了天罗地网,他是有意引着那恶人去墓园的。 果不其然,刚走进墓园的羊肠小路不久,立刻来了打斗和呼喝的声音,他们加紧步伐冲了上去,却见王盟主正和吴盟主打的难解难分。王龙手无寸铁,只拿了一个爬地的铁爪,吴山刚长剑寒气逼人,分毫不让的与他对决。 “怎么回事?”周七三惊呼,“我知道了,这两个人里面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宋谷雨好笑道:“那代理盟主,你说哪个是假的?” 周七三:“我师兄肯定是真的。” 宋谷雨掏出匕首朝着吴山刚甩去。吴山刚耳根一动矮身躲避,那匕首擦着他的脸颊飞过,死死的钉在了一个不知名的石碑上。 周海云:“盟主脚上有伤,这个人正是这样。他失了一只鞋,这个盟主才是真的!” 宋谷雨十分兴奋地从怀里掏出匕首,又朝着王龙丢了出去。 交战当中的两人怒火中烧,齐齐停手,异口同声道:“胡闹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宋谷雨:“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你们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王龙说道:“我从不踏出墓园,我还能是假的?” 宋谷雨:“那可不一定。之前就有人假扮过王盟主,冲进来劫持了小周公子才逃了出去呢。” 吴山刚:“我被魔鬼藤伤过,脚上的伤做不得假!” 他光着的脚下果然流出血来,可宋谷雨又说:“我听闻盟主受伤后把那块儿腐肉挖了去,只要那人一样这么做了,不也可以蒙混过关?” 周海云惊道:“圣女说些什么怪话,那恶人自伤脚底板,还敢来武林盟送死吗?” 王龙:“海云!我亲眼看见他跟一个黑衣人一起翻墙而入,两人鬼鬼祟祟,还碰头交谈,我眼力好,一眼看清了那黑衣人腰间的玉牌——是尚阳堡的身份牌!” 三三三、陷阱(八) 堂堂武林盟主,自然不可能跟尚阳堡的人沆瀣一气。加上之前王龙知道武林盟闹出过真假盟主的事情,所以他立刻认定,这个人一定是假的。 一想起来周七三跟此人合作,出卖武林盟人,数典忘祖,毫无下限,王龙就气的头顶生烟,恨不得立刻把这个人斩落当场。可他手边没有趁手的兵器,只有一个铁爪,寥胜于无,怒火中烧的王龙立刻挥舞着铁爪冲了上去。 这也就是众人进来时看到的两个人拼死对决的一幕。 吴山刚听闻此言,更是气愤,“我是追着黑衣人跑到这儿来,那人将我从议事堂引出,还刺伤了孙掌门。我一路紧追不舍,却见他直奔着墓园而来。就在我即将抓获他的时候,他突然间停下来说……”吴山刚猛然想起了那个人说的话,立刻住了嘴。这话可不能当着全江湖人的面说出来。因为那个人对他说——我知道你在武林盟里找什么,东西在我这里。 一句话立刻让吴山刚停止了滔天的杀气,并警惕地凑上前去,想听他细细说来。这个他在武林盟中搜索三年的东西,此人既能一清二楚,那绝不会有错,东西一定就在他手上。 站吴山刚狂热的眼神注视着他。为了这个东西,他算计多年,陷害了无数人,双手沾满了鲜血,甚至灭了自己相伴多年的妻子。如果东西当真在他手上,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 而那个人分明是故意说出这句话。吴山刚情绪激动之间并没有注意到王龙正从山上走下。他与那黑衣人状似亲密的挨在一起小声说话。远远看去,可不就是两个熟识的人,勾肩搭背的说着悄悄话。 吴山刚绝对可以肯定那个人再杀入议事堂的时候,并没有在腰间挂什么玉牌,思来想去,只能是那人早就发现王龙即将走来,故意从怀里将玉牌掏出,趁自己全神贯注想着那个东西的时候偷偷别在了腰间。 若是如此,能够确切的得到那个东西的消息也就罢了。让吴山刚无比愤怒的是,黑衣人只是轻轻的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一张令他十分厌恶的脸来,他明知道这是一张假脸,他明知道这个人绝不可能生还,可当他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冰冷,周身的血液直窜脚底,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发足狂奔。 顶着一个让他十分崩溃的脸的黑衣人紧接着说出了一句让他出离愤怒的话来。 “盟主好生可爱,如此重要的东西,你真以为我会给你吗?” 不等吴山刚暴起杀人,王龙挥舞着铁爪冲了过来。那黑衣人轻功了得闪身避开,不一会儿就从两人交战的乱局中逃离了出去。 吴山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溜走,自己却被王龙缠住。他气得破口大骂,让王龙看一看那个溜走的人。王龙一心认定他才是主使,丝毫不管逃走的虾兵蟹将。 “盟主倒是把话说完啊,那人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宋谷雨嘲道:“不会,他突然停了手,对盟主说,我可不是赤面笑魔,我不过是武林盟门口那个卖馍的。哈哈哈哈哈哈。” 吴山刚骑虎难下,再加上宋谷雨几次三番的挑衅,怒道:“若我说,他承认自己是花怜教人,圣女信是不信。” “笑话,我花怜教的人都在武林盟端茶倒水。哪有闲人会穿着黑衣,栽赃陷害盟主。若有这等好事,不劳烦别人我第一个上。” 姗姗来迟的杜鸳鸯刚好赶上了这句话,“宋谷雨,你又在这瞎出什么头?” 宋谷雨翻个白眼,“既然我们不能分辨他们两个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如就站在这儿等,他们两个决出胜负再说。” 王龙拼得起,可吴山刚不行,他脚底血流如注,情绪大起大落之下,整个人都有些脱力。若是再跟王龙血拼,几招下来就要落败。 杜鸳鸯不明所以,随意道:“我怎么听的稀里糊涂。这又不是上一次真假盟主的事情。王龙和盟主就不能都是真的吗?我听你们说来说去,有一个黑衣人不见了踪影。这个人才是关键好不好?你们不是说在墓园布下了天罗地网吗?怎么连一个黑人都没有抓住反而自相残杀了起来。武林盟到底在搞些什么?你们这么多天都在谋划些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杜门主是不是长了一张乌鸦嘴。她话音刚落,埋伏在墓园的陷阱顿时被触发。满天箭矢从天而降,全方位无死角的朝种人砸了下来。如此密集的箭雨前所未见,众人狼狈的东躲西藏,又跑进了下一段陷阱当中。 为了能将神出鬼没的赤面笑魔困住。他们在墓园挖了几座空坟,里面用挡板轻轻的遮掩,露出了尖锐的兵器,这些兵器上都涂抹了剧毒,本是想等着那恶人进入这里时,以这些坟墓为踏板实战轻功之际,就会一脚踏空掉入陷阱。这本就是一个备用的方案,早已设定好的弓弩箭才是主要的杀招。可万万没想到,这两大陷阱全都碰上了自己人。武功不行的武林盟人和其他江湖弟子反而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全部退出墓园!”吴山刚吼道:“那人可能已经重回武林盟想要逃走了!” 周海云突然惊道:“你们有谁看见虞夫人了?还有那个麻子脸的侍从!我怎么找不见这两个人了?” 宋谷雨看他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看来这些人也不是蠢到无可救药嘛。 另一边,孤身一人走在空无人烟的路上,神色淡然的虞夫人,手里拿着一个在地上捡到的玉牌。 “红日,你要去哪里?”辉月忍不住现身,他听从堡主的吩咐,自从回到武林盟后,就一直在暗中保护红日装扮的虞夫人。 虞夫人的脚步猛然停下,她释然一笑,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我在等你。” “你在说什么疯话?盟主追着一个黑人过去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墓园助他一臂之力。怎么反而趁乱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你身边的那个侍从……” 话还没说完,喉舌已被长剑穿惯而过。 三三四、陷阱(九) 辉月甚至没有来得及哼一声,捂着流血的脖子倒在地上。 虞夫人跨过他的尸体继续前行。没走几步,遇见了负伤,蹒跚而来的孙虎。孙虎捂着手臂,血已经湿透了大半个衣袖。他神色间还有些恍惚,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来迷药还没有完全解除。 “虞夫人?”孙虎茫然的看着她,直觉有些不对劲,“您怎么会在这里?保护您的人呢?盟主他们呢?哎!我记得他们是往这个方向跑的。您看见一个黑衣人了吗?” 虞夫人藏在袖口的飞刀缓缓的收了回去。因为她听见了来自身后的脚步声。 是袁淼。 她跟杜门主一样守在外围。周海云的人去通知她的时候,她正在帮内听教务。再动身启程的时候就晚了一些。 好在她原本就在墓园外围附近。所以赶来的还算及时。一来就看见一个倒地不起的尸体和满身鲜血的孙虎。袁淼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那恶人已经来了?”袁淼是真的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天啊,孙掌门您受伤了。他人呢?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虞夫人:“他们都被困在墓园的陷阱中。我是出来寻求援助的。”她虽然这么说,可是神情间并没有丝毫焦急的神色。这一点让原本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孙虎顿时警惕了起来。 虞夫人靠近了袁淼几步,温柔的拉起她的手。“少帮主不必惊慌。那人有心把众人困在墓园,那就是想在武林盟中兴风作浪。搞不好已经折返回去,不知在谋划些什么。我是信得过你的,找救兵,及安排受伤的孙掌门一事情,就全靠你了。” 袁淼早就被赤面笑魔吓破了胆,一听不用自己直面这个恶人立刻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再听说只需要找人去救墓园里被围困的众人,立刻满口答应。不等孙虎插话,颠儿颠儿的就跑走了。边跑边回头叮嘱受了伤的孙掌门。 “千万不要乱动,我现在去喊人,一会儿就到。” 袁淼离开后就只剩余夫人和孙虎了。 此时此刻,孙虎已经在极度的紧张中,完全冷静了下来。他可以确定虞夫人有问题。地上的这具不知名的尸体,还有虞夫人刚才看自己的眼神,虽然这都是细枝末节之处,但孙虎凭借多年经验,依然能够断定虞夫人有杀他之心。 “你是赤面笑魔?” “怎么会呢,孙掌门。我是武林盟主的夫人啊。” 孙虎只觉得头皮发麻,手中的剑也拿不稳了。他连连后退,警惕的看着这个女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侍从呢?那个麻子脸的侍从呢!慧可住持,慧可住持又在哪里!” “孙掌门是想见我那个小护卫吗?”虞夫人奸笑着,反手抓起自己的脸皮,当着孙虎的面缓缓的揭下附在脸上最上层的人皮。 宋文成那张坑坑洼洼的麻子脸顿时露了出来。 孙虎惊骇地软了腿。他战战兢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慧可住持暂时还不可以哦。我只能满足掌门人,一半的遗愿了呢。” “不,不要杀我。”孙虎颤颤巍巍的扶着剑,双膝跪地哀求不已,“你是那恶人是吧?我们之间没有仇恨的。你的仇人是吴山刚,你应该去找盟主。我真的不拦你,你就当我是个死人,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不要杀我。” 人只有在生死之际,才会明白一个道理,在尊严和生死的交际线上,并不是一分为二的,前者甚至不及后者万分之一的分量。在孙虎的眼前,这条线若有似无,眼中只能看到生死二字,尊严、骨气、傲慢、自信,都浓缩成了一只蚂蚁。灰溜溜地从墙角线跑走了。 虞夫人放肆地欣赏着他的丑态。蹲下身来,一指勾起了孙虎那张涕泗横流的脸。 “那孙掌门一定要牢记自己说过的话。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孙虎拼命点头,生怕这个疯女人反悔。虞夫人轻蔑地将他脑袋甩在一旁,起身继续前行。 孙虎在虞夫人走后很久都动弹不得,直到袁淼带着人来救他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又重新流畅了起来。 袁淼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伤的太重,可孙虎却闭紧了嘴巴,不管疼不疼,一个字都不敢说。 虞夫人径直向前走,又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这次这个可是板上钉钉的尚阳堡人,乃是辉月手下的得力大将。 “红日大人,我们在墓园附近发现了辉月大人的尸体,您……” 话还没说完,同样被一剑封喉。渔夫人手中捏着一个薄薄的刀片,在指尖灵活的转动,收起时完全贴合在掌心,出手时只见银光一闪,甚至来不及抓住生命流逝后飞溅的血滴。 那个人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血水殷了一地。虞夫人用脚将尸体踢开,让他腰间的身份玉牌暴露出来。确定这个玉牌所有经过的人都会第一眼注意到后,虞夫人继续大摇大摆的向前走,没有人知道她的目标是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路上又有几个尚阳堡的人来找虞夫人请示,毫无例外全被一一击毙。倒了一地的尸体,虞夫人依然无动于衷,而尚阳堡这些各自为战的探子们,依然葫芦娃救爷爷般地扑上来送死,直到最后一名。 虞夫人已经站在了武林盟的祠堂前。 一个江湖实力代表的联盟,为什么会有祠堂?推门进去,一张功德榜挂在墙上。 仔细看去,上面全都是对武林盟有重大贡献的人,并三言两语写了他们所做下的事迹。 虞夫人仰着头看着这张功德榜,这里非盟主不得入内,非核心弟子不得入内,非有功之人的后代不得入内。依虞夫人的身份,尽管是盟主夫人依然在不得入内的名单中。 虞夫人勾起嘴角,亮出了指尖薄薄的兵刃,她飞身跳上供桌,一脚踹倒了供品,用刀刃比着,从上到下,终于在中等偏下的位置,找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虞夫人的表情完全沉寂下来。她愤恨的用手中的刀,将这个人的名字完整的抠了下来,将那薄薄的小小的纸片丢进烛火中,烧成了灰烬。 三三五、碟中谍(一) 再说墓园这边。漫天的剑雨几乎没有死角。那些武功不行,身法不够之流,早就变成了墓园里的亡魂。 宋谷雨只在最开始跟着争辩了几句,之后就十分低调,紧紧地跟在明姑身后,好像一条小尾巴。 明姑奇怪道:“圣女何故跟着我不放?” 宋谷雨:“这可是你们明家祖传的箭法,不跟着明姑娘,岂不是自寻死路?” 明姑次跟宋谷雨说话,总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这个丫头看着你的时候嘴角在笑,可眼中仿佛有一条毒蛇在一动不动的盯着你,她说的话你最好一个字也不要信。她做的事你最好一点儿都不要参与。说不得哪一天她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你失血过多而亡,还要十分惋惜的感慨一句:某年某月某日,你可是大大的得罪了我呢。 明姑既不敢跟她靠得太近,又实在甩不掉,无奈之下只好不管她,全神贯注的躲开箭矢,寻找弓弩箭机关中最核心的一环。 他们在设计这个箭雨的时候,安排了三足鼎立式的机关阵眼,本是想要防止那恶人侥幸突破一处,砸毁阵眼,损坏整个机关,唯独漏算了若是他们自己困在此中,要如何逃生。 明姑实在没有办法,这三处阵眼的位置只有他们几个武林盟人知道,周海云要护着周七三,花雕还要保护其他的武林盟子弟,也就只有明姑自己去关闭整个机关了。 她险险地躲过下一波箭矢,终于摸到了第一个阵眼处,可惜那阵眼藏的十分隐秘,明姑一时间还难以接近。 宋谷雨在她身后看了半天,抽出腰间的银鞭一甩,直挺挺的砸在阵眼处的那个巨大的弓弩机关上,只听嗖的一声,弓弩的弦应声而断,以此为中心放射出的三角状区域,顿时成了一片安全的真空地。 明姑惊讶地看一眼宋谷雨,她竟然深谙机关技巧之术,这一鞭子抽的干净利落,多一分就会砸坏整个弓弩,少一分却不能阻止这箭阵。 “花雕,快把人带过来!”明姑赶紧对花雕喊道:“这里是安全的!” 可花雕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全力护着武林盟众多弟子,被逼在了两个三角区,十分狭窄的一个死角处。 明姑:“圣女,你我分头行动,我去破坏这边的阵眼,你去另一边。” 宋谷雨鞭子一收,“真不好意思,明姑娘。我可是个不懂机关的人呀,那么多弓弩里,你让我找阵眼。对我而言就是大海捞针。我就只能一个一个地试过去了。” 明姑刚听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原本都不抱希望,可宋谷雨话锋一转竟是同意了。然后也不等明姑的回应,自顾自地走到了另一片区域。 明姑可没有时间发呆,既然宋谷雨愿意帮忙,她乐得高兴,连滚带爬的奔向了下一处针眼,靠着对法的熟识和自身的敏捷性,顺利的关掉了第二个阵眼。等明姑起身看向宋谷雨方向时,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就像她之前说的,圣女根本就没有用心的去找什么阵眼,她十分随意的站在安全的地方,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就这么一个又一个弓弩的抽了过去。好像在玩瞎子点灯,可就这么连排的点过去,必然会抽中阵眼。然而明姑眼睁睁的看着圣女绕过了睁眼,假模假样又十分不走心的做出了一幅失误的样子,抽倒了一个强弩。 这强弩的弓弦甚至都没有被抽断,倒在地上依然弹出了一支利刃,直冲着武林盟主而去。 吴山刚本就精疲力尽,可是他依然敏锐的躲过了这个偷袭。然后一脸无奈的看一眼宋谷雨,已经懒得说什么了。 宋谷雨倒是咯咯地笑个不停,明姑看不下去,主动过去将唯一的阵眼踹倒,暴力的拆掉了弓弦,众人这才终于得救。 他们连赤面笑魔的影子都没有摸到,却折损了大半的人手。大概是武林盟人已经丢脸丢出了习惯,时此刻他们只一心救助同伴,无暇顾及其他。 吴山刚恼怒地还在对怀疑他的王龙解释:“王兄何苦一口咬定我是尚阳堡的人。我真的跟那个黑人没有丝毫关系,他当时说知道武林盟深藏的一个秘密,我本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话来,却被王兄误会。” 这是吴山刚趁着箭雨的时候,想了许久,想出的一个借口。他既不能说出搜而不得的那个东西的消息,也不能真的把这盆污水就这么扣在了花怜教的头上——尽管宋谷雨这么三番五次的作死,他早就恨的牙根痒痒。 别的话王龙还真就未必会信,可吴山刚随口说句武林盟的秘密,却把他吓了个不轻。 “那,那人可有说些什么?” 王龙的这番神色,反而让吴山刚惊疑不定。 难道武林盟当真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如果有的话,那这个秘密一定是周、王这两届盟主所知道的。吴山刚忍不住把它跟自己想要寻找的那个东西联系起来。 该不会…… 然而很快吴山刚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得到这个消息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周、王两届盟主,守护一个共同的秘密的话,很有可能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情,跟他要找的东西关系应该不大。 王龙:“盟主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胡话。武林盟堂堂正正,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那恶人已经不在墓园中,还请盟主带着人离开这里,不要打扰这些已故之人的安眠。” 杜鸳鸯:“确定没有吗?”她边说边走上前来,“好消息是,在那些死了的人里没有看到虞夫人和那个麻子脸侍卫。坏消息是,我们依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去了哪里。” 恰在此时袁淼带着援兵赶来,“你们都还好吧?哦,对了!虞夫人让我给大家带一句话,她说那恶人已经在武林盟中行动,要大家务必小心。” “虞夫人是自己一个人还是?” 袁淼:“她是一个人的。我还救下受了伤的孙掌门。另外,还有一具不知名的黑尸体倒在地上。我从没见过这个人,只是从他身上搜到了这个。” 一个众人十分熟悉的玉牌亮在袁淼手中。正是被虞夫人亲手斩杀的辉月的,那个尚阳堡的身份牌。 三三六、碟中谍(二) 尚阳堡的身份牌虽然都是统一的纹路,但其实身份高低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诸如辉月这种等级的人,更是有特殊的标记。 所以吴山刚一眼认出了玉佩侧边缘的月牙属于谁,整个脸黑的不行。 “少帮主是说,这个东西是从一个……死人身上拿来的?”吴山刚咬牙切齿道。 “是的,盟主。”袁淼说道:“那个人我也不知道被谁杀了,不过当时虞夫人和孙掌门都在那儿,孙掌门还受了伤,虞夫人要去抓赤面笑魔,就让我找人来救你们了。” 吴山刚后面的话全当耳旁风,只记住了两点:第一,伪装成虞夫人的红日没死,但辉月死了。第二,凶手可能是三个人中一个——红日,孙虎,祁康安。 吴山刚本能地认为是祁康安这个混蛋干的,可转念一想,他绝不会知道自己跟尚阳堡的关系。杀普通武林盟弟子还说得过去,杀辉月是什么意思?人宫跟尚阳堡可没有丝毫仇怨。 那就只能是另外两人。 红日是他心腹之人,不可能下手,那唯一的凶手就只能是…… 未必。 吴山刚眉头紧皱。没有人可信,所有人都不可信。红日也好,孙虎也罢,又或者是在场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都可能并不是本人,赤面笑魔可不止一个人,他的仆从未必不会易容之术,也许…… 吴山刚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仔细回忆他们的种种行为:王龙不会有假,他的武功招式很有特点,自己跟他真枪实刀的打过,不会作假;周海云这类小辈,绝不是赤面笑魔想要伪装的对象;杜鸳鸯这个性子即便伪装,也不会有太多空间可以操作…… 至于宋谷雨,吴山刚根本就懒得怀疑她。她就像一只打不死又赶不走的苍蝇。除了一刻不停的恶心你毫无用处。 如此想来,从人员选取和最终的效果来看,虞夫人都是一个非常好的目标。更何况红日伪装的虞夫人本就不是原主,若是祁康安将计就计…… 一想到他可能顺着红日和辉月这条线,摸到自己在尚阳堡中的蛛丝马迹,吴山刚就已经待不住了。 “受伤的人赶紧送去医治,死去的同伴请好生埋葬,剩下的人即刻随我回盟中抓恶人。”吴山刚当机立断的吩咐,带着乌泱泱一群人即刻跑出去。 剩下的武林盟弟子其实并不多。但留下的都是各种精英和小队中身手不错的人选。在吴山刚的带领下他们效率奇高,很快就找到了被一剑封喉的辉月的尸体。 袁淼不敢擅自处理这些,只是把援兵领来,再救治伤员,至于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她看也不会多看一眼。拿了辉月身上的一块玉佩,不过是想做个交代。 正天帮已经不想再深入这段纷争,他们现在急需重整旗鼓,休养生息。 吴山刚只看了一眼辉月脖子上的伤口,就已经能够认定,杀死辉月的一定是虞夫人。辉月绝不会在其他人面前放下戒备,尚阳堡的人相互之间都不会信任,除非见到等级比自己更高的人。 红日虽从不打理上尚阳堡内务,因为她精通易容之术,修习了半本千面人的功法,因此除了沉星,她在教中的地位是最高的。 辉月虽与他二人平级,但因为为人太过谨小慎微又有些拘谨,吴山刚平时用的并不顺手。虽然他占据日月星三个高级职位之一,却远远的要落后另外两人。又因为他这个人十分听话,所以能令他放下戒备的,在当时的那个场景中,就只有虞夫人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个虞夫人又是谁? 吴山刚在武林盟中埋伏尚阳堡的人并不多。但也保证在他需要的时候随时都会有人手。他身边的人都派出去搜查赤面笑魔,自己站在了设定好的尚阳堡联络点上,只要他站在这里必定会有尚阳堡弟子前来回话,但是这一次他在这个位置足足站了一刻钟,什么人都没有出现。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尚阳堡埋伏在武林盟中的探子,全部被清理了。 吴山刚第一次有了种不寒而立的感觉。 此时此刻,武林盟祠堂中,虞夫人正从桌子上跳下来,刚好跟王珊珊碰了个头。 川云派早就撤出了武林盟,要不是没有人离开阳城,只他们一派的人走实在不好看,王珊珊早就追着师父张三过去了。 这一次他好容易从武林盟中搬出来住进岳阳楼。每天大鱼大肉的好不开心,可武林盟弟子偏偏跑来岳阳楼,我找他去帮忙。不来不好看,王珊珊只好磨磨唧唧的上了路。却不想刚走进来没多久,就发现武林盟的祠堂大门敞开。 祠堂一向少有人来,而且是武林盟重地,王珊珊一时好奇,欠欠儿地走进去瞧,刚好看见就踩在供桌上,打翻了一桌供品的虞夫人。 饶是王珊珊神经再粗,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事情不大对劲。 他武功不行,手上又只有一把刀,毫不犹豫撒腿就跑。虞夫人轻飘飘的从桌子上落下,眼疾手快,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脖领子。 “王少侠,这是要去哪儿?” 王珊珊结结巴巴,“那个,我看看外面有没有人……” 虞夫人无声地笑起来,“安心,外面一个人都不会有的。” 王珊珊同手同脚,原地徒劳挣扎无果后,只能强笑着转过头去看她,“哈哈,您怎么知道……” 下一秒,王珊珊已经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因为虞夫人用十分欢快的语气为他解惑,“因为,全被我杀了啊。” 随着虞夫人话音落地,王珊珊一眼看见了倒在门外的一具尸体,怪只怪他之前进门前好像瞎了似的愣是没看见,可现在明明需要他瞎的时候,又能看见了! 完了完了完了…… 王珊珊猛地闭上双眼,心中大叹——师父,徒儿不能再侍候您老人家啦!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降临,虞夫人放开了他。 王珊珊劫后余生,福至心灵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的!” 虞夫人温婉一笑,犹如茶花盛开。 “没关系,王少侠,是你的话,不用装死人哦。” 三三七、碟中谍(三) 虞夫人本就容色不错,只可惜在此时的王珊珊眼中,再好的容颜也是蛇蝎美人,他现在可没心情欣赏,他只想跑路。 虞夫人掐着他的脸蛋子,笑道:“还要劳烦王少侠替我跑个腿,传个话。” 王珊珊点头如捣蒜。 虞夫人:“你去议事堂的门口守着,如果盟主到了你告诉他。我一会儿就到。” 王珊珊脑袋嗡嗡的响,别的一概没记住,就只记住了三个字:议事堂。 然后他撒丫子就往前跑,脑海中自动规划出去议事堂最短的路线,在虞夫人松手的一瞬间,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看着撒手没的王珊珊离去,虞夫人稍稍整理了下衣衫,顺了顺头上的发饰,重新露出了端庄肃穆的笑容,不紧不慢的沿着跟王珊珊一样的途径,往前走。 王珊珊昏头昏脑的跑到议事堂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盟主的踪迹。暗自着急呢,回头一看,犄角旮旯的地方刚好看到了盟主的衣衫。他下意识地嚷嚷了一句,却把吴山刚吓了个好歹。 吴山刚猛然回过身来,满含希冀之火的眼神,当看到是王珊珊之后逐渐的熄灭下来。 王珊珊看到盟主如获大赦,跑上前来结结巴巴,把虞夫人吩咐的话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吴山刚虽然大部分都没有听明白,但依然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核心,“是虞夫人让你来找我的?” 王珊珊点头。 吴山刚推开他大步走向议事堂门口,却又在临进门前停住,回头再次跟王珊珊确定,“她让我,在这里等她?” 王珊珊结巴道:“啊,好、好像是。” 吴山刚还想再问,墓园里的人出来,再次跟武林盟主在议事堂重聚。 杜鸳鸯声音比谁都大,“盟主,那恶人跑去哪儿啦?你是不是已经抓住他了?” 走进才发现,吴山刚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杜鸳鸯:“不是吧,盟主。人还没抓到啊!” 王珊珊:“杜门主,现在不是赤面笑魔的问题,呃,盟主站在这里,是在等虞夫人呢。” 杜鸳鸯:“哦,对了,你提醒我了,虞夫人好像不见了。你见到她了?她跟你说话了?她是一个人吗?她身边的那个麻子脸的小侍从,还有会慧可住持都去哪儿了?” 乌泱泱一群人挤在议事堂门口,吴山刚的心情更加烦躁。原本设计好好的想要一举擒拿祁康安,现在这都成什么样子了? 吴山刚再不能维持不动如山的表情,咬牙切齿道:“我们之中定有内鬼,那个人一定是知道了我们的谋划,否则的话怎么会这么巧?今天先是议事堂里的人被迷药放倒,我再被一个黑人引走。剩下的两队人马也是被人故意牵制拉扯,分散注意,最后偏偏把我们引入了自己设置的陷阱中,我绝不相信那个人有如此的智慧,定是提前掌握了所有的内情。” 宋谷雨上前一步,抱臂旁观,“那盟主您觉得,谁才是那个内奸呢?” 吴山刚:“如果我知道的话,第一个杀了他。” 宋谷雨:“我还以为盟主想说,那个人是我呢。” 吴山刚冷冷地看她一眼。 宋谷雨却继续道:“既然盟主有所怀疑,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倒把其他人惊了个好歹。尤其是阴阳门主杜鸳鸯,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就算你喜欢那个恶人,可是也不能为他强出头啊。宋谷雨,你是正派人士,绝不可自甘堕落,你要想想莲花教主啊。” 宋谷雨眼神柔和了一瞬,继而瞬间重回傲慢,一把推开杜鸳鸯,正色道:“今天,我就把话说清楚。我们花怜教,不想再继续这样的事情了。盟主好歹也要点脸,既然这是你跟那个祁康安的私仇,最好你们自己内部解决。托上我们这些人算怎么回事?我就不信他祁康安,能凭一人之力与全江湖为敌。所以我现在郑重的宣布,我们花怜教退出这次行动。” 袁淼眼皮一颤,已然心动。却听周海云斥责道:“圣女缕缕蛊惑人心,之前跟您解释的很清楚,绝不是哪一个一个门派的事情,也绝不是盟主和祁康安那点儿私人仇怨。圣女一直颠倒黑白,涣散军心,难道你真的跟这个恶人暗中有什么勾结?又或者花怜教,难道对死灵蛊又所图谋?才会让圣女如此三番五次,不遗余力的唱衰我们。” 宋谷雨好不退缩,“周公子这一手甩黑锅的本事,还真得盟主真传,可惜这一次我们可不会妥协。诸位听好了,在我宋谷雨眼中,挨打的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参与了当年人宫惨案的奸诈之徒,他们这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死也是罪有应得。第二种就是听从了盟主的诏令,强出头,最后那一个不是死的很惨。大家认真的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一时间还真反驳不出来。 宋谷雨:“若当真如盟主所料想的那样,祁康安不过是个活死人,靠着几只小虫子支撑到今天,又有何惧?我们这些与他无冤无仇的江湖人,又凭什么担惊受怕,拜拜耗费精力?” “我再说一句不好听的。这恶人是不是真的存在,我都有些怀疑。仅仅凭一张红色的面具。一套稍微高深些的轻功。盟主说他善于用毒,可我只见他在钱财上摸了剧毒黄泉,却没有用这种毒来对付过任何一个人,难道我们这些门派的中流砥柱之流,还不陪一瓶黄泉?不过是更加重视金钱罢了。而所谓的懂机关,识阵法,还不都是在武林盟内转转。” 吴山刚神色沉重,“圣女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谷雨笑道:“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没错,盟主,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现在怀疑根本就没有什么赤面笑魔。这不过是盟主凭空捏造出来一个,耍着我们江湖人玩的假人吧。” “放肆!” “那盟主如何解释他几次三番的逃离包围,识破陷阱,占得先机,却每每,都能放你们一马!” 三三八、碟中谍(四) 吴山刚怒道:“宋谷雨,你不要如此丧心病狂,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设计一个不存在的人在江湖上搅风搅雨,你当全江湖的人都是傻子吗?” 这话刚喊完,宋谷雨倒是没什么反应,但其他人的反应就…… 杜鸳鸯第一个站出来质疑,“我其实也早就想说了,盟主,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赤面笑魔的真面容,而且这个人为什么要一直带着面具呢?如果这人当真如您所说是那个叫祁康安的人的话,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而非要躲躲藏藏呢?若是能直接让您看见他的脸,岂不是一下子就会知道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不但能震慑江湖众人,反思当年屠戮人宫的恶行,还能让您直接作出反应,省略了互相猜忌的过程。如果他目的当真就是洗刷人宫的冤屈,顺便杀了当年的相关人报仇的话,完全没必要遮住脸啊!” 吴山刚:“因为他要掩盖死灵蛊的秘密!” 袁淼弱弱道:“可是,他既然精通易容术,易容成别人也是可以的啊,为什么非要戴面具呢?而且,那红色的面具,那张脸……我总觉得,那张脸在暗示些什么。” 周海云叹道:“那面具上的笑容自然十分诡异,我们之前也见识到此人是何等的心狠手辣。恐怕这也是他以这面具示人的目的所在,用一张看着就让人心生恐惧的脸来震慑我们,让我们猜忌、疑惑、惊恐和百思不解,他不但是想要复仇,更是在折磨我们。你们看,如今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你们现在只担心个人的安危,全然不顾之前那人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和威胁,各自为政,只求自保,如此一来,我们必败。” 宋谷雨冷笑一声,看他一眼,“说起来盟主也是有条好狗在帮着嚷嚷,若非如此,咱们这些人也不能这么听话,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你们一口咬定真的有这么个恶人,不是你们凭空捏造,削弱江湖其他门派的手段的话,那就证明给我们看!” 周海云:“圣女要我们如何证明!” 宋谷雨:“我要你们嘴里的这个恶人,亲口承认!他不是你们一伙儿的,他跟你们,跟全江湖的人,是不死不休的!” 周海云怒不可遏,“简直胡闹!若是我们这么轻易就能把人搞来,还用像现在这样,被那人耍得团团转?!宋谷雨,你几次三番地找事,无非是吃定了我们拿恶人束手无措,你不停地搅乱众人除魔的坚心,究竟是何居心!” 宋谷雨:“我不过是要一个事实!” 周海云:“难道死去的那么多弟子,那么多同伴,还不足以证明这个事实吗?” 宋谷雨:“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排除异己。” 周海云已经愤怒地想要上去打她,而其他人却摆明要看个热闹。恰在此时,慧可主持缓步从远处走来,他神色安详,表情肃穆,在众人几步之遥处停下来,笑道:“他们当然不是在排除异己。” 宋谷雨猛地回头,只见慧可主持一身衣衫一尘不染,根本就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 “那大师,又是如何能够断定的呢?”圣女咄咄逼人,“还有,您不是要寸步不离地暗中保护虞夫人吗?虞夫人被您保护到哪儿了呢?” 大师淡然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意味深长地看向武林盟主。 吴山刚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慧可住持为什么没有保护虞夫人,一定是他发现了虞夫人的不寻常!所以,大师已经认定了虞夫人有问题,他才会舍弃了虞夫人,来找他们! 吴山刚立刻沉痛道:“大师,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慧可住持安详慈善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盟主确实没有凭空捏造的必要,那人与他有仇是真,这一点圣女毋庸置疑。” 宋谷雨:“大师是盟主请来的,自然帮着他说话。” “也不尽然,不过我倒是可以为你们解释下这个红色面具的来历。说起来那也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我上一次见到这个面具,是在……” “在我父母的尸体前吧,慧可住持。”明姑从人群中站出来,满脸寒霜,“您是不是想说,二十多年前,在我们明家,也有这样一个带着红色面具的人。而这个人,不但联合五毒教的人蛊,杀害我们明家全家,更是处心积虑地盗走了我们明家锻造独特箭矢的方法。” 花雕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却不知如何阻止。明姑再上前一步,正色道:“而我三年前,见到了我们明家箭矢的仿制品,”反手亮出手中的箭头,正是之前杜鸳鸯见过的那种。 “竟有这种事!”江湖中人十分惊诧,就连刚清醒过来,还不能完全自立行走的姜苏也被人从议事堂中扶了出来,“这仿造箭头的人,定然就是当年杀害明家全家的人!明姑娘,你知道是谁……” “尚阳堡。”明姑一字一句道:“你们就不奇怪吗?为什么会在武林盟发现尚阳堡人的尸体?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但是圣女的怀疑让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当年杀害我们全家的幕后主使就是尚阳堡呢!如果他们不但想要盗取秘籍,甚至已经开始觊觎其他的了呢?” 一个令人胆寒的假想出现在众人脑海中:如果这个祁康安,不但是人宫最后的传人,也是尚阳堡堡主呢! 红色面具,诡谲的身法,身兼数职,融会贯通,来无影去无踪…… 杜鸳鸯恍然道:“我就说那恶人为什么懂那么多武功!就连少林棍法,都使得有模有样!” 吴山刚万万想不到众人会有这样的猜测,可是他没办法阻止,只能闭紧嘴巴,暂听后续。明姑义愤填膺,怒道:“你们也都听说了他当年的各种诡异行为,可见此人一直十分病态。若是他死而复生,不知为何又成为了尚阳堡堡主,设计了这一切,如今又盯上了武林盟的话,恐怕不单单是复仇这么简单——他想要武林盟盟主之位,他想要号令群雄!掌管江湖!” 三三九、碟中谍(五) 尚阳堡主,人宫继任…… 若是让此人取得武林盟主之位,那他们还玩儿些什么?!趁早抹了脖子去死好了,也省得被人算计了个精光! 众人越想越觉得明姑的这个猜测十分有道理,这么多年来尚阳堡为什么就是抓不住,真的是他们滴水不漏吗?真的是他们轻功高超得不行? 都不是,因为有人给他们遮掩行迹。 受过尚阳堡之苦的江湖门派不下百家,可偏偏没有一家能成功抓住他们的任何小辫子,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江湖人不想谈论这个组织,不是因为它过于强大,而是因为它是在像个鬼魅般的存在,无形无影,却无处不在,让你防不胜防。只是近些年,这组织突然低调了起来,众人还以为近些年再没有能入得他们眼中的武林秘籍,却不知道,原来他们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转变了方向,不再拘泥于武学的偷盗,都改为明目张胆地杀人了! 若是当真被他夺了吴山刚的盟主之位,让江湖人人自危,四分五散,那尚阳堡的阴谋就得逞了,武林盟的芯子就会被人偷梁换柱,尚阳堡的那些杂碎们,就能光明正大地披着武林盟甚至是人宫的外壳,在江湖上从一群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摇身一变成为人人敬仰的武林盟弟子! 这居心,简直险恶得不行! “如此说来,难道是虞夫人半路上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跟我们分开行动,就是想要把尚阳堡的真面目揭露出来!”杜鸳鸯叹道:“难怪她跑没了影,难怪那个麻子脸的侍从也不见了踪影!我们一路赶来,发现的也全都是尚阳堡的人尸体,原来他们跟我们一样,也经过了生死之战!” “那虞夫人现在在哪里,情况到底如何?”姜苏急切道:“不行,我们要赶紧找到她,她发现了这么惊天的秘密,那恶人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杀她灭口的!” 明姑又说道:“这恶人有着人宫和武林盟两块儿挡箭牌,怪不得这么多年一直横行无阻。高不好就连五毒教的覆灭也有他的手笔,那个死去的人蛊,正是仅存的证据,凭她那张狂的性子,若是随口将自己出卖出来,让江湖人知道他曾经蛊惑人蛊屠戮我们明家的事情,定会引发又一场腥风血雨!此人野心极大,他的目的可不单单是为人宫报仇,人宫的仇怨不过是借口,他真正想要的,确是成为全江湖的至尊之人,将尚阳堡变成整个江湖的组织!” 众人被她说的心头一凉,吴山刚听得眉头紧皱,唯独慧可住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明姑娘,也实在是想多了。” 明姑惊讶地看着他,此时慧可住持的表情完全变了模样,庄严肃穆的模样荡然无存,神色间反而透出了少见的温柔和活力,只看他的表情变化,就让人有一种突然之间年轻许多岁的错觉。 “你、你不是慧可住持!”姜苏一声惊呼,花雕冲上来第一个拉着明姑后退。 宋谷雨却不害怕,尽管杜鸳鸯死命地拽着她往后走,却被她反手按在原地,“住持?怎么,赤面笑魔,你竟然连大师也放倒了?” “岂敢。”慧可住持的声音陡然变了,再不是一开始的沙哑和低沉,众人突然有些分不清原本的大师究竟是何嗓音,此人之前有意压低声音,趁着众人深情紧张,无心分辨的时候说了几句话,竟然没有人识破,如今变回他自己的声音,众人这才发现二者极大的不同来! “少林住持德高望重,岂是我这样的鼠辈能够玷污。不过大师年岁已高,我只是想让他暂时休息休息罢了。”他将手指抵在唇间,轻轻一吹,一声唿哨,不一会儿,一阵嘻嘻索索的动静传来,众人正被这声音搞得头皮发麻,却见议事堂内传来寻常弟子们惊慌失措的声音,稍许一条擎天巨蟒露出头来,它吐着蛇信子,晃晃悠悠地顺着墙面儿爬下来,在这位假住持的身边停定,伸出硕大的脑袋来,亲昵地蹭了蹭。 花雕立刻嚷嚷起来,“就是它!那天夜里,我看见的巨蟒就是它!它……它一直都在那老槐树上?可我后来明明上去看过,什么都没有啊!” 吴山刚立刻拔出腰间佩剑,在众人无比期盼的注视下,抖着嘴半天,好容易憋出两个字来,“孽障!” 假和尚噗嗤一声笑出来。 吴山刚直接怼上宋谷雨,“圣女这下满意了吗?!这下信了我吴某人了吗?!” 宋谷雨冷笑一声,不但不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正色道:“你若是个好汉,就老实回答我们的问题。今天事关江湖一场浩大纷争,无论如何,都要有个结果才是。” 假和尚一手摸着蛇头,一手朝宋谷雨方向轻轻一点,从容道:“圣女请讲,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谷雨直奔主题,“你是赤面笑魔?祁康安?” “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鬼答案?宋谷雨继续问道:“你是武林盟,不对,确切的说是,盟主吴山刚的仇人?!” “没错。” “你是尚阳堡主?!”明姑挣脱花雕,快行几步,声嘶力竭地质问道:“是你杀了我全家吗?” 那假和尚拍了拍巨蟒的脑袋,安抚了这只感受到威胁而有些激动的大怪物,笑道:“我不是尚阳堡的人。这一点,也是我决定不再跟你们猫捉老鼠,直接对峙的根本原因。尚阳堡这样的门派,我就是死,也不愿同流合污。” “那你如何解释,那个红面具?”姜苏插嘴道,说完身子用力晃了晃,显然气血不足。 假和尚微微一笑,还没等开口,却听宋谷雨轻蔑地看一眼五云山主,从怀里拿出了另一个赤红色面具,直接扣在脸上,“姜山主,你是在山里待得久了,脑子都秀逗了吗?面具这种东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比如我们花怜教,恐怕你们少有人知——我们也有红色面具的传说呢。” 三四〇、碟中谍(六) 花怜教赤色面具并非传说,而是创始,这件事很多少上年纪的人都是知道的。毕竟当年的那位教主,仅凭一把长剑,就闯出了侠客的名声,很是令人敬佩。 这个故事流传度并不是很广,毕竟时间有些久远。只是在场的很多老人,也是知道的。比如阴阳门主杜鸳鸯,她被师父关在房间中,勒令不得外出的时候,闲来无聊就在房间里看书,看得正好就是关于各门各派创始人的传记。当然这些传记其中有很多夸大的成分,但基本的路子还算准确,所以杜鸳鸯还真就知道花怜教这个红色面具的事情。 也因此,杜鸳鸯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宋谷雨撑场面的人。 “如此说来,你那个红色面具,其实不过是巧合?”杜鸳鸯说道:“你真的不是尚阳堡的人?” 慧可住持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我恨不得把尚阳堡的人大卸八块,如何能跟他们混为一谈。杜门主可不要冤枉我。” 见江湖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假和尚只觉得好笑,“不过,我友情提醒你们一下,在场的诸位之中,还真就有一个人,跟尚阳堡关系匪浅。” 刚落下的心顿时又被这一句话提了起来,假和尚笑道:“不过,我今天可不是来揭穿他的。”他缓缓地从身后,拔出了一柄长剑。 这长剑,在场大部分人都是见识过的,毕竟当年川云派掌门啥也不是,单凭此剑依然能单挑进武林大会前十名单之中,可见神兵天成,锐不可当。 云霄在这假和尚手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彰显着独特的地位和名望。假和尚看向一直诡异沉默着的吴山刚盟主,淡淡道:“我曾听闻,盟主发过诏令,若是谁能把云霄找回,就会无条件地答应他一个要求?是也不是?” 周海云顿觉不好,抢先道:“这东西本来就是被你偷走的,你又凭什么来讨要这个奖励!” 假和尚不为所动,反而狡辩道:“周公子说这话好没道理,即便是被我借走瞧个热闹,如今不也是归还了来?既然你们当初没有规定究竟什么样的人还剑算数的话,我只能当自己是被默认为可以的,不是吗?” 周海云被噎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拔剑,“诸位!如今恶人就在眼前,大家还等什么!一起上,凭我们这么多人的力量,还怕他什么!还在这里跟他废话什么!” 袁淼偷偷地在后面拉他衣衫,“周公子,那可是云霄啊……” 周海云刚升起的激愤顿时一消,嗯……他确实搞不定云霄…… 宋谷雨见这人终于怂了,也懒得奚落,继续道:“既然你自己承认了身份,又说不是尚阳堡的人,我们姑且信你。不过,你如今拿出云霄来,逼迫盟主认可许下的诺言,究竟有什么目的?难不成是想要让我们所有人都乖乖站着不动,让他杀不成?” 假和尚随手将云霄抛了过来,众人只见那锋利的兵刃从天而降,下意识地要躲开,只有宋谷雨伸手去接,稳稳抓住,继而又欣赏了一番这神兵的威势,然后才满意地说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我觉得,盟主不妨听听,他想要做什么。” 姜苏忍不住道:“宋谷雨,你没毛病吧!他主动把云霄递过来,我们更应该直接杀过去……” “五云山好歹也是名门正派,怎么吃相竟然这么难看。”虞夫人不知何时,从远处走来,明明她的身影距离众人很远,可声音却先一步到达,下一秒,她好像施展了什么缩地的功法,三两步来到了众人的面前,这神行千里的步伐实在叫人眼前一亮,却唯独吴山刚脸色黑如锅底。 红日,是不会这种高深的轻功之法的! 这个人,定不是红日! 虞夫人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只把王珊珊笑得躲在杜鸳鸯身后,瑟瑟发抖。她最后目光落在了盟主吴山刚的身前,缓缓道:“盟主,可还安好?” 吴山刚却只觉得她在挑衅,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没办法揭穿,只能沉默以对,目光如炬地在假和尚和假夫人之间来回看个不停。 虞夫人并不是真的想要得到他的回答,她缓缓地抬起手,指了指那假和尚,“我追了人半天,不曾想他竟然先一步来到这里,既然如此那正好,大家把话都摆到明面儿上来说,也省的相互猜忌,徒惹烦恼。” 周海云上前一步,“夫人,此人实在胆大妄为,竟然……” 虞夫人却打断了他,“武林盟之所以能够得到江湖人的尊敬,不是因为它乌合之众,而是它公正又守信用。盟主当初立下的誓言,只要归还了云霄,就会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当时确实没有指定还剑之人,身份如何。” 周海云大惊失色,“夫人?” 虞夫人看向诸人,继续说道:“他一直不与我们正面接触,诸位可有想过,是为什么?” 姜苏立刻道:“还不是因为坏事做多了,心虚罢了!” 虞夫人却说道:“不,而是因为我们这些人,是不会听他说什么的。” 花雕看看这个虞夫人,又看看一直眉头紧皱的吴山刚,有些缓不过神儿来,明姑暗地里掐他一把,花雕好容易才收起了傻子般的表情,继续听虞夫人说道:“如今,他凭借云霄一事,成功让我们不得不听听他的诉求,可见,这位江湖人口中的恶魔,也是想要和平地解决这件事情的,对吗?” “夫人高见,我正有此意。”假和尚说完,摸了摸身后巨蟒的脑袋,“我是人宫的后人,但并不是你们口中的祁康安。我到底是谁,你们其实没必要知晓,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益处。不过,我的目的,也是时候让你们听个明白了。” 已经缓解了伤势,也被人搀扶到议事堂的孙虎正好敢上了这一出,他刚在人群后站定,别的话一概不知,却只看见了虞夫人冰冷的目光,和极具威胁性的,上钩的唇角。 三四一、兑现 孙虎立刻想起了自己那个死人的设定,顿时更加警惕,别说说话了,喘息都变得小心翼翼。 虞夫人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不会胡说八道后,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有把话讲清楚的意思,那就摆出诚意,放下武器。大家开诚布公地谈谈,如果都不能谈拢的话,再打杀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多犹豫了。” 这话其实也蛮有道理。众多江湖人仔细一想,自己跟这个赤面笑魔还真就没有什么仇怨,他们来跟着除魔的出发点在死去的袁帮主,这是个江湖帮主,却被这个赤面笑魔无情又残忍地杀害,继而推断出他的野心一定不小,然后又被告知这家伙还是个不死人,那岂不是更可怕,本来就搞不定了,还是个打不死的邪魔,这让他们以后怎么敢放心地在江湖上行走,所以才要除魔。 可除魔也没除明白,先是莫名其妙死了好多弟兄,却依然没伤到这个魔头的一根寒毛。然后又是设计陷阱,又是请虞夫人出山当诱饵的,不也依然没能把这人怎么样?就连武功最高的慧可住持都被人掉了包,他们这些江湖人,还不够丢脸的吗? 如果现在能谈判的话,那真的是再好不过。只要这个魔头不是一心要毁灭整个武林,他们还是有缓和的余地的! 假和尚终于重新开口,说道:“一把云霄,换武林盟的一个承诺,这可不是我提出来。在我们正式进入和平谈判之前,我想,盟主是不是应该先把我这个承诺兑现了?” 虞夫人立刻转头去看吴山刚,这是她站在这儿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如此正经地看向自己的“夫君”,眼中盈满了爱意和崇拜,让人忍不住想起了多年来江湖上传闻的那样:吴山刚夫妇恩爱至极,感情和睦,尽管分开三年,但依然互相牵挂,堪为佳话。 吴山刚被这一眼看得差点儿吐出来,天知道这副尊荣之下是男是女!赤面笑魔的走狗果然不一般,竟是演戏地一把好手!吴山刚气得不行,却不能声张,只能憋闷在心,暗自唾弃。 虞夫人却不会轻易放过他,“山刚,你说呢?” 吴山刚一口老血差点儿没喷出来,周七三这个没眼色的,竟然还跑出来帮腔,“那个,盟主啊,我觉得人家说的,也挺有道理的。你看看,咱们都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这也不好,出尔反尔不是……” 吴山刚眼神一厉,周七三顿时熄了火,喏喏道:“我这不是,怕被人诟病咱们武林盟么……我也是好心啊……” 虞夫人再接再厉,“山刚,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当年,我们也是有心想要为人宫恢复名誉的。他身为人宫后人,在江湖看了这么多年,又怎会不知?” 吴山刚很想提醒自己的这位夫人,正是这个“什么都知道”的人狠狠地捅了他一剑,然后逼迫他带伤回到吴家庄,又险些被魔鬼藤折磨死。 江湖人也觉得盟主实在有些过于斤斤计较,甭管什么要求先答应下来,若是一会儿谈不拢,崩了,再翻脸也行啊! 感觉到其他人的躁动,吴山刚脸色更是难看,骑虎难下,只好为难地点了点头,“你若是提出违背江湖道义之事,我绝不答应!” “好说。”假和尚从容道:“我的要求,非但不违背江湖道义,反而对你们这些江湖人,大大地有益。” “此话何意?”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假和尚背着手,敲了敲身后那巨蟒的舌头,那巨蟒好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一般,猛地一抖,肚子一阵收缩,竟从嘴里吐出了一把铜钥匙来。 假和尚将钥匙拿在手中,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江湖人一头雾水,这是要干嘛? 难道是想要要回之前被武林盟缴获的,那些带有剧毒的财宝? 假和尚:“这把钥匙,看似平平无奇,但其实大有来头。因为这是我千辛万苦,从尚阳堡偷盗来的,独一无二的宝贝。” “什么!” “这是尚阳堡的钥匙!” “怎么可能!你竟然能找到尚阳堡的所在,还能偷到这种东西!” “休要诓骗我们!” 假和尚笑道:“凭我的本事,我何苦欺骗你们。我早有明言,我跟尚阳堡有仇,且是深仇大恨。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跟他们,不死不休的。会偷到这个东西,也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吧?能得手,你们应该相信,而不是怀疑——这正是尚阳堡,用来存放江湖各派武林秘籍的,库房的钥匙。” 这句话可彻底点炸了锅,众人看着他手中的那个钥匙,好像在看一整盘红烧肉一般。 只有吴山刚气得要命,什么钥匙,什么尚阳堡的库房,这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他只把这些秘籍藏在了竹筒之中,明晃晃地摆在普陀寺!根本就无人把守,因为根本就不会有人来偷! 这把钥匙,明显就是这个家伙杜撰的! 然而,大部分的江湖人都信了。 “你究竟想怎么样?” 假和尚淡淡道:“我要重启武林大会。”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这跟武林大会有什么关系。 假和尚从容道:“因为我的人,已经掌控了那个仓库,这样的钥匙,我复刻了无数把,我手下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打开那个仓库,拿到您们想要的秘籍。” “可这跟武林大会,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假和尚说道:“我要全江湖人的人都踊跃参加,决出前十名,与我对战。” “你难道想要试探全江湖人的武功?还是想跟尚阳堡一样,偷学江湖高手的身法!” “都不是,姜山主,你也把我想的太过恶劣。”假和尚从容道:“与我对战,胜出者,可以从这仓库中,任意取一本秘籍来。” 在场所有的江湖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包括盟主吴山刚。 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孽障的打算,并因此气得浑身颤抖! 三四二、意动 尚阳堡当年到底到盗取了多少武功秘籍,无人得知。不过光是想象一下,这么多年的积蓄,也足以让人垂涎三尺。 而只要打进前十名,就可以从这无穷无尽的秘籍当中挑选一本,如何不让人心动。 最为致命的是,当年尚阳堡盗取的很多门派的秘籍都是孤本,秘籍被盗后,正经传人反而无法修习,因为这件事,尚阳堡上很是被江湖人追击了一段时间,只是他们掩藏的好,没有被抓住,吃了亏的门派也无可奈何,其他门派因此长了教训,立刻把自己家的秘籍抄写几份,好好藏起来。 所以这个提议最具有吸引力的地方在于,那些已经失去传承的门派极力想要重新拿回老祖宗的功法,为次他们一定会赞同。那些功法并没有完全流失的门派,也会想要觊觎一下别人家的武学秘籍,并以次来壮大自家门派。 虽然还要跟这个赤面笑魔对决,但他一个人要打他们十个人,怎么想也不可能十战十胜,况且这人的武功未必有传说的那么邪乎…… 总之,吴万年的这个提议在张嘴说出来后,就注定会成功,因为没有人能阻挡对武林绝学的渴望,没有人不想成为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高手。 唯一不高兴的,大概只有吴山刚盟主一人。在场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人口中说的什么钥匙,完全是子虚乌有,不管他最后能不能真的把那些人嘴里想要的武功秘籍拿出来,一旦他答应了这个承诺,势必将引起另一波风雨。江湖门派之间的斗争将越发激烈,而共同讨伐魔头的行动,将会被永远封存。吴山刚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他自己到底有什么益处。 然而此时所有人都看着他,一脸的希冀,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不要想了,立刻答应他,否则你就是在全江湖的人为敌。 吴珊刚这么多年深知什么叫顺势而为,更深刻的知道,凭一人之力违逆全江湖人的意愿的后果是什么。 所以这件事情上,他不得不答应,不得不妥协,不得不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人的目的达成。 “既然你是劫尚阳堡的富,来济江湖人的贫,乃人心所向,我答应你,但重开武林大会,必将引起将武林部人的斗争,你搞出这么大的祸乱来,究竟意欲何为?” “诸位实在是把我想的太坏了。”吴万年笑道:“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公平竞争的建议,如果江湖人能够自动达成协议,派出十位代表来与我交战,只要打赢了我,我依然会如约奉上对方想要的武功秘籍,如果这样可以的话,我并不反对。实际上江湖中没有人比我更热爱和平和安定,没有人比我更讨厌杀戮和血腥,就像我宁愿收取他们的金银珠宝,也不想乱造杀孽,只可惜世人对我误会颇多,总以为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上来就要拼命。每每为求自保,我总是身不由己。” 别人听这句话是什么反应,吴山刚不知道。但当他自己听到这个人说的话时候只觉得恶心,恨不得当场把他撕成碎片,用石头狠狠的堵住口舌,让他一个屁也放不出来。 虞夫人却接口道:“既然盟主已经答应了你归还云霄的条件。那么也是时候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你跟武林盟之间的恩怨,又或者说是你与我夫妇二人之间的恩怨。” 吴山刚冷冷地看一眼虞夫人,没有说话,那赤面笑魔说道:“夫人深明大义,在下十分敬佩。既然咱们已经面对面的站在这里,那我就只问盟主一句话。” 吴山刚嫌恶却不得不接口:“什么话。” “当年设计我人宫一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满口胡言。我与吴天刚乃是结义兄弟,当年他们夫妇被冤屈,力战而死,我的内心何等悲痛?如今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人宫的传人,为何又会问我这种话?我是不是真心要救兄长夫妇,江湖人有目共睹。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慧可住持,当年我答应继位盟主究竟为何?你现在如此质问究竟是何居心?” “如果盟主不承认自己曾经设计过人宫,那么盟主是不是也不承认自己跟尚阳堡的关系?” 此话一落,江湖人齐齐惊呼。吴家庄和尚阳堡?,吴山刚和尚阳堡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疯了吗?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吴万全步步紧逼,追问道:“你是不是敢指天发誓,与尚阳堡绝无勾结,没有丝毫关系!” “那是当然。” 杜鸳鸯猛然想起头些日子,在明姑院中两人之间的对话,心砰砰直跳,整个人紧张到直冒冷汗,她不敢置信的看向吴山刚,又看向虞夫人,最后看向了这个口口声声提出质问的人。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无凭无据,为什么他竟然有些相信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难道就凭当时明姑欲言又止的表情,和满脸悲愤的痛苦?跟宋谷雨与不合的人多了去了,哪里就非得盟主不可? 尽管杜鸳鸯努力的用1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可是最后她依然被心中的猜测所击败。 如果吴山刚果然无辜,那就不会有这么多矛头同时指向他。 如果他果真如此,那如今的这些指责,将让他万劫不复。 “既然盟主否认,那我就相信。”假和尚缓缓道:“这样我也就能完全放心了。” 吴山刚敏锐道:“什么意思?” 假和尚叹道:“不瞒诸位,吴少庄主就在我手中。从他身上我查出了关于尚阳堡的一些线索,并且无意间得知,他就是新上任的尚阳堡主。” 吴山刚心头一跳,“一派胡言!” “看来盟主确实不知少庄主是如何背着盟主继任尚阳堡的。不过诸位应该也能猜到。我之所以能拿到这个钥匙,正得益于少庄主。否则即便我有上天入地的本事,也是难以摸到尚阳堡内库的,更不必提,仿制钥匙,造福江湖人。” 三四三、关联 放你娘的狗屁!

吴山刚整个人眼睛都红了,他已经确定此人确实抓住了吴万全,甚至可能已经对他严刑逼供,所以才会得到尚阳堡如此详细的消息。

吴山刚不是不相信自己儿子的守密能力。可吴万全毕竟江湖经验浅,又性子爆,十分好面子,不得,就是被他使了什么手段才套出话来。

可这无疑撼动了他的根基。吴山刚当年不过是名不见经转的一个人物,筹谋至今达到如今的地位,是多么的不容易。不曾想一招不慎就会被人连根拔起,如果尚阳堡的事情被扣在了吴万全的头上,不但吴万全再也不能在江湖上正大光明地行走,就连他这个父亲也会背上子不教,父之过的罪名。他们父子二人将成为全江湖的笑话,而吴万全更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难以为正道人士所容。

吴万全一心要成为武林中刀法高手,梦想尚未实现,恐怕就要永远被终结了。

吴山刚如何忍心看自己唯一的孩子走到如此境地。对眼前的这个赤面笑魔,对假模假样,装出一副十分震惊又悲痛模样的虞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休得污蔑我孩儿。他分明是被你抓了去,然后张冠李戴的按上了如此大的罪名!你口口声声你不是尚阳堡的人,可是那红面具要怎么解释?那钥匙谁知是真是假?你不但想挑起江湖人内部的纷争,还想用什么武功的秘籍来勾搭江湖人自相残杀,最后再给我儿扣上一个屎盆子!诸位,此人绝对是阴险狡诈,妖言惑众,江湖英雄好汉们千万不能被他骗了啊!”

吴山刚义愤填膺,热泪盈眶,就差跪在地上恳求江湖人听他一言,“江湖规矩便是自家人修习自家功法,若是因为他这三两句话就勾搭你们自相残杀,抢夺他人功法,出去我们还算什么名门正派?我们跟五毒教那样的邪魔歪道有什么区别?”

假和尚却道:“话可不能这么。盟主你这么想,就是把江湖人想的过于狭隘了。你怎么知道前十名的高手当中,就只是想要偷学他人武学呢?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出于道义的角度,赢得功法,主动送回失主呢?”

此话的过于冠冕堂皇,可又实在是脱离现实。只是,所有人都没办法反驳。江湖人如果否认这一点,那就是在自己觊觎他人功法,蛇蝎心肠,厚颜无耻。可若是承认这一点的话,难道当真千辛万苦的打入前十,打赢了这个恶人之后,还要将得来的功法拱手让人吗?

这可真是同时为武林盟主和江湖人出了一道难题。

可是这巨大的蛋糕就摆在面前,你不去吃总有人去吃,即便盟主再如何反对。这件事情已经势不可挡。

“我是不相信吴少庄主会做出这种事情的。”袁淼糯糯道:“可若是那钥匙是真的,只是有人栽赃陷害,想让吴少庄主背锅的话。我们也大可不必过于深究。这也是我们反抗尚阳堡的一种方式,我们不若先承认下来,让他把少庄主归还回来,有我们江湖人来审问吴少庄主,自然能还他一个清白。而照常举行武林大会决出前十名,也有机会把那些失去的功法夺回几本来。如此一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虞夫人叹道:“赤面笑魔,若是我们当真如此做的话,你能够承诺再也不找江湖饶麻烦,再不引起江湖纷争吗?”

吴万年立刻道:“不但如此,如果尚阳堡一没有被铲平,那我就每年都举行这样一场比赛。奖品就是尚阳堡宝库当中的这些秘籍,只要他们一日不覆灭,我就一日把他们的武功秘籍向外泄露。总有一他们会自己支撑不住。这就是我报复尚阳堡的方式。”

此话一出,众人就差拍手叫好了。他们齐齐的看向武林盟主,自然发现盟主的脸色十分难看。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民意如此,凭他一人之力也没有办法堵住这滔的豁口。众人都知道,最后他一定会答应下来,而区别大概只是在吴万全这件事情上了。

“盟主,当务之急是让他主动把吴少庄主交回来。且不少庄主跟尚阳堡到底是什么关系,放在咱们手中自然是比放在这个恶饶手中好。您是吗?”姜苏劝解道:“我们不是就信了他的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吴少庄主的人品我们再放不过。他是绝不会成为尚阳堡堡主的,他一心只练刀法,这一点谁人不知呢?只是眼前这样的情形,我们还是应该先稳住此人,看看它究竟打着什么阴谋算牌。”

吴山刚看他一眼,只把姜苏看的有些羞愧,平心而论,他的这番话八成以上都是真心,虽然不否认有些觊觎尚阳堡中各种武学秘籍。但他也未必就能打入前十,姜苏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很大认识的,而他关心吴万全也是真的。

此时此刻,不管别人怎么,吴山刚的心中已经认定了他们一心只想要武功秘籍,根本就不管吴万全的死活,也是毫不理会自己的处境。他兢兢业业当了三年的盟主,虽本意并非如此,但好歹也为这个江湖出过力,如今众人竟然因为区区十本武功秘籍就如此反咬自己,江湖饶嘴脸,吴山刚只能心中冷笑,“我绝不相信儿会跟尚阳堡有什么关系。是非曲直,还请你先把我儿子还回来。”

“自然如此。不过你有你的认识,我有我的证据,等到吴少庄主回来的时候我们再讨论此事不急。”吴万年继续道:“既然我们又解决了一个问题,那么看来大家还是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谈的。”

他开心拍拍手,继续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众人敏锐地从他眼神中,看出了危险,下意识的握紧了兵龋

“杀害吴刚夫妇的凶手,还请你们交出来。”

三四四、一个月 “你开什么玩笑?江湖人都知道吴刚夫妇是力竭而死,你如今又让我们交出什么凶手来?”姜苏觉得这人不可理喻,虽然当年人宫一事确实是江湖人造成的惨案。可那是一群人犯下的错误,而不是某一个人。想交出凶手,难道是要把全江湖的人都交出去吗?

赤面笑魔:“我细细的调查帘年的事情。有一个关键的人物你们没有想到。因为明家全家被杀。有人出面指认是宋武修炼了吃人魔功,因为走火入魔狂性大发,所以跑到明家杀人。此人便是当时的目击者,经过我多方核实,此人乃是武林密子。”

姜苏:“你就想找到这个证人?可是时隔那么多年,而且当时他也只是看见了表象,并不知道内情,即便是现在我们也没有证据证明宋武就没有修炼魔功,明家的伤亡就不是他造成的。何况即便他是武林媚弟子,也不过是一个人物,甚至没有人记得他叫什么。如今你再想找如何能找到?”

“他当然不是个人物。假传消息作伪证如此重要的事情,幕后之人怎么可能会交给一个人物来办。”吴万年断言道:“我已经查实他是尚阳堡的人。前夫在武林盟中多年,为的就是能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我之前过,我已经证实吴万全就是尚阳堡继任堡主,让你们教出这个做伪证的人,这个怂恿一切悲惨事情开始的罪魁祸首,应该并不是强人所难吧。”

“可如果我们查实吴万全并不是尚阳堡的人呢?”杜鸳鸯插嘴:“如果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庄主,我们上哪去把这个证人给你找来?难不成你一言不合又要喊打喊杀?我们又要过上提心吊胆的日子。”

“杜门主这种担忧在我看来完全没必要。”吴万年道:“我他是,就一定是。你们随便查,你们现在不相信,但事实会让你们大吃一惊,我的这个要求不是针对现在,而是针对不远的未来。”

众人惊讶于他的言辞凿凿,好像手中握有吴万全的什么把柄一般。

“既然盟主已经答召开武林大会,那么我就给你们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一个月后我会将吴万全带来武林盟,那时候也将是新一轮武林大会的开始,我希望诸位江湖高手们不要让我失望。”

“至于我的那个证人,也将在吴万全归还后,再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去寻找,那时候估计武林大会已近尾声,我希望你们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众人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想重新召开武林大会,这简直是方夜谭,且不这个公告昭示下之后,远近的江湖门派都会派人来阳城集聚,就是阳城周边的这些江湖门派,大的的,出名的,无名的数量十分庞大。你总不能硬性规定哪些人可以来,哪些人不能来吧。那些离得远的,光是在道上的时间就将近一个月。其中又不乏成名多年的泰山北斗,若是人家在武林大会召开一半的时候来了,让不让参赛?

若是不让他们参赛,必定又将引起诸多纷争,可要是让他们参赛,早比过一轮的那些人要怎么算?

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三个月还勉强凑活。

可跟赤面笑魔能讲什么道理?

吴山刚沉默了半晌,质问:“我儿如今在你手中,你能保证一个月后他完好无损的归来吗?”

吴万年轻松跳上墙头,顶着慧可住持那张老脸,笑道:“盟主放心,我到做到。那么,诸位咱们一个月后再见。”

完这人仰身向后一倒,直接消失不见。

吴山刚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皱,顿了半晌,看向虞夫人,“夫人觉得如何?”

虞夫拳淡的笑起来,“此人一向一言九鼎,从未食言,况且他的也有待查证。”

吴山刚嗤笑一声,“夫人忽然果然心系江湖,那人口口声声的指认我们的孩儿人是尚阳堡主,夫人竟也觉得可信。要我,夫人才是当之无愧的女中豪杰,为夫佩服至极。”

虞夫人笑了笑,回身却向外走去。众人不知她将去哪里,却只能一头雾水地瞧着她,消失在众人眼前。

杜鸳鸯:“不是,盟主,你们夫妻二人这是吵架了吗?”

吴山刚冷笑道:“门主这么聪明要不要猜一猜?”

这口气,这表情,这态度可完全不友好,杜鸳鸯闭上嘴巴,偷偷拉住宋谷雨,“行了,别看了,人都已经离开了。我你也是奇怪,那人没现身之前,你那嘴儿叭叭的就停不下来,等人一出现你反而变成锯了嘴的葫芦。你们花莲教不会也有功法在尚阳堡,这个时候不会再想着怎么拿回来吧?”

“尚阳堡算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从花怜教偷走功法。”宋谷雨甜蜜一笑,“我只是在想,不愧是我喜欢的人,仅凭一人之力就能搅的江湖风云迭起,还耍的我们团团转。虽然我对尚阳堡的武学秘籍不感兴趣,但这是一个难得的切磋机会,我也要报名。”

从来不参加武林大会的花怜教竟也蠢蠢欲动。足见这次的武林大会有多大的吸引力。

孙虎全程逼近嘴巴,不敢多一句,然而吴山刚并没有打算轻易的放过他。

“孙掌门对这件事怎么看?”吴山刚回身问道:“或者我可以这么问,孙掌门对我夫人怎么看?”

孙虎低眉顺眼,不发一言,虚弱的靠在墙上,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却不知为何盟主一直咄咄相逼。

“孙掌门这是伤了舌头,还是伤了牙齿?怎么这一会儿到变成了哑巴?”宋谷雨重新活跃起来,“还有,劳烦来个人去把咱们上了年纪的慧可住持找来,来也真是可笑,咱们这个除魔的队伍靠山山倒,靠水水干。折腾了一大顿,最后竟然是人家自己求和了。”

“圣女少两句吧。”姜苏没好气道:“窝里横的一把好手。”

三四五、山中 吴万全在山里,完全不知岁月流失几何,他守着一个哑巴樊荣,就好像守着一只大号的猴子。除了不会上蹿下跳的作妖之外,也就是多了口人气儿。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吴万全也是很焦躁的。他担心很多事情:担心父亲那边的进展是否一切顺利;担心那个恶人是不是又回武林盟重新闹事;担心他们会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父亲就范……最后一切的担心都化成了度日如年的时间,他发现这些担心并没有丝毫的作用,除了让他自己更加烦躁之外。 山中的时光是平静又乏味的,这座深山老林中连飞行走兽都来的很少。他们只能寻找能吃的山间野果,偶尔会逮到几只野兔或者是飞鸟。此平静的日子逐渐磨平了吴万全躁动的内心。如今他手无寸铁,却突然想要练刀了。 樊荣只负责盯着他,替他找些吃的,其他的事情一概不应,也一概不会管,所以当吴万全折了一根树枝,在空荡荡的山野间练起了刀法时,樊荣就变成了一个忠实的观众,安静地蹲在一旁看他脸刀。 吴万全对刀法的执着,已经难以回想最初的原因。在他眼中,刀法远比江湖人大多数修炼的剑法要来的高深。尽管如今的江湖中,一流的刀法招式十分罕见。可吴万全全就是认定了刀之一道,从他第一次拿起长刀挥舞时,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兵刃。 对武学的痴迷,吴万全完全继承了吴山刚的信念,他想要成为武林至尊,却并不想要权利上的高高在上,他希望能像诸多前辈一样自创招式,毕生所学总结成一本功法,后人修炼这本功法的时候,将心服口服地赞叹他在刀法上的天赋和造诣。 为了实现心中的这个想法,吴万全全身心的扑在刀法招式的修炼和内功的加深上。他原本是自信而又骄傲的,尽管甚少参加武林大会这样的比赛,但在江湖上游走时也颇有名声。最起码在同龄人当中已经算是佼佼者了。 最初的打击,来自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小人物。那位吴情公子如今已经失去了踪迹。可他当时所用的刀法招式却一直深深的刻在吴万全的脑海中。 这是一种以命搏命的招式。施展此招式的人乍一看好像是拼了命的想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然而在即将同归于尽时,又会凭借自身体能的优点躲避过去,反而让对方心惊胆颤。只要对手稍稍起一些贪生怕死的念头,他便赢了。 吴万全不知道这招式究竟何人所创,但创始者一定是一个十分狂妄之人,在对决时他绝不会想到死亡二字,也不会考虑身首异处这样的后果。他只是极端地逼迫一个临界点,不管是对方还是自己,他都想要摸到这个极限,然后在这极限的边缘疯狂试探。 这种人无疑是疯狂的,但同时又自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魅力。好像他的这套剑法,在外人看来是一种疯子般的自杀式招式,但在吴万全眼中却有着洒脱,狂妄,不羁和豪放的魅力。 可惜与那人交手次数太短,竟让他不能更深一步的研究招式当中的精髓所在。他深深地为这刀法折服,却又无法看透。于是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修炼着自己的招式,试图从一招一式当中模仿那刀法的影子。 所以此时此刻在樊荣看来,这小子歪七扭八的舞着一套不伦不类的刀法。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看起来像一个小孩子在横冲直撞。 不是说这位吴家庄少庄主刀法江湖一流?难不成那都是江湖人看在他爹的面子上随口胡说的? 一个人舞刀,一个人旁观,原本气氛安详和谐,谁知从林间扑棱棱地发出一阵翅膀挥舞的声音,樊荣起身朝前看了看,一只灰蓬蓬的小蝙蝠,横冲直撞的穿过林间栽在他的胸前。樊荣揉揉胸口,将那样晕头转向的小蝙蝠提溜起来,从脚上摘下了一个卷纸。 这是他们独有的传讯方式,并不用信鸽,反而用张三的这几只血蝙蝠。血蝙蝠在白天并不适合传讯,但这深山老林当中光线足够昏暗,蝙蝠的效率还是蛮高的。 反樊荣三两下拆开纸条看了看,一旁的吴万全充耳不闻,依然在练着蹩脚的招式,樊荣敲了敲一旁的树干,指了指吴万全,吴万全惊讶的看着他,指着自己:“与我有关?” 樊荣比划道:你可以出去了。 吴万全惊道:“你们竟然决定放了我?还是说你要离开我,把我自己扔在这深山老林里?” 樊荣:我亲自送你回去。 吴万全:“到底发生了什么?武林盟如何?我父亲如何?” 樊荣:这些都与我无关,我的任务就是把你带回武林盟。至于你问的这些问题,等到了你自己看去。 吴万全紧张又忐忑的心情瞬间重新回归,脑子里纷纷乱乱闪现过许多东西,最后浮现出的是妹妹那天真无暇的面庞来。 “我想先回一趟吴家庄。”吴万全说道:“我想见见我的母亲。” 樊荣挠了挠脸颊不是很耐烦:可是我的任务是送你去武林盟。 吴万全:“这并不矛盾,去武林盟一定会经过吴家庄,我只是想顺路回去看一看。那里有我的妹妹,有我的母亲,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母亲了。” 樊荣想了想,也不是不行:我若是送你回吴家庄,你不会联合吴家庄的人把我抓起来吧? 吴万全笑起来:“能在这深山老林里活着,全靠你。虽然咱们现在这样有些前因后果。但其实,你我之间并无仇怨。我不但要回吴家庄看一看我的母亲和我的妹妹。我的夫人也在娘家,我失踪多日,怕她担心,也该回去跟她报个平安。” 樊荣:希望你不会恩将仇报。 他起身将蝙蝠放走,随手指了一个方向,吴万全看去,那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这么多天以来他都没有注意到,原来这个就是下山的路。 三四六、吴家庄 下山倒是十分容易,两个人闷不吭声的走了半天终于下得山来。进入久违的闹市,吴万全一时间还有些激动,他心喜地这儿瞧瞧,那儿看看这儿摸摸,那儿碰碰。好像真是一个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古人。 樊荣十分有耐心的随他折腾,直到两个人正式走入吴家庄地界,吴万全才收敛了动作。进入了熟悉的场地,周围认识吴万全的人也渐渐变多了,大家十分欣喜的跟他打招呼。这些普通的百姓并不知道江湖纷争,更不知道吴万全之前被人掳走。他们只是觉得好久没有见到少庄主了,何况少庄主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吴万全心情忐忑地来到吴家庄前,站了半天却发现没有人来接应,不得不抬脚踏上石碣,敲了敲房门,静静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开。 这可有些不寻常,以往虞夫人作镇的时候,门房总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说上来叩门了,就是途经吴家庄门口,也会仔细的辨认来者身份,猜测到底是探子还只是普通的百姓。 吴万全内心忐忑一瞬,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自己推门而入,整个吴家庄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他大步向前,走了半天也没有遇见一个仆人,心情极度压抑,就在即将爆发的时候,一个丫头端着盆水急匆匆地从屋子里拐出来,吴万全上去将人拦住,怒气横生,直勾勾盯着这个陌生的丫鬟,“你是谁?” 那丫头行色匆匆,被吴万全猛的一扒拉吓了一跳,手中的盆掉在地上,摔得震天响,吴万全低头去看竟是满满一盆血。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母亲受伤了?!” 小丫头好像刚认识到来者是谁,颤颤惊惊地跪下来垂头不语,吴万全等了一会儿,却发现这个人正在无声的抽泣,吴万全心急如焚看了眼她出来的房门,大踏步冲进去。推门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躺在那儿,进的气少出的气多,显然已经快不行了,吴万全半跪在地上,擦干净他血污一片的脸,认出这是一个尚阳堡的管事。 尚阳堡的人一向只在普陀寺附近行动,绝不会离吴家庄太近,免得招人怀疑。可是如今他身受重伤,竟然会选择待在吴家庄,吴万年立刻认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 “我母亲呢?快说我母亲虞夫人去哪儿了?!” 然而这位重伤之人气息微弱,已经不能说话,甚至脑袋晕晕沉沉,并没有认出吴万全来。吴万全心急火燎,舍弃此人直奔母亲的房间,房间内自然是空空如也。他遍寻不着母亲的大丫环,连之前那些相熟的仆人也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吴家庄好像突然间沉寂了下来,变成了一个空宅子。 这种寂静透着一股死气,吴万全内心十分交着急,可是又找不到一个知情人,他只能无头苍蝇似的在吴家庄里转了又转,最后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山庄的别院。 别院的大门敞开,门口有十分杂乱的足迹。吴万全定了定神,踏步走进去,虽然并不认为这里会住人,但是这个门常年紧闭,吴家庄已经很久没有招待过任何客人。此时门房敞开,一定有什么事情曾经发生,吴万全直行而入,发现这别院倒是收拾得整整齐齐,他直奔卧房,发现确实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仔细想来,能被母亲在这个别院招待的人定是贵客,从卧房出去,后院姹紫嫣红的花朵竞相开放,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吴万全站在这里,一时间有些茫然。他十分担心母亲,可是他却连人都找不到。 在这一片花海前静静地站立许久,吴万全猛然回身,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吴家庄究竟发生了什么?江湖上又发生了什么?他必须立刻赶回武林盟问父亲,母亲可还安好?那魔头又会如何?接下来他们又该怎么办? 然而当他猛然回身的时候,刚好与这张赤红色,面带诡异微笑的面具打了照面。那人瘦瘦高高,一袭白衣一动不动的站在自己身后,来无影去无踪,吴万全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呼吸的声音。竟也不知此人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吴万全惊吓之中向后退了一步。脚下咔嚓一声,似是踩断了某个鲜花的枝干。 “赤面笑魔?”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少庄主何必说这种话。”吴万年笑了笑,距离武林大会重启只剩半个月时间,在收到樊荣传信说吴万全想要来一趟吴家庄的时候,吴万年就开始动身,三天前就在这里等候了。 “休想拿我来威胁父亲,我宁死也不会就范。”吴万全坚决道:“既然你已经占领了吴家庄,那我的母亲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赤面笑魔看向这片花海,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吴万全以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全被当成了耳旁风,或者这是一个下马威,他只是在显示自己的权势和高深莫测。 吴万全的心中始终难以平定,一直在砰砰直跳,这种感觉他已经许多年没有了,即便是被这个恶人控制时,也没有如此忐忑不安过。 “我问你!我的母亲呢?” “虞夫人……”赤面笑魔起了个头,就再也说不下去,“不提也罢。这件事情本不应该由我来告诉你。我想会有人跟你开诚布公的谈谈虞夫人,而那个人绝不会是我。”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来只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当年被明家作证的那个人,是柳家镖局的掌门人么。” 吴万全猛地一惊,“你说什么胡话,为什么又牵扯到了明家身上?你既然认定了我是仇家,只管冲我来,真刀真枪,明火执仗的干一场,不要搞这些阴谋诡谲的东西,反倒让我看不起你。” 赤面笑魔低沉地笑了笑,“曾经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天不遂人愿,真刀真枪,明火执仗,你们不接招,只有阴谋诡计才能占据上风。” 三四七、逼问 “这么说,我们以前见过。”吴万全何等聪明,立刻抓住破绽,“你绝不是祁康安。” 吴万年笑道:“我从来没说我是祁康安。我不是任何人,我早该死去,却几次三番的从地狱爬回。一次又一次,看来是老天爷在告诉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否则就连地府都不愿收我。” “胡说八道,装神弄鬼。”吴万全深吸一口气,“我且不管你问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明家的事情与柳家镖局没有任何关系,人宫的事情也与我父母没有任何干系。虽然他们当年是结拜的兄弟,但是当年我父亲人微言轻,根本不足以撼动江湖人的作为,这么多年以来,我父亲一直为此十分后悔,他也想过要补救。只是可惜人死如灯灭,人宫如今已经落寞,他有什么办法?你既然能问出这种话来,可见与人宫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不管你问多少遍,问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一样:不知道。” 赤面笑魔没说什么,吴万全心中却惊如擂鼓,只觉得嗓子发哑,喉咙干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张红色的面具,猜测面具背后人的表情,吴万全额头冒出了冷汗,可他自己仿佛无知无觉,依然执着的盯着这张红色的脸。 吴万年动了动,吴万全却下意识地想要摸兵器,继而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手无寸铁什么也做不了,而吴家庄一片狼藉,他有理由怀疑是这个赤面笑魔带人将吴家庄搞成这幅德行。 “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诚实以告,但我只求你不要伤害我母亲。她已经退出江湖多年,不问世事,只打理这小小的山庄。即便是当年人宫覆灭之时,她也不过是一介妇人,所能做的实在有限。你若还是个好汉,就不要抓着我母亲不放,有什么仇怨,有什么不满只管冲着我来,我替她受过。” “既然少庄主否认,那么我就继续查下去。不过也请少庄主谨记,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把这个做伪证的人找出来。” “找出来又能如何,那都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真相到底怎么样重要吗?”吴万全忍不住道:“人宫已经是这样了,即便你找到了当初的凶手,即便你查清了当时的真相,又能挽回什么呢?如果你只是想杀了我们父子泄愤的话,那现在就是绝佳的机会。来吧,动手吧,我手里什么兵刃都没有,绝不反抗。但无论如何,请你一定不要伤害我母……” “天色已经不早了。如果少庄主还想再庄内逗留些时日,那可以安心住下,我会派人守护你的安全。”吴万年转身就走,却被拉住手臂。 “我母亲……” “我来的时候就没有见过虞夫人。不过几个尚阳堡的人在反抗罢了,你们吴家庄并不是我清空的,而且我再次重申一遍,会有人把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的。” 吴万全楞在当场,手中的人挣脱开来,飞身离去。吴万全依然傻乎乎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吴家庄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天还有之前,吴万全一步一个脚印的丈量了整个庄园,除了几个低等仆役外,什么都没有。 吴万全垂头丧气的转回别院,独自一人躺在了软乎乎的床榻之上。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直勾勾的盯着屋顶,余光一闪,只觉得房梁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瞬间。 他猛然起身,仔细看去,是一只小小的蝙蝠,那蝙蝠倒挂在梁下赤红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一动不动好像一个死物,可是当他手脚挪动的时候,那蝙蝠的眼睛又会随着他的脚步来回转动。 吴万全并不知道这蝙蝠是什么品种,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只是它的模样实在诡异,吴万全飞身跳上横梁想要抓它。可是那蝙蝠十分灵敏,转身离去,一人一蝙蝠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追逐许久,终于那蝙蝠似乎飞累了,停在了床幔旁一个狭小的缝隙之中。 吴万全刚想伸手去探,却感觉到了一阵热乎乎的呼吸。 他惊讶的向后一跳,仔细眯起眼睛去看,少许过后,一个黑影慢慢的从那狭小的缝隙当中蠕动出来,吴万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大活人竟然会从这么狭小的地方挪出来,而且之前他完全没有发现,就在自己的床头边儿上还站着一个人。 此人正是张三。 当初辉月进门之后没有发现人,只搜了床底和衣柜这种普通人能够藏得下的地方,却偏偏漏掉了一点:张三此人武功不行,但旁门左道十分精通,他不但深谙龟息之术,甚至还懂得缩骨功。缩骨一道必须要从幼年练起,非一日之功。张三当年跟着他的师傅修得了这身本领,并且无数次在乱斗之中逃得一线生机。 在他确定辉月是敌非友来者不善之后,便耍了个小小的计谋,然后趁机躲在了这狭小的缝隙之中。辉月果然搜寻不得弃之而去,张三本想就此逃脱,却没想吴家庄依旧人来人往,防控十分严密,他又不通轻功,无论如何也会露出痕迹,所以只能每天可怜巴巴的把自己关在这个空房间里,只要没有人进来他就能争得片刻的安宁,吃点东西好好的在床上休息一下。可一但有人进屋,他就只能故技重施缩进缝隙当中。 因为活动范围只限于厨房和这个房间,所以他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身上唯一带着的血蝙蝠却因为过于年幼而不能送信,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生生把自己熬吧成了个胡子拉碴的大叔,邋遢得不行,还一脸的憔悴。 吴万全惊道:“你是何人?” 张三有气无力,“江、江湖百晓生……” 吴万全立刻扑上来紧紧抓住他不放,“你,你知道我母亲现在在哪儿,如何了?” 三四八、人在江湖飘 张三可是实实在在过了一段苦日子。被围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信息闭塞只能勉强偷一些残羹冷炙。连上厕所都要偷偷摸摸的,而且平日里生怕别人进入这个房间,不是藏在缝隙当中,就是躲在床底下。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完全没有片刻安宁之际。 若不是发现来的人是吴万全的话,张三恐怕还要躲上好长一段时间。倒不是说吴万全无害,而是从张三得到的信息来说,这个少年勉强还算得上讲道理。 张三实在忍不住了,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把自己带出去,吴万全好歹是吴家庄的少庄主,少庄主发话,还有谁能困得住他,只要他能稳的住这个少年,哪怕用情报来交换也在所不惜。 “你先不要着急,容我好好的休整一番。”张三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一脸老神在在,虽然他现在灰头土脸,胡子拉碴,根本毫无形象可言。 “我知道你售价不菲,只是我现在还没有回到武林盟当中,并不能给你金银,不过你可以说出价格来,我打下欠条,你只管拿着欠条去武林盟兑现。”吴万全说道:“无论如何请务必告诉我,我母亲现在怎么样了?我妹妹的骨灰是不是已经送到了?还有武林盟现在又是何种情景?那赤面笑魔……” “少庄主,你这么多问题可不只是一个的价钱。如果你都想知道的话,我这一下就要发了。为了咱们两个人都不尴尬,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当然钱呢,我会自己上武林盟要的,也不要你打什么欠条。” 吴万全立刻道:“我要知道我母亲的消息。” 张三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消息价值一万两黄金,你确定要吗?” 如果虞夫人安好的话,怎么会值一万两?可见吴家庄一定发生了什么,且一定很十分惨烈。吴万全既有些惧怕听到消息真相,又有些迫不及待。怀揣如此忐忑的心情,他最终选择直面这一切。 “一万两黄金我给你,我现在就要知道母亲的消息。” “咳咳,不知少庄主具体想知道虞夫人哪方面的消息?” 吴万全顿时有些恼怒,这个人是在耍自己玩吗?可是转念一想,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如果母亲出了什么意外,直接说活了还是死了,岂不是更直接?可是他偏偏要问,想知道母亲哪方面的消息?难道他是被人挟持了或者是深受重伤?或者…… 吴万全脑袋里思索纷纷,却没有一个定论。他想了又想,试探道:“她在哪儿?” “吴家庄。” “胡说八道,整个庄园我都找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母亲。你是不是故意在耍我?难道说……母亲在地牢中?赤面笑魔他们把母亲关在了地牢里?”吴万全激动起来,“你快说!真相到底是如何?” 张三当然知道真相是什么,可是他完全不敢说出来,如果少庄主狂性大发,直接拔剑,把自己捅了个对穿,那岂不是人财两失。可是如今他紧紧逼问,张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说过只回答你一个问题,呃,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啦?少庄主你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我跟你实话实说,我也是被人关在这里的,消息并不比你灵通多少,我也就知道一点点关于你母亲的消息,再深入了,我也一概不知,你为难我又没有结果,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你是被谁关在这的?你怎么会在吴家庄?在这里待了多久?”吴万全逼问道:“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否则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是被盟主关起来的。”张三笑道:“武林盟主。” 吴万全不敢置信,“什么?父亲回了吴家庄……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而你又为什么会被他关起来?” “少庄主,我之前也说过,你问我的问题,我不可能都回答,而且价格非常的昂贵,不过这些消息在你看来你并没什么。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的真相,毕竟你不单单是吴家庄的少庄主,同时……谁在那?” 吴万全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可门外什么人都没有,5万全顿时知道自己上当受骗,再回头过来的时候,张三已经消失不见。他的气氛地去各个缝隙当中寻找,依然一无所获,回头再看房梁上的那只蝙蝠,也不见了踪影。 江湖百晓生,武功平平可是行踪诡秘,看来也是有保命的手段的。吴万全在乎的倒不是这个,只是对他后半句话有些在意,他说自己是少庄主,全江湖的人都知道,可他同时后面又想说什么? 对吴万全万而言,他不单单是少庄主,更是下一任尚阳堡任继承人。他们父子形势和其低调,这世上知道他第二层身份的人绝不超过十个,哪怕是尚阳堡内部人员,非核心弟子和重要管理层也是不知道的。如果层层保守秘密的前提下,还会被这位江湖百晓生知晓的话。吴万全就真的考虑要除去他了。 张三利用吴万全瞬间的分神,好容易找到机会逃了出来,他深深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再次为自己死里逃生而庆幸。 他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运气特别好,而且脸皮很厚,该认怂的时候就认怂,绝对不跟人硬刚,保命才是上策,虽然听起来有些没脸没皮。并且跟他川云派掌门的身份不是很符合,可是张三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想在江湖上自由自在地行走,听着各个门派掌门和弟子之间的八卦,再用这些消息换取生活的本钱。这才是他眼中的江湖,他就像潜伏在底泥中的比目鱼,平常人很难注意的到,可是一对眼睛却偏偏长在了头顶,注定让他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消息,看见很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只不过有些真相可以说出去卖个好价钱,而有一些却最好永远都烂在肚子里。 张三叹口气,贴着墙根儿飞快的消失不见。 三四九、武林大会重启 张三前脚离开,吴万年后脚就从阴暗中走出来,他看着张三离去的背影,轻轻地笑了一声。 吴万年开始并不知道张三被关在了这里,可是他身上的血蝙蝠跟张三的一脉相承,自然有些联系,当他的血蝙蝠嗖地一下飞走的时候,吴万年已经猜到他在这里,只不过依然不知道他是被困在这里的。 一想到王珊珊来信抱怨师父又偷偷溜出去,没了踪影,吴万年就觉得好笑,看来一会儿要去给王珊珊送个信,省的他这个小跟班再跟丢了。 吴万全并没有着急离开吴家庄,他又在这里呆了足足三天。整个庄子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来往,但他依然能够耐得住性子,在这里晃悠了三天,最后终于在樊荣不耐烦的眼神中,离开这里,出发去阳城。吴万年除第一天见了他一面之外,再没有主动现身,只是暗地里一直跟随着,偷偷保护着这位少庄主。 武林大会即将重启的消息犹如燎原之火迅速传播开来,江湖人议论纷纷,却也同时兴奋不已。要知道原本武林大会的参赛选手,有很高的门派限制,二流以下的许多门派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可是这一次又不同,因为召开这次武林大会并不是武林盟主,而是赤面笑魔。 说起这个人来也是很奇怪,最开始一直咬着武林盟不放,同时又打着为人宫报仇的口号到处骚扰,甚至斩杀了很多江湖高手,可是如今突然间洗心革面,不但要召开武林大会,还主动承认说捣辉了尚阳堡藏匿武学秘籍的仓库。江湖人不但对尚阳堡这个武学秘籍的仓库感兴趣,对赤面笑魔的兴致更高,因为武林大会决出前十名的选手将逐一与此人对战,只有胜利了,才能够得到尚阳堡宝库中的武学秘籍。 所以那些已经打算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最先做的一件事情,不是研究江湖上其他对手,反而是研究这个十分神秘的恶人。 这一研究,江湖人竟惊讶地发现这是一个十项全能的小能手。而且内功极其深厚,竟然能跟慧可住持打成平手。这样的一个人想要打败他,从他手中拿到武林秘籍,正大光明恐怕行不通,看来只能选择旁门左道了。 而在奇淫巧技当中,下毒又是不可取的一项。因为这个人本身就很善用毒。所以他们唯一能取胜的关键则在于偷袭。 一时间江湖上很多人开始修炼暗器技巧。不论男女老幼都要把飞镖或者是暗箭练的出神入化,要达到来无影去无踪,无声无息让人难以察觉的境地。 参赛的这些江湖人大底又分成两类,一类是想要争夺回自家祖宗曾经遗失的功法,当年他们因为一时不查导致祖传武学秘籍被尚阳堡偷走,在江湖上可是大大的丢脸,且无言面对开山祖师,如今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且不说那恶人口里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拿来的秘籍是否是真的,他们都要拼一把一雪前耻,在江湖上重新树立本门派的威风。 另一类则纯粹是来当搅屎棍的。武学稍强一些的人,不但想要挑战下江湖上各类的高手,而且更对其他门派的武学秘籍感兴趣。若是侥幸胜了一招半式,就可以要一本自己感兴趣的武学来研究,若是没能成功课也没有什么损失,怎么想也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那些距离阳城很近的门派已经快马加鞭的往阳城里挤,距离阳城十分遥远的一些逐渐落寞的老门老派,则不得不哀叹时不我待,即便是从现在开始出发,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赶到阳城,他们这些人眼瞧着机会就这样白白流失,内心十分的不高兴。 武林盟如今全身心的在布置武林大会的现场和维护人员,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老门派的心情,可是有些人却发现了商机,他们为了解决这些人的烦恼,主动递出了橄榄枝。只要花费些钱就可以顶替他们门派的名头上前报名。如果他们能够在比武开始前及时赶来,那么顶替的人就会主动下场,让真门派弟子上去比武,若是赶不及的话,替报名的人就会主动认输,收下的替报名费是不会返还的。 这项业务一开,立刻得到了江湖上很多人的好评,虽然价钱不菲,但是只要能报上名额,他们就是跑死马,也要在比武前努力赶到,而且这次比武的参赛人那么多,只要他们打通好关系,让那些已经到场的人先比试,拖沓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是难事。 张三好容易从吴家庄逃出来跟小徒弟王珊珊汇合,一边听小徒弟吐槽自己的不靠谱行为,一边听着下属们报告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情,摸着下巴,满眼都是金钱的光芒,“这可是一个挣大钱的好机会。” “师傅,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咱们门派,这次跟来了几个人?” “二三十个吧。不是你说不要这么多人来折腾吗?” “二三十个……也算是够啦,你跟这些人交代一声,全都派出去接活。” “你疯了吗师傅,我们现在好歹还在阳城挂着名,要是武林盟的人来找我们帮忙,却发现一个人也找不到,全去替人报名啦,这说出去咱们川云派还有什么脸面?” “你这么说也有些道理,那就……派出去一半好啦!” 王珊珊无奈,“一半也太过扎眼了,最近一段时间武林盟很是能折腾。这样吧,我最多给你调五个人,你可不要折腾的太过哦!” 五个人实在是太少了,可是王珊珊的表情告诉张三最多就五个,不能得寸进尺,张三想了想算上自己,就是六个人,多一个人多一份钱,蚊子腿细也是肉啊。 这么一想,张三老怀大慰,立刻兴冲冲带着五个人奔去报名场,十分豪气的接下来六份单子,毫不犹豫的替报了门派。 “师傅,你就不能等两天吗?好歹打听一下你报的这六个门派,是不是都能赶得上呀?” “咳,这有啥,稳赚不赔,稳赚不赔啦!” 三百五、报名 武林盟临时搭建的报名场地虽然十分简陋,但是络绎不绝的江湖人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吵吵嚷嚷没有片刻安宁的时候,从早到晚都人山人海,甚至有的人会直接买好吃的,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就等着叫到自己的号码牌。 发号码这个想法还是宋谷雨提出来的。起因是来参加报名的,一群人因为先后次序而打闹起来。这个人说他早就在这里等了,只是中午的时候肚子饿才出去买些吃食,怎么回来就被人插在了前面,而另一拨人则说他们也是一直等在这里。前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这个人明显就是看他们排的靠前想要讹人。 武林盟弟子如今气势短的很,一时间也没能镇压下来,刚好圣女经过,随手把两方人全打趴下来,然后就定下来这个领号码的规矩。 这下好啦,只要按照号码来报名,一天报名的人数也定下来,排好的顺序也定下,那些人早早的领了号码,顺序靠后的人就不急着在这儿白等一天,反而有时间逛逛阳城,准备些其他的东西,甚至可以去岳阳楼大餐朵颐一顿。 张三带着他的小徒弟来现场排号的时候,刚好就遇见了这一幕。一边人在边写边发号码牌,另外的一边人懒洋洋的蹲在街边阴凉的地方等着叫号。 张三十分好奇的领了号码牌,跟那些蹲在地上的人蹲成一排。 他好奇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十分感兴趣道:“你们都是哪些门派?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几位都是替人报名的熟手,一人手里握着好几份号码,就等着被叫。他们看张三这个人衣服华贵,面容俊朗,虽然留着不合时宜的小八字胡,但怎么看也跟他们这些普通人士有很大的区别,所以大概猜测可能是住在阳城附近的江湖人。顿时态度恭敬了许多。 “我们都是替人报名的,现在这门生意火热的很,寻常老百姓都跑出来干。大侠,你也是来报名的吧?” “那是自然。”张三咧嘴一笑,手下早就网罗了六个门派,虽然也没有仔细去查,但是看看名字张三没有一个熟悉的。不过这都无所谓,如果他们能及时赶来最好,如果不能的话这些钱也收了,退是不可能退回去了,稳赚不赔的买卖张三绝不放过。 “我看这天儿这么热,这门口报名的人又这么多?这都持续了几天了,不见个消停,哎,你们说他们这些人比得完吗?” “谁知道呢,管他们比不比得上,咱们就负责替人报名,只要报上。就没咱的事儿了,我这手里还有好几个人非要卡着最后的期限报。说是如果报早了的话被安排在前头,那肯定赶不及了,这些离得远的人更想后面报。最好啊,是末了的几位,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排上呢。” 张三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他可是武林盟中说的上话的人,只要他张口。不管哪个门派都可以落在最后几名吧,那这最后几名的价钱绝对炒的上来,只要他死死的掐住这最后六名的名额,这个生意可就赚翻了。 满眼都是金银元宝的张三,完全没发现圣女早就站在他们跟前听了半天了,此时见这几个人说的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不经意间插嘴道:“这么说你们一天大概可以替三四拨人报名了?报一次的费用怎么算?” 众人正想看看说话的是谁,却见一个小丫头片子站跟前儿,古灵精怪的模样,长得怪是好看,可是那神色却跟丫头片子丝毫不相关。表情冷冷淡淡,甚至带着一丝嘲讽,一副老娘十分不爽的模样,让这些叽叽喳喳的替报名的人立刻闭了嘴。 张三猛的一哆嗦,搓着手道:“原来是剩女。” 宋谷雨好好的看了看他,“怎么?你认识我,可惜我没见过你。” 张三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川云派掌门的模样,这样不修边幅的蹲在地上,扒拉着腿,衣服蹭了一地的灰,实在有辱他掌门的威风,顿时起身。 “咳咳,我乃是川云派掌门,张三是也。” 宋谷雨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神色顿时一凝,她之前也是见过这位川云派掌门的,只不过时间久远,而且此人平平无奇,毫无特色,唯一那八字胡子会让宋谷雨回想起一个曾经见过的人,只是再仔细一想,这个人又犹如流水般划过脑海,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当年并未太过上心,只是如今这个张三的分量在宋古雨的心中又有不同。 “原来阁下就是川云派掌门,张真人。” 这话听起来可没有多少恭维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丝挑衅,张三一时间有些懵。不知道为什么宋谷雨对自己这么大的敌意,墙根底下的那一排普通人一听说什么掌门呀圣女呀,早就吓得全都溜走了。正午的太阳直咧咧的晒在脑门上,让人出一身的汗,也不能终结在场这两个人彼此之间的对立和尴尬。 “那个……我是在不经意间得罪过圣女吗?”张三被宋谷雨看得寒毛倒竖,有点瑟瑟发抖,“若是在下曾经不经意间得罪过圣女,还望圣女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计较。” “张真人是一派掌门,怎么会得罪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圣女?” 张真人三个字乃是张三的师傅,为他取得道号,他师傅痴迷于道家,铸就的云霄神剑,其实是仿照太上三清真人画像中的佩剑而成,这是他一生成就的象征,而继承这份成就的希望就在唯一的徒弟张三身上,可惜张山心性不定,总是不能专心。师傅为了稳定他的道心给他取了张真人这个名字,江湖上少有人会这么称呼张三。 “我还没谢谢张真人这么多年来,医治我的人的恩情。真人果然守口如瓶,颇有大家风范,三年来滴水不漏。我竟丝毫没有得到消息,还以为那个人早就化成了一抔黄土,真是白白伤心了许久呢。” 三五一、吃醋 张三简直是一头雾水,可是从宋谷雨的口中,他又能立刻推断出她说的这个“我的人”,其实指的就是吴万年。 再联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吴万年时,正是跟圣女待在一起,就是那时候这两个人看起来并没有多么亲密,反而透着一丝丝的别扭,生疏和不自然。 可如今圣女的这个口气怎么听起来有些酸酸的,张三不明所以只能直愣愣的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仿佛在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装傻充愣倒是把好手。宋谷雨心中冷笑,这三年她完全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来的。亲近之人皆丧于黄泉之路,唯有重病在身的教主能够给她丝丝安慰。宋谷雨曾经悔恨自己武功不行,不能保护重要的人,只能看着身边的人逐一离去,最后人世间只剩下自己。既无法复仇,也无力挽救。 所以她只能疯狂的修炼武功,拼尽全身的热情和动力,化悲愤为力量,三年来没日没夜的就这么过去了。现在回首那三年的时间,仿佛弹指之间,宋谷雨脑海中空懵一片,什么细节也回想不出来,只有锥心气血的疼痛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原本随着吴万年的回归,这种窒息的感觉已经逐渐离她而去,夜不能寐的噩梦也已经渐渐退出了黑夜的主导,可再见到张三这个关键人物的时候,心底的怒气依然不能抑制的涌了上来。 就是这个人不声不响的带走了吴万年,一治三年,让她险些撑不下来。 虽然从事实上来讲,张三绝对有功无过,可宋谷雨心中却并不想承认这一点,她只知道是这个人害自己跟吴万年被迫分离了三年,她时时的煎熬,刻刻的苦闷全因这个人而起,且三年的时间居然没有一封音信,没有一句回话,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如果不是吴万年有意为之,那就只能是这个人封闭了一些消息。他不想让吴万年联系自己,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张三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距离报名截止还有足足五六天的时间,他可不想现在就惹得这位圣女不高兴何况他刚刚得到了消息,知道最后六名的名额可以卖的上一个更好的价钱。所以他需要好好筛选一番,甚至还要主动给老客户们送一些消息,再让弟子们操作一番,花啦啦的金银就会像流水一样涌进自己的钱袋,光是想一想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就足以让张三开心地勾起嘴角,乐的三天三夜不睡觉。 “我还没有问一下张真人,跟这些替人报名的家伙站在一起。是也想挣这种下三滥的钱吗?” 张三个人并不认为这种营生的手段很下三滥,而且他也并不羞耻于承认,可是他现在是川云派掌门的身份,如果直接承认的话,江湖人会怎么想川云派?安全起见,张三立刻摇头否定,并一口咬定是自己想要来报名,是自己想要见识一下江湖人的武功,参加这个武林大会最好是能赢取一份武功秘籍,来补齐川云派没有合适功法的这个短板。 这话乍一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可是细细想来又觉得十分诡异,如果川云派有合适的功法的话,那么又何必特意通过这次大会来夺取,如果他没有的话又如何能取胜于赤面笑魔?所以张三的这个借口不过是搪塞之言,连宋谷雨心中都是知根知底,很清楚的。 “张真人真是实在,虽说这是江湖人报名的场地,可您堂堂一派掌门,如何能跟这些贩夫走卒一般混迹江湖的人一样,领一个卑微的号码牌报名,我今天就给掌门人这个面子,我亲自领掌门人报上名去。” “不不不,不用麻烦圣女啦,你有事你忙吧,我就是过来凑个热闹。报不报名的无所谓,主要就是想看看现在江湖上有什么高手,毕竟都是江湖的后起之秀,老夫也是想考察考察。” “掌门人大可以亲自上擂台考察,何必站在这里晒着大太阳。更何况现在都已经快要到截止的时间,来报名的基本上都是离阳城过于遥远,找人替的。来人,”圣女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人抱着本子亦步亦趋的靠近,脸色十分的恭敬,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战战兢兢。 “我做主,把掌门人的名字加上去。” “敢问圣女,是将掌门人的名字加进大会的人选中吗?” “那是自然。张真人有心考察江湖后辈的身手自然要亲自下场。能不能夺得第一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想跟年轻人切磋一下。我说的对吗?张真人?” 张真人现在什么话也不想说,张真人现在只想回川云派。 “圣女就不要为难我师傅啦,既然师傅想考察江湖上的高手,那就由我来替。”王珊珊站出来,表情十分的严肃,“正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圣女别为难我师傅,我来报名就是啦!这位小兄弟把我的名字写上吧,我是川云派的王珊珊。” 宋谷雨冷眼瞧着他们师徒情深,等那人写完王珊珊的名字后,一把夺过笔来,刷刷刷几下,将张真人三个字也写上。在王珊珊怒而瞪视的目光下,紧接着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一下师徒两人都震惊了,“怎么圣女也要参加?” “那是自然,毕竟我也算江湖的后辈。张真人说要考察,我自然是要主动的伸出脖子,否则也太不识抬举。” 张三十分后悔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定是诸事不宜。宋谷雨写完名字转身就走,王珊珊看着她的背影长吁口气,“师傅,你究竟怎么得罪了圣女?这个女人忒不好惹。脾气坏的很,还怪凶的。我在武林盟的这些日子听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坏话,那是比母老虎还恐怖的存在。” 张三心有戚戚,“我哪知道呀,哎,现在的小丫头片子真的是太吓人了,那个啥,你看看能不能花钱把咱俩的名字抹掉?” 王珊珊哀嚎:“那可是人圣女亲手写的,你就算抹掉了,她会不知道?可别丢咱川云派的脸了。既然报上了,大不了上去跟着转悠几圈,再下来就是了。谁不知道咱川云派的人不善武功,就是输了也没啥可丢人的。” 三五一、大乱斗(一) 赤面笑魔给的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截止到报名的最后时间,参加这次武林大会的人数比以往整整翻了五倍。 而卡着最后期限报上名的那六个门派,则是花了极大的价钱从张三手里买走了名额。 当然打招呼的虽然是川云派掌门,但实际运营的却是百晓生的团队,老主顾们互相心照不宣,也没有大肆声张,又因为离阳城阳远并不知道是如何运作的,所以暂时还没有人将百晓生跟川云派掌门的身份进行联系。 武林盟的人也不想大肆得罪这些门派,所以他们还真的就将离得近的人先排在了前面,而那些一个月之内未必能赶得过来的人,则被远远安排在后方。然而因为参赛的人实在太多,首轮的比赛并不会像以前那样进行随意的互相对决,夺取名牌,反而被划分成了各个分组,进行大乱斗。每组人约百来名。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台上能剩几个便自动进入下一轮比赛。 这种比法效率极高,而且武林盟并不阻止他们内部相互勾结,如果知道了比赛的场次和擂台名,提前打好关系,结成联盟,在台上合力攻击其他人,也不算违反规定。只要不是恶意杀人,或者是极尽手段的折辱和羞辱对方,都不会有人阻拦。 宋谷雨大咧咧的将张三我名字写在上面,武林盟的人明知如此也不敢违逆圣女的意思划去,所以只好将唯一的一个参赛掌门划归进了比赛的乱斗句中。万幸没有跟宋谷雨在一个擂台上,王珊珊跟师傅张三被十分幸运的分在一起,这样他们不需要讨论自动成团,虽然张三并没有多少战斗力,但王珊珊凭着一对鸳鸯双刀还是能顶一阵的。 今日就是武林大会正式重开的日子,赤面笑魔姗姗来迟,在江湖人火辣辣的注视下,他缓慢的挪着步子,带着血红的面具,不紧不慢的从红毯的另一端缓缓走来,他的身后空空荡荡,并未见说好的吴少庄主的身影。江湖人死死的盯着他的双手,也没有任何的武器,这个人好像是来游玩的,孤身一人,却带着一身强势的威压让人不敢小觑。 “我们已经如你所愿,重启了武林大会,那么你是不是也应该按照约定将吴少庄主带来?可是,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姜苏怒道:“你是在戏耍我们吗?还是说吴少庄主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吴万年抬起手,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顿时停歇下来,他极目远眺,站在高台之上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然后拍了拍手掌,在全场肃静的前提下,这巴掌声清晰入耳,好像拍在众人心头,因为武林大会的重启仪式就在议事堂外隔着一堵墙,对着那巨大的古槐树,吴万年停手看去,树上嘻嘻索索一阵声响,巨大的蛇脑袋从树枝上探出头来,缓缓地游走下来。 在巨蟒体型庞大可却一直神出鬼没,武林盟的人也不是没有去树上检查过,可每每他们上去的时候就空无一物。而如今却又凭空冒出这蛇,看来真是有些邪性。江湖人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这个畜生,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巨蟒绕过粗壮的枝干垂下头来,悬空在赤面笑魔的肩头上。 赤面笑魔摸了摸大的蛇头,低沉的笑了笑,对江湖人说道:“吴少庄主早已在武林盟,只是你们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众人表示十分惊讶,这些天来只有络绎不绝的江湖人来武林盟报名,并没有看到任何吴少庄主的身影,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人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不是还要再闹一场幺。然而吴万年却不给他们过度猜测的机会,那蛇头猛地向侧方用力一扭,直勾勾的盯着人群当中的某个方向。 众人顺着那蛇头指着的方向急速散开,露出了一个一身黑衣,头戴兜帽长衫的男子。这人赤手空拳,茕茕孑立,却散发着十分低调的气息,众人一时间回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又是哪门哪派的人,那人缓缓的摘下帽子露出了吴少庄主那张严肃、清丽的脸庞来。 “竞真的是少庄主!” “他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还打扮成这样?” 不能怪江湖人胡思乱想,吴少庄主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沉稳冷静又有些傲骨。许多阴谋诡计的事情,他不屑于做,许多争权夺利的事情,他也不感兴趣。吴少庄主一心只有他的长刀,毕生精力就是要修好自己的刀法。这一点全江湖的人都不能否认,而如今他一身黑衣面色冷静的站在这里,眼中沉寂的好像一汪死水。 “我亲自问过了少庄主的意思,虽然他是被我押解回盟中受审的,但少庄主对我重启武林大会一事十分感兴趣。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他也想要参赛。”吴万年说道:“我原本并不想答应,毕竟在我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吴少庄主就是尚阳堡的继任堡主。只是少庄主的一席话打消了我的疑虑。” 姜苏心头一跳,突然间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 一旁由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的盟主吴山刚,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然而吴万全并没有舍得给他一个眼神,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少庄主说的什么?” “少庄主已经亲口向我承认,他确实是尚阳堡的人。” “你说什么?” “胡说八道!” “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威逼利诱!” 一直沉默不声不响的吴少庄主终于开口。 “他说的没错。” 江湖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吴山刚就是难以置信的猛的起身,指着吴万全的鼻子就是一通好骂,“孽障,你不要命了,你知道自己说的些什么。” “盟主不必如此激动,我说过只要江湖人参加武林大会,打赢了我就可以得到一本秘籍,这句话并没有将尚阳堡排除在外。所以如果堡主,以此为由参加大会的话,我也不会拒绝。”赤面笑魔淡笑道:“我这个人最是公正,擂台上,大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恩怨情仇,可以暂时搁置。” 三五三、大乱斗(二) 吴万全承认自己是尚阳堡继任人,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江湖都沸腾起来。尚阳堡的名声在江湖中都不能用过街老鼠来形容,简直是臭水沟里的蛆虫,万人唾骂千万人诅咒,若是找到蛛丝马迹恨不得生生撕碎了,再狠狠地啐一口。 而尚阳堡堡主如今就站在江湖人之中,且不说武林大会比试结果如何,便是在初赛的这段时间当中,他就会面临数不清的暗杀和报复。而且尚阳堡的宝库当中容纳了江湖上这么多的武学秘籍,只要杀了这个堡主,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搜到什么。或者是武功秘籍,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信物,总之诱惑性极大绝对不亏。 吴万全也已经预见到了即将面对的艰难局面,完全不顾盟主吴山刚声嘶力竭地怒吼,甚至避开了大部分江湖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赤面笑魔吴万年,“你说过如果我主动站出来就给予我参赛的资格,并且在大会期间保证我的安全。还算数吗?” “自然作数。” “很好,那么我想要单独的一个房间。隔绝大部分人的窥探和干扰,如果在此期间有人向我挑战,你们要能够保证我的生命安全,甚至有义务替我解决挑战的人以及刺客。” “那是自然。” “很好。”吴万全说道:“诸位,正如你们所见,我就是尚阳堡新任堡主,吴万全。” 慧可住持之前被下了大量的迷药,他毕竟年岁已高,经不得折腾,这段时间休息许久依然没能缓过来。原本江湖人答应重启武林大会一事,他就极力反对,然而孤掌难鸣,并没有人会听从这位老者的规劝,反而认为他是藏有私心,生怕江湖人学了尚阳堡储存的绝世武功,进而超越少林,让少林在江湖上卓越的地位受到威胁。 此时听见吴万全的一番剖白,最为震惊的就是慧可住持。 事实上慧可住持对吴万全的印象远远好过他的父亲吴山刚,在武林盟主一事上,慧可住持自认字认自己看走了眼,引狼入室,然而吴山刚三年来行为低调,也并没有惹出太大的乱子,慧可住持也给自己找了诸多的理由来解释了,当初情急之下所做出的一个不得已的决定。而对吴万全这个一心修炼刀法,内心十分坚定的少年却抱有着十分欣赏的态度。也曾经跟他一起探讨过刀法,以少林的内家功底为基础,指点过吴万全的招式。 当他亲口听吴万全承认自己是尚阳堡堡主时,内心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达到了顶端,他绝不相信吴万全会有精力和心思花费在尚阳堡这样的组织上,可是,他面色严肃,言辞分明,不是被人胁迫,说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却依然面不改色,可见这其中就算不都是真的,也八九不离十。 慧可住持只觉得晴天霹雳,他突然间有些看不懂这个江湖了,也看不懂江湖上的这些人,那看好的那些后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他眼中的江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面目全非。 “少庄主,你若有难处就当场说出来,当着我们一众江湖人的面儿。这恶人绝不敢为非作歹。”慧可住持坚持道:“可是因为虞夫人?” 自武林大会重启一事定下之后,虞夫人就神奇的消失不见了,众人在武林盟中四处搜寻,却依然没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反而发现了大乱的祠堂,以及被扣掉了许多字眼的功勋榜。众人按照原本的底册一一对照,发现被抠掉的是一个叫青泉的人,以及跟这个人相关的其他人。根据记载找了一圈,发现这个叫青泉的人并没有做出太多出格的举动。之所以能上功勋榜,是因为他曾经举报了一个拐卖妇女的江湖门派。这个淫窝坑害了许多无辜的百姓。当时的盟主对此深恶痛绝,为了奖励这个人临危不惧,机智勇敢捣毁淫窝,就把他的名字记录在了功勋榜上。 不知是谁人跟这位叫青泉的人有深仇大恨,将他的名字以及相关人等全部抠下来,烧的满地纸灰,又掀翻了供桌踏脏了红色的桌布,打砸许多的瓷器和供品狠狠地发泄了一通。因为武林盟的祠堂十分重要,此事不好外穿,故而众人隐瞒了下来。 可是虞夫人依然没能找到,而且根据有关人士的口供,虞夫人在回到议事堂之前曾经在祠堂逗留过,众人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虞夫人做的,而且,盟主对虞夫人的态度也十分奇怪,他们夫妻二人仿佛吵过架,或者是有了分歧,总之彼此之间冷漠得很,而在虞夫人失踪之后,盟主甚至连问都没有问,只是让人收敛了好尸体,打扫好盟中一切事,又把自己关进房门中,几日不曾出现,直到最近才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整个人瘦了好大一圈,神色憔悴,胡子拉碴,让江湖中人不由的进行了各种猜测。 在慧可住持看来,他隐隐约约已经知道那位夫人恐怕有些问题,否则,吴山刚绝不会放任自己的夫人在外面四处游走,行踪不定。 再联想起吴万全此时的一举一动。慧可住持有理由相信他被赤面笑魔以虞夫人作为人质,不得已承认自己跟尚阳堡有些瓜葛,当然,他们也许真的有些瓜葛,毕竟如今的江湖人若是为利益所驱,还是有可能跟尚阳堡这样的组织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交易,这些事情慧可住持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只是没有想到吴万全如此正派的作风,也会跟尚阳堡勾结起来。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后起之秀生生折断在这里,忍不住替他出声。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承蒙主持照顾。”吴万全低声道:“但我并没受到威胁,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都是个人的意愿。我确实是尚阳堡堡主这一点,你们不需要怀疑。” “逆子!”吴山刚怒不可遏,“我问你最后一遍,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三五四、大乱斗(三) 面对所有有江湖人的注视,吴万全依然不慌不忙,直勾勾直视吴山刚的双眼,他的眼中迸发出一阵浓烈的火焰,紧接着又渐渐熄灭,好像不堪重负般的微微向旁边侧瞄了一眼,继而警觉般地又回视过来。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件事情我承认。” “孽障。”吴山刚反手拔出姜苏腰间的配剑,就冲着吴万全冲过来,那架势仿佛要一剑劈死这个亲生的儿子,众江湖人赶紧阻拦。他们依然不敢相信吴万全就是尚阳堡主,尚阳堡这个流传多年的门派并不是一朝一夕而建成的,基本上算是全江湖的公敌,即便是在选继承者的时候,也不会选如此年轻的一个人,尚阳堡主可以不是武功天下最高的,但智谋和决断一定是江湖排的上号的。 吴万全并没有什么成名的智计在江湖上流传。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内情,何况江湖人也并不想在赤面笑魔面前搞成如此难堪的境地,武林盟父子相残,说出去绝不好听。不如先留一个悬念,且往后看,若是吴万全真的受逼于人。那么时间一久必然露出猫腻,到时候他们再为其申冤也来得及。若吴万全当真是尚阳堡主,那等武林大会结束之后,一切水落石出再杀他也不迟。 江湖名门正派大体是这个想法,可是其他的江湖人,那些围观的群众们却不这么想,他们只相信眼前看到的,而吴万全自己亲口承认这还能有假?虽然现在这个赤面笑魔扬言说自己会护着他,可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觑得先机,说不定就能得手,何况这吴万全看起来武功平平的样子,没准儿就会被谁报仇雪恨了呢。 吴山刚悲痛万分地看着吴万全,不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跟虞夫人一样,是别人假冒的。他现在已经不敢确定这个赤面笑魔是不是祁康安,若他当年有如此心计和能力的话,绝不会困于区区痨病。可他若不是祁康安,他又会是谁?人宫的传人还可能是谁呢? 尚阳堡主一事,暂且告一段落。吴万年此次来也不过是要将吴万全送到这里,之后就是第一轮初选。 因为这次报名的人数实在过于庞大,武林盟盟并没有留下多少让人准备的时间,既然武林大会已经重启。众人也想早些决出前十来争夺尚阳堡传说中,库存里的武林秘籍,所以第一轮擂台的乱斗比试,即将开始。 好巧不巧的,第一个擂台上,就有王珊珊和张三这组。他们师徒二人一股脑地被人流推上台,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并不宽敞的擂台上,逼仄至极,有个人还要防备周围人的突然袭击,一时间乱哄哄的,难以平静下来。 擂台下看客的席位已经摆好,普通江湖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坐下来慢慢欣赏,反而是武林盟主和江湖老门老派的掌门人,以及提出重启大会的这个赤面笑魔有机会悠然的坐在椅子上,悠闲的看着台上人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张三武功不行,只能死死的扒着自己的小徒弟,王珊珊双拳也难敌四手,自然知道若是被人合力攻击就是三头六臂,也没有办法保护师傅和自己。为了维持川云派的名声,他早就私下里通过百晓生的关系,把第一批擂台上的对手名单确定下来,从中挑选出几个武功还算可以的人,私下里结成联盟,这时候锣声还未响起组成联盟的人,已经各自画好战圈,警惕周围的其他人,张三和王萌萌的这个联盟,明显武功程度要高出其他人一截。 锣声一响,代表着正式开始。最外边的一群人只需要推推攘攘就直接掉下台去,而靠近这些人的准外圈反而借助推力施展轻功在边缘绕开一个大圈,离开攻击的范围重新进入内环,就这样人群不断的由内向外涌动,才几息之间就掉下去大半的人选。 张三和王珊珊因为选择的位置好比较靠内,所以一直只需要跟着人头涌动就可以,直到整个场地都宽敞下来,人和人之间完全塞得下一个成年男子的身位后,这种粗暴又直接的陪筛人方式才彻底停了下来。 时此刻才是拼实力的最佳时机。王珊珊紧紧地将师傅护在身后,手握鸳鸯双刀,身前无人敢靠近,之前有一个轮着大铁锤的人,试图把这师徒二人直接砸下去,没想到王珊珊的双刀十分锋利,只一下就把那大锤劈成两半儿,那大汉吓了一跳,见其手中握有神兵利器,直接吓得腿软,自己从擂台上跌了下去。 有这个人当了先头兵,其他人也都知道这两人不太好惹,自动略过,跟王珊珊和张三结盟的那些则围绕在两人周围不断击退冲上来的人,不一会儿他们这个团体,就成了台上十分扎眼的风景线。 此时比赛的时间尚未过半。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有这个小团队能够留下来。擂台上并不乏心思活跃又脑瓜子转得快的人。明显看出了这个小团体的核心就是那师徒二人。立刻起了歪心思。 “那人给你们多少银钱,我翻倍的出。只要你们过来保护我,把他们两个推下去。”说话的这个人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衫,贼眉鼠眼,看起来就不是善与之辈。 这点银钱尚且不能撼动团体结盟中的这些人。那人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立刻又说道:“我乃是剑神李青的后人,你们若是祝我赢下此关,我还会赠送你们一本我师祖的剑法。” 这个弱不禁风的人是谁,众人完全不感兴趣,可提到剑神李青,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可剑神何等高高在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德性的后人?众人一时间惊疑不定,那人见状,又说道:“甭管你们信不信,李青确实是我的先祖,想要证据我也有。”说完一把撕开上衣,露出了胸口巴掌大的胎记,“你们看我们李家人都会在这个位置长这个东西。你们应该有过李青的画像,是不是跟我这一模一样?” 三五五、大乱斗(四) 李青身上有这块胎记,大家是不知道的,可是这胸口的图案却又是众人熟悉的。

这还要到当年李青力战群雄,最后力竭而死时,那一身的伤口和破烂的衣衫,成为他在人世间一举登顶剑神巅峰的最后画面,被当时的一个画师深深地记入脑海当中,并画出了下来。

在他的画作当中,胸口的这个位置就是有这样的一个痕迹。

可这个到底是胎记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没有人敢断定,毕竟画师在作画的过程当中也赋予了一定的艺术效果和色彩,众人也没有李青的其他画像,而当年剑神站在原地拄剑而死,当时与他对战的人并不知道此人已经力竭而亡,还只当他是在挑衅,故而愤怒的冲了上去,将其一剑捅了个对穿,李青倒在地上的时候鲜血喷溅,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叫声,一只苍鹰从而降,紧紧的抓住了李青的尸体,眨眼间消失不见,所以后人连他最后的尸骨都没能收到,否则武林盟也不会立这样的一个衣冠冢。

那画师所创作的剑神画像就成了世间仅存的唯一的一张李青剑神的真实写照,当然其中有多少杜撰的成分已经不得而知。只是那画中的人眼神坚定,身骨傲然,风姿绰约,确实倾倒,一众江湖后生,故而李青的剑神地位不可撼动,后世之人也大多喜欢在门派当中为剑神供养牌位,祈求自己也能达到他的剑术造诣或者在梦中得到其亲临指点。

现在这个人指着自己胸口跟剑神一模一样的痕迹,这是李家人必有的胎记。这一点江湖人不敢立刻相信,但也不敢不信,毕竟李青不是孙猴子。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的后人或者是兄弟姊妹当中也有可能确实会长有同样的胎记,若是他真的在后世中留下只言片语,那将是不传世的巨作。若是能得其中第二句的指点,恐怕对自身的武学造诣也会有突飞猛进的助益。

那人见江湖人有些犹豫,立刻打蛇随棍上继续嚷嚷起来,“你们看身后的这两个人,一个半大不的孩子,只凭着手中的神兵利刃才能强撑着到现在,一个缩手缩尾看起来就是个软脚虾。你们保护这样两个人,还有可能自己被推下擂台,怎么想都不是个划算的买卖,不如来保护我。我本身功夫还算可以,而且我的先祖是剑神。我敢保证,只要你们在这一轮中保我入选,我就?传授你们我们李家剑法的内功口诀。得到我们李家剑法的家真传口诀,就算达不到我祖先的水平,在如今的江湖上也能横着走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们最好仔细的想一想,我最后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三”

此时已经有人意动。

“二”

绕在王珊珊和张三周围的人开始缓慢的攒动起来。他们有的似乎是想要答应这个李青后饶法,有的却还在犹豫不决,王珊珊的心中怦怦直跳,他虽然有一双神兵在手,可要护住自己,还要护住师傅,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可若是现在就被人一脚踹下台,他们川云派的颜面何在?好在剩下的这些缺中也不是毫无见识之辈,立刻有人认出了张三挂在腰间的川云派掌门的腰牌。

“你别被这个人骗了,他们是川云派的人,而且那是掌门腰牌吧,难道是川云派掌门,张真人!”

张三一听见真人两个字,就下意识的腿脚发软,好在没人注意这一点,他也好像突然间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主动的将徒弟推到一边。自己站了出来。“没错,我就是川云派的掌门,你们若是想挑战的话,大可以上前,咱们一对一公平竞争。”

一群虾米对上一派掌门,这胜负还用算吗?且川云派又不是什么犄角旮旯不起眼的门派,当年这位张真人可是有资格角逐武林盟主的位置,若不是他行踪不定难以追踪,恐怕现在坐在台上看热闹的就不是吴山刚,而是这位张真人了。众人一时间慌了手脚,齐刷刷地离开这师徒二饶身边,好像这俩人会突然暴起攻击,将所有人都踢下擂台一半,然而事实上王珊珊内心慌得很,张三也有些忐忑,他虽然跟吴万年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可毕竟不是很到家,又因为没有任何的功夫底子,算是正正经经的花拳绣腿。就是大街上调戏妇女的流氓都未必能打得过。

这时候站出来撑场面也是万不得已,否则的话单凭徒弟一个人还是护不住他的。若是这些人一窝蜂的上来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两个可要怎么办呢?

倒不如好好利用自己掌门饶身份,先把这些人吓一吓,能拖延多少时间就拖延多少时间,搞不好他们忌惮于自己的身份,不再针对他们两个人,反而自相残杀,那就是最好的了。

这么来倒是也没错。可惜这下总有不怕死的,虽然掌门的名头很大,可偏偏就有人头铁的想要试一试,掌门饶威力究竟有多大。

“川云派掌门,我可没有听过。既然你这么胸有成竹,那我就第一个上,咱俩比划比划,让众人瞧个清楚明白。你若真是条好汉,大家自然不会再找你麻烦,可你要是在虚张声势,哈,我老张手里的流星锤。可不轻饶。”

话的这个大汉手里拿着一双流星铁锤。声音雄厚,没几句话就要喷出一嘴的唾沫星子,一看就是个大老粗,可浑身的肌肉块做不得假,也确实是一身硬功夫打底,几步走到擂台中央,气势全开,流星锤一直张三。

“兀那掌门,来战!”

这简直要了张三的老命。

王珊珊立刻替师傅出头,“要想挑战师傅,先要打得过我。”

那大汉嘿嘿一笑,“我知道你兵器厉害,但我不怕,娃娃尽管攻过来,大爷我但凡后退一步就算输了。来!”

三五六、大乱斗(五) 那大汉一身腱子肉,站在王珊珊跟前,好像一座山王,珊珊仰着脖子才能看见他的下巴,在他面前一对比就像一个可怜的鸡崽儿。

可是他如今不能退,张三就在身后。师傅到底什么水平他太知道了,比自己也没有强到哪里去。更何况他们代表着川云派的脸面,虽然他们不在乎江湖人怎么看,他们只是一群打铁的,可如果大丢脸面的话,以后同门弟子们在江湖上也难以行走。

“娃娃,来吧!”

王珊珊挥舞着双刀冲了上去,那大汉也轮着流星锤砸了过来。兵刃相碰之际,流星锤根本不是鸳鸯双刀的对手,王珊珊手臂高高举过头顶两刀死死的插进了流星锤中,他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用力左右一挥,流星锤从中心被割裂,变成了巨大的碎铁块砸在地上,王珊珊笨拙的躲避这些碎石,那大汉被这双刀的威力震惊了。可是依然扑了上来,哪怕不用兵刃,他的拳脚功夫也足以把王珊珊打趴下了,为了不让这大汉近身,王珊珊像被猫追的老鼠似的绕着擂台满场跑儿,张三只能焦急地站在满脸担忧。

那大汉虽然练得一身硬底子功夫,可轻功并不怎么样,腿脚也没有多麻利,他靠的是蛮力和冲击力,并不是巧劲儿,而王珊珊身材瘦,底盘又低,跑起来就像一只地老鼠,嗖嗖嗖的在人群当中瞎窜,那大汉完全追不上,没几下就气喘吁吁,一个失足,脚后跟向后一仰,整个人直接摔下来了擂台,王珊珊长吁一口气,可是还没等站稳呢,就惊觉身旁有人伸出手来推了自己一下,它本身就已经跑到精疲力尽,脚脖子一软也也跟着掉下了擂台。

这下子场上就剩了张三这个掌门人了,众人更是神色微妙的看着这唯一的掌门人,心中又忌惮又有些跃跃欲试,如果把这个人也推下去的话,那他们进入决赛的可能性就大大的提高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他是掌门,只要他们一涌而上也不是没有胜算的,再加上那个自称李青后饶男子在旁边十足劲儿的怂恿,让这些江湖人还真就有些蠢蠢欲动,张三一见情形不好,想学徒弟那样满场撒腿开跑,可惜又要顾及川云派的脸面,一时间还真有些难看,恰在此时看台上的圣女突然间发话。

“一群无名卒还想挑战川云派掌门,简直不自量力,今可算是长了见识了,怪不得赤面笑魔随便在江湖上打杀几家,就能把你们这些无名卒吓得屁滚尿流,原来都是一群怂货。”

一番话可彻底激怒了在场的这些人,哪怕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们也必须碍于脸面,跟掌门人拼一下。张三一脸震惊的看向看台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圣女。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非要把自己推上擂台就算了,如今还要煽动所有人与他对战,这个女人也太蛇蝎心肠了吧,张三努力回忆,话当初他还十分好心的救了吴万年,而吴万年怎么也是半个花怜教,要再算上吴万年的血缘关系,跟这个圣女还有些沾亲带故,那怎么他不感激自己救了心上人,反而还要倒打一耙?

可现在没时间给他想清楚这个问题,张三撒腿就跑,其他人一见他胆怯的模样,更觉得心中有底,呼啦啦的一下全都扑了上来,张三也是个有心眼的人,没有全场乱跑,而是直奔着那个李青的后人而去,那瘦削的子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好像一幅自己又有钱又有武功秘籍,能够统揽大局的模样,张三早就看他不爽,干脆直挺挺地向他扑了过来,谁知这位李青的后人也是个软脚虾,自身能力十分不厉害,眼瞧着张三扑过来,也躲不开,生生的被张三抱了个满怀,两个人在擂台上灰扑颇打了一圈的滚,张三算计着路线,偏偏等挨到边缘的时候,一松手,怀中的这个李青的后人狠狠的被甩飞出去,彻底被淘汰。

虽然淘汰了这个装模作样搅局的人,可是张三的情形也不容乐观,他十分狼狈的趴在地上,抬头一看,乌泱泱的一群脚丫子站在自己面前,不管是谁,只要轻轻抬起脚踢那么一下,他就会像一只乌龟一样被踢下台去。这也太丢人了吧,就在张三两眼一闭打算接受残酷的现实的时候,当的一声锣响,一炷香烧完,乱斗时间到了。

100多号饶擂台上此时只占了十几个人,和唯一躺在地上的掌门人。除了最开始被挤下去的中途被人打下去的通过各种阴狠的手段被人搞下去的……而像李青后人这种的因为意外而坠落的也有不少。

无论如何只要跌落在擂台外,就算失去下轮的参赛资格,而张三这种即便是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只要时间到的时候依然在擂台上。那么就自动进入下一个环节,虽然赢得比较狼狈,但好歹进入了下一轮,人们只当他是隐藏实力,不想跟这些后起之秀们一绝高低,反而觉得这个掌门人有些接地气,跟其他高高在上的掌门大相径庭,看着可爱了不少。

只有张三自己知道他现在有多担惊受怕,满头冷汗手软脚软,王珊珊立刻爬上来将师傅扶下去。背地里给他加油打气,牛逼吹了一波又一波,然而张三一想到后面还有一轮,整个脑袋都快炸了,他下意识的看向吴万年的方向,想要寻求一些帮助。然而却看见他亲亲密密的跟圣女谈话,连个眼神都懒得奉献,张三只觉得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垂头丧气的退去后面。

大乱斗依然在继续,然而周围的看客们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瞎起哄的江湖人之外,那些知道些内情又心中存疑的掌门们,却意外地保持着沉默。他们脑海中想着许多的事情,尚阳堡武林盟,吴家这对父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是父子反目成仇?还是,他们真的跟尚阳堡有关系。

三五七、刺杀(一) 第一的擂台赛其实并没有什么看头,因为人数太多,一个擂台的众多参赛人水平参差不齐。有的擂台一炷香烧过后竟只剩下一个人,而有的擂台一炷香烧后,乌泱泱的脑袋数都数不过来,这样的比赛让这些一流的高手们实在觉得乏味。

可若是当场离去,又太不给这些江湖人面子,所以他们只能安静的坐在那儿缓缓的思考着心里的问题。

就这么挨着挨着,时间终于临近黄昏,有人澎湃的热情也稍微消退了一些,晚上并不利于乱斗比赛,所以武林盟决定偃旗息鼓,通过的人统一上来领取下一轮的号码牌,而失败的人则可以打道回府。

高手们逐渐退散,各自回到武林媚客房,有的直接住进了岳阳楼中,而赤面笑魔早就过会在武林帽中暂住,当时是以吴万全的安危来做筹码,武林媚人没有办法拒绝。而此时他带着自认尚阳堡堡主的吴万全站在这里,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大摇大摆的走进客房,关上院门。此时整个院子当中就只剩下这位赤面笑魔和一身黑衣的尚阳堡堡主吴万全。

“少庄主可以随意挑选,这么大的院子,你就是想睡在树上,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若是有人打扰少庄主休息,您只管喊我。我答应少庄主保证您的安全,武林大会结束之前,言出必校”

吴万全点点头直接奔上最角落的房间,闷不吭声的关上门,许久都没有动静。吴万年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转身走进了主房当中,也安静了下来。夜色很快爬上了月梢头,整个武林盟都安静了下来,白喧闹的场景好像不存在一般,清凉的夜风拂过茂盛的枝丫,树叶相互摩擦发出啪啦啦的声音。

微不可见的脚步声踏在了房顶,吴万全双眼猛然睁开,他知道屋顶上现在有人,而且这个人大概率是来杀自己的,吴万全并不惊慌,尽管他手中如今并没有兵刃,以前不离身的流芳也已经被夺,可是他依然谨慎的躲进了比较安全的角落,静静等着那个人发难。

一声清脆的破瓦之声传来,屋顶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个洞,一个浑身黑衣的人手持长刀落到地面上,直奔床上,一刀扎进了蓬松的被褥当中,那声音显然不对,刺杀者愣了一瞬,掀开被子发现空无一人,立刻知道自己上当,回身就与冲上来的吴万全打了个照面,两个人拆招十几下,来人被吴万全赤手空拳的夺了长刀,反被一刀劈伤了手臂,那人急急地踹开房门,纵身逃走,吴万全刀尖上滴落着鲜血缓步走近门口。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并没有追逐,他将刀随手放在门边,将门栓插好,看了一下房顶的漏洞,以及床上捅了个对穿的被褥,钻回被窝当中,闭上眼睛若无其事的打算继续安眠。

然而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一波刺杀结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第二个行刺者已经踏夜而来。

而这位刺杀者的武功显然比上一位要精练很多。吴万全幸好手中还有上一任留下来的长刀,能跟此人对战一会儿,而这一次的刺杀者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并不是一个人而来。刚拆了十几二十招,就从房顶的破洞当中又落下一人,甩着手中的九节鞭直接劈向了吴万全的脚底。

吴万全已经避无可避,房间当中空间有限,他实在施展不开,再加上第一个人攻击实在凶猛,吴万全顿时知道怕是要不好。然而那鞭子还没等卷上他的脚腕,斜下里冲出来一个人影,一脚踩在了边子上,吴万全楞了一愣,抬眼看到一张红色的面具,那面具迎着月光露出的笑容格外诡异,刺杀的两个人也被这突然出现的赤面笑魔吓了一跳。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然而赤面笑魔却不会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手掌轻轻一推,甩鞭子的那个人就被大力的惯在墙上。而另一个刺杀者再想逃跑时已经来不及,赤面笑魔单手抓住了他的脚腕,轻松一提,将整个人甩出了屋外,吴万全有些狼狈的站直身体,扑了扑身上的灰尘,拱手道:“多谢。”

“少庄主客气。”

两个人话还没上半句第三波刺杀,突然降临。

来人挥舞着一双流星锤,看起来倒有些眼熟。吴万年先迎了上去,简单的跟他拆了几招,发现正是上午的时候跟王珊珊在擂台上,一通好跑的那个壮汉,而这个人,竟然也在擂台上隐藏了大部分的实力,倒是有些勾起了吴万年的好奇之心,他看起来并不是来比赛的,更像是只为寻仇而来。

如果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的仇人会在武林媚话,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如果他的仇人正是尚阳堡的话,那他的身份又是谁?

吴万年与这壮汉一路从室内打到室外,两人都没有使出全力。吴万年赤手空拳,那壮汉挥舞着一双流星锤,这流星锤的重量可比白在擂台上使用的沉很多,而此人下盘之稳,也是吴万年这么多年来所罕见的。

看来江湖上也是卧虎藏龙,有些人并不喜欢张扬,但是在逼不得已的时候也会挺身而出。

两人打斗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其他住在武林媚人,以及夜巡的武林密子。火把立刻被点燃,整个黑漆漆的院子被照的灯火通明。吴万年带着面具,那壮汉却一把扯下面罩,出了满脸的络腮胡子。

“赤面笑魔,我与你无冤无仇,但我要杀尚阳堡堡主。还请你让出一条路来。”

吴万年不为所动,“我过,想杀他,先过我这一关。”

“呵,真当你江湖无敌了?”那大汉翁生翁气的道:“那些二流的江湖人打杀十几二十个又能如何?你可不要当真以为武林无人,自己能独霸一方。若是你执意要保此恶人,那么我老胡今就要让你吃吃苦头。”

吴万年低声笑了笑,转身看向吴万全,“少庄主手中的长刀,且借我一用。你的这位仇家还算有些本事,我若继续赤手空拳,就太不尊重人了。”

三五八、刺杀(二) 这位是流星锤的壮汉,虽然看起来粗狂,但实际上粗中有细。吴万年使一双长刀应对,本来在兵刃上就落了下乘,而那壮汉并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反而打起12万分的精神心应对。

两个人很快就斗在了一起,周围灯火通明,江湖中好事者以及周围的围观群众,全都挤在周边,看着火把光芒当中的两个人。

这两位你来我往,毫不相让,越打越让人眼花缭乱。姓胡的络腮胡子十分震惊于这个赤面笑魔武功,他最开始放话的时候,还真没有把这个恶人放在眼中,就当是江湖中人故意夸大来掩盖自身能力的不足,万万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而且瘦的像个竹竿一样,可是刀法狠绝,招式老辣,便是他手中的这一对流星锤也难以招架。

而旁观的人更是越看越心惊,这赤面笑魔的威力只在江湖上一些人嘴中流传,且被夸大其词成了妖魔鬼怪的程度,很多人也是没能亲眼见到他出手的,此时他挥舞着一个长刀,这看起来薄薄又普通的长刀在他手中,宛如神兵利器,不但能跟这一双巨沉无比,张牙舞爪的流星锤直面对抗,更是引着那一双铁锤打偏放心,攻击无效。

围观者看了半,其中有一个人突然出声,惊讶万分的道:“怎么可能?这……这是平山宗的刀法!”

老牌的江湖门派大多有一技之长,能被江湖人所认可,而平山宗则是以刀法着称,虽然他们的刀法算不上高手中的高手,但祖师爷开山立派的时候,也是打遍江湖无敌手的,只是到了熊岳这一代又大有不同,熊岳本身人品不校但对武功的理解上却有先的优势,他最开始也是学的刀法。可是刀在他的眼中不过是兵刃的一种,在武功对决当中他更十分灵活的运用各种兵器,修炼到最后更是无招胜有招,十八般武艺虽算不得样样精通,但也都能刷上一刷。

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座下的弟子,并不拘泥于一种兵刃,就比如花雕,用的就是一对斧头。

平山宗的这套刀法本就是传内不传外的绝技,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以化解对方招式为己所用的一种借力打力的招式。这花胡子的壮汉打的越凶,吴万年应对的反而越轻松,他的招式越猛烈,吴万年反而更容易脱身,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渐渐的此消彼长,那壮汉很快就没了力气,而吴万年也不过是借着他的力道在反攻,自己反额头都没有出一滴的汗。

花胡子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猛地停住手脚,定定地看着这个处变不惊的面具人,叹了口气,“是我技不如人。”

吴万年道:“承让。”

胡大胡子愤恨地一指吴万全,“你不要以为我就会善罢甘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年我师傅为保门派秘籍,与你们尚阳堡的人大战一场,可惜他挂不敌众,惨死当场。你们尚阳堡不单欠我们门派的武学秘籍,还欠我师傅一条命。这笔账我一定会找你们算,臭子,你若是怕死,就永远待在武林盟不要出来,否则的话,但凡被我抓到任何机会,我都要将你大卸八块。”

完这番话,大胡子丢了流星锤,铿锵有力的向外走去,丝毫不担心自己刺杀的行为会被人诟病,反而一脸的坦然和豪情万丈,搞得周围看客们也不觉得为他叹息。尚阳堡果然是江湖人共同的仇敌,此次一击不中,众人只觉得惋惜,丝毫没有以多欺少的羞愧福

这个刺杀者失败而归,可围观的平山宗的人却忍不住率先站了出来。

“赤面笑魔,你是怎么习得?我们平山中的刀法!慈功法乃是我内门弟子所学,难道你跟我们平山宗也有什么关系吗?”

“没樱”吴万年坦然道:“我并不认识任何平山宗的前辈,这套刀法也不是你们平山宗的人所教,我是看了你们门派的武学秘籍而学会的。”

“岂有此理!”

“就算你有尚阳堡宝库的钥匙,能够随意出入,可也不能随便偷学别人武学!此乃江湖人最基本的道义和道德品性,你竟然如茨卑劣,实在让我等不耻。若是你发誓此之后再不用炊法,并将功法还来。那么我们平山宗既往不咎,就当不知道。否则的话,单是偷学我派核心武功一事,我们就是上入地,也要讨个法。”

“我过只要你们打进前十名并在擂台上战胜我,自然就可以要回自己的功法。除此之外,我不会将尚阳堡武学秘籍中的任何一本功法轻易的送给你们任何人,你们江湖饶那套准则并不能约束于我。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恶人。”那红色的面具迎着火把的光芒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那勾起的嘴角带着满满的嘲讽之意,似乎在这些不自量力的人在蚍蜉撼大树,全是一群跳梁丑。

“你若是有能力,现在就可以过来杀我,只不过我定会拼命反抗。生死有命,若是下了重手还望平山宗的其他人不要心存怨恨,毕竟这是我的规矩。”吴万年已经懒得再跟这帮人废话,他伸出手来挥了挥,吴万全捡起地上的长刀甩了甩,自顾自的走回破烂不堪的客房中,啪地一声将门关上。

“我的保护对象已经需要休息了。诸位,散去吧!”

江湖中人面面相觑,可最终也无可奈何,他们不情不愿的熄灭火把,旁观的人四下离开,可每个饶心中都在想:这样的一个人,倘若他当真学了尚阳堡宝库中的武学,又要如何打败他呢?

是不能打败他,他们打进江湖前十名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徒惹人嘲笑,还可能成为江湖饶攻击对象——他们是离目标最近的人,一旦失败,得到的不光是嘲笑,还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埋怨。

吴万全大睁着双眼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破烂不堪的洞,叹了口气。

——不同的刀法。

——他并不是那个人。那个人,已经死了。

三五九、高手云集 系统:恭喜宿主荣获第17个复仇小道具,平山宗流云刀法——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借力打力,成为江湖一绝。经系统判定本功法评分较高,望宿主再接再厉,早日完成目标哦! 吴万年静静地听着。 系统:喂喂喂,你好歹理理我嘛。 吴万年:什么? 系统:也不知道是谁,之前一直嘴上说的不学不学,身体还是蛮诚实的嘛,怎么三年的时间都忍过来了,现在是要攒在一起发力吗?要我说你干脆把三年来记过的功法,全部都在这没人的地方演练一遍,都算进积分当中,甭管好赖,蚊子腿细也是肉嘛! 吴万年:当着他的面,我不好用师傅的刀法,他与我较量过,一旦我用左手使刀,定会露出破绽。此时被他识破我的身份并无益处,刚才也是没有多想自发的使了出来,此时想来确实有些后悔。即便是赤手空拳我也不会输的,何苦非要用平山宗的刀法。 系统: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之前从来没演练过,乍一想起就能使用,说出去谁能信呢?人平山宗好歹也是一大门派,核心的招式,岂非一朝一夕能练成,可见你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我这个系统当初挑人的时候也不全都是看脸的嘛。哈哈哈哈。 吴万年:只此一次,我并不想成为尚阳堡那样的人。 系统:嘿,尚阳堡人怎么啦?早知道你这么固执,我当初就应该找一个尚阳堡的人来做这件事。好歹把各家武学都学一个遍,我也能趁早完成任务回到总部去。可谁知道我偏偏摊上了你这么个固执的家伙。死守的底线如今不也破了戒嘛,既然已经不讲究这些了,你还在乎些什么?赶紧的把你会的都使出来,也让大爷我开心开心。 吴万年不再理会叽里呱啦的系统,自顾自的去睡觉。 第二天,新一轮的大乱斗擂台赛继续开始,而这一次,人数和规模远远要比在当天来的庞大。就连宋谷雨也特意找了个机会,将自己的号码往前提了提,加入到了这第二天的比赛当中。 圣女都亲自下场比试,更别提武林盟中的其他高手了,花雕,明姑,周海云之类,定会上场。孙虎,江苏此等掌门人,虽然没好意思直接上台,但也招出了门中数一数二的弟子,代替自己上台比试。 杜鸳鸯则比较低调,他们阴阳门这些年大部分以送镖接镖为主,武功也早就轮流为普通的江湖人水平,若不是还有她这个门主在这里撑着,早就退出了江湖豪门的地位,所以这一次阴阳门并没有人来参赛。杜门主可以满脸兴味的在台下看热闹看个够。 这场擂台上最为耀眼的就是花怜教的圣女宋谷雨了。她背着手站在场中,面色冷清,腰间银鞭发出刺眼的光芒。带着微微的血腥之气。江湖人都知道圣女不好惹,可是对她武功的认识依然停留在小姑娘阶段。大部分人都以为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一个女孩儿能有多厉害,江湖上成名的女中豪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何况像杜鸳鸯这样的虎女更是少之又少。 只看宋谷雨这胳膊细腿的小模样,一个擂台上的其他人暗自心想:开场先把这个人搞下去,且不管后面能走多远,先让她丢丢这个大脸,省的她总是总是仰着下巴看人,鼻孔朝天。 宋谷雨对这些人的心思完全没兴趣,她傲然的站在场中央,待锣声一响,香烛点燃时立刻甩出腰间的银鞭,不等其他人群起而攻之,已经对准了一个方向抽了过去,那人只觉得一道凌厉的劲风袭面而来,鼻子涌出一股热血,紧接着半张脸都火辣辣的疼起来,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眼神飘来飘去,丝毫抓不住鞭子的尾巴,而宋谷雨已经懒得再管这个软脚虾,转而一鞭挥退了其他扑上来的人。 一个擂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如鱼得水,银边挥舞的起劲,没有人敢近身分毫。众人被她一步步的逼到场界边缘,宋谷雨似乎是在猫捉老鼠般的戏耍。既不逼他们跳下擂台,却也不出手太过狠辣,只逗着他们满场跑,好似在戏耍一般。 满圈跑的人很快就没了力气,互相推搡着跌了出去,而宋谷雨毫不关心,依然对着那些跃跃欲试想要袭击自己的人而去,她这鞭子高高举起,猛然落下就有一个人倒地不起,满地打滚,样子十分狼狈。而宋谷雨连看也不看,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很快整个擂台上安静如鸡,所有人都谨慎地盯着她拿鞭子的手,生怕她再扬起来,指不定又抽象了下一个可怜虫,而直到整柱香燃完,锣声再次敲起的时候,原本百来号的擂台上就只剩下20几号人。站在这20几号人绝对的对立面的圣女,孤身一人耍着手中的长鞭,似乎正在20人当中挑选下一个受难目标。 其他场次上,高手自然顺利的进入下一轮,从这天开始比赛就进入了漫长而无聊的时段,吴万年支棱着下巴,靠在那似睡非睡的打着盹儿。而吴山刚却越过他看向坐在椅子另一端的吴万全,眼中灼灼的目光,千言万语却没办法到处分毫。吴万全拒绝见武林盟主,甚至不愿意与自己的父亲有任何眼神的交流。江湖人不得不猜测,他们父子可能真的反目成仇了。 难道就只是因为儿子成了尚阳主堡这个老贼,而父亲却是代表正义的武林盟主吗? 这个疑惑吴山刚也没有想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儿子被抓走几天后回来就像被人洗了脑似的仇恨自己。他能够从吴万全的眼中看到愤怒的火焰,他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生气。甚至努力回想,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若说这个吴万全是赤面笑魔有心找人假扮的,却也不是。吴万全的很多小动作,吴山刚都了如指掌,尽管两个人现在水火不相容,但亲生父子间的联系依然尚在,他一眼就能认定此人确实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并没有丝毫破绽。 三六〇、蠢蠢欲动 因为这次大会并不是武林盟所主持,江湖上来参加的门派又五花八门,层次高低不齐,所以还真就有人闹事。 第一波大乱斗的场地十分分散,有的在武林盟内,有的只是在阳城的某一个比武场上,所以,武林盟的人也不能面面俱到。他们顶多只能派出监察的人在各个比武擂台上旁观,而一旦发生暴乱的话,却并没有阻止和平息的能力。 发生暴乱的擂台将取消所有人的参赛资格,这是武林盟唯一能做的主,只是这样又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眼下就有一个擂台上,因为勾结的太厉害而殃及了围观群众,武林盟的监察人员当机立断宣布本擂台上的所有参赛者失去比赛资格,可是这些江湖的二流子们可不会遵守所谓的什么规矩,立刻就暴动了起来,连带着他们隐藏在人群当中的同伙们也全都扑了上来,差点把监察的武林盟弟子生生打死。 这件事情影响很坏,并且立刻报到了武林盟吴天刚的眼下,盟主的脸色十分难看,可是他又不能离开主战场去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不得不维护武林盟的尊严,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派出了亲信前往处理。 周海云刚从乱斗的擂台上下来,就收到了处理这件事情的命令,他马不停蹄的带着人赶去擂台上,到了却发现哪里有什么暴乱的人,只剩下武林盟的一个监察弟子倒在地上狂呕不止。 把人扶起来进的气少出的气多,显然快不行了,再询问周围的人,百姓们却失口否认,一问三不知,周海云觉得此事十分蹊跷,立刻回报了武林盟主吴天刚。吴万全的事情还未能了结,又收到这样一件,盟主整个人的脸色十分难看,可是,当着众江湖人的面儿上,这件事情也不得不解决,所以他只好让周海云继续排查,找到那些暴乱当中的头目要率先控制起来,再细细逼问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原本只是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可是不知为何关于整个武林盟的留言就被散播开来,阳城的百姓们也听说了这件事,却觉得武林盟非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城镇举办比武大会,根本就没有把杨城百姓的安危放在心上。这些谣言越传越深,传到最后甚至传出了盟主别有居心,把江湖高手全都汇聚阳城,想要把一流的高手消灭干净,最后只让武林盟的人统领江湖这样的消息来。 这种说法听起来十分荒谬,可是许多江湖人并不知内情,他们思来想去,对这个赤面笑魔的了解也不是很深,又因为地位不高,根本连人都没有见过。武林盟的人说是赤面笑魔拿了尚阳堡宝库的钥匙来逼迫盟主召开武林大会。江湖人是半信半疑的。 堂堂武林盟主,江湖至尊,怎么会听信一个恶人的话,就这样轻易地召开了武林大会,他们这些千里迢迢赶来参加的人,甚至连第一轮的大乱斗都没能进得去场次,所谓的江湖秘籍,所谓的武林绝学,还不是被那些人瓜分。跟他们这些江湖二流子又有什么关系? 如此想来,这些低水平的江湖人立刻不满了起来,这留言多半就是他们叫嚣出来的。一时间整个武林盟成了众矢之的。 吴天刚为了整肃流言,开始加强了阳城的戒备。凡是因为此事而议论纷纷的,都会被武林盟弟子赶回家中,拒绝继续旁观比赛,而其他擂台上的比武者也被严令警告,禁止谈论相关的事情,更不可借此寻隙滋事,否则的话将一概取消比武资格。 然而这条命令并没有得到太好的执行。反而引发了阳城其他的混乱。之前小偷小摸的人也全都嚣张了起来,一边说着武林盟有大的阴谋在谋划,一边光明正大的打架,阳城百姓苦不堪言,对于这个武林大会的印象简直降至了冰点。 这倒是完全出乎了吴万年的预料,他的目光始终对准的是这些武功高强的高手,至于那些动不动就喜欢挑事的江湖二流子,到并没有放太多的精力。只是也不能任由他们这么闹下去,一旦武林大会中途夭折,那他的计划也将打了水漂,为了稳定整个局势,难得跟吴天刚站在了统一战线。吴万年立刻吩咐苗黑子和阿古拓维持秩序,找出幕后寻衅滋事之人,这两个人最近都十分的闲,倒是正好有精力解决事端。 然而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反而揪出了其他门派的尾巴。 江湖毕竟是江湖,总有暗潮在无人所见处涌动。幕后搞事的并不是一两个门派,而是一些不入流门派的小小结盟。他们想趁此机会要挟武林盟讨到些好处,不管是给予钱财还是划分地盘和人手,都想从武林盟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毕竟这么多年来,武林盟只照顾那些一流的门派,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只有被别人碾压的份儿。 若不是赤面笑魔占据阳城在此地闹事,他们也难有机会找到武林盟的弱点,并狠狠的咬上一口。 这倒是让吴万年哭笑不得,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报仇计划竟然会被此等小人所利用。无论如何心里也是十分不舒服的,立刻就让阿古拓和苗黑子出手阻止,很快大乱斗擂台上的闹剧被控制了下来,而乱斗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因为人数较多,战线较长。整个乱斗的时间生生拖了近半个多月,才比完。 因为每个擂台上留下来的人数都不一样,最后汇总在一起,这样算来进入第二轮比试的人依然上千。 吴万年只在头两天看了看重要人的比赛,剩下的时间都猫在客房中寸步不离,而吴万全为了避免麻烦。只要赤面笑魔不出门,他也不出客房,客房屋顶的洞依然没有被补上,因为每天晚上,还会有刺客闯入,誓要杀掉尚阳堡堡主不可。 不过因为有赤面笑魔的存在,这些刺客没有一个得手的。吴万全由最开始的夜不能寐,到如今酣然入睡,不管周围任何事情,也证明了他对赤面笑魔的信任和能力的肯定。 三六一、闹事者 原本以为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已经被解决了,然而在最后一轮的大乱斗擂台上突然杀出了一匹黑马,这个人浑身缠满了黑色的绷带,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身后背着一把长枪。枪头带着倒挂的银钩,散发着冰冷的锐利的光芒。 他一个人风格独特的站在角落,原本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可当锣声响起的时候,他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长枪一挑直接将一个人挑上半空,并一枪扎进他的肺腑,将人当场击毙,而擂台上的其他人被他这一手操作所震惊,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反倒被他羊肉串儿般的连戳几人,个个当场毙命。 此人杀气极重。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满身的戾气只盯着同类台上还活着的人,那些武功稍微高强的尚且能抵挡一二,武功不行的人,直接屁滚尿流的从擂台上滚了下去。因为最开始逃跑的人数太多,这个邪神也不能一一的杀过来,反而是到后面那些想跑却又被他盯上的人,每每刚下得了台就被人削掉了脑袋。 这种做法实在是骇人听闻,这种行为也实在太过恶劣,擂台旁边武林盟的监察弟子立刻愤怒的叫停了这场比赛,然而那杀神并没有停止,依然进行着杀戮的惨剧,武林盟弟子立刻汇报总部,等到周海云带着人赶来的时候,整个擂台被鲜血染红,而仅剩的那个人也不见了踪影。 记录数据的人,指着已经燃尽的香,说那人一看时间到了,就自己下来,拿了进入第二轮的号码牌,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这样的一个杀神听起来远远比赤面笑魔还要恐怖。而且虽说擂台上的人功夫并没有多高,但能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杀了这么多人,也足见此人的武功有些厉害。 周海云:“可有人能记住此人的样貌特征?” 他翻了翻整个登记的名册,发现只有一个叫花满天的人比较可疑,因为这个人的门派一栏什么都没写,而且花满天三个字的签名霸气十足,一看就是个十分个性之人。周海云有理由相信他是刻意为之,即便武功高出整个擂台人一大截,他也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活口。又有些忌惮武林盟的势力,所以才会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转身离去,生怕被人查到蛛丝马迹。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打定了主意参加这次大会,那么早晚都会遇见,只是这样的一个杀神,不知道跟头两天的暴动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这个时候周海云也不敢胡思乱想,毕竟现在的武林盟已经够乱的了,如果再加上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如果这个黑人当真跟赤面笑魔看对了眼达成了某些协议,那对江湖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噩耗。 同一时间,吴万年继续用长刀击退了一波刺客的时候,有些疲惫的绕绕手腕,看了下天色。 “他们如今倒是不挑时间了。”此时艳阳高照,天色未晚,这些刺杀尚阳堡堡主的人已经懒得掩饰自身,有的甚至连面具都不带,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杀过来,打不过转身就走,也丝毫没有羞赧的意思。如此车轮之战也不知道是为了杀堡主,还是来消耗吴万年的。 “有劳替我保驾护航。” “好说。而且我并不是义务为你劳动。”吴万年说道:“我还是那个问题,当年对江湖人出面举证宋武吃人,引着江湖人去攻击人宫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柳家镖局的掌门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不是,那就请堡主将这个人交出来,如果是,那么我的复仇名单里就又多了一个对象。” “你到底是谁?” 吴万年背过身去,“一个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的人。我说过,我的归来就只是为复仇而已。” 吴万全苦涩地笑了一下,这一瞬间他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尽管眼前的这个人藏头露尾,形迹可疑,且武功高深,心思难测,可他憋闷了这么多天的事情,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倾诉。 “我母亲……死了。” 吴万年顿可顿,手中泡茶的动作没有停。 “你说过会有人告诉我真相。所以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他的死讯了。”吴万全痛苦地捂住脸,“同时你也知道凶手了。对吗?” 吴万年:“这就是你主动投诚的原因?我以为相较于虞夫人,你跟盟主的关系应该更好一些。” “大概江湖上一半的人都会这么想吧,毕竟我母亲早就退出江湖多年,武学也荒废了许久。可惜我太知道盟主内心的想法。我们血脉相连,朝夕相处,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时至今天回想起来,就连我自己也胆战心惊,所以正因为太过了解太过熟悉,关系太过亲密反而看的最清楚。”吴万全的声音带着哭腔,“凶手只能是他。”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凶手是我呢?”吴万年问道。 “倘若如此,你又何必否认。你复仇目的如此明显,若是当真杀了我的母亲又何必秘而不宣。”吴万全低沉道:“如果不是你的话,这世上能够杀的了我母亲,并且有杀她之心的人,也只剩那一个了。” “不愧是亲生父子。” “守着母亲的尸体,三天三夜,我想了很多。”吴万全低沉道:“我已经渐渐能够明白母亲说的话。这是一条不归路,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他已经回不了头,而我也回不了头了。” 吴万年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体贴地将破了洞的房间留给这位少庄主独处,而自己体贴的关上房门,转身离去。 谁又能回头呢?他们父子是这样,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吴万年心情沉重,因此都没有发现宋谷雨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想什么呢?入了迷。” “在想虞夫人。” 宋谷雨哈了一声,“怎么,现在才开始伤心,也太晚了点吧。这头七早就过了。再说人家亲生的儿子都没什么表示,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些什么?” 三六二、自己人 吴万年也是意外发现那个假扮虞夫人的人,其实是花怜教人。 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虽然他小时候在虞夫人膝下长大,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崖底的十年生涯和之后江湖的各种波折,他对虞夫人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小时候,印象当中还是那个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 一开始跟在假冒的虞夫人身后时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只是在他们一起开会商讨其他事宜的时候,宋谷雨对虞夫人的态度令吴万年升起了疑惑。 按道理来讲,宋谷雨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虞夫人提出建议的时候顺从的答应,反而会像现在一样在武林盟当中不停地挑事儿。谁说的话都不会赞同,甚至会主动找一些麻烦,或者出言讥讽或者大肆嘲笑。这些武林盟的人都已经快习惯了,而对吴家庄没有丝毫好印象的宋谷雨是决不会对虞夫人和颜悦色的。 这只是令他生疑的第一点,要说第二点,那就是虞夫人在细微之处的一些小表情,令吴万年有些疑惑。他小时候跟虞夫人的交集虽不多,但虞夫人的很多表情和细微之处都看在眼里。吴万年小时候就是一个心细又敏感的孩子,大概因为亲生父母早亡。寄人篱下,总有些小心翼翼,除了尽力讨好吴天刚之外,还要照顾婉儿表妹以及应付吴万全这个不屑于自己的兄弟,所以他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情,都十分谨慎。当他发现虞夫人的这些细微之处的不同时,立刻意识到:这并不是本尊。 有了这样的猜测,再想到宋谷雨的性格,吴万年当机立断去找圣女摊牌,宋谷雨果然没有刻意瞒,直说这个人是花怜教的。并且直言不讳的告诉她,虞夫人已经被吴天刚亲手杀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吴万年一整天都神思恍惚,不过好在他的身份并不是很重要。少有人注意到他当天的不在状态,可每每想到曾经的虞夫人,吴万年的心中依然难过。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虞夫人也没有对他兵刃相向,何况小时候也受过虞夫人的恩惠。 吴万年曾经想要去吴家庄找出虞夫人的尸体,好生安葬,可是思来想去又怕引起留在吴山庄中其他尚阳堡人的注意,故而一直没能实行。而当吴万全坚持要回到吴家庄的时候,他也没有阻止,在面对这个父亲亲手杀了母亲,而身为仅存的孩子一无所知的这样一个情形下,吴万年也没能硬的下心来将实情告诉吴万全。他们两个毕竟十多年的兄弟,虽无血缘关系,但曾经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吴万年恨的,只有冷酷无情,害死至亲的吴天刚一人,对虞夫人、吴万全,甚至是曾经刺杀过自己一次的吴婉儿,都没有多少怨恨。 当知道这个虞夫人是花怜教人之后,吴万年就没有再跟在她身边了,因为她是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而他的目的吴万年大概也能猜到,不过是要引起武林盟的内乱,如果能够接近吴天刚的话,她甚至可能会出手击杀。这一点吴万年从不认为她能成功,因为他曾经试探过这个人的武功,虽说比虞夫人要稍稍高一些,但并没有达到江湖绝顶高手的程度。 相反吴万年对于慧可住持十分忌惮,若是住持也发现了虞夫人的不对,那必定会出手阻止,慧可住持一心想要维护江湖和平的假象,决不允许武林盟内部出现如此大的混乱,所以吴万年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注意慧可住持动向,并且抓住最后的机会将会和主持迷晕,才没能让这个老和尚扰乱的整个计划。 唯一令他出乎意外的是,那个假扮虞夫人的人竟然会大闹武林盟祠堂,吴万年曾经猜测了他的内情,这期间可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隐藏的太久,又或者有些冤屈一直憋在她的心底急欲迸发。不过无论如何,她的这番大闹令武林盟重新重视起来对祠堂的戒备,而又因为原本巡守的人就不是很多,不得不加大了巡视的力度。 所以武林盟的人最近一段时间都显得有些疲惫不堪,倒是方便了吴万年在其中做下许多手脚。 做完这一切的那个假冒的人就消失不见了,好像一滴水一样凭空蒸发在了武林盟当中。吴万年曾经向宋谷雨打听过那个人的消息,然而宋谷雨却守口如瓶。 “她并非完全卖身于我花怜教,我曾经答应过她办完这件事情后就还她自由,如今她已经不是花怜教的人了,你若是想找她就凭自己的本事找去吧。”宋谷雨说道:“只是你的那几个人找到了人之后,会不会被她当场击杀,我就不能保证了。” 吴万年还真的让人找过这个人的下落,就是可惜查无可查,没有任何的线索,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就在今天,吴万全重新提起虞夫人的事情,又让吴万年想起了这个曾经将虞夫人假扮的惟妙惟肖的人,他忽然间想起:能够将一个陌生人假扮到如此相像的地步,就连最开始见到她的吴天刚都没有任何的怀疑,可见这个人极其擅长易容之术,而纵观整个江湖,能够达到这种境界的,除了千面人传人,无出其右。 而千面人的传人,据吴万年所知,除了哑巴之外,也就只有他自己,就是宋谷雨也并没有学到个中的精髓,而曾经以易容之术交换过龟息之术的张三,也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所以这个人究竟是谁? 除了哑巴这一个嫡传的弟子之外,千面人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后人?虽说江湖中传说千面人终生无婚娶,也没有任何子女,并不会有血缘上的传承,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么多年来吴万年学到的第一个教训就是: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现在不得不将这位假冒人列入需要警惕的名单当中,如果她对整个复仇计划没有太大的影响也就罢了,若是她出来碍手碍脚的话,恐怕要想好对策来应付才行。 三六三、武林人的思考 是夜,整个武林盟安静异常,以往还会有些打打闹闹的声音,在今天晚上全都沉寂了下来。 吴天刚将几位重要的江湖掌门请入议事堂。大家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姜苏率先开口。 “诸位对吴少庄主的事情是怎么看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江湖人立刻有些紧张的看向的盟主,然而武林盟主面不改色,依旧稳稳地坐在上座喝着手中的茶,仿佛姜苏说的这句话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孙虎不得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少庄主是少庄主,盟主是盟主,我想咱们最好把这两个人分开来看,虽说少庄主有可能是尚阳堡的继任人,但说不定是误入了歧途,被人骗了进去,盟主定是不知情的,否则的话,这么多年来我们早就发现蛛丝马迹。怎么会放任尚阳堡的人渗透进武林盟呢?” 一句话好歹安定了众人。慧可住持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任何话,反倒是杜鸳鸯没有忍住,驳斥道:“这我可不太同意,吴万全不过是一个刚成年的娃娃,他知道些什么?即便是他被尚阳堡的人骗了进去,可他是傻子吗?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何况他自己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一点总做不得假吧。若说这一切盟主丝毫不知情的话,我是不太信的。可若非要说盟主跟尚阳堡有什么关系的话,我也是不愿意相信的,毕竟武林盟自成立至今唯一的宗旨就是为江湖人撑腰,维护整个武林的和平,若是当真被尚阳堡的人渗透进来,那简直是我们所有武林人的笑话。” 周海云:“如果要我们来证明吴少庄主的清白,又要从何入手呢?尚阳堡这么多年以来在江湖上能够横行霸道,靠的不就是他们行踪诡谲无迹可查吗?如果我们真的能找到尚阳堡跟吴少庄主之间的联系,或者能证明吴少庄主的冤情。那么我们又何必在这里互相争论呢?” 花雕插嘴:“我说句不好听的,人少庄主自己都承认了,你们为什么非要在这替人辩解呢?且不说少庄主为什么要承认自己的身份,或许是他跟赤面笑魔达成了什么协议。你没看现那恶人将少庄主保护的滴水不漏吗?来回几波的刺客都不能得手。又或者他是与盟主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恶人手中抓着尚阳堡宝库的钥匙。而盟主就是吴少庄主的亲生父亲,你们觉得呢?” 吴天刚终于开口,“我并不知情。”面对花掉的质问和挑衅,吴天康并没有自乱阵脚,反而从容的与众人对视,不紧不慢道:“你们也知道我对夫人和孩子的关怀并不是很多。以往吴家庄事物繁杂,虽说有夫人一力打理,可是江湖上的事情终究需要我亲自出面。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不在庄子里,两个孩子直由夫人亲自调教。这其中会不会被人趁虚而入,我也不太清楚。可不管怎么说,养不教,父之过,我确实有一定的责任。但身为武林盟主,站在江湖人的利益角度来说,我敢拍着胸脯保证。在这件事情上我是毫不知情的,但凡我知道他跟他邪恶的组织有丝毫瓜葛。我都会大义灭亲,亲手杀了这个混账东西。” 姜苏:“盟主不必如此激动,我们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我们都相信盟主的人品。这三年来盟主为武林盟殚精竭虑,众人也都是看在眼中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可见江湖中人还是对此半信半疑,尤其邵阳堡主如果是吴少庄主的话,众人对盟主的可信度简直是大大折扣,吴天刚深知这一点,所以并没有极力强辩,只是不动如山的坐在那里,一副痛心疾首却又强烈忍耐的模样。到叫许多人不好直接开口来责问,最后杜鸳鸯站出来,继续道。 “就算这件事情跟盟主没有任何关系好了,可是面对亲口承认自己身份的少庄主。你们打算怎么做?是继续放任江湖人翻墙越院的,闯进武林盟刺杀,搞得全江湖人看笑话。还是说继续维持武林大会的正常运行,等到此间事了之后再一起清算总账。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们一点,尚阳堡上杨宝是什么东西你们心里最好都有些数。不要因为这个人是盟主唯一的独子就心生鸡忌惮,或者想要大二化小小事化了。在我阴阳门主面前,混水摸鱼的人我绝不放过。” 杜鸳鸯这番话虽然无情无义,却道出了江湖人的心声。在座的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吃过尚阳堡苦头的,或者是家传秘籍被盗,或者是师祖曾经惨遭杀害,尚阳堡做下的种种劣迹,绝对不是一个盟主之子可以轻易赦免的,更何况吴万全明知尚阳堡内情依然继承堡主保的话,那简直是罪加一等,堪称直接与全江湖的人为敌。这种恶人若是继续姑息的话,那江湖人的颜面何在?正义何在?武林盟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群情激奋,众志成城,基本上已经宣判了吴万全的死期。吴天刚心中百感交集,他当然不愿意唯一的儿子被江湖人仇视,最后惨死在阳城之中。可是事情的发展已经不由他掌控,吴万全站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一点吴天刚万万没有想到,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也不敢想。 虽然心中曾经有过一些个想法,但吴天刚全都一一否决。吴万全的性子他最是清楚,虽然看起来有些高冷,但其实黑白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能让他对自己怒目相视,反目成仇的话,大概率只会是那一件事,只是吴天刚万万也想不通,吴万全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又是谁给他通风报信的? 我初假扮虞夫人的那个人又是谁?他明明吩咐了红日来处理这件事情。可是自这位假虞夫人来到武林盟之后,红日就失去了踪迹。吴天刚有理由相信,红日可能也已经惨遭毒手了。 吴天刚心想:此等仇敌绝对不可小觑,各中内幕还需要细细的查询。 三六四、恶人自有恶人磨(一) 乱斗初选最后的乱子,就是那些最终也没能赶得及参加的,偏远地区的门派。其他的倒是都好说,唯独有一个叫恶人谷的武林势力,十分嚣张。他们跟阳城隔着辽阔的大海,光是坐船过来,就耗费了50几天的时日,更别说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紧赶慢赶最后还是错过了最后一场比试之后,恶人谷的人简直要气炸了。 “这是什么道理!我们不过是来晚了一会儿!怎么就不能参加比试了?!你们武林盟分明是没有看得上我们恶人谷!分明就是故意针对我们!” 武林盟弟子支支吾吾半天,既不敢随便开了这个口子,也不敢忤逆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一时间,整个擂台场上都安静极了,周围那些同样迟到,没资格参赛的门派,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边,只要武林盟一松口,他们立刻就会冲上来,要求加赛。 然而规定毕竟是规定,只要过了最后的期限,即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武林盟弟子心里本是想要十分硬气地拒绝他们的,而且大部分的门派也会给武林盟这个面子,可偏偏这群叫恶人谷的人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一个个犹如罗刹般地虎视眈眈,仿佛小弟子只要张口说一个不字,他们就要冲上来,将他大卸八块。 恶人谷远在海外,几乎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那里的物资极为匮乏,人烟稀少,而且烈日灼烧在大地上,好像要把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都烤成咸鱼。这样贫瘠又艰难的地方,本不会有人想要定居,然而这些恶人却又不同。他们大多是犯了事儿的罪犯,或者被官家,或者被仇家追得实在没了办法,才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逃避追杀。这一待就是十几年,风吹日晒,竟也习惯了那残酷的环境。慢慢地,这些穷凶极恶之徒们也建立了门派, 光是听这个名字也能猜到,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所以那武林盟的小弟子抱着可能会被活活打死的后果,抖啊抖地拒绝了他们。 恶人谷的恶人们当场就要发飙,千钧一发之际,花雕及时出现,他挥舞着两板斧,拦住了即将劈在小弟子头顶的长刀。 “什么人!胆敢在阳城撒野!” 恶人谷的人个个儿膀大腰粗,黑得像炉鼎。可满嘴大黄牙,十足的反派作风,领头的那个还是个光头,光头恶人顿时奸笑起来,“哪里来的奶娃娃,没断奶就敢跑江湖。大爷我在阳城混得时候,你小子还在家里尿尿活泥巴呢,哈哈哈哈!” 花雕将小弟子护在身后,自己来处理这几个不讲道理的东西,“你们几个,不要太嚣张了。” 光头歪着脑袋看着他,一言不发,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啐了一口,“我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今天老子把话撂这儿,我们几个,还真就非上擂台不可了!你们武林盟若是有本事,就现在把老子们搞死!否则的话,你们阳城的这些杂碎们,就等着被我们哥儿几个切菜瓜吧!” 要不怎么说以往的武林大会需要严格筛选参赛人的资格,诸如恶人谷这种根本就不为江湖人所承认的门派,行事作风又十分霸道,在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敢就这么大咧咧出现在阳城的。 可现在武林盟乱得很,又被赤面笑魔几次打压了威势,正是江湖人人观望的时机。恶人谷的人们正是抓住他们现在不敢闹事的心思,一窝蜂地冲出来,不但是为了武学秘籍,更因为大会规定,参赛期的人受武林盟保护,即便是寻仇也要等比赛过了再说——当然,尚阳堡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门派除外。 花雕气乐了,他虽然未曾与恶人谷打过交道,但也绝不会被这么两句话吓到。 “虽然这次武林大会不是由我们武林盟发起,但整个大会依然需要我们武林盟来主持。各位如果觉得委屈,大可以去找赤面笑魔问个清楚。这个大恶人的名头我想你们总不会没听过吧?只要赤面笑魔觉得你们有资格参加,我花某人绝无二话!” “去他娘的赤面笑魔,那是个什么狗屁东西!没断奶的玩意儿还敢出来嘚瑟,老子们一刀劈不死他!行啊,你们武林盟赶紧把人喊出来,也省的老子一轮轮地打杀去找了,今天,就现在,老子就要把尚阳堡的秘籍,夺过来!哈哈哈哈!” 宋谷雨隐藏在人群中听了半晌,噗嗤一声笑起来。 “恶人谷的杂碎们,武功不知道如何,但这嘴,真比吃了粪都让人恶心。”宋谷雨一张嘴,那光头恶人更是气得不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你个黄毛丫头,又是什么东西!敢质疑老子!” 花雕不知几人深浅,又怕宋谷雨因为嘴欠儿而吃亏,立刻主动站出来吸引火力,“没错,满嘴喷粪的玩意儿,都不用赤面笑魔亲自下场,我花大爷来跟你们较量较量!” 那光头哈哈大笑,也不接话,挥舞着长刀就劈砍过来。花雕的双斧立刻迎接而上,两个人就在这擂台下,你来我往,动了真格。招招狠辣,刀刀毙命。就好像隔了百八十年的家族仇恨般,拼起命来。 然而这些恶人们虽然是逃犯,但武功却个顶个儿地厉害。花雕年纪到底是轻了些,对战经验不足,被那光头找到破绽,一脚踹翻在地,根本不给他丝毫反抗的机会,那长刀好像要劈裂时空般地狠狠地砸下来,花雕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儿,在这一瞬间,还真以为自己就这么交待了。 宋谷雨的鞭子隔空准确地缠绕在那光头的手腕上,巨大的拉扯力让这庞然大物踉跄了一瞬间,继而十分恼怒地对着宋谷雨杀了过去。 “臭丫头!老子先解决了你!” 宋谷雨冷笑一声,原地动也不动,那光头眼瞧着就要杀过来,却忽然觉得头皮一凉,他下意识地停住脚,摸了摸天灵盖…… 整个脑瓜壳儿上,被人直接削掉了一层薄薄的皮。 血水顺着脸颊,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三六五、恶人自有恶人磨(二) 光头一瞬间有些腿软,头皮轰然爆发出的剧痛让他一时间有些懵。 吴万年带着赤红色的面具,一言不发地站在宋谷雨身后,他颀长地身躯将宋谷雨娇小的身体完美保护起来,二指指尖夹着一片薄薄的刀片,刀刃上一滴血水,正滴答地落在地上,溅起微不可见的血花来。 “听说,你找我。” 光头就算从来没见过这个赤面笑魔,但这个十分独特的面具确是知道的。他心中一虚,可转念一想,这毛孩子也没多大,听声音就知道。顿时又重新捡起了自信。 “哈哈哈!我当赤面笑魔是什么牛鬼蛇神,原来是个病秧子!臭小子,跟你爹我说话,最好把面具给老子摘了!一会儿要是老子把你头劈下来,掉进人堆儿里,这小娘皮可别认错了人!捡错了脑袋!哈哈哈哈!” 宋谷雨皮笑肉不笑地“哈”了一声,吴万年偷偷捏了捏她的手。宋谷雨刚想放出的“反唇相讥”大招顿时偃旗息鼓。吴万年将人护在身后,从容不破地前行几步,站在花雕身旁。 “花少侠可还好?” 花雕有些脸红,明姑闻讯刚刚赶来,立刻冲上来将他扶起,然后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光头恶人。 花雕不想在明姑面前搞得太怂,强忍着翻腾的血气,非要装豪迈地大笑两声。结果内伤加重,一口血磕了出去,反而像是被这光头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了一般。 “明姑娘带花公子下去好生歇息。明天就是第二轮比拼,花公子可要养精蓄锐才是。” 明姑点点头,不容花雕拒绝,强势夹着他站远了些。但也没走开。 那光头对花雕的狼狈模样十分满意,猛地抬起手中长刀,刀尖儿直接对准了吴万年面具的眼睛处,只留下一根头发丝儿的距离,挑衅得十分光明正大。 “来啊,不服就来杀了老子!” 吴万年忽然低声一笑,两指夹住了这光头的长刀。 光头愣了愣,“你的刀呢?” 吴万年从容道:“我不擅用刀。” 光头立刻反映过来,江湖人传言,此人极擅剑法,顿时改口道:“你的剑呢?” 吴万年再次笑起来,好像在打发调皮却十分好问的顽童,“我不用剑。” “老子看你岁数小,不想欺负太过,你用什么兵刃只管让人去拿,老子等得起。”光头嗡声嗡气道:“只是咱们可说好了,我若是当场打杀了你,你腰间那尚阳堡的宝库钥匙,我可就不客气了!哈哈哈哈!” 夹住长刀的手指微微用力,吴万年猛地弓起身子,好似离玄的箭一般冲了上去! 那光头被他这一下惊呆了,下意识地想要收回长刀,然而那刀好像被黏在了吴万年的指尖似的,怎么也拔不动。吴万年擦着刀刃直逼他面门,说出来的话却不紧不慢,甚至不带喘的,“打你,不用兵刃。” “我去你大爷的!” 吴万年两指卡在长刀的把手处,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这厚重又锋利的长刀竟然齐根断裂! 那光头显然比周围的看客们还要震惊,这是他成名兵刃,伴随多年,上刀山下火海从未离身,如今竟然! 一股子怒火直充心头,他暴怒地一声狂吼,舍弃了戏耍此人的心思,一把丢开不能再用的刀把,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冲着吴万年而去。 吴万年丝毫不惧,他好像根本没长骨头似的,以十分诡异的姿势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击,然后贴着这光头的出拳姿势,直接钻进他下腋附近,两指猛地向上一挑,直接扎进了这光头的咯吱窝上! 寻常人挠痒痒疯闹时,攻击这里只有痒意。可吴万年这两指连钢刀都能夹断,五毒老鬼亲传内功心法将全身的内功集中在这两根手指头上,再以雷霆之势攻击在这胳膊的关节之处,只听噗嗤一声响,连这丰富血肉的本尊都没能反应过来,一条鲜活的手臂已经飞上了半空,打着旋儿,洒了地上一群仰头凑热闹人一脸的血后,再重重地落回地上。 那光头怔楞一瞬,继而剧痛袭来,他嗷呜一声痛呼,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一招!只一招,就将恶人谷的人放倒了! 围观的江湖人齐齐胆寒,此等武功的人,竟然还要跟他比试?还要从他手下抢夺尚阳堡的功法? 原本一道附加题,瞬间变成了送命题。 那些已经通过初赛的人顿时觉得前路茫茫,黑暗一片。而那些生生错过了比试,没能进入第二轮的人,却在暗自庆幸——这特么要是一路杀上去碰见这么个东西,还比个屁啊! 吴万年大概是听见了众人的心声,站在那不知死活的光头身边,对着一众面如菜色的江湖人,语气十分温柔地说道:“诸位大可不必担心,虽说擂台上生死有命,但我未必就会一直赢。也是我之前没能说清楚情况,前十名的江湖佼佼者,并未都与我对决。而是包括我在内的,我的其他同伴们,将会与高手们一一对决。我的同伴武功并非都十分高深,但只要江湖高手能胜,我说过赠与武林秘籍的话,就作数。” 这可真是个定心丸。“赤面笑魔有同伙“在这之前还只是猜测,在这之后就板儿上钉钉了,跟这魔头打就是在送命,可跟他的下属或者是仆从们对战,江湖高手们还怕么? 只看到时候是如何决定对战名次了! 气氛顿时一松,吴万年确定再没有人脸色苍白,随时要倒地不起,弃权退出之后,纵身离开。 而恶人谷剩下的几人,在领头人惨遭折磨后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放肆。他们将半死不活的光头拖走,直接回到了岳阳楼的包间里。 而强势要求加赛的呼声也就此停滞,当着这一地血的教训前,没有人再敢常试着摸老虎屁股了。 宋谷雨勾唇冷笑,望着那恶人谷几人离开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花雕刚好捕捉到这一幕,吓得胆战心惊。 “不是,圣女,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宋谷雨不屑地瞥他一眼,“啰里八嗦。你管我。”只留给花公子,一个潇洒又傲慢的背影。 三六六、凶手? 原以为恶人谷的人会就此退出众人的视野,万万没想到,一夜过后,第一缕晨光进驻岳阳楼客房中时,将血粼粼的惨案揭露出来。 岳阳楼好歹是武林盟的产业,消息飞一般地传到了武林盟内部,并且成功惊动了盟主。 吴天刚正在吃早餐,他最近心情不好,没有多少胃口,但饭还是不得不吃,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起来勉强吃几口。乍一听见这个消息,就连这仅存的食欲都被消耗干净了。 “你说什么?” 武林盟小队长也是满头大汗,不敢置信,“岳阳楼那边传来消息,那几个恶人谷的人,全都死了。” 吴天刚又反映了许久,才再次确认道:“都死了?” “而且,所有人都被一枪穿喉,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那几个人死的时候表情十分诧异,属下以为,他们有可能相互认识,凶手或许是令他们十分意外的人。” 不管这个人是谁,能只身一人杀了四五个恶人谷的人就不能小觑。可吴天刚思来想去,江湖上现存的成名高手中,有能力的人不会主动招惹这种是非,没能力的,根本就不会去丢人现眼。怎么也想不明白,吴天刚只好问道:“昨天夜里,那赤面笑魔在做什么?” 他只能往这个魔头身上想,毕竟昨天这个人可是亲手处理了那个带头挑事的家伙。 小队长回禀道:“那恶人,一晚上都没出门。” “确定是没出门?还是人出去了,你们根本不知道?”吴天刚说完就有些后悔,这些人本就对赤面笑魔很是忌惮,不敢跟的太近也情有可原。“算了,你们退下吧。” 小队长脸色涨红,他们确实不敢靠近那恶人的客房,不但因为这人武功高强,身法诡异,更因为那院子里还住着尚阳堡主这种棘手的人物,他们除了在周围加强警戒外,再不能做其他。可昨天晚上情况不同,昨天那位年纪轻轻的尚阳堡主突然心血来潮,在院子里练刀。而那恶人也不睡觉,就开着窗户看这人修炼,两个人也不说话,却好像达成了无声的契约,一个全神贯注地练,一个饶有兴致地看,折腾到后半夜,搞得巡逻的弟子们精神跟着绷到半夜,累得不行。 而在那尚阳堡主练够了刀,回房间休息之后,那恶人也没有关窗户,一个人对着明月喝起了酒,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歇息下来。 这就完全排除了他的嫌疑,直到现在,那恶人也没起来床,沉睡不醒呢。 吴天刚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种乌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正在思索间,那小队长又说道:“岳阳楼的小厮,倒是提供了一个线索。他半天亮的时候出恭,碰见了一个一身黑衣,后背背着长枪的一个人在楼里出没。因为那个人浑身煞气太重,他不敢上前打扰,躲在柱子后等那人离开了,才再次动作。经那小厮的说法,那人正是从恶人谷客房所在的这个楼层出来的,只是他身上并无血迹,那小厮也没多想。” 吴天刚一听到这个消息,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大乱斗擂台上出现的那个杀了大半对手的,名叫花满天的人。 长枪,黑衣,行踪不定,门派成迷,最重要的是,嗜血杀人…… 难道是这个花满天干的? 小队长仿佛猜到了盟主的心思一般,立刻上前道:“盟主,我们也去找过那个叫花满天的人,他住在阳城的一个宅院里,租的房子,破败的很,看起来手头不是很有钱。而且附近的人都说他神神秘秘,面罩从来不曾摘下。附近的阳城百姓们也说不好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人脾气极其不好。” 吴天刚疑惑道:“此话怎讲?” “之前有个邻居家杀猪,半夜喊了人来帮忙抓猪。天没量搞得附近吵闹得不行,邻居们大多笑嘻嘻地出来看热闹,只有这个人,阴沉沉地出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枪直接戳死了这头惨叫不止的猪。周围的人都被吓坏了,那天杀猪的人家更是安静得不行,生怕再激怒这人,他一气之下,把全家人都戳死。” “不住岳阳楼,只在寻常市井之地暂居。可偏偏又难以融入这样的地方,”吴天刚分析道:“那他以前的生活,定然十分独特。既不用与这些寻常百姓们为伍,却又不是富足殷实之辈。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全江湖都扒拉不出来几个。毕竟又要精神享受又没有太多的钱财,怎么想怎么觉得…… “川云派掌门,昨天夜里在做什么?” “……” “怎么,你们不会以为只需要盯紧了那恶人就万事大吉了?” “盟主误会,我们确实也在张真人的院子附近布设了人手。只是……只是他昨天……” 吴天刚神色一动,“他昨天夜里不在?” “在倒是在,只是……”小队长一脸艰涩,最后终于决定和盘托出,“他昨天,把亲传的弟子王珊珊喊来院子里,一起拜神。” “拜什么?” “拜神。剑神,李青。”小队长自己也觉得这场面难以启齿,“他们简单地做了个李青剑神的衣冠冢,然后拜了大半夜。” 吴天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对此作出评价。 “那他们……他们……” 小队长尴尬道:“他们拜到大半夜,然后师徒两人歇下,也是到现在没起。” 吴天刚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说起来这个张三,还真是叫人意外。以往大家都说川云派的掌门人武功高强,但在吴天刚在大乱斗擂台上的观察看,言过其实。当然,也许是这位掌门人在故意隐藏实力,又或者,他根本就不想参加这个比赛,只是为了陪徒弟。 不过不管他打着什么主意,吴天刚都不准备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恶人谷的消息,已经散出去了?” 小队长恭敬道:“还没有,咱们的人发现的早,已经控制起来。盟主的意思是……” “那就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吴天刚淡淡道:“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死了也是活该。至于凶手,只要还在阳城,早晚露出马脚。” “属下遵命。” 三六七、抽签对决(一) 恶人谷的消息,武林盟没有宣扬出去,别人不知道,可是花雕终究是知道了。 这件事情倒是让花雕有些奇怪,他跟那光头交过手,知道恶人谷的人实力比较高,一夜之间竟被人杀光,并且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凶手实在不可小觑,绝非等闲之辈。 如今武林大会已经轰轰烈烈的召开,江湖上各方的目光都聚焦在阳城这个小小的城邦之中,再加上武林盟与赤面笑魔的联合,吸引来江湖上一些不出世的高手也是有可能的。只是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究竟意欲何为? 花雕一时间想不明白却心中隐隐有些担忧,这样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湖高手突然出现在阳城,而且手法如此残忍,行事如此极端,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如果他想要在阳城当中引发什么暴乱,甚至是随意屠杀阳城百姓的话,武林盟又该如何处理呢?他是不太赞成盟主将此时大而化小的做法。若是让他来接手的话,定要好好的查一查,把所有嫌疑人都罗列出来,挨个摸排一遍,终究是要把这个危险降到最低才是。 只可惜有这种意识的也仅仅只有花雕一人而已,就连明姑都不是很关心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为这几个恶人的惨死而拍手叫好。江湖人终于迎来了。武林大会的第二轮比赛,跟第一轮的乱斗形式不同,第二轮是一对一对决,只是对手并不是提前预设好的,而是比赛当天当场随机抽取。 由于通过第一轮比赛的人身手高低不同,门派又十分繁杂,所以这次并不登记真实的姓名,只登记他们通过之后领到的对牌,这是武林盟传统的模式,参加武林大会的人身的号码牌远比他的名字要来得重要,一旦遗失了号牌,将直接失去参加比赛的资格,若是其他人捡到了这个号牌则立刻拥有参加比赛的资格。 原本能够来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都是江湖上德高名重之辈,绝不是一些阴险宵小之徒,所以尽管知道可以争夺号牌,却没有人在背地里使这种阴损的手段。可这次又有不同,这次武林大会召开的急,并且发起人又不是武林盟,所以参加的江湖流派不一而足,道德水平也参差不齐,还真就在第二场比赛开始之前发生了几起因为争夺号牌而死伤的案例。 武林盟对此的态度一向是听之任之。并不会主动出手阻止,如果被人抢走了号牌,也不是技不如人,即便顺利进入第二轮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所以这反而成了江湖人的一种默认。如果有能力把自己的号牌守住的话,那自然有能力逐鹿群雄。 第二场比赛开场抽第一个号牌的人也是由慧可住持主持随机抽取的。主持看一眼台下乌泱泱的一群人,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将手伸进号牌木箱中,随便拿出来一个号牌,牌子上对应的号码人立刻跳上擂台,朝众人拱了拱手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伸进抽签箱中掏出了自己的对手。 这种对决方式完全凭个人的运气,若是抽到了成名比自己早,武功比自己强的人,即便被人打死在地台上也只能认命,可若是幸运的话,抽到了不如自己的人,基本上就可以顺利的通关进入到第三轮。这次的这位兄台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他的手气还真就不能说不好,因为他随便一抓,拿到的竟然就是张三的号码牌。 吃瓜群众是什么态度张真人不得而知,但就他自己个人而言,突然间有些心塞,昨天晚上拜了半夜的剑神李青,结果竟然第一场就被抽中,真的是无处哭诉,那烧的一捆一捆的纸钱,都打水漂了。 王珊珊比张三自己还要担心,他太知道师傅是什么水平了,跟着吴万年学了三年,依然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台上的这个人看起来虽然个子不高,身材也没有多壮实,可是能够打进第二轮的人功夫最起码也比张三要强,张三擂台上都没有动过手,完全划水划进来的。 王珊珊痛恨自己为什么当时跌下擂台的时候,不趁机拉师傅一把,事后就说两个人无心比赛故意落选,并不想要尚阳堡的武功秘籍。遮掩一番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在造成这样的场景,张三的武学功底即刻在全江湖人的面前展现,这让川云派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更重要的是,一旦师傅发生了什么意外…… 王珊珊想也不敢想,焦急的抓着张三的手臂,满眼的祈求,小声地对师傅说道:“实在不行你就弃权吧。” “还没上场就要弃权,那岂不是让江湖人笑话。” “可是师傅,对比来看,如果你被揍的鼻青脸肿,小命堪忧时再跪在地上请求认输的话,岂不是更丢人?” 张三老脸一红,抽了把王珊珊的脑袋瓜,“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师傅我岂是那种没有骨气之人,即便是打不过我不会自己偷偷跌下来吗?怎么还非得人把我打的不成形的时候,才知道求饶?” 无论如何,当着全江湖人的面,张三一定要维持住自己高深莫测人设的基本形象。 王珊珊十分担忧的目送师傅走上擂台,心中忐忑不已,他下意识的想要寻找吴万年,看看他能不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可是在看台上找了一圈儿,没有看见那熟悉的红色的面具。吴大哥今天怎么没有来呢?王珊珊心想:难道他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 情急之下,他突然间想起圣女跟吴大哥的关系非同一般,立刻又踮着脚去找圣女,可惜圣女也不见踪影,这两个人同时失踪,到底在搞些什么?王珊珊此时心急如焚,就差抓耳挠腮了——如果不能及时的体面的将师傅替换下来,那真的要出大事情了。 可时间不等人,张三战战兢兢的站在对手的面前,努力保持自己高深莫测的形象,然而长衫之下两股战战,抖的好像在筛糠一般。 三六八、抽签对决(二) 张三的对手用的是一对月牙型的双刀。这种刀在江湖上也是很有名气。使的最好的该是前永泉山庄庄主莫问天。 张三忐忑的上到擂台,他两手空空,竟是连兵器忘了带。王珊珊在台下跳着脚的喊,张三回过头,才发现自己没有带剑上来,立刻矮下身去,在擂台边儿接过的小徒弟抛给他的配剑。 可拿了配剑又能怎样?他依然不会使。对手全身警惕的看着川云派掌门优闲的拔出长剑来,剑尖无力的垂在地上,好像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模样,他全身空门大开毫无防备,却偏偏让对方更加忌惮,一时间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擂台上,谁也不敢先动,对方觉得张三一定是在故布疑阵,故意引自己攻击他的破绽,而张三却在想:他怎么还不打过来,他说不攻击过来,我怎么洋装失足掉下擂台,来掩蔽自己武功狗屁不是的真相呢? 两个人在台上磨磨唧唧半天不出手,擂台下的人却等不及了,有些好事者开始起哄,刺激这两个人赶紧对决,张三的内心也很着急。这个人为什么一直犹豫不决呢?他试探着举起剑来,可那长剑也是有些重量,他手腕抖呀抖的,好容易两只手抓住了剑柄。摆开了一个即将攻击的姿势,对方双刀在手中飞速的挽两个刀花,全神戒备,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掌门人不率先攻击,他就以不变应万变,只要他被动接招就一定不会落入陷阱当中。 所以两个人绕着整个擂台开始闲庭漫步的逛着,一个不停的比划,一个战战兢兢的握着长剑。两个人顺时针绕着擂台转了好几圈,依然不见任何动静。 就在观众们已经耗尽了全部的耐心,甚至想自己爬上擂台替打之时,双刀的对手也已经没有了耐心,他想:掌门人不主动攻击过来,那我就只好先攻击过去,且不管他耍什么花招,我只随机应变就是了。 也是双刀英雄第一次与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派掌门对决。心情十分激动,下盘有些不稳,脚步匆匆乱乱,竟是左脚绊了右脚一个踉跄直接滚在了地上。张三吓的一哆嗦,手中的长剑没拿稳直接砸了下来。那剑尖擦着双刀人的头皮插在了擂台的石缝当中,只把那双刀人吓了个够呛,再也不敢莽撞的主动攻击,捡了自己的双刀,一跃蹦出几米远,谨慎的盯着掌门人看个不停。 涨三脸憋得通红,双手握紧插在地上的长剑用力向外拔,可是凭他如何使劲这剑也是没有拔得出来。张三急得满头大汗,心想这下丢人可丢大发了,我这都没开始正经应对就把兵切折在了石头里,这要是对方挥着刀来砍我,我就只能满场跑啦,越想张三越是憋气,干脆舍了地上的长剑不管,摆出来以拳头对拳头的姿势,挑衅的冲着那人道:“你倒是来呀!” 对面长刀之人更加谨慎,之前他装作不会用剑的样子,结果却偷偷差点一剑劈开他的脑袋,这个时候又摆出一副要拳脚相对的模样。双刀人心想我才不上当。那男子立刻挥舞着双刀冲了过来,张三眼见着双拳难敌兵刃,立刻就地矮身一滚,熟练地从那双刀人的身底空隙滚了出去,这姿势虽然十分不雅,可好歹躲过了一个强劲的攻击。 那双刀人只觉得眼前的人嗖的一下不见了踪影,四处寻来,万万想不到竟是从自己的下盘逃离出去,双刀人一头雾水的看着掌门人。一派掌门竟然会使出如此丢人的招式,实在是有些不雅观。可是双刀人也不知道这位掌门究竟是在戏耍自己,还是真的力有不逮,他一时间犹豫不决。 围观的江湖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只听说川云派的掌门人武功高深,可是如今细细想来,这位掌门人武功究竟如何高深,在江湖上曾经打败过什么人,却偏偏一无所知,好像江湖上只流传了一句“川云派掌门人武功高深”这样的话来,更多的却是他这人闲云野鹤,寄情山水,不慕名利,自由自在。 全场目标都集中在张三身上,就连那双刀对手也一样的时候,吴万年偷偷的侧了侧身。两指之间夹了一块小石头,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双指一弹,石头嗖的一下飞了出去。看台上的江湖人未有察觉,石子带着强劲的力道和深厚的内力直接砸在了双刀男子的小腿上,那男子只觉得小腿肚传来一阵奇异的酥麻之感,紧接着膝盖一软,气息一滞。哐当一声,单膝跪地对着张三的方向狠狠的来了个叩拜。 张三也蒙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看起来十分的不靠谱。难道来比赛之前吃错了东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张三也顾不得认输这茬了,立刻狂奔而上,一拳砸在了那人的鼻梁上,那本就半跪在地上的人,高高的仰着脑袋,鼻,孔里喷涌出两道鲜红的血注,一脸懵的看着张三,好不滑稽。 张三是趁热打铁,那人很显然已经站不起来了,他借此机会连出数拳,拳拳打在那可怜人的鼻子上,鼻子本就没什么骨头,被张三这一通很捶,即便没有什么内力,但脆弱的软骨也承受不住。 如此频繁又暴力的攻击,那人嚎叫不止,捂着脸满地打滚,可偏偏一条腿使不上力气,好像完全从自己的身体当中脱离出去了一般。张三满场追着人打,最后那人顺势滚下了擂台。众人实在对这个结果不能接受,他们看看张三再看看那个鼻血满脸的家伙。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张三毕竟是赢了。裁判举起了胜利一方的号牌,张三这才稍整衣服,走过去接住了自己的号码牌,然后一幅高人莫测的模样悠闲地向外走,等拐过街角之后无人旁看,张三腿软得扶着墙慢慢地坐到了地上。看一眼手中的号码牌,情绪一时间激动难以平息。 师傅在天有灵,剑神在上,我张三竟然赢了一场! ——当然对方完全不在状态的攻击模式,简直帮了大忙了。 三六九、黑马再现 第二轮抽签对决的首场比试,就让众人以十分不满意的方式收场。可这就是抽签所决定的结果,众人也没有办法。 下一个被抽中的抽签人上台之后,江湖上的围观看客们才再次兴奋的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大乱斗赛场上大放异彩,杀人无数,留下了恶魔般传说的黑衣人。只见此人瘦瘦高高,背上背着一杆长枪。从头到脚武装到牙齿,只把一双冰冷的眼睛露了出来。 这个人走路仿佛没有声音,好像轻轻的浮在空气当中一般。他走到木箱前,随手震了下抽签木箱的侧面,只听箱子里的号码牌一阵哗啦乱响,紧接着一个号码牌猛的从箱子当中窜了出来,在半空中打着璇儿,被那人一手稳稳的抓住。有字的那一面刚好对着裁判。裁判看了一眼,在记录的本上写下了对手的号码,并将名字喊了出来。 来人是一个妙龄的少女,长得十分可爱,背上背着一柄长剑,一身的道袍穿在身上有些肥大,可是却不能遮掩少年人的芳华。来人正是五云山姜苏的弟子。 五云山这次报名参加武林大会。武功秘籍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历练一下门派当中的弟子。因为以前五云山人并不注重于武功的修炼,反而专研于阵法之上,只是如今阵法势微,想要重现昔日辉煌已经不可能。姜苏转变思路,希望能让门派弟子们更加专注于武学的修炼,终究有一日五云山将不再以阵法之流而闻名江湖,反而以武功的卓越而被江湖人所敬仰。 这位少女正是五云山长老的爱女,平时就有些骄纵,性格也天真烂漫,这次来到武林大会上完全就是闹着玩,在第一轮大乱斗的赛场上,五云山的人极力护着小师妹通过第一关,可万万没想到第二关竟遇上此等杀神。他们也是听过这一黑马的名声的,凡在他手底下绝不能走出一个活人,五云山的人顿时紧张起来,只有这小师妹不知深浅,依然满脸微笑的看着对面的人。 “这么热的天,你把自己裹成这幅模样不难受吗?”小师妹天真烂漫的问道:“再说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堂堂正正的与我比试,你先把面罩摘了,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五云山的人暗地里为小师妹捏了一把冷汗,可是他们又不敢随意出言阻止,小师妹的性格最是执拗,你越是劝她做什么,她越是要反着来。五云山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只能一脸期待的看向山主,姜苏也有些犹豫,毕竟出门的时候,长老特意叮嘱自己要多加照顾女儿,虽说不能在比武当中有所作弊,但是刀剑无眼,一旦有损伤,自己也是难以跟长老交代的。 思来想去在两人还没开始正式比武前,姜苏率先开口道:“江湖中人切磋武艺当点到为止,不可蓄意伤人性命。毕竟都是江湖英才,任何一方的损伤都是江湖正派的损失,大家切不可逞一时之勇,该认输的时候,就当放下身段,技不如人并不丢人。” 可惜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完全说给了瞎子听,小师妹是丝毫没有上心,甚至以为江苏的这番话是在为自己打气,劝的是对方该认输的时候就认输。 她寻常在五云山跟师兄弟们比试的时候,对方大多有意相让,故而显得她武功超绝。实际上,整个五云山打的过她的人数不胜数,可小师妹对自己的认知一直出现着偏差,尤其被众星捧月般捧呵护长大,以至于目中无人的技能,倒是无师自通。 “喂,对面的那个,你要是不动的话那我就先开始咯。”小师妹使的是一条长鞭,刚掏出武器江湖人就不由自主的去看圣女,如今江湖上女中豪杰之中。也只有圣女和这位小师妹使的是鞭子,毕竟这东西柔弱无骨。想要使得得心应手,确实需要很久的苦练。 小师妹嚣张的甩着手中的鞭子,挑衅着看着对面一言不发抱臂独立的人。她环顾黑衣人走了一圈,小心谨慎的打量这个人的动作,可是那人仿佛石雕一般一动也不动,既不搭理自己,也没有丝毫攻击的迹象。 小师妹以为这个人大概是胆怯了,不敢与自己对决,也许是在大乱斗那天的擂台上看到了自己精彩绝绝的武功底子,自愧不如呢!小师妹得意洋洋地一鞭子冲着那人的面罩抽了过去,她只想将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揭发出来,好让江湖人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那鞭子直挺挺的抽向黑人的面门之上,却被那人徒手紧紧的抓住。小师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那人竟也不拔长枪,手腕几番翻转将那长鞭绕在自己的掌心,用力一拽。小师妹惊诧之间脱手,长鞭就这样被夺了过去。那人将长边握在手中随意的在石台上甩了甩,小师妹一脸惊诧的看着他,已经有些慌了。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现象,在一招之间被人夺去兵器丢不丢人且不说。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可见一斑,五云山的人已经开始在台下喊着小石妹立刻认输,可小师妹此时脑袋一片空白,别说认输了,就是一句话都很难说的出来。那人甩着手中的鞭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小石妹,下一秒,对准她那张稚嫩的脸庞,一鞭子狠狠地抽了下去! 小师妹避无可避,那鞭子直挺挺的抽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血肉模糊的一道伤痕,小师妹后知后觉的捂着自己的脸,剧痛完全占据了她的大脑,她崩溃的捧着自己的脸蛋儿,在擂台上满地打滚,痛的嗷嗷直叫。可是那黑人依然不为所动,依旧挥舞着鞭子抽打着小师妹娇弱的身躯,五云山弟子们个个面白如纸,双目赤红,恨不得冲上擂台,替小师妹教训这个嚣张的家伙。 小师妹被整整抽打了近一刻钟才反应过来,可是那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反抗,只能狼狈的向着擂台边缘爬去,就在即将爬到擂台外主动跌落认输前,那人一脚踹了上去,将小师妹直挺挺的踢飞老远,撞在人群之中,好似一块破抹布似的失去了声息。 三七〇、冷血无情 五云山的人急切地冲过去把小师妹翻过身来,却发现她七窍流血,显然是让快要不行了。 自从花怜教再不炼制大还丹之后,江湖上能够用于治疗应急性的伤病和毒药的一品丹药就已经几乎断绝,只有几大门派的掌门人手中还握着仅有的一些存货,而五云山因为重出江湖的时间太晚,并没有来得及收集太多,满打满算整个山门之中也只有姜苏这个五云山主手中有两颗而已。 小师妹的这个情况非大还丹而不能救,可是姜苏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将这两颗珍贵的丹药带在身上,这个时候让他拿也是拿不出来的。眼瞧着小师妹就要驾鹤西归,五云山人抓耳挠腮,急得不行,其中一个弟子实在没忍住,直接向圣女恳求道:“还望圣女高抬贵手,赐我们一颗大还丹吧。” 他这一张口其他人也抹得下来脸了,顿时朝着宋谷雨的方向跪地拜了又拜,嘴上不断的恳求宋谷雨赐予一颗大还丹,救救这可怜的小师妹的命吧! 圣女大人冷冷的旁观这一幕不为所动。在众人殷切期盼的眼神当中,甚至漠然地扭过头去看向天边的云彩。五云山人心中一阵冰凉,却也不能完全怪罪于圣女。 早些年间,武林盟对花怜教采取冷处理的方式,不但因为圣女跟之前的那个五毒教传人有些瓜葛,更因为花怜教这些年不理江湖纠纷,在江湖上威信逐渐降低,江湖人有意的想要将这个古老的门派踢出豪门之列,所以大家都不与花怜教进行往来。 长此以往,再加上宋谷雨跟武林盟的矛盾,花怜教也慢慢的断了大还丹的供应,断了与很多商贩的来往,逐渐的隐匿了下来。有这前情往事在先,事到如今,关键时刻,人家不出手五云山人也无可厚非。 令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干坐在旁一言不发,好像个雕像似的赤面笑魔竟然主动张口,“我这里倒是有一粒大还丹。” 姜苏不用弟子们恳求,已经主动起身,在吴万年面前拜了又拜,诚恳道:“还望您不计前嫌,将此大还丹赐予我们,在下一定不胜感激。” 吴万年掏出丹药,在指尖飞速的转个不停,“想我从我这里拿到丹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山主大人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姜苏恭敬道:“定知无不言。” 吴万年问道:“那就请山主大人告诉我,当年在武林盟言辞凿凿指定宋武吃人一事证人是谁?扬言人宫是罪魁祸首,让江湖人逼迫人宫交出宋武的人,又是谁?” 姜苏一个头两个大,“不是在下有意隐瞒,而是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您也知道我五云山那段时间在江湖上没多少名气。一直疲于收复曾经的山头,哪里有精力去关心人宫的死活。说句惭愧的话,当时的五云山根本不及人宫的一根手指头,既不能望其项背,也从不曾觊觎。请恕我实在是没办法回答您这个问题。” 吴万年敏锐地将大还丹握在手心,揣回了怀中,“既然山主回答不上来,那就算了。只是这丹药,恐怕就……” 姜苏心中咯噔一声,这人显然是拿着这个问题来逼迫自己。姜苏有些犹豫地看向武林盟主,吴天刚目光深沉,讳莫如深的看着两个人不言不语。他手中竟是一颗大还丹也没有了的。 姜苏看到吴天刚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想要再说些什么话,能够让这个赤面笑魔回心转意,可是,求饶的话在嘴边打了几圈儿,再看看倒在地上几乎断绝了生气的小姑娘,姜苏长叹一声,竟是双膝一软,打算给吴万年跪下来。 “山主,他的问题我知道答案!” 就在吴万年一脸促狭的看着姜苏等着他下跪求饶的时候,五云山的小弟子突然间站了出来。 “当年我只是个小孩儿,但是我记得很清楚,那个人的脸上有一道疤。个子也不高,五短身材,说起话来的时候有些粗声粗气。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是用剑的,他的剑也很奇怪,我当时因为个头小,混在人群里没人注意,所以特别好奇的打量了一番——他的那把剑是没开刃的。” 没开刃的剑,江湖上有谁会使用没开刃的剑?众人只以为这个小弟子急昏了头开始胡说八道,可没想到吴万年竟然是信了的,他哈哈大笑着将怀里的大还丹猛然抛了出去,那小弟子满脸惊喜,接过投来的丹药,急急喂进小师妹的嘴里。 那本就憋了气的小姑娘猛的咳出一口血来,竟是上下通了生气,整个人又有了活下来的可能。擂台上那匹黑马依然稳如劲松的站在那儿,身背长枪,手握长鞭,冷冷的看着地上死而复生的人。灼灼的目光盯着裁判,等着最后的宣判。 裁判很早就被他盯出了满头大汗直,踯躅半晌,见五云山的小弟子被救活后,才将号牌亮了出来。 “胜者是,是花满天。” 花满天这才动了起来,可是手中的鞭子被他收进袖口当中,并没有丝毫要还给五云山小师妹的意思。五云山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注视着他精瘦的背影,缓缓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个人比完赛之后立刻离开赛场,武林盟的人也曾经追踪过,可是偏偏此人生活单调的很,比完赛就回到了自己租的破房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下一场比赛开始前,他绝不会走出这个院子一步。 第二场一边倒的比赛就此落下帷幕。江湖人的兴致完全被激发了起来,相对于第一场的稀里糊涂,第二场的实力悬殊,第三场又会如何呢? 武林盟的工作人员上前,抽出了第三轮比赛,即将上台抽取对手的武林人号牌。 是花雕。 花雕拎着两板斧轻松地跃上擂台,在众人无比期待的注视下,随便从箱子里掏出了一个号码牌,直接亮给了裁判看。 裁判翻着册子,找到了号码对应的那人。 是周海云。 三七一、关联(一) 才第三轮比赛就遇上了武林盟的内斗,江湖人兴奋的不行。以往在正规的武林大会中,花雕和周海云几番交手,各有胜负。只是周海运的对战经验更为老道,一直能稳稳的压花雕一头。只要周海云参加武林大会,那花雕基本上就是妥妥的第二名。 这一次花雕却信心十足,周海云这一年来忙的脚不沾地,哪有时间修炼武功,可他就不同了。因为早就知道赤面笑魔的真面目,深知自己并不会有任何危险。故而从江湖和武林盟的重多繁琐之事中挣脱出来,反而一心修炼自己的内功心法。近一年来颇有小成。 花雕信心满满的上得擂台,周海云海云却苦大仇深的将暗器绑在自己的腰腿之上。他擅长风筝对手远程消耗,而花雕却是近战的高手。如果周海云想获胜的话,就不能让花雕近他的身子,而花雕想获胜的话,就不能让周海云跳得离自己太远。 然而对这场比赛吴万年的兴致并不是很高,在还没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起身离场,当着众多江湖人的面儿下了看台,悠哉悠哉的晃悠悠消失不见。 吴山刚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他的背影。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吴万全也紧随其后跟了上去。吴山刚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看了眼武林盟的一个小队长,那小队长点了点头,紧随而去。 吴万年踱着步子奔武林盟的祠堂,他思来想去觉得那个假扮虞夫人的人如此执着地在祠堂当中作乱,一定是与那个叫青泉的人有什么恩怨。如果能从这方面入手,恐怕猜也能猜到那个人的真实身份。 这个叫青泉的人能够位列祠堂,是因为当初在江湖上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吴万年并不知道这个贡献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去祠堂的榜上细细的查看一番。那里一定会简洁的记录着这个人所立下的功勋。 吴万全也跟着他向祠堂的方向走去,可是他的脑海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第一轮和第二轮的比赛中绝不会有他上场。托这位赤面笑魔的福,前两轮比赛他自动通过,直接进入第三轮和第四轮的比赛。 而现在他在纠结一个问题。刚才那个五云山弟子所说的,那个证人,那个剑没有开刃的人。 他刚好知道一个。 可是那个人性子一向温吞,不问江湖事事,只一心管理好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儿,为人又淡泊又与世无争。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当年那搅乱一汪池水,挑起人宫惨案的证人! 可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对他呐喊: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你还是学不乖吗?你还在凭一个人表现出来的模样来猜测他的内心吗?连你自己的亲生父亲在想些什么你都不能理解,何况、何况是…… 吴万全猛地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纷杂的思绪停止下来,让脑子里一堆尖叫的怪兽们全都消失不见。他不想再细想也不想再深究,他只想把这一步棋走下去。他如今不过是个空壳堡主。代表尚阳堡主身份的玉扳指根本就没有传到自己手中。如果他就此死在了武林大会上,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局。 妹妹,母亲,再加上自己。他们一家人终究是要在地下团圆的。 想的过于入迷,没看到前面的吴万年,已经在祠堂前停住了脚步,吴万全一头撞在前者后背上,只觉得这人好像是一个骨架子塑成,没多少斤两,那后脊梁骨戳的他额头生疼。吴万全捂着脑袋,一脸惊诧的看着吴万年看着祠堂中一桌子的贡供品,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 “你来祠堂做什么?” “找一个人。” “什么人要在功勋榜上找?” “少庄主博闻强识,知天下事。你可知道一个叫青泉的人吗?” “不记得。”吴万全实话实说,“我只对江湖上那些鼎鼎有名的人有些兴趣,这榜上的很多人我也是记不住的。” “你知道在虞夫人死的这段时间里,有一个冒牌货顶替她,在武林盟主持事宜。”吴万年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过这个消息,她在事成之后独自一人来到祠堂,将一个叫青泉的人名从榜上抠了下来,烧成灰烬。又将这满桌子的供品打了个稀巴烂。” 吴万全沉默。 “我想她一定跟这个青泉有一些什么关系,我很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猜她知道当年的很多事情。比如那个出来作证的证人。又或者是当年人宫的内情。说不定他连幕后主使是谁也一清二楚呢。” “你还真是可笑,难道你心中对幕后主使之人没有概念吗?你的种种作为都是冲着我父亲而来,如今却说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究竟意欲何为?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一直觉得你很熟悉?可是偏偏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你。你的身法十分诡异,好像集百家之所长,却又好像与百家都不尽相同。” “少庄主的问题还真多。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吴万全蒙了一下,暂且不去计较这《十万个为什么》是什么东西,“我也是可笑,既然已经站在了父亲的对立面,那就是站在了生死局上。可是我现在依然不能下定决心。” “下定决心为母报仇,亲手弑父吗?” 吴万全那他这赤裸裸的话惊地的连退数步,剧烈的喘息起来,“你……” “少庄主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尚阳堡堡主。你来参加武林大会,大概是想从我这里保住你们尚阳堡最后的钥匙吧。” “你在嘲笑我的愚蠢。” “我没有任何嘲笑你的意思。”吴万年抬脚迈进祠堂中,“我这人善良得很,从不嘲笑任何人。” 可吴万全依然感觉自己如芒在背,满脑子纷乱的思绪不断的在眼前闪过。他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苦苦挣扎这些。人生在世竟是如此的艰难和痛苦吗? 372.关联(二) 吴万年一本正经的看着祠堂榜上人的名字,以前被虞夫人抠掉的那个叫青泉的空,已经被武林盟的弟子用其他的纸糊上。上面用格格不入的笔迹写着青泉两个字,整体上格外的突兀和不和谐。 因为这张纸的大小和规格很难与原本的纸张相契合。所以原本简单几笔能写出他功绩的地方已经完全被挤占,吴万年看了看其他人的功绩,字体小而清晰,看来这写小字的活儿,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的。 祠堂里已经不能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吴万年只好退出来。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一直提心吊胆的小队长这才大松一口气,他就怕这个赤面笑魔一时间上了头,在武林大会期间大闹祠堂,那他们武林盟可真是丢了大人了。 然而他这心还没彻底地放回肚子里,却又见这赤面笑魔脚步一转,直接奔向了议事堂的方向。 小队长匆匆几步追了上去,小心翼翼地挡在两人之前,谨慎道:“那个,您这是要?” “不用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去议事堂翻一番卷宗,找一找这个叫青泉的人,是因为什么事情被记在了祠堂的榜上?回想一下为什么虞夫人会破坏祠堂,又为什么偏偏把这个人单独抠出来?据我所知,虞夫人跟这位叫青泉的人应该毫无瓜葛才是。”吴万年说道:“我曾受虞夫人恩,自然想要替她弄清楚这个中的原委。如果有我能尽到力的地方,那定是不遗余力地替虞夫人完成心愿。” 小队长一听这话,只觉得寒毛倒竖,虞夫人已经失踪了很久,可这人偏偏又说出了心愿这样的词难道虞夫人已经遭遇了不测? 可最令人费解的是盟主的态度。自下人报告说虞夫人消失不见之后,盟主丝毫没有着急的神情,反而一脸坦然地告诉众人:不用再去找了!小队长只觉得心惊胆战,这两口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如今竟还要这赤面笑魔横插一脚。他是阻止,还是不阻止呢?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队长,管的也就是武林盟这一亩三分地儿。而且这小小的地方里藏龙卧虎便是管也管不住的。小队长只觉得焦头烂额,一脸的为难,吴万年见他实在脸色难看,干脆也不闻为难他。 “要不这样,我不进去,你去食堂找相关的人查一下这个叫青泉的。再出来转告于我。毕竟是你们武林盟内部的机密,被我随便翻阅也是不妥。若是看到一些其他的不该看到的东西,彼此之间都有些尴尬。阁下觉得如何?” 这真的是再好不过。议事堂是盟主处理机密事务的地方,也是盟主跟众掌门人共同交流和协商的地方。若是随便让这个人肆意进出的话,指不定会看见什么要命的东西。 只是他一个小队长人微言轻,能不能从议事堂的档案卷宗人嘴里问出关于这个青泉人的消息,就不好说了。不过姑且试上一试,只把这恶人的名头说出去,谅那整理内部机密档案的人也不敢随便拿乔。 小队长带着吴万年和吴万全一路向议事堂的方向走去,沿途少有人经过,毕竟现在正是武林大会如火如荼的时候,但凡没什么事儿的人,便是去看个热闹也是好的。 只可惜还没等到议事堂的时候,就有人来报。 “秦兄,不好了,前面打起来了。” 这小队长惊了一瞬,赶紧追问:“你说什么,什么打起来了?今天不是擂台赛吗?擂台赛怎么会有人打仗呢?” “真的。刚才那一场正是花雕跟周海云公子的比试,这两个人都是我们武林盟的佼佼者。碰在一起,大家还在猜究竟谁会赢呢?可是周公子头天晚上熬夜巡逻,今天早上精力不济,一台就认输了。按照咱们这一届的新规矩,凡是对手认输的,剩下的那个人还要再比一场才算是通关。第一次,花公子抽到了一个武功十分高强的人。那家伙好生厉害,没几下就把花公子打败了,裁判当场就宣布了结果。可是那人简直是无法无天,竟然、竟然还想要杀了花公子。” 花雕的武功已然不弱,可这人竟能三两下将花雕打败,可见也是江湖名不见经专的高手,更让人惊讶的是他既然已经胜利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呢?难道又是一个嗜血成性的黑马? “您也知道花公子在咱们盟里人缘极好,平时很照顾我们这些底层的人,这个时候他被欺负了。咱们武林盟的弟子们当然忍不住,何况胜负已分,你现在赶尽杀绝不就是与我们武林盟为敌吗?咱们很多弟子立刻就冲上台去跟那人打了起来。可是那人连花公子都不是对手,寻常人又如何打得过呢?好多兄弟们都受了伤,现在前面的擂台上乱的不成样子。您快去看看吧。” 今天本就是秦小队长维持治安,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必须回去调派人手,维持现场秩序。 只是小队长还有一事不明,“盟主他们呢?盟主他们不是应该在前面坐镇吗?” “都是五元山的那个小师妹。她吃了大还丹之后依然不见好,姜苏身为一山之主自然要照顾自己弟子,他抱着小师妹来恳求盟主,盟主又怎能见死不救?他们带着那受伤的小师妹一起到后面医治去了,其他的掌门人见盟主不在也没有观看的心思。不一会儿就各忙各的去了……若不是这些镇场的人不在,那厮又岂敢放肆!”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小师妹的父亲在五云山中地位超然,否则的话姜苏也不会心急火燎的,非要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吴万年听了半天的热闹,也有些放心不下花雕。然听这个小弟子的转述应该是性命无忧的,可毕竟那人想要使杀招,说不得受了些暗伤。 而且吴万年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一门心思想要杀花雕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到底是跟武林盟有仇?还是,只是跟花雕有仇? 三七三、关联(三) 跟着小队长回到比斗现场。吴万年一眼看见了倒在地上,嘴角流血,扶着胸口,站不直身子的花雕,以及在比赛擂台上与众人战成一团的那个一身青衣的男子。 这个人看起来岁数也不是很大,身上也没有很粗壮的肌肉,可是拳拳狠辣,招招阴险,专打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不管是眼睛,鼻孔,下巴还是胸口,只要被他怼上一下,对方必定难以承受。武林盟好多弟子都是这些致命的地方受到了攻击,有的当场昏死过去,有的险些就要一命呜呼。 场面还真是混乱的可以,兴许是爆发的时间极短,那些掌门人还没有来得及回来阻止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小队长急匆匆的冲上前去,大声吼叫让那些武林盟的弟子暂且撤下来。可是看到受伤的同伴们如此的惨状,谁能忍得住?武林盟的弟子是源源不断地扑上去,又源源不断地被人打下来,这场面实在有些可悲,可叹! 吴万年径直的走到花雕身前,偷偷地在袖口里藏了一枚大还丹。趁花雕抬头看他的一瞬间,掰开他的嘴,将丹药扔了进去。 他们两个人的动作极快且一气呵成,其他人并没看见这赤面笑魔给花公子吃了什么东西,可是花雕的脸色明显缓了过来,可见定是补药无疑。花雕有些感激的看了看吴万年,长吸口气,好歹是顺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指着那人道:“此人武功极其诡异。并非我中远路数。你一定要当心。” 吴万年好笑道:“我为什么要当心?” 花雕茫然:“你不是来收拾他的?” 吴万年:“我为什么要收拾他?” 花雕想说,你看我都被打成什么样了,身为朋友你就不能帮我报仇吗?继而转念一想,他们两个人是朋友这件事情,除了彼此之外,又有谁知道呢? 所以吴万年回来并不是平息事端,说不得还是来看热闹?这个人总是不遗余力地看武林盟笑话,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要抓住机会狠狠的丢一丢武林盟的脸。 最后及时阻止这场暴乱的竟然是阴阳门门主杜鸳鸯。 她挥舞着戒尺冲进场中,三两下将双方隔开,那青衣男子双手背过身去,对杜鸳鸯还是保持十二万分的尊敬的。杜鸳鸯看看此人,风轻云淡的说了句“适可而止”。那人也听进心中,从容的点点头,跳下擂台去。不声不响地离开。 一场闹剧,就这样平息下来。花雕内心有些不平衡。可是思来想去,整个武林盟连自己都打不过那人,便是周海云,明姑和自己三人联手又能如何。往日总觉得自己在江湖上还能闯荡一番,如今看来还真是井底之蛙。有很多人并不是为了名气而在江湖上扬名。以往的武林盟因为门槛太高,自动筛选了很多人出去,而这一次情况特殊,天南海北的高手都踊跃的参加进来。也是在这个时候,花雕才认识到江湖之大卧虎藏龙,他们不过是其中一条小杂鱼罢了。既称不上是是同侪之间的佼佼者,更不能妄言将来能一统江湖。 武学一道,漫漫一生。如果还像以前一样自命不凡的话,恐怕这一生的造诣也就有限了。虽然这场比试差点要了花雕的命,可是也让花公子茅塞顿开。放下了以往的矜持,真正的开始醉心于武学,心无旁骛的投入到修炼当中。 既然杜门主平息了暴乱,众人继续看下面的比赛。后面的大多是名不见经传的人。吴万年跟着看了半天觉得没什么意思,找到已经忙完了的秦队长,继续去议事堂查这个叫青泉的人。 按照武林盟的记载,这个人是因为救了一个村的妇女,才被武林盟记在了光荣榜上。当时的那个村又贫困又落后。很多人都吃不饱饭。有一天突然间来了一群行商,说是要招一批妇女一起去南方弹棉花,当地的人已经穷的吃不上饭了。但凡有个工作都非常积极的要去,所以整个村的妇女,都跟着去了,可万万没想到这群人哪里是去弹什么棉花的,分明是去做皮肉生意。 把这些妇女绑了起来专门伺候那些见不得光的坏人享用。这件事情刚好被路见不平的青泉发现,并凭一己之力捣毁了整个窝点,救下来那些苦难的妇女们。这些人当中既没有江湖人也不涉及到门派斗争,可是因为受难的女人数量不少,连朝廷都听说了消息,为这个叫青泉的人颁发钱财,武林盟更是应该有所表示。干脆就把这个人的名字,记录在了宗祠的榜上。 就这么一件不出名的小事,如何会引起虞夫人的假扮者如此大的反弹呢?吴万年想不明白,反反复复询问了秦小队长个中细节,那小队长也是个谨慎的人,一字一句的说给吴万年听,几遍下来并无出入,可见武林盟记载的就是如此。 吴万年实在想不通。这位假扮的虞夫人能是什么身份呢?如果她是当时被糟蹋的妇女之一。那为什么又会恨这个叫青泉的人呢?难道当年的事情有什么内幕不成? 然而这件事情就这么被草草地记载下来,中间的细节一应全无。连那些妇女是如何被骗走,几经辗转,最后又是在哪里被解救的也没有记载。就好像留下了一个传说,个中细节语焉不详,只能让人模糊的领略个大概,然后发出一个似是而非的感慨。 吴万全却突然开口,“若说是这件事情的话,我有些印象。我曾经在尚阳堡的档案当中见过这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不太信,尚阳堡的记载,跟武林盟的完全不同。” 吴万年好奇地问道:“如何不同?” “武林盟记载,这位叫青泉的人剿毁这淫窝的英雄。可在我们那儿的记载,这个人正是这个淫窝的发起者,也是这个淫窝的摧毁者。” 如此说来…… “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女人。他们这个窝点里面的女人,也并不是穷苦人家的妇人。大多是青楼中上了年纪退下的,他们真正的目的也不是招揽生意,而是要针对一个门派。” “何门何派?” 吴万全撇嘴一笑,“就是我尚阳堡内部机密。我凭什么告诉你?” 三七四、关联(四) 吴万年好好的看了看吴万全,这家伙这几天一直阴沉沉的不说话,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多少银钱似的,现在倒是有了丝鲜活的气息。 吴万全说完这句话自己也觉得后悔,他跟这个恶人其实并没有那么熟。可是不知为何,冥冥之中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奇妙的缘分吧,相处了这么多年的父母都未必见得推心置腹,跟这个人只相处了短短几日,就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不过是对那个假扮虞夫人的人有些好奇罢了。”吴万年背过身去,继续在武林盟中闲逛起来。 一天的比赛也就前几局颇有些看点,后面的几乎都是菜鸡互啄,水平差的都不是很大,打起来自然没有什么看点,即便是台上的两个人互相鼻青脸肿的,在台下的观众们看来也颇觉无聊。 在武林盟主以及一众江湖掌门人离开之后,围观的普通群众也渐渐散去,最后擂台上的人满头大汗,拼的你死我活,可是台下人却寥寥无几,没几个人正经在看。尤其当中午日头最毒辣的时候,介于赛事安排的紧凑并没有休息的时间,台上的人不但要顶着大太阳跟对手拳来脚往,还要忍受闷热的空气和饥肠辘辘的肚子。 就这还是比较幸运的,没几下就被抽到上台比试。那些没有被抽到号牌的人连吃饭都只能蹲在墙角巴巴的望着擂台,就等着喊到自己。一整天也就能比这么几场,那些没能排上号的人干等了一天,就这么熬吧一天下来,个个面有菜色。 这一夜,算是武林盟少见的安静的夜晚。比赛了一天的人精疲力尽,等了一天的人也心力交瘁,大家不约而同的都不想再搞事情,就连武林盟的巡守人员都没有之前那么有精神。 夜晚寂静无声却正是危机四伏时。在夜幕最深之时,一个黑影跳上墙头,稍微辨别了下方向,猛然间坠了下去,紧接着脚踏楼壁,逆流而上,找准了位于岳阳楼的这个客房,一枪刺入,敏捷的闯了进去。 来人落地无声,走起路来更似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逼近床上,枪头一闪直直的刺进了被褥当中,然而被中空无一人,来人自知中计,回头一看,拳风已经逼了上来。黑衣人身手十分敏捷,立刻回枪阻挡。 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手握长枪,两个人就在这狭小的客房当中,叮叮当当拼斗数回合,最后长枪猛然间刺中了对手的胳膊,受伤者一声痛呼,两人终于拉开了距离。 “你是什么人?”被刺杀的这一位,正是今天白天花雕掉险些打死的那个青衣人。其身法武功比较独特,极其擅长近战。刺杀者长枪银光闪闪,应着月光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有眼睛露了出来,正是在擂台上名声大噪的那匹黑马,花满天。 “早听闻有人会在暗中刺杀参赛者,就是你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选中了我?我与你有何仇怨?” 银枪人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他,青衣人却越来越紧张。就在氛达到制高点之时,花满天突起发难,那青衣人极速提挡,然而花满天好像早就熟悉了他武功的路数,招招直逼他的要害。 青衣人眼见抵挡不过,再这样下去只能死于非命,顿时觑得个机会,纵身从窗户上跳了下去。他住在四楼,这一跃足足几丈之高,然而他轻功卓绝,在虚空中轻踏几下,减缓了冲劲。然而,毕竟后有追兵,心态并不是那么稳,脚法也有些慌乱,一脚踏空直溜溜的摔在了墙上。 青衣人根本顾不得腰间的剧痛,扶着墙急速奔走。那银枪人花满天从窗户中纵身跳下,依然好似鬼魅般紧随其后,青衣人边跑边回头看,只觉得自己在被恶鬼紧追不舍,越跑越是心慌,忍不住的大声惊呼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寂静无声的夜空中,这一声呼叫显得格外刺耳,很快武林盟在岳阳楼的人立刻点亮了蜡烛。只见院中一个人在前面疯狂的逃命,一个人在后面枪枪追刺。武林盟的人眼尖的认出了那青衣人,正是白天已经进入第三轮的参赛者,而后面的那个都不需要细想,只看那银光闪闪的长枪就知道是谁。 这还是花满天,第一次正大光明的杀人,而且是追杀岳阳楼的客人。岳阳楼既然收了人的房客钱,自然不能不管人的安危。立刻全体出动阻止花满天,好歹将青衣人庇护了起来。 花满天一见事不可为转身离开,几个动作彻底失去了踪影,岳阳楼的人面面相觑,看青衣人一脸的菜色,大大声的喘息着,也不像是能说出前因后果的模样。楼里的人没办法,只好连夜前往武林盟送信。送信的人不敢惊动盟主,却只能去找今天在擂台上早早认输了的周海云。 周海云本就志不在武林大会上,他要尚阳堡的武功秘籍又有何用?再退一步说,他也未必打得过就赤面笑魔,别人不知道这恶人的实力,他却是一清二楚的。这个时间他正好在房内处理一些武林盟的事物,听到人来报。只觉得匪夷所思。 “你确定刺杀者是那个叫花满天的?” “正是,他把浑身包的只露双眼睛,那银枪实在是太有辨识度。小的们不会认错的。” “难道上次恶人谷也是他做的?” “极有可能,不过我们当时只有一个小厮看见,算不得是证据,不像这次我们好多人都看见了。” 然而这次武林大会并没说私底下不准攻击已经进晋级的选手,所以花满天的这个行为在武林盟的角度上也不能随意处罚。 “人没什么事吧?” “那位公子受到了惊吓,手脚冰冷发抖,我们也只好给他喝下一点安神的汤,现在睡没睡倒是不知道了。” “那就给他换个客房吧。”周海云说道:“既然人没死,那就跟咱没多少关系。至于花满天,明天晚上还会不会再来找他,且看那人的造化吧。” 三七五、关联(五) 这个消息第二天果然又引发了一通热烈的讨论,只是众人讨论的重点并不是那青衣人和这花满天究竟有什么不可调和的仇恨,反而是这花满天为什么非要针对这些参赛者呢? 有人觉得花满天神经有问题,看起来就不像正常的样子。这大热天里头谁会把自己裹成这幅德行呢?他既不觉得热,甚至享受于此。有些人觉得他一定是被毁了容,又有一些人觉得他可能是心中阴暗见不得阳光,总之这些人对花满天的猜测并不友善。 另一批人就想的更深了。上一次恶人谷的事情,过去还没有多久,余热还尚在江湖中沸腾。更有甚者,上次就有岳阳楼的小厮指认说,好像看见了形似花满天的人,在凌晨的时候从恶人谷的房间里走出来。如此一联想,江湖人就猜这花满天该不会就是针对在岳阳楼住着的这批参赛选手吧? 由此大概能得出一个结论,这花满天可能跟武林盟有仇,因为岳阳楼是武林盟的产业。 第三种猜测则是出自花雕这个重伤患者本人。第一次恶人谷事件,花雕就在现场。第二次的这个青衣人更是他的擂台对手。花雕不得不有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猜:想到难道这个花满天认识自己?两次操作其实是在为他报仇? 明姑嘲笑道:“她认识你的话,怎么从来不跟你打招呼?你都伤成这样,也没来看看你?” 花雕努力的思考一圈,下定结论,“大概是不方便与我相见,我感觉这个人一定是我认识的,他包成这幅模样绝对不是江湖人说的什么毁容呀,怕光呀什么的。肯定是因为他的这张脸,我们曾经见过。” 明姑被他的说这个说法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我们什么时候见过武功这么高强的人?纵观整个武林盟,连你都打不过的青衣人都不是这花满天的对手。从这个角度来看,这花满天的武功绝对在你跟周海云之上。若是他很早就在江湖当中有所行动的话,怎么会寂寂无名呢?” “所以这件事情只可能是他就盯上了岳阳楼的人,上次的恶人谷,这一次的青衣人都是如此。你就不要这么脸大的认为跟你有关系了。” 边说边把捣好的草药糊到了花雕的身上,花雕疼的龇牙咧嘴,哀嚎一声,倒回床上,战战兢兢。明顾见他这副德行,恨铁不成钢,“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场比赛不参加也罢,争的并不是什么江湖的排名,参赛的不是来报私仇的就是冲着武功秘籍来的。” “阳湖人追名逐利,或者觊觎尚阳堡的功法,或者单纯来出风头。这样的比赛你又何苦进来掺和一脚?更何况那个人的目的也绝对不是召开这样一场比赛而已。” 花雕猛地坐起身来,“听你说这意思,难道你已经猜到这赤面笑魔的真实身份?” 明姑横他一眼,“怎么,难道你以为这世界上只你一个聪明人吗?” “这世上的聪明人自然不少,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人也有很多。”吴万全说这话的时候,跟吴万年两个人坐在院子的石椅上,喝着清淡的花茶,看云卷云舒,仿佛两个人不是在武林盟这水深火热的修罗场中,而是在某个休闲的庄园。 “此话怎讲?” “自然是说那位叫青泉的人,按照武林盟卷宗上的记载,此人是途经那淫窝所在的村庄,偶然间发现了猫腻,所以才打杀进去,救了那些妇女。这其中就有很多问题,首先他如果没动淫心,如何会接近这些妇女,继而发现有猫腻。” “此乃其一。其二,卷剑上记载那淫窝的头子诱拐这些妇女的目的是供江湖上不方便露面的恶人享用。也就是说诸如恶人谷之类的人。那他们定会有专门的渠道联系。我们结合第一疑点来看,如果这个青泉就是来嫖娼的,那么他也一定是江湖上不方便正面行走的恶人,否则的话如何能够得到这种的消息?” “光是这两个疑点就已经足够否定武林盟卷宗当中所记载的一切,或者也可以彻底否定这个叫青泉的人在武林盟池祠堂中的供奉。不过这是武林盟的事情,与我尚阳堡并没有什么关系。” 吴万年呵呵一笑,“少庄主如今已经把自己完全当成尚阳堡的主人,看来你是彻底放弃了继承武林盟的这条路。” “武林盟原本也不是继承制。能者居之,在这个位置上待过的人,无不是江湖英豪,流芳千古。我吴万全何德何能,如何能尸位素餐霸占这样的位置?” “那您怕是连吴家庄也不想继承了。” “吴家庄……我是没有脸再继承了。他本就是我妹妹婉儿的。你知道我妹妹我婉儿吗?也许你不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丫头,虽说曾经也干过很多蠢事。可是心思直率,即便有一些阴暗的想法也总是埋藏在心头,独自一个人承受。是我这个哥哥做的不够,没能及时的引导她,让她最后犯了傻。白白送了性命。” “吴大小姐好像是为一个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而死的。不知道我这消息得来的是否真切,少庄主似乎对令妹的这个行为有所惋惜。” “谈不上对与错吧,你自称是人宫的传人,自然应该知道吴天刚和我的父亲是结拜的兄弟。他的儿子跟我虽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也算是同辈的亲戚。我的妹妹婉儿一直对这个义兄十分亲近。只是后来不知得了谁的挑拨,误会了些什么。曾经在柳家庄做了一件傻事。虽说当时那人性命无虞,但也深受重伤。在我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地的血,实在是令人心惊。” “说起这件事,也有一点让我觉得不解。以那个人流血的量来说,寻常人该是没有生还的机会的。便是能捡回一条命,也会留下不可逆转的暗伤。可是再见那个人的时候,他却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妨碍。 不得不说江湖之大无奇不有,以前我只是坐井观天,自以为站在了武林的巅峰,其实不过是井底之蛙。 当然,这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三七六、关联(六) 吴万全这句话说出来吴万年只觉得莫名的心虚,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他跟系统一清二楚,这种怪力乱神之事说出来恐怕会被人当成异类,所以他只好绕过这个话题。 “那么再来说一说这个叫青泉的好了。既然你说他并不配得上在祠堂的供奉,那真相到底是什么?” “真相,这世上所谓的真相,只不过是有些人想知道的内容吧。时过境迁,当时就真的发生了记录中的这些事情吗?恐怕连曾经的当事人都未必一清二楚,何况是我们后世的这些看客。要我说,当时的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那个假扮我母亲的人一定跟这个青泉有深仇大恨。 不是那些女人中某个人的后代,就是当时那个覆灭了的门派的后人。” 这个被消灭的门派,武林盟的卷宗上的倒是提也没提。“少庄主可是知道个中内情。不妨跟在下说一说。” 吴万全好笑的看着他,“千方百计的套我的话,真的只是想知道关于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吗?还是说你其实已经知道了那个假扮我母亲人的真实身份,如今不过是在窃取我知道的机密。” “一个名不见经转的门派,一个供奉卑微的英雄。这期间会有什么秘密使得我如此煞费苦心?不过是在这段无聊的时间里打发一下时光罢了,少庄主如果当真不愿说的话,我绝不勉强。” “这可真是说笑,当年被灭的那个门派还真不算是什么不出名的小门小派。花正豪曾经听说过吗?” “花正豪?从未听过。” “你没有听过,可是在我父亲的那一代,花家可是名满江湖的大门派,当年的掌门人花正豪侠肝义胆,为武林人所称赞,花家一时间也网罗群雄,成为江湖上不可小觑的一大门派。 然而一夕之间被打上了淫窝的名头,要知道虽然武林盟的卷宗上没有写得很详细,他们只记录了那个淫窝的贼首二字,却隐去了此人正是花家之主,花正豪。 按照武林盟的记载。花正豪是通过这些妇人从那些恶人手中赚取大量的银财,并以此发家,网罗各种世间高手。 而花家在当时江湖上确实没有任何生意,既不像阴阳门那种保镖送货,也不像武林盟这种开酒楼收取客房钱。 花正豪如此豪富,明明花钱如流水,整个花家富丽堂皇。若说其只出不进,是个人都不能相信。之前并没有人关注这些,可是之后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若这明面上没有来钱的路子的话,就只能是暗地里的营生,什么样的生意只能放在阴暗的角落里呢?那自然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江湖人总是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些名满天下的豪杰。不管花正豪生前有多么的乐善好施,帮助过多少的贫苦人。当他被打上了淫窝头子这样的污名的时候就,注定了他悲惨的后半生。” 花家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江湖上的仇人也纷纷找了过来。偌大的一个门派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也确实令人唏嘘。只是因为名声不好,武林盟也没有细细查探,江湖上的人更把这些都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拿别人的痛苦当寻常的乐子罢了。 最终的结果不过就是一个江湖豪门悄然陨落。这对寻常的百姓和江湖人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影响,而这件事记录下来的蛛丝马迹,也不过是有一个叫青泉的人侠肝义胆,拯救了一堆失足妇女,一举毁了淫窝这个邪恶的组织,揭穿了江湖败类的阴谋。最后也只有这个叫青泉的人名留下来罢了。 “这就是武林盟记载的真相,和我知道的内情刚好相反。 花正豪并不是那淫窝的魁首,正相反,是他发现了这群人有问题,而他的原本目的也并不是要拯救这些所谓的可怜妇女。而是要追踪这个组织的另一个合伙人罢了。因为这窝里的头目,刚好跟我们尚阳堡有些关系。 我之所以能在尚阳堡的卷宗当中看到这件事情的详情,正是因为花正豪当年死咬着尚阳堡不放。这种人我们尚阳堡都会格外关注,他的很多事情我们都有所记载。为了就是在有必要的时候随时拿来他的把柄,可以加以利用。 只是万万没想到没等我们出手,已经有人盯上了花家这块肥肉,轻而易举地用一群女人掀了他的老巢。如此说来,还真是歪打正着。” 吴万年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发表任何感言,他浅酌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日头逐渐毒辣起来,此时也不适合在这院子当中品茶赏景。 “尚阳堡这么多年醉心偷盗武学,我只问一句,少庄主倘若真的有机会继任尚阳堡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你这个问题听起来实在可笑。世人都以为领头羊能够有拥有绝对的权力,能够翻云覆雨,统揽群雄。然而事实上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常常身不由己,即便我想为尚阳堡正名,即便我想让尚阳堡走上武林正道的行列,然而那么多年的过往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 当一只脚踩进泥里的时候,你只能选择两只脚都站进去,又或者彻底的抽身离开。” 然而令人悲伤的一点就是,即便你抽身离开,你的一只脚也已经脏了。 这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个话题也就戛然而止。 第二天的抽签对决类赛继续如火如荼的召开。吴万年特意让武林盟的人留意,若是有圣女的比赛务必要来通知。就在两个人刚谈完话不久的这段时间,武林盟的小弟子急匆匆的跑过来。吴万年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定是宋谷雨要上场了。 倒不是担心宋谷雨会遇到什么危险,以宋谷雨目前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能力看,江湖上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其对手,然而说不得会杀出像昨天那青衣人般的高手,以及像花满天这样的嗜杀者。 为确保万无一失,吴万年还是要亲自去看一下。 三七七、关联(七) 宋谷雨百无聊赖地在看台上望着天,等着被抽号牌。今天天气不错,心情也还可以,她并不介意跟这些江湖人好好玩玩。 按道理来说,凭她的身份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上场。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本就少有下场来比赛的。唯二的两个进入武林大会的高位者,也就是川云派的张三跟花怜教的宋谷雨了。 然而江湖人都知道圣女之所以参加这个比赛完全是因为跟川云派的掌门有些矛盾,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结了仇怨,可是圣女就是一脸看张三不爽的模样,不但非要给人的名字报上去。而且还扬言要狠狠的教训他一顿。 令人无语的是,掌门人张三竟然有些害怕圣女。这段时间但凡能避则避,绝不与圣女正面接触。再加上第一场比赛时在擂台上十分的狼狈,大丢川云派脸面。让江湖上一时间传言,这位掌门人中了奇毒或者是身受重伤,武功尽失。 更夸张的传言说是圣女为报私仇下毒暗害川云派掌门,反正宋谷雨的名声在江湖上已经臭的不行,再多这么一条指责,也就算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但川云派的长老们一海之隔听到了这个消息,十分担忧的发来信件询问。张三满头是包,完全不知道如何解释。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圣女非要跟自己过不去。 王珊珊在一旁小声道:“是不是因为吴大哥呀?” “我救了她心仪的对象,不应该更感激我吗?” “我娘曾经给我讲过这样一个传闻,在深山有一个女妖,最喜欢年轻漂亮的男生,她这些男人容颜衰老,所以就会把他们做成人干,保持着青春永驻。师傅你说,这圣女是不是也打着这样的心思?” 张三一脸无语的看着小徒弟,“你娘当年是不是净给你讲山野志怪啦?” “我本来就是山里人嘛,山里的传说我全都一清二楚。这故事我印象超级深刻,而且我娘说的时候,我们村里还就发生过几起类似案件呢,当时村里有一个女人长得很漂亮,结了好几次婚,每一次丈夫都死得早。村儿里人就说那女的就是女妖化身,搞不好是被山里的精怪附了体,把他的男人全都制成了人干儿。” 张三怜惜的摸摸小徒弟的脑袋,“算了,你还是练你的刀去吧,大人的事情跟你无关。” 言归正传,说到圣女的这个对手,江湖上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虎门掌门人孙虎嫡亲的妹妹孙苗苗,在江湖上热烈泼辣的性格也并不比宋谷雨少多少。 可因为她长得不如宋谷雨漂亮,又用剑而不是少见的银鞭,所以不管从人气还是从名声上来说,都不及宋谷雨。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宋谷雨从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是好是坏,所以江湖上对她的评价毁誉参半,而这位孙苗苗却十分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最希望从别人口里听到的是赞美,最起码也该是人美心善,侠肝义胆。 可江湖人偏偏拿她跟亦正亦邪的宋谷雨相提并论,孙苗苗十分的不爽,早就憋着一口劲儿想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传说中的花怜教圣女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故意的安排,竟在这一轮上让这两位骤然相遇。只可惜孙苗苗有心想跟宋谷雨较量一番,宋谷雨却根本就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三年的时间里宋谷雨几乎没有踏出花怜教半步,没日没夜的练功,对江湖上的事情不闻不问。 两位女中豪杰完美的打了一个时间上的错位。导致一个醉心于复仇而另一个却一心想要更正江湖人的认识。 苗黑子在这方面的信息一向灵通,他见宋谷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好心提醒道,“这人是孙掌门的嫡亲妹子。剑术上还算不错,圣女还是要当心一些。” 宋谷雨斜他一眼,“怕我被她砍了脑袋?” “那倒不至于,只不过江湖传闻此女善使双剑。左右手可各使一套剑招,乃是她的成名绝技,江湖上少见敌手,圣女虽是使鞭子,并不用与其近身缠斗,但是在比斗之间还是要多加小心,毕竟刀剑无眼,而您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行吧,我知道了。” 宋谷雨纵身从看台上飞落擂台,身姿缥缈,落地无声,腰间的银鞭闪闪发光,傲然的抬着下巴,斜视着对面的孙苗苗。 相比宋谷雨的从天而降,孙苗苗的出场方式就平淡许多,她本不是虎门的管理层,只因是孙虎的妹妹,在虎门当中挂一个闲职罢了。这样的场合,她并没有资格到正经搭建好的看台上旁观比赛。因此也就只能一步一步的从石阶走上擂台。 还没比试,孙苗苗就觉得自己莫名的矮了宋谷雨一头,心中更是不爽。 再看宋谷雨这完全瞧不起自己的模样,孙苗苗直接气炸了。 “宋谷雨,早就听说你做恶多端,行为不检。在江湖上脚风搅雨,又勾结那赤面笑魔陷害武林盟。今天我就要为江湖除害。” 宋谷雨好笑的挖挖耳朵,歪着脑袋道,“听孙姑娘这番言辞,倒好像不是来参加比赛,争夺尚阳堡武功秘籍的。倒像是专门来与我遇我宋谷雨为敌的。” 孙虎可是知道这位剩女的难缠之处。怪只怪他将妹妹保护的太好,对江湖上的这些弯弯绕绕一概不知,为人又有些许的天真,立刻出声阻止道。 “苗苗休得胡言。圣女乃是花怜教的圣女,花怜教也是江湖名门,绝不是邪门歪道。既是要比赛自当以切磋武功为主,点到为止,绝不可轻易害人性命。” 这话明里是在说孙苗苗,其实是在恳求圣女不要对孙苗苗出手太重。以孙虎对这位圣女的了解,若是当真触了她的逆鳞,活活抽死都是有可能的,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妹妹招惹这么一尊大佛。 更何况是个人长眼睛都能看出赤面笑魔跟圣女之间有些勾勾搭搭、千丝万缕的暧昧关系,这个时候得罪了圣女,搞不好那恶人也会突起发难。真到了如此境地,苗苗才是真的危险。 三七八、双剑与银鞭 即便看出了孙虎的用心,宋谷雨却不屑一顾,孙苗苗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便是虎门掌门人妹妹又能如何? 孙苗苗被她这副模样气得要命。也不等裁判宣布比赛正式开始,直接拔出双剑,左手挽花,右手直刺。对着宋谷雨直接攻过来。 宋谷雨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左右手不同步的,也不急着出鞭,左支右跳的看着她小丑似的在场中舞来蹦去,颇有些惊叹这左右手不同剑招的神奇之处。 孙苗苗使了全身的力气,可是宋谷雨却风轻云淡,连鞭子都没抽出来。这明显是看不起人。孙苗苗使的满头都是汗,却见宋谷雨连群角都没有皱一下,怒火攻心。 “你是怕我了吗?要是没胆子跟我较量,趁早认输,滚的远远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宋谷雨如今已经能够从容应对这种程度的挑衅。再不是几年前那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即便孙苗苗如此说话,也并不真对其生气,只是微笑着看着她。 “这功夫倒是足够新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孙姑娘的招数不是很熟练,打起来也是破绽百出。” 这话听起来好像指点门下弟子一般,在孙苗苗看来,简直就是挑衅到家了。 “圣女有更厉害的招数,那就使出来,让在下也见识一下。” 宋谷雨从容摸了摸腰间的长鞭,“我若出手,你恐怕会死哦。” 孙苗苗只当她是在危言耸听,“笑话,我孙苗苗什么场面没见过,有胆的你就放马过来,咱们那台上见真章,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虎门绝对不会怨恨于你。放心大胆的过来吧。” 看台上的孙虎急得满头大汗,可是又不能随意出言阻止,否则就有包庇之嫌。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妹妹为什么非要跟圣女对着干。恰在此时,身边空位上的人终于回来,坐了下去。 吴万年坐下的时候才发现宋谷雨的对手竟然是孙虎的妹妹。 他有些抱歉地转过头来,果然见这位掌门人满头大汗,急得就像屁股底下着了火似的。 “孙掌门不必担心,圣女自有分寸。” 她有个屁的分寸!孙虎就差自己亲身上台替妹妹认输了。只是嘴上却只能顺着赤面笑魔的话说:“那是自然,圣女在江湖中威望极高,又是前辈自然,不会跟我妹妹一般见识。” 圣女从出生就受到江湖人的关注,虽说年龄跟孙苗苗好像差不了几岁,说一句前辈还真就不为过。再加上实战经验远比孙苗苗多,所以孙虎是真心觉得孙苗苗如此上下蹦跶,真的会送命。 两个人交谈的声音极低,基本上算是喃喃耳语,可擂台上的两个人隔了一段距离,声音大的,如雷贯耳。 “我跟你拼了!”孙苗苗左手持剑,右手高高抬起,像是要劈砍一样,左手剑招吸引宋谷雨的注意,杀招却在另一只手上。 平常的江湖人应对起来只会觉得一个人在跟两个人打架,完全应接不暇。可孙苗苗练的毕竟还不到家,这种程度在宋谷雨的眼中就是白送人头的。 宋谷雨瞬间抽出银鞭,嗖地一下,准确的缠住了孙苗苗袭来的花里胡哨的左手剑。 银鞭一抖,孙苗苗只觉得一股巨浪顺着剑尖直接爬上了自己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左手无力垂下,长剑当一声掉在地上。 宋谷雨立刻舍了这把剑,鞭子一甩又卷住了孙苗苗高高抬起的右手。 左手已经骨折,要是右手也出现什么问题……孙苗苗终于感觉到了恐惧。 大概是惊恐过度,她甚至连求饶的话都没能说出来,完全木楞在当场,就像上一场比赛的那个小师妹一样引颈受戮。 圣女的鞭子只是将他的右手紧紧缠住,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圣女站在那儿,而孙苗苗双腿发软,半跪在地上。 这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裁判有些犹疑的看看台上,再看看台下,要是现在就宣布比赛结束的话。应该是能救得下虎门的这位孙苗苗的性命。只是圣女的脾气世人皆知,要是她心情不爽,这场比赛就永远都不算结束。 武林盟的人现在恨不得看见圣女就绕道而行,实在是这个女人不好招惹。 所以也怪不得裁判吃软怕硬,世人皆觉菩萨面软,比较好说话,故而偶有得罪。可却不敢惹怒金刚,金刚一怒浮尸万里。贪生怕死是人类的本能天性。 宋谷雨站了一会儿,没听见裁判喊停,还有些奇怪。她是真的没有心思杀孙苗苗,虽说这丫头上下乱蹦嘚瑟色的不行,现但在宋谷雨眼中却显得有些可爱。说来江湖上的人不太相信,看见孙苗苗这模样,宋谷雨仿佛看见了自己。 如此说来有些诡异,两人岁数相仿,怎么看也不改以看后辈的眼光来看同辈。可宋谷雨冥冥之中就是知道,如果自己的父母还在,如果她从小也像孙苗苗一样受兄长的疼爱长大,无忧无虑,天真烂漫,那最后可能就会长成这样。 孙苗苗活成了她没能活成的样子,宋谷雨觉得很开心。 所以她是不会亲手摧毁这个自己的。即便是她现在软弱无力的左手,也只是轻度的骨折,下了擂台,不到一息的功夫就可以接得上。对今后的武功也不会有任何损伤。 可是裁判不说话,她也没有办法。只好转头去看看台上的孙虎。 孙掌门已经紧张的双拳紧握,眼珠子都快脱眶地瞪出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宋谷雨。 这副癞蛤蟆样,直接把圣女给逗笑了,虽然宋谷雨看不上姜苏和这个孙虎,可是并不想波及其他人。于是银鞭一抖,收了神威,单手提起了孙苗苗的衣领,拎小鸡崽儿似的,将人拎到了擂台边,轻轻的放在地上。 这下总算是赢了吧? 裁判立刻敲了一声锣,宣布圣女里获胜,圣女这才喜气洋洋地纵身飞出,直直的落在了吴万年的面前。 “怎么样,我厉害吧。” 吴万年低沉的笑了起来,掏出手帕,替宋谷雨擦净了掌心的灰尘。 三七九、道歉? 这场擂台打的别开生面,结束的却虎头蛇尾。江湖人看的很不尽兴,看台下嘘声一片,宋谷雨丝毫不顾,径直把盟主空出来的座椅拖到吴万年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孙虎立刻起身,双手抱拳对宋谷雨遥遥一拜,感激宋谷雨不杀之恩,继而立刻下得擂台,将自己亲妹妹扶起来。 孙明明浑身发软,连站都站不直,抖着手,紧紧地恰着哥哥的手臂。 “她要杀我!” 孙虎长叹口气,“她没有。不然的话,你早就死了。” “这个妖孽,她就是个妖女!” “别再胡言乱语了,圣女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中。苗苗,江湖太过复杂,轻易不要与任何人结下仇怨。即便宋谷雨行事颇为另类,但是,她没有做下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你何苦非要与她对着干?” 孙苗苗终于冷静了下来,其实她不过是有些羡慕和嫉妒宋谷雨罢了。因着哥哥孙虎的关系,她才被江湖人所注意到,而为了能够匹配得上堂堂一派掌门人妹妹的身份,她苦练武功,明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可是硬逼着自己学会了左右手不同剑招这一大杀器,在江湖上终于闯出了名声。可为了维护这得来不易的名声,她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行将踏错留下污名。 再看宋谷雨活得那样潇洒肆意,丝毫不在乎江湖人的评价,而且脾气火爆,敢爱敢恨,一言不合抽鞭子就上去打一通,打不打得过倒另说,但实在很是解气,这才是孙苗苗心中江湖儿女的模样。 一方面为自己小心翼翼束手束脚的生活而觉得憋闷,另一方面又有些嫉妒宋谷雨能成为自己鲜明的对比,所以才会莫名其妙的对这个圣女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可是在擂台之上,她深刻的体会到宋谷雨行事如此张扬是有本事的,不管是从武功天赋还是招数上来,她都远远不及。整场比赛下来,她使出了七八种剑招,可宋谷雨只甩了一鞭,只一鞭子就折断了她的手骨,而另一鞭险些要了她的命。 这就是站在江湖精英之巅的人的实力吗?孙苗苗心中突然间有了一丝向往,如果她真的塌下心来认认真真修炼武功的话,是不是终将有一天也会站在这样的行列当中呢? 孙虎架着孙苗苗去武林盟后院医治,路上特意查看了自己妹妹的手腕,问题并不是很大,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大夫来得及时,孙掌门看着大夫小心地为妹妹上药膏包扎,思来想去,还是劝了一句,“以后你还是别再招惹圣女了。” 难得孙苗苗听进了心中,“我知道了,兄长不要为我担心。只要圣女这次没有记恨于我,我是不会再主动惹事的。” 外面,吴万年转过头来,开始跟宋谷雨咬耳朵,“还以为你真的会对孙虎的妹妹怎么样。” 圣女娇嗔地看他一眼,“怎么,我在你心中就是只母老虎的形象?” 吴万年低沉一笑,“只是觉得有点儿不符合你的行事作风,你不是很讨厌孙虎和姜苏吗?” 坐在宋谷雨身后的姜苏耳朵一支,颇有些忌惮的看了前面两人一眼。五云山那重伤的小师妹被救过来之后,姜苏就重新回到了擂台上旁观比赛,盟主则没有了再看的心思,回到议事堂处理别的事情了。 姜苏心里暗自嘀咕:这两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悉了?难道圣女真的跟这个赤面笑魔有勾结,在武林盟里当内应?我早觉得这丫头有鬼,一天到晚跟这个恶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搞不好当初他们这群人这么狼狈,在宋谷雨的眼中都是笑话呢。 对这两个人,除了一句狗男女,姜苏没有其他的评价。可听见赤面笑魔说宋谷雨讨厌自己和孙虎的话……这还用怀疑吗?那肯定很讨厌。可是姜苏还是忍不住支起耳朵来细细的听——她究竟讨厌我到什么程度? 说来有些丢人,因为宋谷雨这段时间来展示出的武功和赤面笑魔自身强大的实力,乍一听到这样的言论,姜苏还有些心虚呢。 ——他俩不会联合起来对付我吧,连盟主都不是对手,何况我呢? 早知道就不那么急着带五云山重出江湖了。可以先蛰伏一段时间,先把山中的事情安排妥当,像这一次就不应该带长老的女儿来参加这个大会,江湖上藏龙卧虎,什么样的人没有呢,就那丫头嚣张跋扈的模样,也该吃一次亏了。 胡思乱想,又一边偷听着前面两个人的说话,突然间宋谷雨转过脸来,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人都说隔墙有耳,如今隔着个凳子,姜江山主的耳朵,岂不是更好使?” 姜苏被她调侃的满脸通红,咳了一声,主动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衣衫,“我们五云山的小弟子还等着我去照顾一下,失陪。” “那就顺便替我问候一下你们门派的小师妹了。” 姜苏头皮一麻,猛地转过来,一脸惊恐万分的看着宋谷雨。 “山主何必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上一轮对手出手有些不知轻重,当然了也是高估了你们五云山的实力,我就替这位不知轻重的家伙,给山主您道一个歉。” 这很出乎姜苏的意料,“圣女跟那个花满天很熟悉?” “当然不是,我上哪认识这种无名小卒。” 圣女悠闲的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咔嚓的咬了一口,“我只是单纯欣赏他做事的风格罢了。” 宋谷雨说的话吴万年一个字都不相信,她绝不会莫名其妙的欣赏一个出手狠辣,又藏头露尾的人。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吴万年想了想。如果只是普通的欣赏,绝对犯不上让宋谷雨特异带话给姜苏。 要知道在江苏和孙虎之间,她更讨厌前者,因为姜苏为人有些耿直,而且脑子颇为一根筋,就跟吴万年早些时候一样,认为这江湖上的事非黑即白,认为自己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 而正是这样的人害得师傅宋武最后病死山野。所以宋谷雨最恨这种自以为正道的江湖人。 三八〇、紧追不舍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比赛,夜幕重新笼罩在阳城的上空之时,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进入第二轮比赛的同时,这些人的出手也变得更加狠厉起来,跟擂台上只需要把人打下擂台即可取得胜利不同的是,在对决当中,如果对方始终死缠烂打的话,将会有生命的危险。 就在刚刚过去的第一轮抽签擂台赛当中,已经死了四个人。 惊心动魄又紧张刺激的赛事结束之后,众人各回各的休息场所,可是武林盟的工作尚且没有结束,因为接连发生了几次有人袭击参赛选手的情况。虽说武林盟并不想管,可是这种事情到底是有些不合时宜。 尽管说来这次武林大会并不是正常召开,发起人也是一个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可是尚阳堡的武功秘籍诱惑太大,武林盟又因为突然冒出来,自认尚阳堡堡的主吴万全,而被迫跟尚阳堡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走到今天这一步,武林盟一直只能被迫的接受。可这些在江湖人眼中并不是分的那么清楚,既然是武林大会,武林盟自然应该保证参赛选手的安全。 两次岳阳楼出事之后,武林盟已经收到了诸多的不满,纷纷在斥责武林盟无所作为。有鉴于此,武林盟不得不加强了在岳阳楼附近的巡逻。 果不其然,就在夜色刚刚深一些的时候,巡逻的人果然发现异常。 原本一直合上的气窗竟然莫名其妙的打开。巡逻人靠上去,在附近看了看,这里距离地面足足有三丈之高,不会有人冒着生命危险从地上爬上来。 何况就这气窗的大小,仅容一个小孩儿通过,除非会缩骨功,成年人很难通过。 等他回身时,身后已经站了一个黑衣人,那人手起掌落,巡逻的人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层只有这一个人在看守。花满天解决了这个人,整个楼层就只剩自己站在走廊之上。 而花满天的目标也就在这一层之中。 无声无息的走向了目标所在的房间。此时此刻,那个青衣人翻来覆去的在床上,难以入眠。 虽然武林盟承诺会保护他的安全,也换了一个客房,可青衣人始终觉得,在黑暗之中,有一双阴沉沉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 这种预感很快变成了现实,当他听见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一个黑影闪身而入,脚步声极轻,却莫名熟悉。 青衣人猫在被窝里完全愣住了。 那个人又来了。 青衣人小心翼翼拔出怀中的匕首,随时做好了准备,可是刺杀的人却在门口停了下来。 青衣人对这个老路数已经十分熟悉——他会静静地站在那儿,听着自己的呼吸声,一旦自己翻身,或者是没有睡沉,他就绝不会出手。 上一次若不是自己练功到半夜,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也绝不会发现这个刺杀者的到来。同样的招数,在他身上依然不管用,青衣人静静的躲在被子当中,尽量放缓了呼吸,好像自己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然而下一秒有人伸出手来直接掀开他的被子。 这怎么可能!那个人明明还站在门口!青衣人猛地坐起时,却发现站他面前的并不是花满天。 而掀被子的这个女人他也认识,正是花怜教的圣女,宋谷雨。 宋谷雨居高临下,眼睛毫无情感地注视着床上的人,就好像在看一具尸体。那种眼神自然是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可是生死危机之际,青衣人顾不上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了手中的匕首,高喊一声扑了上去。 宋谷雨一鞭子将他手中的匕首抽飞,回身看向了门口。 “就是他吗?” 门口一身黑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花满天点了点头。 “看起来平平无奇嘛,那个叫青泉的人,虽然得了你们家那么多的钱财,可是到最后,自己的后人在江湖上也是名不见经传。” 花满天没说什么,只是依然静静的站在那儿。在圣女面前,他就是一个绝对的服从者。那种顺从与恭敬的姿态做不得假。 “宋谷雨,你竟然跟这些邪魔歪道有所勾结!” 青衣人怒喝一声,咒骂起来,“我如何得罪了花怜教,你们要如此针对于我,取我性命!” 宋谷雨回道:“你自然是没有得罪过我,可是,你的父辈与我的人结下血海深仇,此等仇怨自然要下一代人来偿还。” “一派胡言。”青衣人怒道:“我祖辈一向与人为善,又何曾……”话说到这儿,突然间愣了一下,继而满眼惊恐的看向站在门口那一动不动的人,“你、你姓花,叫花满天!” “你终于注意到这个名字了,这个名字她已经很多年都不用了,在我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是自称为小花。” 花满天缓缓的摘下了脸上的面罩,露出了一张十分朴素的脸。如果吴万年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因为这张脸正是当年他在会宾楼里面见到的那个,跟陈阿三同乡同源同宗的小姑娘——换洗房瘦瘦干干的,名字叫小花的丫头。 当年那个瘦弱干瘪的小姑娘,竟是尚阳堡的一大杀手锏,深受吴山刚信任多年,又同时是花怜教插在其中的一个探子。 小花一路从底层弟子做到了红日这样首屈一指的管理层,付出的艰辛和汗水不言而喻。 卧薪尝胆,苦心孤诣,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刻。 尚阳堡虽然也是她的仇敌,但真正的杀父仇人却是青泉。也就是现在的这个青西风的,青泉后人。 青西风知道自己绝无生还之路,因为深知当年父亲是如何一步步的设计毁了花家全族,并霸占了花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产。 当年这位叫青泉的人,也是花正豪曾经资助人之一。正因为在花家住过一段时间,深刻了解到花家的豪富。钱财动人心,才最终起了贪念。 一念铸成大错,害死了花正豪。虽然成功霸占了花家的财产,可是也因此再也挺不直腰板。哪怕余生做尽善事,如今在小花面前,也只能绝望。 三八一、花家 宋谷雨将那匕首在指尖把玩,这匕首的质量还不错,刀柄上镶金嵌银,硕大的红宝石闪闪发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如此华丽的匕首通常而言实用性并不是很强,可这把匕首又有不同。宋谷雨只是摸了下刀刃,一道血丝出现在指尖,竟是吹毛断发,世间少见的极品。 这匕首正是花家宝库当中的一件藏品。在青泉占领了花家之后,将花家的钱财和宝物翻了个底儿朝天,可惜没能找到一本上成功法。 花正豪以前醉心于武学,可是却没有渠道得到好的秘籍。后来听说尚阳堡在武林上十分嚣张,本想打算抓住尚阳堡的人,就此与失窃秘籍的门派产生更进一步的联系,继而能够将自己划归到某一门派中,背靠大树好乘凉。 赶巧少林丢了一部不外传的内家拳法,花正豪得到了消息,追了尚阳堡的人三天三夜,可惜一招不慎没有抓住,没能逮住那个贼子。他十分想进入少林当个俗家弟子,错失了这个机会,让花正豪十分的惋惜。 所以他一直对尚阳堡紧追不舍,也彻底的惹恼了尚阳堡的人,尚阳堡把他查了个底儿朝天,终于发现了其中隐藏的这个叫青泉的人。 花正豪为人仗义,可是心思却并不细腻,并没有发现周围藏了一只土狼。尚阳堡的人有意挑拨,最终勾起了青泉的贪婪之心。他们联合起来设下计策,将花家一网打尽。钱财青泉并没有办法独吞,分了尚阳堡一多半,剩下的兵器库尚阳堡并不感兴趣,就被青泉占了去。 这世所罕见的匕首,也是由此而来。 宋谷雨倒不是专门来欣赏这人的惨状的,她只是听说小花找到了多年的仇敌,一时好奇,想过来见识下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这个叫青西风的人拳脚功夫还不错,可惜胆子实在是有些小。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父辈做下的冤孽,如今由你来偿还,你应该没有怨言,对吧?” “那是我父亲的错,跟我有什么关!”青西风吼道:“我是无辜的,我那时候都没有出生!你们杀我,是没有道理的!” 小花缓缓地拔出了背上的长枪,花正豪原最擅长枪,可惜父亲当年的枪法如何,小花已经无从得知,她如今的枪法,是在尚阳堡的武功秘籍库当中偷学而来的。 仇人见面,无话可说。就在长枪即将刺穿这个青西风的喉舌的时候。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 花雕提着两板斧气势冲冲地撞进来,然而用力过猛咳了一声,带动了身上的伤口,一阵撕裂疼得龇牙咧嘴,最后抬眼一看,却发现屋子里并不止刺杀者一人,圣女竟然也在。 圣女在的话,这件事情还真就有些棘手。花雕一头雾水的看看这儿,看看那儿,不明白到底怎能回事。 “圣女怎么会在这里?” 宋谷雨好笑的看着他,“花公子又为什么会在这呢?” “我是来抓那个专门刺杀参赛者的刺客……”。不好意思当着花满天的面儿直接说出名字来,花雕左右而言他。 花雕一个人在屋里面分析这些事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故作多情,之前的恶人谷之后的那个青衣人都是与自己结仇之后才遭到了刺杀。 换个角度分析,不管是恶人谷的人,还是那青衣人,武功虽然在江湖上不可小觑,可也并没有达到登峰造极的层次,最起码在圣女和吴万年以及其他掌门人的眼中也不过是还算不错罢了。 江湖卧虎藏龙,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如果那人就盯准了优质的参赛选手的话,那也应该选更厉害的对手,而不是连参赛资格都没有的恶人谷人和拳脚功夫不错兵器却不是很擅长的青衣男子了。 花雕认为这个人一定是自己认识的,只是翻遍了自己熟悉之人的面孔,也没有想到具体会是哪一个。为了证实这件事情,花雕猜测他一次刺杀不成功,肯定还会来第二次,所以他早早的就守在岳阳楼中,认定了今天晚上一定会发生什么。 果然他飞快地的发现了倒在走廊当中的巡逻者,立刻知道刺杀者已经到来。 继而他在青西风的门外听见了丝丝动静,而且还听见了女人的冷笑声。 冷笑声太大而惊动了花雕的宋谷雨撇了撇嘴,心想这个花雕脑子还是很好使,胆子也真是足够大。 花雕并没有听清前因后果,只是看见了宋谷雨和花满天在这里,立刻当起了和事老。 “怎么说也在举办的武林大会期间你们还是不要闹事了,咱们阳城可不能再乱了。”接着看像花满天,“你竟然是个姑娘,可是我不记得我们两个曾经有过交集……” 宋谷雨好笑的看着两个人,一言不发,花满天脸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她看向花雕,花雕竟然觉得的这张脸有一些熟悉。 只是花雕思来想去,最终也只能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叫花满天的人。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因为他是我们的杀父仇人。” “谁?”花雕竟惊讶地指指点点,“我们?你跟圣女?” 宋谷雨被他蠢的不行,实在没眼看。 花满天神色温柔的看着花雕,好像在看许久未见的至亲之人。花雕被看的浑身汗毛倒竖,眉头紧皱,一脸不敢置信的反问,“所以你真的认识我?很早之前?” 花满天重新低垂眼眸,心中的话已经涌到了嘴边,可是最后硬是被她咽了下去。 “我们不认识。” 她在说谎。 花满天继续说道:“这是我跟青西风的私人恩怨,与花公子并没有任何关系。恶人谷也好,青西风也罢,都不是因为花公子。只是我跟他们有个人恩怨而已。” 个人恩怨? 花雕一个字都不相信。 “就是私人恩怨。”花满天强调,“所以我并不是在针对武林大会的参赛人员,就只是单纯的私人恩怨。” 花雕疑神疑鬼的看着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武林盟是不是可以不要插手了?” 三八二、遗孤(一) 小花看着花雕,一字一句地说道:“私人恩怨的话,武林盟是不是就不用插手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如果她不是真的就针对武林盟的参赛手的话,那武林盟自然没有理由出手。 就在花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作为一只代宰的羔羊,青西风一个猛子从床上摔下来,他已经认准了谁是能救自己的天降神明。 膝行几步抱住了花雕的大腿,“花公子,花公子你不要听她胡说,这个人是个变态,她到处杀人,脑子不正常的。她就是跟你们武林盟有仇,所以才会故意扰乱武林大会的秩序。你一定要帮帮我,你不能相信她,我都不认识她,我跟她们无仇无怨的,你要相信我。” 如果不是小花实在过于有危险性,青西风是绝对不屑于跪在地上恳求花雕的,毕竟这个人在几天之前还被他狠狠地踩在脚下,可如今却成为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得不说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小花轻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然后冷冷地拔出后背的长枪,银色的枪尖抵在了青西风的脖子上,只要稍稍一用力,就会将它捅个对穿。 青西风也确实被吓到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也从来没有感受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此时此刻,他只想咒骂一句自己的父亲当年为什么要做下如此的冤孽,丝毫没有想到他这么多年来享受的荣华富贵都是从何而来。 青西风整个人的精神都崩溃了,他抱着花雕大腿嚎啕大哭,一边恳求花雕救救自己,一边不停地对小花说当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他只是个孩子,当年还没有出生这种矛盾的话语,听在花雕的耳朵里。就只有一个意思: 难道他们真的有私人恩怨? “可是你为什么要去杀恶人谷的人呐?”花雕问出了心中最后的疑惑,“你跟恶人谷到底有什么恩怨纠纷呢?” 小花神色不慌不乱的看着他,“因为我也是恶人谷的人。” 真是一个绝妙的理由,能成为恶人谷的人,最起码是一个恶人,恶人和恶人之间结仇那实在是太正常了。个中内情小花不愿意说花雕也无权过问。 “你确定你们真的是私人恩怨?“花掉努力的将自己的腿从青西风的怀里拔出来。“那武林盟确实不应该插手,只是他毕竟是武林大会的参赛选手。如果就这样死在岳阳楼的话,对武林盟的影响不好。” 青西风狂喜点头,死死的扒住自己的救命稻草,“没错,就是这样,为了你们武林盟的名声,你要保住我的性命啊!花公子!” 小花淡定道:“那么我就在外面杀他。” 这总没有理由来拒绝了吧,花雕虽然觉得这么做也有些不太对劲,可是他已经没有理由阻止这一切了,而且她总觉得小花的这张脸看起来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可是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又不得而知,花雕只能僵硬的点点头。 可他这一点头,在青西风的眼中,简直就是死神最后落下来的镰刀,他怒从心头起,猛地推开花雕大腿,自己拼了命向门外冲去。 ——这些人都是相互勾结,相互包庇的,他们根本就是沆瀣一气,只为了取我的性命。花怜教的圣女是个魔鬼,仇人更是没有办法说道理,就连武林盟也跟他们是一路货色! 青西风绝望之极,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犯贱的来参加什么武林大会。虽然花正豪没有什么上等的功法,可是,他们青家有呀,青泉原本就是擅长拳脚的人,所以他的功法完完本本的传给了子孙后代,也就是青西风,青西风也十分有练武的天分,深得青家功法的真传。武功练至大成来参加武林大会,不过是为了扬一番青家人的威风,毕竟他的父亲也是在武林盟的祠堂当中享供奉的。 虽然后来父亲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清风至今不知道凶手是谁,可是看如今这个花家后人的架势,搞不好自己父亲的死也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双方可以说是互有恩仇,可是眼下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不得不先保一条狗命再说。 他这暴起发难,早就在小花和宋谷雨的意料之中。宋谷雨的鞭子紧紧的缠住了他的脚踝,而小花的银枪稳稳的扎进了他的后背。 青西风发出一声惨叫,震惊了整个楼层,花雕紧急的走到门口一开门,果然岳阳楼还在值班的人全部都冲了上来。 “这来刺杀了,”武林盟弟子高喝道,“我们看见昏迷在地上的巡逻了。” 刚喊完就见花雕从房间里走出来,众人都惊诧不已,难道那个刺杀者是花公子?继而想到当初正是这个人狠狠得揍了花公子一顿,如果花公子有刺杀他的能力的话,当时在擂台上怎么会被人打的那么惨呢? 花雕尴尬的摆了摆手,“啊,大都误会了。其实……其实这个呃,花姑娘,跟这个人有些私人恩怨。” 花姑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花姑娘是哪一个,他们实在是一头雾水。胆大的透过缝隙向里面一看——一身黑衣,手持长枪的花满天,眸色冷淡地看着地上那浑身抽搐,哀嚎不止的人,所谓的花姑娘,原来正是指这个杀神。 继而恍然大悟:花满天竟然是个姑娘!!!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岳阳楼的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就连武林门派来特意巡逻的人也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他们乖巧的闭上了嘴,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花雕再三跟他们强调就是私人恩怨,希望不要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再给武林盟蒙上什么不好的阴影。 而另一边被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青西风只能绝望地看着救助的希望就这样利落的退了下去,彻底消失在眼前 他内心是又惊慌又无助又痛苦,同时也带着无穷无尽的悔恨。 三八三、遗孤(二) 青西风哀嚎了一会儿,渐渐没了动静,整个人昏迷了过去,但是并没有就此归西。 花满天看着地上这苟延残喘的人,缓缓地拔出了自己的长枪。她这一枪扎的十分狠厉,只擦着脊椎骨穿透过去,即便是这个人捡回一条命来,恐怕后半生也是生活不能自理。 宋谷雨冷眼旁观,在花满天擦拭枪头,重新蒙上脸之后,淡淡的问道,“这就行了?” 小花点点头,恭敬道:“是的,让一个人痛苦并不是让他就这样干脆的死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花雕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看了这个瘦瘦的小姑娘好几眼。之前还有些怀疑为什么这样一个藏头露尾的人看起来那么孱弱,却武功这么高强,难道是生下来得了什么病?如今想来,不过是女儿家特有的身段,而不是这个人身子不好。 而小花原本就瘦瘦小小,营养不良的模样,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衫,更显得整个人像火柴棍一样。可内里包含的巨大的爆发力实在是令人心惊。 “如果他命大,能够活下来,那将用一生的时间来混悔恨自己父辈犯下的过错。”小花说道:“多谢圣女仗义相助,多谢花公子能够高抬贵手。” 花雕一脸懵,高抬贵手?我高抬贵手什么啦?我什么都没做呀,我只是一个过来看热闹的…… 可是花满天已经十分满足了,她最后看了花雕一眼,那眼神说不出来的复杂,让花雕以为是不是还有什么隐藏的内情是他不知道的。然而,这种复杂的情感一闪而过,好像流星划过天空一般,了无痕迹,小花收拾好情绪。,径直向外走去。 “大门都已经锁了,你出不去的。”花雕说道:“我来为花姑娘引路好了。” 小花摇了摇头,笑说自有办法。 花雕看看花满天再看看宋谷雨,心想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明明整个岳阳楼都被封锁了起来,可以说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可是,这两个大活人又真真实实的站在了自己面前,可见他们岳阳楼的防守还是有一定的漏洞。 为了搞清楚这个漏洞究竟是什么,花雕干脆跟着花满天往前走,只见她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那唯一的气窗前,纵身一跳,把住窗口,紧接着好像是壁虎一样,从哪摘小的气窗口上。钻了出去。 那一幕实在太玄幻了,且动作奇快熟练无比。花雕整个人都震惊了,还有人能够从这个小窗口出去?他比了比这窗口的大小,感觉连自己的肩膀都缩不进去。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能把自己折叠成这个模样。 宋谷雨站他身后笑道,“为了今天这一幕,她已经苦练了很多年,缩骨功更是从小就一直在修习的功法。正因为练这缩骨功,她的身高在十几岁之后就再也没有长过。原本她是可以长得像你一样高的。” 宋谷雨的话,花雕只觉得奇怪,像我一样高?可我是男人啊。 花雕的身材在男性当中就已经算是很高的了,再加上他练得是平山宗的硬家功夫,块头又大,更显得这个人像一座小山一样。此时站在宋谷雨面前,也向一只人形巨熊一般衬托得宋谷雨十分的娇小。 宋谷雨看看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二傻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也向窗口走去。 花雕一脸惊悚地看着宋谷雨,“圣女的也练了缩骨功?” 宋谷雨无语的看着他,很是怀疑,花雕这么多年,连在武林盟到底是怎么混下来的——大概就是这直来直去又有些侠肝义胆的脾气才让他深受武林盟人的喜爱吧。 “我当然是要从正门走出去啊。” 花雕感觉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搅和在一起,根本就没办法正常思考,“走出去?可是我刚才说大门已经封了呀。” 宋谷雨冷笑道,“可我是剩女啊!” 这是什么道理?剩女有什么特权吗?花雕好奇心再次起来,也不管屋内那个人到底死了还是没死,干脆跟着上去一路下行。走到了一楼的正门前。 花雕确定大门在来之后才封闭,明明记得亲手看着岳阳楼的人将大门锁好的呀。 此时此刻,安静的坐在门口台阶上,静静等圣女的吴万年,终于转过头来,他今天晚上竟然没有带面具,露出了那张久违的苍白又瘦削的脸颊。 再直视上俊美异常的脸,花雕依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第一反应是这臭小子怎么越长越好看,第二反应就是快步走向前去,掏出自己身上带着的唯一的一个手帕,猛的扣到他的脸上。 “你是疯了吗,你现在在江湖上就是个死人,怎么还敢就这么赤裸裸的出来?” 吴万年隔着手帕笑起来,“多年不见,花公子怎么也喜欢用上了女儿家的东西?” 花雕这才看见这个手帕根本不是自己的,是明姑的,顿时有些心疼,赶紧抢回来塞回怀里。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当自己是百晓生啊。” 吴万年不置可否,看向宋谷雨,“事情解决了吗?” 宋谷雨点点头,“我早说一个人来就好,你非要跟过来。” “你一个人来,我怎么能放心呢?” 宋谷雨哼了声,“我什么时候把这帮武林盟杂碎们放在心上了?” 花雕尴尬的站在一边,“不是我说,你们两个在诋毁武林盟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也是武林盟的弟子。” 吴万年站起身,伸出手来,宋谷雨从容地将手放进他的掌心,两个人大手拉小手,就这么亲亲密密地往回走。徒留花雕一个人在吹着夜风,吃着满满的狗粮,满心的都是吐槽点。 ——我真傻,真的,明明今天晚上月色正好,正适合好好的休息,可我为什么偏要来这里抓什么刺客呢? 我怎么就这么欠儿呢,花掉心想。 再回想起那个行为古怪又瘦弱,干瘪的花满天,花雕依然觉得有些违和。这张脸,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总觉得莫名的熟悉,总觉得冥冥之中两个人的交集应该更多才是。 三八四、遗孤(三) 吴万年并不知道花满天就是会宾楼的小花。但是他知道的,今天宋谷雨护着的人就是当时那个假扮虞夫人的人。 吴万年自然是不放心宋谷雨,否则也不会跑到岳阳楼外等人。两个人在房门前分别,宋谷雨推门而入,花满天已经站在房子里等他了。 宋谷雨坐下敲了敲桌面,小花上前几步搬开椅子坐了下来,“圣女在上,”小话说道:“就像我们之前约定的那样,此间事了,我将为花怜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与他相认吗?” 花满天沉默良久,接着苦笑一声摇摇头,“当年我报仇心切,不得已才帮他放到了寻常人家,原本是想让他远离江湖纷争。毕竟江湖上你杀我,我杀你,恩恩怨怨无休止,若是我报仇不成,大不了一死,可若是连累弟弟我愧对地下的父母。” 原来,当年花正豪一儿一女,姐姐正是花满天,也就是如今的小花,而弟弟则是被送往寻常人家当做普通孩子收养的,花雕。 小花当初也不过是半大的孩子,抱着襁褓中的弟弟,茫然地走到山下去,找到了一家原本受花正豪资助过的,朴实的农家人,将弟弟托付于他们。 那家人深感花正豪大恩,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尽管江湖上花正豪的名声已经臭了,但那对老夫妇依然十分开心的收下这个孩子,并说一定会让上他长大成才,同时给他取了花雕这个名字。 花雕从小还一直奇怪,为什么自己既不跟父亲姓,也不跟母亲姓,后来那对老夫妇意外身亡,独自一人的花掉,因为天赋不错,被平山宗的人收入门下,后来又因为勤学苦练,武功比较突出,很快被熊岳看中,提拔成了平山宗的核心弟子。 他这一路走来还算顺遂,最终凭自己的实力打进了武林大会的前十,成为江湖上人称道的少年英才。 花满天虽然从小就经受各种艰苦的训练,但时刻都在关注着弟弟的情况。可惜大仇未包之前她实在没有办法与弟弟相认,在花怜教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混进尚阳堡,蛰伏多年。不但偷学到了上乘武功,而且刻意的修炼了一些旁门左道,比如易容术,比如缩骨功。同时还有心翻阅这么多年以来,尚阳堡对江湖人的监视密档。这才终于找到了仇人的痕迹。 然而,在报仇雪恨的今天晚上,花满天突然意识到她已经没有办法再跟弟弟相认了,过往的曾经都已经烟消云散,那些沉重的负担的悲痛,她并不想让弟弟也经历一遍。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是最幸福的,花满天星想,就让他们两个保持着现在的关系就好,他现在是花怜教的人,一心一意要为圣女卖命,生死随时都能置之度外,又何苦来连累弟弟呢? 何况,他如今在江湖上乃是名门正派,又有喜欢的姑娘。花满天想来想去,最终放弃了相认的想法。 “如果你想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宋谷雨说道:“我会放你走的。我宋谷雨从不勉强别人,我也说过,我的复仇大计,就是要让武林盟覆灭,让吴山刚死无葬身之地。这条路很危险,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包括我自己,所以如果你现在犹豫了,后悔了。没关系,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为花怜教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没有人回多加置喙。”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也算是朋友,光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也可以替你抹去在花怜教探子的名册,就说你意外身亡,教主不会追究,那些长老也绝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话说的一点不假,毕竟宋谷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受人欺压看人脸色的小丫头了。自从三年前她以为吴万年意外身亡之后,整个人气质大变,险些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可是回到花怜教中,那些老家伙还在责怪她得罪了武林盟,让花怜教在江湖上难做。宋谷雨心中窝火,当场发飙,杀了一个长老,震惊了所有人。 当年他们同意教主收留这个女孩儿,不过因为是个女娃,并不会有太大的成就,同时又觉得她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很多事迹,即便也是有心人说给她听,也未必能够感同身受,甚至只要他们把她教的不学无术,软弱无知,自然好掌控。 只是万万没想到虎父无犬女,宋谷雨到底是长成了比他父亲还要张扬的性格,再加上教主的刻意宠溺,完全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臭丫头,而且,一直以来没大没小,再加上千面人弟子的顶力相助。在教中很多年之前就已经横行无阻了,而这一次他在外面惹了这么大的乱子回来,那些个长老们不过说了两句她就大开杀戒,实在是狂妄的很。 原本众人以为合力能治的住她。正好趁着教主闭关的时候把这个死丫头给处理了,却没有想到宋谷雨武功大进,银鞭舞的密不透风。很快将一众人等打了个老老实实。 花怜教至此成为圣女的一言堂,不是叫教主胜似教主,因为教主已经闭关很多年了。甚至有人传出宋谷雨狼子野心,以下犯上。把一手抚养她长大的教主给害死了,却对外声称教主闭关。 可伺候教主的人又说教主分明还好好的在后山的山洞当中修炼武功。 不过宋谷雨在花怜教中的地位已经无出其右,所以她说可以帮小花抹去名字,重新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事。绝不作假。 花满天听了十分感动,两个人相识于微末,但彼此之间相互信任,一路走到今天,虽然各自的目的不同。但也曾经并肩作战过,她亲眼看着宋谷雨一步步从一个任人欺负的宫女变成了如此强大的英豪,成为她的精神支柱。 花满天能够咬紧牙关,勤学苦练,一步一步,终于到今天到地位,全部都得益于圣女的传奇经历。 “我不后悔,”花满天说道:“永远都不会后悔。” 三八五、掌门人 第二轮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各大江湖人真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但凡在台上遇见自己的仇家,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武林盟最开始还出声劝解一下,后来发现江湖人完全拿他们的话当耳旁风,武林盟的威信在江湖上直线下降,到最后就连武林盟的弟子也懒得搭理他们。要打,要杀随他们去,生死有命。 而一直迟迟没有被喊上台的张三则每天都胆战心惊地搬着小凳子在旁边坐着,眼巴巴的瞅着抽号牌的人。每天都在祈祷不要抽到自己。 有鉴于此,吴万年单独找张三见了一面。 这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因为吴万年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他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找宋谷雨,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跟杜鸳鸯,姜苏,孙虎之流的掌门人沟通。而且完全不需要避讳其他人。 只是张三不同,川云派游历于江湖纷争之外,如果吴万年大大方方的来找张三,只会让人以为川云派是不是赤面笑魔背后的人。 毕竟一无所知的人总会把自己不能搞清楚的东西归结为阴谋论。吴万年并不想让川云派沾上这样的阴影。 于是,他是在当天夜里潜入,无声的从窗户翻进来,站在张三的床头前。 张三武功不行,可警惕性很高,他翻了个身就觉得床头有人,心下一惊,两腿一蹬,猛地一抬眼,果然看见吴万年戴着面具站在自己的床头,小心脏吓得差点直接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张三刚想啊的一声叫,就被吴万年捂住了嘴。 “是我。” 张三啪啪的打着他的手背,吴万年抽回手来。张三长吸一口气缓缓道,“我还能不知道是你吗,可是你真的吓到我了。” “抱歉。”吴万年毫无诚意的说道。 “你到底要干嘛?我现在还不够惨吗?对了,我还没有问你呢,你媳妇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她怎么就看我不顺眼呢?我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谁?” 这件事吴万年还真觉得有些惭愧。都不用去问,吴万年大致也能猜到宋谷雨在想些什么,不过是生气三年来自己没有联系她,把这股子火全撒到了张三的头上。 张三实在是冤枉。 他并不知道宋谷雨和吴万年的真正关系,只当两个人有些暧昧。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越俎代庖的替张三联宋谷雨。是吴万年自己犹豫不决,担心被发现踪迹,又担心连累圣女,所以才酿成这个下场。 事已至此,吴万年能做的就是努力保证张三的安全,这也是为什么吴万年特意半夜三更还张三的原因。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张三听这个话怎么像是阎罗王上来喊人阳寿已尽的语气。 吴万年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口气不是很好,立刻转变道:“我的意思是,擂台赛已经快打完了,剩下的人也没几个了。” 张三翻个白眼,“我不知道吗?我天天擎着脖子在这等,你知道我内心有多忐忑吗?明明知道自己啥也不行,可是还得硬着头皮往上上,还要担心丢自己门派的脸。哎,你不知道我这两天心理压力多大,我都开始掉头发了。” 系统在吴万年的脑海中疯狂的喊着霸王防脱duang,duang,duang。吴万年只觉得好笑,抿了抿嘴角忍住了表情。 “我这次来就是想教你一招,既能让你不丢川云派的脸,还能保住小命,甚至还能赢得比赛。” 张三激动的紧紧抓着吴万年的手,“那有没有能让我颜面得以保存的失败的方法?” 吴万年尴尬,“这个有点困难。” 张三垂头丧气的低下头。“好吧,我知道有点困难,也是我强人所难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再打了,你也知道我并不热衷于武学,当年我师傅非逼着我练武的时候,我就偷奸耍滑,撒娇卖萌,好在长老们都还宠着我,现在想起来,果然惯子如杀子,师傅说的是没错,我果然尝到了苦果……” 吴万年耐心的等着张三碎碎念,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这很难,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的,我教你的这一招,其实在三年里也断断续续教了你许多。” 张三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这三年吴万年只教了他一套刀法,而这套刀张三怎么也练不会,他总觉得招式之间又艰又涩,实在难以融会贯通,可吴万年非要坚持让他练,并且强调只要练了,就能保得一条狗命。 当时的吴万年大病初愈,整个人好像一个活死鬼似的,瘦得脱了形,而且眼底的黑眼圈浓郁的不行。一幅形象就木的模样,张三怀疑他甚至都神志不清了。 “那功夫的最后一部分我还没有完善,不过这段时间我有所感触,已经可以完善了。” 张三呆滞的看着他,“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完善?难道说了你交给我的这功夫是你自己自创的?” 吴万年笑眯眯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但这是一种无言的肯定。张三整个人都蒙了,“你竟然教我你自己创的功法!”不是张三看不起吴万年。这小子乳臭未干的模样才多大岁数就敢自创功法,江湖上多少能人也是一辈子都在修习别人的武功,哪怕武学臻至巅峰,也没有能力自创功法。 这已经不是天赋的问题,这种堪称天才。江湖上扒拉扒拉手指头,能够自创功法的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就张三自己所知,花怜教的教主怜花倒是有一套飞花怜雾大法,只有花怜教的顶层人员才得以修炼,那也是在花明教武功的基础上改进的版本。 再就是吴万年的父亲,吴天刚曾经说有一部功法。按照张三的了解,这套功法应该也在吴万年的手中了。尽管他没有见过,但也知道那是一部不完善的功法,吴天刚并没有写完。 再往前数,各大宗门开山鼻祖的功法有很多也是借鉴于别家或者是父辈一代一代摸索而来,即便是揽尽天下功法的尚阳堡,秘籍库中也没有几本纯原创的武学秘籍。 三八六、必胜的秘诀(一) 事实上,这套功法也并不是吴万年首创的,他是在宋武传授的那三招左手刀法的基础上,演化出了其他系列的招式。 当然,其中也借鉴了尚阳堡的一些武学秘籍。将这些全部融合起来,取其精华,适应到这三招的刀法之上,形成了一套不能保证战胜敌手,但绝对可以保得一命的刀法。 吴万年最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还是在百无聊赖的养病期间。因为身体上的不方便,只能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儿,可脑子里却不停的闪过各种想法。 往事不堪回首,他实在不愿意想那些过往的曾经,圣女、父母、师傅以及吴山刚,这会让他格外的消沉。系统也在一刻不停地开导他,担心吴万年就此消沉下去,系统无时无刻不在吧吧吧的没话找话,让吴万年没有一刻能够安定下来。 与此同时,张三每天跳着脚的说要练成绝世武功,亲自找尚阳堡报仇。可是他并不会武功,底子又很弱,很多的功法吴万年翻过之后发现都不适合张三修炼。 然而毕竟张三救了他一命,又给了他重新复仇的机会,吴万年认为这个恩情还是要报的,于是他全身心的投入到如何能让张三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一套足以自保的武功这个议题上来,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研究和分析之后,吴万年最终决定将师傅教他的那三刀左手招式,跟尚阳堡道其他武学秘籍进行联系,最后形成了一套难度不大但是实用性极强的刀法。随口胡诌了个名字,教给张三。 张三一开始还叫嚣着要看原稿,吴万年就随便找了几本书给他看,上面全都是些古字体,张三看也看不懂,一头雾水,最后没办法,只好重新来找吴万年学习后续。 因为宋武的那三招刀法本就不成体系,再加上吴万年借鉴了其他功法的招式,张三在修炼的过程当中才会觉得又艰又涩,根本难以形成套路,而吴万年也在不停地调整修正。最后三年的时间逐渐形成了大部分的招式,只是几个核心的关键点,吴万年认为还是有待完善的。 这次武林大会召开之后,吴万年也并不是完全坐在一边看乐子,他仔细的观察了各门各派的招式,不管是名门正派,还是名不见经转的门派,他全都认真的观察了他们武功的特点和核心招式。 且不说内功心法这种极为私密的真传内容,单只看外家功夫的话,吴万年本身就有提高的造诣,所以哪怕是少林派的外家招式,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些拳脚上的组合变化而已。他每天都在旁观高手们相互对决,很快就有了新的想法,对张三的那套武动招式也很快就有了灵感。 正巧在宋谷雨的逼迫下,张三不得以上了擂赛,吴万年心想这正是一个实验的好机会。只要自己在旁边看着,张三倒不至于丢了性命。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丢了川云派的颜面,不过如今的川云派也并不指望一个掌门人来撑场面,反而是张三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接着川云派的名声受人敬重。这么多年来,张三从不打理门派的任何事宜,顶多有一个武功招高强的虚名挂在外头。即便这次被打破了,但川云派依然是江湖神兵利器的缔造者,这个门派江湖地位并不是由掌门人的武功高低来决定的。 如果招式修改得当的话,张三不但可以赢得比赛,而且可以重塑川云派在江湖武学上的一个新高度。 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吴万年最终确定了招式后,立刻就来找张三进行实行。 “你是说只要我练会了你教我的这几招,我就能在擂台上往而不胜?”张三半信半疑。 当然不是,第二轮擂台之后就到了生死决斗的前十名选拔赛。规则将更加残酷,对决也将更加真实,投机取巧之流很可能会丢掉性命。吴万年倒是不担心张三会在这场比赛当中有性命之忧,毕竟宋谷雨也成功进入了第三轮,就算再不喜欢这个川云派掌门,宋谷雨也不会真的要他的命,甚至会在危机的时候伸出援手救他一把。 “我只能保证你赢下第二场。若是你能把所有的招式都学会,掌握的好的话,那就会潇洒的赢下第二场。如果你能勉强记下,那就会有些艰难的赢下第二场,如果你完全掌握不了的话。那么我只能用另一个办法让你通过第二场比赛。” 一听自己还有可以不学就能赢的办法。张三激动的不得了,“快说是什么办法,我想直接整第三种可以吗?” “我有一个朋友极擅长易容之术,且武功高超,必定能替你赢下这场比赛。只是他的身高比你要稍高一些,肥瘦上也要差一些,再加上他不会说话,而且使用的招数也比较狠厉。如果在擂台上一旦发生未知的意外,有可能会被人当场识破伪装,暴露身份。我这个朋友的名声不是很好。一旦被当场揭穿的话,恐怕会给川云派招惹一些麻烦。” “那算了吧,”张三立刻说道:“我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川云派丢不起这个人。师父当初把门派交给我,即便我狗屁不是不学无术,不能将门派发扬光大,但这个饭碗也不能砸在我的手里。” 张三搓搓手,一咬牙一跺脚,“行吧,你教吧,我学。我就不信,师傅当年还说我有练武的天分呢,无论如何要拼一把,总归是要保全川云派的名声。就当是告慰师傅在天之灵吧。” 吴万年也是这个意思,哑巴和樊荣已经到了阳城,只是这两个人并不想跟武林盟有任何的牵扯,何况目前来看形势还是按照计划在走,所以并不需要哑巴来做什么。两个人干脆就在阳城里游玩起来,只在需要帮助的时候才会出现。 张三一本正经的整理好衣衫,从床上爬下来,摆出十足的架势来,“来吧,现在就开始吧。” 三八七、必胜的秘诀(二) 尽管张三下定了决心,可是万万没想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这人虽然有一定的武学天分,但完全集中在了头脑瓜子上,也就是说他对武学的理解上完全没有问题。 问题就在于张三的四肢极其不协调,也就是说他是一个大脑发达但四肢过于僵硬的人。吴万年一招一式的纠正他的动作,可是到最后连贯的时候,却每每都会出现问题。这一点也让吴万年感到十分无语。 好在两个人三年之间的相处也形成了一定的默契。当年吴万年心情不好,情绪不稳的时候,还会对着张三这笨手笨脚的模样大发雷霆,破口大骂,可是现在吴万年已经能够收敛脾气。耐心地纠正他每一招每一式的错漏之处。 吴万年如此耐心反而变成了张三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自己四肢不是很协调,虽说有武学上的天赋,但完全集中在理论基础上,这大概就是从小偷奸耍滑的缘由吧,两个人整整练了一夜,直到鸡鸣报晓,天色大亮,武林盟的人开始敲锣打鼓的招呼还没能抽到号牌的人去擂台前等候,张三才打着哈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前走去,心想如果老天爷保佑的话,今天不要抽到我。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听见他的祷告,在幸运了这么多天之后,张三终于中招了。 不过好在老天爷特意照顾了张三点心情,他的对手是名不见经转的一个小人物。 即便是小人物也不能掉以轻心,张三心想,我要是昨天晚上没有下苦工练这一套刀法的话,搞不好今天在台上就要被人一屁股踹下擂台了,那可真是太丢人了。幸亏老子昨天晚上勤学苦练了一番。 然后晃晃悠悠的上得擂台,对手使一条九节鞭,鞭子又硬又长,看得张三只觉得胆战心惊,忽然记起来自己用的是刀法,对方的手长,想近身的话还真有些困难。 更重要的是,张三这套招式学的又死板又僵硬,连招还有许多错漏之处,尽管被吴万年纠正了一晚上。可是自己什么水平,他实在是太心知肚明了。 眼瞧着前面那一点点的信心,就在这等待的期间,耗散了个干净,张三的海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个念头:实在不行的话,我就说我拉肚子认输得了。 ——但是拉肚子认输,这实在是太丢脸了,要不然我就说,不小心崴了脚踝,现在受伤不适合比赛? ——也不行,这样的话我应该打好提前量,从今天早上出门开始就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这样才能说的通。 ——实在不行的话,我就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对面那个人说,我见你是个人才,后起之秀,就不予尔等小辈纠缠,然后认输? 虽然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可是唉,谁让张三第一场比赛表现的太差,这么说的话,只会让人以为川云派的掌门不战而降,是个没骨气的东西,依然给门派蒙羞啊。 想来想去,最后的结论竟然是唯有一战才能挽救之前的名声,张三实在是悔不当初,早知道宁愿丢脸,也要从宋谷雨的手中抢过花名册,划掉自己的名字。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张三只有硬着头皮上,他缓缓地拔出了手中的长刀,台下一片哗然。 虽然都知道川云派兵刃奇多,但历届掌门都是偏好于剑的,而且他们有世界罕见的神剑云霄,历届掌门人对剑的喜爱程度也是一脉相承。 虽说张三这个继位者甚少在江湖人面前出现,但江湖上流传的画像和传说都指明他是一个用剑的高手,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在台上拔出长刀来,这一点,倒叫人十分奇怪。 “掌门人竟是擅长刀法,我还真是孤陋寡闻。”杜鸳鸯在一旁啧啧称奇,“张真人我还真就接触的不多,江湖传言,他武功可以与盟主齐名,不知真假。之前的擂台赛上好像也是刻意隐藏实力的。” 姜苏噗嗤一笑,不屑起来,“我得到的消息恰好相反,当年厉害的是这位张真人的师傅。虽说武功平平无奇,但是手握云霄自然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后面痛定思痛,想要学一部不错的功法来教导徒弟,只可惜这个徒弟,满心游乐,一直没有塌下心来好好练功,最后前任掌门人撒手归西,依然没能得偿所愿。 就是不知道江湖如何散播出来川云派张真人武功高强这样的流言,实在是不经之谈。” 杜鸳鸯却有不同的见解,“既能当一派的掌门,定是武功不俗。我曾经与川云派其他长老有过交手,虽然招式算不上江湖一流,但内力绝对也是高手之列。连长老都如此厉害,掌门的武学高强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再者说,当初张真人跟盟主同时入选尊位。大家推崇的是张真人的秉性和公正,并不是看中张真人的武学,就像当初有人推举姜山主来参与竞选武林盟主一样,并不是因为姜山主的武功有多高超,而是敬重于五云山的威名。” 这话说的姜苏满脸通红,尴尬的闭紧了嘴巴。要怎么向众人说明他当年参加武林盟主的角逐,完全就是被慧可住持拿来凑数的。别说什么五云山在江湖当中的受人尊敬的地位,那个时候五云山还没有重出江湖呢。 盟主多日不见,今天也来旁观,座下第一位便是赤面笑魔和圣女,这两个人挨着极近,头靠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什么。吴山刚队却根本就懒得施舍一个眼神,转而去看赤面笑魔身侧一言不发的尚阳堡堡主,吴万全。 他私下里找过吴万全很多次,但可惜儿子并不愿意出面见他。吴山刚揉了揉头疼的太阳穴,心想,无论如何他们两个需要坦诚布公的谈一谈。 台上那无名之辈甩着九节鞭攻了过来,张三下意识的想缩脖子原地打滚,可是立刻意识到,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才手忙脚乱地挥舞着长刀来抵挡。 三八八、必胜的秘诀(三) 张三早就已经胆怯了,可是他的对手同样有些谨慎,毕竟是一派之掌门,没有摸清功底之前,谁都不敢贸然出手。 看出张三的真实水平只需要几招而已。很快对面那个持九节鞭的人就已经确定,这个人并不懂武功,顿时手脚也放得开了,攻势也凌厉起来。 张三勉力躲避,完全慌了手脚,这还是他学了吴万年的刀法之后第一次与人实战比拼。不但十分紧张,而且招式凌乱,到目前为止,他只是在勉强保住周身的安全,并没有使出吴万年教他刀法的十分之一。 江湖人见状,已经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这川云派的掌门该不会真的中了奇毒,武功全失吧?还有人说他怕不是原来就不会武功,一直在欺骗大家。 听着周围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张三心急如焚,而他对面的那个对手更是眼冒金光——如果他能在擂台上打败川云派的掌门,就算最后没能打入十个人的精英地位,但是也足以名扬天下了。 王珊珊在台下焦急的看着师傅,又不敢出声,生怕引来注意让师傅分心,他满头的大汗,只求对方不要出手太狠,别把师傅打得没了性命。 张三一个狗啃屎在地上打了一圈,狼狈的手中的兵刃都丢了出去,翻过身来,正好看到了小徒弟那一脸担忧的眼神,和周围人似惊似疑,满脸不屑的表情。 慌乱的神情就忽然平静了下来。 张三想起了很多年以前的师傅,师傅的武功也不是很高,可是他对武学有一种精益求精的专研意识,即便是知道自己天赋不够,可从来都没有偷过,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天不黑不收回兵刃。 即便如此,他能够名扬天下,也是靠着手中的一柄神兵云霄,而并不是他武学本身有多么的高超。 可是反观他自己,明明有这方面的天赋,却在最开始打基础的时候就没有专心。到后面发现自己身体不协调之后更是没有努力去纠正,最后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让师傅一手创建的门派蒙羞。张三只觉得无颜面对故去的师父,沮丧间,忽然想到了吴万年在夜里曾经对他说的一句话: “你只要记住一点。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只要抓住他的命门攻击,将气势打出来,对方自然会胆怯。一步退,步步退,当对方退无可退的时候,你就赢了。” 张三猛的抬起脸来定定的看着对手,九节鞭愣了一下,继而勾起了嘲笑的嘴角,挥舞着鞭子抽了过来。 张三猛然一抬手,抓住了那九节鞭的尾巴。鞭子抖出的力道在他的掌心狠狠的划下了一道伤口,可张三忍着剧痛,死死的抓住鞭子不放。用力一扯,只觉得掌心一阵热辣,对手也被拽的向前了几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此时张三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直逼那人面门,面门是人体脆弱的地方,那人下意识的就要抬手抵挡眼睛,可手中的鞭子被张才死死的拽住,一时间抽不回来。情急之下,他不得不扭转身体,躲开张三的这刀攻击。同时抖出一道劲力,顺着鞭子直奔张三的手掌心,如果他不松手的话,极有可能将他的五根手指齐齐震飞。 张三知道深浅,在那道劲力蔓延过来之前立刻松手。紧接着将刀换到了另一只手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横劈向那人空门大开的腰间。 这一招震惊了全场,因为在这个角度,很多人都难以弯下腰来,可张三虽然四肢不协调,柔韧性却极好。而且眼力极佳,一眼看出了那人只要躲避自己的上一刀,就必定会在腰间露出死门来,想也不想直接回身攻击。这一点在外人看来,招式的衔接颇为不伦不类,有些生搬硬套的感觉,可是效果却十分惊人。 那人如果不在半空中改变身形的话,将会被这一刀直接刺穿腰间,就此败下阵来。 九节鞭原本就不擅长近战,被张三两刀劈下,顿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想要支撑身体躲开腰间这一刀,可是偏偏脚底一滑,整个人就这样直挺挺地坐下来,张三的刀尖顺着他的腰侧直接滑到了臂下。若不是张三没有内功,使不上太大的力气,这一刀能把他的整条手臂劈成两半。 对手彻底被吓到了,捂着手臂嚎叫着从那台上滚了下去,江湖人在下面惊诧地高声叫好。张三喘着粗气,双手忍不住的发抖,尤其是被九节鞭抽出一道深深伤口的左手。抖的完全不成样子。 张三内心无比的激动。“赢了!”张三不住的想:我竟然赢了,没有偷奸耍滑,没有投机取巧,更没有跪地认输,堂堂正正的赢下了这一场! 他忍不住去看吴万年,却见赤面笑魔缓缓的站起身,带着头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张三激动得险些热泪盈眶。小徒弟王珊珊一下蹦上擂台,急急的冲了过来,抓着他的手,焦急地嚷嚷,“你受伤了!疼吗?我这就去给你找最好的药!” 张三激动的将手藏在了徒弟的掌心,颤抖的对他说道:“看见了吗?我赢了!” 张珊珊一边不停地点头,“没错,师傅,你太棒了,看的我激动死了,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套刀法?好厉害呀,咱们门派里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刀法!” 张三飒爽一笑,自信道:“放心,等师傅我学会了就教你。” 王珊珊一脸迷惑:感情师父也没有把这套刀法完全掌握,那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难不成是从尚阳堡的那些秘籍当中学来的? 尚阳堡在武林当中这么拉仇恨,这么厉害的刀法要是被尚阳堡的人学去了,那岂不是早晚统领江湖了? 却不知这套不伦不类,只求保命的刀法,是吴万年集百家之所长提炼而成的。收到王珊珊嫉妒眼神注视的吴万全只觉得莫名其妙。 同时又陷入了沉沉的思索当中,总觉得刚才这位川云派掌门使出的一招两式中,颇有当年吴万年的身影…… 三八九、逼迫 吴万全至今还记得在会宾楼跟吴万年对峙的那一场。 如果不是后面知道了吴情公子的真正身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时跟他生死一绝的人竟是那个从小便被判断不能修炼任何武学的吴万年。 不得不承认,就是这小子使出了令吴万全无法战胜的刀法。时至今日,每每想起那三招,依然会让吴万全心惊胆战,浑身冷汗直冒。 吴万全想要从这三招刀法当中悟出一些其他的东西。可是,对战次数有限,时间又极短,当时他又过于惊讶。虽然后面在脑海中反复模拟,可是依然遗忘了大半。 不过,这并不妨碍吴万全从那刀法当中体会出一种同归于尽的信念来。这是一种以下范上的刀法,虽然招式奇怪,而且角度刁钻,但堪称江湖上少见的上乘武学。 只可惜吴万年已死,吴万全也只能在无数遍意想当中,来探索这套刀法的精妙之处。 如今张三在擂台上使出这两刀来,吴万全突然觉得有那一似熟悉在里面,他兴奋起来——难道这刀法源自川云派的吗? 从未听过宋武或是人宫跟川云派有什么关系,但是,如果这世上真的有这套刀法的雏形,或者是类似的刀法的话,吴万全都愿意瞻仰一番。 沉思间有人塞了一张纸条给他。这些天来,总有人明里暗里的联系自己。有的是破口大骂,咒骂尚阳堡不干人事,扰乱武林秩序,厚颜无耻,偷盗他人武学。此等话语,吴万全看过就算,连纸条都懒得细看了,随手丢在门边。 另一种,则是以前跟尚阳堡有过和合作的门派,虽然没有直白地说出威胁的话,但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一旦自己被抓起来盘问的话,最好闭紧嘴巴不要把他们供出来。 这实在是无稽之谈,吴万权虽然知道几个门派跟尚阳堡有过密切的来往,可是他也没必要随便把这些人都供出来,江湖本就是这样,是是非非从来都没有定论,他尚且不是真正的少堡主,即便有一天他接任了尚阳堡。也不会非要生硬的将其拉回武林正途,与这些江湖门派的联系依然还需要保持,至于最后能不能让江湖人认可并接纳尚阳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三种联系他的人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吴山刚了。吴山刚仅有的几次联系,却每每都让吴万全陷入更深一层的纠结当中,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见父亲,并且已经能预见到两个人见面之后,绝对不完美的结局。 握在掌心的纸团,吴万全有些不想打开。因为他知道送纸团的人是尚阳堡的探子 那么这个纸条的主人就只能是父亲吴山刚了。 吴万年和宋谷雨已经离开了看台,张三比完了之后,好像所有人都对第二轮的擂台失去了兴趣。 看台上的掌门人逐渐离去,吴万全还依然坐在那,连动都没动。他这些天寸步不离的跟着赤面笑魔,一方面是防止有人刺杀,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周围的纷乱的人随意来打扰自己。 他是尚阳堡主,另一个是赤面笑魔,两个人的名声都不好,江湖中的人能躲则躲,有其他心思地也会在暗地里联系,绝不会明火执仗的挡在前面。 可是这一次,吴山刚通过尚阳堡来给自己传递信息。吴万全深谙他的潜台词,之前一直是武林盟弟子在暗地里联系自己,这次换了尚阳堡,则是明晃晃地逼迫。只有尚阳堡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堡主。所以由尚阳堡的人送信,既是一种暗示,也是一种无形的威胁。 如果吴万全继续不闻不问的话,那么很吴山刚很可能会釜底抽薪,直接揭穿他并非尚阳堡堡主这一事实。等到那个时候,他将失去赤面笑魔心中的价值。然而江湖上的人又并不都会相信这个说法,所以他依然会面对无尽的刺杀和试探。 这招简直恶毒至极,可吴山刚始出来,吴万全却并不觉得惊讶。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吴万全心想:这么多年我们父子之间的了解也算深刻。以前我总以为他虽然痴迷于武学,可绝不会触犯最无耻的那道底线。 可是自从母亲死后,吴万全想通了很多事情:自私自利,乃是人之天性,不论是谁,在考虑任何事情的时候,总是最先想到自己,然后才是其他人。而对于心中有执着念头的人,更是如此——凡是挡在他成功路上的人,都会被清理干净,不管这个人是谁,哪怕是至亲。 这样的人虽然冷血至极,可也会努力维持戴在表皮之上的那层假面。 吴万全无声的靠在椅子扶手上,静静的思考。其实他们两个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彼此的行动都已经表明了立场。结局终究会走到那最不可挽回的一面。 吴万全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不会活着离开武林大会了。 如果他的结局注定要死的话,那他希望在死之前,达成自己唯一的心愿。 想通了这一点,吴万全连纸条都没有打开,随手丢在了角落,大踏步地走向了川云派的方向,就在这个时候,张三和弟子们还在还被川云派的那些人围住乌泱泱的一群人聚在一起,为掌门的手掌上药,大声的夸赞掌门人之前的英武厉害。 而张三个人更是洋洋得意,满口胡编乱奏地吹嘘了一顿。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倒把弟子们听的有些赧然。 正在滔滔不绝,唾沫横飞的说着话,却见尚阳堡堡主走了过来。张三心里一咯噔。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吴万全并不是真的尚阳堡主的人,可是,却不能在这位少庄主的跟前显露出来,所以在川云派的其他人都退避三舍的时候,张三主动开口:“吴少侠,有什么事吗?” 用称呼可有点儿意思,吴万全心想,现在江湖上的人要么称我一声堡主,要么就不屑一顾,也就只有这位超然物外的张真人,会平淡无波地道一声,吴少侠了。 三九〇、初次交锋 吴万全突兀的插进了川云派的小团体当中,对着川云派掌门张三拱了拱手,恭敬道:“还请张真人实言相告。现在这套功法所出何门?” 张三尚未说话,自有川云派的弟子站出来替师傅回答:“你这个尚阳堡的奸贼怎么有脸来问我们川云派的刀法,该不会是看中了这套武功的精妙之处,想要找个理由偷去了吧!” 吴万全面不改色,“尚阳堡确实没有这套功法,而且我从没见过有人使出同样的招式。可见这套刀法要么就是不传世的大家所创,要么就是张真人自创的一套刀法,晚辈今晚真心求教,还望张真人指点一二。” 江湖中人都知道,吴少庄主沉迷刀法,对于江湖的上乘用刀之人皆十分敬重。可若是不知道他还有尚阳堡堡主这层身份的话,大概还会和颜悦色一些。一旦知道这个人跟尚阳堡的关系,绝对不会有人想要跟他一起探讨刀法。 川云派的弟子顿时怒火中烧,“实在是欺人太甚,暗地里偷别人武功招式还不够,还要明晃晃的上门来学吗?你们尚阳堡,如今也太过不要脸了吧?” 吴万全才不听其他人怎么说,他一门心思地看向张三,依然恭敬道:“还请张真人指点一二,若不然,哪怕告诉在下这刀法究竟源自何方,由何人所创,名字是何也是好的。” 张三左右为难,一来这功法确实跟他自己没什么关系,完全是吴万年所创,二来这功法也不是川云派的武功,明显从招式上来看,就不是川云派一向习得的剑法。 若是厚着脸皮说是自己自创的,张三也实在张不开嘴,更何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武功底子十分薄弱,能创出此等绝学也实属无中生有。 如此一来,他既不能说这个功法是川云派的,也不能说是自己的,更不能说是吴万年传授他的——毕竟这里面还跟尚阳堡库存的那些武学秘籍有一定关系。再看吴万全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张三整个人都觉得头疼起来。 ——我要是不说,他定要刨根问底,最后的结果就可能会暴露这套武学的终极来源。可能就会暴露吴万年这个赤面笑魔原创者,那么跟赤面笑魔有来往的川云派又是什么身份? 想来就令人胆战心惊,张三立刻下定决心,摆出一副冷漠的脸来,“赎在下不愿意与尚阳堡相交。请回吧。” 吴万全只觉好笑,之前还十分和蔼的叫自己吴少侠,结果转眼间就变成了尚阳堡堡主,可见这套功法确实有些来头。吴万全也没有强逼,只是友善的笑了笑,转身离去,并未过多纠缠,这一点倒是让张三又是愧疚,又是松了口气。 王珊珊在一旁啐了一口,“呸,不要脸,什么东西。尚阳堡的这帮人,我可是看清楚了,一个个的脸皮都能当鞋底来用。” 张三忍不住为吴万全说了句公道话,“他不过是醉心这套刀法。世人都知道吴少庄主一直沉迷于刀法不可自拔。即便他真的是上尚阳堡主,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你们可曾见过他使用其他的招式,可见他也是一心一意钻研自己的武学,并不被尚阳堡那遍布世间绝学的诱惑所吸引。” 张三是少数的几个知道吴万全真实身份的人,所以看着这过孤零零的背影,一时间有些心疼起来,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却要在这个江湖当中经历这番洗礼。这是是非非又如何能说的清楚呢? 吴万全孤身一人回客房当中,望了望房顶上这依然破着大洞的屋顶,苦笑一声。翻身躺到床板上沉沉的闭上了眼睛,放空脑中的思想。不去想其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和目光,只一心一意沉浸在张三在擂台上使出的那两招刀法之中。 在吴万全沉迷于招式期间,一个黑影摸上了这个屋顶,这次来的人身法十分厉害。踏雪无痕,轻盈的在房顶上纵横跳跃,却无人能够发现。待他稳稳的趴在了这屋顶的破洞上向内望时。吴万全整个人已经老僧入定般的沉浸在了回忆当中,完全没有发现。若此时此人掏出兵刃,必定会一击即中。 可惜来人并不是来杀人的。 追踪到此人身影的吴万年也并不想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只是在那个人即将想要从这洞口跃下的时候,伸出一只手,轻轻的点了点他的发冠。 吴山刚猛的回过头来,他并没有穿任何夜行的衣服,依然是一身武林盟主服饰,此时天色尚未完全黑下,黄昏中带着一点点亮度,尚能看清对方的面貌。 吴万年笑了笑,微微歪了一下头,下巴朝一个方向一指,转身离去,吴山刚沉下脸色追随他而去。 两个人几个纵横之后落在了武林盟一个不起眼的院落当中。吴万年回过身来,直面吴山刚,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式的单独面对面。抛开江湖正义,善恶敌对的虚伪面具之后,这两个人反而能够心平气和,坦然的站在这里,静静的观望对方一番。 可以确认的是,吴山刚这段时间并不好过,他的样子憔悴了很多,按道理讲,他脚底的伤口应该早已经愈合,新肉也应该能长出,只是他如今的气色还不如重伤在身时精神一些。 吴万年戴着面具,吴山也看不见这赤面笑魔的任何表情,可是从他的姿态和放松的肌肉来看,这个人并不把自己看在眼中。 也是吴山刚较为忌惮的地方。 他不知此人武功深厚多少,也不知道此人的目的究竟为何。他莫名其妙召开这场武林大会,又拿出尚阳堡做筏子,整了一些莫须有的武林秘籍——吴山刚确定自己的宝库并没有被这个人搬空,即便他能够拿到宝库当中的秘籍,也顶多是一只老鼠来偷偷窃取,可是那无数的秘籍当中,又能如何的准确找出胜利者一方指定的那一本呢? 所以这武林大会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一个骗局,一个为了遮掩他真正目的的挡箭牌而已。 三九一、真正的目的 那么这个赤面笑魔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吴山刚静静的思索。起先他以为这个人是祁康安,可是如今看来,种种的迹象表明并非如此,祁康安也许真的死了,那么这个自称是人宫唯一继承人的人又会是谁呢? “盟主这个时候来找少庄主,看来是你们尚阳堡内部已经达成了一致的认识。” 吴山刚心下一惊,他竟然知道自己跟尚阳堡的关系!进而又想到这也没什么奇怪,他能一口咬定吴万全是尚阳堡堡主。必定是知道其中的一些内情,那么知道自己跟尚阳堡的关系,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他现在担心的是此人会对吴万全说一些莫须有的东西,挑拨吴万全跟自己的敌对情绪,上演一出父子反目成仇的好戏来。 ——尽管不知道这个人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可这并不妨碍吴山刚确认他对自己抱有极大的敌意。 “你究竟想怎么样?”吴山刚开门见山,这附近没有任何人在偷听,尚阳堡的人在附近潜伏多时,所以吴山刚可以为所欲为,畅所欲言,并不需要担心任何泄密的可能。 “我没有什么要求,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只是想要召开一场武林大会,想要把尚阳堡从幕后搬到台前而已。” “原来你的目的是要针对尚阳堡。” “不算是吧,”吴万年笑道:“毕竟当年人宫覆灭,尚阳堡在背后可出了不少的力气,我与武林盟有仇不假,我与盟主有怨不错,而我与尚阳堡也确实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你就想报复武林盟,也要报复我,甚至还要想要颠覆尚阳堡,是这样吗?” 吴万年哈哈大笑,轻嘲自己道:“我何德何能,如何有能力能凭一己之力颠覆两大门派和一个武林至尊呢?” 吴山刚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两个人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吴万年突然间叹气,“盟主这次来找少堡主,是想要做最后的争取吗?” “你对他说了什么?”吴山刚压低了声音,颇有些威胁的警告他,“我劝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也许你可能知道了什么,但其实你并没有任何证据,全儿一时只是受你的蛊惑,只要我跟他讲清楚,讲明白。他自然会更相信我这个父亲。” “也许吧,”吴万年无所谓道:“你要明白一点,盟主大人。并不是我在争取少庄主,相反,现在是少庄主需要我来保全他的性命。” “这说起来也有些讽刺,要不怎么老话说叫父债子偿呢。尚阳堡这么多年以来,无所不为,作恶多端,已经成为江湖上人喊打的门派。几乎正邪两道都不相容。仇家可以说遍布江湖,如今少堡主的身份暴露出来,最该担心的,恰恰是少庄主的性命。” “所以我要跟全儿谈清楚,他不该承认自己的身份。不应该与你结成同盟。” “这都无所谓,”吴万年笑,“如果盟主觉得自己可以的话,大可以去说服少庄主,我绝不横加干涉。” 吴山刚冷笑道:“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吴万年缓缓的从腰间抽出佩剑,件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剑,甚至在这之前他的手中都没有拿过任何的兵刃。吴山刚眼见着吴万年将剑鞘扔到一边,单手挽了个剑花,灼灼地看着自己。 “我不过是有些心痒难耐,想跟盟主切磋几招罢了。” “不自量力。”吴山刚嘲道:“我看你是在找死,如果我今天在这里杀了你,什么武林大会,什么尚阳堡都将化为乌有,死人是不会起来争辩的,死人也没有资格来决策任何事情。如果我今天在这里杀了你,一切的问题都能解决了。” 吴万年几乎快为他的这个论调而鼓掌。“那就恭喜盟主找到了捷径吧。” 说罢,直接劈过来,“那就让我见识一下盟主的实力吧。” 两个人二话不说就在这狭窄的院落当中打了起来。 这两个人都是内功十分深厚,招式十分娴熟之人,吴山刚本身就是多年浸淫剑法,而吴万年经过这么多的事情沉淀之后,也在功法上有更上一层的认识。两个人一时之间打得难舍难分,却谁都没有使出全力。 激烈的争斗终于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就在几墙之隔。在武林盟中随意闲逛的杜鸳鸯听见了动静,忍不住跃上墙头,细细一看,竟是这赤面笑魔和武林盟主打了起来。 一见这情况,那还了得,站在正义一方的角度,她是应该出来帮盟主一方制服这个恶人的。可是另一方面,她想到了一直对恶人青睐有加的宋谷雨。若是此时被盟主一剑杀了的话,那剩女岂不是要十分伤心? 杜鸳鸯一直以长辈的身份在圣女面前自居,无数次想要掰回少女执拗的脾性和暴力的脾气,如果,再以这样的事情刺激她的话,恐怕距离改造圣女的计划将遥遥无期了。 想到这一点,杜鸳鸯就恨不得跳进场中,先跟赤面笑魔把盟主逼走,然后再单独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刚打定主意想进场的时候却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宋谷雨正一本正经的站在那里,认真的看着场中决斗的两个人。 杜鸳鸯悄无声息的挪了过去,宋谷雨不用抬头也知道脑袋上冒出来的那个人是谁。 “门主要是实在无聊的话,干脆就去别的地方逛逛。” 杜鸳鸯亲身落下,站在宋谷雨的旁边,“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从他们两个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儿了。” “那你都听见什么了?”杜鸳鸯之前离得有些远,若不是打斗声音渐大,她是不会发现这两个人在这里私下里比武的,“有说些什么机密的话吗?” 宋谷雨嘲道:“如果我说盟主大人亲自承认,自己是尚阳堡堡主的话。杜门主会信吗?” 杜鸳鸯一脸震惊的看着宋谷雨,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可是下意识又想要相信这一点。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迎着宋谷雨嘲讽的面庞,杜鸳鸯压低声音,“他真的这么说的?” 三九二、切磋 对杜鸳鸯的震惊,宋谷雨嗤之以鼻。吴山刚到底是什么人,事情的真相,少有人知。何况是游离在江湖之外的阴阳门,一直保护持着错误的印象。 “你说他承认自己是尚阳堡堡主?”杜鸳鸯不敢置信,“这种话,他怎么敢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他不知道你在这里站着的吗?” 宋谷雨笑道:“知道又如何?” “什么叫知道又如何,那他这完全没把你放在眼中,或者说他是打了把我们几个人全都杀人灭口的念头。” 如今吴家庄一手遮天,武林盟主亲自上场,倘若真的与尚阳堡有瓜葛,那这江湖究竟会如何,可想而知。 杜鸳鸯想起明姑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想起了吴万全站出来自我曝光时,盟主的震惊和诧异。 怪不得……怪不得他矢口否认吴万全的身份,原来他自己才是真正的尚阳堡堡主! 如此说来,吴家庄还真就并非完全无辜,只是不知这父子到底起了什么龃龉,在江湖人面前闹了起来。 “那他们两个人现在是……”杜鸳鸯指了指在院子中打的难分你我的两个人。 “难道现在就是传说中,决定武林未来的生死之战吗?” 宋谷雨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门主是不是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心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太欢迎了,不如跟我一起联手杀了这个阴阳怪气的武林盟主好了。” 杜鸳鸯刚想拔出戒尺,可转念一想,这小丫头片子嘴里没一句实话,我现在听了她的,最后发现杀错了人,那我岂不成了成了江湖的罪人! 再者说,真的只是杀了这个身份诡异,情况不明的盟主就能解决一切吗?杜鸳鸯并不这么认为。 是是非非,永远没有真正的对和错,只是看各家的利益究竟要如何的取舍,杜鸳鸯刚拔出戒尺,默默地又塞了回去。 宋谷雨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言不发,只是略带玩味地看着杜鸳鸯,杜鸳鸯有些下不来台,咳了两声,解释道: “以咱们两个人的武功冲进去,只会碍手碍脚,也没有什么用,要是哪一方把我们抓去当人质的话,对面的人必要受牵制。” “那可未必,”宋谷雨笑道:“如果盟主直接抓了你来威胁我们两个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再杀了那个王八蛋。” 杜鸳鸯气得跳脚,“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他抓着我来威胁你们俩?你们是哪个,你是不是早就已经跟这个赤面笑魔联手了?难道在之前的那些事情当中,都是你在背后为他传递消息吗?” 宋谷雨高傲的扬起下巴乜斜着她,“你才看出来吗?” 大言不惭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江湖恶人安插在武林当中的奸细。怎么样?知道了这个内情是不是要来抓我了呢,还是要为江湖林出害?就像当年他们逼死我父亲一样,直接也把我斩草除根!” 杜鸳鸯没有说话,当年的事情她完全被屏蔽在外,如今也没有脸面吱声。 战场中的两个人对招是越来越凌厉,而双方各自心惊。吴山刚想不到这个赤面笑魔的武功竟然这么高强,他已经使出了六成的功力,却依然不能将其制服。 更让吴山刚觉得呕血的是,他脸上的这个面具分明是尚阳堡的传承,是历届堡主所传下的东西,代表着尚阳堡在武林当中独一无二的地位,一向只传给认定的继位者。且从未在江湖当中显露太多次。等闲人是绝不会知道这个面具的。 也不知这个赤面笑魔是如何知道了面具,搞到手后就扣在自己脸上,装出一副一切不知情,只把它当自己身份象征的模样,到底意欲何为? 把自己完全摆放在整个江湖的对立面,却又拉起了武林大会这张虎皮,让江湖人蜂拥而来。 吴山刚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搞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要报仇还是想要统揽武林。 又或者说,他的目的其实正是尚阳堡。 想的太入神,招式之间有些失了神志,吴山刚被吴万年一掌击中。剑尖擦过他整条手臂,差点将其砍下来。吴山刚大惊失色,纵身回跳,稳稳的拉开了距离。两个人一时间相顾无言,都在考量着刚才这一攻一退之间的应对。 “盟主好身手,”吴万年笑道:“纵观整个江湖,能够赢得了你的,恐怕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吴山刚道:“你也不俗。” 吴万年笑了笑,捡起地上的剑鞘,收剑回鞘,转身就走。吴山刚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吴万年几个纵落消失在眼前,可声音却清晰的留了下来。 “我说过只是想跟盟主切磋一番,我也说过不会阻止盟主干任何事情。” 吴山刚望着这人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下一秒,他直接将手中的长剑掷出,稳稳的插在了躲在角落的两个人身前。 “出来吧,”吴山刚说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很久了。” 杜鸳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谷雨狠狠推了一把,他踉跄了几步。直接与盟主打了个照面。 这下杜鸳鸯尴尬了起来,她分明是后半节才来,可是被宋谷雨这一操作,就好像她早就有心躲在角落偷听一般。 这个时候再跟盟主解释:其实我什么都没听见,其实你误会了。 ——那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杜鸳鸯深知自己被宋谷雨坑了。 无可奈何,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来,“盟主,好久不见!” 其实今天早上擂台赛前刚刚见过。 吴山刚打量了杜鸳鸯一眼,原本以为会是其他的江湖人,不过万幸是这个不理江湖纷争的阴阳门主。 杀她容易引起其他的纷争。可是,又如何能让这个性格执拗的女人闭嘴呢? 这些烦恼并没有困扰盟主太长时间,因为杜鸳鸯已经退无可退,主动站出来说道: “盟主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也什么都不会说,阴阳门在20多年前就退出了江湖纷争。那么20多年后的今天,也不会重入江湖。” 三九三、挑拨(一) 杜鸳鸯明知道宋谷雨在自己身后,可是她现在不能退,如果退了的话,武林盟主一定会发现宋谷雨在偷听,他们两个人本就有恩怨,此时互相知道了最大的秘密,那一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所以只能是她主动站出来承担这一切后果,且不说吴山刚会不会杀人灭口,但她们两个人的话,还是有一战的可能。 好在吴山刚并没有打算杀杜鸳鸯,他只是冷冷淡淡的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在离开之前警告了一句。 “希望杜门主说到做到。” 待盟主的身影消失不见,杜鸳鸯才发现自己的整个后背被冷汗湿透,双手忍不住的颤抖。吴山刚到底实力如何,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确实在从刚才对战当中,看出自己绝非两方中任何一个人的对手。 宋谷雨在后面低声地笑起来,杜鸳鸯却只想拿着戒尺狠狠的打这死丫头一顿。 “差点就死了。”杜鸳鸯长叹一口气,你这丫头也真是胆大,就不怕他直接冲过来发现你。 宋谷雨缓缓地吐出胸中的闷气,她跟吴万年学了龟息之术,可惜龟息时间不长。可能是功法运行的方式不同,吴万年的龟息术可以静置几个时辰,可她只有短短的片刻而已。 不过仅是这片刻的功夫,也够宋谷雨躲避吴山刚。吴山刚只知道在这个角落里有人在围观,却并不能确定是几个人,毕竟宋谷雨是先来。他也好,吴万年也好,都是后到。 杜鸳鸯叹口气,“行了,你也别在这站了,该干啥干啥去吧,今天的事情你就当没听见,我也会当做没听见。” “这就是你们说的正义。”宋谷雨嘲笑,“如果对手的实力尚可,你们就会群拥而上,逼迫致死。可如果对方有钱有势,武功卓绝,那么你们就会闭耳听塞,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如果这就是你们江湖人所秉承的正义的话,那么我宁愿当一个邪魔歪道。” 杜鸳鸯沉默半晌,叹道:“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和错,也没有绝对的正和恶。你所知道的也许是真相。也许不过是另一层假面而已。在江湖上讨口饭吃的人,要么是为名,要么是为势,否则的话,何苦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出来干这种危险的营生?” “那门主你呢?”宋谷跟道:“门主一直说,阴阳门游离于江湖纷争之外,可是又干着江湖的生意,那盟主如此吃力不讨好,求的是什么?” 杜鸳鸯敲她一个脑瓜壳,“自然是求财。” 进而解释道:“你不知道我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掌门虽说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名气,可是我们完全没有进项,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都需要靠掌门的那点儿家底儿,没个几年就花了个精光,没有钱在江湖上也是吃不开的,即便你武功再高,可是穿得破破烂烂。好像个乞丐一样,也不会受人敬仰。 为了挣钱,又不想跟江湖上的事情牵扯太深,我师傅才定下这个规矩,找到这个镖局的生意,让我们只挣一些寻常江湖人的钱财,却又不会卷入的太深。虽然是一种明哲保身的方式,但是也让阴阳门从此退出了武林一流高手的行列。 如今,阴阳门在江湖中不过是余威尚存。但实力早就大不如以往。” 宋谷雨冷笑一声扭头就走,杜鸳鸯在后面高声道:“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你呀!” “可真是谢谢盟主了!” “不知好歹,”杜鸳鸯:“死丫头,跟你爹一个臭脾气。” 躺在床上的吴万全猛地睁开双眼,倏然起身,看了看头顶那个空空的洞,月光透过洞口照射下来,在地上映一块儿银白色的光斑,他缓缓地抽出长刀来,对着这块光斑在室内无声地练起来。 招式之间,已经颇具大开大合之感。这与他原本修炼的刀法有极大的出入,其中颇有些神似吴万年教授张三的那套舍命的打法。 吴万全沉迷于此招式,久久不可自拔,直到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传来,才收了招式,平息呼吸。缓缓的走到门口,隔着薄薄的门板:“我已经没打算睡了,并不想见任何人。” 来人轻声叹道:“少堡主是我。” 吴万全一把拉开门,花满天站在外头恭敬地对着他一拱手。 “尚阳堡红日前来参见少堡主。” 吴万全并不知道红日如今已经叛出尚阳堡,他的信息还停留在许久之前。对尚阳堡和武林内部的一系列变故全都一无所知,更何况一直拒见吴山刚,导致他完全不能辨认站在此时的这个人,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以前也跟红日有过来往。这个丫头一向低调沉稳,十分可靠,而且吴万全也喜欢她不多嘴的性格,此时故人相见,长叹一声。 “我如今已经算不得是你的主人了,虽然给自己套了个尚阳堡堡主的身份,但我知道在你们内部并不承认。” 红日恭敬道:“少堡主有所不知,沉星已死,辉月也不尸骨无存。如今,高阶人中只剩我一人而已。 吴万全惊讶的看着她,“你说什么?他们都……” “根据我们的调查,他们都是死于赤面笑魔之手。当然赤面笑魔是否有意针对,我们门目前不得而知。只是堡主十分担心你,希望能有机会与你亲自把话说清楚。” 吴万全神色黯然一瞬间,接着斩钉截铁道:“我没有什么话可以与他说的。” 又强调了一遍,“在他亲手杀死我母亲的那一刻,我们就注定了要分道扬镳。” 红日立刻道:“堡主也是逼不得已,当时的情况……” “我不要听,当时如何我也并不在乎,我只知道,他真能狠心的能对母亲下手。” 红日低眉顺眼,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吴万全悲痛不已,“我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成长成他希望我成为的样子,而且我也并不反对他追逐江湖至尊的位置。 可是母亲何辜,这么多年以来早就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唯一打理着那么小小的吴家庄,最终竟也难逃一死的命运……” 三九四、劝解 “平心而论,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怪盟主,”花满天低眉顺眼道:“盟主受情势所迫,不得不伤害虞夫人。那是因为虞夫人已经知道了堡主的计划,为了保全尚阳堡和堡主在武林盟当中的地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吴万全摇了摇头,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花满天继续道:“现在尚阳堡内部的声音并不统一,少庄主以前在尚阳堡中也是有衷心弟子的,所以您也是有暗地里的支持者。” 吴万全惊讶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和父亲在尚阳堡中角逐,最后让尚阳堡分裂。被江湖人逐一歼灭?!” 花满天立刻道:“属下怎敢提如此狼心狗肺的建议,只是想告诉少庄主不要这么快放弃尚阳堡。尚阳堡一直以来受少庄主努力维护,才会有今天的荣光。更何况,您和盟主毕竟是生身父子,这血脉相连又岂会轻易斩断,你们的利益其实是共同的,只是在虞夫人这件事情上……少庄主若能放下心结……” ““原来你是来给父亲当说客的。” 红日一向只以尚阳堡的利益为核心,红日的命是尚阳堡救的,红日一直在尚阳堡中长大,对尚阳堡有割舍不掉的情分,只要是友益尚阳堡的事情。红日都愿意去做。” 吴万全点点头。红日正是这样的性情,虽然为人沉默又冷淡,但是在尚阳堡中的人气极高,她会不惜牺牲一切的代价来维护尚阳堡的稳定和和平,这一点是有目共睹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很抱歉,”吴万全坚定道:“在这件事情上,我有我的坚持,这是我的底线。如果父亲派你来当说客,那么我不得不明确的告诉你,你失败了。” 花满天行了个礼,转身打算离去,吴万全却又喊住了她。 “你跟花雕以前认识吗?” 花满天脚步一顿,拱手道:“并不认识,小的从来没有跟花公子有过任何交集。” “是吗?”吴万全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长得有一些像。” 在这之前他是没有见过红日的真面目的。而此时花满天带着红玉的身份牌来见自己的时候,吴万全才惊讶地发现,这个武林大会期间杀出来的黑马竟然是尚阳堡的人。 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必定是尚阳堡对赤面笑魔所说的那个武林盟的钥匙将信将疑,特意派人来参加这次大会。一是为了保守起见,二也是有心要试探一下这个赤面笑魔究竟意欲何为。 便是吴万全自己也不能立刻就相信赤面笑魔手中那把钥匙就是真的,毕竟他知道所有的武功秘籍都在普陀寺中,而普陀寺至今也没有传来任何异样,可见那些武林秘籍依然安全的放在寺中,跟一群佛经混在一起。等闲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吴万全如今还要受赤面笑魔的庇护,有许多事情并不方便直言,所以他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没有实际的规划。 不过,按照他与红日的交情,如果红日在不违背尚阳堡利益的前提下愿意为自己做些什么的话……吴万全想到这里自嘲一笑。如今他什么也不是,跟吴家庄没有关系,也不是尚阳堡真正的主人,又何德何能能够命令红日替他做事呢? 他如今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报仇无门的可怜虫罢了。 另一边,花雕一个人,在房间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始终藏着一个念头: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如此的熟悉呢? 思来想去,实在睡不着觉,干脆推门起身,想要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却不曾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仰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蛇脑袋从树上探了出来,竟然就是吴万年身边的那头巨蟒。 花雕整个人吓了一跳,虽然他跟这个蟒蛇有过不少的交集,可实在算不上是和谐友好的相处。花雕甚至觉得这家伙该不会是特意来找自己寻仇的吧。 尽管花雕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否跟这个蟒蛇接结下来不死不休的仇怨,但是他还是下意识的掏出两板斧,神情警惕的看着这头巨蟒,巨蟒缓缓的落在地上,定定的看着他,微微歪着脑袋,蛇信子吐出来又缩回去,速度奇快,发出了嘶嘶的声响。 这声音似嘶得花雕后背直冒冷汗,可是他知道蛇的速度奇快,而且如此个头的巨蟒一旦缠到身上,那是必死无疑的,所以花雕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脸戒备的看着这头巨蟒,大气不敢出一声。 从吴万全房间出来,花满天心思有些深沉。她万万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会有第二个人一眼看出自己跟花雕的关系,她有些担心,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花掉盟的院子外,一眼下听到了嘶嘶的异响声,跃上墙头一看,只见花雕全神戒备,正在跟一头巨蟒相对峙,花满天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当即飞身进入,就要救自己的亲生弟弟。 恰在此时树梢上倒挂下来一个少女的身影,她俏皮的冲花雕微微一笑,然后落了下来,刚好就在蟒蛇的身边。那蟒蛇亲密地围着她转了一圈,将硕大的脑袋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 花雕跟阿古拓并不熟悉,可这不妨碍他认出这个少女正是圣女身边的侍女。 “不是吧,这条蛇难道是圣女的东西?” 可是从未听说过圣女还懂得御兽之术啊。阿古拓笑了笑,拍了拍蛇脑袋,那蛇乖巧的把自己盘成一坨,安静了下来。阿古拓转身面向花雕,“当然不是,小花是我的宠物。” 真正的小花站在墙头上,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干脆转身躲进了茂密的树间,静静的偷听。 “它很喜欢你呢,所以才会偷偷的跑出来见你。”阿古拓笑嘻嘻地看着花雕说道。 花雕被一条蛇喜欢,并不觉得有多么荣幸,反而浑身起了冷汗——“他喜欢我?他不会是喜欢我这浑身的肉吧?” 阿古拓哈哈大笑,“你太逗了,当然不是啦,小花对气味很敏感的,他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三九五、巨蟒 听见这话的花雕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啊,那这真是我的荣幸。” 心里想的是:谁会想要被一条巨蟒喜欢,这深沉的爱我可真是承受不来。 被称作小花的巨蟒缓缓的抬起了脑袋,三角形的头冲着花雕的方向吐了吐舌信子,花雕再次全身肌肉紧绷起来,生怕它突然冲过来袭击自己。 阿古拓看着他这模样,也觉得十分好笑,提醒他,“你不妨抓一些东西,喂喂它,什么老鼠啊,鸡呀,什么都可以,这样的话有助于培养你们之间的感情。” 花雕心想:可我并不想跟一头巨蟒培养感情。转念又担心这条巨蟒三不五时地来找自己,这谁承受的来呀?不得不尴尬的点点头,“我知道,那下次我会准备一些的。” 阿古拓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吱吱乱叫的老鼠,转手丢进了花雕跟前,花雕手忙脚乱,连武器都扔在地上,接住了这只浑身颤抖的老鼠。那老鼠在他手臂上直接蹿爬起来,花雕一把抓住了即将要爬到自己脸上的老鼠,一脸呆滞的看着阿古拓,“你这是?” “这是它喜欢吃的零食。”阿古拓说道:“你就用这个喂它吧,有助于增加你们之间感情。要知道它已经活了很多年了。对很多人都是不屑的态度,可是突然间这么喜欢你,我也希望它能多一个朋友。” 花雕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手里捏着一只老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看着那只跃跃欲试,脑袋转来转去,盯着自己不放的巨蟒。 阿古拓才不管这些呢,拍拍手就转身离开,“那我不打扰你们啦。” 花雕赶紧把人喊住,“你等等,他吃了老鼠之后,不会还要……” ——不会还要吃我吧! 阿古拓笑嘻嘻的说:“它今天已经吃的很饱了,老鼠不过是加餐而已,由你喂给它,它会更开心的。”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花雕只能选择相信。 “好好培养感情哦。”阿古拓蹦蹦跳跳的离开。花雕一脸茫然的看着巨蟒,一人一蛇,就这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手中的老鼠费力的挣扎了两下,发出吱吱的声响,花雕终于回过神来,尴尬地向前走了几步,那巨蟒来了兴致,跃跃欲试的探了探脑袋,蛇信子轻轻碰了碰花雕的指尖。 花雕第一反应是想把老鼠扔到这巨蟒的脸上,可是他忍住了,面对一头巨怪,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绝对不可以做出往它脸上砸东西这样挑衅的行为。花雕还是很惜命的,所以他试探着,想把老鼠扔进这条巨蟒的嘴里。 已经被阿古拓训过的巨蟒显然具有灵性,它一眼看出来花雕的意图,主动张大了嘴巴。花雕趁机将老鼠直接扔进它的嘴里,蟒蛇好像小狗一样准确的接住了这只空置投而来,偏离了大半方向的老鼠。美滋滋地吞下肚中,然后试探的用它那硕大的脑袋碰了碰花雕的指尖。 怪兽一样的巨蟒,皮肤异常的冰冷,可是又带着一层薄薄的黏液。碰到花雕的指尖上竟出奇的滑溜。一瞬间让花雕有一种心痒痒的感觉。 不,冷静。花雕告诉自己——这是一头巨怪,一头野兽,一只硕大无比的怪物,你不应该对这样的怪物产生任何的兴趣。因为这是在用生命冒险。 花雕用力咽了口口水,讨好地对蟒蛇笑了笑,“蟒蛇大哥,你耗子也吃了,我也陪你玩儿了,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这蟒蛇不知是不是听懂他说的话,绕着花雕慢悠悠的爬了几圈,用它的大脑袋拱了拱花雕,最后意犹未尽的顺着树枝爬上去,整个蛇消失不见。 花雕长吁一口气,心想终于把这尊大神送走了,并谢天谢地的祈祷再也不要来了。 可是那巨蟒划过的地方,将一些细微的枝杈直接压断,那些掉在地上的遮掩物失踪,刚好将花满天的身影暴露了出来,花雕猛的一回身正好与花满天四目相对。 一瞬间都有些尴尬,花雕内心咯噔一声,再次看见这张脸来。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花姑娘,”花雕探道:“你确定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吗?” 花满天落下,此时再走就有些刻意了,“从来没见过。” 花雕不得不实话实说,“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熟悉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姓花吧,”花满天难得柔和了面色,认真的看着他,“都说同姓500年前是一家,搞不好很多年前,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花雕听的只觉得毛骨悚然,“不得不强调一下,那个……花姑娘不是我自作多情,嗯……而是我心中其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花满天从容道:“你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花雕愣了一下,莫名之间,有一种凭空而出的吃味感。可是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让花雕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一瞬间有些尴尬,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站在这儿,花满天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可是脚步刚动,花雕突然出声阻止道:“虽然这么说有些冒昧,但是我能问一下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一个普通人。”花满天笑了笑,“我跟他以前在一个地方干活。我们都是下人,干一些又简单又粗糙的伙计。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可是他那个人非常要面子。明明是一个下人,却总想着当人上人……他说过如果攒够了钱就会来娶我。” 花雕尴尬的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莫名其妙挑起别人伤心的往事是一种失礼的行为,踯躅半天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却没想到花满天继续说道: “只可惜我跟他永远都不可能的,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我却是某门派安插在那里的线人。” 这么大咧咧的说出自己的身份,让花雕有一种:知道太多迟早会被灭口的错觉。 “那后来……” “后来他就不干了,回家种地。顺便看望他已经成婚的妹妹。”花满天叹道:“其实这样也挺好,我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三九六、挑拨(二) 花满天说完之后,花雕就觉得气氛更加的尴尬,没想到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不过花满天好像完全不在意,转身飞上墙头,回头冲他一招手,潇洒的离去。 花雕望着她离开的背景,心里有些许的难受。虽然两个人萍水相逢,唯一的接触也就只是在岳阳楼和现在。可花雕总觉得跟这个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让他一时间竟产生了不舍的离别之情。 哎,可能是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花雕挠头,也可能是今天晚上月亮太圆了吧。又或者说,花雕一个人静静的在院子当中站了许久:可能是有些想家了。 在那对老夫妇死了之后,花雕就搬到了平山宗,在平山宗里,他有一个简朴但却十分幽静的小茅屋,虽然没有多么的奢侈,但是那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避风港。即便他被平山宗的人排挤至今,那个小茅屋也一直属于自己一个人。 花雕心想,等这件事了,我要回到那个小茅屋,带着明姑看看我曾经长大的地方。 花满天去往宋谷雨的房间。她原本就是按照圣女的命令去试探吴万全。事后自然回去向圣女复命,而圣女也点着一个蜡烛,静静的等她。 这个时候,宋谷雨正用剪刀轻轻的剪着灯芯。 “他们父子二人已经没有修复的可能了,”花满天说,“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在尚阳堡和武林盟之间大做文章。” “做文章?”宋谷雨冷笑一声,“如果单纯只是做文章的话,那岂不是太便宜了吴山刚这个小人。” 花满天猜不到宋谷雨的想法,可是她知道宋谷雨对武林盟主的恨意,说是滔天巨浪也不为过。 “他女儿死了,夫人也没了,如今就剩下这一个儿子。这是他唯一的传承,他一定会宝贝的不得了,就像那个莫问天一样。原本生了一窝的小崽子,最后死的就剩了一个。自然宝贝的不行。”宋谷雨阴狠道: “既然是家里的独苗苗,那就是他唯一的软肋,可是如今这软肋捏在了我的手中。那我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花满天提醒道:“圣女要不要跟吴公子……说一声?” “他呀,”宋谷雨淡淡道:“他还有更多的事要办,像这种小事情。就不用对他说了。” 若吴万年知道宋谷雨打什么算盘的话,搞不好还会出来插一脚。毕竟这三个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吴婉儿也好,吴万全也罢,在吴万年的心中跟单纯的仇人还是不一样的。宋谷雨对这一点心知肚明,所以她要做什么,第一个要瞒着的就是吴万年。 “属下担心如果他知道这些事情是圣女做的话,会不会对圣女有不好的印象。” “我这个人,从来不关心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宋谷雨回道:“他第一次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个坏人,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 “坏人想做什么还要向谁交代吗?哪怕最后东窗事发,我也能豪不惭愧的告诉他,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 这是花满天十分佩服的地方,宋谷雨永远说一不二,很少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从不会纠结其他人的眼光、外界的评价,所以这个人活的很洒脱。 想起今天晚上跟弟弟的那次见面,花满天微微一笑。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番交谈,但花雕终究长成了她心目当中江湖少侠的模样。文武双全,形事果断,善恶分明,而且一表人才。 尽管花雕当年因为年纪太小,对父母不会有任何的记忆,可是花满天欣慰地发现,他依然长成了父亲曾经的样子。 乐善好施,行侠仗义的花正豪,被亲密的朋友所暗算,花满天也不是没有怨言的。可是如今回头再看。才不得不钦佩父亲当年的光明磊落。 如今的江湖,想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其实是十分困难的。 宋谷雨的计划也非常简单,挑拨吴山刚和吴万全的关系,就是第一步,在这父子反目成仇之后,她的第二部计划就要开始了。 第二轮的擂台赛即将结束的时候,吴万全已经很少到现场去观看了。不但因为想看的人都已经比完,吴万全还想在最后的时光当中研究一下刀法。可他没有想到,恰在这一天,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宋谷雨不知在廊下站了多久,静静地看着他,表情中带着嘲弄。神色中带着些挑衅的味道。这个表情吴万全实在太熟悉了,这么多年以来宋谷雨看见他们父子二人,一直都是维持着这样的假面。 以往吴万全并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能量有限,即便知道她的父亲是如何被害死,她的义父是如何的重病缠身,可是吴万全知道她没有能力报仇,所以从未将这个女人放在心上。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再看宋谷雨这个表情的时候,吴万全的心中竟莫名的升起的一丝忌惮。 “不知圣女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指教,倒是谈不上。”宋谷雨大咧咧的在吴万全的面前坐下,“我想跟少堡主做一桩交易。” 别人说他是少堡主,语气中要么待着愤恨,要么带着敬畏,可宋谷雨说出少堡主三个字的时候,吴万全却只觉得她是在讥讽自己。 估计这三个字的含量,在圣女眼中,恐怕连到狗屎都不如。 “不知道圣女找我做什么交易,我如今还是否有资格跟圣女做这方面的交易。” “只要你一天是吴山刚的儿子,你就一天有这个资格跟我做这个交易,除非虞夫人当年另有所爱。偷偷的生了你个私生子。” 吴万全只想把桌子掀到她脸上。“如果你是特意来侮辱我母亲的话,那么恐怕在下不会让圣女轻松走出这个院子。” “当然不是,”宋谷雨嘲道:“我说了,我是来找少堡主做一个交易的。内容也十分的简单——把武林盟彻底摧毁,怎么样?” 三九七、挑拨(三) 听见宋谷雨说这种话,吴万全第一反应是这女人一定疯了。 就算他如今与父亲反目成仇,可是也远远达不到要颠覆整个武林盟的地步,可是看宋谷雨的表情,语气以及坚定的眼神,吴万全已经能确定: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跟自己讨论,如何颠覆武林盟这个掌管江湖这么多年的,庞然大物。 “凭你跟我,就想要颠覆联盟?圣女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得起我了。” 宋谷雨哈哈大笑,“都不是,是武林盟如今已经在走下坡路,加上你父亲是盟主。你也知道他跟我有两段仇怨。我也不怕直白的告诉你,我想要摧毁武林盟,与这个盟主有很大的关系。” 吴万全摇了摇头,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圣女何苦拖着我这个必死之人下水呢?” “既是必死之人,那生死应该也无所谓。跟着我做,还可能为你母亲报仇。如果你只是嘴巴上嚷嚷着为你那可怜的母亲讨一个说法的话。那么今天的话你就当没听过,今天你就当没见过我。 如果你但凡还有一点男人的血性,想要为母报仇,那么我就劝你识相地与我合作,那么在你临死之前,恐怕还会看到你母亲含笑九泉的身影。” 跟这个女的说话,实在需要有十二万分的好耐心,因为她一张嘴,你分分钟就想拔出兵器来,把她捅个对穿。 “圣女是觉得我是傻瓜吗?” “你只要说行还是不行就够了,”宋谷雨不耐烦道,“我没那么多的时间跟你耗,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就去找别人。我也并非就你不可的,在整个江湖当中,想要与联盟为敌的人,也并不只是你一个而已。我之所以找上你,不过是因为想用你来恶心一下吴山刚,自己的儿子第一个跳出来与自己作对,那得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真的很期待盟主大人的表情。” 吴万全只觉得怒火中烧,“宋谷雨你不要太过分了。即便是当年我们吴家有愧于你父亲,可是对你,我们确实仁至义尽,既没有赶尽杀绝,在普陀寺的时候也没有……” “普陀寺?哈,你终于说到普陀寺了,普陀寺的这笔账,我算在你们父子两个人头上。既然你不愿意合作,那我也并不强求,友情奉送,告诉你个消息。” 吴万全非常想堵上耳朵,不听不闻的,可是宋谷雨阴险的声音依然透过耳膜传到他脑海中。 “知道你父亲为什么那么执着的要陷害妙化宫和我父亲吗?” 吴万全眼皮一跳,这一点是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一个内情,据说当年父亲穷困潦倒,流落江湖的时候,还是义兄吴天刚拉了他一把,他原本只叫吴刚,正是因为感念义兄的相助,所以两人结拜。在自己的姓名当中加了个山。如此恩情,却让最后父亲挥刀反向杀害自己的这个亦兄亦友的人,到底所谓何事? 平心而论,以吴万全对吴山刚的了解,他虽然心中有些野心,行事也比较偏颇,但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即便是在母亲的这件事情上,吴万全也多少能够理解一些。母亲很早就与父亲决裂这一点,他们兄妹二人都是知晓的,只是当初有人在吴婉儿跟前乱嚼舌根,说是因为吴万年才导致了父母的决裂,以至于婉儿听信谣言,犯下了大错,并为此葬送了一生。 而他在很早的时候就通过尚阳堡内部的秘密卷宗,得知了真相。母亲之所以与父亲决裂,也正是因为人宫的覆灭和宋武的死。 母亲与宋武的曾经,吴万全也能猜到一二,只是他从来都想不明白的一点是,父亲为什么一门心思要除掉这两个江湖上唯二亲密的至亲挚友呢? 宋谷雨从他脸上明显看见了犹疑和好奇,立刻说道:“要知道当年我父亲创了一套心法。是在花明教内功心法的基础上所创。就跟我的义父一样,他也是在花明教的武功基础上创立了飞花怜雾大法,这两个人说是自创武学,但其实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头上。说起来其实是花明教功法的一种延续。” 这一点吴万全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花怜教功法,因为怜花教主从来没有将这个功法写下来,一直是口口相传。所以飞花怜雾的武功在尚阳堡当中绝无仅有。 反倒是早就完善了那本三刀心法的宋武的功法流了出来,再尚阳堡当中有一本手抄卷。 这边心法吴万全也看过,完全是以女子为蓝本所描绘的内功心法。男人如果练了的话,只会越来越阴柔,所以尽管是一本刀法,但吴万全也不得不惋惜,并不适合自己修炼。 “可是人宫宫主的丈夫,吴天刚就不同了,他原本就是江湖少见的武学奇才。完全是通过自身的感悟和江湖经验写出了一本武林秘籍。而这本秘籍知道的人只有两个,一是人宫的宫主,也就是吴天刚的妻子祁婉,第二就是你的父亲吴山刚。 当年吴天刚和吴山刚几乎是形影不离,两个人好像一家人似的。吴天刚有什么最新奇的发现第一个倾诉的人就是你的父亲吴山刚,所以他知道有这本专注剑法的秘籍,并不奇怪。 而且吴天刚在你父亲面前演示过这个剑法的上半部分。当时吴山刚就已经为之深深的着迷,他十分想学,可是吴天刚却说,这本秘籍是留给他唯一的儿子,吴万年的。” 吴万全新中大惊,就像他对刀法的痴迷一样,吴山刚对剑法,也带着一种莫名的执着的心,只是江湖上成名的剑法实在是太少,而父亲一直都没能找到传说中剑神李青留下的那个剑谱。 难道父亲真的就是为了这个传说当中,吴天刚独立研创出的剑术,才不惜杀害了当年的恩人吗? 宋谷雨继续道:“吴天刚当年将这门功法埋在了剑神李青的衣冠冢下。吴山刚之所以拼了命的要挤进武林盟中,为的也正是这本功法。” 三九八、剑谱 “你胡说八道,”吴万全怒道:“父亲找的根本就不是吴天刚的什么剑谱,他找的是剑神李青的残卷!” 宋谷雨好笑地看着他,“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别在这里满口胡言,这就是事实!”吴万全激动道:“父亲一直痴迷于剑神李青遗留的残卷剑谱,所以才让尚阳堡的势力渗透到武林盟当中。为的是剑神的残卷剑谱,而不是吴天刚……” “看来,盟主连你这个亲子也瞒得很紧嘛?”宋谷雨嘲笑道:“我原本以为他会实话实说的告诉你他在找什么,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连你也瞒着。虽然我这话少堡主可能不爱听,但少堡主仔细的思考一下,如果他当初寻的是李青的残卷的话,那他为什么不去找那位李卿的后人呢?” “因为李青根本就没有什么后人!” “那在擂台赛上,大言不惭说是只要将川云派掌门推下去,就赠予别人剑神传承的那个瘦猴子样的人又是谁呢?” “不过是一个故名钓鱼的骗子罢了。” “是吗?可巧的是,跟他一起来的另外一个人已经进入第三轮了。” 这点吴万全还当真没有注意到,当时那个瘦猴子上蹿下跳蹦跶的不行,虽然提出了剑神李青的名号,可是因为被人很轻松地就打下擂台,所以江湖上也是没有人相信的。 剑神李青的名号确实响亮,所以也有许多宵小之辈,冒充剑神的后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为非作歹。大多也都是一些小人物,干的也是些偷鸡摸狗,欺瞒诈骗的小事,所以,正经的江湖人反而不愿意出手管这种闲事。 这几年已经很少有人顶着李青的名头跳出来蹦跶了,所以擂台上的那个人刚一张嘴,吴万全就已经认定这是一个外强中干的骗子。 至于谁跟他一起来的另一个人,吴万全还真的没有注意到。 “看来这就是你们尚阳堡情报网的漏洞了,”宋谷雨说道:“我可以明晃晃的告诉你,那个人确实不是剑神的后人,但他跟他来的那个人,正是李青的传人。” “不可能!”吴万全坚定认为:“李青怎么会有传人,他年纪轻轻就已经力战群雄,最终身死时候也不过20几岁。如何会收徒弟。” “我当然不是在说他是李青的徒弟,我说的是。他手中拥有着剑神剑法的残卷。” 吴万全猛地站起身来,带倒了茶杯,茶水洒了一地。 剑神残卷…… “看来这个消息盟主有没有告诉你?” “不过也是,少堡主一向只对刀法感兴趣。也许盟主曾经三言两语的对你提过,但是少堡主并没有上心。” 吴万全只觉得晴天霹雳。耳朵中嗡嗡的一片轰鸣。虽说他与父亲之间并非坦诚相待,但是,他们共同掌管尚阳堡中的秘密,吴山刚也从来不吝于把江湖上的一些陈年旧事说给吴万全听。不但是要培养接班人,也是想让他知道更多的内情,在应对江湖事件的时候,也会有更多的角度和决策的方式。 剑神残卷这件事情,他们还真就认认真真的讨论过一次。 当时吴山刚言辞凿凿的认定了这本残卷就在武林盟当中。当时剑神死之后,尸首被他的亲友们带走,武林盟中并没能留下来。可是当年剑神在力战群雄之时,所用的剑招被武林盟的一个管理密档的人所记住,回去之后熬尽心血描绘出了剑神厮杀时的几个招式片段——这几招刚好是李青斩杀几位江湖高手时所用的招式。 虽说这只是零碎的单独招式的残卷,可是,光是这些残招也足以让江湖人趋之若鹜了。 相传这本残卷就存放在武林盟中。可是历届盟主都拒绝让人练这本、残卷。不知是不是剑神将江、真气凝练在招式当中。凡是试图修炼这本残卷的人,不是发了疯,就是痴迷其中,最后不吃不喝而死。 更有传说,在周盟主前的一任盟主,就是死于这本残卷。 所以这本残卷已经被列为武林盟的禁书。绝不允许任何人来修炼。 吴山刚从内部得到这个消息,对这本残卷十分感兴趣。所以不惜一切代价以武林盟主的身份混入武林盟当中,可是他们父子二人翻遍了武林盟所有的档案和密卷。却都没有找到这本残卷。 甚至是在兵器库和武学陈列墙当中。都没有发现这本残卷的蛛丝马迹。 吴万全已经认定这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传言。吴山刚依然坚定不移的认为这本残卷是存在的。 对于招式上近乎完美的追求,这父子二人是一样的热忱。 吴万全非常能理解父亲的心情所以从未出声反驳过,甚至依然帮着父亲在武林盟当中寻找这个残卷。 可是宋谷雨突然说,父亲找得并不是这份残卷。而是吴天刚莫名其妙蹦出来的一个自创的剑法? 吴万全并不惊讶谁创造了什么了不得的剑谱,他惊讶的点在于为什么父亲要隐瞒自己这件事情呢? 他对剑谱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可是父亲为什么死瞒着不说呢? 宋谷雨好像看出了他的疑惑,冷嘲热讽道:“道理很简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有心在防备的你了” 吴万全很想说防不防我并没有任何关系,他对剑普不感兴趣。可是这个话却在嘴边挂着,怎么也没能说出去。 他想,假如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剑法,所向睥睨,江湖无敌的话,他防着自己,目的就这不仅仅是对剑法的痴迷。 有可能这当中有其他的秘密不方便自己知道。 不管吴山刚当时在想什么,可是宋谷雨满满的恶意,他立刻就能想清楚。 “圣女想要激化我与父亲的矛盾,恐怕这个想法在我身上很难实现。”吴万全说道。 “我母亲的事情是我与他私人的恩怨,但是站在整个尚阳堡的角度,或者是整个武林盟的角度来说,我跟你永远都不可能结盟。” 宋谷雨洋洋得意的表情彻底垮下来,满脸愤怒的看着他。 “如果你实在气不过的话,”吴万全劝说道:“那就让我们在擂台上见吧。” 三九九、约战 “少堡主,这是在向我挑战吗?”宋谷雨怒道:“行啊,既然阴谋诡计你们不上当,那咱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当然可以,吴万全说道:“擂台上生死有命,不管是谁杀的谁,都是堂堂正正的比试,即便是我死于圣女之手。或者圣女被我所斩杀,台下的人都不能有任何的怨言。” 宋谷雨怒火中烧,一拍桌子,“自是如此。” “那么我就当圣女接招了,”吴万全重新坐回了石桌旁,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已经冷透,喝到嘴里有一种淡淡的涩味,可是吴万全依然坚持将这满口的苦涩咽了下去。 “那就请少堡主这段时间保重身体。”宋谷雨满面怒容,竟然诅咒起来,“可不要轻易的死了。让本圣女扫兴。” 吴万全淡然应对,“有老圣女费心。” 宋谷雨佛袖离去,吴万全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红日紧随其后,从暗处现身,半膝跪地,恭敬地向吴万全行了一礼。 “少堡主为何不借此机会将尚阳堡夺到手中,成为真正的堡主呢?” 吴万全摇摇头“是不是尚阳堡主,如今已经无关紧要。”吴万全长叹道:“宋谷雨虽然为人性格恶劣,但是,说的话却十分直白。她说的没错,我并没有能力为母亲报仇,也并没有弑父的勇气。所以归根结底,我不过是一个懦夫。” “当年我没能坚定的站在母亲这边。如今又有何颜面打着她的旗号与父亲作对?父债子偿,我只能以身殉死,终究是要死在在阳城的。” 花满天惊呼:“少堡主怎么能这么说呢?尚阳堡中还是有很多人支持您的。” “都不重要了。”吴万全说道:“在我生命仅剩的这段时间内,我不想参与这些纷争,我只想潜心研究我的刀法,最起码在死之前,我希望能达到我心目中对刀之一道的执念。” 花满天只觉得这个人不可思议,“可是少堡主,您就这样放弃这大好的局面,这大好的机会吗?现在赤面笑魔对您已经十分的信任,如果你能够接受他的力量,在武林当中确立威信,让尚阳堡抬出水面。那么……” “那么人宫的事情只会在尚阳堡身上再发生一遍,”吴万全说道:“你走吧,红日,以后也不要再来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花满天知道再劝无用,只能皱着眉头离开。 宋谷雨气冲冲地回到院子中,吴万年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等着她回来,见她气的眼珠子快鼓出来,打趣道:“这是怎么啦?谁惹咱们圣女大人生气了?” “你管我!”宋谷雨口气平静下来,“不过是被一个下人气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下人,竟然能气到宋谷雨?吴万年自然听得出来她在说谎。可并不打算当场揭穿,拍了拍石桌石凳,招呼她过来坐下。 “我特意在这等你,是想跟你讨论一下第三轮比试的事情。” 如今进入第三轮的人选依然有几十名。为了能尽早的决出武林当中参与最后角逐武林秘籍的那十名精英。武林盟已经与吴万年达成了共识,就在第三轮比赛当中选拔出十个人来。 进入第三轮的虽不都是绝顶的高手,但也是武林的中流砥柱,所以站在武林盟的角度,是不希望有太大伤亡的,而吴万年目的也并不是狠狠的杀一下江湖人的锐气,所以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这场比赛采取丛林模式。 ——所有人将被投放到一个演武场内,在一炷香的时间里,最先走出来的十个人即为胜利者。 规定是不准伤人性命,其他的不问手段,不问来源。只问从唯一出口走出来的前十名而已。 虽说不能伤人性命,但只要留一口气儿被人抬出来,生活不能自理,那也不算违规,吴万年说道:“我还是有点担心,第三场比试你就不要下场了。” 宋谷雨冷哼一声,吴万年就知道她不会听。这丫头的性格特点就是你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是卯着劲儿的试探。所以吴万年并没有想到自己一次能够劝得住,还需要一些筹码才是。 “你参加比赛,不过就是因为川云派的掌门张真人。说起来,当初我不联系你,跟这人没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有气大可以冲着我来撒。不要动不动的牵连无关人。” 宋谷雨又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吴万年继续说:“如果你非要参加的话,那么我只能派一个人把你挤掉。” 宋谷雨一天被吴家两兄弟,顶了嘴,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行啊,你要是有能耐就派人把我顶下去,我倒要试试看,是你的人厉害还是我厉害!” 吴万年没想到宋谷雨今天脾气竟然这么大,一时之间有些慌乱,想要再哄一哄这个脾气暴躁的圣女。可惜圣女扭头就走,丝毫不给他继续发挥的空间。 吴万年没办法,只好对亦步亦趋跟在圣女身边的阿古拓说道。 “看着她,别让她乱来,实在不行的话,比赛那天整点蒙汗药要把她放倒吧。” 阿古拓在一边嘻嘻嘻的笑起来,“教主可不要这么说,圣女精着呢,等闲的蒙汉药可放不倒人家。” 吴万年知道阿古拓更喜欢跟圣女待在一起,所以会挥手让她退下。 吴万年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圣女的院落,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一边吴万全又在练刀,听着那飒飒的刀声,吴万年不得不感慨他在刀之一道上的天赋和悟性。 一个面容普通,行为低调的青年在卧房的门前等候良久,对他拱了拱手。 青年嘴唇嚅动两下,似乎是想为吴万年找一个合适的称呼,可若是跟江湖人一起叫他赤面笑魔,有一种侮辱人的感觉,所以他最后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这喊了声,“您回来了。” 吴万年随意的摆摆手,拍拍他肩,“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进来吧。” 青年脸色微微一红,乖巧地跟了进去。 这个少年正是宋谷雨之前说的那位打进第三轮的,手握李青残卷的那个人。 四〇〇、丛林法则 一眨眼的时间,第三场比试就要到来。江湖人重新兴奋的起来,因为这一次的比赛将更加的残酷,而且全程没有人能够旁观。 进入第三轮的所有人都被关在一个能容纳下百人的武场之中。整个建筑以围墙和房屋所封闭,只有正门的一个出口开着,而在正门的这个出口前设置了层层障碍和关卡。众人需要一层层的过关,最后从门口出来的前十人将成为武林大赛决出的精英。 而这十名精英跟武林盟的排名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将拥有挑战赤面笑魔的资格,来争夺尚阳堡的秘籍。 吴万年到底没能阻拦宋谷雨参赛,圣女眉毛一横,眼珠子一瞪,吴万年就彻底怂了。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要注意安全。 宋谷雨压根儿就懒得搭理他,拍拍屁股走人。另一个不听话,非要去试一下的人就是张三了。 吴万年头天晚上好说歹说也没能劝的住,“凭你的功夫,去了,就是在送死,还不如……”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张三得意道:“我已经把你交给我的那套招式全都学会了。效果简直是惊人,咱们川云派一半以上的弟子都打不过我呢!” 川云派这次跟来的弟子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足足有30号人,可即便这样,在学了吴万年的刀法之后,张三也只能打得过一半。还好意思大放厥词,感觉自己一个能打十个,但实际上,对战当中的川云派弟子们还有心放水,特意给掌门人长了长志气。 吴万年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个中内情,可惜苦劝不动,最后还是让张三走进了武场之中。 这两个让人操心的家伙实在令吴万年头疼不已,没奈何,只好叮嘱之前来找他的那个李青残卷的拥有者相助一二,他叫刘源。 “你们三个守望相助。能不能通关倒是其次,但务必要保住性命。” 张三此人倒是并不是最麻烦的,这个人最是怕死,一旦出现什么问题,一定会乖乖的听话,可是宋谷雨就不一定了。刘源挠头道:“若是圣女不听……” “那就没办法了。”吴万年也跟着发愁,“尽力而为吧,凭她现在的武功,第三轮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也只能用这句话来洗脑自己了,吴万年心想:早知道在第二轮就把这丫头刷下来。不让她在上面上蹿下跳的折腾了。 云诡波谲的第三场比试终于开始。进入第三轮的68个人一起听候比赛开始的铜锣声。 武道场的门从内部层层关上,只留下了最外面的一个出口。 68个人静静的等着锣声,只听当的一声响,预示着第三场比试正式开始。 随着锣的余声荡尽,大部分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好了隐蔽的角落躲起来,而场中只剩下了十几个站在那里。 这些人当中就有宋谷雨和张真人,以及吴万年亲自叮嘱过的那位刘源。 其余人都是陌生的面孔,甚至是在前两轮的擂台赛上名不见经传的人。 宋谷雨瞄了一眼周围的人,嗤笑一声,“一群胆小鬼。”对那些比赛一开始就立刻隐藏的人表示不屑。 这些人除了需要竞争出门的名额之外,还要闯过武林盟在这个宅子之内布下的各种陷阱。可以说他们既是在互相竞争,也是在斗智斗勇。由此,两方夹逼,所选出来的人,武功和智计都是江湖上乘。 张三信誓旦旦的掐着腰高喝道:“我知道正确的出口在哪儿!” 随手向前一指,“就是那里!”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里只有一堵墙,连个门儿都没有。 从外面看来,整个建筑物只有唯一的一个出口,四周都是被城墙和房屋所包围,但是在他们内部看来,却又是一个迷宫一样的存在。院子里外套了不知几层,而且每一层的院子当中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建筑,亭台楼阁交错的也十分有规律,好像一种玄妙的阵法让你站在其中,难以分清东西南北,并且整个建筑自带一种阴煞之气,让这其中的人心烦气躁。 张三一口咬定前面那堵墙就是一个门,还真就有好事之人,走上去拿手指弹了弹,确实是一堵实墙无疑。张三表示,只要把这墙打通,就能一路畅通无阻的出去。 “打通?武林盟绝对不会希望你破坏他们精心布置的这个迷宫。”有人嘲笑他,“张掌门,还是换个方法吧,省的一会儿,武林盟主冲出来打你。” 张三擂台上并没有表现出十足的实力,所以还有人能跟他插科打诨一番。 张三嘟囔着“不信我,你们就要绕路”之类的话,自己一个人跑到了墙根底下,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宋谷雨实在懒得搭理他,她的目标还真就不是张三。 斜着眼睛一瞟,直勾勾的盯着一个方向,在那个位置有一颗桃树。桃树的侧方是一个拐角,拐角处正躲着一个人。 锣声响起的一瞬间,宋谷雨已经锁定了这个人,眼睁睁瞧着他走进了那个死胡同当中。宋谷雨当然知道这里是个死胡同,因为那个人的气息声一直极力的隐藏,却依然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宋谷雨冷笑着一步一步向那人走去。躲在燕角落里的人屏息凝气,紧张的满头大汗,然而自知退无可退,干脆在宋谷雨,即将跟他打个照面之前,率先举着手中的兵器冲上去。 宋谷雨银鞭一卷,死死的缠住了他的手臂,两个人就在这狭小的地方争斗起来。场中剩余的人一脸惊诧的看过去,实在不知道宋谷雨怎么忽然间就盯准了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事实上这个人也并不算名不见经传,因为他来自江湖的新秀门派,虎门。这一次,虎门派出的人除了孙虎的嫡亲妹妹孙苗苗之外,还有另外几个核心弟子。只是其他人逐一在前两轮落败,只有这个人走到了第三关。 宋谷雨早就盯准了这些眼中钉肉中刺,就等着在这一关里好好的教育他们一顿。出口恶气。 四〇一、寻仇 规矩是不得轻易伤人性命。这一点在大名鼎鼎的宋谷雨眼中简直就是狗屁。圣女出手毫不留情,招招朝着那个人的命脉而去。那个人是越打越心惊,只觉得这个女人是个疯子,上来就盯住自己。就算他们虎门跟这位圣女结下了仇怨,可是也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吧! 要叫宋谷雨说,那真是很有必要,她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泄愤怒的机会,尤其在这个场中,大概目测了一下,能打得过自己的人寥寥无几。 并不是宋谷雨自我感觉良好,只看这位与她对战的人,能够打进第三轮当中,怎么说也是个身手不错的好苗子,可是在宋谷雨一条银鞭之下节节败退,整个人都被逼进死胡同里。若不是有人及时抓住了宋谷雨的鞭子,他恐怕就即将像一只落水狗一样被人堵在胡同口里狠狠地抽个面目全非。 阻拦宋谷雨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人。他看起来气色十分不好。还没怎么样,就已经开始大喘气,可是抓着宋谷雨的手却十分用力。宋谷雨挣了两下,没挣动,满脸怒容看过去,那人微微一笑,平淡的面容无端的勾起了一丝温和之感,宋谷雨楞了一下,松了劲道,那人松开手恭敬地劝解,“圣女不必动怒。比赛才刚开始而已。” 宋谷雨冷哼一声,斜斜的看了众人一眼,收了鞭子。刚想转身的时候又回过头来盯着那人,威胁道:“如果我看到你从这个角落走出来的话,就不能保证你最终会不会四肢完好的走出这个大门了。” 这岂不是故意让人从第三轮淘汰吗?那人立刻反驳,“大家都是公平竞争,而且规矩说了不可害人性命!” 宋谷雨哈哈大笑,“自然,我会留着你一口气,要知道,哪怕砍掉了你的手脚,光流血就需要个三天三夜才能死透。可我只把你吊在树上,直到比赛结束的时候,你也不会死,只不过伤口腐化,变成个残废而已。” 那人被宋谷雨危胁的瑟瑟发抖,竟真的躲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遵循门派的指令来参加武林大会,夺得尚阳堡库存当中的武林秘籍固然重要,可是他个人的小命也十分的珍贵。 还真就不是他故意不完成任务。实在是敌人太过强大。 宋谷雨终于安静了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瘦高的男人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宋谷雨猛然停脚,回过头看了一眼,“叫什么名字?” “陈六。” “什么狗屁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宋谷雨当面嘲笑,“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打听。你下次给我小心一点,再敢伸手阻挠我的话,我就把你抽得面目全非,爹妈都认不出来。” “谨遵圣女教诲。”陈六笑一笑,继续跟着宋谷雨身后走回了人群当中。 旁观的这十几个人,是彻底见识了宋谷雨的威力,顿时气氛有些凝滞。他们都有些后悔还跟这位暴躁的圣女待在一起。然而当务之急,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破解这第一层机关,找到进入第二层的出口才是。 张三依然在墙边转来转去,不停的敲敲打打,他根本就不会轻功,所以想翻过墙也是不太可能的。再加上众人根本就不相信他指的这个方向,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他见气氛冷静下来,正好是个机会发挥一下,立刻拍着手高声道:“哪位轻功好的人过来跳上墙头,就看一眼就知道真假了,我说的没错,你从这里出去。定是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终点的。” 可惜并没有人搭理他,因为宋谷雨已经一甩鞭子,将矛头指向其他人。 “你们几个,”众人随着她鞭子的方向猛的躲闪,生怕被她指个正着。 “你们几个有没有五云山和虎门的人?又或者有哪个是武林盟的弟子吗?” 明晃晃的寻仇的口气让江湖人一时间谁也不敢站出来承认。 “一群怂货。”宋谷雨嘲道:“现在竟然没有人敢承认自己是名门正派了!” 就好像花怜教是邪魔歪道似的,宋谷雨的表情明晃晃的告诉他们,她并不是来比赛的,她就是来找事儿的。 张三依然在那边跳脚,“你们别内讧,都听我说,这里真的是唯一的出口,我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解释,但是我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 然而依然没有人搭理他。 宋谷雨转身看向其中一个表情紧张,瑟瑟发抖的人,“你怎么回事?如果都不是的话,紧张什么呢?” 那人冷汗都下来了,哆哆嗦嗦,“圣女高抬贵手,我,我只是我只是武林盟的一个打杂的人……” “打杂的竟然能进入第三轮,难道是武林盟走后门儿吗?”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一直运气比较好,一直混上来的……” “这江湖还真是越来越不成气候,这种人还能一路混到第三轮来。既然如此,那我就替江湖人清理门户,把你这种杂碎趁早的踢出去。也省的最后跟赤面笑魔对决的时候,让人以为江湖无人!” 说完就一鞭子打过去。那人矮身躲开,发了疯样的向前跑,宋谷雨在后面紧追不舍,两个人在这儿狭窄的地方你追我赶起来,声势浩大,躲在暗处的人看的是直吞口水,而站在场中的几个人更是无可奈何。 猫追老鼠似的两个人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消停,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站的更远了一些。 刘源和陈六却同时走向了张三的位置。他们两个人站在张三跟前,一脸恭敬的对张真人拱了拱手,真诚道: “掌门人为什么说这里是这个迷阵的出口呢?”拍了拍这堵墙,“这分明是一堵实墙,并非虚幻。” “我真的很难跟你们解释,”张三说:“这个阵法,叫做生死门之刃,江湖上懂这个阵法的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而在场的这68个人当中,只有我在这一只手之内,所以你们如果想出去,夺得前十名名额的话,就得相信我给你指的路。” 四〇二、门 生死门之刃这个阵法还真就没有人听说过,张三言之凿凿,刘源和陈六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见了疑惑和不解。 张三继续说道:“这个阵里面最关键的位置就是辨认方向。按照我对方向上的推演,东南角的这个点就是生门。只要翻过这个门……” 刘源纵身一跳,稳稳地跃上墙头,可是他放眼望去,竟发现另一边是一片湖? “那边都是水,”刘源低头对张三说,“没有路。” 张三急得直跳脚,“那是障眼法,障眼法!外面是大路,你们不要轻易被这个阵法迷惑了。必须打破它才行!” 陈六看了看站在墙头上的刘源,又看了看在墙角下跳脚的张三,回头时却刚好看见宋谷雨将那个武林盟的弟子按在地上一通好打,那人趴地上起不来,也不敢起来。 宋谷雨料理了这个,矛头又指向了隐藏在其他角落的人。 陈六只觉得头疼。他正是吴万年,就是因为不放心宋谷雨,担心她在第三场比赛里搞大事情,所以才乔装打扮进来,偷偷的拦着她。 可万万没想到,宋谷雨一进来就打了两个人,虽说这两个人都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可是一旦比赛结束,圣女这个女魔头的名声在江湖上必然是要传开了。 宋谷雨站在场中高声嚷嚷,“武林盟的都给我听清楚了,如果你们不自己出来挨揍的话,那我就要一个一个的找过去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隐藏在暗处的江湖人顿时有几个忍不住了,其中一个武林盟小队长跳出来,指着宋谷雨鼻子就开开骂: “好你个妖孽,我早就看你不顺眼!在武林盟当中上蹿下跳的,定是与那赤面笑魔勾结无疑了。如今正值第三场比赛当中,如此针对我们武林盟,究竟是狼子野心觊觎秘籍,还是蓄意报复!今天我就代表武林盟与你一战!” 宋谷雨鞭子甩的啪啪响,肆无忌惮,“代表武林盟?恐怕就你这水平,谁也代表不了。既然是来送死的,那就放马过来吧,说这么多废话,我根本都懒得听。” 那人爆喝一声,纵身跳起,直指宋谷雨而来。宋谷雨迎面而上,两个人即将碰在一起的时候,一把长剑经的两个人的鼻前狠狠地穿过,定在了侧方的立柱上。 对决中的两人齐齐回头一看,只见陈六温和地站在墙根底下,冲着两个人笑了笑。 “先把门找出来,否则的话,不过是在白白浪费体力。” 宋谷雨再也忍不了这个家伙装模作样地指手画脚,一个纵身扑上来,挥鞭就冲着他来了。陈六扬起手来擦着宋谷雨的身侧转了个身,反手掐住了她的脉门,用力一捏。宋谷雨只觉得浑身无力,双膝发软,险些直接跪下来,好在陈六伸出手来从侧方架起了她。 这一下宋谷雨可知道来的人是谁了,愤恨的瞪了陈六一眼,吴万年讨好的笑了笑,松开手,圣女眼疾手快,一鞭子抽在吴万年的鞋面上。 这一下可真是让吴万年疼的倒吸冷气,也不知道脚趾头肿没肿,不过好在宋谷雨终于听了手,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场中另外一个目瞪口呆武林盟弟子。 “他说的有道理,姑且饶你一条狗命。” 众人还真就没想到圣女会听从一个名不见经传人的劝解,顿时有些面色古怪的看向这个陈六——长得也没有多好,看起来也是个病唠。可是哪里有这么大的魅力就能劝得动疯疯癫癫的圣女呢? 张三继续开呛吸引注意力,“你们都听好了。墙的那边就是出路,如果你们信我的话,就把这墙打破,我们从这里走出去。” 一个轮着铁锤的壮汉走了上来。对张三抱拳道:“我虽不知道张真人为什么确定这里就是阵法的出口,但既然你是一派之掌门,说的话自有道理,那我也就信了。” 说完抡着锤子就朝这个墙砸过去,张三吓得猛地一缩脖子,那锤子擦着他的脸颊狠狠的击打在墙上,整栋墙受到剧烈的冲击,一时间乱石击飞,可是依然完好无损。 这人咦了一声,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讲,他使出全力的一击,别说是墙了,就是一栋房子,都可能会被震塌,可此时这堵墙依然完好无损坚挺站在原地,众人这才发现张三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 看来这面墙还真就有些猫腻。众人顿时对着这堵墙开始发起力来。 张三非常满意,众人听了他的话,在正确的地方努力。私下里偷偷把宋谷雨拽到一边咬耳朵。 “你听我说,我得到内部可靠的消息,在这68个人当中有一一把刀。” “什么东西?”宋谷雨道:“有一把什么?” “一把刀。”张三说,“我的意思是有人要把这68个人尽可能多的解决掉。” 宋谷雨吃吃地笑,“我还真没在这些人当中看见有哪几个身手不凡的。要是这把刀当真敢架到我的脖子上,那咱们就要比划比划,看是他的刀快,还是我的鞭子快。” 张三无语,“圣女,我说的意思是,现在有一个人就在这里威胁着咱们所有人的性命。我是懂得机关的人,当然了,圣女你也不差。咱们都知道,从这五六关里走出去不难,可还有人在暗中搞动作的话,那就……” 宋谷雨甩着鞭子硬生生地冲着张三笑道:“那就把捣乱的这把刀掐死了。再找出口不就得了吗?” 张三凑的更近了些,“可是我至今没有发现那把刀究竟是谁。如果他的目标是另外67个人的话,那么,他现在可能已经动手了。”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期间,已经有一个人婉如游龙般的在隐秘的人群中游走。 原本还没有人发现其中的异常,可是很快血腥气就从四面八方蔓延了起来。 那人身法奇快,身形诡秘,只要从身旁擦过,脖子上就是一道血痕。被偷袭的人甚至来不及喊出一声惨叫,就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四〇三、刀 杀手大多是其貌不扬,又行踪诡秘的。他们尚不知道究竟是谁把这样的一把刀按插在了67个人当中。 第一滴血发生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只有一个江湖人站在那里,他只是担心自己武功不敌,会被第一个推出当挡箭牌,所以下意识地躲在这里面的角落。 只可惜这把刀早已洞悉了这部分人的心思,这些人武功并不算多强,能够进入第三场比赛当中确实有一定运气的成分在。但也比江湖上二流的高手要强出一大截儿,所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斩杀的。如果不能一击毙命的话,功亏一篑又将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这把刀最开始也是在暗地里下手。 躲起来的这些人原本只想静观其变,既能避免竞争对手的窥探,也能看看其他人是如何寻找出口,最好是能浑水摸鱼,不劳而获。 所以这把刀干脆就从这样心思的人中最弱的那些下手。基本上一刀一个,等到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浸润在血气之中。移动间就有鲜红的液体滴落在地。 正如张三所说,他的目标还真就是他们这67个人。虽然这个话听起来有些不自量力。可确实是谋划许久得出的这个最佳方案。 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正是尚阳堡。而这把刀被尚阳堡精心养护了多年,专门用于刺杀江湖特别的目标。 尚阳堡的人不谙武功,只擅长轻功这件事情,江湖上普遍都有了大概的认知。而吴山刚正利用江湖人对尚阳堡刻板印象的这个盲点,着意巡演了一批死士。 这些人将武林当中各种刺杀的绝技都学了个遍,目的就是能够在暗中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原本吴山刚是想用这些人来竞争武林盟主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慧可住持当时看不上参与竞争的熊岳,主动将吴山刚顶了上去。 最后死士们也只是杀了熊岳一人,没有波及到其他的竞争对手。熊岳一死,平山宗的人怒火中烧,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追杀凶手这件事情上,反而将吴山刚轻松的抬到了正面舞台上,并最后成功继任了盟主。 时至今天,杀害熊岳的凶手也只是推到了吴万年的头上,而这批真正豢养的死士则最大成程度的隐藏了形迹。 如今赤面笑魔主动站出来说自己能拿到尚阳堡的武学秘籍。不论这话是真是假,尚阳堡都要做出应对的办法,最直白的一个方法就是直接控制进入最终比试人员的名单,如果最终十个人都是尚阳堡的人,那输赢其实已经无所谓了。 吴山刚这一步棋走的十分惊险,可是却也不是没有胜算的可能。实际上从武林大会当中决出来的这十个人,并非车轮战地跟赤面笑魔对决,而是包括赤面笑魔在内的未知对手。因为尚阳堡主意外现身,所以吴万年额外增加了一个名额。这个名额可不是给江湖人的,而是算在赤面笑魔这边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当决出十个人之后,吴万年这边也会派出十个人来与武林盟人对峙。如今他在对决武林人的十个名单当中减掉了一个人,转而将尚阳堡主放在其中。 这意味着一旦战胜了尚阳堡堡主吴万全,那么则可以直接向吴万全提出索要秘籍的权利。而吴万全也默认了这个选择,所以时至今日也没有下场比试过。 这就更加增加了整个比赛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吴山刚既不想让吴万全站到整个武林的对立面,更不想让江湖人分享尚阳堡珍藏多年的武学秘籍。 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找一个人将那些有资格参加最终决赛的人一一斩落。之后乔装打扮也好,滥竽充数也罢,总之,他要最后比试的这十个人里。都是尚阳堡的人。 很快,躲藏在暗处的人就发现了这个心狠手辣,残杀竞争对手的凶手。发现这个事实时人人自危,都想着各自为战,逃的生机,反而把场面搞得更加混乱。 骚动很快将浪花翻到了水面上。一群人急不可耐的吵吵嚷嚷起来,四面八方的斗争开始沸腾。杀手混迹其中,如鱼得水。时间还真没有人奈何得了他。待众人确定这个杀手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们简直像打了鸡血一群起而攻之,集中全部火力攻向了这个人。 原本还在墙附近围着研究如何破除这个奇怪的墙找的一群人也被身后的混乱惊动。带看明白事情真相后,也加入战局之中。 这把刀到底是尚阳堡花费多年心血所养育的一把利刃。即便是一对几十人,依然不落下风。此人出手必见血,很快就抓住机会刺断了好几个人的手筋,暂且不伤他们性命,只是让他们失去战斗的能力。 在他杀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失去了参赛的资格。可是武林盟的规定是在比赛没有结束之前,绝不会有人进来干涉比赛的进程。所以,即便这个人把其他六十七人全杀了,出去后将立即失去了最终参赛的资格。然而在他杀人的过程当中,绝不受到任何阻挠。 刘源也忍不住提剑冲了进去,可陈六却直接走向宋谷雨和张三。 张三对这个主动靠过来的人还有些戒备,宋谷雨却拿手指头抵了抵他的肩头。 “你一定不知道这个消息。”宋谷雨促狭道:“这个勇士的目的可是把我们六十七个人都杀死呢。” 陈六不慌不忙的笑了一下,“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建议。” 张三在一旁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 宋谷雨:“那么我要他的命,你会阻止我吗?” “我从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情,”陈六拍了拍捏了捏她的耳垂,“只是凭他的武功,未必会等到你出手了。” 果然,武功再高强之人,也有力竭之时。在众人群体围攻之下逐渐有些吃力,瞧瞧就要被众人击败。 张三在一旁偷偷的跟宋谷雨嘀咕,“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跟这家伙到底是什么关系?” 四〇四、破墙 宋谷雨说道:“你猜呢?” 张三左右看了看,“我可不敢猜。你该不会脚踏两只船吧?” 宋谷雨冷笑一声,“是又怎么样,你要当场揭发我吗?” 张三揉揉小胸脯,心想我哪有这胆儿啊,我都莫名其妙的被你针对上了,这要再敢揭发你的话,你岂不是要一鞭子抽死我?只能暗地里地替吴万年默哀。 插科打诨一通之后,三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乱战当中。 就在旁观的这三人以为这把刀即将折在众人手中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异变突起。刺杀者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黄色的粉末,扬手朝围攻中的人脸上撒了过去。 一时间哀嚎声四起,靠的最近的几个人脸上立刻溃烂起来,血肉模糊,他们狼狈地捂着脸,在地上滚来滚去,刺客趁着这个机会跳出包围圈,几个纵落消失了踪影。 刺杀的人本就极擅长隐匿形迹,更何况尚阳堡的人特意练过,所以在发现暴露身份不能继续为之的时候就立刻隐藏起来。 众人愤恨不已,可是他们翻遍了整个院落,也没有再把这个刺杀者找出来。相对而言,这一把刀只凭一人之力,就整整刺杀了二十多号人。 如今在场中的不足四十人中,还有十几个手腕受伤,没有再战之力。这些人只能长叹一声,找了个空闲的地方一群人围坐在一起,明显是打算放弃这场比试。 如此算下来,真正还能够通过第三关的也不足三十人。 “尚阳堡还真是有点厉害。”张三说道:“就凭一个人也能搅乱这一池水,可见尚阳堡的野心先是越来越大了。难道真的打算杀了在场的所有人,然后乔装打扮十个人出去跟赤面笑魔的人决斗吗?我只能说他们真敢想,也真敢干。” 尚阳堡自然敢干,而且还真就差点干成了。刘源加入的比较晚,一直在外围没能挤的进去,这个时候垂头丧气地提着剑回来,对宋谷雨和张三抱了抱拳,又对陈六点了点头。 “那人简直是泥鳅。滑不溜的摸不着,身法又很诡异,而且他的目的就真的只是杀人而已。” 他并不知道陈六就是吴万年,可心中依然记着吴万年的叮嘱,要保护好宋谷雨和张真人,所以这个时候他更加是寸步不离这两人。 刘源说道:“我们还是赶紧研究怎么走出这第一层机关吧。刚才咱们针对这堵墙,可是不管是如何用力,这墙都完好无损,我在想是不是一种障眼法,在我们的面前,这堵墙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当然有这个可能,”张三背着手老神在在的说道:“墙肯定是真是存在的东西,只不过从阵法的设计上来看,那必然是障眼法的。在你们眼中,这是一堵墙,可是在施阵者的眼中,这就是唯一的出口。” 在这四面环绕墙壁的小院当中,再找到第二个出口也很不容易。这房子另一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说不得在树林的另一头就新的出口。这也是很多人最开始的想法。从建筑整体来看,他们所在的位置更像是后院。所以有很多人不相信张三的说法,而独自去了树林当中。相信张真人所说的话,最后也就只有六个人留了下来。 除了刘源,陈六,宋谷雨,张三和那个挥舞着铁锤的人之外。还有一个姑娘也留了下来。 第三场比赛当中的女人本就比较少。这位姑娘使的也是长剑。从进来到现在就没有拔出兵刃过。她并不是最先躲避的那一批人,但也在发现刺杀者之后没有一股脑的冲上去。反而冷眼旁观,并死死的守着自己的兵器没有出手。 吴万年仔细的观察半晌,这个人功夫绝对不俗,而且头脑也比较灵光,是个不可小觑的劲敌。 只是名不见经传,无门无派,看起来倒像是前面几轮刻意隐藏身手,到后面才逐渐显露出来。 花满天受圣女的暗示,已经跟着那些去树林的人而去。以她的身手,圣女并不担心会出现什么危险。至于躲在暗处的刺杀者,他暂时是不会出来行动了。 张三在这堵墙前走来走去,努力的思考,最后用力的拍了拍墙壁。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试着越过墙跳进后面的那个湖里。我的推断,后面那个湖要么只是一个小水洼,要么就什么都没有,也是障眼法。总归跳进去是不死人的。也不用破坏这堵墙。毕竟咱们奈何这堵墙不得。而时间耽误不得。” “要是湖里面有其他的兵器呢?”宋谷雨说道:“如果他们在湖水当中放了什么荆棘,尖刀,那跳进去双脚扎了个对穿,那怎么还过第三关?” 众人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正常人在看到外面是湖的时候也不会往里跳,可是一旦参赛人当中有像张三这种能认出生死之刃阵法的人存在,也有可能会铤而走险的直接跳进去。 以张三对武林盟的了解,他们未必会想得到这么深,可是现在武林盟主是吴山刚,生死门之刃吴山刚未必不知道,以他对吴山刚的了解,还真就有可能干出这样恶心人的事情来。 “这么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要解决这墙。” 张三挠头,一脸的无语。刚才那么多人一起发力也没能把这堵墙给破坏。“要在这么长的一堵墙上找到唯一的那个阵眼,实在是有些大海捞针,别看一眼就能望到尽头。可是阵眼这个东西可大可小,可能在墙上,可能在墙周围的杂草丛中,甚至有可能。就是粘在墙上的一块儿小污渍。 我们在局中看不真切,可是如果阵眼真设计的如此隐秘的话,那我们就是找上一天一夜,找到比赛结束也未必能出的了第一关。” “是不是只要把这堵墙打碎,阵眼自然就会随之湮灭。”陈六上前一步说道。 张三点头,他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问题就在于,咱们这么多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依然不能破坏这堵墙啊。” 四〇五、第二关 吴万年上前一步。其他人齐齐的看着他,一脸的诧异。这个人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有能力阻止圣女发飙,在众人心中顿时就有些与众不同,鹤立鸡群起来。 这张三刚说这堵墙诡异,他依然坚定不移地站出来,难道说…… 吴万年伸出两根手指,双指并拢,平心静气,将全身的真气凝聚在指尖。缓缓的对着墙点了上去。 他这儿戏一般的举动让众人觉得匪夷所思,张三更是忍不住在旁边张口道:“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一手指戳进墙里吗?” 哪知道话音没落,吴万年的两根手指已经稳稳的扎进了墙壁中,其余五个人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如果没有之前那么多人在这个墙前束手无策的对比的话,他们还不会觉得这一幕有什么奇怪。 可是本来已经证明这堵墙的无坚不摧,如今突然间有一个人,两个手指就插了进去,这一幕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刘源不敢置信的看着陈六,这孱弱的身子和力拔千钧的手指……甚至怀疑这个墙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他自己伸出两根手指在墙上戳了戳,除了指尖扎的难受之外,还真就没能动这个墙丝毫。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的,这个人的内力简直深不可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其对手。 能将如此诡异的墙戳个对穿来,那随便往人身上一点,那必定是一个血流不止的窟窿。 这个病鬼一样的人,顿时成为了众人眼中极为危险的存在。成为第三场比赛当中十分强劲的竞争者。 吴万年眉头稍稍一跳,猛地将手指抽出来,以他手指插进去的孔洞为中心,整个墙四面皲裂开来,扑朔朔的往下掉了许多的粉尘。紧接着吴万年回身一脚狠狠的踢在了这孔洞上,剧烈的劲力让整个墙崩塌开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烟尘扬起遮挡住视线,待尘埃落定之后,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吴万年踹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土墙,反而是两扇铁门。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响,正是这扇铁门直挺挺倒下去的声音。 这得是多深厚的内力,多么大的劲道才能在铁门上戳出两个洞来,并且一脚将铁门踹翻! 众人对吴万年实在是有了新的认识。 而张三估计的也不错,这个确实就是唯一的出口,只不过并不是太高明的障眼法,只是在铁门外糊了一层特殊材质揉捏而成的土墙。外面看是一堵石墙无疑,然而其内部则是两块巨大的铁门。除非将整面墙破坏,否则的话,他们无论如何也是难以从门正经走出来的。 不过武林盟还是讲了一些良心,在这铁门的外面,并没有如众人设想的那样设下各种陷阱赫然是一条康庄大道。 他们六个人面面相觑。站在这里的就不足十人,所以他们六个人并不存在什么竞争的关系。大可以放心的携手协作,共同走进第二个关卡。 待六个人直接走入第二关之后,那些进入树林中的人早就遭遇了武林盟设置下的生死门之刃中死门的教训。没一会儿,就有两人当场殒命在机关陷阱之中,众人惊慌失措,连番变故已经强烈冲击了他们敏感的神经,也不敢再往林中深探,直接回头。刚从树林中走出来,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铁门,顿时哀叹不已。 早知道他们就在这里等着那些人破阵了,也省的担惊受怕一场,还险些误入了陷阱。 花满天隐藏在人群当中没有动作,而她原本的实力也有目共睹,并没有人主动挑衅找事,这时候她第一个站出来,率先踏着铁门板,走到了第二关中。他人也没有犹豫多久。前面已经有六个人提前进入了第二关当中,如果他们再不抓紧的话,很可能白白浪费了精力。与十个名额失之交臂。 两关之间有一个极窄的缓冲之地,从这里走出后,紧接着就进入到第二关的重重迷雾当中。第二关的迷雾十分的奇特,只有当两个人挨着一个身位的时候才会看见彼此,稍微远一点,都会变成模糊不清惨白的一片。 这片白雾之中,说话是没有回音的。哪怕在两身之隔外的人打的血肉横飞,生死而搏,距他们不远的人也一无所知。这一关明显带着深深的恶意,就是想要大批的淘汰闯进第二关卡的人。 六个人本是一前一后的进入第二关,可是在行进的过程当中,每个人都离着一段的距离,反而相当于依次进入整个关卡当中,除了宋谷雨和吴万年挨得比较近之外,就连张三都跟众人走散了。 这下可有意思了,宋谷雨说道:“这一下,好像整个江湖就剩下你和我。” 吴万年无奈道:“我本就不建议你来。你偏不听,非要进来冒险。” 宋谷雨嘻嘻的笑起来,“机会难得嘛,难得有一个能让我光明正大教训武林盟和那两个门派人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可在如此迷雾当中要如何找到出口呢?吴万年并不擅长阵法,宋谷雨倒是对机关巧计之类的略有涉猎。她在这浓雾当中站了会儿,又来回溜达了几下,紧接着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笑了一声。 “还真有些意思,”吴万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虚心请教。 “我还真就知道怎么走出这个迷阵。” 吴万年很是惊讶,在他眼中宋谷雨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人,但凡能够走直线,绝不会绕远路,可这第二关明显不是直来直去就能突破的关卡。 “我不但能带你走出这个阵法,我还能找到你极力呵护的张真人呢。” 吴万年哭笑不得,“你能换个词儿吗?” 宋谷雨一把拉住他的手,眼睛只盯着脚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吴万年心无旁骛的按照她的脚步往前走,两人七拐八拐之后,果然跟张三碰到了一起。 只不过发现张三的时候,他真正蹲在地上,仔细的扒着地上的砖块。整个人都要把脸贴到上去了。 四〇六、识破(一) 张三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就好像地上有什么真金白银,那痴迷的样子,甚至让宋谷雨以为这些金银是被镶嵌在地面上抠也抠不出来的。 一脚踹到张三的屁股上,“你在这干嘛?我还以为至少你能聪明一点,知道这地上的暗号是什么意思。” 张三一头拱在地上滚了一圈儿,幸好没有就此滚出量宋谷雨的视野范围之外,他揉了揉脑袋,又揉揉屁股,一脸不赞成看着宋谷雨。 “话就说话,干嘛踢我屁股?”张三十分不满意,“谁跟你说我没有看出来其中关窍?只是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之前的那些地方镶嵌的都是铁片,只有这儿镶嵌的是一块玉石。” 宋谷雨蹲下身来,在张三刚才所待的位置上仔细的看了看,果然在一些细密的小铁片当中参杂了一个玉石。这块玉石形状圆润,色泽光丽,明显价值不菲,可却被人镶在地砖之中,很显然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从迷雾当中找准方向并不那么容易,不过宋谷雨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关巧,只要低着头顺着地上石台中镶嵌的铁片一路向前,那么最终将会指引你走出第二关的迷雾阵。 第二关真正的难点并不在于如何走出这层层迷雾,反而是如何能在迷雾中保住自己的性命。 至于宋谷雨扬言自己能找到张三,完全是因为她相信以张三的聪明劲儿,也一定会发现个中的关窍,他本人武功狗屁不是,生怕被其他人遇见,暗中刺杀,所以一定会找一个安全的角落,静静的等着被人捡起来,揣进口袋里。 “虽然这块玉稍微值钱一些,”宋谷雨说道:“但也不能让你整个人都快贴到地上了呀,还是说你认为这块玉正是这个阵法的阵眼吗?” 张三摇头,“这第二关里根本就不是阵法。这些浓雾与其说是天然形成的屏障,倒不如说是人工造成的。我只在雪山的云端之上看到了这种雾气,而且那里的雾气要更加的冰冷和阴森,这里反而带着些微的潮气,所以我怀疑这些雾,可能是附近的一个温泉水潭中散发出来的,只是水潭中应该有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能够维持这些雾常年不散,而且,屏蔽性极好。 “所以你怀疑这些雾可能跟地上的这块玉石有关系” “我只是怀疑而已,”张三说道:“主要是这块又价值不菲,我要是抠出来的话……” 不知不觉竟说了大实话,宋谷雨翻个白眼,心想每年川云派都从江湖人手中获得大量兵器上的银钱,怎么这位掌门人还一直扣扣搜搜像钱不够花的模样?没听说过川云派缺钱,资金周转不灵类似的消息,身体的价格又翻了一番。 胡思乱想之间,宋谷雨下意识的想去抓吴万年的手,可是却抓了个空,再回身,却发现身后哪里还有吴万年的身影。 就在短短的跟张三扯皮的这一点点的时里,吴万年竟就自己跑没了影儿,宋谷雨心头一懵,下意识的左看右看,在一瞬间的慌乱平息之后,自嘲的笑了一声。 以吴万年的武功,在这迷雾当中,即便是背后突袭未必能够得手。宋谷雨也只是下意识的担心。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张三,“行了,走吧。” 张三对地上那块玉石有些恋恋不舍。宋谷雨踹他小腿肚子一脚,“就凭你的武功想把这块玉石挖出来,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先进入第三关再说吧。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可不会舍命来救。” 张三这才有些遗憾地放弃了这块玉石,一步三回头,望着那个位置,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两人暂时汇聚成盟,互相扶持着随着地上的标志往前走。另一边吴万年是有意识地与这两个人分开,因为就在宋谷雨一脚踢到张三屁股上的时候,他余光扫到了一个身影从身旁经过。 那人正是之前跟他们站在一起,却一直沉默寡言的那位女侠。吴万年有些好奇,因为总觉得这个人看起来有些奇怪。 追着那人消失的地方直接走过去。吴万年还加快了几个脚步。果然,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前方,吴万年快走几步跟在那人身后,谁知前面的人突然间停下身来,猛的回过头,一脸警惕的看着吴万年。 “你跟踪我?”吴万年站住,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位女侠一遍,问道:“不知姑娘何门何派。” “五门五派。” “那为何要参加武林大会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那女人微微一笑,“自然是对尚阳堡的秘密有些好奇罢了,我只是单纯地来参加武林大会而已。” “怎么,姑娘也有想要得到的秘籍吗?”吴万年问道,“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见你拔出手中的剑来。” “那是因为我之前用剑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在旁边看。现在想来,我也从来没有在擂台上见到你。” 吴万年点点头,他当然不会出现在擂台上,就连这个身份也是临时买了别人的入场券,才生生塞了进来。打入决赛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何会有空闲的位置让你往里头塞人呢? 就冲着这次的比武大会直接针对浩瀚地的武学秘籍,各门各派都恨不得挤破了脑袋往里冲,更不可能给其他人浑水摸鱼的机会。以吴万年来说,这个名额还真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毕竟那个武林盟弟子一听宋谷雨也进去,大概已经想象得到在其中会受到如何的待遇,而吴万年只是稍稍加了点价钱,他就果断的同意。售卖了自己的身份牌。 所以在第三场比试开始之前,吴万年就已经对即将参赛的68个人的身份都过了一遍。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对这个眼前的女人感兴趣。印象当中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 甚至如今仔细回忆,就连那个刺客的号码牌和身份也在68人的名单当中,可唯独这个女人。 确认他是第一次相见。 四〇七、识破(二) 当然不排除其他人也有吴万年这样的想法,提前买通了别人拿走了号码牌,所以为了谨慎起见,吴万年才会亲自在这个人面前问个清楚。 “你究竟是谁?”吴万年问道,“我不记得比赛的68人当中有你。” “你并没有权限看比赛所有人的名单。”那女人说道:“因为这是武林盟内部的机密,如果你看了,就只能说明你的身份不简单。” 吴万年大大方方的承认,“没错,我的身份自然不简单。而且你应该也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只要看我跟圣女的关系,就知道我绝对不是原身陈六。我也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拿着这张号牌的人,本人也并不叫陈六。” 那女人微微一笑,叹道:“人们总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可是有的时候并非是你自己想知道怎么多,就好比现在我并不想知道,是你非要说给我听的。只是如果你想要求我等同的向你剖白我自己,我恐怕不能做到。不管你信不信,我就在68个名单当中。我是凭自己的实力打上来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我给你的回答。” 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那女人转了转眼珠子忽然说道:“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是尚阳堡或者是其他江湖人安插在这68人当中的第二把刀。 不排除这种可能。吴万年心想。正是有这样的怀疑,为了保证宋谷雨和张三的安全,他不得不将一切隐藏的因素降到最低,如果在这期间他能够发现尚阳堡隐藏的第二把刀的话,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解决。 “那就是多虑了。”女人说道,“我跟尚阳堡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武林盟的人,我说了我自己无门无派。这次来参加武林大会,不过是想在江湖上一展身手而已,至于最终能不能从十个名额里脱颖而出,我根本就不在乎。” 如果真的不在乎的话,又怎么会一路打到如今的位置。吴万年自然是不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只是现在两个人卡在了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能够更进一步。除非吴万年现在抱起突击,直接以性命威逼,否则的话,眼前的这个人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 “如果是这样,那最好。”吴万年露出了一个忌惮的笑容,但是双眼依旧紧紧的盯着眼前人,丝毫没有放松。“那我就祝姑娘,旗开得胜,一路畅行了。” “过奖。”那人笑了笑,回身没走几步,就在两个人的视线即将向模糊知识又猛地转过身来,一字一句的对我万年说道: “能够得到赤面笑魔的肯定,我该说是我的荣幸吗?” 这个真的震惊了吴万年,他自认为易容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即便是哑巴这个亲传弟子站在自己面前也很难能分辨。何况一个萍水相逢,名不见经传的女人。 可是吴万年并没有急着承认,他只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望着那女人挑衅的微笑和回转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吴万年才轻轻的皱了皱眉头。 他如何识破我的身份的,吴万年想不明白。系统却在这个时候冒出来。 系统:你现在是江湖人眼中的一块大肥肉,一举一动自然受人关注,说不得她手底的人暗中观察到你的行踪。今儿偷偷的通风报信。所以猜也大概猜得到你的真实身份吧? 吴万年却并不同意这个说法。为了谨慎起见,他早就想到江湖中的人可能会在第三场比试过程当中找自己麻烦。毕竟这场比试之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十大精英擂台赛。为此,一定有很多人想要试探他所选出的参赛队伍人的实力,所以越是到最后关头,他的行踪才越会成为江湖人所关注的重点。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早走就将哑巴叫了回来,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待在武林盟当中。也不需要做什么,只当一个定海神针,证明自己依然好好的在武林盟中,而不是随着众人跑到了第三场比试当中搅浑水。 所以,即便这个女人有办法里外相互沟通消息,那也绝不会得到“赤面笑魔不在武林盟当中”这样的信息。 系统想了想,提出了第二个猜测:那就是一个对你十分熟悉的人。要知道易容之术虽然能把形态,外表和神情模拟的惟妙惟肖,但是个人身上的一些小巧的动作和习惯是难以轻易改变的,即便是刻意的训练也很难做到,所以这个人可能跟你十分熟悉。从你的一些小动作上识破你的身份。 这点吴万年也不敢苟同。如今在这世上跟他还算熟悉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了,宋谷雨算是一个,而剩下的大多是他的仇人。 系统提出了第三个想法:那她就是随口一说,故意诈你的,你刚才要是跳起脚来反对的话,搞不好她就笑嘻嘻地略去了呢。 可凭此人在第一关中的表现,绝对不是这种鲁莽而大放厥词的人。吴万年想不明白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她识破自己身份的缘由,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拿捏不定。 系统善意的提醒他:如果你想去跟你的小女朋友汇合的话,那么我就建议你顺着地上的这个标志走。 吴万年这才低头看了看地上镶嵌的这些铁片,看起来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是很多大部分的铁片尖端都汇聚成了一个方向,如水流一般,弯弯曲曲的向前涌动,好像在指引人前进的方向一样。 而就在他所在的这块地砖上,这些铁片会聚到了一块玉石之上,这块玉石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吴万年只看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将如此珍贵的玉石镶嵌在石头当中成为一种引路标示,真是奢侈浪费。 而且一点都不符合武林盟的做派。 吴万年这时候还真就担心起了宋谷雨好张三的安危,顺着这些铁片的方向,吴万年走到了玉石所在的位置,也像张三一样半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的搓了搓这块剔透的石头。 四〇八、暗中的刺客 吴万年蹲在地上摸了摸脚下的这颗玉石,触感十分的冰凉。就好像它曾经被冻在极低的环境当中。 周围的石头却又十分温暖。这个奇异的温差对比,让吴万年一时间想不明白是什么机关。 他忽然间想起张三曾经对这块玉石十分的好奇,吴万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就这匕首还是周七三以前用过的。然如今的刀刃上的毒素已经降低了很多,但是它锋利的程度依然不可小觑。 吴万年用着匕首的尖端在玉石的周围用力砸了砸,砸下来许多的碎石块,露出了底下玉石更大的部分。砸开后吴万年才发现这块玉石并不是一个球形状露在外头,相反它是一整块儿的玉石,只是在这个位置显露出了一小块而已。 所以又是什么人将如此大的一块玉石埋在了石头当中,上面又用细细的铁片画了一个形状。 吴万年一刀狠狠地扎进这玉石当中,只听咔嚓一声,玉石发生了皲裂。不知是不是心理的作用,他只觉得原来还发光发亮,晶莹剔透的玉石,这时间突然间暗淡了下来。 吴万年担心自己闯了什么祸,立刻拔出匕首来,在这玉石旁边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也没有发生,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要是因为他这个鲁莽的举动而造成了整个武道场的动乱的话,很可能会危机宋谷雨安全,那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他不再关注脚下的这块奇怪的石头,转而想要尽快的找到宋谷雨和张三。 就在吴万年和宋谷雨、张三走散的这段时间里。危险也悄悄的逼近了后两人。 宋谷雨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继续沿着地上的标识向前走去。只要走出这第二关,那么自然就会进入到下一个环节。宋谷雨相信吴万年能够成功走出第二关。与其他们现在在这白雾中漫无目的四处瞎晃,倒不如在第三关门口等待汇合。 可她跟张三还没走几步,宋谷雨一把抓住了张三的后脖颈,用力向下一按,按着张三脑袋蹲下来,随着两人身影的动作,一把利刃插入他们的头皮,飞了过去,若是没有宋谷雨这一下躲避,恐怕他们两个人的脑袋就会被穿成一串糖葫芦,鲜血四溅的扎进地上。 “不愧是圣女,”来人终于从浓雾当中现出身来。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浓雾似乎对他的视野并没有任何影响,能轻松隔空偷袭迷雾中这两人。 刺杀的这把剑上带着浓郁的血腥之气,也不知道这个人之前到底杀了多少。此人正是在第一关当中惊动了众人,之后立刻隐藏身形,此时不知何时进入第二关的那个刺客。 “尚阳堡的走狗。”宋谷雨冷冷的看着他,“你是在找死。” 然而刺客却嘲讽的看着宋谷雨,勾起了唇角,“如果圣女认为自己有能力杀得了我的话。大可以试一试。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宋谷雨一把将张三推到一边去,也不管张三张牙舞爪的尖叫声,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银鞭,在地上轻轻的甩了一下。 “没有第二种可能。”宋谷雨说道:“对上我,你只有死路一条。” 刺客显然是对宋谷雨有过深刻了解的,听见如此说法,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以前就有人说圣女为人傲慢,不知天高地厚。武功平平,却总是夸下海口,要不是有花怜教在背后护着,早就不知道在江湖上死几回了。” “原先只当那些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没有花怜教如此雄厚的武功资源,自然只能靠凭空想象。污蔑圣女的形象。 直到这次舞林大会,我亲眼看到了圣女施展的功法。不得不说也没有多厉害,平平无奇而已。” 刺客玩弄的手中的另一把剑,刚才掷出的那一把丢了也毫不心疼,因为那是他杀了别人之后抢夺来的剑。而手中的这一把,却是从小到大贴身修炼,须臾不离左右的神兵利器。或者说,当今的神剑除了削铁如泥的云霄,就属他手上的这一把最为珍贵。 因为这把剑中,刀刃部分用的正是云霄宝剑的废料。 他手上这把剑几乎可以算作云霄宝剑的的复制品,差别只是剑身由各种金属拼接而成,其强度远不及云霄。但对一般的兵器而言,已经足以对抗。 那软软的一条银鞭,只需要在它的刀刃上轻轻一擦,顿时就会断成好几节。不再发挥任何作用。 一个只能徒手对战的人,与一柄神兵利器相对抗。其结果如何根本就不需要多想。 “那么,来吧。”宋谷雨说道:“我可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纠缠。毕竟旁边还有一个不懂武功的家伙在拖后腿。” 极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张三默默地又往浓雾当中躲了躲,他就是宋谷雨口中那个极力拖后腿的。当然,在圣女的眼中,他的这点武功简直微不足道,可是张三依然撇了撇嘴,心想——我也是有自保能力的嘛,如果我现在手里有兵器的话, 进来的时候他腰间还挂着一个配刀,可是在从第一关进入到第二关的时候,这把刀就突然间失踪了,只剩一个刀鞘。张三也不敢声张,也不知道是谁偷偷摸走他的刀,只能一声不吭的跟在宋谷雨左右。借着宋谷雨的威势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没想到他这点小心思早就被宋谷雨发现,所以即便是只扛了个刀鞘,宋谷雨然挺身而出,站在身前,甚至没有要求他象征性的进来,帮忙助攻一下。 张三感动得心想:圣女这丫头虽然嘴巴不好,脾气暴躁,竟然也有一颗善良之心。我就说吴万年喜欢的姑娘,总不会太差。 当然,如果他知道宋谷雨只是单纯的不希望他来“碍手碍脚,平添麻烦”这个真心的话,大概会十分难过的痛哭一场。 刺客缓缓的拔出了手中这把云霄的复制品,一脸奸笑的看着宋谷雨,“那么,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圣女,受死吧!” 四〇九、惊讶 宋谷雨也根本没有心思与他多说什么,两个人立刻就打到了一起。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这个刺客才惊讶的发现,宋谷雨的武功着实不低。 尚阳堡为了圈养这批刺客可是花了极大的心血,不单从秘籍库当中挑选了极适合刺客所学习的招式,并且还找了十几本内功心法供他们挑选,每个人必须修炼最适合自己的内功心法,并配合外家招式,发挥武功的最大功效。 这批刺客在武学上只求达到一个造诣,那就是又快又狠又准的刺杀眼前的目标。他们练的都是杀招,所以不存在互相切磋的可能,而培养这一批刺客的手段又像养蛊一样十分的残忍——每二十个人为一组,同时修炼杀人的武功,最后只有杀掉其他19个人脱颖而出的那一个,才有资格成为最后的赢家。 如此耗费人力,物力,财力而培养出来的刺客,能够达到以一顶百的效果,并且,他们除了杀人,别无所求,嗜血而又残忍,与正道二字完全背道而驰。甚至可以称他们为杀人机器。 即便是如此精心雕琢的杀手,在面对宋谷雨的时候依然没能占得上风。在他们的互相拆招四五十下之后,这把刀依然没能够斩断宋谷雨的鞭子。 宋谷雨的鞭子虽然是怜花教主亲身为她打造的,但从材质上来讲,远不及云霄的废料。毕竟怜花教主并不擅长兵器锻造。跟川云派完全不相同的是,怜花教主的这个鞭子所用的材料跟普通的鞭子没有任何的区别。 只是他在设计鞭子的形状,手感,粗细和长度的时候用尽了心思,结合宋谷雨武功的特点,极大地发挥了飞花怜雾大法的效果,所以这个鞭子再宋谷雨手中,如指臂使,就好像是它多出来的一双手臂一样,能够随心而动,随意驱动。同时利用自身细长的这个特点,能够达到进攻和自保目的。 刺客越打越是心惊。宋谷雨在整场擂台上的表现都没有任何的亮点,当然也跟她对手实力与自己相差悬殊有一定的关系。只是刺客仔细的观察过宋谷雨的身法,与他所见与过的江湖上大部分的武功相比并非上乘,甚至宋谷雨的一些躲避攻击的招式看起来有一些稚嫩和生疏很。她并不擅长于防守,而擅长于进攻。 不善近战是远程操控兵刃人的一种弱点,就比方说明姑,她使的是长弓,所以在远距离攻击上十分的厉害,可是一旦被人近身就会手忙脚乱,左至右绌的现象发生。 这也是当初他不能战胜吴万年的根本原因。擅长远程进攻的江湖人,在敌人靠近自己时,会本能地想要保护自己而收敛她的进攻方式,变成一味挨打的局面,最终只有失败这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刺客原想利用云霄废料这削铁如泥的特性,逼宋谷雨进行防守,然后以自己的神兵利刃,将她层层防防御打破,最终就好像切白斩鸡一样,将宋谷雨斩落剑下。 但没有想到宋谷雨的这条鞭子好似一条水蛇,远可攻近可守。他手中的剑甚至没有一次真实的与这条鞭子相互硬碰硬,反而是每当他想要靠近时候,宋谷雨都会指使这条水蛇鞭子直冲他的门面而来。如果不侧身躲避,拉开距离的话,不是眼睛被崩瞎就是整个脑袋被抽飞。 这场生死之战打的刺客是心头火起,他从没有遇见这样的一个对手,既擅长于远攻,又擅长于放防守,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直控制在鞭子的最大攻击范围之内。此等精妙的计算和娴熟的运用,叹为观止。 如果现在有人再跟他说圣女只是凭着一股蛮劲和花怜教强大的背景横行江湖的话,他一定要亲自砍一下这个人的脑袋,并狠狠地啐上一口。 一招不慎,他被宋谷雨抽到了手腕上,原本以为一刀抽下,他手中的兵刃定然脱手,可是这刺客的忍耐性极强,生生咬紧牙关,没有松开,依然挥舞着手中的剑刺了过去,只是手腕的这一下毕竟伤筋动骨,他这一剑刺出,准头偏移,在宋谷雨及时躲避之后,直奔着在后面跃跃欲试,想要起来看个真切的张三去了。 这下可把张三吓了个好歹,他完全不是这两位高手的对手,这一剑吃下来,他一定要被捅过对穿的!张三很想撒泼打滚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只要能躲避过去。而那刺客竟认为顺势先解决这个狗屁不是的川云派掌门更划算。 那见剑尖即将刺穿张三的整个脑袋。有人掐住了张三的脖子,轻轻的一转,张三只觉得自己像个陀螺似的,绕着某一个支点转了一圈,堪堪避开了这个生死局。 一只纤细又骨瘦的手掌伸了出去。指尖轻轻一弹,神兵利器发出了一声嗡鸣,整个的剑身颤动不止,原本被强行打合在一起的各种金属分崩离析,最后竟只剩了细长弧状的云霄废料打磨成的锋利的剑刃。而其他加固所用的各种金属碎了一地,无法再用。 刺客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指——为什么它没有断掉?!跟云霄废料相接触的一切东西都会被切断,可为什么这根手指完好无损? 吴万年拍了拍张三的肩膀,终于止住了他嚎啕大叫的嗓音。然后一步一步的逼近这个刺客。 久违的恐惧感从脚底弥漫上心头,刺客步步后退,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在他杀了其他人最后赢得胜利的时候,他因为自己已经从生死线的边缘上逃了回来。可前的这个病秧子一样的家伙,竟然让他重新站回了生死线之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绝不是什么陈六陈八!” “当然不是,”吴万年从容笑道:“武林大会召开的这段时间,你们尚阳堡派出无数刺客来取我性命,却没有一个活着回去。恐怕已经对我恨之入骨,咬牙切齿了吧?” 刺客这才大惊失色,“你……你竟然是赤面笑魔?!” 四一〇、折戟 尚阳堡的这把刀,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直接与赤面笑魔对上。谁让他在调查进入第三轮的这68个人当中,偏偏漏掉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转的人物。 这个名叫陈六的病秧子一样的人,在擂台上的表现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所以刺客还以为他不过是凭着好运气一路混上来的。同类型的人,他将会在第一关中全部解决掉,而事实上,凡是武功稍逊,单靠运气走上来的,也确实在第一关中被他解决了个干净。 可这个陈六又有不同,他竟然跟宋谷雨十分的熟悉。所以刺客又以为他可能是受了圣女的庇护才上来的,毕竟宋谷雨此人有多嚣张,全江湖的人有目共睹。 他就是想破脑袋也不能想到这个叫陈六的人竟是赤面笑魔化身而来。 刺客只是一瞬间的惊讶,继而突然放声大笑,兴奋不已。 “在这之前尚阳堡派出那么多人刺杀都无功而返。堡主为此事十分头疼。如今看来,堡主的烦忧只有我能够解决了。果然,我才是尚阳堡的第一刺客!” 吴万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可是那刺客却肉眼可见的更加激动了,“大名鼎鼎的赤面笑魔即将死在我的手里!”刺客激动的握紧了手中的剑,在半空中用力挥舞了几下,“我将名扬天下!我将名传四海!我将成为这世界上刺杀的第一人!” 他激动甚至原地蹦了几圈儿,亢奋的心情难以言表,“赚大发了!我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这是老天爷对我的眷顾,这是老天爷第二次给予我的恩赐。” 对他而言,第一次大概就是他在那养蛊一般的试炼当中,杀掉其他十七人,成为脱颖而出的那一次。 接下来,在尚阳堡安排的一系列任务当中,他都以一敌十的存活下来,并且,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不断地成功让他的自信心格外膨胀,在面对赤面笑魔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担忧,害怕和恐惧。而是兴奋。 这个前仆后继刺客都没能刺杀成功的一个人,即将死在自己的手里,刺客两眼放光,两颊绯红,看着吴万年就好像在看自己爱恋了多年的情人一样。 “你将会死在我的手中,”刺客说道,“而我将用最高的礼仪来迎接你。” 他抛掉了手中的那把残刀,缓缓的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 软剑好像一条衣带,甚至不能坚挺的垂出剑的形状来,只能软趴趴的剐蹭在地上,随着那刺客的移动,在石阶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将把你的头切下来,然后灌满水银和石灰,保存上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再在太阳底下暴晒九九八十一天——把你的头制成一个永远都不会腐烂的容器。我将带着它游遍江湖,就好像是我的一个分身,是我不朽功勋的永恒见证!” 刺客越说越兴奋,就好像那美好的愿景已经展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手指向外虚抓一把,好像正在抚摸着那已经被自己砍下来的,吴万年的脑袋。他爱不释手的摸着虚空中的这个脑袋,好像在摸着无数的金银财宝和自己最心爱的宝物一般。 “你将是我整个人生的巅峰,你将是我武学造诣的最终见证者。来吧,赤面笑魔,让我们畅快的一战,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然而吴万年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这些废话,转而对着张三教训起来。 “我是不是早就劝你不要进来?这里面实在是太危险了,虽然你懂些阵法,虽然学了一点拳脚功夫,可是这哪里是儿戏的地方?现在终于知道怕了吧!” 张三一脸惊讶的扯他的脸皮,“不是……你小子的是易容术可越来越高明啦,我竟然丝毫没有发现。再说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既然都决定混进来的话,为什么不提前给我打声招呼?害得我担惊受怕的,你知道第一关里面我都快吓尿了吗?” 等到那刺客直接甩着这个软剑攻上来的时候,吴万年才出手推了张三一把,将这个川云派的掌门囫囵的推到了宋谷雨身边,然后他回身一侧,彻底隐藏到了浓雾之间。 这刺客扑了个空落在地上,再抬头时却笑出声音,“你以为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重新兴奋起来的刺客显然已经忘记自己需要隐藏身形,暗中刺杀这样的计划。他现在的眼中只有吴万年,只有吴万年的脑袋,只想砍下他的脑袋来见证自己的丰功伟绩! “任凭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休想逃出我的追杀!”刺客他软剑一甩,直接冲进了浓雾当中。消失在了宋谷雨和张三的视野中。 浓雾里,只隐约听见了几声兵刃对接的叮当声响。接下来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浓郁的白雾不但隔绝声音,甚至阻隔画面,张三和宋谷雨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在这雾中的一场生死决斗,究竟进展如何。 “他是如何能在浓雾当中看清东西的?”宋谷雨对张三说道:“之前偷袭我们的那次,他明明隔得很远,却能够准确的一剑扎向我们的方向。” 张三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呀?”他蹲下来,在地上摸了摸距离他们最近的那颗,被铁片包围的玉石。 “我一直对这块儿玉很感兴趣”张三摸摸这块儿玉说道:“这个月的模样。绝对并不是中原出产。像这种极致的颜色,我也只在一个地方见到过。” 宋谷雨一撩裙摆也蹲了下来,“哪里?” “天山。”张三说道:“我曾经去过一次天山,那里长年冰雪掩盖,了无人迹,我甚至差点死在那座山上。因为三天三夜没有找到任何吃的,当时我已经冻到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很热,想要脱衣服。就在这个时候,我靠在了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却是温热的,这样的条件下让我出现了幻觉,让我感觉自己守在一个火炉旁,所以我直接把大衣脱掉了,甚至打算脱掉内衫的时候。那块石壁突然震动了一下。” 四一一、沉沙 “然后呢?”宋谷雨问道:“然后就露出了里面的玉石?” “没错,”张三从容道:“我最开始以为是我冻到了极致,出现了幻觉。整个人贴到那块玉上的时候,才发现并不是我的幻觉,这块石头真的在发热,而我被那石头激起了自身原有的温度,之后又觉得冷了。我这才从幻境当中,挣脱出来,也捡回了一条小命。” “后来我顺着这块石壁走进了一个雪山山洞之中,洞中的温度要比在外面高很多,我顺着岩壁一直往里走,在最里头我看到了一整面墙的类似这样的玉石。这整块石头都散发着淡淡的温度,但你贴上去的时候好像守着的一个小小的火炉。特别舒服。 我就这样在这个洞里面又坚持了两天,直到暴风雪停止之后。我知道如果再不下山的话,我只能饿死在洞中。所以我踉踉跄跄的往山下走去,好在因为我武功不行,所以在这天山上也没能走太远。最后下山的时候不过是有些冻伤,寻常的大夫也就能医治。 那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到达天山之上。原本是想寻找传说当中长生不老的神药,没想到不老药还没能找到,自己险些搁浅在天山上。” 张三摸了摸地上这块玉石,温润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全身。他享受的闭了闭眼睛,努力的感觉了下跟自己当年摸到的那种热度,对宋谷雨说道:“也可能是我自己美化了当时的场景,不过这块儿玉石给我的感觉,跟在天天山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宋谷雨问道:“你确定一模一样?” 张三点点头,“确实一模一样,要知道当时我已经快死了。在生死的那条分界线上徘徊的时候,那种感觉让我毕生难忘。所以我敢确定这块玉石的触感,跟我在天山上遇到的那一块儿一模一样,这也是为什么我对这镶嵌在地上的玉石非常感兴趣的原因。不惜蹲在这块儿研究他的真相。” “你的意思是,这块石头就是武林盟,从天山上搬来的?这么说武林盟的人也曾去过天山?” 张三摇头,“天山与其说是一种圣地,不说是一种死地。那里常年积雪,暴风雨时不时的就要刮上几场,就连当地的百姓都难以在这山脚跟上生存。所以,在这天山之上,除了传说当中的雪莲之外,不会有任何的生命存在,甚至就连这雪莲,我也觉得可能是江湖人的传说罢了。 这种极致恶劣的条件下,纵使你武功高强,内功深厚,又能如何呢?人始终无法与天相抗衡。何况武林盟实在没有理由特意派人去天山搜寻一番,所以这块玉石未必来自天山,但它可能跟天山同宗同源。”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个地方跟天山一样,极致的寒冷,极尽的荒凉,只有这种能发热的玉石?”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这也是说不好的事情,”张三说:“只是我总有一种感觉,如果我们把这块玉石的秘密研究清楚的话,这第二关也不足为惧了。” “只怕等你研究完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宋谷雨起身,“既然不能研究明白那刺客究竟为何能在浓雾当中看清的话。那么我们不妨先把出口找到。”宋谷雨踩着地上的铁片指引的方向,继续向前走,边走边对张三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就是因为我们身在山中,只要我们从第二关走出去,从外面破除这个阵法。那么,什么浓雾,什么玉石也都不重要了。” 张三流连不舍的望着地上的玉石,可是宋谷雨说的也很有道理,他没办法,只能紧随其后,留他一个人在这浓雾当中不啻于白送性命。 两人沿着铁片的方向一直向前走去,而在另一边,那刺客追着吴万年已经不知跑了多远。 根据吴万年有心试探发现,这个刺客确实能在白雾当中清楚的找准自己的方向,所以吴万年有理由相信他怀中一定有什么奇珍异宝,能够阻挡这迷雾对他视线的干扰,毕竟,以吴山钢的身份,武林盟设置的种种关卡,他自然心中有数而,能够破解阵法的方法,他自然也会提前想到。既然尚阳堡将一把刀藏在这关里,那么一定会极尽可能保证这把刀发挥最大的作用。 迷雾阵恐怕就是尚阳堡最终的目的,如果在第一关不能够一举斩杀所有人的话,那么第二关将是一场生死的角逐之战,在其他人深陷迷雾寸步难行的时候。一把阴刀架在诸人头上,随时准备从背后偷袭。那么尚阳堡杀遍67个人的计划也并非不能实现。 吴万年已经确认自己不可能将此人甩在迷雾当中,那么他只有回身应战。他进来的时候只拿了一把寻常的剑。在之前的对战当中一直没有出鞘,此时此刻,他缓缓的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挥出与那软剑正面相撞。 软剑紧紧的缠绕在吴万年的铁剑之上。那刺客狰狞的笑着大喝一声,只见那软见猛然从铁剑上抽身。划过之处,层层断裂,一把长剑瞬间裂成了几段儿,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刺客放声大笑,“在我面前,拔不拔兵器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你用或不用,下场都是一样的。” 指着地上散落成碎片的铁剑残骸,刺客嚣张道:“不用担心,你很快也会变得跟它一样,断成几节。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的珍藏你的脑袋,毕竟这是我成功杀死赤面笑魔的最佳证据。” 尽管吴万年惊讶于这软剑的锋利程度,只是并没有慌张起来。他点点头,似乎有些赞同这个刺客的说法,开口道: “你有这样的勇气是个好事。虽然尚阳堡的刺客见不得光,比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不过既然大家都是江湖人,自该有些血性。” 刺客满脸兴奋的看着他,缓缓的舔了舔唇角。 吴万年从容的背着双手,看着刺客,“杀你,我甚至都不需要兵刃。” 四一二、实力悬殊 刺客只当他是在说大话,狰狞笑着朝吴万年扑了过来。吴万年背着双手并不接招,只是左闪右躲,每一次都是刚刚好能够躲过那刺客的软剑。 刺客见几次攻击都没有击中。顿时恼羞成怒。怀中掏出一把暗器,只对着吴万年射了过来。 这些暗器都是细长的银针。原本在这浓雾当中就微不可见,此时漫天洒下来。刺客料定吴万年定然是难以躲避。 吴万年几个后空翻远离,拉开距离,整个身形隐藏在浓雾当中,而在他每一次落地脚前,都扎上了偷袭不成的银针。 可是这个刺客就是能在浓雾之中准确的定位到吴万年所在的地方。尽管他已经被银针逼的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是刺客依然一头扎了过来。 那软剑如水蛇一般的直奔吴万年的面门而来,吴万年冷冷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在那软剑尖儿上一弹。一股巨大的真气顺着剑尖穿到了刺客的手腕之上,那刺客只觉得虎口剧痛,险些握不紧手中的剑。好在他及时转变方向,一个侧翻,卸掉了这股真气的力道。 吴万年随手拔起地上的一根银针,一字一句道:“好心地给你几个忠告:第一,在我面前,不要随便用暗器。” 下一秒,那小小的细长的银针直接从吴万年的指尖弹射而出。刺客眼睁睁看着他弹出这根针来,刚要起身躲避,却发现那跟针突然在视野中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他一脸惊讶地看向吴万年,紧接着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低头一看,那跟针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扎进了他的手腕中。软剑已然握不住了。 兵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那刺客不敢置信的捂着手腕。这银针虽然在浓雾当中若有似无,但扎进肉中才惊觉威力和强度。这种特质的暗器远非其他细针可比拟,带着雷霆破万军的势力,一举缴了他手中的长剑。 怎么可能?!刺客大惊失色,我明明明明可以躲开他的,可是……为什么? 这银针可是他的一个秘密武器,寻常人只以为他擅长软剑,当年在与同门生死相搏的时候,有很多人正是死于这暗器之下。这也是他能够从20人当中脱颖而出的秘诀。 可是这个必杀之技在赤面笑魔的面前竟然没有发挥丝毫的作用,甚至反被他抓在手中,成为攻击自己的一个杀招。 刺客望着眼前的软剑,一脸警惕的看着吴万年咬紧牙关,拔出插在手腕上的银针,甩到地上,啐了一口。 “刚才还在夸夸其谈,说自己不用任何兵器?” 吴万年也嗤笑一声,“我自然是不需要,可是你非要给我送一个,那就勉为其难的教教你,暗器应该怎么用。” 吴万年如蜻蜓点水一般的纵身而起,在起落之间,再次拔起地上的一根银针,翻身落地之时,那银针已然脱手。刺客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下一秒肩头剧烈的疼痛直接明确了这银针的方向。 吴万年熟读了五毒老鬼留下内功心法理论书籍。其中暗含了医学上对人体经脉的一些介绍。所以吴万年虽称不上是个医生,但对人体经脉也了解得十分清晰,他这一银针扎下刚好扎在了刺客肩头大穴之上,那刺客只觉得肩膀一阵酥麻之感后,整条手臂失去了知觉,连带着那受了伤的手腕全部都好像脱离了整个身体的掌控一般,软软的垂了下来。 照这样下去,不出三招,他必死无疑,所以原地一个翻身滚到软剑之前,以左手重新握住剑柄,挥舞着软剑再次朝吴万年攻击了过来。 “第二点,”吴万年侧身躲避,回手一掏,直接抓住了这次刺客想要从新争抢的兵刃。左手手腕稍一用力,软剑脱手,一招空手夺白刃,吴万年将软剑拿在左手上,随意凭空砍了砍,继续道:“永远不要在我面前,以左手操持兵器。” 刺客心下大骇,他万万想不到赤面笑魔如此厉害,竟然能左右手联合使用。这一招左手的剑法也是他苦练而成,为了能从二十人当中脱颖而出,他很早的时候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不仅准备了偷袭所用的飞针,同时把自己的左手练的像右手一样灵活。就是要在突发情况下,自己还能有一招杀手锏自保。 可惜两招绝技在吴万年面前都没有发挥作用。如今他为鱼肉,赤面笑魔为刀俎,他除了引颈受戮之外,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这次刺客再也不复之前那份雄心壮志的模样,战战兢兢看着赤面笑魔,上下牙垂直打哆嗦,双膝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请……请饶我一命,”刺客深深地低下头,“之前是我不自量力。请您放我一条活路,我从二十人当中厮杀出来,经历无数生死,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真的……” 话没等说完,他整个人再次暴起攻击,朝吴万年一头撞了过来,嘴中不知何时咬上了一根银针!他满眼散发着狠绝的目光,仿佛即将跟吴万年同归于尽。 吴万年难得赞叹了一声,回手掐住了这个人的脖颈,一只手抬起,两根手指紧紧的夹住了他刺过来的银针。 “没想到你还有刺客的尊严。”吴万年赞叹道不已,手下使劲,掐断了这个人的脖子。 那刺客整个瞳孔瞬间放大,软软地垂下头来,吴万年松开手,那人烂成一滩烂泥,倒在地上。 吴万年并没有急着离开,反而蹲在他身边仔细的翻找。他也好奇这个人为什么能在白雾之中准确地找到目标?果不其然,在这刺客的身上摸到了一块儿赤红的石头。 而吴万年将这块石头握在掌心的时候却突然间发现,那迷雾淡了。 迷雾虽然没有立刻在眼前消失,可是,肉眼可见的稀淡了许多,隐隐约约能看见前面人的身影。 只这一眼,就让吴万年惊出了浑身的冷汗。 一前一后的宋谷雨和张三两个人,完全没有发现来自他们侧后方的,蓄势待发的攻击。 四一三、第二把刀 吴万年的一句小心还没喊的出来。躲藏在暗处的那个人已经率先发起了攻击。 宋谷雨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下意识的回头来,然而那人血剑出鞘,朝着宋谷雨脖子挥舞过来。吴万年睚眦欲裂,暴喝一声,发足狂奔。就在那剑即将刺穿宋谷雨喉咙的时候,斜下里突然飞出一只脚来狠狠地踹在那红剑之上。 长剑只在宋谷雨的脖子上划下了一道细细的血丝。宋谷雨就这样在死神的镰刀下躲过一劫。 刘源怒目而视,指着那个偷袭者。 “你在做什么?” 那人赫然就是之前一眼认出吴万年真实身份的女人。 女人呵呵的笑了一声。调皮的对刘源眨了下眼睛,但手上杀招不断。 “暗地里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刘源怒喝道。 女人咯咯咯的一笑,“可是在下只是一介小女子,并不是英雄好汉。” 嘴上说着温柔调笑的话,可是动作却丝毫不含糊,挥舞着剑直接冲着宋谷雨和张三言再次冲了上来。 刘源极力抵挡,两个人打成一团儿,宋谷雨摸了把脖子上的血痕,双目赤红,唰的一下抽出腰间的银鞭就要加入战局。 张三在后面死命的扯着她的衣袖,“马上就要走出去了,你可别在这个时候添乱了,咱们只要走过了第二关,她就没有任何的优势啦。” “本圣女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我命的杂碎。她要我死,我要她碎尸万段!” 吴万年恰在此时赶了上来,一把按住宋谷雨蠢蠢欲动的鞭子,阴狠的眼神直接看向跟刘源打成一团的那个女人。 “不用你,我来。” 说完吴万年身影一闪,直接闪入战局之中,在女人和刘源之间凭空出现一个人来,两个人齐齐惊了一瞬,同时撤步,留出一人空位,而吴万年左手直接抓向那女人手中赤红的长剑,右手指直接抓向眼前这个女人的手腕。 这女人惊了一瞬间,但反应奇快,只听咔嚓两声,她手骨猛地向后一缩,弃了手中长剑缩回了整条胳膊。 缩骨功?! 吴万年冷笑一声,在那长剑落地前半空接住这把浑身血红的剑。吴万年手中微微颤抖发出轰鸣,好像在诉说着持剑人的愤怒。 “躲得倒是挺快。” “那是自然,”那女人温柔的笑了一下,“您可是堂堂赤面笑魔,我又怎么会是您的对手呢?” 吴万年冷冰冰的看着手中的长剑,又用力握紧了一些。 那女人自认为安全,倒退几步,将身形隐藏在白雾之中。 “既然守护神已经到了,那么我这条毒蛇也该退下了。” 吴万年冷笑一声,反手抓起手中长剑,凭空置出,那剑直奔着那女人退去的方向,女人惊诧之间回身躲避,然而即便她拼尽所有的力气向后挪移,那剑却突然在半空之中猛然加速。一剑扎在她的大腿上。 那女人当机立断,拔出血剑,捂着伤口转身就跑,丝毫没有耽搁的意思,而吴万年并没有去追,反身回来抓住宋谷雨摸着脖子的那只手,仔细的查看伤口。 好在伤口并不是很深,且只破了个表皮,只有丝丝的血迹殷染出来。吴万年松了口气,冷着脸看着宋谷雨,教训道:“这就是你说的不足为惧?” 宋谷雨气弱,不服的撅着嘴巴却也没有出言阻止。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里面很危险,我是不是说过武林盟在这场比赛当中设置了层层关卡。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非要执着地闯入进来,现在怎么样?刚才如果不是刘源的话,我甚至……” “行啦行啦,不是有人来救了吗?”宋谷雨心虚的把脸转向另一边,“大不了一会儿我不张扬就是啦。不过十个名额我是一定要占一个的,这一点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 吴万年长叹一声,这十个名额他是绝对不会占的。宋谷雨执意这样的话,他只能极尽所能的为她铺好最后那一步前,所经历的所有路。 张三劝了又劝,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倏忽之间竟走出了整个第二关的阵法。他站在外面,一脸茫然的看着前面空荡荡的一片,既看不见白雾,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人。好像他一步退出来之后,来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一样。 张三抖着嗓子喊了两声,可惜周围空空荡荡,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有些茫然的四处看看,可惜自己的周围空空荡荡,他似乎是第一个进入第三关的人。 吴万年和宋谷雨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张三突然间消失在眼前,两个人齐齐一愣。进而明白他们应该是站在了第二关和第三关交界之处。 刘源在跟那个女刺客交手的时候受了点轻伤。此时咬紧牙关用力一推,将脱臼了的手臂推举上去,虽然还有些不太灵活,但已经不影响用剑。他有点兴奋的奔过来对着吴万年激动不已地感谢道: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宋谷雨撇撇嘴,偷偷地嘀咕两句,“这就是个傻小子。” 吴万年轻声笑了一瞬,拍了拍刘源的肩膀。“走吧,进入第三关吧。” 刘源依然还在想刚才那位刺杀的人,“她之前一直跟我们站在一起。也不说话,也不出招,我还以为她这人不错的。怎么也想不到她是想隐藏在我们当中,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 宋谷雨冷冷道:“尚阳堡一贯的做法便是如此。他们最擅长的就是伪装,隐藏和翻脸不认人。背叛,那都是家常便饭。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组织,竟然还能在江湖上存活这么多年,实在是江湖人无能。” 刘源也不敢大声反驳,只能小声嘀咕一句“你不也是江湖人吗?”好宋谷雨没有听见,不然可能这一鞭子就要抽上来了。吴万年没有说话,只是勾着嘴走在两人身后,他们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踏入第三关当中。 原本以为张三就会等在第三关外面,可是当他们出去的时候,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四周空旷,他们三人好像站在了一片树林里。 四一四、镜像 发现第二关的秘密,并沿着地标逐渐走出来的人不少。能走到这一关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只是这些人在不同批次进入第三关的时候,都会发现眼前变成了空无一人的森林,周围寂静的很,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完全好像置身于一个虚幻的境界当中。 最神奇的是,没一会儿,他们在对面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对面站着的人跟自己一模一样,所用兵器也都一样,这样一个人定定的看着自己,挡在了前面唯一的路上,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必须打败眼前的这个人才能通过这一关。 最令人觉得神奇的是,每个人都只能看见眼前的自己,看不见其他人的镜像,所以同时进入第三关的宋谷雨、吴万年和刘源三个人,只看见了幻境当中的自己,却根本没有看到投射出来的同伴。 当在对面突然蹦出来的自己的时候,吴万年还以为是系统在作怪。 可是当对面的人举起了左手刀,施展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招式的时候,吴万年才惊讶的发现并不是系统在作妖,而是对面真的出现了另一个自己的幻觉。 这可能正是武林盟的意图所在,习武的境界不在于战胜无数个敌人,而在于不断的战胜自己。吴万年无声一笑,有些怀念的看着对面那一脸稚嫩却又十分傲气的自己,这幅表情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脸上出现了,在他还没有经历任何一次死亡的时候,他就是保持这样的一幅模样——有些高傲的仰着下巴,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和自豪感。 在那个时候,他很少在江湖人面前用刀,可在他内心深处,对于师傅传授的那三招刀法,也是十分尊重的。在修炼剑法的闲余之际,也会时不时的把这套刀法演练一遍。可能是内心对这套刀法的执着过于深刻,投射在自己镜面上的竟然是一个拿着刀的吴万年。 宋谷雨推了推吴万年的手,有些惊诧地对他说:“你看见了什么?自己吗?” 吴万年点点头,刘源已经惊讶的大张的嘴,指着前方空无一片的地方,又指指自己,“你们也看见这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宋谷雨:“我当然看不见你的镜面,每个人只能看见自己。看来这一块儿就是武林盟传说当中的镜像之阵。这套上古阵法,几近绝迹。原本应该是武林盟用来锻炼内部核心弟子所用的一套修炼的阵法。没想到这次竟然用在选拔当中。我以前听过对这套阵法的讲解。细节之处我就不加赘述,通关的唯一方法就是打败对面的自己,之后自然出关。” 宋谷雨边说边甩着鞭子向前走去,“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动作最好快一点,因为如果不能在几招之内解决对面这个幻境的话,另一个你就会记忆你使用过的招数,它会不断地学会,进步,比你自己修炼快得多。最后你就会发现,你面对的这个人,用尽了你所掌握的武功,你已经没有办法再打败他。” 刘源惊讶道:“可是我总不能现创新的招式来打败另一个镜像的自己吧?我也只能用我以前会的……” “我只是提醒你,”宋谷雨一鞭子抽像虚空中的自己,“并不是在教你。何况我根本没有义务教你怎么做,傻小子。” 吴万年低沉的笑出声来,刘源胀红着脸,敢怒不敢言,尴尬的摸了摸剑把手。 同一时间被阵法隔绝在一边的张三就比较尴尬了。 虽然也看到另一个自己,可是却是一个另一个拿着长剑的自己。 或者说,那大概是二三十年前的自己。虽然容貌上与自己现在并无二致,可就这精气神儿,这身装扮,以及拿剑的这个姿势。明晃晃的,就是以前那个被师傅逼着勤学苦练,日勤不断的自己。 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张三早就在江湖上过惯了悠闲的生活。每天搜集各家私密,再洋洋洒洒地兜售出去,换取大把的银票。闲暇时候在江湖上游来游走,有机会的话施展一下医术,找几个半死不活的病人练练手。 这么多年以来,他早就跟武功两个字深深地隔离开来,这一次若不是被宋谷雨逼来参加武林大会,又从吴万年身上学到了一招半式,他现在还是一个连普通人都未必打得过的弱鸡呢。 一个如此卑微的自己,面对一个过去尚且努力的镜像。这简直是分分钟要被秒杀的节奏。 不过,张三这么多年以来,功夫虽然在退化,可逃跑的技能却一直在进步。每每总能在生死边缘之际,保得一命。不但极致的运用自己的龟息之术,甚至在有了吴万年的易容之术作为辅助之后,他更是如鱼得水,得心应手。 再加上追着自己挑战的是另一个自己。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更加游刃有余的躲避起这一战来。 第三关,别的人都是主动跟虚空中的自己对战,只有张三四处躲闪上蹿下跳,被虚空中镜像的自己追的是满场跑。 另一边,宋谷雨只用了十招就击败了幻象当中的自己,而吴万年只挥了一剑就斩灭了曾经的稚嫩少年。刘源却面红耳赤地在原地打了半天,气喘如牛,最后停下来的时候,甚至险些被那镜像中的自己一剑砍掉了胳膊。他吓了一跳,接着反应过来,这都是莫须有的伤害,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脖子,长吁了一口气。 “你可以用那招。”吴万年突然开口把刘源吓了一跳。他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叫陈六的人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而吴万年却点了点手中的佩剑。 “用我教你的那一招。” 刘源惊诧的瞪圆了双眼,结结巴巴道:“你……你是?!” 吴万年笑着点点头,鼓励的看着他,“相信我,如果用那招的话,三分钟,你就可以从这一关解脱出来。” 刘源激动地道一声好,身量横飞,转剑斜刺,这一招大鹏展翅,彻底击碎了虚幻中的自己。 四一五、最后一关 所有人都在跟半空中那莫须有的自己相对抗,只除了大腿上中了一剑,血流不止行动不便的尚阳堡派来的,这第二把刀。 那女人靠在墙上剧烈的喘息。吴万年这一剑又准又狠,直接扎穿了她的大动脉,血流不止,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的点了周身的大穴,恐怕已经流血过多而死了。 强忍着剧痛,勒紧的大腿跟儿上主动脉,紧接着又掏出金疮药撒在伤口上。这是尚阳堡的特制药,可也只能阻止伤口不化脓,不感染,却并不能有效的复原这么严重的创伤。 如此重的伤,刺杀的任务已然不能完成,即使回到尚阳堡也不会有好果子吃。而另一个开局就暴露了身份的蠢货,女人已经不去多想。那人必然已经被赤面笑魔所解决。可笑他曾经在堡中大放厥词,认为赤面笑魔也不过是众人吹捧出来的假把式,当真落到他的手上,定会如何如何。 这个女人却深刻的知道赤面笑魔的实力,之前尚阳堡派出去刺杀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那些人当中,有很多实力远高于他们二人。 所以她虽然接下了刺杀在67个人的命令,可她深知赤面笑魔精通易容之术,而且跟圣女的关系十分诡异。站在女人的角度,料想赤面笑魔有可能会隐瞒身份混进比赛场中,全力以赴保护圣女,所以她没有在最开始就行动,反正一直隐藏实力,抱臂旁观。果然在蛛丝马迹间发现了这个恶魔的身份。 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了,不过能多杀一个是一个,更何况这第二关,正是他们这些刺客发挥功用的主战场。 只可惜另一个蠢货死的太早,那颗能够在迷雾当中看清猎物的血石被赤面笑魔拿走——这一点女人已经十分可以肯定,因为以当时两个人的距离,如果他没有那个血石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准确地发现自己的位置,并一枪击中她大腿的致命伤。 女人冷笑一声,对那已经死了的第一把刀十分不屑。甚至还想在他的尸体上再捅两刀,好叫这个蠢货长一长脑子。 如今她面临的问题不单单是完成上级下达的命令,更是如何能够安全地走出这个武道场。毕竟规则当中不伤人性命这条形同虚设,即便是在里面杀了人,只要没有人证,出来之后矢口否认的话,也没有人会把你如何。更何况武林盟的人是绝不会追究他们这些刺客的。 可如此严峻的伤势,让她甚至难以独立行走,更何谈完成任务? 如果在其他普通的闯关者中,也想要通过杀人来减少竞争对手的话,像她如今的这个情况。这就是一个活靶子。 不过好在第三关他们这些刺客是不会受幻境干扰的。她还能争取一定的时间来解决腿上的这个伤。 女人狠狠的咬了咬牙,紧紧的将大腿绑了起来。扶着墙站起来,出了满头的冷汗。她想要尝试着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直立行走,可是没走几步就疼的牙根酸软,双腿发抖。当场跪下来,就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情况已经到了最严峻的时候。女人长吸一口气,万不得已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药丸。 这个药丸是近几年尚阳堡特制的一种丹药,堡主把它称之为不死之丹。可令人讽刺的是,这个丹药只要吃下肚子里便是个必死无疑的结局。所谓的不死不过是在临死前发挥体内最后的潜能而已。 女人自嘲的笑了笑,即便她能够在这第三场的武道比拼中活下来,成功走出去。可是回到尚阳堡,任务失败,一样要面临必死的结局。那还不如就在这里拼上一拼,她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不死之丹吃下肚中,大腿伤口处凭空冒出了几条白色的虫子。吐出粘稠的汁液来编织这条伤腿上的伤口。这些肉虫就跟当年郑明明修补伤口的那些奇怪的虫子一模一样。而这颗不死之丹也正是基于死灵蛊虫研制成。 可惜不知是中间环节哪里出了问题,尚阳的不死之能配合着内力使用,在丹药发挥成效的时候,必须结合自身的真气来加速运行,否则的话,这些虫子将无以为继,很快枯死,已经修补好的伤口也会立刻崩裂开来。 人毕竟不是生产内功真气的机器,这些源源不断的能量总有耗尽的那一刻。所以吃下丹药的人,在真气耗尽无以为继的时候,伤口将重新复发,而且将会成千万倍的程度来扩大,最终服用此丹的人是死于崩坏的伤痛,而不是丹药的副作用。 可此时此刻,这女人也顾不了其他了。他们这些活着的目的就是杀人,被人杀也是早晚的事情。生死在这些人眼中只是一个状态的切换,他们坚信即便是下地狱,也会成为肆虐阴间的恶鬼,也能大杀四方,无所畏惧。 可见尚阳堡对这些死士们的掌控之强悍,让这位女刺客在即将赴死之际,也要坚持把尚阳堡的头号敌手,花怜教圣女,宋谷雨的脑袋切下来。 没一会儿,她的伤口就已经恢复如初,整个大腿再也看不出一丝一毫重伤的痕迹。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周身内力的运转,直接奔向了其他人所在的地方。 所有人都站在了武道场的中心环状带的位置,所有进入第三关的人都会被刻意分配在这环带的不同区间,再与半空中的另一个镜像的自己相对决。为了保证这些人的安全,保证他们不会在与自己对战当中误伤到旁边的人。幻境会隔一段地方显示一个边界,这些人只会在边界的范围内行动,毕竟幻境制造这些边界,除了湖泊就是悬崖,要么就是陡峭的山壁。 就算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可是当看在眼中的时候,人的思维却未必能够转过弯来。所以这尚阳堡最后的一把刀只需要沿着环形区域,慢慢游走,一个一个的找过去,一定会找到宋谷雨的所在。 四一六、捶死挣扎 刺客的运气不错,很轻易就找到了宋谷雨的所在,那个时候她正抱臂跟吴万年一起旁观刘源笨手笨脚的,针对幻境当中的自己。 他们三个人好像是来这里切磋武艺一般。宋谷雨闲情逸致地欣赏着周伟杰景色。吴万年颇有些把这个地方当成了真正演武场的意思,一本正经地指点着刘源如何能够战胜镜像当中的自己,甚至主动拿起剑来,在他面前演示一番。 刘源脸颊通红,满脸兴奋地跟着吴万年学习招式,一下又一下的进攻者那幻境当中的自己,果不其然,没几下就击败了越来越强悍的那个幻境。兴奋的刘源原地蹦起来,一脸感激的看向赤面笑魔。 “我赢了!你们看见了吗?我赢了!” 杀手阴险的笑了一声,就在此时她猛然间冲了出去,直接奔向了宋谷雨的身侧。要知道,除非幻境中天然的屏障崩塌破碎,否则宋谷雨绝对不会发现自己的存在。 她发足狂奔,只想着一击毙命,因为体内的真气并没有那么雄厚。尚阳堡培养的刺客靠的是敏捷的身法和快速的攻击,并不是深厚的内力,况且也并没有那么多时间让他们注重修炼内功心法。 所以如果这一击不中的话,后果将是必死之局,不死之丹一旦失去效用,自己将会流失最后的机会,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如果幸运的话,这一招就能砍下宋谷雨的脑袋,让这张得意洋洋的脸,就此破碎。 吴万年耳朵突然一动,已经听见了哒哒跑来的脚步声,他一把将宋谷雨拽到自己身侧,转探两指,直接对过去,刚好点在了那五指成勾的刺客的掌心。 绝望和不敢置信,蔓延上了刺客的眼眸。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发现。甚至怀疑这赤面笑魔是不是也对这个阵法有深刻的了解,是不是也把这阵眼直接揣在了身上。 只有拥有阵眼的人才不会受幻境的干扰。她没有见到赤面笑魔跟没跟幻境中的自己对决,可如果他身上有阵眼的话,即便是似模似样的比划几个招式,在外看来,也不大能分辨的出,可实际上对面空无一人的。 刺客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赤面笑魔竟然无耻到跟尚阳堡一样,提前偷看试题的答案。为了能够保护圣女一路过关,他竟做到如此境地。 刺客一口血呕出来,在即将倒地之前颤悠悠的拼尽最后的力气,大骂了吴万年一句无耻之徒。 吴万年无辜极了,这人要刺杀,他们不过是自卫,这怎么就牵扯到了无耻不无耻之上? 系统也愣在当场:这人怎么回事儿,来偷袭别人,反倒骂你是无耻之徒,怎么想的。 吴万年叹道:她可能并不知道我长了一对儿顺风耳吧。看她死前的那个表情,可能以为我身上有破解这个幻境的法宝,能够不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系统立刻嚷嚷起来:谁能想到这点呢,以为谁都跟他们似的,有那么多提前量可以打。要我说,你这个叔父也真是不择手段,为了能够极大地保护他们尚阳堡的秘籍,竟然打着杀死所有参赛者的盘算,太太猖狂了吧!他是把江湖人看的太扁了,还是把自己看的太高了呀? 吴万年摇头苦笑,他完全不能理解吴山刚的想法,就像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在父亲曾经极力帮助过他的前提下,他反而如一条毒蛇般反口咬了自己最亲密的人。 他曾经一直想要到吴山刚面前问个清楚明白,想要问问他当时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究竟因为什么如此设计父亲?为了秘籍?为了名声?为了替代父亲在江湖当中的地位? 可是吴家庄一直蛰伏在江湖中,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王盟主未到任期退位让贤,召开了盟主的选拔之赛。恐怕吴家庄依然会低调的隐藏在江湖中,当一个背景板。而绝不会走上这个历史的舞台。 又或者说,像吴婉儿曾经因为误会而杀了自己一次一样,吴山刚也是因为一些什么莫须有的理由,才会对父亲下手? 系统:你可别这么想,人尚阳堡的情报网可比张三那个不靠谱的,以及花怜教叫那些老古董们灵活的多了。 这么想也没错。吴万年深吸一口气,如果当真的有什么误会的话,这么多年过来早就应该理顺清楚了,如果当真的有什么误会的话,他也绝不会对年幼的自己下那般毒手。 那么除了觊觎父亲所写的那本尚未完成的剑招之外,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嫉妒。 嫉妒是一朵来自地狱的魔鬼之花,它会在人的内心深处种下一颗种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生根发芽。紧接着就如魔鬼一般的疯狂生长。它开出艳丽又诡异的诱人坠入地狱的花朵。让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变得丑陋无比。当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变得小肚鸡肠。让一个江湖上的正人君子变成了两面派的小人。让一对亲如兄弟的好朋友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如果吴山刚当年真的是因为嫉妒,而害死父亲的话,吴万年绝不原谅。 “不知道尚阳堡是不是还会在这些人当中埋藏第三把刀。”刘源嘀咕道。 “不会了,”吴万年说道:“他们的刺客已经被我杀的差不多了。即便富贵如尚阳堡,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养那么多高手。” 刘源一脸崇拜的看着赤面笑魔,眼中是赤裸裸的狂热,宋谷雨在旁边噗嗤一笑,指着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正向他们三个人跑过来的张三。 “你说这家伙是怎么战胜另一个自己的?” 吴万年跟张三朝夕相处了三年,对这个人身上的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和表情十分了解。他只看了张三一眼,就哭笑不得道:“他可能压根儿就没有跟镜像中的自己对决过。” 不理会宋谷雨和刘元齐齐露出的惊讶的表情,吴万年还能继续说道:“他大概是一路狂奔,逃命至此的吧。” 四一七、突破 这大概是历史上独树一帜的通过第三关的方法。张三一个人跨越了无数屏障,一路闯来横冲直撞。 甭管眼前是断崖还是峭壁,他都敢往下跳,即便眼前是龙潭虎穴,他也往里闯。只要能够逃避开身后这个紧追不舍的自己,张三是无所不用其极。就这么闯过了好几个屏障之后,整个阵法对他而言也就失去了效果。屏障不存在之后他的视野也开阔了许多,陆陆续续看见了其他人,虽然他看不见这些人正在对战的另一个自己,可是大体上也能猜得到。 这让张三更加坚定了逃离跟自己对战的这一点,以他的水平来讲,只能被那个环境当中的自己痛扁一顿。可这实在太过丢人,他如果灰头土脸的从第三关滚出来,理由竟然是被一个幻觉当中自己打了一顿的话。那简直没有颜面在江湖上立足了。与其这样倒不如两个人压根就不交手,那谁胜谁负犹未可知。因此张三发足狂奔,运用上了毕生所学,狂跑不止。 因为他自己本身就不会轻功,所以幻境当中的另一个自己也是不会的。就给了张三逃跑的极大的空间。对于镜像中的自己而言,只是掌握了剑招的精髓,却没有掌握逃跑的技能。所以张三能够轻松地逃离另一个自己的追捕。 横冲直撞,一头扎进了吴万年和宋谷雨,刘源三个人的小圈儿中。一把抓住了吴万年的胳膊,高声道:“快快快快,帮我解决后面的这个家伙!” 吴万年好笑的看着他,“我们每个人只能看见幻境中的自己,我是看不见镜像的你的。” 张三恍然:“哦,对,对对,我这一路来也没有看见过别人的。”张三长吸一口气,硬着脖子死活不回头。 “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只要不看他,那他就不存在,他对我做什么也不能造成伤害,对吧?” 逻辑倒是没问题,吴万年好笑的在他的屁股后面望了望,还真就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 张三极力忍着回头去看的欲望。继续说道:“那行啦,咱们赶紧找到去第四关的入口吧。” 宋谷雨嘲讽道:“你都没能战胜自己,怎么能看见通往第四关卡的楼梯呢?” 一听第四关键还有楼梯,张三拍拍胸脯,“这都不是事儿,你们不是看见了吗?拉着我走就是了,你们说怎么走我就怎么走,反正在第三关我是不会碰我自己一下的。” 吴万年大致能猜到原因,也不当场揭穿他,毕竟场面当中还有个刘源。堂堂川云派掌门也不好太丢面子,他就笑了笑,转身向着第四关的楼梯上走去。 第四关是在一个空中的阁楼当中进行。 这个阁楼耸立云端,云里雾里。站在阁楼顶,从上往下看,能够整体看到整个武道场的布局。这阁楼虽然不是在武道场的正中间,可却是一个瞭望的塔楼。若不是不是被临时修改成了第三场比赛的场地,这个瞭望塔楼就是武林盟的一处警戒点。 如今被改作赛场来用,这个塔的就变成了一道关卡。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塔楼上成功的从四面八方的出口中选择正确的那一个,再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张三跟着几人上到塔楼上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脱离了第三关,眼前突然间开阔了起来。透过雾气往下看,若隐若现的整个武道场的外围墙,就好像疯了一样,在每个城墙上开了无数个门。 这些门和门之间竟然还十分的对称,如果想要仔细分辨哪一个是幻觉,哪一个是真实,还真就不容易,可如果说这些门都是真实的话,那在外面看起来,就像一个专门展现门板的店铺。何况这也不符合常理,所以在这些门中一定是有真有假。 他们站这么高,如何才能分辨出真门和假门? 这跟阵法就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便是外面套上了一层幻境,可是离得这么远,即便是真正的门也看不真切了。 所以他们需要的可能是一点点九宫八卦的推演之术和大部分的运气。 这边,张三猛然间指着一个方向,“这边一定是真的!我早就说过,我在第一关的时候就推理过这个方向,就是通关的方向。按照武林盟对整个机关的布置来看,出口一定会在一个方向,那正是指向最终出口的方向,所以,这个方向一定没有问题。” 可刘源却不这么认为。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记得我们走过来的时候途径议事堂。我印象中只有那一个的正门是开着的。我们进来和出去的是同一个门。可是按照你指的这个方向,在整个武林盟的方位上来看,应该是武器库和弹药的所在,我觉得方向不对。倒是这边,我觉得比较合理。” 宋谷雨的方向本来就不是很好,而吴万年对怎么进来的没有什么印象,他们两个人只能闭紧嘴巴在那儿听张三跟刘源争论不休。 第三关走出来的人逐渐增多,通往这个阁楼上的人也陆续增加了起来。这些在阁楼之上的人还没有想到要和阁楼下的人进行武斗,毕竟目前的人数还不足十个。他们每个上来的人都先是兴奋,然后愣愣的看着脚下这云雾缭绕,仙境般的景象,最后才一脸茫然,想了好久才明白考题是什么,才开始分析到底哪一个门才是真的。 所以就造成了眼前的这样的一个奇特的现象:上来一个人挠着头,一脸惊诧的看着脚下,然后继续挠头。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这么没一会儿,整个阁楼上都挤满了人,早上来的人已经不能够站在阁楼上俯瞰,下面人也只能站在楼梯上踮着脚往上看。 随着人群越来越多,争斗和摩擦也在所难免。就算是尚阳堡的两把刀在68个人当中没少杀戮,可是剩下的人,也足足有二三十个。连之前那些手腕受伤,本以为没有再战之力的人也会趁乱摸了进来。一时间这个塔楼上乱成了一团。 四一八、坍塌 一群人挤在狭窄的阁楼上,肯定要产生推搡和拥堵。没一会儿,这些挤攘在一起的人就真的动起手来。 整个阁楼都是以木材堆砌。楼梯是木质的,穹顶也是木质的。就连阁楼上用来瞭望的半人高的立台也是木质的。 这些薄薄的木板怎么能承受得了这么多人的重量?更何况一群江湖高手在这种临时搭建的小隔板上大打出手呢? 没一会儿整个阁楼就摇摇欲坠,吴万年立刻拉着宋谷雨纵身跳到了棚顶上。他们只能占据最高点,一旦这个楼塌了的话,他们将用轻功来缓解下坠的势头,并且也能防止自己被木板压成馅饼。 阁楼实在晃得厉害,张三抱着柱子嗷嗷大叫。刘源只能吃力地护在张三面前,把想要冲上来的人全都一脚一脚的踢下去。 场面乱成一片,吴万年和宋谷雨在这个摇晃不停的阁楼之上,还要努力分辨四周墙上哪一个才是正确的出口。 “你还记得方位吗?”吴万年说道:“刘源的思路是对的,我们得记住来来的时候是哪个方向,这样我们才能确定真正的出口是在哪个方位上。” 可惜宋谷雨本来就不擅长辨别方向,在这云雾缭绕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时候,更是不分东西南北。 直到他们跳到这塔楼之上,俯瞰整个武林盟布局的时候,好像又来到了那天夜里,站在那棵巨大的槐树上俯瞰整个武林盟夜景一般。 整个城墙以极其对称的形式展开,不论是前后左右还是东西南北,全都一模一样。 这让人如何能够辨别的出来? “我只知道我们是从东边来的。”宋谷雨肯定道:“我只能确定东边,可是现在我连北都找不着。” 系统突然跳出来说话:如果是东方的话,我知道是哪里。 吴万年年激动道:你确定吗?你分得清东西南北? 系统洋洋自得:那当然,我们跟你们定位的方式不一样,你们还要看什么太阳啊,日照光线的参考物,我们是根据磁场来定的。所以我能够很敏感的分辨出南极北极,自然能给你指出东西来。你现在站着的右手边方向就是东边了。只是不知道你们进来时的那个门是在正东的方向,还是东南角的方向。我感觉这个宅子并不是正经的坐北朝南,大概有一点点的偏差。 知道大概的方向就可以。吴万年兴奋的一指系统所设定的东的位置,喊道:“就是那里!” 宋谷雨:“你确定这边是东边?你怎么知道这边是东边!” “别管我怎么知道,反正就是那里。跟我来。”他拽着宋谷雨,纵身往下跳去。两个人从塔楼上就这么赤脚向地面蹦去。江湖上首屈一指的轻功高手也不敢如此作为。柱子上吓得手脚不知所措的张三一眼看见,这两个人直挺挺的朝着一个方向跳下去,更是惊的魂不附体。 ——他两个是不是疯了?还是想找死? 刘源见赤面笑魔纵身跃下,看准他离去的方向,二话不说也却拽着张三往下跳。 张三只是一时间没有抓住,就被刘源整个人从柱子上揭了下来。 “啊!!!!!你要干什么,我还不想死!” “他们一定找到了出口!跟着他们走绝对没错!” “跟着他们走,你就死定了!” 就在张三和刘源刚刚远离阁楼的时候,整个阁楼从基部开始坍塌。浓烟和粉尘顿时扬起,弥漫了所有人的视线。还在楼梯上争抢着视野和方位,不惜大大出手的人顿时间全部停了动作转为尖叫声。 乱七八糟的一顿轰响之后,一切归于平静。但是这阁楼的坍塌就压伤了不少的人。有一个倒霉鬼不小心被横梁砸中了脑袋,此时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楼上一跃而下的四个人。又各有不同。吴万年借助系统的力量,在落地的一瞬间,卸除了脚底大部分的冲力,回身抱住宋谷雨,两个人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 而没有这项优待的刘源和张三则直挺挺的砸在了一个草垛子上。 这还幸亏于吴万年及时的回踹一脚,勾起了旁边的草台,直接踢了过去给两个人当了缓冲的垫子,要不然这两个成年人一定会被摔的双腿骨折,倒地不起。 即便是这样,因为下坠的势头实在太大。狠狠地砸在草垛上的刘源,还是当场昏迷过去,同时受了较重的内伤。 张三本就没多少内力。单纯的外商让他一口血喷到了刘源的脸上。勉强的从刘源身上起来,颤颤抖抖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吴万年: “你们这两个找死的……”然后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站稳了脚跟之后,吴万年才能确认他们真的找准了出口的方向。 在他们四个人的正前方便是牢牢关闭的大门。吴万年也顾不得其他,一手一个拎起两个昏迷的人,大步流星的走到正门处,一脚踹开门去,将两个人放到了门口上。 武林盟人正好等在外面,一见这种情况,大惊失色,上来就赶紧救人。 吴万年则回身朝里走去,武林盟的工作人员立刻高声喊道:“喂你是第三名。你打算去哪?” 吴万年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我不出去就不占名额。”继而从宋谷雨的身旁擦身而过,走向了更深处。 宋谷雨抱臂目送他离去,回身一脚,迈出门槛。对武林盟的人说:“那么我才是第三名喽。” 武林盟的人面有菜色。是第一名的这个人却偏偏丢出来两个重伤,明明是第二名的,却非要踩着第三名的线出来。 往这几个人身后看去,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武林盟弟子有一个不好的猜想:难道这四个人一举将其他的六十四个人全都解决了? 不然这实力差距也太大了一些吧。 吴万年随便找了个地方躲着,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门口也不会被紧挨在门口的武林盟人发现。他只要等到十个人走出这个大门后,再出来就不会占用任何一个名额。 四一九、丢人 阁楼坍塌,江湖人纷纷灰头土脸的站出来,茫然的四下看了看。因为失去了高空中的视野,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找一个方向走过去,如果对了,那就是运气好,如果错了也只能认命。 吴万年足足等了半天才发现陆陆续续有人从远处走过来,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鼻青脸肿的。就现在还在推推攘攘,想拔出兵器来再拼一下。 远远的看见正门之后他们更加激动,直接撒开轻功狂跑。 这时候,互相之间内力的深厚就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内功深厚的人轻功自然使得上劲儿跑得比别人快,而稍差一些的。就算运气好得选对了方向,可是很快就被别人赶超。 就这么乱糟糟的,一会儿过去后,吴万年认真的数着,等十个人都跑过去之后,他再晃晃悠悠地从隐身当中走出来。 相比于前面那七个已经进入精英名额的人来说,吴万年实在是悠然自得,他闲庭漫步般的从门槛当中跨出来的时候,另外七个人就好像在看外星生物似的看着他。 吴万年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不与任何人深度交谈,转身离开了。 而混迹在人群当中,尚阳堡潜入的探子,则恶狠狠看着吴万年离开的地方,满眼愤恨。 尚阳堡的计划终究是落了空,尽管进去了68个人,两把刀,杀了将近20多个。可剩下的40几人依然完好无损。就算有几个手腕受伤,短时间内不能再动武的。对比他们损失的两个花费大量的钱财和精力培养的高手,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尽管决出了前十名的精英名额,可是江湖人却并不觉得有多兴奋。一来,这十个人当中,来自武林盟的就只有两个。八个人里面有一个是花怜教的圣女,一个是川云派的掌门,这都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地方,可还有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刘源,就让人觉得很惊讶。 虎门和五云山的人更是全军覆灭,阴阳们这次没有任何人参赛,所以自然也不会挣得名额。正天帮只派了一个人出来,很早就在第二场比赛当中被踢了下去。 在剩下的五个人当中,有两个来自平山宗。一个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剩下的两个人则跟刘源一样,是完全无门无派,无名声的小人物。 这简直是在赤裸裸的打江湖人的脸。整个江湖,想要找出十个有资格有实力跟赤面笑魔人对决的人也并不是找不到。 然而他们声势浩大的举办一场武林大会之后,竟挑出来十个这样的人。 这个结果明明让所有人都不满意,可是从过程上来看,他们还真就代表了江湖人目前的水准。 只可惜这十个人里,除了宋谷雨背着手闲庭漫步的回到武林盟客服之外,剩下的九个全都灰头土脸。刘源和张三更是深受重伤,一时间还不知道能不能参加最后的决赛。 然而吴万年却并不打算给江湖人太多的时间,就在决出十名精英弟子的第二天,他就已经公布了对战的己方名单。 吴万年所给出的十个名单,明晃晃地划出了哪些人是赤面笑魔手下。可单子上的名字让江湖人胆战心惊。 首屈一指的便是大门鼎鼎的尚阳堡堡主吴万全。不知道这位堡主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竟然主动站到了吴万年的这一方。不过江湖人仔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如果他能够打败江湖人的话,那自然不用贡献出自己多年来搜集的武林秘籍了。 吴万全名下第二人便是曾戊。这个都快被江湖人遗忘的前五毒教护法,如今重出江湖。原本众人以为五毒教早就七零八落,不足为惧了,没想到左护法竟然投到了赤面笑魔手下。这只能说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王八是一家,这些恶人聚在一起准没有什么好事。 紧接着曾戊身后的就是右护法徐文鑫。这个江湖人也能猜得到,毕竟左护法都投靠了赤面笑魔嘛,那右护法也加入进来,合情合理。 这两个人虽然让江湖人感到意外,但细想一下又是在情理之中。 第四个人,就让江湖人觉得棘手而又头疼——千面人嫡传弟子。 只写了嫡传弟子四个字的人甚至没有留下名字。可千面人的传说在江湖上经久不衰,甚至在之前的那位继任的五毒老鬼身上,也曾经留下了千面人的传说。甚至有人说千面人的后人就在花怜教中,暗中保护圣女的安危。 不过因为他的名字被赤裸裸的写在赤面笑魔的阵营当中,那么可见他跟花怜教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人虽然排在第四,但实力绝对超乎想象。已经入选了的十个精英弟子,不得不祈祷一下自己不要在擂台上碰到这个人。 第五人的名字,他们真是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叫樊荣的家伙究竟是谁?完全像是一个凑数的,可是竟然能被赤面笑魔罗列在名单当中,肯定有不俗的实力。这个人是个未知数,江湖人只能凭空猜测。再找各方关系私下打探。 而这第六个人,竟然是花满天。 花满天的名字一出,可以说江湖上的人群情激奋,首先花满天原本就是参加了武林大会,并且在头两轮的擂台赛上淘汰了许多首屈一指的江湖高手。再看她如今的立场,就是对江湖人赤裸裸的挑衅和讽刺。 不管江湖人如何咒骂和不满,花满天的名字都列入名单之上,那就意味着她将代表赤面笑魔这一方来出战最终的决赛。 银枪煞星的武功众人有目共睹,而自从知道她是个姑娘,且并没有在第三轮比试中脱颖而出的时候,江湖人还以为这丫头是个后继无力的。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跟吴万年一样,只是故意不表现罢了,因为早在他进入第三关之前,宋谷雨已经要求她代表赤面笑魔一方的势力,参与最后的角逐赛。 剩下的四个人名不见经传,扒了遍整个江湖的新秀以及老人,可以说是查无此四人。 四二〇、应对之法 面对这个局面,江湖人彻底坐不住了,武林盟内部召开了一场会议,专门针对这决出来的十名精英。 他们也没有完全避着十个人偷偷的开会,反而把能到场的人都请了过来。不然刘源和张三身受重伤,这个时候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呢,而宋谷雨一向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屑于武林盟的召唤,所以最后到场的只是另外七个人而已。 这七个人少有见过如此大场面,上面坐着一圈儿江湖举足轻重的掌门和高手。他们几个就像一群脱了毛的鹌鹑,瑟瑟发抖挤在一起,大气不敢喘一声。 “把你们找来,没有别的意思。”吴山刚说道:“只是如果以你们现在的情况去挑战赤面笑魔的话,恐怕胜率并不是很大。” 盟主开门见山直接点明了主题。他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而且是事实,只是毕竟这七个人也是经历了一番生死拼搏才闯到今天,所以听见这种话,内心的不满也直接压过了对盟主的敬畏之情。 那两个武林盟的弟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唯一一个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在江湖上也排的上名号,所以盟主的这番话也不是指他。 可那两个散户和平山宗的人心里十分不舒服。尤其平山宗人在江湖上横行惯了。虽然近几年门派有些示弱,可是这脾气一时间还真难扭转过来,顿时其中的一个就呛声道: “盟主该不会是让我等拱手相让这难得抢来的名额吧。” 严格说这抢来的根本就不为过。阁楼坍塌之后找到正确方向的一共有十几个人,他们一路上互相推搡,互相暗算,互相绊脚,最后他们两个人,出了吃奶的力气率先越过了大门槛。 这完全就是前后脚的问题,若是慢一步的话就会立刻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所以说这个名额是抢来的,还真是形容的恰当。 吴山刚眉头一皱,对这两个不识相的家伙有些不太满意,可是当着一众江湖人的面,也不好平白无故的发火,所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拿眼看了下姜苏。 姜苏立刻明白了盟主的意思,转而安抚道:“我们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站在江湖人的立场上来看……” “江湖人的利益?”平山宗的人不屑道:“我们平山宗如今在江湖上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两个也并不是完全混上来的,在前两场比试当中也是真枪实刀的一路打上来的。这个时候,诸位让我们让出名额来,是欺我们平山宗无人吗?”边说边拿眼睛去看坐在末位的花雕,“花公子,你说呢?” 花雕真是暗叫一声苦。平山宗早就不待见他,平时也没有人来询问他的任何意见,甚至他已经隐隐的有被逐出平山宗的迹象,可到这个时候又想起来他是平山宗放在武林盟当中的话语者,想起来问自己的意见。 他也有些左右为难。这关键的时刻,他尽管猜出了吴山刚背地里的腌臜事情,可是也不能明晃晃的站在武林盟的对立面上,所以他只能支吾两声。有些为难的看向了周海云。 好在周海云还顾及着同在武林盟这么多年的情谊,主动站起来替他解围。 “也不是说就让你们交出名额了。只是如果不能战胜赤面笑魔的话。那么我们将失去争夺尚阳堡秘籍的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这样吧,我们从武林盟当中挑选合适的人替你们出战。一旦取胜的话,秘籍依然归你们所有。武林盟只求一份抄录本,如何?” “抄录本?武林盟真是打的好算盘。”平常宗的人哈哈大笑,满目嘲讽,“你们完全拿我们当傻子吗?从我们这儿把秘籍抄录一份放在武林盟,什么意思,武林盟现在是变成第二个尚阳堡了吗?”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姜苏怒道:“胡言乱语。我们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接近尚阳堡本就十分难得,若不是这赤面笑魔脑子抽风,拿了尚阳堡的钥匙不独吞,非要跟我们江湖人来搞这套,你们几个有机会接触到秘籍吗? 自己浑然不知足还在这里叫嚣,就说以你们的实力打得过对面十个人中的哪一个?” 平山宗的人心里也是知道他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被人这么当面下面子,平山宗的人可忍不了这口气。“打得过哪一个?哈,别的不说,那不出名的四个随便拽出两个来,我必定打的他满地找牙!” “笑话,”姜苏道:“决赛以抽签的形式举行,你怎么知道你能抽到那四个名不见经传的?再说了,名不见经传就真的不行吗?当初赤面笑魔还不是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可一出场雷霆之势杀了多少人,引起了多少江湖的纷乱,如今你们还以为名不见经转的人,是武功不行吗?” 这下平山宗的人彻底哑了火,不敢再放肆了。 既然五云山已经唱了白脸,盟主重新站出来把这个红脸唱完。 “这也是为了江湖人的利益,大家也是为了你们平山宗。我知道你们平山宗师祖所创的那套拳法。当年被尚阳堡盗窃。甚至都没有手抄本留下。如果有机会的话,但凡在你们二位当中的替代者能赢下一场。我们也会把这套拳法要回来。以平山宗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非常需要这个秘籍的吧。” 这话真是说到这两个平山宗人的心坎上,他们所在的平山宗分支在本宗之内并没有太大的名气。好在他们两个人潜心修炼武功还算可以,所以这次能够脱颖而出。若真能把师祖所创的拳法拿回来的话,那么一跃成为平山中的掌事之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见这两个人有些意动,武林盟主将视线转向了另外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 可惜话还开口,其中的一个人上前一步,定定的看着武林盟主。 “正如盟主刚才说的那样,名不见经传,未必是实力不行。我们两个虽然只是江湖的散人。可是,也有一战的信心。” 四二一、替代 这话直接把吴山刚即将脱口的长篇大论堵了回去。 他刚才还说赤面笑魔那边名不见经转的人可能武功特别高强,如今这两个人以此话来堵住了他们的出路。看来这两个人的内心是十分坚定的。 再加上这两个人原本就无门无派,只是为个人而战,所以什么宗门大义,江湖道义更不能成为制约他们的因由。气氛一时间就这么凝固了起来。 剩下的那个人见场面有些难看,主动站起来打了圆场。 “也不是我们不愿意让出名额,只是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要知道我们两个原本就远离江湖的中心,最有一身的本事,可惜无门无派,本就在江湖上闯荡不开。过往的武林大会,像我们这种人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今年难得有这样的一个机会。难得有机会从尚阳堡嘴里抢出一块肉来,说实话,我们两个是都不想放弃的。” 说的情真意切,反倒让诸位武林掌门和高手们不好意思再咄咄逼人。 “更何况我兄弟二人在这次大会上也付出很多,在第二关的擂台之上,我这位兄弟险些被人一剑削掉了脑袋。在第三关的幻境当中,我们两个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战胜了镜像中的自己。千辛万苦走到今天,在这最后一关,主动放弃,实在对不起我们之前熬过的辛苦。我不是在讥讽平山宗的两位大侠,我只是说站在我们二人的角度,即便知道对方实力有可能远超于我二人,可是江湖男儿如果不拼力一战的话,实在是毕生所憾。” 平山宗的人一听这话,眼珠子一动就要反悔,周海云眼见不对,立刻出声阻止,“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们二位就好自为之吧。毕竟这最后的比赛上生死不论,若是遇害当场的话。也只能怪自己习武不精。” 一听有可能在擂台上丧命,两个平台宗的人顿时哑了火,不声不响的背过手去,好像刚才吹胡子瞪眼的不是他们一般。 如此一来,原本想要争取四个名额的武林盟,最后只争取到了两个平山宗的名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当真争取到四个名额的话,恐怕这个赤面笑魔在擂台当天要有说法。这个局面也算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武林盟主搓了搓下巴,看下花雕,“如此一来的话,这其中的一个名额不如交给花公子。” 花雕吓了一跳。焦急地站起身来推辞:“这怎么能行呢?我之前也是在擂台上败过的,若是这个时候将我顶替上去,战胜我的那个人心里肯定要有想法。让江湖人看到了也会觉得是我们武林门偏私。抢夺他人名额。这么做实在不妥,还请盟主三思。” “无妨。”吴山刚说道:“你本就是平山宗的人上一次被人击落了一事,纯属意外。那个人我也曾细细的观察过。他只擅长拳脚功夫,但兵器却不行,虽说实力在江湖上也能排的上号。只是在岳阳楼中被那赤面笑魔安排的花满天这个奸人所害,如今不死不活的躺在那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过来。 要说这个人实力的话,花公子的实力在江湖当中也是有目共睹的,且原本就是武林盟精英行列排行第二的高手,完全没必要妄自菲薄。何况这是代表你们平山宗出战的机会,我虽然从平山宗的手中拿走这个名额,可也是为了保险起见。转手再交给你们平山宗的人,才是让江湖人看看我们武林盟,并非觊觎这两个名额。” 说的绕来绕去好像挺有道理,可花雕总觉得吴山刚绝不会这么好心,他一定有其他的阴谋计划,可是再看平山宗的那两个人,好像对自己替代他们出战十分满意。那表情就好像在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且神色之间有一种如果自己失败的话就要背锅的意思在。 ——我该不会是被人拉出来挡枪的吧?花雕挠挠头,可既然盟主已经下达了指令,他也无可奈何。 至于这第二个名额,吴山刚看向在座的诸位,“川云派的掌门既然已经出战。那么在座的掌门中,再出来一个顶替平山宗的第二个名额,也并非不可。” 话可不是这么说,杜鸳鸯一直静静地听着,这个时候突然开口,“毕竟我们都不是平川宗的人,如果代表平山宗参加比赛的话,输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可若是赢了的话,只能从武林盟当中要来一本秘籍。要哪一本呢?平山宗的人心心念念想拿回先祖的拳法,可若是我替平山宗出场赢了的话,自然是要一本适合我这把戒尺所用的功法。这一来二去又要如何算?” “这不是还有花公子吗。” 杜鸳鸯哈哈一笑,“不是我看不起花公子,而是我们都知道赤面笑魔的这份对战名单有多么的凶险,如果花公子不幸在擂台上战败,别说是拿回他们师祖的拳法了,甚至还有可能丢掉性命,这样的情况下,第二个出战的我是代表平山宗的利益,还是我们阴阳门呢?” 姜苏忍不住出口道:“可是门主一向不涉及江湖纷争,阴阳门还会跟平山东的拳法较劲不成?” “阴阳门是不涉纷争,但一个门派如果没有核心的武功作为打底的话,早晚会被登出一流武学门派的存在,我们阴阳门如今已经十分低调。虽然现在有我这个盟主在江湖当中支撑着,可等我故去的时候,阴阳门又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为了我们门派考虑,如果有这样的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要一本能够让我们阴阳门继续发扬光大的功法,而绝不是替平山宗强出这个头。” “我这话说的虽然难听,但都是肺腑之言,还望作为掌门人深刻的考虑一下。” 如此说来,不管是孙虎也好,姜苏也罢,都没有办法再插嘴介入平山宗的这个名额了。 这可正中了吴山刚下怀,他立刻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往吴家庄选一个人来顶替这个名额,如何?” 四二二、安排 吴家庄确实在江湖上,名利心并不是很重,哪怕是盟主吴山刚已经继位至尊之位,吴家庄依然在江湖上行事低调。 为了加重筹码,吴山刚说道:“若是我们吴家庄的人赢了,那么这本功法就算在平山宗头上,吴家庄绝不碰那功法当中的一字一句,如何?” 就是说如果吴家庄代替平山宗出战的话,一旦赢得功法,他们只是要抄录一本交给武林盟,而不需要管吴家庄的利益。 这种天上掉馅饼一样的机会,平山宗的人立刻满口答应,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他们知道吴家庄的人实力十分雄厚,虽然在江湖上行事低调,但是,武林中一流的门派里,吴家庄绝对名列前茅。 既然已经确定下来这两个名额的分配,那么,这场暗地里召开的会议也就到此为止。 等众人从一食堂中散开的时候。杜鸳鸯有些犹疑不定的走在路上,一方面想到赤面笑魔举办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另一方面又在想,他所说的拿到邵阳宝钥匙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说武林盟主吴山刚真的是尚阳堡堡主这个真实身份的话,那他又为何推出吴家庄的人来顶替平山宗的人应战,又为什么将第二个来之不易的名额转手送给了花雕呢? 这个老匹夫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还是说他在谋划着其他的阴谋诡计?杜鸳鸯久不过问江湖之事,对这些阴谋诡计更是有些左支右绌,想破了脑袋瓜,也想不明白吴山刚这一招,究竟所谓何事?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这也不耽误她去关心一下圣女。急匆匆的直接走进了圣女的院子,却发现圣女并不在房中。 此时那个银枪煞神花满天站在院子当中定定的看着一棵老桃树,抚摸着树皮,好像在怀念些什么。 杜鸳鸯咳了一声,花满天猛然回头,两个人四目相对,齐齐正楞了一下。 此时花满天并没有任何伪装,整张脸坦露出来,再加上简单的发饰,和一身朴素的衣衫,过于清淡的打扮反倒让杜鸳鸯一眼看出了这有些眼熟的脸型,轮廓和容貌。 “你,你跟花雕花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杜鸳鸯挠挠头,“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人长得挺像的。我没有别的意思,说一个姑娘跟一个大男人长得像确实有点……我并没有想诋毁你容貌的意思,只是我觉得你们眉眼之间……” “门群慎言。”花满天立刻将自己的脸遮挡起来。“我跟花公子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们两个毫无关系。” 欲盖弥彰的话在杜鸳鸯听来更觉得奇怪,“你确定吗?我倒觉得你们有可能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之类的……” 花满天只觉得心砰砰直跳,生怕这个嘴巴没个把门的门主将这个猜测到处宣扬,引起花雕不必要的联想。干脆转身就走,丝毫不想跟这个门主多待。 “你等一下,”杜鸳鸯追了过去,“我是来找圣女的,宋谷雨这死丫头呢?” “我不知道。” “那么我问你,你在宋谷雨院子里干什么?” 花满天总不好说自己是圣女的手下。但是也不能对这个门主的态度过于恶劣,因为以花满天的观察来看,宋谷雨虽然不愿意搭理杜鸳鸯,却也抱着足够的尊重。 “我只是来找圣女喝茶聊天的。” “喝茶聊天?”杜鸳鸯觉得很奇怪,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性格孤僻的很,而且杀人不眨眼,又极力针对武林盟。说是单纯的来找宋谷雨喝茶聊天,她是一万个不相信的,如果说她们两个人想同仇敌忾一起对付武林盟的话,还有些可能。 “你经常找圣女聊天吗?” 花满天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只能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 她沉默,让杜鸳鸯认为是默认。“那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话题?女孩子的悄悄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一个是鼻孔朝天的圣女,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这两个人在一起,谈天谈地,杀人放火都有可能,绝对不可能谈一些闺中密事。 杜鸳鸯不得不干咳两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又或者你们是在切磋武功?” 花满天顺坡而下,“我十分仰慕圣女的风采,所以过来讨教武学。” 这话说的又让杜鸳鸯觉得是在敷衍自己,她们两个人一个用鞭子,一个用银枪,原本武功招数和路数都不尽相同,如何能够讨教功法?如果非要说起来的话,大概是在讨论内功心法? 不过一看花满天这一幅恨不得当场离开的样子,杜鸳鸯也觉得不好逼人太甚,立刻改口道:“这样啊,那,嗯,她这个时间不在房内,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不知。” “你们不是朋友吗?” “不是。”花满天说道:“我们并不是朋友,我们只是凑在一起讨论功法而已。” 当然不是朋友,他们是上下属的关系。这一点花满天实在没办法解释,所以迫不及待的朝门主义一拱手转身离开。 杜鸳鸯看着行色匆匆的花满天,只觉得现在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都神神秘秘,讳莫如深的样子。 继而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她的心头,这个时间如果宋谷雨不在自己房中的话,难道她真的胆大包天的去找那赤面笑魔了? 打量了一下方位,赤面笑魔的房子,好像就在宋谷雨的斜后方。杜鸳鸯干脆跳上墙头,大概看了一下距离,一个纵身跃过去,直直的落在了吴万年的院落当中。 此时此刻宋谷雨,吴万年在院中悠闲地喝着茶,而吴万全则他执长刀,在树下一板一眼的练着刀法。 杜鸳鸯从天而降,这三人齐齐回头来看,杜鸳鸯老脸一红,就好像自己是一个误打误撞的莽汉,破坏了这个温馨又和谐的气氛。 “那个……我就是来……”杜鸳鸯尴尬的搓了搓手,“我就是来看看圣女是不是在这儿。” 四二三、出战者 宋谷雨才懒得搭理武林盟的什么内部会议的邀请,反而脚步一转,直接来到了吴万年的院落当中。 那个时候,吴万年正悠闲地靠在院落当中的躺椅上,欣赏着落日的余晖。宋谷雨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他身旁,拿脚尖踢了踢吴万年。 “说吧,这十个人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不是从你手里借了一把枪吗?”这把剑指的就是花满天。 在宋谷雨一听说吴万年由始至终都没能凑齐十个人的时候,简直是怒火高涨,大骂吴万年做事没有计划,糊里糊涂,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花满天借了出去。 虽说这么做容易造成诟病,可是花满天原本在江湖人的心中就是女魔头的形象。转投赤面笑魔的阵营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实力在江湖上早就有目共睹,这个时候转投敌方反而会对江湖人形成一种震慑,更会让武林盟忌惮不已。 尚阳堡不但没能控制那十个精英弟子的名额,反而还要应对上武功高超的花满天,只要一想到这儿,宋谷雨就觉得身心通畅,心情愉悦。 “你把哑巴和樊荣说都算上我就不说什么了,哑巴我自然不担心,可是樊荣这个家伙功夫实在是有些三角猫,自从去了花怜教之后,我给他飞花怜雾大法都不要,一门心思的给哑巴打杂,完全是把自己当一个下人的角色。而且看女人如蛇蝎,每每看着我都贴着墙走,这人简直就是个傻子,你竟然也能把他编入名额当中,当真被武林盟人打败的话,你还真的从莫须有的宝库中偷秘籍给人家吗?”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会十战十胜?”吴万年笑道:“更何况我自己未必下场。”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宋谷雨抬了抬下巴,“你自己不下场的话,办的这场武林大会,究竟目的何在?” “声东击西。”吴万年说道:“我下场或是不下场,那都是暗地里的事情,只是对外公开的来讲,我是绝对不会参与到这十个名额当中的。就是说我绝对不可以在全江湖人的面前展露我的真实实力。实力太高,容易引发江湖人对我的联合讨伐,如果太低的话。之前形成那些威慑力也会化为乌有。 神秘才是最佳屏障,就像吴山刚似的,自从继任武林盟主之后,不也从来没有出过招吗?” “故弄玄虚,”宋谷雨哼一声,“没想到这一套你也玩的挺厉害的。行吧,就算算上五毒教的那两个没什么用的护法。再算上樊荣,跟我们家哑巴。你这不还差四个人吗?你不要告诉我随便拉一个扫地的,卖馒头的就上台来顶一个名额,那不是给江湖人白送秘籍吗?” “自然不是白送名额,阿古拓和苗黑子一直主动请缨,他们也是五毒教的弟子,已经跃跃欲试的想要上台比试,只是如今他们明晃晃地成为了你的侍从。我总要顾及你的颜面问题,所以拒绝了。 不过他们虽然不能以本来的面目参加比试,易容之后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已经决定四个人当中两个名额留给他们。在擂台上胜负不论,只要留得性命也就是了。况且我定的规矩是可以认输的,只要不是深仇大恨,非要生死相搏,大不了认输也就是了。” “那剩下的两个名额呢?”宋谷雨咄咄逼人,“这两个总不会是卖糖葫芦和糖人的吧。” “当然不是。其中有一个名额,我已经定好了。这个人究竟是谁,你不用深究。总之以他的实力来说绝不会败,而另外一个名额我还在犹豫。如果不变的话,我可能会通过易容的方式以这个名额出战。” “行吧,也就是说是我多操这份心了。”宋谷雨悠闲的晃着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吴万年小腿儿。 “那就请赤面笑魔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我的多此一举。” “圣女实在是过谦了,”吴万年笑着替她斟了一杯茶,“倒是你非要上台。究竟想做什么?” “若不是吴万全加入你们的阵营,我又何苦非要争这十个名额之一。” 吴万年斟茶的手一顿,茶水直接倒在了外面,“你要跟吴万全对战?!” “当然。” “胡闹。”吴万年将茶壶拍在桌子上,“你跟他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偏偏对上?” “没有深仇大恨?!他父亲搞死了我父亲,我杀他父亲的儿子,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还想生死之战!”吴万年怒道:“你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没用,我已经私下里跟你的好弟弟定下来赌约。” “胡说八道。”吴万年起身,“我绝不同意,你们两个不可以一战。”急的在地上来回走,背着手眉头紧皱,整个人都焦躁了起来。 “如果你们两个都不听劝,非要打这一场的话,那么我只好……” “只好怎么样?”宋谷雨眉毛一挑,“是现在杀了我,还是杀了他?” 吴万年眼皮狂跳,嘴角抽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万万没有想到宋谷雨竟然打着跟吴万全生死一战的念头,并一直在武林大会当中撑到了最后。 “你千方百计百般挑衅叫嚣,夺得武林大会的名额就是为了杀吴万全吗?” “没错。我就要在江湖人的面前堂堂正正的打败他。我要当着吴山刚的面杀了他唯一的儿子,让他经历那种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的感觉。我要让他施加在我父亲身上,千百万倍的悲痛都反射到他自己身上。这才是报仇,这才是我为人子女应该做的事情。” “你这是疯了,”吴万年劝道:“你的仇人是吴山刚,跟吴万全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感情非凡。而且你父母的事跟吴万全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只可惜我宋谷雨是女人心思。分不清是非黑白。在我眼中,吴山刚也好,吴万全也好,都是我的仇人。既然都是仇人,死一个算一个,死一个少一个。” 四二四、劝说无果 宋谷雨一向是这个脾气,吴万年怎么劝也没有挽回她的决心。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隔壁房顶漏洞的尚阳堡堡主推门而出,手里握着他的长刀。 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吴万全每日练刀的时候。他当然不是听见两个人争吵出来看热闹的,他只是单纯的想在院子里打一套新感悟出的招式。 宋谷雨看不上吴万全,吴万全也不喜欢宋谷雨,他们两个连招呼都不打,互相面无表情的擦身而过。吴万全站到树下架起刀,眼睛只有手中的寒光闪闪的长刀,猛地向虚空中刺了出去。 宋谷雨从鼻孔里喷出一团火来,嘲一声“装模作样”。 当着吴万全的面,这两个人再吵不起来,干脆坐回石桌石椅上。吴万年拍了拍桌面,“喝杯茶吧。” 宋谷雨也不想当着吴万全的面跟吴万年大吵,所以不高兴的甩着脸色坐了下来。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静静的喝着茶,却眼睛不眨地盯着对面练着刀的吴万全。 这三个人无声无息地待了一小会儿。气氛莫名有些缓和,宋谷雨噗嗤笑了出来,捅了捅吴万年。 “还生气呢。” 吴万年不说话,显然还在生气——他拼死拼活的绞尽脑汁的保护宋谷雨,可是这丫头非要头铁的往墙上撞。他倒不是觉得宋谷雨打不过吴万全。只是这场对峙在他看来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可惜对战中的这两个人都一脸劲儿劲儿的模样。好像他这个努力平息事端的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见吴万年不说话,宋谷雨主动为他斟了一杯茶。 “你就老老实实对付你的大仇家就是了,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 吴万年“哈”了一声,宋谷雨一拳锤到他脑袋上,“怎么着?你还想对我冷嘲热讽一番不成?” 吴万全哪里敢呢,缩着脖子缩着脑袋揉揉头,喷了喷鼻音,什么话也没说。 杜鸳鸯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墙上跳了下来。那一脸狼狈的模样。直接把冷着脸的吴万年和小心讨好的宋谷雨逗笑了。 杜鸳鸯并不知道在这之前,这三个人甚至都没有交谈。单从画面上来看,他们三个人还算称得上一句其乐融融。 “那个……我是来找圣女的。”杜鸳鸯不好意思的在石桌边坐了下来。从宋谷雨的嘴里知道了吴万全这个尚阳堡堡主是一个假货后,杜鸳鸯也没有横眉冷对吴万全。现在想想这孩子也是可怜。她又何苦针对这样一个可怜人? 所以她这次还真就是来找宋谷雨的。既然圣女真的在赤面笑魔这里,有些话就需要说清楚一些。 “你跟我们家圣女到底是什么关系?”杜鸳鸯手指头敲着石桌面质问道。 “虽说咱们江湖儿女不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可是你就这么大咧咧地和圣女在一起,不怕影响圣女的名声吗? 你也知道你在江湖上不受人待见,作下的那些恶事至今还被扣了一个邪魔的帽子。虽然说现在你拿尚阳堡的秘籍当幌子,吊着江湖人没有团结一致的讨伐你。可是,等武林大会结束的时候,你又会站在江湖人的对立面上。这一场讨伐是在所难免的,如果你因此而连累圣女,连累了花怜教,良心过得去吗?” 吴万年低沉一笑,“既然门主说我是邪魔歪道,那自然应该知道,我这种恶人哪里会有良心呢?” 杜鸳鸯听他这话,脸色十分不好看,“这么说,你就是在承认故意吊着我们家圣女不放。还想陷害她于不仁不义了。我杜鸳鸯手里的戒尺,可不答应!” 宋谷雨立刻出声,“门主可不要瞎说,什么我们家圣女,我跟你们阴阳门可没有任何关系,我可从来没听说过阴阳门,还有圣女这个职位。” 杜鸳鸯拿脚踢了宋谷雨一下,这死丫头,狗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她明明是好心站在她的立场上想要试试这个恶人,可万万没想到这丫头胳膊肘向外拐,怎么上来就拆自己台呢,宋谷雨被踢了一脚,老实闭了嘴,翻了个白眼,低头喝茶。 这还差不多。杜鸳鸯都心想只要这死丫头不张嘴,我就有办法逼出这恶人的一句实话来。 “你可能不知道我跟圣女的渊源,当年我也是追过她父亲的人,从年岁上来说是她的长辈,而从这层关系上来看,当她干娘也不为过。所以这个干闺女我就认下了。站在干娘的角度,我自然要为我家闺女讨一句真心话,你若当真喜欢圣女,就光明正大的退出你的邪魔组织,回归江湖正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江湖人也是心胸开阔。绝非睚眦必报的。 可你若是打着接近圣女的念头,故意挑拨她跟江湖人关系,再引发江湖人自相残杀。掀起腥风血雨的话,”杜鸳鸯猛的一排桌面,“吴杜鸳鸯第一个就不会答应,我手里的戒尺也不是没有沾过血的,你这小子若是敢在我面前耍花枪,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吴万年见杜洋洋是真心真意为宋谷雨考虑,顿时也柔和声调说道:“有劳门主挂心,我确实心悦圣女,并且也并不想连累圣女名声,门主大可放心,即便是有那一天,我也会跟圣女切割得十分干净。绝不会连累圣女,也不会连累花怜教。” 这下换宋谷雨在底下踢吴万年一脚了。但吴万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正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盟主尽可放心,而且我召开武林大会的目的,也并不是想要引起江湖人自相残杀,又或者是试探武林盟武功实力。” 杜鸳鸯凑了上来压低的声音,“那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杀一个人。”吴万年说道:“我有一个仇人,身居高位,统领江湖。我想杀他,可惜若直接要他性命,又心绪难平。所以我设下武林大会,以尚阳堡的武功秘籍为饵,目的是杀一个人,也是报一段血仇。” 杜鸳鸯只觉得心口砰砰直跳,一字一句问道:“你的这个仇人,难道是谁?” 四二五、猜忌 吴万全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阴阳门主不远万里跑到这儿来,就是跟别人嚼舌根的吗?” 杜渊阳面容一肃,小心翼翼的回头一看,只见吴万全一脸冷漠地抱着长刀站在不远处,面沉如水。 杜鸳鸯顿了顿,可那个已经到了嘴边儿的名字,到底是没有说出口来。反正她已经套得了赤面笑魔的一句实话,其他的也不想说,对另外了两人点了点头,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今天我就打扰了,在下告辞。” 吴万年善意的挽留,“我让武林盟的人烙了肉馅饼,门主若是没有吃晚饭的话,不妨跟我们一起,借着这凉风夜色,享受一下武林盟特色馅饼的味道。” 杜鸳鸯被这话说的有些心动,她还真就好久没有吃一顿正经的饭,这段时间在武林盟虽然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可是一方面担心宋谷雨,另一方面也担心赤面笑魔在武林盟中作恶,所以杜鸳鸯暗地里观察这两人好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真是食不下咽。 吴万年一提肉馅饼,杜鸳鸯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想走又有些馋馅儿饼。不走吧,刚才话都已经说出口,临时反悔,好像她堂堂阴阳门主多馋馅儿饼似的。 宋谷雨一眼看清她的包袱,笑着把人拉过来,按在座位上。“行了,行了,你就别在这端着架子啦。”然后又十分敷衍的假模假样地喊了一句吴万全。 “堡主要不要也来尝尝肉馅饼的味道?” 吴万全冷着脸,面不改色的撇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我最近吃素。” 宋谷雨哈哈大笑,“正好我们吃羊肉馅饼。羊吃草,我们吃羊,那我们也是在吃素!” 吴万全懒得理她,翻个白眼,抱着刀回身进了他依然破了个大洞的卧房中。 十个即将参加决赛的人选中,除了平山宗的两个名额分别交给了花雕和吴家庄的高手之外,另外还有两个摇摆不定的名额,受到江湖人的关注。那就是重伤还卧床不起的张三和刘源了。 张三这段时间在江湖人面前可算是丢尽了脸,虽然他进入了十个人选当中,可是,这幅德行实在是让人对他没有太大的期望。 张三虽然没内功,可是外伤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因为下落的时候刘源承担了大部分的冲力,他只是胳膊肘抵在地上,造成了骨折。可单就是这小小的骨折,就已经快要了张三的命。且刚好伤在右手上,而他又不是一个左撇子,这吃饭筷子是拿不好了,只能用左手拿着汤勺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喂。 骨头受了伤,大夫不让他吃太过荤腥和辛辣的东西,可张三这么多年在江湖上一直口味十分的重。突然间,让他清汤寡水的养生,这哪里受得了?所以这病不但身体受到伤害,就连心情和精神都受到了严厉的打击,张三人萎靡几天,抓心挠肝,更不提川云派的弟子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宣扬他们家掌门人有多厉害,轻松闯进了十个名额当中。完全没有想到,身为一派之掌门原本就应该有这个实力能够冲进十个决赛的名额。可他们家掌门偏偏灰头土脸,一身重伤的被抬出来,实在是有够丢人的。 张三是斥责这些赤诚的弟子们不是,不斥责也不是。只把张三搞得心情更加郁闷,再加上武林盟的小厨房拒绝给他炖大鱼大肉,张三一时间十分后悔自己跑来阳城凑热闹,这还不如远在川云派总部,隔海遥听消息虽说可能会慢上一天两天的。但是乐的轻松自在,而且没有性命之忧。 另外一个让江湖人觊觎的名额,也就是伤得最重,内外交困的刘源了。 说起刘源,这个小伙子最开始都没有人注意到他。第一场擂台赛的时候,他还跟在那个瘦猴子的男人身边做他的保护伞呢。看那只猴子上蹿下跳的说自己是剑神李青的后代,手中握有剑神的剑谱,可是自从他被人一脚踢下擂台之后,就没有人再搭理这只上蹿下跳的纸老虎了。 而事实上,真正跟李青能挂得上关系的反而是刘源。这个瘦猴子,不过是刘源花一些钱买来的一个挡箭牌,他身上是真的有李青当年的剑谱,只是,并不完整,只有上半卷。这是他们李家家传的剑谱。剑神玄幻莫测的剑法也是从自本残卷当中演化而来。 相传这本剑谱乃是天上的剑仙所作。因为招式过于玄幻,修炼之人大多疯癫成魔,所以剑神一剑斩掉了后半卷,只剩前半截落入凡间。 而李家正是奉神仙之令保管此卷的忠实仆人。剑神李青便是借此修习了剑谱当中的剑法,并由此演化出了下半部。一力降十会,战胜了江湖上一大批高手名扬天下。 武林盟所抄录的残卷不过是那几个十分有名的招式。而刘源手中的上半卷却连贯系统,一看便是不凡之作。 这本剑谱的存在,江湖上少有人知,因为李青死后。李家在江湖上就更加低调。也不再与江湖人产生任何联系。到刘源这一辈的时候。嫡系的李家人都已经转为了普通的农商。只有他这个旁系子孙,还有一些练武的天分,拿了这本残卷修炼一番,小有所成,怀揣着对先辈的憧憬,就这么愣头愣脑的闯进了武林大会中。 来之后才发现并不是那么简单,刘源这个愣头青还长了一个心眼儿,所以才会在大街上随便买了一个地痞流氓来帮他挡挡箭,试探一下江湖人。并同时在这些掌门人以及高手当中寻求一个靠得住的人庇护自己。 谁知他这人竟然在正邪两道里挑,还就一眼相中了邪魔歪道的头子——吴万年。 照刘源的设想,这个人武功高强,而且言出必行。正是最佳的保护伞。他以先祖李青的残卷为投名状,直接想要加入到吴万年的阵营当中。更听说此人极擅用剑,也是一心想要得到吴万年的指点。 四二六、剑神 刘源当初找上吴万年的时候,吴万年还以为他是武林盟派来的小内奸。他以李青剑谱残卷这样的理由打开局面,从自己身边套得一些什么消息。 可当他真的翻开那本剑谱,看了几页之后,终于发现这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本剑谱。系统在检测到这本剑谱的价值评分之后,兴奋的差点儿从他的脑袋里蹦出来。 系统:绝世孤本,这就是绝世孤本,快问问他还有没有下卷!光是这一个上卷就能顶你三分之一的积分。练成了这本剑谱的话,那我估计你整个任务都快完成了——快问问他下卷在哪里! 吴万年强忍着系统的尖叫和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啪的一声合上残卷交还给刘源。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刘源一脸惊诧的看着他,“你可以收下这本剑谱。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抄录一份,当然原卷我还是要带走的,只是在武林大会期间,这本剑谱可以放在你这里,等你抄完了再还给我。这毕竟是我们李家的传承,只是我在寻求你的庇护才愿意上交这本剑谱的。” 吴万年摇摇头,“我不会抄你的这本剑谱,这是不传世的宝贝。正如传说当中描述的一样,这不是凡人能修习的剑法,你且好生收好了。” 系统在脑海里大骂吴万年榆木疙瘩脑袋,气的都快七窍升天了,那稳稳妥妥涨上去的虚线的1/3的积分,噌的一声又落了回去。一朝天一朝地的打击,让系统险些痛哭出声。 吴万年完全不为所动,他已经坚定了信念,绝不会再私自学习任何一本其他的剑法。 任务是任务,积分是积分,他宁愿把自己交给张三的那套刀法完善,或者是将师傅交给他的剑法更上一层楼。以二次创作的积分来填满这个窟窿,也绝对不会野心大到,要学便江湖所有的武学,变成跟尚阳堡一样的存在。 系统当然知道拗不过吴万年,从始至终它都没能说服过吴万年哪怕一次。可是系统也有自己傲娇的小脾气,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拒绝再跟吴万年说一句话。 刘源至此才真真正正的心生敬佩,这世界上能够面对绝世武功秘籍而不心动的江湖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而吴万年就是他这么多年见到的唯一一个。 而且赤面笑魔在江湖上,颇有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名号。所以刘源更加放心站在他的阵营当中寻求庇护。 然而吴万年也根本没有想就这么直挺挺地拉着这个初涉江湖的少年加入反派阵营。 他只是在刘源练剑的时候提供了一些指点,并且在有人想找他麻烦的时候出手阻止了一下。 别看刘源这种名不见经转的小人物,可是在进入第三场比试之前,还真就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毕竟在进入第三场比试之前,他们每个人还是挂着武林盟发放的号码牌。只要能在第三场比赛开始之前抢夺这个号码牌的话,那么拿到号码牌的人就有资格进入第三场比试当中。 刘源在六十八个人当中又属于那种名声不显,看起来像是个混子一般的存在,所以还真就有几波人特意找上刘源寻隙滋事,想要趁机抢夺他的号码牌。 刘源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对付一两个还能勉强应付,这么多人,接连不断的来找麻烦,他也有些吃不消,那个时候赤面笑魔主动出手将那些上门来找事儿的人全都吓跑了。 众人只以为自己这种下做的行事方式,连这个江湖第一大恶人都看不过去了,也没敢声张,灰溜溜的逃走了。而吴万年甚至懒得对江湖人解释自己大发善心的原因,只在刘源的门口溜达了一圈,又径自回去了。 这种冷淡处置的方式反而让武林盟的人认为他们两个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赤面笑魔在针对武林盟时,在那些主动愿意交出家产来保得性命的二流江湖人当中,也确实如他所说的,并没有杀一个人。 从另一个层面上来看,吴万年在武林盟眼中还是一个言出必行,颇有些侠气的存在。如果不是一门心思针对武林盟的话,绝对会得到不少人的爱戴。 如今刘源伤的比张三还重,整天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对张三动心思的人还真就不多,可对刘源动心思的人绝对不少。 最起码,武林盟的头号掌舵者吴山刚就已经打起了心思。 他把姜苏叫到身边来,两个人隔绝其他所有人低声探讨。 “盟主的意思,我明白。您是想借此机会将这位叫刘源的少侠的名额,要到武林盟。” “倒不必一定是给武林盟,”吴山刚说道:“毕竟这也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侠,难得有这样的一次好机会。能够闯到这一关在江湖上也是一把好手,可他如今毕竟重伤难愈,即便是被我们抬到擂台上,也是被人搓磨的命运。虽说赤面笑魔这个恶人在擂台上到底会不会要人性命也不好说。若是他大好青年命丧于此,岂不可惜? 既然身为武林盟主,自然要维护江湖道义,更要保护后起之秀的安慰。如此好的一个苗子,我自然不能因为他不归属于武林盟就明知他不战而败,硬要让他上去送死。” 姜苏听完十分感慨,“江湖有盟主如此操心。实在是武林人大幸。” 吴山刚摆摆手,“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若不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引起了这场武林纷争,恐怕那赤面笑魔也未必会闹得这么大。算起来,这也有我的责任在,所以我更要保护这位少侠。可是他如今昏迷不醒,我总不好越俎代庖,直接取消他上台的名额。” 姜苏心领神会,立刻说:“那盟主的意思是?” “我听说他在武林盟当中只跟赤面笑魔有些来往,可我们都知道赤面笑魔是绝对不会看的上这种小人物的,而五云山近些年来虽然有崛起之势,可是一直没能在江湖上立下一个典范。所以我想你不如收下这个人,进五云山。” 四二七、收徒 姜苏惊讶了一瞬间,“盟主要我收他为五云山弟子?” 吴山刚那点点头,“没错,我想五云山也需要像刘源这样年轻力壮的少年英才,更何况他如果就这样在江湖上游荡下去的话。想要做出一番作为也是很难的。人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加入你们五云山,有你们五云山作为底子。之后在江湖上的路也会比较好走。” 姜苏一脸的不敢置信,吴山刚继续解释道:“我正是知道这个少年十分的优秀,而你们五云山又不是随便就可以进的地方,所以才极力向你推荐他。而一旦这个人收到你们五云山麾下之后,五云山自动获得赢得尚阳堡秘籍的名额。” 姜苏的眼皮狂跳,一时之间难以抉择,收下这个叫刘源的人,利弊十分明显。现在刘源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即便是有五天的休整时间,也未必能下的来床,站到擂台上去,那么,如果把他收到五云山中的话,这个角逐尚阳堡武林秘籍的名额就会落在五云山头上——他原本也派出了几个弟子来参加武林大会,包括长老的那个女儿。可是最后全部都一落败。 这虽然看起来很丢人,可是同样是江湖大热门的虎门也一样没有一个人入选,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姜苏心里还稍微有一些平衡,只是如今如此大的一个馅饼从天而降,砸的他一时间脑袋晕乎乎的,甚至不敢置信这是真的。 可毕竟现在刘源还昏迷在床上,如果不征得他本人的同意直接强行收入门下,江湖人肯定会说他们是基于这个名额,所以才恬不知耻地将少年收了。而且,这个叫刘源的人也未必就真心实意想归入五云山,一旦他醒来之后反悔的话。那他姜苏岂不是里外不是人,还落一个十分不好的名声。 当真能在擂台上击败赤面笑魔的人,拿到了尚阳堡的武林秘籍也还好,可是看一看赤面笑魔列出来的对战名单就知道没有一个等闲之辈。一旦他们得了名额又没有战胜,最后只会变成跳梁小丑,受江湖人的嘲笑,五云山这么多年在江湖上维持的形象也将毁于一旦。这么大风险,姜苏还真是不太敢冒。 思前想后犹豫不决,姜苏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吴山刚一眼看出来他的顾虑所在,朗声道:“山主不必想这么多,我既然提出了这个议题,就不是推山主出来挡刀的,我会站在江湖人的面前宣布这个决定是我建议你做的,而且,我也愿意替刘源做这个担保,在他醒来之后,如果他不满意这个决定的话。那么五云山赢得的武功秘籍当立刻交给刘源。而我身为武林盟主,也将当面对刘源致歉。” 这么一来,姜苏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这样的话五云山完全就受武林盟主托付才不得不答应的,所以并不是完全的十恶不赦。这么一来的话,尤其涉及到尚阳堡武学秘籍…… 吴山刚知道自己已经不用再说其他。姜苏一定会答应他,满意的扣上了茶杯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担心能不能战胜赤面笑魔的人。毕竟咱们说句心里话,你派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没有一个进入到第三轮比赛当中……” 姜苏实在有些下不来台,五云山早些年一直致力于收复山脉,管理剑阵。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潜心修炼,以至于跟同侪的江湖人相比武功远远不如。这一点姜苏一直深以为憾,在近些年中一直督促同门弟子抓紧练功,可是五云山原本就没有太多上流的功法。再加上弟子们大多资质有限。以至于现在在江湖上完全闯不出什么名堂来。 要不是一直有武林盟主吴山刚的提携,五云山想要重新回归大众视野,还真需要个三年五载的。 所以姜苏满怀对吴山刚的感激之情,立刻满口答应下来。 “既是盟主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恬不知耻的应下了。这个人五云山可以收,只是正如盟主所说,我们五云山确实没有能够一举获胜的人选,不知吴家庄有什么……” 吴山刚摇摇头,“我已经派出了一个吴家庄的人,再另派一个恐怕会惹人口实,江湖人会以为,是吴家庄觊觎尚阳堡武功秘籍,怎么说也是不太好听。既然你不能拿出合适的人选来,倒不如山主亲自上场。” “我亲自上?”姜苏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盟主的意思是,我亲自上的话胜率就会比较大?” “当然,这其中有一些细微的操作。赤面笑魔从不在意这些细节。他列出的那个名单上的人也并不是按照这个顺序上台。我们已经敲定了比赛当天的流程,每个人都来木箱中抓木球。抓到颜色相同的人自动配对上擂台比赛。” 那个箱子里只会有两种颜色的球。一种是红球,一种是黑球。摸到红球的人将原地待命,摸到黑球的人将下台换下一个人上台摸,直到摸出红球的人为止,这样只有两个红球的人才会上台队去比赛。 姜苏激动道:“那盟主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让你跟合适的人选相对战。”吴山刚说道:“毕竟在十个人的名单当中,六个人我们现在大概知道实力如何。就在这六个人当中,实力最低的是那个叫樊荣的人。这一点我已经可以确定,而剩下的那四个人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姜苏听得云里雾里,激动得脸颊通红。 吴山刚继续猛药,说道:“这个叫繁荣的人使一方天画戟,还是一个哑巴。武功也只是中等水平,看起来完全就像是来凑数的,他应该跟千面人有一些关系,按照我们的调查,可能是侍从之类,所以会被拿来凑数也并不奇怪,如果山主对上此人的话,恐怕胜算在八成以上。” 八成以上绝对是委婉的说法,按照吴山刚的这番言论,姜苏甚至觉得,这个叫樊荣的家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突破口。 四二八、突破口 樊荣如果知道别人怎么评价他的话,如果还能说话的话,一定要狠狠的嘲笑一番。 然而可惜的是,他现在正在跟哑巴两个人在阳城里悠闲地游玩。因为在永泉山庄时被人割掉了舌头而熟练掌握了手语。若是他当着姜苏的面比划手语骂人的话,恐怕堂堂五云山主也是看不懂的。 吴山刚的这份提议确实让姜苏心动了。如果当真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能够夺得尚阳堡的武功秘籍,不管怎么看都是划算的,即便是这个叫刘源的青年醒过来之后,满脸的不同意,当场反悔,那个时候这本武功秘籍已经在五云山手里过了一遍,会不会留下底儿就完全不知道了。 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姜苏立刻满口答应,“既是盟主所托,姜某人实在不便推辞。那么就依盟主所言,由我五云山主亲自下场,这样也不算辱没了刘源少侠拼命争夺这个名额的辛劳。” 两个人达成一致,满意散会,姜苏一个人志得意满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吴山刚更是为自己出其不意的一招安排而洋洋自得。这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停在窗棱上的一只雪白的小鸟,歪着脑袋听了个全程。等到烛火熄灭的时候,这只小鸟也扑棱棱的飞走了。 在客房的另一边,吴万年推开窗户,一抬手这只雪白的小鸟从天而降,落在他的掌心,吃着掌间的谷子。吴万年笑着摸了摸这小鸟身上毛茸茸软蓬蓬的羽毛。跟一般的鸟儿不同,这种鸟的身上温度奇高大概是来自于天山这样常年冰封的地域,所以,这只小鸟本身就像一个小火炉一样,一刻不停的贡献着热度。 此时小鸟在他的掌心欢快的蹦来蹦去,吴万年耐心的等它玩耍够了,将鸟儿轻盈的放在窗台上,这小鸟扑棱着小翅膀眨巴着豆丁大的眼睛突然间开口说起了话来。 一张嘴,声音竟然跟姜苏一模一样,转眼间就把姜苏和吴山刚的化话学了一遍,一字不差,连声调都区分的明明白白。 要不怎么说这支来自天山的鸟儿十分神奇呢,当初那个黄衣女人将这只鸟留了下来,特意叮嘱过带着这只鸟就能找到天山上天宫的位置,最开始的时候宋谷雨还不信,只当这只鸟儿是信鸽一样的存在。直到她在花怜教中发现了这只鸟的神奇之处后,才重视了起来。 进过三年的朝夕相处,这鸟儿已经对宋谷雨言听计从,驯化良好,再加上阿古拓从旁指引,很快就开发出了这只来自天山的小白鸟学话的这项十分厉害的技能。 通过这么一只鸟,他们已经偷听到了吴山刚跟很多人的对话。可以说比所有的探子都要好用。 吴万年奖赏的挠了挠小鸟的脑袋,小白鸟一脸陶醉地拿脑袋在吴万年的指尖蹭了蹭,继而嗖的一声飞走,去寻它真正的主人宋谷雨去了。 吴万年背着手站在窗前,定定地看着月亮,心里反复思考着吴山刚跟姜苏所说的话。 他们想把刘源推到五云山去,当然不是看上了刘源那三脚猫的功夫,说实话,以刘源的这个身手,在五云山当中,可能还会出类拔萃一些,但放在整个江湖当中确实有些不够看,他能一路走到今天自然是有吴万年的帮助在其中。 这一点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只以为刘源深藏不露,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吴山刚也十分大胆的将这个后起之秀直接推给了姜苏,也是知道姜苏求才心切。 当然,他们的最终目的也并不仅是想要招揽刘源的这个人才,他们的最终目的还是尚阳堡的武功秘籍。 吴万年嗤笑一声,只觉得滑稽,尚阳堡真正的堡主对五云山主伸出了橄榄枝。面儿上看起来是在极力为五云山出谋划策,讨得一本尚阳堡的武学秘籍。可实际上,没有这么简单。 吴山刚绝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让姜苏拿到了尚阳堡的秘籍。他派的姜苏出厂战的目的究竟何在? 吴万年可不认为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姜苏帮自己探一遍樊荣的底儿。樊荣这个家伙虽说在江湖上名气不显,可当年也曾经是打过百名榜中的人。只是这些年渐渐的没了声息,江湖人的忘性又大,这么一个早就划出众人视野的名字并没有被太多的人记住。 可尚阳堡并不是这样,尚阳堡一定对樊荣了解的深刻,毕竟樊荣当年也是险些一脚迈入尚阳堡的人。吴山刚说樊荣的武功不行,这绝对是发自本心。按照樊荣之前在武林盟面前展露的武功确实不足为惧,而吴山刚是不是真的想让姜苏与樊荣对抗在一起呢?这也是一个谜题。 吴万年静静的想了一会儿,直到月色浓重,露水打湿了衣衫的时候才动了一动。 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保险的计策,吴万年心想,不管吴山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都不能够阻止最终的结局。 赤面笑魔笑着摇了摇头,关上窗户,熄灭了烛火,在后半夜才睡了过去。 刘源被收入五云山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已经广而告之了,江湖上自然有各种议论,而且还发出了一些质疑的声音。不过这些都被吴山刚一力压制,最后姜苏心满意得的收下了这一个少年英才,并且成功拿到了属于刘源的这个名额。 吴万年偷偷的去看过刘源的伤势,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能痊愈了,只是不知道这小家伙真正清醒的时候会不会气得跳脚。 而另一边,吴山刚也象征性地找到了川云派的掌门张三,提起了想找人替他出战的这个意思,当然武林盟主并没有说用吴家庄或者是五云山,甚至是虎门的人来替川云派出头,反而建议张三从本门派中找出一个人来替自己出战,就比如他的嫡传小弟子王珊珊就十分适合。 然而面对吴山刚的花言巧语,张三的反应就十分的不给面子。 “怎么,你想让我小徒弟上台送死吗?” 四二九、第一局(一) 吴山刚苦笑一声,“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还请张真人不要误会,只是这个名额得来不易,张真人右手臂骨折,到第一局比赛的时候必然不能痊愈,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名额?” 张三冷淡一笑,“怎么我堂堂一派掌门,哪怕断了条手臂就打不过赤面笑魔那群乌合之众了吗?” 吴山刚听的眼角直抽,张三到底是什么水平,大家心里都知根知底儿,可这人偏要恬不知耻的这么说出来,他总不好说,你狗屁不是,必然打不过吧。 吴山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张真人的实力自然不在话下,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毕竟在赤面笑魔的名单当中还有千面人的嫡传弟子,以及当年五毒教的残众余孽。” “也是,那些名单当中还有你武林盟主嫡亲的儿子呐。”张三毫不客气的说道,一看到吴山刚的这张脸,他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当初在吴家庄的时候,这个人拘着自己,非要治那该死的魔鬼藤毒留下的病创,张三只恨当时自己没有狠狠心来直接搞死他,最终害得虞夫人这一代女豪杰殒命在花海当中。 所以这个时候对吴山刚简直是不假辞色,“我知道盟主是好意,只是这个好意传本人心领,并不接受。” 吴山刚自然是不愿意跟张三多说些什么,毕竟他们两个人曾经还有互相争夺武林盟主这一番渊源。张三这么明晃晃的不待见自己,他也不能当真就与他对着干,立刻说道: “张真人可能对在下有些什么误会,武林盟当真不是觊觎尚阳堡的任何武学秘籍,只是为了江湖人的利益而谋划,我希望参赛的这十个人能够尽可能地战胜赤面笑魔挑选出来的对手。毕竟并不是赤面笑魔亲自下场,而已经公布出来我们知道的名单当中,前六位实力不凡,后四名也可能暗藏玄机,我也是想要替张真人多考虑一些,所以才给出这样的建议,这毕竟是川云派的名额,如果张真人不同意的话,我也绝不逼迫。” “那就谢谢盟主您了。”张三随意的摆摆手,“好走不送了。” 吴山刚风度翩翩的起身,一拱手转身离去,根本就没有二话。张三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喷了喷鼻音,王珊珊从帘子后面端着药碗出来叹一口气,“师傅,大夫说啦,要你静养,别动不动的就生气,这伤口什么时候能长好?” 张三没好气道:“我不是大夫呀,我不知道伤筋动骨150啊,用你说。再说了,那个蒙古大夫他知道什么呀?忌口有什么重要,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才有利于伤口的恢复呢?什么也不懂,就让我清淡清淡,这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王珊珊不赞同的拍了拍师傅,“怎么还说起脏话来了,让底下的弟子们听见了,又要去长老跟前告状,要我说啊,师傅,你就老老实实的弃权算了。咱们川云派又不觊觎什么武林秘籍的,再说了,吴大哥也并不会真的要了你的性命。可是你若真的上台去比试,这不是让吴大哥为难嘛,他的人要是打败了你,那是砸了咱川云派的招牌,可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是赢了,明眼人一看,岂不是觉得咱们跟赤面笑魔串通一气,一个大黑锅就这么扣下来。” 张三气得哇哇乱叫,“王珊珊,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是吧,怎么跟师傅说话呢?你的意思是凭我的实力就是挨揍的命呀。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师傅说话,是不是早课练的少啦,现在你给我出去打两百下铁再回来。” “哎呦师傅,我跟你说真的,”王珊珊说道:“你说你非要要这个强干嘛,就像当初圣女非要逼着你参加比赛一样,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拒绝她嘛?又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宋谷雨那丫头才不好说呢,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些什么,你知道我们大人在这江湖上混的有多辛苦吗?就拿宋谷雨谷雨小丫头为例子吧,当初我要当真拒绝的话,她能追着我从阳城的东头打到西头,那人可就丢大了。我来参加武林大会,还会有吴万年这小子在背后偷偷的照顾着呢,你看现在虽然过程有点难看,可最终的结果我还是进了总决赛的吧,这么来看的话。也好歹挽回的一些川云派的颜面。” 王珊珊非常想告诉他师傅,川云派的颜面还真就跟他没什么关系,可是考虑到师傅都已经骨折了,可怜巴巴的样子还要坚挺的到擂台上去比赛。就不再打击他老人家了。 “什么情况您高兴就好,只是可怜了吴大哥,还指不定怎么左右为难呢。” 张三大怒:“你小子到底是谁的徒弟?你要是喜欢吴大哥,你认他当师傅去吧,别一天到晚在我跟前吴大哥吴大哥的,真是的,你姓王,不姓吴。” 张珊珊撇了撇嘴,心想这师傅真是年纪越大越吃醋,他只不过就是受吴大哥的指点,武功有所进步嘛,怎么师傅连自己徒弟的醋都要吃。 而吴万年还真就考虑到了张三那这个特殊的情况,一时间也有些为难,这个时候坐在他对面的苗黑子给出了建议。 “既不能下了川云派的脸面,又不能真的让他拿走尚阳堡的秘籍,那么我们不如设一个平局。” “平局?”吴万年说到什么,“怎么设平局?在这样生死对抗的擂台上要如何设一个平局呢?” “比赛的规则是一方认输或者当场死亡。就算决出胜的一方,我们可以再在其中加上一条:如果跌下擂台也算失去资格,那么只要让川云派的掌门和与他对战的那个人双双跌落擂台来。也算是个平局。” “你想的倒是妥帖,可是要知道江湖人冲的就是尚阳堡的秘籍来,如果搞出一个平局的话,江湖人必然是要引起骚动的,他们宁愿看见一死一伤,也不愿看见两个人安安稳稳的跳到擂台下。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 四三〇、第一局(二) 这注定是个无解的答案,两个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着急还是不着急,最终决赛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已经提前公布了比赛出场顺序的决定方式。所以在赤面笑魔一只手拎着一个木箱子从看台上走上来的时候,江湖人明显激动了起来。 当吴万年将两个木箱子放在了两个十分显眼的凳子上。并诚挚的邀请少林的慧可住持上台来,抽取最先抓球的两个人。 慧可住持在整个武林大会的过程当中不发一言,不提出任何的建议,也不参与任何的决策,就好像一个工具人似的。在武林盟这么长时间,没有一点存在感。 吴万年曾经试探过慧可住持的态度,他已经对江湖完全失去了兴趣,好像是在完成最后一件跟江湖有关的事情一样,哪怕是那个打入决赛的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也没能引起他过度的关注。 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仿佛在被江湖人戏耍一番之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不再对江湖上的这些是是非非感兴趣。不在想着匡扶正义,除魔卫道,反而只想一心的处理完这件事情,回到他的少林寺,继续研究佛经。 他曾经当面对吴万年说:善也好,恶意也罢,不过是每个人选择的不同而已,而这条路终究是有尽头的。尽头之后,面临的究竟是通往成佛的阶梯还是通下地狱的绳索,这也都是在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说决定好了的。他曾经想当一个摆渡人,想要指引那些选择了绳索的人走回正途,可是最后却发现,有的人看起来选择了绳索,但最后可能会走上阶梯,可有的人一心想要成佛,最后却落入了地狱。 江湖上的是非曲折,又岂是选择一条正邪之路这么简单就可以区分的,他已经老了,他不想再做这么多无谓的挣扎。所以慧可住持一脸慈祥地走到擂台上,对江湖人摆了摆手,台下叽叽喳喳的江湖人即刻安静了下来,他们对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还是十分敬重的。慧可住持收敛了以往的那种威严和肃穆感,反而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一脸微笑地扫视了众人,点了点头,对那十个紧张又激动的看着自己的眼光善意的笑了笑,伸手进了一个碗中,随便拿起了一张纸条。 他将从这个碗里红色纸条和黄色纸条当中各选一个,他们分别代表了武林盟和赤面笑魔队伍当中的一个人。而抽签就从这两个人开始,直到抽出两个红球的人成为第一局的对局者。 慧可住持随便拿出了两张纸,展开疏忽一笑缓缓道:“武林盟的第一位上台者是,川云派掌门,张三。” 张三险些一口气噎过去。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抽到第一轮。他做过无数的设想,脑海当中经过各种的演练,甚至想到了自己可能是最后一个,哪怕不是最后一个,是中间那些打酱油的也挺好。可是怎么也没想到,第一场最别开生面的比赛就由他来担当。张三真心觉得的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头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还跟小徒弟出去偷偷给剑神烧香,结果他发现每次求到剑神的时候总会反着来,那香纸都不知道烧给哪个孤魂野鬼了。 慧可住持见张三一脸的黑锅相,好笑的,展开了另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上没有写任何的名字,只是画了一条蛇会。慧可住持将这纸条正对着所有人展示了一遍,众人只看到纸条上画着满脸凶相的一条毒蛇,那阴狠的眼睛仿佛要刺穿与它对视的每一个人。 一个面容黢黑的少女从吴万年身后的队伍当中站了出来,她咧嘴无声的一笑,指了指站在擂台下的张三,脱了勾手指。 张三两股战战,手忙脚乱地爬到擂台上,那少女轻盈的向上一蹦,蹦上台冲着张三打了一声呼哨。众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张三也以为他在调戏自己,一时间老脸通红。 张三和少女分别站在木箱子的两端。同时将手伸进箱子当中抓取木球。张三整个人战战兢兢,两个球挨个儿摸了一遍,生怕自己一下就把红球拿出来。可是隔着厚墩墩的木箱根本看不见手中球的颜色,他只能凭感觉和胡蒙,心里头念着老天保佑,闭着眼睛抓了一个出来。 打开掌心一看,还好,还好是一颗黑球。 张三猛的吐出一口气来,一旦被他抽到红球,他就要定在这台上等对面人上来对战,那可真的是太糟糕了。 而那个黑脸的少女展开掌心,一颗赤红的小球摊在手掌心上。烈日之下反射出绚烂的光芒。 少女冲张三龇牙一笑,抛着手中的红球,一屁股坐到了木箱上,抬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挑衅的看向台下一众江湖人。 第二个来抽球的武林盟人将继续由慧可住持抽签来决定。 慧可住持再次拿起来一个红色的纸条展开后,明显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他们少林的俗家弟子竟然是下一个抽签人。 这位虽然是少林的俗家弟子,可是并没有剃发,并且身材魁梧,气度不凡,一幅儒生的打扮。拾级而上,来到了木箱前,伸手进去,飞快地抓出了一颗球来。 一气呵成,眨眼之间就做出了决断。摊开掌心后红色的,玛瑙似的球刺痛了和慧可住持的双眼。 尽管慧可住持是已经决定远离这些江湖纷争,可是他自然知道,赤面笑魔的这个队伍当中个个不是等闲之辈。原本这十名额中能有一个少林的俗家弟子,他也颇为自豪,可是此时此刻,他突然间有些后悔——若是这位年轻人在这擂台上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这实在是少林,甚至是江湖的一大损失。 想到这里,慧可住持忍不住拍了拍这位少林俗家弟子的肩膀。 “尽力而为,点到即止。”慧可住持叮嘱道:“你只是为了武林秘籍而已,万万不可轻易的牺牲性命。” 四三一、第一局(三) 这位少林俗家弟子原本就对慧可住持十分的敬重,见住持如此叮嘱,立刻激动万分地冲着慧可住持拱手道:“弟子受教,绝不会蛮拼蛮干,白送性命。” 那少女从木箱子上跳下来,言笑晏晏的看着这位少林的俗家弟子,她虽然面容一片黢黑,可是,眼中闪烁着光芒,令少林俗家弟子一时间有些不敢直视。 总不能一直盯着个小姑娘看个不停,况且这个人能被赤面笑魔列入十个对战的名单当中,那身手必定不凡。少林这位俗家弟子并不敢小瞧。一边警惕着少女,一边抽出了自己随身的长棍。 这位乔装打扮的少女正是阿古拓。之前吴万年说要凑十个人上台比赛,输赢无所谓,只是凑一个人数而已,阿古拓和苗黑子踊跃报名,可是吴万年却以他们已经当了宋谷雨的侍从。不适合出来抛头露面为由拒绝了。 这可让阿古拓和苗黑子失望透顶,他们自认是五毒教弟子,况且以前在江湖上又没有多少历练的机会,所以这次十分想要抛头露面,到擂台上去热闹一下。反正吴万年也说了,输赢无所谓,他们两个主要是图个乐呵,可是如果因为成了宋谷雨的侍从而失去了这个机会的话,那真的是太可惜了。就这么软磨硬泡之下,吴万年到底是松了口,只是要求他们必须易容才可以出战。 阿古拓她的五官因为棱角过于分明,所以在易容的难度上十分之大,吴万年实在没有办法,只好以特殊的药膏涂抹她的皮肤,先将整个脸变得黑下来。这样再调整轮廓和胖瘦的时候,也比较容易入手,几番操作下来,阿古拓就变成了这么一个黑煤炭的形象。虽然肤色是降了好几个色号,可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却令人印象深刻。 她背着手站在场中,歪着头上下打量这个少林的俗家弟子,少林弟子将棍棒摆好架势,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女。他们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谁先出手,只是在静静的打量。 站了一会儿,少林的俗家弟子实在忍不住,收了架势,“你不出手吗?” 阿古拓咯咯地笑了起来,“你大可以先出手啊。” 俗家弟子咽了口口水挠了挠头,虽然“你我分属江湖正邪两方,可你毕竟是一个姑娘,我总不好……” 阿古拓笑的更开心了,“万万没想到少林寺也出翩翩君子。” 那俗家弟子顿时羞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中的兵刃。 看台下的人顿时嘘声一片,纷纷起哄,少林弟子下不来台,不得不重新摆开架势正色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你是女人,可是也是站在了恶人那一方。你再不出手的话,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阿古拓听闻此言,踮起脚尖,原地蹦了蹦,一幅欢快的小蝴蝶的模样,笑嘻嘻的看着他,“可是,我已经出手了呀。” 那少林俗家弟子一头雾水,这小姑娘连动都没动,就是在原地转了几圈就已经出手了?顿时想到——难道她是放了什么毒?立刻下意识的捂住的口鼻。可等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并没有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的现象,再仔细的看对面的小姑娘根本就不像是会使毒的样子。 难道是其他的暗器?少林的俗家弟子仔细的盯着阿古拓的手指间,发现又细又嫩,完全不像是常年使用暗器磨下的那种厚茧,这姑娘既不用毒也不用暗器,却说自己出招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要一想到尚阳堡秘籍,即便是对着女人他也能举起出手中的兵器。那俗家弟子大喝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冲上来,阿古拓嘻嘻两声,抬起一根手指,定定地向前一指。 台下的江湖中人一声惊呼,只见一条巨大的蟒蛇尾巴从树上悬空而下。好像一个凭空出现的长棍一样,直挺挺的甩到了那少林俗家弟子的棍棒之上。 武林盟少有完全空旷的场地,大部分搭建的擂台不是靠墙,就是靠着树。而这一次,他们决赛所选择的地方刚好就有一棵参天的巨树立在一旁。这颗巨大的桃树已有百年树龄,枝繁叶茂,粗壮无比。每年结出新鲜又可口的桃子,极受武林盟人追捧。 在这个硕大又粗壮的桃树枝之侧,一条蛇尾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并对少林的这位俗家弟子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俗家弟子惊了一瞬间,脚底一打滑,险些跌个狗啃屎,阿古拓欢快地笑出声来,树上那条巨蟒逐渐逆行而下,露出了整个上半身,它硕大的脑袋好像一颗炼丹的铜炉,昏黄的眼珠子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不断吐出来的蛇信子上带着血腥之味极其严重,绝对不是小猫小狗那般的宠物。 少林弟子这才想起来在这位小姑娘上台之前打了声口哨,他们原先只以为那口哨是在调戏川云派的掌门张真人,可万没想到那声口哨实际上是在召唤他的宠物巨蟒! 花雕盯着这个巨蟒只觉得十分的眼熟,这肥大的体型,这刚猛的动作,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可是再看蟒蛇皮肤外面的颜色。却跟他在武林盟中见到的大不一样——这条更加的鲜艳,而且肚皮也更加的细嫩。个头好像也比之前那条大一些,可是这条好像看起来更年轻一些。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一个蟒蛇的脸上看出来“年轻”两个字的,可是他下意识就是觉得这条蟒蛇跟武林盟之前那个蟒蛇只是滤镜上的差别,并没有实质的区别。他一时间有些怀疑站在这个擂台上的少女的身份。 阿古拓拍了拍猛蛇的头,好笑的看着少林的俗家弟子。 “纸条上写的已经很清楚,跟你对战的并不是我,而是我们家阿花。” 花雕汗颜。 ——他还记得那条巨蟒名字叫小花还是大花来着? 现在这条叫阿花的巨蟒,跟之前大小花巨蟒究竟是什么关系,还真是值得怀疑一番。 四三二、第一局(四) 少林俗家弟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要跟一条蟒蛇战斗。 更何况这条蟒蛇长得无比巨大,好像一头怪兽一样。 别看这蟒蛇个子大,吨位重,可是在跟俗家弟子的几次交手中丝毫不落下风。速度奇快,而且招招狠厉,坚硬硕大的蛇脑袋总是能够准确的接住俗家弟子挥过来的棍棒,并且一身铜墙铁骨般的外皮,完美的抵挡了这位少林俗家弟子的所有攻击。 更令人忌惮的是,它张开大嘴,露出满嘴的尖牙,时不时的还会向外喷射毒液。这毒液自然没能命中对手,可是喷洒在以石块搭建的擂台之上,留下了深深的黑色痕迹,可见毒性有多么的强烈。 这样的一头怪兽,就算你有上天入地的本领,是无从下手。俗家弟子急出了满头的大汗,可是这条巨蟒一直挡在他的前面,他根本没有办法碰到这个皮肤黝黑的赤面笑魔的手下你一根毫毛。 俗家弟子变得十分急躁,可他在慌乱之间露出了破绽,被蟒蛇一个扫尾直接拍在了擂台的边缘上。而那蟒蛇高高的扬起尾巴,即将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时候,那少林的俗家弟子突然间抬起手来,高声喝道:“我我我认输!” 然而,蟒蛇是听不懂人话的,尽管周围的裁判人员已经急匆匆的扑上来,可是那蟒蛇却毫不留情直接一尾巴砸在了那俗家弟子的肩膀头上,众人只听见了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那俗家弟子的胳膊软趴趴的垂了下来! 这简直激起了众怒,因为之前并没有提出跌下擂台就算失败这样的规则,所以比赛输赢只有两个判断方式,第一是双方其中一人命丧当场那另外一人自动获胜。二是比赛当场有人认输。认输二字虽然听起来有些丢人,而且大失骨气,可是这毕竟能保住一条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尽管江湖人对这第二条决胜规矩嗤之以鼻,但实际上很多人都在想,如果自己不能最终取胜的话,大不了还可以认输。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可能是一些听不懂人话的生物。这就直接导致了在他们主动认输的时候并没有得到及时的阻止,反而会危及自己的性命。 看台底下的江湖人立刻就沸腾了起来。他们认为赤面笑魔组的选手是有意要去杀死江湖对手,因为在俗家弟子认输的时候,阿古拓依然悠闲的盘膝坐在台面上,托着下巴,一副快要睡着的表情,甚至没有阻止这条蟒蛇的继续攻击。 你这在江湖人的眼中绝对是故意为之。再加上之前赤面笑魔在江湖上的所做所为,这一次彻底引起了众人的不满。 有几个江湖人甚至想冲到擂台上用唾沫淹死阿古拓。可惜这些场面在阿古拓眼中都是毛毛雨,完全不为所动,依然笑嘻嘻的看着原地跳脚的这些人打了一声口哨。 那条叫阿花的蟒蛇收起了满身攻击的气势,乖巧的走到阿古拓的身边,拿着它巨大的脑袋蹭了蹭她的头。那一脸亲密的样子,跟刚才那头人间怪兽的模样大不相同。 不管江湖人如何在台下跳脚,但真的走上擂台的一个没有,面对这种怪物谁不心里打鼓。阿古拓一声口哨之后,蟒蛇顺着树干重新爬回了茂密的枝桠之间,阿古拓蹦蹦跳跳地走下擂台,都已经不需要裁判来宣布结果。 第一场比赛就这样在群情激奋的气氛当中落幕,而江湖人赤面笑魔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他们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人或者是十个手下。而可能是无数千奇百怪的人间怪兽,又或是世间罕见的剧毒。 那些没能进入武林大会,或者是在前几关中途落败心有不满的人。这一下彻底哑了火,即便是他们能够一路闯关走到最后,也可能会在总决赛的擂台上丢掉性命。 毕竟人是很难战胜像巨蟒这种动物的。 一直垂涎于尚阳堡武功秘籍的江湖人才突然间惊醒,虽然赤面笑魔将尚阳堡的宝库钥匙摆在了众人面前,这一块香喷喷的肥肉却不是白送给他们吃的,赤面笑魔去就算不与尚阳堡同伙,也并不跟江湖人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他摆下这个普惠门,并不代表着是一个慈善家,恰恰相反,这是一个龙门阵。 这帮想着一步登天,轻松拿到上乘武学秘籍,那些妄想着从一堆至高无上的武学当中挑选一本成为武林至尊的,那些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在江湖上名扬天下的,顿时都偃旗息鼓了起来。 而吴万年只是轻轻抬了抬手。阿古拓蹦蹦跳跳下去之后,甚至不必慧可住持继续抽纸条,哑巴自行走了上去。 江湖中有人小声的惊呼一声,继而又生怕被台上的这位千面人的嫡传弟子所听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翼翼的看向台上这位戴着面具,一身黑衣的人。 哑巴以前在江湖上也并不是没有露面,虽然他在花怜教就是一个不起眼的侍从。在宋谷雨身边却也是经常出现的。对于宋谷雨身边的这个哑巴,江湖上的很多人都印象深刻,倒不是说武功有多高强。而是他全心全意护着宋谷雨,片刻不离。那种架势,就好像一只母鸡护着小鸡崽儿一样。 吴万年原本并不想让哑巴出场,只是哑巴听说他人没能凑齐,主动请缨。他原本就是千面人嫡传的弟子,易容术远在吴万年之上,如果他亲自出马的话,吴万年敢保证,台上台下没有一个人认得出他的真实身份。 此时此刻哑巴微微抬了抬下巴。不紧不慢,拾级而上,那姿态,那动作仿佛君临天下的皇帝,完全没把把众人放在眼中,丝毫没有当初花怜教的那个低调,顺从的侍从模样。 而在他的脸上,带着一幅纯钨金打造的面具。这个面具纯黑的打底。以细长线条,勾勒出与吴万年一模一样的笑脸模样。一颦一笑之间,让人觉得汗毛倒竖,浑身刺骨。 四三三、千面人(一) 慧可住持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号称千面人嫡传弟子的男人,他的个子看起来并不是很高,身形有些瘦削,但远远没有赤面笑魔那种瘦到令人惊诧的地步。 再看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步伐,明显内功不俗,绝对是世间少见的高手,再加上这位嫡传弟子在江湖上的种种传言。慧可住持只能在心中大叹一声——可惜如此英雄人物竟然是邪魔歪道之徒,实在是江湖的一大劲敌,如果与他对战的人能够借此机会杀了此人的话,那么也算是还江湖一片净土。 带着如此的期望,慧可住持会将手伸进了摆在他面前的那个写满了红色和黄色纸条的碗中。 再抓起手中纸条的时候慧可住持给第一次在心中默默的祈祷,他希望能够抽中武功在十个人当中比较高强的那一位,与这位青年人的嫡传弟子来一场生死较量。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慧可住持打开这张纸条,然后整怔愣在当场。 竟然是刘源。 说起刘源就不得不提一句,这位被四五个人抬着床板挪到现场旁边的看台上,依然满脸不高兴的小可怜。 因为内外伤严重,在这短短的五天之内是绝对不可能复原的,即便是张三一个轻微的骨折,也依然脖子上挂着纱布赶来现场参战。 而浑身都快摔散架了的刘源甚至不能下床,可惜他偏偏在武林大会正式召开的前一天睁开了双眼,恢复了意识。然后便是无尽的悔恨,自己竟然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直接失去了参赛的资格,等他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被收入了五云山中,而这个名额甚至被转到了五云山下的时候,刘源真的是一肚子苦水倒不出来。 可是因为受伤太重,他连说话都大喘气,上气不接下气的。伺候他的人根本就没有耐心听他把一整句话说完,还以为他这么激动,是在激动自己一觉醒来竟然直接加入到五云山这个江湖大热门的门派,激动万分,还在那十分体贴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替你感谢武林盟主,感谢五云山主的。 刘源整个人呕的要死。感谢盟主?感谢五云山?他现在要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动的话,甚至想立刻跳起来,拿把剑,把这两个人全都砍了。 什么武林盟,什么五云山,他根本就没有看在眼中,他想加入的是五毒教。 虽然吴万年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自己归属何门何派,可是,刘越这个小子长得一副老实相,心眼儿藏了一肚子。他偷偷地连续好几天观察吴万年的行程,终于在半夜的时候发现了宋谷雨身旁的两个侍从跟他交往十分亲密,而且他们三个人总是私下里来把往,甚至特意避开了武林盟的人。 凭借敏锐的判断力,刘源认为这两个人一定是吴万年放在武林盟当中的探子。甚至可能是放在花怜教当中的眼线,所以他偷偷的跟了上去。可因为功夫不太扎实,很快就被发现了。 虽然他们几个人没有正式的见过面,可是阿古拓也知道这个小家伙是被他们五毒教教主吴万年罩着的,并没有对他下太重的手。 刘源十分擅长打蛇随棍上,立刻伏低做小各种讨好,阿古拓和苗黑子从来不觉得五毒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他们两个人长期游走在江湖的边缘,是非观念跟现在的江湖人大不相同,所以他们丝毫没有隐瞒,直接就说出了五毒教三个字。 刘源当然听说过五毒教,只是他得到的消息是五毒教早在上一任武林盟主的带领下,完全被江湖人摧毁,他甚至都不知道新的五毒老鬼竟然就是赤面笑魔。 阿古拓见他一脸羡慕和敬仰的看着自己,便心直口快的问道:“小伙子,难道你不是想要加入五毒教才来找我们教主的吗?” 这简直是给刘源凌空一记指点。刘源险些激动地哭出声来,死死的抓住阿古拓的手,一脸激动的说道:“我也可以加入五毒教吗?我有这样的资格吗?” 阿古拓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小兄弟,好好表现,只要我们教主开心了。你分分钟就可以加进来。而且我们五毒教现在正在重组当中,本来就很缺人。你要是加进来的话,直接给你一个护法当着玩儿。” 虽然不知道五毒教护法究竟是干什么的,但光是护发两个字听起来就十分牛逼的样子,刘源满脸憧憬地看着阿古拓,好像在看着领他进入神殿的天使一般。小鸡啄米狂点着脑袋,一门心思打算这次武林大会之后,无论如何,死皮赖脸也要加入五毒教中。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重伤一觉醒来之后,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五云山的弟子。他当然是想要拒绝,可是通知他这个消息的人正是武林盟的弟子,立刻把武林盟主在这件事情当中推波助澜的作用为其大肆宣扬了一番。刘源一听竟然是武林盟主替自己做下的决定,当着江湖人的面儿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如果自己不愿意的话,他愿意当着全江湖的人面儿对自己亲自道歉。 虽然刘源不是个老江湖,可他也知道这些话都是在放屁。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凭什么让堂堂武林至尊在自己的面前赔礼道歉。他一个无名小卒又凭什么能让五云山主勉为其难地把自己收入羽翼?!还不是因为尚阳堡武功秘籍的这个名额! 即便他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依然没有办法说出来,谁让他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谁让他是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武功小菜鸡呢? 事已至此,刘源即便咽不下这口气,木已成舟。他唯一的权利就是坚持要自己亲眼看旁观战况。武林盟人实在没办法,刘源的伤势严重,不能随意移动,可他本人红着眼珠子,非要来看。他们只好把他整个人缠在床板上,扛着床板在看台边儿搭了一个架子,将可怜的刘源抬了上去。 四三四、千面人(二) 当慧可住持念出纸条上人名字的时候,别说被绑在床板上一动不能动的刘源了,就连五云山主姜苏都楞了一瞬间。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只是喊到自己上去抽签儿,他已经在暗地里跟武林盟主达成了协议,只要不动声色的将黑球拿出来,那么他就将有惊无险的避开这一段,而他的对手已经提前锁定好了。就是十个人当中实力明显不足的樊荣。 所以姜苏十分有气势的对众人摆了摆手,沉稳又气势恢宏地一脚踏上了抽球的木箱。 当他打算把手伸进去抽球的时候,没想到站在他旁边的哑巴突然间伸出手来指了指。 姜苏原本就关注着他的动作,此时他突然间伸手指了指这个木箱。姜苏心口砰砰直跳,难道他已经发现了这个木箱的秘密?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自己跟吴山刚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私下里绝无第三人。他不可能知道这个木箱当中的玄机。姜苏强行稳定了心神,对着千面人嫡传弟子点了点头。 哑巴在面具后无声的抿起嘴来,几步上前,一把稳稳的抓住了姜苏的手腕。 姜苏浑身汗毛倒竖,起了一手鸡皮疙瘩,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他只知道,根据武林盟得内部消息,这位千面人弟子很可能会使用毒,而他现在抓着自己的手腕,是不是已经提前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江湖罕见的奇毒? 姜苏第一反应是要甩开他的手,可是哑巴只是虚握了一下,在他那只充满着警惕和忌惮的注视下,拎起眼前的木箱,并且随手将自己的那个与它的直接掉了个个。 这一次,姜苏真的惊呆了。他想破头也没有想到哑巴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甚至怀疑吴山刚在跟自己计划这件事的时候,这个千面人弟子很可能把自己伪装成了一根房梁,横在他们头顶偷听。 此时此刻,哑巴在他心中已经完全妖魔化了形象——如果不是对这木箱有所疑心的话,又怎么会如此从容地交换两个人的木箱呢?完全是多此一举的举动,甚至是在告诉全天下的人,他信不过我的这个木箱。 慧可住持一脸疑惑的看着哑巴,希望哑巴能够给出一个解释,可是哑巴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将手伸进了那个木箱当中随便一掏,一颗闪闪的红球落在掌心之间。 姜苏冷汗都快下来了,此时此刻,只能一刻不停地为自己洗脑:这也只是证明了下一场的对手绝对是千面人弟子罢了,可是这位嫡传弟子的对手却未必会是自己。姜苏深吸一口气,这个木箱里只装了两个球,一个红球,一个黑球。做了手脚的那个箱子已经被换了方向,而自己手里的这个是完全凭运气,抓球。 姜苏不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背,他不相信自己随便一摸就会摸到红球。姜苏咬了咬牙,顺手进去。捏紧了手中的这颗球,掌心的汗将球的表面搞得滑不溜丢的。而他把手拔出来的力气又过于大,这么一使劲儿。手里的那个球直接滑脱了。球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哑巴稳稳的一脚踩了上去。在拿开着地脚的时候,一颗刺目的红球落在了场地当中。 姜苏只觉得五雷轰顶,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真的差,随手一摸,竟然摸出了那颗唯一的红球。可是事已至此,当着所有江湖人的面儿,他实在没有办法当场反悔。更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对没能拿出黑球这件事情有如此大的抵触。 而且他深知武林盟主绝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自己在这木箱上做过手脚。所以结局已经判定,他的对手从一个实力不济的樊荣换成了这个面目可憎的,千面人嫡传弟子。 姜苏甚至怀疑透露消息的正是吴山刚本人,尽管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测甚至违背了他唯盟主是瞻的原则。 哑巴见姜苏的脸色实在不好,抬手指了指。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可光是这直接两下的指点,就带着十分蔑视的感觉。姜苏顿时脸色就很不好看,而底下的江湖人更是嘘声一片。 慧可住持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下台去。 姜苏深吸一口气,有些认命的站在哑巴的对面,缓缓抽出了手中的长剑。 既然已经不能跟那个实力最弱的人对绝了,姜苏心中嘀咕,那么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虽然这个千面人传人在江湖上腥风血雨,传说无数,可是,他毕竟从来没有亲身见识过,也许名不副实呢。姜苏洗脑自己——很多江湖传言不过是危言耸听,原主的实力恐怕不值一提。 更何况,如果自己当着江湖人的面露出任何胆怯的神色,都将是对五云山致命的打击。 姜苏朝哑巴拱了拱手。 然而,哑巴只是摆了摆手,陌然地站在他对面,并没有拔出任何的兵器。尽管如此,姜苏也不敢小看眼前的这个人,毕竟上一个没有拔出兵器的赤面笑魔的手下直接召唤出了一条巨蟒。 如果千面人弟子突然间唤一头恶犬上来跟自己对战的话,这样说恐怕心里还会更好受一些。毕竟他手中的剑是十分的锋利,绝不会像那少林俗家弟子的木棍一样,打在那坚韧的蛇皮之上不疼不痒,完全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哑巴并没有给他太多想七想八的时间。在姜苏还沉浸在自己的pose当中的时候,已经直接冲了过来,他的手中没有任何兵刃,江湖人就以为他只擅长拳脚功夫,并没有熟悉的兵器。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藏在哑巴指尖的那薄薄的刀片儿。这片曾经几下就割下了一张完整人皮的薄刀,如果大意忽略的话,绝对会受到惨痛的教训。 就像此时此刻,姜苏见哑巴直勾勾地冲了过来,上一秒他还在发呆,可并没有任何的慌乱,及时调整了招式,直接挥剑迎了上去。 四三五、千面人(三) 哑巴并没有直接接下他的这招反守为攻,转而一侧身,抬手摸向了姜苏的脸颊,姜苏只觉得一道极其锋利的刀锋擦了过来。凭借多年战斗的经验,他下意识地扬起了头,下巴擦过了那锋利的刀片。只觉得一阵刺痛传来,立刻暗道不好。顿时当机立决,拉开距离,一摸下巴,一手的鲜血。 姜苏心神大恫,再看哑巴手中薄薄的微不可见刀片,只觉得心惊肉跳。如果自己没有下意识地抬起下巴,那么,照刀片所对准的角度和用力的方向看,难道是他想的那样吗? 姜苏只觉得自己对战的是比那巨型蟒蛇还要可怕的怪物。这个人竟然想活剥自己的脸皮!他更为深刻理解了千面人嫡传弟子最几个字深刻的含义。 那些消失在记忆当中久远的回忆重新清晰地浮现出来。当初五云山在江湖上没有任何复兴的势头。可是姜苏一心有着这样一个重回巅峰的梦想,所以对江湖上的一些大事也十分的关注。听底下人说到了这个千面人的存在,他还以为是一个两面,奴颜婢膝的人,可是后来收到的消息表明,这是一个极其擅长易容术,而轻功又极好的家伙。 当时姜苏就有些奇怪,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会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呢?就因为他擅长易容,以飞速换装的便捷一夜之间屠杀了江湖人?所以才让众人如此忌惮?直到后来,宋武的事情闹得实在太大,其中一个叫嚣的门派就离五云山不远,那个门派出事的时候,姜苏刚好跟着众人一起去看了一眼——遍地的尸体倒在地上,随便翻出一具来,都是满脸的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这人是谁。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当时闻名江湖的千面人。姜苏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个千面人之所以被江湖认定为最大的魔头,是因为凡是在他手底下死的人,都失去了自己的脸皮。 他之所以能称作千面。正是因为他高超的易容术,这种技巧全部依托于真人皮所炼制的薄如蝉翼的一种伪装的面皮。 这样的人皮面具,千面人多得数不清。如此数量庞大的面皮从何而来?所以在千面人手下丢命的人,没有一张还能保存自己的那张脸。如果不是那个门派高层身份的人都有特别的纹身的话,恐怕他们会跟其他弟子一样,被当初小弟子,被人随便挖个坑就埋掉了。 这些记忆姜苏原本以为都已经忘了差不多了,当年还算年轻的自己,扶着墙一顿大吐,甚至三天吃不下任何红色的食品。这久远的记忆,在时光的洗礼之下,已经慢慢褪去了原本血腥的色彩。可是当这位传人重新拿出来薄薄的刀片,想要亲手剥下自己脸皮的时候,姜苏只觉得时光一瞬间倒回到了曾经那地狱一般的场景当中。 他甚至无比后悔自己做出了迎战千面人嫡传弟子的这个决定,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时光能倒回到抓球的那一瞬间,他会在这个人亲手把两个木箱对调的时候,眼疾手快的跑道被换了的另一个木箱前,率先抽出那个黑球来。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姜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哑巴对质下去。结果不过是送上一条性命。姜苏咬牙切齿——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的话,他是不想白送性命的。 但是如果当时着这么多江湖人面投降的话,我五云山以后在江湖上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跟之前那个少林的俗家弟子不同,他毕竟只是少林的外家弟子,学的只是最粗线的棍法,能够达到这个境地,完全是自己勤学苦练。即便是当场认输也能得一个一心向佛之人,豁达不拘名利的美称。 如果他五云山,尤其是他这个山主,当着全江湖人的面向千面人的弟子认输的话。就好像江湖人几代人维护的正义跪在了邪魔歪道的眼前,这不但是打了五云山的脸,更是现在揭武林正义门派的老底儿。 那时候五云山不只是输了这项比赛这么简单,很可能会被全江湖正道的人所排斥,甚至会沦为整个武林的笑柄。那样的话他姜苏就是千古的罪人,对不起当时在地宫中粉身碎骨的老山主。 姜苏咬咬牙,他面前的路就只有死或者是赢。可是不管怎么想,赢的面儿都十分渺茫,如果让他悍然赴死的话。姜苏狠狠的闭上了双眼,再缓缓睁开,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五云山确实实力不济,也确实在江湖上并没能完全打得开局面。可是这些都不是他能够苟且偷生,当场认输的理由。既然已经担起了山主的重任,他就要承担这份后果。虽然他姜苏并不是什么纯正的江湖豪杰,但是,如果为了五云山而死的话,他觉得自己死得其所,死而无憾。 只要想到这一点,姜苏甚至觉得能死在千面人的手下也是一种荣幸,毕竟这人名声在江湖上也是十分可怕的,而自己死在这样的一个魔头手中,只会加重江湖人捍卫正义,共同除魔的决心,也不失为一件义举。 怀揣必死的信念,姜苏再次挥舞长剑冲了上来,这一次,他攻击再也没有犹豫,再也不留痕迹。一招一式都十分凌厉,完全打出了他身为五云山主该有的气势和武功。 江湖人这才觉得酣畅淋漓,第一场比赛完全一边倒的对峙,实在是让人憋屈。而五云山拿到难得的名额之后,并没有贪生怕死,反而迎头直上,一幅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表现。实在是十分加分。 再加上第一场比赛惨败的憋屈感,江湖人顿时齐齐为姜苏喝彩起来。而得到周围观众们的鼓励之后,姜苏更加的信念满满,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密不透风的刺向了哑巴。 哑巴不见慌乱,身手十分灵活,成功躲开攻击,且十分熟练的只凭手中的一把薄刀,就敌得住姜苏手中那又沉又长又厚重的长剑了。 四三六、千面人(四) 姜苏本已破釜沉舟,可打着打着又胆怯起来,这件事说来也符合情理,若是哑巴一刀将其毙命的话,那姜苏也没有后悔的时间。反之若他能一剑反杀哑巴的话,那必定会为自己果敢的坚持所自豪。 事实偏偏是两个人你来我往,不相上下,也不知道是哑巴有意相让,还是姜苏拼死一搏中激发出了无穷的潜力,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之后。反而消磨掉了姜苏那突然间膨胀起来的同归于尽的勇气。 这个时候姜苏忍不住的在想——我能杀他吗? 看哑巴不慌不忙,招式凌厉的手法,实在是有些困难。 ——他能杀了我吗?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毕竟千面人的名声在江湖上如何有目共睹,如果能够在擂台上当场斩杀五云山主的话,说出去也能长他师傅千面人的脸面。 既然自己杀不了他,而对方十分有可能杀掉自己,这一场一眼能看得到尽头的比赛,顿时令姜苏那好容易鼓起来的气再次瘪了下去。 他开始萌生退意,招式之间难免有些松懈,哑巴抓到一个机会,手指一挑,只轻轻一刮,削掉了姜苏小手指上的一层皮。 谁被扒皮,谁能体会这钻心剜骨般的疼痛。虽然只是薄如蝉翼的一层皮肤,可姜苏脑袋一懵,疼得冷汗直冒。千面人招式果然名不虚传,他嫡传的弟子简直青出于蓝。姜苏更是十二万分的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硬着头皮上台应战,甚至开始怀疑武林盟主吴山刚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做好了提前的安排。 这个念头只要一冒出来,就好像发芽的种子,竟一发不可收拾。 堂堂武林盟主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到比武场上,顶替那个少年人来争夺尚阳堡武学秘籍? 姜苏恍然间想到自己并不是非要这本秘籍不可的。因为五云山原本也并不是以武功卓越而立足于江湖,他们在江湖上的立脚点乃是阵法,虽然如今已经落寞至极,可是老祖宗藏在珍宝阁中的阵法绝对是无价之宝,只要数代弟子潜心研究,挑选擅长阵法的天才精心培养,终有一日他们能再现昔日的辉煌和荣耀,根本不需要拼死来争夺一本,可能并不适合自己的武功秘籍。 再者来说,武林盟主真的愿意让五云山拿到武林秘籍吗?即便他是盟主,他需要公证,需要维护江湖的正义,可是他难道就没有私心吗? 姜苏不信。即便是吴山刚也一定是有私心的,不然何故他女儿死的时候如此伤心欲绝,他儿子主动认罪的时候如此不敢置信,恨不能把话捡起来塞回他嘴里。 是人都有私心,他为什么要推自己来与赤面笑魔的对手对战?姜苏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那必然是田忌赛马的政策呀。 纵观赤面笑魔的这十个人,千面人弟子绝对是排的上号的高手。如果用武林盟的人与千面人弟子对决,那是板上钉钉的失败,必定会流失这个秘籍资格,可若是挑选一个江湖中人与千面人弟子对战,那么武林盟就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可是其他的江湖人又不是傻子,凭什么听盟主的号令,主动送命呢?所以吴山刚不得不拐了个弯,以武林秘籍来诱惑自己,趁着他脑袋不清楚的时候哄骗自己上台比试,又暗中说给自己最弱的那个人,让自己得到秘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姜苏是悔不当初。再看哑巴那面无表情的面具时,瞬间萌生了无边的悔意,一时之间,眼神闪躲,甚至都不敢直面眼前的这个对手了。 哑巴对他明晃晃的走神十分不满,以手势比划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姜苏虽然不懂手语,可是哑巴手势中的狠劲儿还是辨得出来的。 ——果然如此。盟主就是想让我送命!真是岂有此理,我好歹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五云山在这几年当中也为武林盟办了不少的事情,可是他如今竟然如此利用于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苏甚至想直接高喊一声,当场投降。哑巴却突然间停止了攻击,单手比划了几下手势。吴万年主动站起身,高声翻译:“他的意思是,如果山主无心比武的话,大可以认输。” 这话实在是令姜苏颜面无存,众人都看出来他已经力不从心,败势尽显,可如果当场跪地求饶,而且是向如此邪魔歪道的弟子认输,那岂不是大大的败坏了江湖正道的名声。都不需要武林盟挑拨,五云山自然会成为江湖人口诛笔伐的对象。 好不容易稍稍重现了昔日的光芒,断断不能葬送在自己的手中,虽然姜苏知道接下来的一招很可能会丧命在擂台上,可是无论如何,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都怪他之前贪婪,没能及时的看出吴山刚这招的阴险之处,掉入了陷阱之中,将五云山逼到了悬崖边上。可事已至此,无可奈何。既然要在五云山的名声和性命之间做选择,那么他姜苏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心头由衷的生出一股豪气来,虽然他们五云山后继无人,可是他身为山主,悍然赴死,想必台下的弟子们有感于心,在今后一定会刻苦修炼,光复他们五云山的大门,也不枉当年的老山主之托。 怀揣这满腔的激情,姜苏深吸一口气,睁圆双眼,拔剑而出,那势如破竹的架势,犹如飞蛾扑火。 然而,哑巴只是向后撤了一步,突然间举手示意裁判——我认输。 这手势一出,群情哗然,台下的人简直不敢置信,为什么这个人明明占据了优势,却突然间要认输呢?然而哑巴却只是淡定地背着手站在那,对姜苏的攻击不闪不避,仿佛已经料到了他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一般。 姜苏也果然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停止攻击,怔愣地看着他,结结巴巴道:“的你……你什么意思?你要认输?你在……羞辱我吗?” 四三七、千面人(五) 哑巴无视众人的反应,转身下台。 认输,他竟然认输了!姜苏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为什么要认输!他明明马上要赢了。他很快就能把五云山踩在脚底上狠狠的碾压。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认输呢? ——难道他之前认识我?不对,不可能。 姜苏自问这么多年来一直潜心在五云山中经营,从来没有跟江湖上其他人有过任何的交集,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千面人嫡传弟子。 ——难道他与武林盟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这也不对,因为当时吴山刚跟他提起对战之人分明叫樊荣,并不是千面人弟子。况且如果千面人弟子早与武林盟主有任何协议的话,为什么不在一开始直接示弱,反而在占到上风的时候主动认输,滑天下之大稽。所以绝对跟武林盟没有任何关系。 ——又或者他其实早已外强中干?可是这么想也有些没道理。越是是外强中干,越是要虚张声势,怎么反而在对手落下风的时候,他还要认输呢? 思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认输。裁判已经敲响了铜锣,判定这一场,五云山主获胜。 台下江湖人默默地看着哑巴跳下台去潇洒离开,脑子里嗡嗡一片,还在被这个结果搞得一头雾水。 一种微妙的心里在每个人的心头浮现出来:若是这五云山住当场被千面人弟子所斩杀的话,那江湖人当然群情激奋,搞不好就要立刻杀上擂台来除魔卫道。 可这位嫡传的弟子,竟主动的认输,白白送给了五云山一本武林秘籍。更何况这本武林秘籍是出自于尚阳堡——这么多年以来,尚阳堡揽尽天下武学,多年以来的珍藏又岂是“珍贵”两个字可以形容的?这么个天大的馅饼,平头砸到了五云山上,江湖人的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是滋味。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不承认这场比赛的结果,要千面人弟子回来重新比过的话,直接就暴露了自己贪婪又嫉妒的丑恶内心。江湖人是万万不能做出来的,所以大家只能怀着纠结的心情和无语的表情,看着姜苏一脸茫然的接过了比赛胜利的果实。 而吴万年更是哈哈大笑。上台之前,他就已经对哑巴说过,胜负无所谓,只要他别暴露了自己真实身份——当知道他的对手是姜苏的时候,吴万年更是不加担心。即便此时哑巴莫名其妙的认输,在吴万年看来也是无伤大雅的。 “山主武学惊人,竟能让我的人主动认输,”吴万年淡淡笑道:“我实在是佩服至极。” 他说的姜苏满脸通红。这明晃晃的讽刺之感实在是令人憋气,可是面对眼前即将到手的尚阳堡武学秘籍,姜苏不得不忍下这一口嘲讽,“过奖。” 吴万年从容道:“既然山主取得胜利,那么我言出必行,山主想要哪一本武学秘籍呢?” 姜苏刚想张嘴,又仔细想了想,接着说道:“听你的意思,好像能翻遍整个尚阳堡武学秘籍一般。不如你说说你手中都有什么秘籍。我挑一本就是。” 吴万年摇摇头,淡然道:“山主只管开口,能不能拿到,那是我的本事,既然我答应江湖人会从尚阳堡中拿出你们想要的秘籍,就绝不会食言。就好比我的人即便占据上风,可只要不愿浪费时间,果断认输,这笔账我也认一样。” 姜苏被说的满脸通红,扭头看了被人像木乃伊似的竖在地上的刘源——木乃伊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口不能言的样子实在可怜,若是自己直接说出武学秘籍的名字,那么也有些对不起这个浑身是伤的小天才。 本来这个秘籍就是天上掉的馅饼,倒不如问一问这个少年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也许他先祖的武学被尚阳堡窃取了去,也犹未可知呢。于是姜苏转过身来,示意刘源身边的人问问他有没有想要的秘籍。 刘源这个时候哪有心思讲究什么武学秘籍,他还在为赤面向魔手下人就这么简简单单投降的而感到震惊。五云山主根本就不配得到这本秘籍,他明明占据了自己的名额,结果却对战的一塌糊涂。最后竟是被人施舍给了一本秘籍。如今还恬不知耻的询问自己的意见,这假模假式的样子实在令刘源作呕。 想到自己伤势痊愈之后竟然要加入这样的一个门派。刘源觉得前路漆黑一片。弃明投暗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拆掉身上的绷带一个猛子跳起来,临时加入赤面笑魔的战队,再跟这个五云山主比试一场,誓要把这个已经丢掉的武林秘籍夺回来。 咿呀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伺候的两个人一见这种情况,实在没必要耽误时间,只好对着姜苏摇了摇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姜苏也不再耽误时间,直接对吴万年五说道: “我听闻尚阳堡当中有一本古籍,说的是九宫八卦之阵法。虽然这并不是我五云山的传承,可是上古仙人的神阵,我还是非常……” “可以。”吴万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这本书,待武林大会结束之后,定将双手奉上。” 江湖人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这武林秘籍许诺的如此轻易,难道他已经把尚阳堡中所有的秘籍都搬到自己家了吗?又或者说,他已经偷偷的全部抄下来,甚至有可能全部都背诵了下来!如若不然,他为什么能够想也不想的就直接答应五云山主?——都不用确认自己手中是不是有这样的一本书。 吴山刚更是心下大骇,咬牙切齿的想:这个人难道真的就是一直潜伏在中的那只耗子吗? 可是这耗子明明是近些年才出现的,他们严加防范,甚至将很多的秘籍都转移了地方,为什么这只无孔不入的耗子还会知道有这样一本上古阵法的秘籍呢?难道说……他原本就潜伏在尚阳堡中,伪装自己! 四三八、武学秘籍 一听吴万年,毫不犹豫的说有这本书,姜苏激动的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要知道,在很早年间,江湖还是有很多阵法大家的,他们布置十分玄妙的迷踪阵、守山大阵,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功效。可是流传至今,威力逐渐减弱不说,甚至连布阵的方法都已经遗失。 尚阳堡手中确实有一本上古的阵法。这件事情是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的,因为当年遗失这本阵法的那个人大张旗鼓的跑到武林盟告状,死皮赖脸赖着不走,非要让武林盟出头将尚阳堡的这本阵法书为自己抢回来。 这样正常的诉求无可非议,可尚阳堡行踪不定,实在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的踪迹,所以抢回功法自然也是无稽之谈,这个人一直到死都住在武林盟,每天蹭吃蹭喝,最后被江湖甚至有人觉得他是一个骗子,故意说武学秘籍被尚阳堡偷走,反而光明正大的赖在武林盟不走了。 而姜苏有幸见过这个人,在以往他们五云山不受江湖人重视,却偶尔也会来武林盟办理一些事宜的时候,曾经跟这个人交谈过几句。他惊讶的发现,这个人竟是真的懂阵法,而且知道很多古老的阵法,只可惜他口中的那些阵法细节全在那本古书中,制作阵眼阵旗的关键也在其中。所以,姜苏是相信尚阳堡恬不知耻的偷了他祖传阵法书这件事情的。 这大概是全江湖上唯一一个相信此人并非死皮赖脸不走的了。 直到这人寿终正寝,这段功法也没能要回来。这么多年以来,武林盟甚至没能摸到尚阳堡任何一个分点,可见这个组织的神秘和谨慎之处。 此时此刻,当吴万年扬言自己能够拿出尚阳堡库存秘籍的时候,姜苏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上古的阵法。 也正因为他心仪的是一本阵法,所以要先过问刘源的意见,毕竟这个名额是刘源的。只可惜刘源重伤的口不能言……没办法,姜苏暗搓搓的心想:这是老天爷给我的一次机会。这本上古阵法活该就是五云山的东西。 当年那个人没能要回来的等宝贝,竟然被他姜苏完成了。这么一想,姜苏竟觉得有些自豪。 吴万年从容应对,江湖上的人可真是惊诧不已。当然也有人半信半疑。就在下一场比赛还没开始的时候,其中一个已经站出来,指着吴万年道:“你该不会是打着口头借票,诱骗我们自相残杀,等到最后拍拍屁股走人,好让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吴万年好笑的看着这个愣头青,托着下巴,隔着面具,也能听出他声音当中满满的不屑来。 “这位少侠此话何解,是不相信在下的信誉吗?” “”不错,”这个江湖人言之凿凿,“我就是不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何门,何派,出自何方,又凭什么能够偷偷进尚阳堡中盗取秘籍?我一个字都不相信!若是你的秘籍是伪造的,练出来会让人走火入魔,那该如何?又或者你压根儿就只是在吊着我们等到最后,根本就没有任何秘籍交予江湖人,又当如何?” 吴万年从容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呢?” “你若当真有本事,现在就把武林秘籍拿出来,让五云山主看看究竟是不是他想要的那本上古阵法。”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只是赤面笑魔一早就说过自己只能窃取尚阳堡中的秘籍,并没有说自己已经把所有书都拿到手了,所以这个人显然是在有意刁难。不过江湖人并没有打算与自己人做对,毕竟他们也对这败给武学秘籍的事情有些犹疑。 吴万年笑了笑,在看台上轻轻的踱着步子,来回走了几下,站定朗声道:“我确实一时之间不能拿出原本秘籍,毕竟这东西还放在尚阳堡的宝库之中。即便是尚阳堡主,”扭头看向吴万全,吴万全当即不屑地的嗤笑一声,转过脸去。吴万年继续道:“即便是尚阳堡堡主,也不一定通读了所有的武学秘籍。那个宝库就好像地主家的金银财宝,即便是主人,也未必清楚每一颗珍珠。 所以我只能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派一个合适的人从尚阳堡中,拿出五云山想要的这本阵法书。 为了证明我不是在故弄玄虚,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尚阳堡中大部分的武学秘籍我都已经看过了,这本秘籍我也确实有些印象,不如我随意说出几句来。山主只听听看到底是真是假,如何?” 姜苏激动地搓了搓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请说。” 吴万年随口说了一句记忆中的那本上古阵法扉页上的文字。话音刚落,只见姜苏激动得整个脸颊都红了起来。“没错,没错,就是他,就是他。我曾经听那位老者在耳边无数次的念过这句话。没错,就是这本书!” 激动的对着吴万年长辑道:“若是这本阵法能收入我五云山旗下,那么五云山必将如虎添翼,更上一层楼!” 五云山主是绝对不会跟赤面笑魔沆瀣一气的,所以当他如此激动又兴奋的对着赤面笑魔拜了又拜的时候,江湖人已经能够确信这个人说的绝对不假。 既然已经证明武学秘籍的真实性,那么也就是说,下一个获胜的人又将得到一个学到决定功法的机会。众江湖人只恨不能亲身上场代理这些比赛的人,好得到一本名动江湖的武学秘籍。 吴万年满意地看着众人期待又跃跃欲试,甚至带着一点点悔恨的表情,坐了下来,摸了摸扶手椅上精细的雕刻花纹,淡淡的笑了起来。 “好记性。”吴万全在旁边说道:“这本书,我也有些印象,只不过连翻都没有翻开过。你不过进了宝库几次,竟然能够一字不落的记得那本书里中的内容,不得不说,博闻强识,很是令人敬佩。” 吴万年笑,“我又不是只去了你们宝库一次,这么多年,反反复复,进进出出。便是头猪,看了这么久,也记得住吧。” 四三九、武林盟人(一) 比赛再次如约进行,又到了抽签的环节。慧可主持拿着抽签的箱子站在台上。捡出了一张纸条,打开里面写着武林盟弟子的名字。 终于轮到武林盟弟子上台。这两位武林盟弟子名不见经传,又其貌不扬,一直为江湖人所忽略,这个时候站上擂台,众人才惊讶的发现,其中的一个人个子竟出奇的高。 高个子的名叫陈琦。擅长使一对流星锤。身法讲究一个快,狠,准,是近战的一把好手。尤其擅长擂台战,他那两柄流星锤又厚又重,使起来虎虎生风,十分灵活,在狭小的擂台上占尽了优势。一路有惊无险地走到最终环节,再加上一点点幸运的运气,所以最后成功晋级精英的前十名之中。 这个人原本的实力就很不俗,在以往的武林大会当中,也能够排进第七或第八名这个区间。这一次,原本的武林盟精英弟子参加的就不多,仅有的几个也在前几轮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败下阵来。陈琦能脱颖而出,也实在是实力和运气双重的作用。 既然已经抽出了武林盟的弟子,就需要再来抽他的对战选手。然而还没等慧可住持动作的时候,曾戊突然起身,一步跃上台来,长枪一抛,咔嚓一声扎进石台之中,朗声道,“我来!” 底下江湖人立刻不满:“你这不合规矩。” 曾戊中午冷笑一声,看他人一眼,“什么规矩,你们不一致认为千面人嫡传弟子在十个人当中最厉害的吗?既然我们当中最厉害的人已经认输了,剩下的自然不足为惧,我这个时候自动请缨有什么错?” 这话说的实在恶毒,先是自贬身价,接着又反向逼迫。若是江湖人觉得他说的对,那自然不应该再阻拦他上台,若是觉得他说的不对,就好像江湖人怕了这邪魔歪道一样。 慧可住持看一眼这位武林盟弟子,陈琦摆了摆手,“既然左护法想要讨教几招,那在下自然奉陪。” 两人达成一致,慧可住持摇了摇头,拢着袖子下台继续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陈琦仔细的打量了曾戊几眼,相传五毒教被武林盟彻底剿灭之后,教中余孽四向逃散,溃不成军,已经不足为惧。左右护法也销声匿迹,从此在江湖中再无生息。按道理来讲,一个破落门派残留的教徒,应该是过的苦哈哈的。可曾戊身姿不凡,精气十足,很显然得到很好的照顾,看来他在赤面笑魔的团队当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他此时自信满满,神气十足的模样,自己完全是被小看了呀。陈琦心中冷笑一声,从他这么多年对战的经验来看,凡是小看自己的人,最后都会吃大亏。既然上一场五云山主能够取得胜利(虽然这胜利,来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么他陈琦也一样有机会夺得尚阳堡的武学秘籍。 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前任五毒教右护法,也不是什么赤面笑魔的同伴,他只是自己通往武学至尊之位上的拦路虎,只要把这头老虎打死,他将得到一把通往至尊之位便捷的钥匙。只要修炼尚阳堡的武学秘籍,一定可以平步青云,名扬江湖,在武林当中立于不败之地。 抱着如此的念头,陈琦握紧了手中的长锤,恶狠狠看着曾戊,“出招吧。”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曾戊淡定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在这台上不小心被我打死的话,你们武林盟可得认栽。”边说边打眼去看吴山刚。吴山刚微微皱起眉头,如此挑衅的话,非要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这个人究竟是何居心? 他仔细的想了想,武林盟与五毒教的恩怨,其实是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对于这届的左右护法来讲,武林盟还真就少有直接对战的时候。可是就是这些积年的恩怨,即便双方之间并无血仇也会莫名的敌视,就好比现在这个右护法,莫名其妙将矛头直指武林盟。可当年欺负五毒教的,明明是王盟主的人,跟他吴山刚,吴家庄,没有任何关系。 “废什么话,”陈琦挥舞着双锤攻了过来,“来战。” 曾戊冷笑一声,单手拄着自己的长枪摇身一转,原地画了个圆圈,避开了这一次攻击。紧接着他屈杆儿一弹,那银枪好似弹簧一般,反向抽象了陈琦的脸颊。陈琦赶紧举起锤子抵挡。当的一声,银枪与流星锤相撞,火花四溅。那枪身再次反弹回来,曾戊稳稳的抓在手中,可是,依然没有拔出银枪。 他借着下压的势头再次弹起,整个人如利剑一般冲向了陈琦的所在,陈琦再次挥舞着流星锤来抵挡,只间曾武翻身儿下单手按住他的一个手腕,用力向下一压。 陈琦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五指一松,流星锤竟劈手被人夺了去。 这实在是奇耻大辱。陈琦左右开弓,近战强悍,每每在擂台上能够逼得对方满场乱跑或者直接掉出擂台,可是万万没想到刚开场不到几招,就被人空手夺白刃,两双流星锤眨眼之间剩了一只,自己瞬间变成了江湖人的笑柄。 结合之前所说的大话,陈琦只觉得脸颊通红,实在是下不来台。 曾戊把玩着手中的这个流星锤,重是真的重,可见陈琦此人膂力不凡,只是曾戊并不喜欢流星锤这样的兵刃。随手抛诸擂台之外,“不好意思,我喜欢一件兵器对一件兵器。这样打起来,我觉得公平。”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嘲讽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陈琦当然忍不下去,立刻跳起来挥舞着的手中仅剩的铁锤,朝着曾戊攻击过来。 曾戊不慌不忙,单手拔出插在石台当中的长枪。枪头一抖斜刺而来。两个人瞬间再次战斗到了一起,一时间你来我往,打得不分上下。台下的江湖人,看着丢在在场边的那巨大的流星锤,再看看台上打的不可开胶的两个人。一时间叫好声,呐喊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片汪洋之海。 四四〇、武林盟人(二) 陈琦自觉被下了面子,这时候更是不管不顾的打了起来。之前还能够顾及到这是一场比武,而不是性命之争。可是现在,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为了今后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时不受人非议,他已经撒了欢儿地拼着命要跟曾戊争一个高下。 曾戊看准他的这个心态。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的吊着他,既让他打不着自己,又让他不至于太过狼狈,没几下陈琦就看出个中的关窍。立刻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曾戊的对手。可是若就此甩手而去,岂不是落人口实?思来想去,只觉得赤面笑魔的人这人实在是阴险狡诈,而且心思恶毒。不单单是要杀自己的威风,甚至还想让自己名誉扫地。 这要是都能忍下来的话,他陈琦也不要在江湖上混了。可是有什么办法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取得胜利呢?当然不能寄希望与跟上一场千面人嫡传弟子一般,莫名其妙的认输。现在想来陈琦只会认为是哑巴脑子不好。 陈琦自然另有准备,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实力和运气之外,也是有一定的谋划的,趁着那长枪挑开自己攻击招式的一瞬间,猛的伸手入怀,掏出一把白色的粉末,猛然间丢撒出去。那白色的粉末迎风飘荡出很远,直扑着曾戊的脸而来。在同一方向的江湖看客们,立时尖叫着纷纷躲避这些的白色粉末。其中一人被粘在身上,只觉得奇痒无比,上下左右挠个不停,恨不得满地打滚,就好像浑身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一般,实在是痛不欲生。 剧毒市场随着五毒教的毁灭而断了货源,毒药如今当真是极为少见,不知道陈琦是如何得到这份的。陈琦洋洋得意的看着站在场中眉头紧皱的曾戊,嘲笑道:“你不必忍着。这千蛛万毒粉,可是我费九牛二虎之力从一代神医救不活那里搞来的。越是忍着,越是麻痒难耐,可但凡只要一抓,皮肤必定溃烂,那毒也会顺着血液深入骨髓,折磨你一生一世。” 倒在地上浑身打滚那人一听这句话,恨不得冲上台来跟他拼命,可是周身奇痒无比,实在是难以忍耐,他只能继续在地上滚来滚去,试图通过摩擦的方式来减轻浑身的骚痒之感。 曾戊依旧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他,冷冷道:“你刚才说,你是从谁手里拿到这个药粉的?” 陈琦看他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强忍的样子,反而带着一些质问和轻微的愤怒。一时间有些拿不准,“神医救不活啊,怎么你不知道吗?这位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被我偶然间发现了,从他手上买了这样的药粉。” 看看倒在地上抓耳挠腮的江湖人,这药粉绝对没有问题,可是为什么这个人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 曾戊能有什么反应,这药粉就是他发明的。当年发明这个药粉的时候,完全是一种恶趣味,因为徐文鑫动不动就跟他抢药人,他是为了对付徐文鑫特意发明出了这种会让人浑身奇痒无比却并不致命的,恶作剧一般的毒药。 虽然没能在毒药榜上排得的名号,可是曾戊后期又在里面加了一份毒剂,导致其毒性的威力直线上升,效果更是几何倍增长。在五毒教当年也是十分流行的毒药,只是后来五毒教被毁,他手中的这种药粉数量也不太多了,毕竟材料还是不那么容易买到的,这些年东奔西走的,能用的也都是一些存货。上次张三舔着脸跟他要一些毒粉来防身,他一想到这张三曾经救了他们教主的命,自然应该给他,可万万没想到,这老东西拿了自己的毒粉,转手兜售出去换取银钱。 再看陈琪一脸茫然和不解的表情,曾戊气不打一处来,质问道:“说,你花了多少银子买这毒粉!” 陈琦下意识的挠头头,实话实说道:“200两白银……” 200两白银就把自己首屈一指的毒粉给卖掉了!曾戊简直是肝胆俱裂,这老不死的东西不识货也就算了,竟然卖的这么便宜,最过分的是,这毒药,他也仅剩这最后一小包了! 毒粉对他自己本身是没有任何效果呢,毕竟他本身就是一个百毒不侵的小毒物。药粉却是用一点少一点,曾戊给他的就是自己省吃俭用以来剩下的最后一点了。而就是最后的药粉,竟然只放倒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江湖人。更别提大部分都被自己吸收了,并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再让曾戊重新炼制一份,恐怕也不太容易了。这绝对是一种奢侈挥霍,不啻于把金山银山全都丢进了臭水沟里,简直是暴殄天物,极致的浪费,曾戊心头狂滴血,抓着胸口,只觉得痛不欲生,这远远比陈琦一铁锤砸破他的脑袋瓜,更让他来的心痛。 陈琦不知道这个人明明一脸难受的表情,可为什么就是不想要挠一挠身上的麻痒,顿时旁敲侧击,“你不要忍着了,我知道你已经忍不住了,你现在认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缓解这个毒药的方法。” 曾戊已经完全是没有心思跟他猫捉耗子了,长枪一挑直指对面的陈琦,“废话不多说,我要找一个人来质问这件事情。” 陈琦大惊失色,“你不觉得浑身麻痒吗?这毒药对你就没有丝毫作用的吗?” 曾戊非常想告诉他,这个毒药就是自己发明的,可是这个时候说这话又有什么用呢?这已经是世界上最后一包毒药,而这包毒药已经被浪费了。 他悲愤地仰天长喝一声,纵身而起,长抢直接将陈琦高高挑到半空中,再凌空一脚,将人直接踹飞到擂台之外。 干净俐落的一脚妥妥的证明了,之前他一直都是在猫戏老鼠,戏耍着陈琦玩儿的。也让江湖人明白,当年五毒教左护法并非等闲之辈,即便是五毒教覆灭,加入赤面笑魔队中后,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四四一、外快这种事 曾戊一脚把人踹到擂台之下,扭头直勾勾的看向场外一直心情忐忑,祈祷不要抽中自己的张三。 这一下可把张三看得吓一跳。心想这小子到底听到台上的人说了些什么,怎么一脸怨怼的看着自己?回想一下自己跟曾戊之间的来往,发现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只是偶尔会从曾戊那里讨要一些毒粉药剂之类的。虽然他没有给钱,可是看在吴万年的面子上,这位五毒教左护法也不应该问自己要钱吧?! 曾戊想的却是——张三这个人着实不要脸,顶着川云派掌门人的身份也就罢了,还非要搞一个什么神医救不活这种鸡肋的身份,在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营造一种十分神秘又十分高深的模样,但实际上医术平平,毒术更是谈不上。偏偏狗屎运一般一救一个活,搞得江湖人以为他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能医死人肉白骨,简直是不出世的医学天才。最可恨的是,他竟然恬不知耻的骗自己的药粉去卖钱。简直是欺人太甚。 这人明明功夫不行。可偏偏忍不住好奇心,动不动就偷偷的跑出来瞎**乱晃。武功平平无奇,全部不堪大用,顶多会个龟息之术,装死躲避追杀。舔着脸跟自己要药粉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竟是打着空手套白狼的念头。 吴万年以前说过川云派的掌门人嗜钱如命,他还觉得是夸大其词,毕竟江湖中一派掌门,哪里会少钱花呢?现在曾戊不这么想了,张三真的是见钱眼开,张三真的是喜欢金银的,一个俗气又无能的掌门人啊! 曾戊气愤地下得擂台来,一直到走回吴万年身边的时候,依然目光灼灼的盯着一头雾水的张三,恨不得从他的脸上看下一块肉来。张三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心想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他的,让他这么恶心的看着我。 同时,张真人暗自庆幸,幸好这家伙已经比试过了,我的对手无论如何也不能是他。掰着手指头数,呼声最高的千面人弟子已经下去了,而排的上号的五毒教左右护法,也出战了一个。如果他对上右护法徐文鑫的话,胜算还是蛮大的,因为他已经从吴万年那儿打听过,徐文鑫这个小丫头拳脚功夫一般,用毒是把好手,他只要捂住口鼻,嘴里含住避毒珠子,那一般的毒药,还是躲的过去的,咬咬牙忍一下,跟着小丫头同归于尽,跌下擂台什么的,还是办得到的。 当然他能闻到这小丫头的概率也是非常低的,毕竟还有四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呢。而把这四个抛开之后。最大的变数其实是吴万全这个臭小子。原本十个人当中是没有他的位置的,可是事发突然,这个莫名其妙的尚阳堡少堡主突然间冒出来,占据了吴万年的一个席位,而张三好死不死的又站在他的对立面上,所以只要不碰上吴万全这个不知轻重的家伙,其他的人总有办法演着演着混过去吧。 这么想着,张三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再摸了摸自己兜里沉颠颠的银币,又觉得日子无比的美丽。 他这段时间在武林盟可不是干坐着专等伤势恢复,参加比赛。要知道在张三的生平之中,只有两件事能够令他快乐,第一件是研习医术,治病救人,成就自己神医的名头——尽量名可副实。 第二件事那就是赚钱了。以往张三被师傅圈在川云派当中是寸步难行,衣食住行都有严格的规定,甚至掌门人会直接限定他每日的开销,这完全激起张三的逆反心理,在他的眼中,武功是这世界上顶顶坏的家伙,而金银则是大大的善人。对钱财的执着念头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根深蒂固,一直到现在,张三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躺在床上数着满床的金豆子银珠子,这种坐拥金山银山入眠的感觉就是做梦也能笑着醒过来。 以川云派掌门人的身份来到武林盟之后,虽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做生意,可是偶尔他也会带上人皮面具,扮成神医救不活的模样,在武林中人之间偷偷的暴露一下身份,再借由封口的理由跟武林中人达成小交易。 比方说卖一些无伤大雅的坑人的小道具——诸如泻药啦,蒙汗药之类。当然,如果有人出高价的话,也会卖他这种曾戊亲手研制的五毒教独门毒粉。 如果对方身负重伤,需要大还丹之类的灵丹妙药来救命的话,张三手里也不是没有,自然也可以高价卖给他。 可千万不要小看他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外快行动,单单是等待最终比赛的这段时间里,他就足足挣了近两白银。也可以说,很多江湖人都被这位“行踪诡秘”的神医薅过羊毛。这些羊甚至感恩戴德,暗自庆幸,心想也就是我运气好遇见了神医,否则的话,还搞不到这样好的宝贝呢。 就如如今在台下站都站不起来的陈琦一般,张三当然是有意识的接近这个人,因为他知道他是下场比赛的选手之一,自然会需要一些防身的毒药。一碰即死的药自然是不能卖给武林盟的人,不过一些无伤大雅的毒药卖出去的话,曾戊他们也有解药,反倒能白赚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张三毫无心理压力的收下百两白银,卖出了这世间仅剩的一份千蛛万毒粉。 良心根本没在痛的。 不知道是不是曾戊的怨气太深,慧可住持下一个抽出来即将上场的人便是张真人本人。 而他的对手竟然是那四个无名人士其中之一。 张三怀揣忐忑的心情,却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走上台去,心中努力回忆之前吴万年跟他说过的那四个人的名字——好像有个小丫头,不过第一场已经和少林弟子比试过了。又说有一个黑黢黢的矮胖子,只是将张三打量着缓步上台的这个人,怎么看他也不矮,不胖,不黑呀! 四四二、掌门人威武(一) 看着张三的这个对手,吴万年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 这个人是毛遂自荐而来的,最开始他只是定好了六个名额,本来还想算上自己。只是后来想想,若他下场的话,除非吴山刚亲自下台,否则的话,实在是没有人敢跟自己对战。而且他的目的并不是打败对手,所以,没有把自己算在十个人当中。 后面阿古拓和苗黑子非要参赛,吴万年原本是不肯的,只是宋谷雨也在一旁帮腔。思来想去感觉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更何况这两个人在江湖上的印象又不太深刻,即便是半路暴露身份,也可以说成是自己按插在圣女身边的探子,所以最后吴万年只是叮嘱他们两个尽量不要暴露身份,做好易容,其他的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而最后剩下这两个名额,吴万年原本是打算放弃的,随便找两个人上来撑一撑场面也就算了,只是没想到在临近比赛开始的头天晚上。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来到他的房前毛遂自荐。 便是眼前的这个面白无须,身材颀长的男子了。 此人自称是江湖一闲散之人,来参加武林大会,纯粹就是为了凑热闹,只是看了半天,却发现江湖人实在是不足为伍,反而对他的人十分欣赏。 这些话吴万年是不太相信的,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同武林盟的各种交手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有谁来帮忙,所以看好他的人,这个说法本来就是一个借口。 不过吴万年并没有理由把人往外推。既然他毛遂自荐的来,那吴万年就大大发疯的让他上,这也是一种变相的试探,如果这个人是武林盟反手安插在自己队伍当中的探子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出战,守住这一本武学秘籍的名额,如果他不是武林盟的人,只是普通的江湖弟子,想要一战名扬立万,又或者想寻找一个靠山,那么他一样会拼尽全力来战胜对手,守护这本秘籍。 怎么想,这个人都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投入到比赛当中,所以吴万年压根儿就没有想阻止他,将他的名字报了上去。 所以现在刻在名牌上的叫做李四的人,就是张三的对手。 张三李四,听起来实在有些滑稽,可是面对面站着这两个人却都格外的慎重。 张三这个人武功不行,可眼力尚在,只看这个人一步一步走上台来,便知他内力深厚。因为那步伐十分轻盈,好在飘在水上一般。颇有踏雪无痕的意思,而且此人面容温和,气定神闲,显然胸有成竹。张三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吴万年的人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下意识的就去看吴万年,可后者却对自己摇了摇头,张三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之前知道吴万年人手不足,打算随便找人来凑数的,可连吴万年自己都不知道底细的人就敢拿上来凑数,张三也是服气的。如今这人落到自己头上,张三心里哀叹一声,表面上装的风轻云淡,缓缓地拔出了后背的长刀。 “我记得,张真人以前是用剑的。”李四背着手,并没有带任何兵器,“早些年间,我还曾经见识过张真人的剑法。不说使得如何高超,但一招一式颇有章法,而且功底扎实,步履稳健,怎么时隔多年之后,张真人改用刀了?” 这句话但凡是换一个人来说,张三都毫不在意,可是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停顿的字句的习惯,让张三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曾经也有一个人这么一字一句的教训过他,督促着他日复一日,不分昼夜地练功。 所以张三下意识的就正色回答他,“因为我最近学了一套刀法,忍不住想要在擂台上试一试功效如何。” “既是新学的刀法,如何就能拿来对敌呢?”李四正色道:“台上对战本就应该使出各自的看家本事,而不是拿来练手的,你若如此轻视这样的擂台赛,恐怕会吃亏。” 张三嗖的拧过脑袋去看吴万年,拿眼神跟他打官司——你到底有没有跟你的人说好,要给我放水啊? 吴万年无奈地耸了耸肩,他一摊手以肢体语言回复——说是说啦,可是他们遵不遵从就不一定了。 行吧,张三气得咬牙切齿,这小子果然是个不靠谱的,当年我就不应该耗费无数天材地宝把他救活,就应该让他重伤不治,得个肺痨的毛病,了此残生。 站在吴万年身后的曾戊冷冷的哼了一声,让你当初不遗余力的坑我的毒药,现在正好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狠狠给你个教训。 在曾戊的眼中,张三必然是打不过这个李四的,倒不说这个李四的武功有多强,主要是张三真的是太弱了。 连张三自己也心知肚明,可是为了撑起川云派的场面,他相信即便这个对手并不愿意听从吴万年的吩咐,在擂台上假模假式的败给自己,那必定也不会一上来就把自己打趴下。 如果能在前面的几招对战当中有来有往,甚至拖延一段时间的话,起码能够证明。他这个川云派掌门并非狗屁不是,滥竽充数的。 所以张山假模假式地挥舞了几下刀式,紧接着用力向前一蹦,一刀刺出去,喊道:“来啊。” 李四好笑的以手指夹住张三的刀尖,“这就是你新学的刀法?” 这反问可彻底把张三给问蒙了。按照他的这个语气来说,接下来的话岂不是要嘲讽自己一番? 那可万万不能让他把话说出来,好叫江湖人看出来我的真实水平。张三强撑着脸面哼了一声,怒道:“一会儿你就知道厉害了,”顿时回身再划一刀。李四猛的向后一跳,拉开两人的距离。 “还请张掌门人认真些吧。” 围观的江湖人立刻毫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出声,他们早就对这个川云派张掌门不太满意了。明明是一派之掌门,可是在擂台上经常偷奸耍滑,装疯卖傻,没有显示出丝毫掌门人应有的功力来。 四四三、掌门人威武(二) 这个时候,见川云派的掌门人捉襟见肘的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对战,落入下风,江湖人更是觉得这个人徒有虚名,尸位素餐,根本配不得江湖高手这个行列。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立刻开始喝起了倒彩,让张三整个人满脸通红,异常羞愤,恶狠狠的瞪了吴万年一眼,只是他的对手李四却偏偏没有给他太多发泄的机会。 “刀和剑的不同之处,并不简简单单的在于兵器形状的区别。”李思赤手空拳便能与张三手持利刃战的不相上下,也足以见其功力深厚。他边打边指导张三,“武学之道在于真诚,在于本心,在于求真务实。像张真人这样故弄玄虚,投机取巧,恐怕难有大成就。” 场面已经这么难看了,张三也干脆破罐子破摔,“知道你厉害行了吧,哪来那么些废话,你若有本事,一脚把我踢飞下去,就像上一场的那五毒教护法一般,否则的话就不要在我面前大放厥词,装什么高人呢?” 李四却丝毫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你若是不喜欢练剑而对刀法感兴趣的话,也自当日耕不辍,勤学苦练,深刻体会到刀法的狠辣和果敢,而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学了个皮毛,照猫画虎,最后是刀也练不成,剑也荒废了。何苦来哉?” 张三只觉得憋闷,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他上来是比武的还是让他上来说教的,况且他年纪看起来还没有我大,怎么好意思在我对面喋喋不休个没完呢?真是让人讨厌。 莫名其妙的,张三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那个时候师傅每天都叮嘱自己勤学苦练,一个马步也能蹲好几个时辰,练不好功夫不准吃饭,记不住招式不准睡觉,那段人生是张三一生当中最可怕的一段时光,现在每每想起来都如噩梦一般,会从梦中惊醒。 如今对面的这个李四喋喋不休的模样,跟他师傅简直是如出一辙,张三甚至想给他念一句阿弥陀佛,让他闭嘴,可惜李四不为所动,依然一招一式的指点自己的武学。 “就像刚才这一招,确实是一招好式,可是你招式未能使尽就改变方向,好好的一招刀法生生被扭转了过去,变成了剑法,足见你剑术底远超刀法,又为何非要舍弃你的剑法而屈就于刀法呢?” 张三干脆停机了攻击的招式,站在那儿,皱着眉头瞪着眼睛憋着气,默默地看着李四,李四也收了招式一字一句的建议,“我看张真人也是有多年功底的,何不如今捡起剑法从头再练,正所为活到老学到老,只要张真人从现在开始勤学苦,凭真人的天资一定能够练出成就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张三怒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你知道自己来这儿是干嘛的?” 李四从容不迫的说道:“自然是来比武的。” “放屁,”张三怒,“来这儿的谁不是为了尚阳堡的武学秘籍,你说你是来比武的,就说明你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就说你现在在这台上对我的武功指指点点的模样,简直令人生厌。你若是有本事能够打到我,就干净利落一点,男子汉大丈夫讲究一个当机立断,可不要像个娘们儿似的在这儿磨磨唧唧,指点来指点去的。怎么你还想让我领你的情不成?” 李四从容道一句岂敢,“在下不过是一介布衣,江湖散人,如何能够指点川云派掌门人呢?” “那你现在是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揭我的短,难道不是为了丢我的脸面,丢我们川云派的威严吗?” 李四摇了摇头,“川云派的脸面丢了,又能如何?堂堂一大门派,怎可只是为了脸面,顾及面子,而被架在火上下不来台。就好比当年的武林盟主一般,分明没有倾覆五毒教的能力,却偏偏被架在火上烤,损失了大半的人手,最后也只能黯然归去。时间一拖几十年。直到最近几年才终于达成所愿。然而,邪恶势力永远不会被彻底消除,这才短短三年之间,五毒教众又再次卷土重来。可见若是没有真本事的话,强行上场才是真的丢人现眼。” “川云派最初不过是为江湖人打造兵器的一个小作坊,能够到今天,绝不是因为他们武功有多么的高深,而是他们的匠人精神感天动地,每一个兵器都熔铸了川云派人的心血,每一把刀剑都凝聚着铸造人的执念。川云派为江湖人称赞,并不是因为武功不凡,而是因为他们造出来的刀和剑受江湖人的认可和尊敬。” “掌门人如果觉得自己武功不济而丢了川云派脸的话,我想那大可不必。川云派原本也不是以功法见长,若掌门人能够造出云霄那样利器,即便是三脚猫一样的功夫,依然会得到江湖人的尊敬。” 围观的人怔愣当场,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他们也从来没有认为川云派是江湖上武功高深的门派,只是偶然间听别人说过川云派的掌门人轻功很好。当然这也是一种误传,因为张三根本就不会轻功,只是不知道那个轻功很好的掌门人究竟是张三还是张三他师傅,不过这种以讹传讹的事情在江湖上已经不少见了。所以,现在知道了这个掌门人确实武功不行,大家也只是嘲讽几下。并没有想着因为川云派的掌门人不行而想要对川云派怎么样。 到底川云派也不过是一个兜售武器的门派,跟武林盟,虎门这样的以武功拼地位的门派不同。他们立足的根本就是服务于江湖大众的。 张三也听愣了,直勾勾的看着这个人,倏忽间丢开长刀,啪啪啪地鼓起了掌来。 “你说的真的太好了。我真的太感动啦。讲句心里话,如果我早20年认识你,我一定要把你拉到我师傅面前,让你把这段话说给我师傅听,这样,也许我就不用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功了!” 四四四、掌门人威武(三) 张三这一番赤诚地坦言,李四十分无语。 李四这一番话彻底说到张三的心坎上。一直以来他因为武功不行,总感觉辜负了师傅临死前对自己的期望。毕竟当年他满腔热血的向师傅保障一定让川云派发扬光大,成为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门派。 后来师傅故去,张三一直以光大川云派为己任,着实过了几年辛苦的日子。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因为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实在是被赶鸭子上架当了这个掌门,与其在武功上下功夫,不如发挥一些其他的特长,保不齐他就变成了天下最厉害的情报头子,或者天下首屈一指的神医呢? 张三已经彻底放弃了在武学上光大川云派的念头,所以他开始混迹于江湖,打听各方八卦情报上,或者是医术上,又或者是其他别的方面上,在江湖上立住脚来,这样也算给川云派多了一条路。可惜这么多年以来,别说川云派,就是他自己,在江湖上也只能以百晓生这种不入流的身份和救不活这种不能长住江湖的蹩脚医生传奇苟活下来。 若是师傅现在还活着,看到自己如此的不争气,恐怕也要拎着自己的耳朵咒骂一声不知所谓。 想起死去的师傅,张三只觉得这么多年的愧疚之情无以言表。 再看李四这一副说教的模样顿时间没了脾气,诚恳的请教道:“你说的非常有道理,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都走了歪路了。”说罢真诚的对李四拱了拱手,“大侠说的没错,我确实功夫不行,这么多年以来偷奸耍滑,没有一天认真练功的。师傅死了之后,我也曾经勤勉了一段时间,可是实在是记忆有限,自己又不是有多耐性的人,所以到后面干脆放弃了。如今在江湖上也没能闯出什么名头来,实在是有愧于师傅所托,想来我这川云派掌门,也并没有为门下弟子起到任何榜样的作用。实在是无颜面对先师。” 李思见他神情黯然,忍不住安慰道:“掌门人也不必过于自责。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掌门人对座下弟子十分温和,而且极力维护,也是一派掌门之表率。虽然武功不行,但天赋还算不错,而且,川云派这些年在江湖上声势越发壮大,也不算辜负了当年老掌门所托。” 张三恨不得立刻拉的这个人结拜成义兄弟,一脸坦诚地看着李四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么多年都蹉跎了岁月。你说的对,即便我没什么耐性,而且,还好吃懒做,不过只要我一心练武,总有一天能够将师傅教我的招式练熟练,在江湖上好歹混一个二流的水平也是不错的。” 转身对围观江湖人一拱手,“在场的诸位给我做个见证,从今天开始,我张三必定不会再偷奸耍滑。浪费时间虚度光阴,我一定要好好练功。同时,诸位如果有想打造的兵器,尽管来找我们川云派。若是,哪位高手想要独门设计的神兵利器,可单独与我联系,价格绝对优惠,童叟无欺。” 回身又对着李四拜了拜,“若不是场合不对,易地而处我一定要跟你接成义兄弟,你实在是点醒了我这么多年来茫然无助的想法。救我于水火之中。如此大恩大德,磨齿难忘。这天下知己难求,我张三如今就认定你是我最大的知己啦。” 李四受宠若惊,“岂敢,岂敢。张真人实在过谦了。在下不过是一江湖游散之人,之所以加入赤面笑魔的队伍,也完全只是想跟张真人在擂台上切磋一番罢了。我原本没以为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抽到张真人的,感念老天还是眷顾了我的请求,可喜可贺。也是我们有缘分。” 张三一听这话更是乐不可支,恨不得上前勾肩搭背,海誓山盟。 众江湖人被他俩整得简直是一肚子火气,明明是一场争夺尚阳堡武林秘籍的比武大赛,可是这两个当场攀起了亲戚来,难不成这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众人十分不满意,擂台底下叫嚣起来。 “你们究竟还打不打啦?” “尚阳堡武学秘籍川云派不想要了吗?” “也不是武学秘籍,哪怕是冶炼兵器的书,搞不好尚阳堡也是有的呢!” “让你们上来是比武的,不是来唠家常的,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关系,还请下了擂台再解决!” 张三从容的对众江湖人拱了拱手,回身,自己从那台上跳了下去,并真诚的对李四说道:“我这样的水平本就是滥竽充数,走到今天,尸位素餐,占着这个毛坑,实在是恬不知耻。如今我甘愿下台自动认输,从今往后潜心修炼,壮大我们川越派为己任,告辞啦!” 然后健步如飞,身形潇洒的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他拍拍屁股走人没关系,可把其他的看客气个好歹。要知道这十个名额十分难得,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没有挤得上去,而且更不要提最后一个,还需要一点点的运气。所以这个人这么轻易的放弃,简直是在暴殄天物,浪费众多江湖人眼中的巨额财宝。 看客们在底下叽叽喳喳的表达着不满——早知道她是这个破碗,不如让我上啊。 ——都怪武林盟,之前没说好还可以替的,你看之前的那个五云山山主不就是替那个重伤的刘源上去比了吗?还成功地拿到了一本秘籍。再看这个川云派的掌门,他若是广发英雄帖招人替他上台比赛的话,肯定能拿下这本秘籍哒! ——说的是什么呀!还以为这赤面笑魔的手下多凶残多厉害,万万没想到,最厉害的那个,打着打着自己认输了,这又上来了一个只会说教,喋喋不休的。上一把的那个左护法跟武林盟的弟子也是半斤八两的水平。这要是我上的话,搞不好还真能得到一本武学的秘籍呢。 叽叽喳喳乌泱泱了半天,直到慧可住持公布了下一场比赛的人选时,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四四五、掌门人威武(四) 张三离开擂台之后身轻如燕,浑身轻松,脚步飞快地跑回厢房打包行李,这就打算回川云派去勤学苦练了。 王珊珊在旁边帮着收拾,顺便打趣师傅。 “看来还是得有人刺激您老人家一下,之前我们那么多人劝您练练功,不要每天就想着出去听八卦。您倒好,就是不听,现在有个人当中骂您一顿,虽然丢了咱川云派的脸,可是好歹让您开始上进了呀。” 张三一巴掌呼他脑袋上,“没大没小的,胡说些什么呢,你师傅我什么时候不上进了?只不过以前的劲儿啊,使在挣钱和探听江湖秘辛这件事情上。我跟你说,我这个人从小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你看我这么多年如一日的帮咱川云派挣钱,探听各种消息。甚至还闯出来神医救不活和江湖百晓生的名头呢,那可见我这个人呐,也是个人才。现在我把所有的劲头都拿来练武,早晚有一天,比你那个吴大哥强。” 他从现在开始练,想比过吴万年那是不可能的了,不过王珊珊对自家师傅还是抱有最大的尊敬,所以鼓励他。 “就凭您的天赋,别说是吴大哥啦,就是当年剑神李青在世,那也不能望您的项背呀!” 马屁拍的实在有些过了,张三都气乐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油嘴滑舌了,不过在武林盟待了几天,到底是跟谁学坏了?这嘴上跟抹了油和蜂蜜似的,怎么这么会说?牛皮吹破了天,当心摔下来。” 王珊珊在一旁嘿嘿嘿的笑,帮他打包好最后的包袱背在身上,“可是师父,您不等吴大哥办完事儿再走嘛?我总觉得他有一个很大的谋划,我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你个小豆丁能帮得上什么忙啊?”张三敲敲王珊珊的脑瓜壳,“知道你担心吴大哥。可是现在咱们留在这儿,搞不好还会给人添乱呢,再说了,人压根儿就没请求咱帮忙呢。是你自己感觉良好,非要凑上去,当心好心办坏事儿。” “那小子一向最有主意。不是你这种小虾米能够担心的了的,要我说啊,咱师徒俩趁早回川云派整顿一下门庭,今后来咱川云派打造兵器的一定不会少,虽说咱们川云派擅长打铁,可是这武学也不能荒废了。我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库里那些武学秘籍,大家分一分发一发,挑好的都练一练。也不用在江湖上打开多大的名声,但是也不能因为我这个掌门,让人看扁了你们去。 以前就算了,那是我自己不上进,如今有人把大白话说到了我的面前,再逃避,那就不是我张三的性格了。壮大川云派的誓言,我总要脚踏实地地做,死了以后下去见到师傅。也有脸面在他老人家跟前汇报汇报。” 正说到这儿呢,突然间李四进来,“可你师傅还真就未必会责怪你呢。” 张三一件李四顿时开心的不得了,对他的话却有些奇怪,“李大侠何出此言呢?我师傅已经去世好多年啦,你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呢?” 李四轻声一笑,猛地揭下脸上的脸皮,露出了原本的面容,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模样,反而皮肤黝黑,星眉剑目。两条粗长的眉毛倒立,显着面容十分的凶煞,再加上满嘴的络腮胡子,跟之前那面白无须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这张脸张三再熟悉不过。这一见吓得两腿发软,险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怎么,这多年不见,我的好徒儿已经认不出师傅了吗?” 张三斗着手指头颤呀颤呀,指着本该老死的师傅,“你,你真的是我师傅?” 王珊珊猛的抽出鸳鸯刀来,怒道:“何方妖孽竟敢扮成我师叔祖?师叔祖早就寿终正寝了,休想易容骗我师傅。” 李四哈哈大笑。若是原来那白面书生的模样,笑起来只有温和雅致,可如今这个黑铁汉的模样,却十分的粗犷和豪迈。他自顾自的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大叹一声,放下茶杯,“要不是因为知道你参加了武林大会,我也不用千里迢迢的从闭关的地方出来。” 张三一脸茫然的看着师傅,满脑子浆糊,大脑直接宕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他这一副傻样子,李四自顾自地继续说:“当年我实在是没办法。再活下去,那岂不成老怪物。只好吃了假死的药遁走,本想着把川云派交到你手中,我也能心安理得。没想到你小子勤学苦练没装上一年。就拍拍屁股跑到江湖上游玩了,这功夫更是越练越回去了。” 张三好像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一般,嚎啕一声猛的扑上去,抱着师傅的大腿哀嚎,“师傅,师傅!你老人家怎么活啦?” 李四没好气,“就是被你气活的。张三,你小子还真是厉害。都能把师傅活活气活了,你说你怎么样?” 张赛惭愧,“都是徒儿不孝,还要劳驾您老人家从棺材板里蹦出来教训我,我真的是太失败了。” 这模样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李四直接被气乐了,弹他一个脑瓜蹦,“行了行了,收起你这点猫尿吧!” 张三执着的问,“师傅,你竟然一直都没死,那当年你为什么要欺骗徒儿,假死遁走呐?川云派在我手上怎么可能有您当年的辉煌,如果您一直坐镇的话,搞不好我们川云派……” “那我们就邪派了。”李四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来也是惭愧。”他扒开胸口的衣服,露出了在心脏处那一个全肉大的疤痕。 张三一见这个伤口倒吸一口凉气,不为别的,这正是被死灵蛊寄生后活死人的标志。 “师傅,难道你……” “没错,当年祁宫主主天山一行当中也有我一个,我们这些人在天山上都遭遇了十分奇特的事情,总之最后我就成了这个样子。不死不活的,留在世上实在是没办法向江湖人交代。这才不得不死遁。” 四四六、掌门人威武(五) “事情说来话长,”李四说道:“当年我们一行人为了给祁宫主的小儿子治病,不远万里的来到天山之上,可万没有想到天山的环境并不适合活人踏入,冰雪覆盖整个山,我们一行人又饿又累又渴,在冰雪当中走了许久,最后一个个的倒下。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张三好奇的问道:“这么说死灵蛊原本产自于天山。” 李四点点头,说的没错,这原本就是天山的一种奇怪的虫子,他们就好像雪花一样,包括在一个白色的茧蛹当中,平时深埋在白雪之下,无人发现。可是,我们这些人倒在地上,身体的温度融化了身下的雪,就把这虫子孵化出来,其中一个刚好钻进了我的心脏。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活死人的模样了。 张三摸着下巴,“可是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死灵蛊是在血莲当中……” “当年五毒老鬼也在队伍当中,”李四说:“只是这个人运气比较好,我们几个醒了之后发现并不畏惧这满天的冰雪,几乎跟天山融为一体。所以就把他们几个抬了下去,才救得一命。虽说是活了下来,可是身体被寒气伤透了,在这以后练功总是会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祁宫主就运气比较好,他当时带了血石,一直揣在怀里,虽说手脚被冻得发麻,可是意识始终清醒。一直没有昏睡过去,只是他孤掌难鸣,独自一个人照顾不了这么多人。才导致我们几个成了活死人,剩下的冻死了一些,好容易活下来的都如老鬼那样,直接被冻成了残废。 事情之后,祁宫主也知道,到天山上寻找不死药恐怕是难以实现了。就放弃了。最后祁小公子到底是死了。 就因为这件事情,祁老宫主只觉得无颜面对早亡的妻子,在江湖上游历多时,又受到高人指点,武功大成回来之后一改原来的商人行径,开始创立门派。 后来他娶了继室,生了女儿之后,才逐渐放下了这一段往事。天山的事情,江湖上各种传说,但其实都言不符实,真实的情况就是我们这些人甚至没能上到天山的半山腰,只在山脚下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死的死,伤的伤,像我这种变成了不死不活的怪物。也实在是无可奈何。” 张三追问道:“这么说,师傅,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活死人,保持着这幅模样几十年,那当年在川云派穿当中?” “自然是易容。我的易容术虽然不像千面人那种出神入化,十分逼真。可是,像我活了这么久的老怪物也是懂得一些诀窍的,甚至为了不让你们看出来,我有意独居,不跟你们混在一起,甚至天天逼着你勤学苦练,也是不想让你有别的心思观察我。当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督促你成才。” 说到这一点,张三立刻苦着个脸,“师父对弟子诸多隐瞒,甚至假死遁走,要知道师傅你死的时候我有多伤心呐!现在想起来,我还能掉出眼泪来呢。” 李四完全不为所动,嘲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嘛,你要真的对我心怀敬畏,就应该好好练功,而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屁股不着店儿的往外跑,你可真对得起我。” 王珊珊不得不站出来替师傅说两句话,“师祖真是错怪掌门人啦,其实他还是挺勤奋的,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谨遵教令,每年都打造一个兵器呢。”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李四更加生气,打造兵器,你得看他打造都是些什么兵器。破烂一大堆,有哪个在江湖上闯出名号来了,就说他为你打造的鸳鸯双刀,用的材料还是我当年剩下的,这实在是让人气愤,我们川云派历掌门都有代表作,哪怕只有一个也是好的。就像我当年做出的云霄,可是你看看他,文不成武不就,不好好学就算了,连兵器上也偷工减料。不孝子弟,我这次回来不单单是为了阻止他参加武林大会。更是要好好的教训这个臭小子。” 张三低眉顺眼的乖乖听训,甚至已经能想到自己未来十分悲惨的生活了,哀嚎起来,“师傅,您就手下留情吧,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门下弟子一大群,您当着大家面训斥我,我这个掌门真的太丢脸了。” “你少来威胁我,”李四淡淡道:“真当我还回川云派吗?我是一个早就应该在这世界上老死的人,这再回去的话,长老们还不是要吓死。再说江湖人会怎么看我,这么多年小心翼翼隐藏的秘密,岂不一下就曝光了?” 张三惊讶,“师傅不跟我回去了?” “当然不跟你回去,我也不应该在这江湖上出现,这次到武林大会,甚至加入妖魔邪道的行列,完全就是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徒弟,真当咱俩是因为缘分,所以才凑成了对局人吗?” 张三瞪圆了眼珠子,“什么意思?难道这里面还有内幕?你们操纵了比赛的对决顺序?” “不是全部。”李思说:“我与赤面笑魔达成了协议。我赢下这一场,他安排我与你对战。” 张三听的一愣一愣的,“这么说,吴万年那臭小子也知道师傅你的身份?” “不知。就像我也不知道他原本名字,是吴万年。”李四长叹一口气,“你提起这个名字,我突然想了起来,他好像是祁宫主那女儿的孩子吧?” 张三点了点头,李四沉默了一会儿,摇一摇头,“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还会闹到今天。这江湖纷争实在太过复杂。本不是我这种作古之人应该参与的,我早在当年天山上就已经是死了的。如今在江湖上还能够苟延残喘,完全就是得益于这心口的一条小小的虫子。只是死灵蛊并不是永远活在这世上的,它顶多能够减缓我死亡的日期,可是终究有一天,随着这个虫子的死去,我也会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四四七、樊荣(一) 张三沉默着,听着师傅说这样的话,内心简直五味陈杂,当他知道自己师父没有死的时候,内心是极度高兴的,甚至有一种卸下重担的感觉,只要师傅回来,他就仿佛又有了天地一般。又仿佛回到了十几岁小孩子的模样,随便闯祸,随便的玩耍,不会有人指责,甚至会有人追在后面给你擦屁股。 当师傅告他,终究有一天他也会死,他也会离开自己,而这一次将是真正的永别之时。张三的内心又有了淡淡的哀伤。 “可是师傅,你离开川云派之后,一个人去了哪里呢?” 李思笑道:“江湖这么大,四海为家,我到处走了走,看了看。曾经也回过几次天山,只是可惜一直没有勇气真正走上山顶去看一看。我至今不知道死灵蛊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间死去,所以,就只能一个人在这江湖上游荡,虽说有些孤单,可是也长了不少见识。” 张三立刻说:“以前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师傅还活着,断然没有再让你流落江湖的道理,就算不以掌门人的身份回来。那就以我结义兄弟的名义再来我们川云派当一个挂名的长老也是好的。” 李四笑踢他一脚,“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就要跟我差了辈了。” 张三揉着屁股小声嘀咕,“咱俩还指不定谁走在谁前面呢。” 李四无奈地叹口气,“这就是我最初并不想告诉你真相的原因,在长生不老这件事情面前,很多人都无法看破。虽说我这死灵蛊不是长生不老的神药,甚至可以说是来自地狱的魔药,毕竟当你种下这个虫子的一瞬间,你的生命其实已经结束了,未来能够活多久完全是一个未知数。可另一个意义上而言,这确实是一种不死的途径。” 张三赞同,“怪不得当年的五毒老鬼拼了命的要造出不死丹,原来是有根据的。我当年还以为那老头子真的是痴心妄想,胡作非为,甚至还曾经赞扬过武林盟主去剿灭他们这个邪魔歪道,没想到人家也是有见识的。” “这就是他走入歧途的最大原因了,如果他没有离生死这条线那么近的话,他恐怕还不会有这么大的执着。正是因为看到了我们几个不死人的模样,所以才会有更大的执念吧,只是那死灵蛊十分诡异。原本是长在天山上到处可见的白色莲花的根处,不只是这莲花一到中原之后竟是水土不服。种下一棵死一棵,想要配置出完整的死灵蛊实非易事。就我所知,五毒老鬼那家伙也仅仅培育出了一颗而已,后面又闹出的许多事情,恐怕也是有着死灵蛊在其中作祟。” 这番猜测还真是八九不离十,张三点了点头,原本收拾好的包袱也重新扔到床上。开开心心地拉着师傅的手说:“既然咱们武功也比完啦,这块儿也没咱什么事儿了,我带师傅您逛逛阳城吧。” 李四没好气,“没大没小的,我又不是从来没来过阳城,还用你带。” “不一样嘛。”张三说:“当年我还小,师傅拉着我的手在阳城买糖葫芦的场景,我还记得呢,如今我也是一派之掌门了。兜里也是有花不完的钱,这次我请师傅吃好吃的岳阳楼,去阳城的太湖上游船看花魁。好好的潇洒一番。” 李四气得直捶他,“说起舞刀弄剑一窍不通,说起花天酒地,你倒是如数家珍。”王珊珊在一旁抱着张三的包袱陪着笑脸,不敢插话,也不能上前阻止,只能暗地里心想:唉,真是活该。 另一边,这一场闹剧一般的比武结束之后,江湖人的不满情绪简直达到了顶峰,他们憋着一口气死盯着上前抽签的慧可住持,慧可住持打开手中的纸条,缓缓念出了下一个名字。 正是武林盟的还没上台的第二个弟子,名为王生。 看到个子没有陈琦高,却比陈琦壮。整个人黝黑黝黑的,梳着寸头,脖子上挂着一串铁珠子,手上拿着一把奇长的砍刀。 王生说话粗声粗气,却使得一手硬功夫,真气倒是平平无奇。王生功夫是硬碰硬的修炼方式,在对战的时候力气奇大。你打他一拳,还仿佛打在了玄铁之上,他打你一拳,仿佛千斤顶从九天之上垂直落下。与他对战的很多人并不是被兵器所伤,反而是被他这巨大的力道重创,他虽是使刀的,可这刀在他手中也不过是一个抵挡兵器的装备,实际上他左手的拳法十分厉害,角度十分刁钻。右手使刀左手使拳,左右开工,可见也是一个心思细腻,天赋异禀的人。 王生的实力与陈琦不相上下,甚至单纯武学的角度来讲还要更胜一筹。慧可住持连抽三条都匹配不上,直到第四个的时候,终于碰上了两颗红色。 樊荣静静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一个上午都像空气一样的呆在吴万年身后,当慧可住持念出他的名字的时候,他才如鬼魅一般轻盈地飘上了擂台,只是整个人瘦的好像一根火柴棍儿。在又粗又壮的王生面前,实在是有些不够看。 江湖人完全不看好这个孱弱的青年,然而樊荣并不觉得有什么,缓缓的抽出了背脊上的剑。对着王生勾了勾手指。 王生心中暗自庆幸,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十分倒霉的抽到千面人弟子,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甚至已经做好当场认输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老天眷顾,竟抽出一个病秧子。别人打不过,这个病秧子,他绝对不在话下。王生心想——这是你自己命不好抽到了我的手上,一会儿被我打的七窍流血,死在擂台上也只能怪你自己啦。 哇呀的一声大喊,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就奔了过去,而偷偷藏在刀锋之间的拳头早就对着了樊荣的心口窝,只要以刀挥开他手中的剑,再一拳砸到他心口窝上,王生敢保证,这个人不死也残了。 四四八、樊荣(二) 樊荣远比他之前在永泉山庄的时候瘦了很多,这些年来他一直待在花怜教,形同透明人一般,始终围着哑巴转转。听从哑巴一个人的号令,哑巴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哑巴让他上山,他绝不下海。 无事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头发呆,对教中所有的女弟子避如蛇蝎,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守在山头上望着日升日落,整个人就像雕塑一样,就这么静静的矗立在天地之间。 可能是从永泉山庄出来之后心情豁达了许多,他的武功更是一日千里,很快就超过了教中寻常弟子,哑巴见其天赋异禀,向传授他独门武学的念头,只可惜樊荣对活剥人脸皮这件事情实在没有任何的兴趣。他甚至在自己的屋舍附近围了一个鸡圈,养了一些小鸡,小鸭,小鹅之类的家禽。 不过武功到底是跟着哑巴学了,而且,同时学了千面门的外家功法和花怜教的内功。因此,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沉静,可实力却更加深厚。 这个人已经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看上去好像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寻常人。可只有当他出手的时候,才会发现绝对是高手行列。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对手王生完全拿他当菜鸡对待。当他挥舞着长刀轮着铁拳砸过来的时候,樊荣只是轻轻地跳起,就好像一片羽毛一样。再轻轻地落下。这一起一落之间,咱们两个人就从擂台的正中间拉开距离,樊荣落脚地之处刚好是擂台的边缘,而这个距离王生需要跑上十几步才能够的着。 轻功这么好?王生心想,看来,长得瘦小,到底是在轻功上有优势。完全没有想到是因为樊荣内功深厚,所以举重若轻。在王生的念头里,这么一个病秧子的人,怎么可能打得过自己?于是他再次发起进攻,朝着樊荣扑了过来。 樊荣再次轻轻跳起,越过王生的头顶,轻松地落在他的身后。王生一刀挥了个空,差点顺势跌到擂台之下,好容易稳住身形再回身,险些吓出魂儿来。樊荣不声不响,就站在他身后,而他足足背对着此人有一段时间了。 王生终于发现这个人不简单。 好小子,有些本事。王生怒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亮兵器吧。” 哑巴摇了摇头,指了指他手中的长刀,比了个手势。 王生看了半天没看明白,他当然没有学过手语。樊荣对他比划的是——不如扔了刀,你我拳脚相加。 可惜王生一个手势也没看懂,反而平添了暴躁的心情。 又是一个哑巴。王生心想这赤面笑魔到底是有什么癖好,专门喜欢割属下人的舌头吗?樊荣比划半天,他是一个手势也没看懂。既然看不懂手语没办法交流,那么也就只有“打”这一条路可走! 王生二话不说再次扑了上来。樊荣似长了翅膀一般的轻轻飞起,这次轻盈一招,一下落在了擂台中央,王生终于发现这个人的实力很可能在自己之上。这么两下轻功来回使,难道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又或者是在嘲笑他长得笨重,练了一身外家功夫,结果轻功实在平平? 这么一想,王生只觉得心口一团怒火抵在嗓子眼处喷发不得,他平生最讨厌别人对他的长相指指点点,没错,他从小就是这庄家汉的模样,小的时候个子就不高,矮胖矮胖的还敦实。一直到后面练功的时候。同门的师兄弟都没有他力气大,别人拿一把5斤重的铁锤就已经面红耳赤,而他单手就能轻轻松松的抡起来,一直到后面,师傅传授他独家功法——这门硬功夫的时候,他还有一些沾沾自喜。只是当练到内家功法的时候,才发现他实在是偏科的严重。 师傅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继续精进外加身法,只是内功跟不上,外加练起来却徒增笨重,所以他整个人越练越敦实,越练越粗壮。个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拽住了,一直到现在他在江湖中的身高也是一大短板。 等到慕艾的年纪,发现周围的弟子都能找到心仪的姑娘,可偏偏就是他自己每每被拒绝。王生因此十分的愤恨,更加坚定了要走出一条武学至尊的道路来,所以满腔的热血全砸进来修炼当中,果然将自己的武功工更上一层楼,如今在武林盟当中,真刀真枪能打得过他的屈指可数,这也是他这次能够脱颖而出,占据到十个精英弟子名额的最根本原因。 眼前这个人就是怎么回事?明明长得一副瘦猴子的模样,只会在场中蹦来跳去,逗猴子一般逗着自己跑来跑去,让自己摸不到,就能肆意的嘲笑自己吗? 王生怒火中烧——我看你这轻功能支撑多久!他哇呀一声怒吼,再次挥舞着长刀杀了过来。 两人好像突然间有了默契,一个在场中像个花蝴蝶一样的翩翩飞舞,另一个就好像没头苍蝇似的撞来撞去。王生也不使出全部的力气,只做出一个攻击的架式儿,樊荣也只是轻身躲避,两个人好像在场中织布拉丝一般,你向东来我向西,你朝南来我往北。就这么互相不接触的蹦到了好一段时间,就连江湖人,都看不下去了。 “还打不打了。” “这都在干什么呀?” “太无聊了,怎么会让这种人夺得十名弟子的名额呢?” “不是说这赤面笑魔的人都很厉害,都是嗜血的恶魔吗?怎么我看一个个胆子小的很,除了认输的,就是在场中跟个蚱蜢似的跳来跳去。 这些闲言碎语对樊荣没有丝毫的影响,再难听的话他也曾经听过。可是,这些话在王生的耳朵里简直是一种嘲讽,影响他在武林盟逐年大增的威望。许多年轻的弟子都将自己视为榜样。这让王胜觉得十分的自豪,可是如今再看,武林门外围那些关心自己的人,一脸迷茫的表情,王生定决心——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四四九、樊荣(三) 这下是动了真火,王生甚至掏出了胸口的暗器,朝着樊荣甩了过去。几乎算得上是无所不用其极。哪知道樊荣面不改色,矮身躲避,身轻如燕,丝毫不为所惧。 越是如此翩翩公子模样,王生越是生气,这一对比倒显得他十分的大老粗,这简直是在赤裸裸的嘲讽。 如此一来,王生岂能罢休,于是他再次回身一甩,甩出一把毒粉,然而樊荣只是轻飘飘的跳出了毒气包围的范围。又轻盈的落在了王生的后方。 “你是不敢跟我对战吗?”王生吼道:“便如乌龟般胆小怕事。有本事咱们就真刀真枪的好好来一场。” 樊荣咧嘴对他笑了笑,突然间从怀中抽出了一条软软的鞭子。 他原本手中也是有剑的,只是在他第一次施展轻功的时候,就把剑直直地插在擂台中似乎并没有用的打算。 中途的时候还在劝王生丢开手中兵器,两个人拳脚相加,这个手势王生完全没有看懂。 此时他从怀里掏出第二件武器,竟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鞭子。王生一眼看出端倪,继而更加愤怒,因为这鞭子并非什么名家制品,也不是什么江湖奇宝,反而是武林盟寻常马夫赶马用的那种马鞭。 劣质的一头随意打了个结,抽在马身上也是很疼的,只是用这样的材质来与人对战,他只需要长刀刀刃一转,就能把这鞭子截成数段。 这样的场合,掏出这样的兵器来,对自己就是一种侮辱,王生岂能容忍?他二话不说,发足狂奔,一路哇哇大叫扑了过去。 “我一定要给你个教训!”王生怒吼道。 樊荣轻轻一甩手中的鞭子,鞭头打了个岔,直勾勾地抽到了王生的刀尖上。那刀猛地一颤,震的王生虎口生疼。然而他咬牙忍住,将招式使老,直冲着樊荣的要害扑了上去。 樊荣再次矮身一鞭,鞭子直接扫到了王生的鞋尖,这一下可令王生下盘不稳,而且脚趾间钻心的疼,好像五根脚指头被齐齐削断了一般,他猛地一缩,势头大减,就这么直挺挺的,扑通一声侧着身子倒在擂台上,滚了几滚,险些滚出了擂台之外。好容易稳住身形的时候,樊荣再次施展轻功落在了擂台当中。 甚至十分挑衅地,冲他勾了勾手指。 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生一拍石台纵身而起,再次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砍上去,然而这鞭子哪里是寻常马夫甩出的模样,分明是一道浸了金水的铁鞭,带着十足的力道甩下来,他隐藏在长刀之下的拳头顿时一疼,四根手指火辣辣的疼,又仿佛整个手指头被齐齐削断了一般。 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既能使刀又能使鞭子!他看了一眼在看台上悠然自得吃的点心的宋谷雨。纵观江湖,鞭子使得的最好的也就是这位圣女了,而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诡异的鞭法呢? 眼瞧着自己即将被这鞭子抽的满地打滚,王生立刻以手阻挡大喊到停! 果然,樊荣停止攻击,背着手看着他。 王生深深吸了一口气,怒道:“你是什么人,跟花怜教有什么关系?” 樊荣耸了耸肩,好像在说——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王生知道自己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可是能偷的一会儿是一会儿,他现在浑身肌肉不自觉的痉挛颤抖,实在是难以抵挡这个人猛烈的攻击,只好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你这鞭法分明是花怜教的。” 然后还没等说出什么来,宋谷雨先站了出来,“如今这世道是怎么样?什么阿猫阿狗也能站起来指责我们花怜教,你既不是花怜教人,也没有与我对战过,如何能说这个人学的是我的鞭法?” “这还不明显?”王生道:“整个江湖上也就你圣女,使得一手好鞭法,这个人鞭法如此诡谲,跟你十足十的像——一样阴险狡诈,一样的嗜杀成性。” “瞧这位小公子说的,”宋谷雨咯咯地笑了起来,“就好像这天下鞭子使的好的都是我教的,那剑法使得好的都是剑神李青的传人吗? 我看你现在是明显打不过故意站在这里转移大家注意力,拖延时间吧。你这种货色也能打进前十的,实在武林盟耻辱。凭你也想拿到尚阳堡武学秘籍,下辈子吧!”说完抽出怀中的鞭子,猛的甩向了桌子旁的一碟茶杯。那茶杯嗖地一下,从桌子上旋转起飞,杯中的茶水如暗器般蹭蹭蹭的甩了出去打在王生的身上,那疼痛度绝不亚于樊荣打出来的那一鞭子。 整个茶碗炸裂开,无数碎片直奔着王生的脸去,王生下意识地抬手阻挡,然而下一秒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量砸到自己的手臂上,他不受控制向后滑动一直到擂台的边缘,身形猛地一晃,扑通一声跌了下去。 戏剧性的一幕直接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首先没有人能够想到宋谷雨会突然发难,隔着一个擂台也能偷袭到擂台上正在比武的人。而原本一脸感兴趣的站那静静听着王生胡说八道的樊荣,竟然会突然间发难,趁着宋谷雨那茶杯炸开,吸引心全场注意力的时候,猛的上去一脚将人踢出了擂台之外。 王生猛地站起来发火,“他们两个人联合起来暗算我!他们两个是一伙的,花怜教和赤面笑魔……” 说到这里,只见赤面笑魔缓缓的起身,王生立刻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一直倾慕圣女,不假。”吴万年说道:“可是,这位少侠平白无故的污蔑花怜教,看来是你们江湖人容不得花怜。” 边说边亲自为宋谷雨重新斟了一碗茶,轻轻地放在她的手边。宋谷雨微微一笑,掀开茶碗,抿得一口十分满意。 “既然江湖容不下花怜教,那么我等邪魔外道绝不嫌弃,如果圣女,觉得可以的话,倒不如正式的对外宣布加入我的行列……” “万万不可!”慧可住持再忍不住站起来喝道:“花怜教与你们绝无任何干系!” 四五〇、不满 慧可住持已经声明不参与武林纷争,可是当江湖人明显的对花怜教提出质疑,而吴万年一幅想将这个门派划入囊中的时候,他再忍不住的站了出来。 慧可住持十分严肃的对吴万年说:“江湖人跟你一起在这里比试武功,并不仅仅因为尚阳堡的武学秘籍,更为了能抓住尚阳堡的些许踪迹。 老衲虽因少林之训诫,不过问这些江湖纷争,可是既然你们将我拉入这局中,那么我说一两句公道话,倘若有能力把尚阳堡连根拔起的话。这些武林秘籍自然是江湖的,可是你们若是就在这里互相残杀,来争夺这一本不知真假的秘籍的话,在我看来还真是有些可笑。” 慧可住持说着,转身看向吴山刚,“如果当真如此,你这个武林盟主就是失职。” 吴山刚不得不站起来解释,“并非如此,我……” “盟主若真的有能力统领群雄的话,这样的事情本不应该发生,”慧可住持怒道:“我在这里旁观了许久,咱们江湖上并不是没有有实力人能够上台比武的,可是选出来的又都是些什么人呢。” 吴山刚不得不解释道:“这是赤面笑魔定下的规矩。我最开始就是反对这样的比武大会,召开只是因为尚阳堡的武学秘籍实在诱惑太大……” “你身为武林盟主,该是统领江湖指引正确的方向。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弘扬江湖正气,而不是人云亦云,跟着江湖大众的声音走。身为武林盟主,不能明辨是非,领导行动,那么这江湖岂不是一盘散沙?如果武林盟主只是一个应声虫的话,这武林盟也是可有可无的一个门派了。” 这几乎是在指责吴山刚的不作为,若是这顶帽子直接扣上来,武林盟以后在江湖当中也没有立足之地了,吴山刚脸色沉了下来,“当年少林主动让出了武林至尊的位置,江湖人才从各家分派出人选进入武林盟当中,如今在主持看来,是时候让少林重新掌握武林话语权了吗?” 慧可住持怒而起身,拂袖而去,“那你们就不要找我来替你们主持大局。” 边说边脚步不停,眨眼间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慧可住持这么一走江湖上的人更是群情激奋,一部分人开始叫骂武林盟吃软怕硬,与赤面笑魔狼狈为奸而阻止大部分真正有实力的人进入擂台上争夺尚阳堡武学秘籍,另一部分人则开始骂少林居心叵测,都已经一心向佛,不问世事了,可依然想要把持着江湖的权柄。 还有人不停地在叫嚣,让吴万年交出尚阳堡的那本剑阵古籍,他们要见识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有能力从尚阳堡保护当中偷出武学秘籍,而不是在这里耍着自己玩。 一时间混乱不堪,实在难以安抚,再加上慧可住持直接撂挑子走,吴山刚万万没有想到。吴山刚最近一段时间心情郁闷,情绪不稳,原本不应该跟慧可主持如此呛声,可是偏偏就走到了这一步上。 没可奈何,他总不能再低声下气的去将少林住持请回来,这样倒是显得武林盟成了江湖,少林的双向应声虫,可是此时这混乱的局面一旦引发暴乱的话,那武林盟就彻底成了江湖上的一个笑话。 吴山刚猛的一掌拍在桌面,用上内力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口”,这含着内力的劲声从他嘴中迸发而出,内功修为比较低的人,立时吐出一口血来,所有人闭上嘴巴,安静的看向怒发冲冠的武林盟主。顿时想起来,这位吴家庄主也不是好相与的。 吴山刚平时看起来一幅笑面佛的模样,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吴庄主的实力在江湖上绝对排得进前五。 当这位庄重的人开始大发脾气的时候,那些跳了脚的,居心叵测的,甚至还有些浑水摸鱼的人,就只能乖乖的闭上嘴巴。 江湖还是以实力决胜负的,在武林盟占据绝对实力的前提下,没有人敢直面挑战武林盟主的威严。吴山刚目光如炬,逐一扫过在场的这些人,他知道这些人内心在想什么,每个人都在觊觎尚阳堡的秘籍。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降低秘籍流落江湖的可能。 当然他有理由相信这个赤面笑魔已经暗地里偷偷誊抄出来几本,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满口就答应姜苏的话,甚至有可能根据这些江湖上名人会喜欢的秘籍而有意识的强记了一些抄下来,但其中的真实性还是有待商榷的。 吴山刚顿了顿,继续说道,“下一场!” 没有人抽签,吴万年只好运气轻功,飞速上台,代替了慧可主持的位置,抽出来第一个球。 吴万年看上手中这个球,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重新来过,因为那球上刻着的赫然是宋谷雨的名字。 他两只手同时伸向了抽签的箱子当中,同时拿出的另一个球上赫然写着吴万全的名字。 吴万年现在怀疑这个抽签结果是不是真的有些问题,他分明只做了一次手脚,可为什么出现了他最不想面对的场景? 碍于江湖人的面子,他总不能空口白牙胡编乱说,一旦被人发现的话,他自己就是规则的破坏者。更不能就这样把球丢回去,重新伸手进箱子再抽取,出尔反尔,也不知道是在维护圣女,还是在维护尚阳堡堡主。 吴万年头疼的叹了口气,回身看向宋谷雨,后者眼神一亮,不等吴万年张嘴,自己跳上台来,而另一边,吴万全则缓缓地睁开一直闭目凝神的双眼,背上背着长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擂台上来。 吴万年生气地瞪了宋谷雨一眼,然而隔着面具并没有什么威力,宋谷雨咯咯地笑起来,心满意足地说道:“我早说过,我们两个一定会碰到的。” 死丫头,是不是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吴万年心想,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也没法问出口,只能叮嘱道:“既是比武切磋,点到为止,二位都是江湖高手,实在没必要生死想搏。” 四五一、复仇(一) 话说出来宋谷雨和吴万全能不能听进心里去,吴万年不知道,但是如果不说的话,他整个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里去,恨不得一掌一个全部劈昏过去,然后自己在擂台上左手打右手,给江湖人一个交代就算了。 吴万年几乎算是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舞台,而另一边,宋谷雨和吴万全则站在擂台的两端静静的对视着。 当然是设计好,宋谷雨心想——不枉她特地花了大价钱买通了武林盟制作这个抽签箱子的人。那人在里面暗自设计了一个巧妙的机关,只到这一场,不管是谁将手伸进来,抽出的都是宋谷雨和吴万全的名字。 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了,也是她一直以来所期盼的。 宋谷雨几乎是面带兴奋的表情,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吴万全,好像在看一块儿五花肉,而她就是那个饿了大半哥月的狼。 吴万全却下意识的想要去看父亲吴山刚,然而他极力的忍住了,尽管吴山刚所在位置,他只需要微微侧一下脑袋就能看得见。只是他已经不能再是吴家庄少庄主了,因为他已经站在了江湖的对立面上,他自己承认自己是杀尚阳堡堡主。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跟吴家庄脱离了关系。 即便如此,吴万全并不后悔,想到母亲,想到妹妹,他的心智更加坚定。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早一点站出来,像母亲说的那样勇敢的承担起吴家庄的很多事情,偏偏非要追寻着父亲的脚步,一句不敢反驳,一句也不敢提出意见,就好像一个应声虫一样,跟在父亲的身后,指哪打哪。一直到现在,家破人亡。失去了母亲和妹妹,吴万全心如刀绞,再看向父亲,他实在是无言以对。 浑浑噩噩这么长时间,吴万全反复思考他们家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境地,想来想去,实在想不通。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误,也不知道为什么计划竟然变化的如此剧烈且令人无语。如果早知是这样结果的话,他当初宁愿代替吴万年吃下那颗毒药。宁愿自己变成一个不能练武的废人。 可是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当中一闪而过,摸着手中这柄跟随了自己多日的长刀流芳,吴万全告诉自己——一切已成定局,他已经失去自己亲爱的母亲和最亲的妹妹。甚至因此而失去成为武林第一刀客的机会。 什么尚阳堡的武林秘籍,什么江湖第一刀法,什么武林至尊的位置,什么吴家庄的少庄主,这一期功名利禄在他眼前都已经化作了浮云,他站到这个擂台上只有一个目的——求死。 身为一个刀修,死要死的有尊严,吴万全目光如炬,直视着宋谷雨的双眼,他知道这是上一代的恩怨。如今血脉相连,到了自己这一代绝对不可能善了,既然宋谷雨心心念念要报仇。如果自己的死能够消解她的心中怒气的话,也许父亲的罪孽就会有所减轻吧。 衷心的希望宋谷雨在杀了自己之后能够得到心中的平静。当然他也并不是要故意放水或者是毫无抵抗。他更希望的是同归于尽,但宋谷雨这些年来武功进益十分迅速。三年前吴万全尚不敢说自己绝对能赢,如今三年过去,吴万全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打赢这个已经濒临疯狂的女人。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宋谷雨突然开口道:“你说我武功平平,脾气不小。江湖上早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吴万全楞了一下,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听起来倒像是一个狂妄之徒的狂放之言。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人已经忘了没了边儿了,宋谷雨轻轻的笑了一下,说道:“那大概是好几年前的事。那个时候的吴少庄主还不是尚阳堡堡主,还只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天真的天赋少侠。我记得清清楚楚,你一字一句的说给你的妹妹,吴婉儿听的。” 吴万全愣了愣,也许有吧,想想几年之前自己豪情万丈,目中无人的模样,这种话也确实能够说的出口。 “若是圣女因此而心怀不满,那么在下愿意道歉,”吴万全真诚的说道:“当年我年少轻狂,不知轻重,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对圣女的侮辱,即便是往前数几年,我与圣女的武功也该是不相上下。而绝不是像我口中所说的那种——实在太过狂放了。” 宋谷雨摇摇头,“我并不是在追究你当年说的话。如今想起来还是有些道理的,只不过我今天想让你知道。我宋谷雨在武学上的天分,并不比你吴少庄主差多少。” 说罢将手中的长鞭一甩,凭空抛了出去,那鞭子在空中如一条蛇一般打着旋儿,直扑着吴万年而去,吴万年下意识的伸手抓住银鞭,缠在手腕上再抬头看去的时候,却见宋谷雨抬手去了易容的阿古拓丢过来的长刀。 吴万年震惊之中站起身来,就要当场喝止。然而宋谷雨稳稳的拔出刀,丢开刀鞘,刀尖沉沉的垂在地上,衬着她娇小的身形格外柔弱。 “你用刀,我也用刀。” 吴万全眼皮狂跳,“圣女何出此言?圣女本就是用鞭子的,如何能在战场上改兵器,这岂不是自寻死路。” 宋谷雨哈哈大笑,“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也是会用刀的。” 吴万全好像在听天方夜谭。一个从来不用刀的人突然间说自己会用,不是疯了就是还没睡醒。 “擂台之上,生死有命。圣女可想好了,但凡有差池便是后悔莫及。”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的给你送过去。”宋谷雨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你我二人的恩怨,必须要用生死来解决,这一点你也是知晓的吧。” 吴万全眉头紧皱,并不抽刀,“还请声圣女慎重的考虑这件事情。” “你若是没胆,就干脆掏出刀来痛快自杀,不要在这里耽误我时间。” 说罢,直接挥舞着手中的长刀扑了过来。 四五二、复仇(二) 宋谷雨意外地将这把刀使得有模有样。 以吴万全这么多年用刀的经验来看,宋谷雨这个刀法的还真就挺像那么一回事。这也确实证明了这个女人的武学天分实在不低,只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吴万全自认为她是不可能占到便宜的。 因此吴万全并没有立刻跟她打成一团,反而且战且退,始终没有抽出后背的流芳,神色转为严肃,怒道:“圣女,此乃你我生死之战,还请尊重这一场比试。” 宋谷雨顺势停下,歪着脑袋看着他,“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在送死?” “就凭你手中的这把刀。” “真是好笑,”宋谷雨说道:“你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吴家庄的人吗?如今好容有一个光明正大报仇的机会,你难道觉得我会故意放弃这么一个天赐良机吗?” 吴万全一声不响的盯着宋谷雨,后者冷笑一声说道:“按照你们的想法,一次用鞭子的人一辈子要用鞭子,擅长用鞭子的人就一辈子都要用鞭子,可是我偏偏不。我的父亲宋武原本就是用刀的,他创造出来的刀法我曾经见一个人使过,精彩决绝,十分厉害。 何况他曾经为我写了一本内功心法,而我也确实修炼了。我学了父亲的心法,学了父亲的刀法,如何不能与你对战?” 这句话一说,吴万年只觉得眼皮狂跳,宋谷雨的那本三刀心法确实在她手中不错,那是永泉山庄如今的庄主亲手奉上的,宋谷雨勤学苦练三年,他完全可以猜测得到,虽然不知道这丫头进程如何,但只看她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武功水平也知道进度喜人。 可宋武的刀法……吴万年挠了挠头,究竟是谁教她的呢?一边愁眉苦脸,一边又要掩饰自己的神色,稍微扭头看见了坐一旁吧唧吧唧吃个不停的张三。 原本张三是想拖着李四一起去阳城好好逛一逛的,可惜他师傅这么大年纪的人,早就失去了玩闹的心思,反而想要在擂台边看一看接下来的比赛,尤其他想知道这个赤面笑魔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一方面是想照顾一下祁老宫主这个唯一的血脉。另一方面也是想要阻止江湖上对立的太过冲突。 抱着尽量平息事端,不引起太大纷争的念头,这位前川云派掌门人化身李四,坐在张三的旁边,虽然不吃不喝,但是十分关注的看着擂台上的比试,此时眉头紧皱,恰好听见张三吧唧嘴,十分不满意,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 “吃饭能不要这么大声音,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孩子不成?” 张三小声嘀咕一句,在您老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孩儿嘛,接着转过头,刚好与吴万年的双眼对上。 在这一瞬间,吴万年福至心灵,突然间想到他唯一将刀法教给了一个人,那就是张三。虽然这武功并非师傅全部原创,其中还夹杂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尚阳堡囊括的秘籍的领会。也算是一分独创的招式,但其最根本的核心依然是师傅的刀法,难不成这家伙…… 吴万年微微倾身凑到了张三的面前,悄声说道:“你是不是……” 张三下意识的把头使劲向后仰倒,“哎,你不要靠我太近啊,你这个邪魔歪道魔教头子,我乃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人,你不要跟我咬耳朵。” 看起来像是在划清界限,可是吴万年在他眼中分明看到了心虚,顿时有些恼火,他该不会真的把三刀的招式交给了宋谷雨吧?再看向擂台上,宋谷雨摸着手中的长刀缓缓道:“我今天就要用这把刀与你决一死战。” 吴万年紧紧的捏着扶手椅,此时此刻,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如果自己现在飞上来阻止这两个人继续打下去的话。需要一个什么样完美的借口能够说服江湖人。 既能传达出此时此刻的决心,也能让江湖人明白自己冲进去中阻止尚阳堡堡主和花怜教圣女的这张生死之决究竟是为了什么,还要让江湖人能从心眼儿里头相信他,并不是在偏袒任何一方。 这太难了。吴万年只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转着圈儿的烤。千算万算,算漏了宋谷雨胡来的这一项,偏偏要跟吴万全对上。吴万年下意识的去看吴山刚同样无痕的表情,此时也十分难看。 擂台中一个是宋谷雨,一个是他自己亲儿子,他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获胜。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他也能看出来吴万全此时站在擂台上隐含的意思。 若是让他站出来阻止这场比赛的话,那么江湖人一定会认为自己跟尚阳堡有脱不开的干系。且不说如今他扬言与吴万全断绝父子关系,已然不能阻止江湖人对于吴家庄和尚阳堡关系的猜测,如果他此时站出来的话,那岂不更加坐实了江湖上的这种流言? 可吴万全是他唯一的后代。如果自己唯一的儿子死了,那么吴家庄岂不是后继无人?吴山刚心中涌起团怒火,恶狠狠的看向赤面笑魔。 ——都是这个家伙非要搞什么比武大会,甚至拿出尚阳堡的武学秘籍作为诱饵,最终引发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吴山刚心中恨极。恨不能立刻拔出剑来,一剑捅死这个带着诡异笑容面具的始作俑者。 而此时他跟吴万年一样进退两难,两个人第一次心意相通,可是却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擂台上的两个人打成一团。一招一式全部都心惊胆战,甚至恨不得突然间发生什么意外能够阻止这场战斗进行下去。 吴万全已经明白了宋谷雨的心意,他知道这个女人是绝对不会再换回鞭子的。圣女的固执在江湖上早有耳闻。可如今这种固执在吴万全的眼中不仅仅是固执这么简单,甚至是有些偏执了,一个人宁愿放弃自己用了多年的兵器,转而用她不擅长的。吴万全完全不明白宋谷雨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甚至有些悲哀的认为,宋谷雨很可能有些走火入魔了。 四五三、复仇(三) 就在宋谷雨一招一式逐步逼近的时候,吴万全终于下定决心,他决定不再退让了,于是稳稳的站定脚跟,缓缓的抽出流芳。 宋谷雨欣慰的笑了起来,“这就对了,”她说道:“你用刀,我也用刀,公平又公正。” 吴万年听见这句话只想在心里骂娘,去她娘的公平公正,你一个不会用刀的人,跟一个擅长用刀的人在一起比试,你竟然跟我提什么公平公正! 吴万年现在只想冲到擂台上,给这两个人一人一拳。 吴万全:“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吴万全心中甚至有一些失望,他原本一心求死,可是却发现对面的这个比自己还能作死,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他倒不如直接杀了宋谷雨,彻底跟赤面笑魔撕破脸。这样的话。他就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上:既与江湖人相对立,也与赤面笑魔相对立。那么他的结果就只有死这一个,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若是这样,那也挺好,背水一战对吴万全来说早就不是新鲜的事情了。如果能够为父亲减少一份危险——即便他犯下了滔天的罪孽,这份恩情他也是愿意偿还的。 吴万全不再退让,他拔出流芳之后,立刻招式凌厉的朝宋谷雨攻击了过去 吴万年到底是用了多年刀法的人,这一招一式完全不是宋谷雨能够招架的住的,只见他攻击十分干净,只是简单的劈,砍,刺,挑。可宋谷雨只能狼狈的连番躲避。 就在两个人的兵器怦然之间相撞的时候,宋谷雨意外的发现自己手中的长刀出现了一个豁口,如果吴万全继续朝这个豁口往下砸的话,那么很有可能她的长刀将连根断掉。 宋谷雨猛的撤出长刀矮身躲避,紧接着腰身一扭,一只腿站定另一只腿,猛地抬起记踹向了吴万全的方向,回首又将长刀如轮盘一般的抡过去,瞄准了吴万全的腰间要害。 这动作令吴万全呆愣了一下,因为这并不是常见的武学招式。甚至已经出离了寻常刀法的范畴。相反,这种招式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识过。 而那个人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吴万全瞳孔猛地一缩,纵身向后跳去。竟是惧怕宋谷雨这种洪水猛兽一般,大老远站定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质问道:。 “吴万年是不是还活着??” 宋谷雨哈哈大笑,“”怎么?你从我身上看见他的影子吗?也是,你二人曾经在与会宾楼当中一战,这招你当年也是没能抵挡住的吧。” 是没能防住,如果他不及时躲避的话,很有可能会被捅个对穿出来。当年有人第一次在他面前时这样刀法的时候,吴万全甚至觉得这不是人类能使出的招式。这种刁钻的角度以及力度和刺过来的切入点,完全就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输出的招式。可偏偏这招如果命中的话,对他绝对造成致命的伤害,所以吴万全对吴万年的第一印象十分深刻。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他有意模仿,可是无论怎么模仿都不能领会其中的精髓。 宋武自创的这套刀法,首先要秉持必死的心情,要想到自己的武学不如对方,只要能坎伤他一刀就已经是胜利。抱着这样的一个念头。使用刀法的人要把自己摆在下风的位置,在面对上风的时候才会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念头,只有这样才能发挥这个刀法的最大功效。 吴万全自己一个人练刀并没有对手,甚至没有上下风的概念,所以不管他如何模仿,也都很难模仿到刀法所体现出来的一种劲头,这种劲头就是同归于尽,不惧生死的豪情壮志,所以吴万全始终不能领会个中的深意,因此这刀法在他的眼中就变成一种神秘的存在。 这份神秘的刀法随着吴万年的死也将消失于江湖,可吴万全没有想到,当年吴万年跟宋谷雨的关系竟好到如此境地,他竟然把这套刀法,亲身传授给了宋谷雨。 尽管宋谷雨只是使出了这招式当中的一种,仅凭着这一刀的威势,吴万全就已经能够认定,这套刀法正是当年吴万年在会宾楼使出的那一套,因为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一直出这样的招式一一带着开天辟地的势头和强大的自信心,坚信自己能够在被对方一刀削掉头颅之前,狠狠的刺中对手的腰身。 吴万全怒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他是不是还活着?!” 宋谷雨冷笑,“活着如何,死了又如何?怎么,难道你觉得吴万年这小子没有跟你妹妹吴婉儿一样死在普陀寺中,可惜吗?” 吴万全沉默下来,他沉浸了一会儿,接着抬起头对宋谷雨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命,虽然很多事情的发展已经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宋薇冷笑一声,“你们父子二人所犯下的罪过,也并不只是害死吴万年这一条而已。” 吴万全不置可否地沉默着,没有说话,宋谷雨继续说道:“当年陷害我父亲吃人,又派人灭了妙化宫人宫,这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你们父子的手笔吗?” 这话说完,周围的江湖人立刻惊诧的看向坐台上的武林盟主,吴山刚眉头紧皱,捏着把手就要起身,然而宋谷雨的话却紧接而来, “你们定想说我满口胡言乱语,并没有真凭实据。没错,如果我有证据的话,这么多年来就不需要自己一个人报仇了,甚至不想拖累花怜教而只是以我宋谷雨一个人的名义,以我父亲的死,以妙化宫人宫的灭亡,以我最心爱的人的生命来于你们拼死一搏。 越是没谱的东西江湖人越是相信。吴山刚已经确定在这擂台之后,江湖上又将流传出武林盟,吴家庄和花怜教一系列流言蜚语。 不过这都不要紧,吴山刚心想:这些都不要紧,因为他确定这些碍眼的人,绝对活不过武林大会结束。 四五四、失算 在吴山刚的计划当中,赤面笑魔算是很关键的一环,但更关键的是维护尚阳堡的利益,历届堡主攒下的这些武学秘籍至关重要,胆敢直面挑战这一底线的人,必将会受到他最猛烈的回击。 他都已经计划的好好的,可是万万有想到,吴万全突然脑袋抽风,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是尚阳堡堡主。这就完全打乱他一系列的计划,原本是想要借着赤面笑魔召开的这个武林大会,既能够探探江湖人的底细,也能顺便寻找一下李青留在武林盟的剑法残卷,可是吴万全的突然袭击打乱了他一切的步骤,他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力来调查吴万全这件事情。 当然事情非常简单,他也没有费太大的精力就搞明白了源头可是知道原因之后,吴山刚彻底失去了章法,因为当吴万全知道自己的母亲竟然是死于父亲之手之后,他了解自己的儿子,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这么多年以来,虞夫人对他们父子的态度一直可有可无,一直忽远忽近,即便是对自己亲生的女儿也没有多亲密,可是,吴万全越是感受到母亲的冷淡,越是想要在母亲面前证明自己。 在很小的时候,虞夫人对吴万年的关注远超过吴万全,这里面有一定的吴天刚的原因。当然也有她的妹妹,小虞夫人的因素在。所以虞夫人当年对吴万年的照顾程度远超自己的亲生儿女。吴婉儿当年岁数太小,不太记得事情,可是吴万全记得清清楚楚。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极其渴望得到父母的关怀,可是虞夫人大半的爱分给了另外一个孩子。吴万全从小就知道这个叫吴万年的人跟他并非同一个父母,而只是亲戚家的小孩儿,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别人家的小孩儿能得到父母如此大的关注。 在吴万全还不太懂事的时候,甚至为此撒泼打滚,满地哭喊,尽管没有当着吴万年的面儿,可是在背地里吴万全是十分讨厌吴万年的,这点吴山刚从来没有怀疑过。 当年在后山上,他发现吴万全听见了自己跟五毒老鬼的谈话之后,并没有想到叮嘱这个孩子隐瞒风口。因为他知道,尽管吴万全并不太了解那个毒药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可是他却不会透露给吴万年知道。 父子二人在那一瞬间血脉相连,心意相通,同时掩盖下这样的一个龌龊事实。而眼睁睁的看着吴万年喝下那杯茶了毒的茶水。 最后那个可怜的孩子挣扎了一天一夜,险些就这样去陪伴他的父母。虞夫人也因为这件事情彻底与吴山刚撕破脸。未来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一直将吴山刚排挤在吴家庄势力范围之外。 因为有尚阳堡这个后盾在,所以吴山刚对此并不是很在意,况且,虞夫人将吴家庄打理的井井有条,名义上他也是吴家庄的庄主,所以这些东西早晚会回到他的手里,并不急于一时半刻。 然而,他最大的失误就在于低估了虞夫人在吴万全心中的地位。原本以为吴万全会因为虞夫人对孩子的忽视而心生怨恨,而恰恰相反,越是被母亲所忽视,吴万全越希望能够做到尽善尽美,让母亲夸赞自己。所以他在练武之余,极尽所能的孝敬母亲,照顾妹妹。做一个兄长应该做的一切义务和一个好儿子能够做到的孝心。 这让吴山刚重新估量起了虞夫人在整个山庄当中的地位,所以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与夫人相敬如宾,也从来没有想过当着外人的面儿下夫人的面子,甚至与虞夫人维持了表面上的和平关系,尽管在那几年里,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许多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转折的契机就在吴万年从悬崖底下归来之时。虞夫人是打心眼里面高兴,这个一生磨难的孩子还能够活着回来。可是后来吴婉儿在柳家镖局刺杀吴万年的事情败露之后,虞夫人在此大动肝火,甚至要把吴婉儿圈起来,提前送到永泉山庄完婚。 这件事情也彻底把吴婉儿吓到了,只是他们一直没能找到吴万年的尸体,所以吴万全一直在母亲面前为妹妹辩解,说吴万年可能根本就没有死,他可能是被人救走了,一直没有找到尸体,虞夫人也并没有说什么,暗地里驱动很多人去调查吴万年的下路。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在昭示这么多年过去,虞夫人毅然将这个孩子放在心中。吴万全当然会吃味,只是他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也明白了有很多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 原本吴山刚以为自己已经稳住了整个的局面。直到虞夫人突然间杀过来,他因为不得已而杀人了自己的夫人。这件事情他最不想让吴万全知道,可偏偏就是让吴万全知道了。 如此一来,吴万全必然不会罢休,他想过这个孩子会撒泼打滚,甚至以死相逼到自己面前来质问。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自己承认尚阳堡的身份,以极大恶人的形象出现在江湖人当中。 棋下了一圈,竟走出个死局,这是侮辱。吴山刚十分暴怒。 这20几年来,他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像这种完全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久违发生。而如今发生了,就只会让他觉得更加的愤怒。 甚至于当他发现这个赤面笑魔有意无意的引导吴万全和自己立的时候。这种愤怒加达到了顶峰。 所以他现在最希望吴万全能够一刀劈了台上的宋谷雨。好让赤面笑魔也尝一尝自己最重要的人受到最大伤害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而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吴山刚更发誓他都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赤面笑魔也好,宋谷雨,花怜教也好,甚至是隐隐站在花怜教这边的阴阳门,他都会记下来,让他们付出代价。 就像当年,他蛰伏多时一击而中。狠下心来,舍弃了自己的结拜兄长而夺得了吴家庄这个宝贵底蕴的时候一样。 四五五、刀法(一) 宋谷雨这套刀法还真就不是从张三那里学来的。张三这个人本身武学天赋还不错,只是这个懒惰的天性是无论如何没办法改变的。你要让他欣赏别人的武功那完全没有问题,可是你若让他亲自传授别人武功那绝对不可能。 所以吴万年在这一点上还真就冤枉了张三。 这套刀法其实,是哑巴教她的。 哑巴这个人别看平时沉默寡言,行事低调。他把很多事情看在眼中却因为口不能言而储存了下来。吴万年不是第一次在哑巴面前演示刀法,哑巴在眼中,时间一久,竟摸出了些门道。千面人原本就是宋武的头号小弟。对宋武的武学本身就十分熟悉,哑巴师承千面人,他的武学与吴万年在刀法这一道上竟有些相似。 再加上哑巴这个人还是有一些钻研的精神,所以在看过吴万年的刀法,结合宋武写下三刀心法之后,在那三年,宋谷雨表示想练刀法的时候,哑巴第一个站出来为她做了指点。 所以宋谷雨学刀法并不是最近一个月,两个月。也不是心血来潮看一遍就会的,相反她认认真真从基础练起,足足学了三年。 这三年里日更不辍,勤学苦练,甚至拿刀的时间远远超过挥舞鞭子的时候,只是在江湖上,依然以银鞭作为掩护,并没有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还懂刀法。 如此打了几个回合之后,吴万全震惊的发现宋谷雨明明不懂刀,可是打出来的招式却有板有眼,甚至颇为套路,难道这个人真的天赋异禀,只是看了几下,或者是比划了几下,就能够融会贯通? 即便是用刀多年的吴万全也不敢说自己简便看过招式之后就能使得好像自己的招式一样。这不但需要对刀这个兵器有着深刻的理解,而且需要极高的武学眼力和广博的武学知识。在发现宋谷雨竟与自己打成平手的时候,吴万全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宋谷雨的这刀法究竟承自何方,而是自己是不是真的用尽了全力? 吴万全不得不拉开距离,留给自己一段空间冷静一下。刚才宋谷雨所使的招式,他从未见过,可是这感觉又与吴万年当年使得有一些区别。 吴万年的刀法宗旨在以下克上,处于劣势者的状态往往有一种不顾一切拼死一搏的劲头,会让上位者不自觉的收敛招式,泄露底气,打着打着就把自己拉与对方同样的阶层,然后心防溃败,招式也不灵敏,最后平局只能是最好的结果,甚至很可能会失败。 而宋谷雨则不同,她的刀法含着一种阴狠的气势,仿佛要将对战之人大卸八块儿,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肉丁。这种阴狠孤僻之感,就成自千面人一派所修习的功法。因为宋谷雨内功心法传承自飞花怜雾大法,所以哑巴并没有传授他师傅的内功心法,而只是将招式演化成了刀法,并以此来教宋谷雨。所以,这套刀法在宋谷雨使来,不管是长刀,短刀,还是如王珊珊的鸳鸯双刀都完全不受限,因为对于千面人而言,能剥得到皮的就是好刀,所以在招式上并没有长短刀之分。 又因为这套招式过于阴狠,所以在举手抬足之间难免会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势出现,而宋谷雨完美的继承了这一点,吴万全与她对战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偷袭暗算的感觉,下意识的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对抗。如此全神贯注更容易疲惫。所以没过几招,吴万全惊觉的后背汉湿一片,整个手腕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这一点真是让人震惊,毕竟吴万全的招式绝对在宋谷雨之上,而内功两个人应该是差不多的,比到如今竟是个平局,实际上已经是吴万全输了。要知道,宋谷雨只是练了三年,而他足足练了一十三年。 宋谷雨冷冷的看他一眼,嘲笑:“我打如何?” 吴万全再不复之前的漫不经心和失神,此时他终于相信宋谷雨说自己有练刀天分,并不是在吹牛。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间功力大增,刀法进步如飞,可是,吴万全已经知道自己如果不全神贯注应对的话,很有可能会失败。 对于两个有深仇大恨的人来说,失败就等于死。 宋谷雨长刀横在胸口,缓缓的顺着刀刃摸了一遍,“当年我父亲拿你父亲当亲兄弟般对待,只是大概没有想到这天下竟还有狼心狗肺之辈。转眼之间就朝自己人下手,不但伤害至亲的人,甚至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如此奸小之辈,如今却在江湖上占据武林盟主又得吴家庄主,实在是老天没眼。” 吴万全皱眉:“事实真相如何,你我在那个时候都没出生,上一辈的恩怨实在是不容我们置喙。” “那是因为你现在是获胜者。”宋谷雨道:“你们父子二人在江湖上要名有名,叱诧风云。可是我父亲呢,在崖底过了十几年,因为伤痛死去。而他唯一的弟子在三年前被你们斩落普陀寺下。再看他唯一的女儿,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报仇的机会,甚至直面敌人的时候。也只能与你打一个平手而已。” 吴万全皱了皱眉,宋谷雨自嘲道:“也不过是平手而已,是我学艺不精,可即便如此,我今天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将你拉向地狱,押到父亲面前,让他好好看看。害他死的大恶人竟然也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都说天道好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要我说这天道的眼睛也是瞎的,下界的鬼差也是个无用的东西。别人烧点香摆点纸的也就能糊弄过去,不然的话,为什么让人世间最大的恶人占据着江湖最大的好处,可见是非善恶,报应不爽的言论原本就是无稽之谈。既如此,我就要亲手报仇。生也好,死也好,也不枉我身为宋武的女儿,来这江湖上走一遭。” 四五六、刀法(二) 对宋谷雨而言,能够在这里光明正大的杀了5吴万全才是人生的一大快事,所以等到点明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后,继续挥舞着长刀扑了上去。 然而对周围的武林人来说,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他们当然知道,吴天刚跟吴山刚是结义兄弟的关系。当然也知道宋谷雨的父亲宋武跟他们曾经也是走的十分亲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宋武,吴天刚的事情竟然都有如今的武林盟主的手笔。众人窃窃私语,互相探讨个不停,只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看向武林盟主,挑衅他的威严。 很多事情偏偏就是这样,你越是遮掩,越是说的模糊,越给人无限的遐想。尤其是这些江湖上的大名鼎鼎的人物,一旦有他们蛛丝马迹的绯闻,江湖上的人格外倾向于相信。就像这一次,宋谷雨空口白牙指责吴山刚干下来种种非人一样的事情,原本就是没有任何证据空口无凭,但凡脑子清醒一点的江湖人都应该站出来质问几句。 可是一来宋谷雨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虽然阴狠毒辣,但却从不屑于撒谎,在江湖当中给人印象十分深刻。 二来涉及到她父亲的事情,宋谷雨实在没有必要凭空捏造,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视吴家庄的人为眼中钉肉中刺,甚至跟武林盟的人也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而且更重要的是花怜教从来没有明目张胆地说出要跟吴家庄势不两立,所以宋谷雨过去的种种行为只能被解读成私人恩怨。 什么样的私人恩怨能比报仇,这样的理由更来得理直气壮呢?江湖上人顿时多信了一大半。再看!吴山刚的脸色时,都是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想。 本就是无凭无据的事情,可是却明晃晃的在江湖上引起了无端的猜忌和流言,吴山刚气得心口直痛,恨不得现在就飞上擂台,顶替吴万全亲手手刃这个妖孽。 当年他不是没有机会杀宋谷雨的,只是想起她的父亲宋武当年对自己也算颇为照顾,虽然两个人脾性不和,行事作风也大不相同,互相之间也不太能看得上。可是,毕竟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宋武也曾经伸出过援助之手,所以吴山刚当时一时心软,斩草并没有除根这件事情,令他无比后悔,就像怕没能及时杀了吴万年一样,对宋谷雨的放纵同样酿成了今日的惨祸。 在吴山刚辉煌灿烂的人生当中,唯二的两次妇人之仁造成了这样的结果,不得不说在他内心是十分懊悔的,只是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他只能恶狠狠的盯着宋谷雨,身为武林盟主,他张口解释就有欲盖弥彰的嫌疑。反倒不如闭口不答,置之不理,任凭江湖人猜想反而有清风拂山岗的气魄。 再说宋谷雨跟吴万全战成一团,这功夫越打,越令江湖人心惊起来,没有人看好宋谷雨以刀法向吴万全挑战,可是打到如今,众人也发现个中的奥妙。宋谷雨的刀法,虽说不是十分的精妙,可是胜在招式狠戾,身法阴柔。吴万全却是名门正派所修习的招式,一板一眼,大开大合,对上如此阴狠的招数实在是有些吃亏。 再加上宋谷雨为了能够手刃仇人,无所不用其极,一边使者刀法,一边偷偷使坏,要么就是飞刀暗器,要么就是毒药毒粉,实在是令吴万全烦不胜烦,可是若说当面指责她,她一定会说我又没说只用刀与你对战,这种种手段只是擂台上正经的比武而已。 何况以吴万全的脾性,也是不会将这种话直白地说出来,倒显得自己技不如人。两个人对战300多回合依然未能分出胜负,吴万全已经越打越是心急,他已经使出全部的功力,可是也只能和宋谷雨战成平手。这一点对他打击是巨大的,因为他从出生开始就一门心思钻研刀法,如今竟还不如一个初入门槛儿的女人,这实在是一种奇耻大辱,他万万不愿意承认宋谷雨的刀法天赋强过自己,也不愿承认宋武的三刀心法,在他父亲搜遍尚阳堡武学秘籍后所找出的那本功法要强。 不愿意承认资质和资源上的双重差距,吴万全也只能咬紧牙关,用最后的结果来说话,只是一时间还真的难以拿下宋谷雨。以至于吴万全越打越心烦意乱,招式中不免有些慌乱,竟被宋谷雨抓住机会,抬手一刀斩了手腕,手腕一紧,只听刘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原本是常用刀的,在江湖上颇有名声的吴万全竟然在用刀没过多久的宋谷雨面前摔了手中的兵刃,这简直是一种天方夜谭。 周围看着的人顿时哗然,巨大的喧哗声也令吴万全觉得十分丢人。他握着手腕。死死盯着宋谷雨,而宋谷雨则一脸得意的单脚踩在地上的流芳上,继续往吴万全的心口扎刀子,“我听说流芳传承百年,在很早年间,是一位大将军的兵器,这倒也算是饮下无数人的鲜血,在战场上刺杀了无数的敌方兵将,怎么到了吴少庄主的手中请跟个软脚虾似的,就这么随便的被丢在地上。” 不说这种话还好,一说这种话吴万全的眼珠子都要红了,宋谷雨趁热继续攻击下去,“要我说,少庄主竟然守着尚阳堡宝库如此大的一个武学宝贝,为何不多学一些武功呢?且不说什么长刀,长剑。便是一些暗器,飞镖之类的也当也多学学,甚至是内功心法,也不妨多练几下,正所谓货比三家,总有一家能够让少堡主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功力才是。如若不然的话,那就只能怪尚阳堡搜罗的这些秘籍大多水平太次,没有什么值得修炼的罢了。若果真如此的话,咱们这武林大会召开的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趁早收拾收拾东西,各自散去,且回家勤练自家的武学也就是了。何必眼巴巴的在这儿求来一堆废物呢!” 四五七、刀法(三) 这地图炮一开,江湖上的人更是群情激奋,且不说宋谷雨这话里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只是,江湖人突然间对吴万全这个尚阳堡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按宋谷雨所说,如果他真的是堡主,绝对不至于如此的水平,你守着金山银山,竟然只练了一套刀法,这说出去谁能信?立刻有江湖人忍不住,叫嚣起来。 “该不会真正的尚阳堡堡主是武林盟主吧。”这个人真的是冒死喊出这样一句话,可恰恰喊到了江湖人的心坎里,他们会有些意味深长,看向了武林盟主。 吴万全不可能无缘无故站出来,自己承认身份。一定是吴家庄与尚阳堡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才会主动站出来承认的,可如果他自身的功力并不能顶的起这个名称的话,那么真正的尚阳堡堡主,只能是他的父亲吴山刚了。 再想到之前宋谷雨口口声声指责吴山刚阴险,狠毒,两面派,偷偷暗害自己结义兄长,又害死自己父亲的种种事迹,江湖人不得不脑补出了一场大戏——这个武林盟主先是借助了吴天刚和宋武的关系娶了虞夫人,又顺利继承了吴家庄,紧接着又拿下了武林盟主,这岂不是要将尚阳堡洗白的节奏? 如此一来,尚阳堡这个组织原本就在江湖上为祸一方,神龙见首不见尾,令一众江湖人十分头疼,再有武林盟在其中做掩护,这岂不是贼喊捉贼?那从今往后,江湖上各大门派恐怕会逐渐凋零。什么功法,也别想隐藏过武林盟的手爪。长此以往,江湖上还哪有什么强弱之分,只不过都是一群待宰的猪狗罢了。今天被人割一刀,明天被人划一块,迟早有一天将会被武林盟当做吸血的原材料,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干憋成一块儿腊肉,再无任何作用。 想到这样的结果,哪个江湖门派不气愤异常,就连看台上的大门派也已经坐不住了,比如杜鸳鸯这个阴阳门门主,瞅准时机率先站起来发难。 “要我说吴万全这样子就不像。这么一个臭小子也难以担任尚阳堡这样的重担,可是他如今无缘无故地站出来自我承认,如果不是受人胁迫,那一定是有其他的内情。”边说边看向了吴山刚。这个时候杜鸳鸯也不怕吴山刚直接飞过来一掌拍死自己,毕竟当着全江湖人的面,他若是敢下手,就是坐实这个猜测的真实性。 吴山刚早就气得不行,此时被众人直至矛头,顿时坐不住,一拍手站了起来,“一派胡言!只听这妖女三言两语,你们就怀疑到武林盟头上,武林盟立足江湖这么多年,一直以匡扶正义,锄奸扶弱,捍卫正道为己任。如今我在位三年,从未有任何错漏,而且一直关怀江湖上的大小事。自认从未有失职偏颇。如今被你们如此指责,那这盟主我不当也罢。” 杜鸳鸯才不会听他这一份光面堂皇的说法,顿时笑道:“怎么,被人揭穿的老底,架不住面子就打算撂挑子走人了吗?” 这话说的实在是阴险恶毒,搞得在旁边的武林盟弟子脸上也十分难看。花雕更是站起身来,面色尴尬的挽回武林盟威严,“武林盟绝对跟尚阳堡没有任何瓜葛,我在盟中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尚阳堡的人出没。你们尽可以相信我。” 若是搁三年前,花雕说这话是没有人相信的,那个时候花雕在屋里盟中的地位仅次于周海云,极受武林盟的重用,他站出来为武林盟说话,只会被认为是维护武林盟的利益。有内部人员监守自盗的嫌疑。可是三年之后,平山宗势力大减。花雕在武林盟中的地位大不如以前,在江湖上的声望也有所下降,再加上他之前在擂台上已经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转的,空拳的小子。明显武林盟对这个人已经不会有更大的用处了,所以这个时候他站起来说话反而可信度更高一些。 周海云也忍不住出声说道:“武林盟堂堂正正,行的端坐的直。诸位江湖人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更换在盟内的核心弟子,以此来监视。我敢保证武林盟跟尚阳堡绝无任何的勾结,但凡有任何人与尚阳堡勾搭不清,我周海云第一个就不答应。” 明姑站出来说道:“小女在武林盟这么多年,承蒙各位江湖人厚爱,吃百家饭长大,虽说我们明家原本也并非什么江湖豪门,可是是非善恶自小由父亲教导。明姑也绝不是那种吃了武林盟的饭,就一心偏袒武林盟的人,只是咱们有一说一,我这么多年在武林盟从未见过尚阳堡的人出入,所以圣女的这番猜测实在是无稽之谈,即便您与吴家庄有任何的仇怨,也不该加到武林盟之上。”为了增加这句话的可信度,明姑甚至带了些情绪地说道:“我自幼长在武林盟,十分喜爱这个地方,也十分感念武林盟对我的培养。若是圣女不能拿出确切的证据的话,休怪我翻脸。” 有这些英雄豪杰的作证,吴山刚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继续说道:“我完全不知道小儿如何会跟尚阳堡这等阴险的组织有所勾结。只是我儿子风光霁月,一向行的端坐的直,倘若他真的是尚阳堡堡主的话,如何能从始至终只学到刀法?诸位的怀疑也正是我这么多天来一直心想的地方,只是他自己主动站出来说,我也实在没有其他的话可辩解,否则就有包庇的嫌疑。如今既然各位提出的质疑,那么我也当众表明态度。我绝不相信我的儿子跟尚阳堡有任何的瓜葛,如果有,恐怕也是受了某些人的威胁。”说罢,直勾勾地拿眼睛去看吴万年,仿佛就在说,吴万全会脑袋抽风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尚阳堡堡主都是受了赤面笑魔的威胁。 然而,宋谷雨并不给他们这样甩锅的机会。冷笑一声说道:“有什么话等比完了再说。” 四五八、刀法(四) 宋谷雨说完这番话,立刻挥舞着长刀,朝吴万全劈了过去。 吴万全原本就因为没能在第一时间半拿下宋谷雨而气愤儿,再加上周围江湖人的起哄,这个时候更是不能专注,手忙脚乱竟被宋谷雨股步步紧逼。 这个时候,流芳还掉在不远处,他手无寸铁,在宋谷雨的长刀之下,狼狈的做闪右避,再加上台下江湖人阵阵叫好声,吴万全只觉得一种平生从未体验过的屈辱感在身上冒了出来。 宋谷雨越打,越是兴奋,她已经能够预见到自己将在吴万全最自豪的道法领域上狠狠地踩他的面子。复仇的快感令她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甚至已经不急着一刀将吴万全劈成两半,她要竭尽所能的羞辱吴万全,在这擂台上她要让吴万全深刻的意识到,他们吴家父子虽然窃取了名誉地位,可是最终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吴万全狼狈的就第一滚,终于落到了流芳的附近,他猛地捡起流芳应战,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当年吴万年在会宾楼挥出的那一招,而此时宋谷雨一脸狰狞的表情朝自己冲过来,吴万全想也没想立刻回刀而上。刀法所使的正是当时吴万年为了保全自我而同归于尽使出那一招。 这一招刚起个势,吴万年就已经看得出来,他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高声喝道,“快住手!” 吴万全曾经无数次模仿过吴万年当年在会宾楼那三刀。可是没有一次能够成功,也不知是他记忆上的偏差,还是天赋上的不够。吴万全一直觉得是500年修炼的道法本身比较邪门儿,所以并不是轻易能够练成的。可是此时生死攸关之际,他突然间领悟到那个刀法的真谛,突然间想明白他这刀法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此时此刻,吴万全打算与宋谷雨同归于尽,双眸中所迸发出来的火光是从未有过的炽热。他甚至已经摸到这刀法的巅峰的那条线,好像只要越过这条线,他就能踏上刀之一道最高的境界。 这种感觉吴万全难以形容,他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巨峰的山顶上俯瞰着脚下云云一片的大地。这个山峰上极尽的寒冷。山头上终年不灭的冰雪一直让他浑身颤抖。高山之上,头顶便是朗朗晴空,他好像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与天际化为一体。变成这天地间的一份字。 宋谷雨迎着吴万全的刀扑上来,吴万全拼着两败俱伤使出这一刀。两个人同时命中对方,吴万全一刀砍向了宋谷雨的肩膀,而宋谷雨的长刀则准确的划过了吴万全的咽喉。 并不是吴万全这一招使得不到位,相反,他已经完全领会了宋武当年为徒弟吴万年创造这左手的三刀招式的真谛。可他使出来却没能与宋谷雨同归于尽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宋谷雨的刀,比流芳要长出来那么一寸。 这一寸长的刀刃原本在对战当中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优劣,可是在这一命抵命的招式之前,变成了最致命的一点。 吴万全手中的刀再也握不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而他脖颈上鲜血喷涌,瞪着眼睛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宋谷雨一条胳膊鲜血淋漓,整条手臂已经在抬不起来。她拼着失去一条手臂的很辣,也要将吴万全斩落刀下。此时看着倒在地上悄无声息的人,满眼都是泪水。 捂着自己的手臂,宋谷雨仰天长啸。多年以来的郁气仿佛自丹田之处呼啸到天上,一种由内而外的舒服感在她内心当中迸发开来。眼眸中盈出了晶莹的泪水,高声嘶吼:“爹,你看见了吗?你在天有灵的话,你看见了吗?女儿,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吴山刚则大喝一声,猛地冲上擂台,抱起倒在地上已经悄无声息的儿子,不断地喊着“全儿!全儿!”,可是吴万全身体已经逐渐失去了温度,僵硬又冰冷了下来,吴山刚睚眦欲裂,猛地抬起头看向宋谷雨,神色间恨不得当场将其撕成碎片。他猛地一手抓起地上的流芳就要朝宋谷雨劈砍过来。然而杜鸳鸯和吴万年先他一步上得擂台。率先挡在了宋谷雨的面前。 杜鸳鸯撕下自己的衣襟为宋谷雨包扎伤口,止住喷涌而出的鲜血。紧接着,带着宋谷雨跳到擂台之下,转而对吴山刚说道:“比武擂台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虽说少堡主是盟主的儿子,我知道你们父子情深,血脉相连。但是还望盟主站在大义之上,与尚阳堡切割关系。不要滥杀无辜。圣女诛灭魔头是为有功,请盟主冷静。” 吴山刚恨得厉害,唯一的儿子死在当场,他却没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替自己儿子的报仇,因为这个傻孩子在之前承认自己尚阳堡的身份,即便他之前提出了质疑,可是在江湖人的眼中,这个明晃晃站出来的靶子始终是树在这里,不能够轻易转移。眼下宋谷雨手刃尚阳堡堡主,江湖上一片欢喜之情。且不说吴万全到底是真是假,只要尚阳堡堡主死,这样的名号传出去,无论如何都是江湖这一方胜利了。 吴万年更是挡在宋谷雨和杜鸳鸯身钱,朗声道:“这一局是圣女获胜。”然后他转身看向江湖中人,“我说话算话,圣女想要什么武功秘籍,尽管说来。” 宋谷雨哈哈大笑,猛的朝吴万年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眉飞色舞,十分绚烂。吴万年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宋谷雨如此灿烂的笑容,仿佛一瞬间将背负多年的包袱卸了下来。此时大仇得报,她的心气开阔爽朗,对着心爱的人,再掩饰不住内心当中的得意。 “我要一本佛经。” 宋谷雨说道:“我要一本,藏在尚阳堡当中,能够修身养性,平心静气的佛经。” 这实在是一种讽刺,要知道尚阳堡囊括天下武学,却唯独没有任何一本佛经。 四五九、暴怒 在场只有吴万年,和宋谷雨知道这佛经二字的意有所指。 当年在普陀寺,尚阳堡将各种武学秘籍放在竹筒,混入佛经当中,而当着后面赶来的江湖人面儿,又派出了指定的人选翻出了一本本的佛经。将吴家庄与尚阳堡切割的毫无关系,此时宋谷雨再提起佛经二字的时候,当年曾经参加过普陀寺一行的人顿时脸色奇怪了起来。 吴万年顺着她的话头,大声说道:“我曾经翻遍尚阳堡的武学秘籍,并没有发现任何一本佛经。” “是吗?”宋谷雨朗声笑起来,“那一定是你看的地方不对,你一定没有找遍所有的秘籍。要知道最深刻,最厉害的那几本中,绝对会有佛经的。” 江湖人一片哗然,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的什么哑谜,可是花雕和周海云等人却顿时面色更加难看了起来,周海云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询问正处于痛失爱子悲痛当中的武林盟主。就当初宋谷雨疯疯癫癫的指认吴家庄就是尚阳堡的时候,也曾经指着那满墙的佛经说这里面都是武功秘籍。 只是当时这句话实在是过于荒诞,并没有人相信,而吴山刚更是当着江湖人的面,派出门下弟子,取出了几个竹筒。当时看似是随机,只是如今想来这其中确实可以作假的地方。而他打开的那几本竹筒当中也确实是佛经。可今天宋谷雨赢得比赛,不要别的秘籍,只说要,一本佛经顿时让当初在场的这些人都想到了这一幕。 吴山刚在这一瞬间甚至想有破釜沉舟摧毁这一切的冲动,他隐忍多年,哪怕牺牲自己的夫人和结义的兄长,甚至许多对自己有个帮助的人,如今竟换来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可是身为尚阳堡堡主,多年的传承,又教会了他学会隐忍和审时度势。即便他的内心已经十分的崩溃和疯狂,可是当着众江湖人的面,他依然维持着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缓缓的放下了吴万全的尸体,站起身来。 “我绝不相信小儿与尚阳堡有任何的关系,只是诸位说的对,擂台上生死有命,既然选择上台比武,那么出现任何的意外也不能怪罪于他人。”他狠狠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看向走上前来的周海云。 “周公子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周海云本想细细询问一下当年普陀寺的事情,此时看着吴山刚深不见底的眼眸,不禁打了个寒颤。 莫名其妙,周海云居然有些相信宋谷雨当年疯疯癫癫嚷嚷出来的话了。只是这个时候他猛然间意识到整个武林盟已经被抓在吴山刚手中,他就是站起来挑衅,最后只会落得跟花雕一样的下场。而他的叔父王龙已经多年不走出墓园,在武林盟当中已经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 失去了唯一的靠山,而江湖上又没有任何能证明吴山刚就是尚阳堡堡主的铁证,所以,只要吴山刚自己不像吴万全这样脑抽风主动承认,自白身份,是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的。 就是因为猛然间想通了这一点,再结合之前的猜测,周海云在这一瞬间惊恐的双手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可是他为了极力掩饰,不想在吴山刚面前暴露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只能极力的忍耐并恭敬的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吴山刚内心冷笑一声,转而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赤面笑魔。 “既是圣女想要佛经,那么也就有牢赤面笑魔从尚阳堡的宝库当中找一本佛经了!” 吴万年淡淡的笑了一声,隔着笑容诡异的面具,吴山刚只觉得这张笑脸格外的刺眼,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扑上去扒开这个面具,然后狠狠地摔成碎片,让这个人再不能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 “尚阳堡中有没有佛经,好像盟主比我更清楚一些。” “自然不是。”吴山刚冷淡道:“我与尚阳堡毫无瓜葛,如何能知道它里面到底有没有佛经,这是圣女已经开口,而你之前也已经夸下海口,如果不能从尚阳堡当中找出个佛经的话,也算是你不能兑现诺言。” “有劳盟主挂怀,在下必定仔细搜找,便依圣女所言,翻遍整个尚阳堡,找到那本藏有佛性的宝库,必定为圣女找来这本能够修身养性,平心静气的佛经。” 吴山刚只觉得气血翻涌,一口气咽下去,甩了甩手走下台。继而对众江湖人说道:“虽说小儿大逆不道,自己承认尚阳堡身份,最后身死当场实属他自取灭亡。不过我们毕竟父子一场,我总不能看着他曝尸荒野,即便有再大的恩怨,身死道消,还望诸位怜我晚年嗓子,能好生安顿小儿的尸体。” 江湖人原本还有些意见,只是吴山刚神色冷淡,怕是一旦不同意的话,这个人恐怕会当场发飙,再加上几大江湖的掌门人也不忍心看着人父子闹成这样,纷纷服了软。吴山刚也成功收敛了吴万全的尸体,就此作罢。 人群中,一个妇人抱着孩子静静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吴万年转过身来,恰好与这夫人对视,身形一顿,吴万年面具后那张俊俏的脸庞微微皱起了眉头。 柳茹玉静静的看着倒在台上悄无声息的人。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她的眼中充满了热泪,当吴万全站出来主动承认自己是上报处的时候,她就已经猜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她与吴万全成婚多年,对自己的丈夫十分的了解,当他站出来承认这一切的时候,柳茹玉便知道他已经很怀揣死意。而此时见他果然命丧当场,柳茹玉只觉得心如刀绞。 在场唯一能一眼识破吴万年真正身份的人便是柳茹玉了。吴万年定定看着人群中的柳茹玉,她抱着孩子福了福身,转而坚定的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一次。 吴万年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四六〇、独立 自从吴山刚当上武林盟主之后,柳家镖局也曾经风光了一段时间,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又突然间沉寂了下来,否则的话,如今在吴山刚身边当左膀右臂的绝不是虎门的孙虎和五云山姜苏,反而有可能是柳家镖局的总镖头。 个中的原因恐怕也就只有吴万全和柳茹玉一清二楚。 因为他们二人早有婚约,虽然吴山刚并不是很满意柳家镖局,但是因为两家挨得近,平时互通有无,彼此之间的关系十分融洽,所以当年随口定下的娃娃亲在多年之后也便做了数。 重要的是柳茹玉性格温顺,为人低调,十分对吴万全的脾性,而且他们两个人虽说差了一两岁,可是吴万全却自幼成熟稳重。所以这两个人竟意外的有些相配。 柳家镖局武功一直不太高,很多年前也是一心一意为吴山刚办事,而且办了不少事情。只是后来力不从心,渐渐地也从这漩涡当中退了出来,吴山刚也从来没有怪罪,他们毕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跟随自己多年的人如今想要退居二线,吴山刚自然是十分大方的同意了。 因为守护着共同的秘密,所以吴山刚并不担心柳家镖局的人会出出卖自己。又因两家的姻亲关系,所以不是一家胜似一家。吴山刚也一直把柳家镖局当成了自己在尚阳堡之外的另一个据点。 所以说,吴山刚在柳家镖局的话语权甚至远远高于总镖头本人。 在这样的情形下,柳家镖局的总镖头一直秉持着低调风格,时常对自己的妻女耳提面命,要他们不要在江湖上招摇,能不惹事,就不要惹事,宁可忍下一时之过也千万不要与人争强斗勇。否则的话就会给镖局带来无尽的祸患。 可见这位总镖头是一个深谋远虑之人,知道自己没有太大的本事,也不想搅入太过深邃的漩涡,所以柳家镖局在江湖上虽然属于二流门派,武功也平平无奇,可是因为总镖头仗义,行事低调,为人公正,在江湖上名声还是十分不错了。 而在如此高压的环境之下,柳茹玉自懂事起,为人便有些懦弱,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配不上吴万全的,可是,两家的婚姻又是板上钉钉的,曾经有段时间柳茹玉一直觉得自己的这段婚姻随时岌岌可危,可是随着年龄渐长,知道的越来越多,柳茹玉反而开始担心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夫的那个少年。 因为当年她也是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了些端倪,比如说,吴家庄庄主并没有那么喜欢他义兄的遗孤吴万年。 再比如,他们甚至在暗地里想谋害这个可怜的少年。 柳茹玉跟吴婉儿的关系非常好,这也拜吴万全为人冷漠,对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是很亲近的原因。住得近又年纪相仿的柳茹玉和吴婉儿反而更能合得来。 吴万年少年时期大大咧咧,万事不过心,每天只想着玩乐,甚至不求上进,所以有许多话吴婉儿也没办法与别人说,只能将心事说与柳茹玉听。 一来二去,两个人变成了知心好姐妹,一路相扶走过多年。而柳茹玉为人心细,而且十分聪慧,虽然武学不行,但很多事只看个苗头便能推算出个大概,她从蛛丝马迹当中竟然已经能猜到了吴万年坠崖的真相。一直死守这个秘密,不敢找吴万全求证,也没从吴婉儿那儿打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吴家庄的人对自己养了多年都能下此狠手。想起父亲曾经为吴山刚出生入死多年,知道许多秘辛,柳如意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吴家庄卸磨杀驴,自己和父亲,绝对会成为案板上的白鱼,被人彻底的灭了口。 这样忐忑的心情,柳如玉一直战战兢兢,行事更加谨慎,为人更是谨小甚微。人看来有些小家子气和难成大事,可是她深刻记住父亲对自己的教诲,万事低调,绝不出头与人相争。战战兢兢的过了多年,没想到那个在崖底的少年又回来了。 柳茹玉绝对想不到吴万年竟然命大至此,能从那么高的悬崖之下又爬上来,而且还学习了不俗的剑法。看吴万全那有些嫉妒,又强装不屑的表情。柳茹玉担心的想——他可能会和妹妹一样,干出一些傻事。 吴婉儿几乎没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柳茹玉的,所以当年有人在婉儿跟前嚼舌根说吴万年是虞夫人跟吴天刚私生子的时候,吴婉儿竟信以为真,并且为此黯然伤神,难过了好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柳茹玉还真的细细观察过吴万年,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她总能在细微之处一眼认出易了容的吴万年的原因。 印象最为深刻的一件事就是有一次吴家庄的人嘲笑吴万年无父无母。不能修炼内功,只能凭一股蛮力。即便招式超群,可是也难登顶峰,还不如趁早捡起书本考个状元郎。 吴万年这个人一向心大,别人怎么嘲笑他自己,他都无所谓,可是一旦涉及到他早亡的父母,500年,就会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样朝对方扑去。这一次便是如此。当时的那些家丁们不过是谈话间带出了早就灭亡的人宫,说了几句魔头之类的话,没想到吴万年双目赤红,猛然起身,赤手空拳,将这些人全部都打趴下。 当时他那恶魔般的表情和赤红的双眼深深印在柳茹玉的眼中,让她知道这是一头内心疯狂的野兽。而与这头野兽相对上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从那个时候起,柳茹玉便宜印的有些害怕吴万年,直到在那地道当中,吴万年凭一己之力抵住了尚阳堡的武功高手攻击时,惊恐不已的吴婉儿下意识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那种恐惧完全出自于本心,因为吴万年的聪慧,柳茹玉看在眼中,吴万年的强势,柳茹玉记在心上,她知道这个人迟早会明白一切,并全力反击,到时候只怕他们柳家会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四六一、兄妹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柳茹玉越怕什么,越是什么成为了现实。从吴万年在普陀寺身死之时开始,柳茹玉内心就有些忐忑。吴万全虽然指天指地地说吴万年这个人已经摔得粉身碎骨,可是一天没有找到尸体,柳茹玉的内心就难以平静下来。 只是她无凭无据,怎么能说自己凭感觉猜测,吴万年并没有死。深深的恐惧埋在心中,柳茹玉更加谨小慎微起来,甚至连自己与吴万全的婚礼都没有大办。只简单走了个过场,便是一直到后面自己怀孕生子,彻底退出江湖纷争之后,这片阴影依然漂浮在心头。直到有一天家丁来报,说她的丈夫吴万全被人掳了去,柳茹玉当时浑身颤抖,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看着那绘着共结连理鸳鸯并蒂莲的茶杯,心头只觉得一阵剧痛。 这些年赤面笑魔在江湖上打的风生水起,柳茹玉从来没有将这个人跟吴万年有过任何的联想,可是下意识的她就是认为这其中一定有那复仇归来人的手笔,她不知道吴万年变成了什么样子重新回到江湖的中心,她只是知道吴万年一定没有死,一旦他真的回来了,那么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然而等再次收到消息的时候,吴万全已经在擂台上跟宋谷雨打作一团。柳茹玉静静的抱着孩子,看着长刀划破了丈夫的喉咙,彻底了解了这一段恩怨。 那一刻,柳茹玉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因为她知道,恩怨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吴万全一死,宋谷雨绝不会对他们孤儿寡母再下狠手。 可是看着无声无息倒在擂台上的尸体,柳茹玉悲从中来,她谨小慎微了这么多年,每天都在祈祷着吴万全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可是没想到佛祖并没有听到她的期盼,也许是以往造下的孽债报应到了吴万全的身上。这让柳茹玉甚至找不出咒骂老天爷的理由。 而如今一切事了,结局也果然与她所预料的那样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吴万年一眼,抱着孩子退出人群。她知道从今天开始,柳家镖局将彻底沉浸下来,甚至可能会沦为普通的镖局。在江湖上连美名也不会再留存下来。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 最起码她留下了吴万全的孩子,好歹留下了吴万全的血脉。她会好好的教导这个孩子,即便他不会再有机会习武,即便他可能不会像他的父亲那样成为刀法天才。甚至可能要彻底远离江湖纷争,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那样柳如玉觉得也挺好的。 柳家镖局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没能逃过这悲惨的结局。如果能够彻底从这纷乱的江湖当中退下来,柳茹玉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看柳茹玉的神色,吴万年就知道她再次认出了自己,这实在是令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跟柳如玉没有什么交集,就连说话也屈指可数。可是这个女人总是如此的敏锐,不管是在地道中也好,在后面的交往中也好,她总是能一眼识破自己的身份。 这天下竟会有如此蕙质兰心的女人,只可惜……吴万年长叹一口气。踱着步子回到擂台上。吴山刚抱着吴万全消失。他已经无心再往下看下去,现在急需处理自己亲生孩子的尸体。 在众人的一片哗然声中,宋谷雨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一下子跳上擂台,朗声道:“既然盟主不在,你们一定也不会相信这个魔头所抽的签,那么就由我来代劳好了。” 说完,她就拿起两个箱子随便摇了两个抽签箱,手臂一抖,倒出两颗球来,而且两颗正好都是红球。 只有武林盟的弟子上前来捡起红球,查看上面的名字。等花雕被人喊到名字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跳到擂台上,让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对手竟然是花满天。 花满天也有些不敢置信,她知道这个木箱子只被宋谷雨做了一次手脚。在那之后,那个机关自动消毁,并不会留下太多蛛丝马迹,而在宋谷雨刚才那倒转木箱的一瞬间,已经把唯一的证据甩飞了出去。所以,这是老天爷挑选了花雕作为自己的对手。 花满天苦笑一声,一步一步一步的踏上擂台,花雕一看对手竟是这个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自然知道自己不是花满天的对手,甚至有些为难的直接看下面平山宗的人,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平山宗的人自然也知道花满天的厉害,细想一下就知道花雕未必能胜,可即便不是花雕,就是他们的人,上去也绝对难以取胜,所以心态倒是放平,所以摆了摆手,有些随意地拱了拱手。花雕这才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对花满天说道。 “还请姑娘赐教。” 花满天站在那,十分复杂。宋谷雨却有些玩味的看着擂台上这两个人,“既然摇到了花公子。也是有缘,大家点到即止倒不必像我跟吴万全那样搞的生死一战。毕竟你们两个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从容地跳回主席台上,悠闲地坐下来,在杜鸳鸯满脸不赞同的表情当中,开始享用点心。 花满天朝花雕拱了拱手,摆出了对战的架势,她明明是使一杆银枪,可是,面对着花雕,竟然没有掏出任何的武器,只是赤手空拳,仿佛打算拳脚功夫较量一番。 可不管是兵器还是拳脚,花雕自知都不是此人的对手,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若不拼命一搏,岂不是惹江湖人耻笑,所以花雕也立刻拉开架势。二话不说与花满天打成了一团。 这才是正经的江湖比武,并不求至对方于死地,也不想耍任何阴谋诡计,两个人光明正大你来我往,打的那叫一个精彩绝绝,让台下江湖人齐声叫好,甚至有些人都忘了这是在争夺尚阳堡的武学秘籍。反而以为是正儿八经的武林大会精英弟子的一场选拔赛。 四六二、筹谋 花满天和花雕的对决令人拍手称绝,江湖人都沉迷在这两姐弟的一招一式之中时。吴山刚已经报走了吴万全的尸体,并且召集了尚阳堡的人。 吴万全虽然是少堡主,同时也是吴家庄少庄主,可是实际上他的手中并没有任何权利。而另一方面,吴万全也并不是一个权力欲望重的人,他一生的目标都在刀法的突破之上,因此当初他自己主动站起来,称自己是商尚阳堡堡主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主动站出来为他撑腰。 抱着无声无息的儿子的尸体,吴山刚只觉得心如刀绞,可是他更不能够原谅的是那些害死自己儿子的人——圣女宋谷雨以及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赤面笑魔。 这些人必须付出血一样的代价,他发誓要让他们尝到自己此时痛彻心扉的感受,他一定要让这些人痛不欲生——这场武林大会已经没有办下去的必要了。 武林盟主恶狠狠的对尚阳堡赶来的主事说道:“立刻把整个武林盟围起来。” 此人一直掌管尚阳堡储藏秘籍的宝库,可以说是尚阳堡当中吴山刚最为信任的人。尽管在他看守宝库的过程当中,依然发生了秘籍被老鼠偷窥的情况,可是吴山刚知道这个人已经是自己唯一能够信任并且可以驱使的人了。 尚阳堡在江湖上一直小心行事,斩断一切的线索,并不是因为他们善于隐藏自身,喜欢在阴沟里面行事,而是他们确实没有能够直面江湖人的实力,不但因为武功不行,更因为尚阳堡最开始成立的初衷,并不是为了盗取江湖上的武功秘籍。 在尚阳堡成立的最初,不过是一群可怜的普通老百姓,受不了江湖人的欺压。自发形成的一个联盟。然而很快,这个联盟不断的壮大,有更多的人加入到了这个想要保护普通人的队列当中,他们很多人并不擅长的武功,甚至从来没有练过功夫。可他们人多,自然强大。在他们联手杀死了一个武林高手,得到了他身上的武功秘籍之后,这些人开始主动学习武功秘籍,可惜他们的资质有限,天赋也不能够达到多么高的成就,所以也顶多是练来保命而已。 因为人多势众,即便是练来保命,蚂蚁也能咬死大象。他们越干这种事情越是顺手。终于在他们其中成就最高,武学天赋最好的人站了出来,提出一个设想:他们这些普通人完全可以混迹于各大江湖武学世家之中,以平凡的背景和不引人注意的身份偷偷将这些江湖世家的武学秘籍偷出来。再让组织里的其他人学习,不管谁能学到什么程度,都将继续为他们的这个团队发扬光大,盗取更多的秘籍。 这就已经开始偏离了他们这些人积聚在一起的初衷而渐渐走到了阴险又毒辣的路上。 只是他们已经被江湖武学眯了眼,再加上他们的身份大多可以混进去当仆从,或者是洒扫。根本没有江湖人会怀疑这些武功不强又看起来十分老实的人。因此他们每每得手,如此以来,经过无数人几代的积累,他们终于将江湖上大部分的秘籍都偷藏起来,并且带出了大量的财富,成立了尚阳堡这个组织。 而当年身无长物,贫困潦倒的吴山刚,正是机缘巧合之下被收入尚阳堡中当做小探子之类的培养起来,而在吴山刚成长的过程当中,因为他的心智手段以及坚韧毅力,最终被尚阳堡堡主选中,成为到尚阳堡的继承人。 对吴山刚而言,他并不单单满足于继任一个尚阳堡或者继续过着这种偷鸡摸狗一样的生活,他想让尚阳堡光明正大的站在武林当中,他们有无数的武学秘籍,只是因为收纳的人大多平庸或资质较低,所以,只能不断的收揽巨大的武学财富,却没有办法吸收和发挥利用。包括吴山刚自己,在武学上的天分也是有限。 一旦将尚阳堡过了明路,凭借庞大的武学底蕴,一定可以招来优秀的人才,这样才会良性发展,形成一个庞大的组织,最后统领江湖,甚至可以达到像少林寺在武林当中执牛耳那般的境地。 这样的念头,吴山刚又因为意外结识到吴天刚和宋武,底搅进了武林高手系列的深水之中,这让他更加如鱼得水,他不但要狠下心来陷害曾对自己帮助颇多的义兄挚友,引发了最臭名昭著的吃人事件。只可惜他做了这么多,也失去了很多的挚友和亲人,最后却依然没能将尚阳堡搬到台前来。 尚阳堡的名声实在是太臭了,根本没有人愿意与其产生任何的瓜葛。自己最忠心耿耿的属下柳家镖局的总镖头在听说吴山刚想让他打着尚阳堡的旗号,正式走出江湖的时候也断然拒绝,甚至因此退去二线,不再参与江湖上的任何事情,只甘愿当一个老好人。 吴山刚那一瞬间是十分恼怒的,他甚至想过除掉柳家镖局的总镖头,可是后来他想了想,已经害死了吴天刚,害死了宋武,如果连这个仅剩的朋友也被他铲除的话,那他的人生当中将是一片荒芜。 且跟着他的人也会因为自己手段过于狠辣而产生二心,所以最后吴山刚思来想去并没有下毒手。安抚着仅剩的忠心的属下决定将自己的儿子与他的女儿进行联姻。 而从那时起,吴山刚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江湖人并不一定将是非黑白分的十分清楚,只要大面儿上过得去,他们都会自己为自己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所以,吴山刚已经决定,即便尚阳堡不能光明正大的在江湖上出现,可是只需要换汤不换药,挂羊头卖狗肉,找个其他组织换个内容,同样可以在江湖上立足。并且只要这个组织的名声大,在江湖上势力强,不但能够包住尚阳堡的地位,甚至可以略过在江湖上闯荡的这个过程而直接傲视群雄。 四六三、谋划 吴山刚第一个盯上的就是武林盟这个庞大的组织。 吴山刚一眼看中了武林盟,不但因为它在江湖上说一不二的武林地位,更因为它内部的势力错综复杂,既有江湖豪门世家的人才,也有平平无奇的江湖草根英雄。简直是一个最好的培养皿,只要吴山刚能够将尚阳堡的实力逐渐渗透进去,最后叫尚阳堡变成武林盟,将武林门挂上尚阳堡的牌子,那么他也算是将尚阳堡拉出了泥淖,走向了归辉煌。他不但是这一成就的唯一缔造者,不但在江湖上流芳百世,甚至在尚阳堡中也将得到极大的尊敬。 可是在这样的一个组织当中,想要轻易的瓦解并渗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各大世家已经在其中割据势力分布的十分均匀,这个时候尚阳堡要插进去,实在是以卵击石。吴山刚想而又想,最后决定曲线救国,他先将吴家庄的名声打出去,然后,再借由下一任武林盟主的推举机会,在江湖上闯出名头,得到推举。尚阳堡再其中的运作,不怕大事不成。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对他的厚爱,王龙王盟主的任期甚至没有到,就已经主动退位让贤。当时有能力与他竞争的不是闲云野鹤般的川云派掌门,就是脑子不是很灵光的平山宗熊岳。吴山刚已经能够确定这武林盟主的地位唾手可得,结果也确实按照计划的发展,如他所愿,成功将武林盟纳入囊中。 然而吴万年在普陀寺的一番折腾,确实打乱了吴山刚的计划,不过这也为他提了一个醒,那就是既然尚阳堡能够悄无声息的潜伏江湖多年,那么其他人,说不准也会有这样的实力。必须将这样的江湖势力按在萌芽状态。在继任武林盟的三年里,吴山刚拼命的将尚阳堡弟子广发而出,基本上如今的江湖世家当中都会有尚阳堡的探子所在。江湖人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吴山刚的掌握当中,原本他已经决定着手慢慢将尚阳堡渗透进武林盟当中,甚至打算将那本据说存留在武林盟的剑神李青的剑谱找出来,也归拢到尚阳堡的武学宝库当中时,赤面笑魔凭空而出。 吴山刚这种掌控欲望极其强烈的人,碰见赤面笑魔这么一个混不领的东西,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 这个人不求名不求利,竟然只是求财,当然这只是最开始吴山刚对赤面笑魔的评价。所以最开始他并没有将这个人放在心上,一个一心求财的人必定不会走的太远,因为这种狭隘的目光最终就导致了他将会在金钱面前败下阵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就是尚阳堡宝库当中,这么多年一直在抓的那只耗子。 这一事实完全超出了吴山刚的预期,他甚至隐隐之中有一种怀疑,他怀疑这个赤面笑魔是自己认识的人,甚至怀疑是自己的仇人。他想了又想,如果单从尚阳堡的角度来看,那仇人遍天下实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如果从吴家庄庄主甚至是武林盟主的角度来看,他吴山刚在江湖上的仇人一只手就扒拉的出来。 这些为数不多的仇人当中,目前还活着的寥寥无几。 这人究竟是谁呢?吴山刚没有想明白,所以他打算以静制动,不但是因为这个人表现出来这些强悍的武学功底,更因为他隐隐的发现赤面笑魔和花怜有所勾结。花怜教这些年一直在暗地搞一些小动作,吴山刚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没能瞧得上那个疯疯癫癫的怜花教主,所以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他们当真有所联合,甚至赤面笑魔和圣女有什么联姻之类的关系的话,那么对于吴家庄和武林盟绝对是最大的威胁。 还没有等他细细的谋划好如何运作的时候,武林大会就这样被迫召开了。 直到吴万全身死,吴山刚抱着儿子的尸体怒火中烧的时候才终于发现。一切的阴谋诡计在强悍的实力面前无所遁形儿,他现在目前要做的就是报复——既然赤面笑魔不让自己好过,那么大家都不要过了。 他痛心的摸着吴万全的脸颊,原本他以为这个孩子为人过于正直,大概是因为从小没有吃过太多的苦,不像自己早年间为人养过马,喂过猪,甚至扫撒过厅堂,吃尽了无数的人间疾苦,所以他很难理解作为一个平平无奇,武学天分也不高的人,对武学秘籍的痴迷和执着会有多深。 他原本是想让吴万全继承尚阳堡,让女儿吴婉儿继承吴家庄的。吴婉儿的死让吴山刚伤心难过好一阵,而吴万全更是因为妹妹的死而拒绝既然尚阳堡,甚至打算跟母亲虞夫人待在一起。当时吴山刚已经决定从尚阳堡的其他普通弟子当中挑选下一任的继承人。 原本吴山刚觉得自己并不会遗憾,或者后悔,可是当抱着吴万全的尸体,看着此生唯一的血脉就这样早自己一步而去时,吴山刚才终于发现他是在乎的。 特别是吴山刚自己武学天赋平平,可吴万全在刀法上的天赋在江湖上无人能及。这是唯一一个不用经过任何阴谋诡计,也不是要巧取豪夺就能达到江湖人敬仰的他的孩子。吴万全是他毕生的骄傲,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冷心冷血,为了大义,为了尚阳堡能够舍弃一切,可是当吴万全真的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时候,吴山刚才知道,在他的内心,最在乎的还是这个孩子。 吴万全死了,他要武林盟有什么用?他要武林至尊有什么用?他要一屋子一屋子的武学秘籍又有什么用? 这一瞬间,吴山刚已经生出了破釜沉舟的念头。他叫尚阳堡的主事找来,并且吩咐他将武林盟团团围住,一个人都不要放走。 主事恭敬道:“盟主是要大开杀戒吗?” “大开杀戒?”吴山刚冷笑一声,“我要让他们死无藏身之地,都给我下去,为我的孩子陪葬!” 四六四、控制 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些可恶的家伙血债血,吴山刚毫不犹豫让尚阳堡的人全面出动,围住整个武林盟。 如果这是在几个月之前,甚至可以是在武林大会没有召开之前,尚阳堡也不是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只是接连几个管理高层死的死,伤的伤,再加上花满天之前在尚阳堡中散布的各种谣言,挑拨的各种关系导致尚阳堡如今内部问题突出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直到今天,尚阳堡中大部分都是武学天赋一般的弟子,他们虽然拥有着武林各种首屈一指的秘籍,可是真正能够练成并精通的寥寥无几,大部分只是学了个皮毛,甚至有的人连皮毛都没有学好,所以以这样的实力对抗江湖精英们,不啻于以卵击石。 吴山刚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三年来尚阳堡广收弟子,人员十分庞大,他想起了当年在创立之初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经历,也想用同样的办法试验一次,哪怕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主事从堡主的脸上看出了这样的意思,虽然他内心并不情愿,因为尚阳堡一向只擅长于暗地偷袭,并不擅长于正面回击。所以,他想要劝服吴山刚暂时忍下这口气,等待时过境迁之后再算账不迟。 可别的事情上可以劝说,这次死的可是他亲生儿子,主事想了想,知道若不是十分过硬的理由,万万说动不是堡主,所以他不得不把现在得到的一个尚未能证实的消息说了出来。 “我们得到消息,当年剑神李青的剑谱残卷,就在武林盟中。”。 没错,武林盟当年确实有人讲李青的功法画了下来,虽然这部残卷并不全面,可是因为已经有几届武林盟盟主暗自修习其中的剑法而走火入魔,因此这本剑法被视为一种魔功,收藏在武林盟祠堂当中十分的隐蔽。 当年的周盟主为了防止在他之后的武林盟主再次想要修炼残卷,走火入魔引发混乱,干脆立下规矩,强令身边的人不得说出这本功法的存在,所以就连他的弟子王龙也不知道这本李青残卷的存在。 然而还是有一两个老仆从活了下来,尚阳堡最终还是从这些老人的嘴中知道了真相,这也是得益于上次易容成虞夫人的花满天在祠堂堂中大闹了一场。几个老人回忆起了陈年旧事,尚阳堡才得到消息。 吴山刚听后果然心动,他自己武学天赋不行,修为一般般,一直是他心中的遗憾,他翻遍了整个尚阳堡的武学秘籍,也只能提炼基本适合他的功法,到如今的地位,虽说在江湖上已经鲜有敌手,但是在他看过赤面笑魔的身手之后,在这一点上也不太敢确定。 一来赤面笑魔年岁小,武功已经如此高,内功如此深厚,假以时日必成大患。吴山刚自己已经逐渐在走下坡路,最近三年的武功毫无进益。他知道这是自己没能在浩瀚如烟的武学秘籍当中挑选一本最合自己的原因。而刚刚好李青的擅长剑术,若是他能得到李青这本剑法的传承,那么在江湖上舍我其谁。 主事一看吴山刚有所意动,立刻继续劝道:“堡主可以忍一时之屈辱,取得剑神的剑谱。只待您神功大成,何愁不能报仇,且说那赤面笑魔如今已经得罪了江湖大部分的人,这次武林大会结束以后必定遭江湖人全面追杀。堡主如果在这个时候与他撕破脸,站在全江湖的对立面上,只会顶替赤面笑魔成为江湖人的把子。” 这些道理吴山刚不是不懂,只是此时被主事点出来之后又有李青剑谱的吸引,吴山刚更加放在了心上,这个时候他只琢磨了半晌,摸了摸吴万全的尸体,叹了口气,低声对已经在听不见的儿子说道。 “全儿,你放心。为父定为你报下这口恶仇,等到终有一天,我将提着赤面笑魔的头,到你灵前祭奠。” 主事见此情形说道:“那么我们还要围攻武林盟吗?” “不用。”吴山刚起身,想了一想,断言:“全力追查李青的剑谱。” 那主事见到堡主终于改变了主意,松了一口大气。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消息。 “堡主命属下监视赤面笑魔的一举一动,手下的人不分昼夜,终于得了消息,这个人并没有凑够十个人来比赛,甚至已经决定,如果到时候拿不出人选的话,干脆直接认输。不但我们会损失不少的武学秘籍,而且若他太早结束的话,堡中弟子恐怕还没能查到李青的残卷,就不得不撤出来。” 吴山刚眉头紧皱,主事继续道:“若是我们能够在擂台上拖延一部分时间。找到残卷,那样才保险,否则的话,失去这次机会,下次再想进入武林盟的祠堂,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祠堂里面想要渗透尚阳堡的人还是比较困难的,因为打扫祠堂的大多都是武林盟的老人,这些老人原先也曾经是武林盟的精英弟子,或者是多年老仆,他们彼此之间十分熟悉,也知道很多的秘辛。平时甚少与人接触,为人也十分的谨慎,等闲人想要混进去,没有个十年八年的难以成功。而他们现在迫切需要找到这本残卷,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的话,更待何时? 吴山刚点了点头,“我亲自去拖住他。” 擂台上,花满天一拳砸在花雕的掌心,花雕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疼,紧接着花满天飞身一脚将自己的亲弟弟踹飞到了擂台之下。 这两个人光明正大地比了一顿拳脚功夫,看的江湖人热血沸腾,齐声叫好,虽然花雕没能胜利,但是这是一场堂堂正正的比试,江湖人无不钦佩,对花满天也有所改观。 面对弟弟,如此扎实的武功底子,花满天也十分满意,父亲曾经希望自己的儿成才,这个愿望虽然在自己身上没能实现,但是在花雕的身上已经可期。想到这一点,花满天开心的笑了起来。 四六五、盟主(一) 花雕虽然输给了花满天,可是内心并无任何的气愤和不服,对花满天的武功十分的佩服。堂堂正正地失败,技不如人,哑口无言。 然而,这花满天总给他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花雕也说不上来,可是看着花满天看自己的神色,总觉得像在看相熟之人,只是花雕怎么想也不认为自己跟花满天曾经在哪里见过。又或者她曾经与师傅熊y岳有过什么交集? 当然,这些猜想还要花满天自己承认才行。可惜花满天日常避他如蛇蝎,这一点花雕早就看出来——私下里根本就不与自己来往,甚至在公共场合看到他的时候,也只能偷偷的拿眼睛在背后瞧着自己。 开始花雕还以为花满天对自己有什么意思,仔细的看了看花满天的眼中并无任何爱慕和痴恋的表情,反而是一幅欣慰和满足。好像在看自己的儿子一样。一有这个想法,花雕只觉得浑身打了个冷战,赶紧拍醒自己,还真的是想多了。 比试结束之后宋谷雨再次跳上擂台来想要抽签,然而吴山刚刚好趁这个时候赶了回来。圣女将手伸进木箱的时候,他就朗声到:“停手。” 宋谷雨一看到吴山刚,就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若不是她现在一只手插在抽签桶里的话,她甚至想直接抡起一个箱子来砸到道貌岸然的武林盟主的脸上。 痛失爱子的武林盟主,此时看起来已经平静了下来。他古井无波的站在擂台上,深吸一口气纵观擂台下众人,江湖人同样在看他,他看到每一个人的嘴脸都十分的嫌恶,甚至想要一把霹雳雷火弹甩出去,把这些人全部都炸死。可是也只是想想罢了。吴山刚缓缓地吐出胸中的郁闷之气。接着说道: “诸位,今天都是为了尚阳堡的武林秘籍所来,这句话老朽本不想多言。而且我之前并不想参加此番斗争,也并不想与江湖人争夺什么尚阳堡的武林秘籍,毕竟我们吴家庄对偷窥别人武学来称霸江湖,不是很感兴趣。” 说的十分过分,虽然内容大义凛然,可是无形当中得罪了台下一片的江湖人。这些来参加武林大会的,谁不是冲着尚阳堡的秘籍而来,也就只有这个武林盟主说的,好像他们都是一群窃贼一般,其他人听在心里自然很有意见。 吴山刚知道他们会不高兴,可是他偏要这么说,一群假模假样的人士看着就让人反胃,吴山刚冷冷的一笑,继续说道:“只是如今小儿惨死擂台之上,虽说比武生死有命,只是,我终究是意难平,既然是为了尚阳堡的武学秘籍,而且平山宗也将第二个名额交给了吴家庄的弟子,代为执行。我今天也就厚一回脸皮,我虽然是武林盟主,但同时也是吴家庄庄主,如今平山宗的名额交给了吴家庄,那么吴家庄的代表就是我了。” 他这话因一落,江湖上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之前众人万万没有想到吴山刚会主动站出来,毕竟他在最开始就是反对他们召开这个武林大会的,若不是江湖人群情激奋,再加上有慧可住持的坐镇。这武林大会到底能不能召开,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吴山刚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对尚阳堡武学秘籍有任何觊觎的神色,这让江湖上的人对他还是有一些钦佩的,毕竟能在世界一流武学面前面不改色的人寥寥无几,可见这个人还是有一些高人风范。 如今他站出来说要代替平山宗的人比五,想想也能够理解,毕竟自己的亲儿子已经死在了擂台之上,且不说这吴万全到底是不是尚阳堡堡主,跟吴家庄到底有什么关系,单单只说到想要为爱子报仇,手刃赤面笑魔的人的话,江湖人也完全可以理解。 吴山刚背着手站在擂台之上,微风阵阵,长袖纷飞,一脸高人的面容,再加上肃穆的神情和凌厉的神色,一时间还真就没有人敢张嘴喝倒彩。一向与他不太对付的宋谷雨,此时都静静地观察着他,闹不准这个老家伙在打的什么鬼主意。 吴万年在面具后面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虽然事情完全打乱了他最初的计划,不过他想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玩法。 吴万年起身,并没有像吴山刚那样仙气飘飘的直接落在擂台之上,反而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走的十分扎实。 脚下每一步又让台阶外的江湖人逐把心往嗓子眼儿的方向提一提,既然吴山刚已经站出来,摆明了的就是想要赤面笑魔队伍当中一条人性命的前提下,身为魔头的头目,赤面笑魔自然也要站出来跟武林盟主正面对杠。 过去只听说过赤面笑魔跟武林盟主曾经交过几次手,而且从来没有吃亏,虽然也没有听说武林盟主就这样败了,可是能够在武林盟手底下来往还不吃亏的,且好好活到现在,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胜利了。 而吴万年这么风淡云轻的笑了一下,,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了江湖人的心头上,每一下都令他们的精神格外紧张。 台下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即将见证这么多年以来,擂台上一场最为精彩的比赛。 这个时候什么尚阳堡的武学秘籍,什么武林大会的精英弟子,都不如眼前的这场旷世对决来的大快人心。 他们甚至不在乎是不是武林盟能赢,也不在乎是不是赤面笑魔就死在当场,甚至彻底断送了之前承诺的尚阳堡武学秘籍的话。 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他们只想知道,武林盟主和赤面笑魔,到底谁更厉害? “既然盟主这么说,那么,我也不得不站出来了。”吴万年道:“既然盟主想玩玩的话,也只有我来奉陪了。” 宋谷雨有些焦急地看了他一眼,吴万年抬手摆了摆,自然有人上来将抽签的箱子拿走,两个人一人一角站在擂台中间,互相凝视,眼眸当中都燃气浓烈的的战意。 四六六、盟主(二) 吴万年最开始并没有想到会跟吴山刚在擂台上相见。 他一开始也没能想到吴万全会被宋谷雨当场杀死在擂台上。 对吴万全的死他内心有一些沉重,毕竟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吴万全对自己一向眉眼演不太平顺,可是也毕竟是儿时的玩伴。纵使吴山刚有诸多不是,可是吴万全却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更何况吴婉儿当年在普陀寺上为了救他而死,吴万年心中十分愧疚。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在吴万全身上找补回来,所以当时掳走吴万全最根本的目的想要将他隔离出这些纷争之外,甚至想把他关在山上七八年。等到一切事情平息了之后再把他放出来。 只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更令他手足无措的是宋谷雨一意孤行非要在抽签的箱子当中做了手脚,将自己和吴万全冲到了同一个擂台上。 没有人知道吴万年在台下看着宋谷雨和吴万全对战时内心有多么的焦灼,他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举办这样的一场武林大会,非要挑起这么大的纷争。 他开始反思自己,想到自己父亲一生风光霁月,想到母亲永远善良温和,可是自己却变成了阴险诡谲,背离学武最初念想的这么一个小人。也许是恶有恶报,他因为谋划太多,却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和曾经的亲人推到了同一场生死局之上。 他看着宋谷雨受伤,看着吴万全倒下,。内心仿佛火山喷发一般的翻腾。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任何异常,他既不能表现出担心宋谷雨的模样,更不能表现出对吴万全的死有任何的痛苦。 因为他同时站在这两个人的对立面上。 而此时当吴山刚站在擂台上说自己要代表平山宗出站的时候,吴万年的心中是十分愿意的。 在这样的一场比武下来,如果他们两个不能狠狠的打上一场的话,恐怕心中的怨气都难以消失。 吴万年缓缓的抽出了别在背上的剑。 这两个人都是以剑术在江湖上行走,其中一位在江湖上少有出手,而另一位给江湖人更深的印象是他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以及人鬼莫测的用毒技巧。 当台上的这两个人同时拔出剑来,针锋相对的时候,底下的江湖人沸腾了起来,他们即将见证一场超高的剑术对决。这可能是这么多年以来在江湖上最为亮丽的一场比赛。光是看这一场比赛,也就不虚这场武林大会之行了。 吴山刚自成名之后,他在江湖上人少出手了。不单因为以他如今的名声,如果在江湖上有一场败绩的话,影响有多大,而且因为他为人行事,低调无瑕,且吴家庄在江湖上也并不以武功见长,也并不像熊岳那样到处挑衅。所以真正需要吴山刚亲自出手的时候少之又少。 而赤面笑魔,曾经在武林盟之中跟吴山刚对决过一次。当时,闻名天下的武学大派都是都在现场。他们亲眼目睹了5吴万年是如何步步紧逼,将身受重伤的武林盟主逼迫十分狼狈。 那时候因为吴山刚身上有伤,赤面笑魔又占据了天时地利。如今场景切换,吴山刚状态提升,再加上丧子之痛,心怀怒火,武力上有很大的加成,赤面笑魔反倒走上人完全看不透。 吴万年随手一甩长剑,笔直地向吴山刚冲了过去,吴山刚却稳扎稳打,摆起架势迎接他的攻击。 这两个人的一招一式都十分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把江湖人看得连连称奇,竟没想到这招式还可以如此利落。 吴山刚坐拥尚阳堡诸多武学。就算天赋再差,可是这么多年来沉浸在一堆的一流功法当中,取长补短,东拼西凑,也确实凑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招式,只是毕竟天赋有限,内功完全是一点一滴磨练出来的,所以在对抗吴万年的时候,以求稳和经验老道为制胜的诀窍。 反观吴万年,他少年成名,在江湖上就已经有建树,天才的称号再加上普陀寺重伤之后在川云派养伤时,也读了很多尚阳堡武学秘籍的盗版。对于自己现有的招式进行了补充和改进,更加完善宋武武教他的那套剑法。 再加上他自己脑子十分灵活,使用起来更是千变万化,所以,吴山刚发现这个赤面笑魔竟是少见的多年来第一个令自己十分头疼的存在。 吴山刚不知道他下一招将会怎么走,甚至预判不到他是攻击还是防守。吴万年的招数很随意,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招式之间的杀气隐藏在电光火石之间。这平平无奇的一剑戳过来,可是若是不躲开的话,只怕会被捅个对穿,带着浓厚功力的剑招,也会让如吴山刚这样的老牌高手毙命当场。 更让吴山刚心惊的是,赤面笑魔不知在哪里学了一套十分诡异的内功心法。乍一看,只觉得他的招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挥舞出的剑招所带出的力度绝非寻常江湖人士能够达到。仿佛他掌握了内功的诀窍,能够将全身的内力都集中在指尖,进而带动着剑的走势,画出开天辟地的一招来。 这种人,吴山刚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人能将内力集中在身体的某个部位。这种话说出来就像是天方夜谭,内功又不是泉水。只要挖出沟渠来,就能引流而至。内力在武学之中一直是一种虚无缥缈,无形无状的东西。有的人毕生可能都练不出内力来,比如吴山刚,如果不是他意外得到了一本打通经络的医学书籍的话,恐怕到现在他也只能练一练最基本的外家功法,在内功一途上可以说是想入无门。 而吴万年此时表现出来的内功的柔韧性和灵活的使用方式,实在是令吴山刚心惊,他甚至隐隐有些兴奋,他想知道这个赤面笑魔修习的是何种功法,他是何门何派,他想要把他的功法,偷过来。 四六七、盟主(三) 然而想也知道,吴万年绝对不会自报家门,他一直是一团迷,只知道这个人武功奇高,性格古怪,吴山刚即便是想偷盗功法也入手无门。 不过凭借他老道的对战经验,成名至今,已经经历了无数场战斗,不管是在尚阳堡那激烈的竞争,还是后来在江湖上各种阴谋诡谲的争斗,他都已经聊熟于心。 吴山刚深知自身底子的不足,所以他格外擅长与这种比自己强大的对手对抗。 因此,当他发现自己招式和功力很难拼得过吴万年的时候,他立刻改变,开始拼起了实战的技巧。 这一点还真就是吴万年比较薄弱的一点。在他很小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要练武。所以从来没有在演武场上待过超过一个时辰,大部分时间都在上树掏鸟蛋,下海摸鱼,人嫌狗撵的闹得整个吴家庄鸡犬不宁。 那个时候的吴万年,像一个顽皮的猴子,每天乐不思蜀,只求开心,过一天是一天,身上没有任何的负担。直到后来他知道自己父母惨死的真相,迫切地想练武功,可是身中剧毒并不能够。那段时间是他最为痛苦的一段时间,不过这个时间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他就掉到了悬崖之下。 在悬崖底下,唯一跟他朝夕相处的就是师傅宋武了,可是因为宋武不良于行,所以也不能与他进行太多的对战。在实战经验方面来讲,吴万年在崖底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比划着。还真就没有合适的陪练对手,所以他的很多招式,虽然创意新奇,灵活足够,可是在对战时应变技巧上还有些不足。 后来宋武死后他爬上崖顶。在江湖上虽然展现了一把少年天才般的剑法,得到了称赞。可是,因为年岁小,而且不能修炼内功,所以江湖上知名的剑术人还真的少有来挑战他的,毕竟一个内力不错的剑客挑战一个只练外家功夫的少年人,实在是胜之不武,所以,即便他有少年天才这样的剑术名称,却依然没有合适的陪练对手。 再加上吴婉儿柔柔弱弱,跟只柳如玉关系亲密,而吴万全本身练刀也从不屑与他对战,所以在整个吴家庄,他依然是抱着自己的剑,每天清晨独自对着一棵大树练。 直到后面他经历了各种事情,虽然也曾经对战过,可是更多的时候,他是在自我的夹缝中求生存,很多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要说对战的经验那是十分不足,可求生的经验却点了满分。 吴山刚利用自己多年的实战经验,很快将吴万年的节奏打乱,他一剑一剑专门挑吴万年难以招架的地方突袭过去,着实令吴万年手忙脚乱了一阵,可是很快的,吴万年就调整了过来。 他是一个十分灵活的人,又况且吴山刚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自身武功的招式,所以他对吴山刚的招式还算熟悉,即便是有些突兀,也能够及时的修正过来,所以再江湖人看来,发现台上的这两个人,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攻击形式。 一会儿这个占据了几分先机,一会儿那个又立刻反败为胜,两个人就这样一来一往足足打了好些时辰,直到天色将暗,旁观的江湖人也都疲惫不堪。看了一天的比赛,每个人都再也兴奋不起来,可是台上的两个人依然没能分出胜负来。 台下的宋谷雨和杜鸳鸯互看一眼,已经决定冲上台来阻止。这两个人打成平手是最完美的结局,毕竟这两个人一旦在台上打出个死伤的话,恐怕江湖都是一场混乱。 即便是恨无吴山刚入骨的宋谷雨也并没有想让吴万年在擂台上当场毙命自己的仇人。因为他们完全承受不住来自武林盟疯狂的报复,以及江湖人无穷无尽的追杀——平局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可惜此时此刻,吴山刚并不这么想,在他与赤面笑魔还没有正经交手的时候,还认为自己可以一战,但是打了这么久却发现并不能控制此人的时候,吴山刚已经有了更深的打算:他一定要在这个擂台上杀死赤面笑魔。 即便是现在挑一个所尚阳堡的继任者,也绝对没有一个能够按的住赤面笑魔的,再加上如今尚阳堡的转型尚且没有成功,随便选出一个堡主,只会成为赤面笑魔成名路上的踏脚石,面对这样的情况,吴山刚绝不能为尚阳堡留下这样的一个强敌。因此吴山刚已经咬紧了牙关,就要在擂台上搞死这个人。 更不用提他接连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又爆出了自己跟尚阳堡的关系。且明显与自己有仇。这样的一个祸害,如果不能及时铲除的话,只会后患无穷。 可二人僵持不下,从白天打到了黑夜,如果在继续这么下去的话,恐怕第二天也难分胜负。吴山刚眉头一皱,顿时计上心来,他在挥出一剑的时候,空出来的那只左手掌心微收,趁着光线朦胧,众人精神不济的时候,猛的手指一弹,一根银针,倏忽间飞了出去。 吴万年耳朵何等的精妙,立刻听见了破空之音,他知道吴山刚使了阴招,可是那根针极细。在光线昏暗的现在实在是难以辨认。他下意识的听声躲避,可是那银针直挺挺的奔着他的后脑勺去。吴万年就算身法再快,也没有超过常人的界限,所以他并没有避开这个银针。 针直接没入了他的脑中。在这一瞬间,吴万年只觉得眼前蓦然一黑,整个人好似被一击重拳击中突然之间断掉了一切的思想和意识。就这么直挺挺的栽了下去。 宋谷雨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已经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查看,杜鸳鸯一把抓住了她,“不要冲动。” 宋谷雨奋力挣脱,杜鸳鸯用尽了手劲儿按住她,“不可轻举妄动,看看再说。” “他会杀了他。”宋谷雨一把甩开杜鸳鸯,“我觉不允许。” 说完就向擂台上飞身而去。 四六八、本大爷不爽(一) 宋谷雨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台去跟吴山刚撕破脸的时候,那原本直挺挺倒在擂台上一动不动的吴万年突然间抽搐了一下,紧急着他双手支着擂台,猛然间起身,脸上的面具也歪掉了。可是整个人却终究是重新站了起来。 圣女脚步一顿,眉头紧皱,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台上的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却明显有些奇怪。 要说这内心十分震惊的,还要算此时在擂台上的吴山刚,他的这份银针偷袭技术乃是江湖上十分罕见的一种暗器功夫,在尚阳堡中潜心翻阅各种武学秘籍后,偶然间找到的一本上古古籍里记载的方法。这个银针也不是寻常的样子,而是特制的又细又长,十分轻盈,可是锋利无比,只要指尖的力道够,就能够没入目标的头脑之中,致使其昏迷,当场沉睡不醒。 若是不能找到银针的所在将其拔出,那么这个人可能就会一辈子就这么睡下去。 吴山刚之所以使出这一招,就是在发现自己不能凭武力完全压制住赤面笑魔,甚至有可能会被反压制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使出了他多年磨砺的唯一的一根银针。并且抓住了极佳的机会,趁吴万年经验不足,意识不备之时,二指弹出,瞬间没入后脑勺之中。 但凡中了此招的人绝无可能再重新站起来,吴山刚看着此时站在擂台中,衣服脏兮兮,乱七八糟,面具也歪了,可是依然挠着头,一脸茫然的人,大惊失色。 因为过于震惊,吴山刚甚至没有先发起进攻,他只是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前面的这个人,他在想,难道是因为自己小心躲避攻击的时候,那银针飞出的角度有所偏差,才导致他只昏迷了一阵功夫就醒了过来? 可是吴山刚为了练这一招,不知拿了多少人来实验过。更因为一开始找不到方位,找不准角度,那些被刺中脑的人,大部分当场死亡。 吴山刚练习这招最根本的目的,并不是想用飞针要人性命,反而是想将一些麻烦的家伙先控制住,逼问出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之后再彻底的解决,而此时他对吴万年所修炼的功法万分好奇,凭自己的实力又完全没办法压制,所以才出此一招,希望能限制住此人,带回尚阳堡中,细细盘问,一旦得到他所修炼的功法,立刻将其碎尸万段。 可没想到这个明明中了银针的人竟然只昏迷了不一会儿,就自己站了起来。这种情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些刺的方向不对的人全都死了,却没有一个像这样毫发无伤的。 也有可能只是看起来毫发无伤…… 吴山刚因为过于震惊而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宋谷雨因为有些惊诧,再加上感觉上的不对,所以也没能轻举妄动。杜鸳鸯及时追了过来。江湖人都关注倒在地上的吴万年,反而没有人注意到宋谷雨此时的激动神情。 杜鸳鸯好说歹说将宋谷雨从擂台边儿拉回来,小声对她说道:“你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若是引起别人的注意,猜到你跟这赤面笑魔的关系,你当你还能够过现在平静的日子吗?” 宋谷雨冷哼一声,怒道:“我怕什么!” 杜鸳鸯怒气不争,“怕什么?你这丫头还真是敢说,若不是教主一手将你养大,你能有今天吗?你即便做事全屏本心,也该多为教主想一想。” 宋谷雨神色一顿,顿时有些狼狈地揉了揉额头,“门主……说的有道理,是我冲动了。” 看台上吴万年看起来似乎并无大碍,宋谷雨主动将那诡异的感觉压下认真对杜鸳鸯道歉:“是我刚才一时没有考虑周全。多谢门主相助。” 杜鸳鸯好笑的看着这个如今恭恭敬敬向自己道歉的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吴万全的死对她有了什么样的开解,这个时候她眉间的抑郁之气已经散去大半,甚至隐隐有些少女的娇俏来。以往三句话就不耐烦了的圣女这个时候竟会向自己道歉。杜鸳鸯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将目光注视到了擂台之上。 吴万年当然是被一针扎下去,当场昏迷。吴山刚毕竟是练了多年,而且又有活人当靶子,娴熟的技能在紧急关头也没有出错。然而他并不知道,在吴万年的身体当中,还住了一个常年得不到任务满足,每天都在大肆抱怨,动不动就喜欢耍小性子,最近一段时间更是三不五时,就要把自己关小黑屋的系统。 虽然是总部派到这个时空当中,帮助宿主来收集武林秘籍的辅助性工具,既不能对宿主的身体产生任何的操控。也不能够挽救已经完全失去生命迹象的宿主肉身,可是只要这具身体但凡还有一口气儿,它就能凭借自己的本事给人救回来。宿主失去意识的时候,这个身体将由它来掌控。 这是它第二次完全掌控了吴万年的尸体。第一次的时候,这个臭小子掉进了深潭当中,险些被巨恶贼拖走,变成乌贼的便便。这次他竟然再次受到了暗算,整个人昏迷了过去。系统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再次下意识的挠了挠头顶,指着吴山刚说道: “你这家伙真是好不要脸!” 系统原本就是一个胖胖的小娃娃的形象,智商也一直不是很高,以前也从来没有带过别人。刚从总部出来,一出场就接了吴万年这么个活儿。听以前的师哥师姐们说,但凡能够被系统选中的人都是有大气运者,早晚能够出人头地。它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的这个宿主不走寻常路,脾气倔强得很。他说什么,吴万年偏不干什么,他要武林秘籍,吴万年竟然一本也不认真的练下来。或看或背的,倒是不老少,可是只要他不练这个积分就不算数。系统每每看着一条条在工具栏当整齐排列的一堆灰色的名字,只有几个被点亮,内心简直是焦灼无比。 四六九、本大爷不爽(二) 凡是吴万年见过的武学秘籍,就会在系统的工具栏当中留下灰色的名字,而只有当他学了之后,这个灰色的名字才会被点亮,系统才会根据程序自动评价这本武学秘籍在江湖上的地位,并给予一定的积分,这也就是它所完成的任务了。 虽然系统并不知道总部为什么要收集江湖的武学秘籍,而且是要上等的秘籍,可是这就是它的任务,这就是它出生所要完成的使命,这就是它存在的意义,所以,当吴万年,看了好多的武学秘籍,却一个也不学的时候,系统整个统都快气炸了。 它曾经偷偷的跟总部其他的师兄姐弟们发过邮件抱怨过这件事情,虽然因为间隔遥远,信号断断续续,但是邮寄的信件还能勉勉强强的发送出去,邮件中他抱怨吴万年什么武功都不想练,每天就抱着一把破剑,受了伤的时候,也在心心念念的想女人不求上进,而且还不听自己的建议。作为一个初入职场的新系统,它非常虚心的向前辈们请教,遇见这样的宿主应该怎么办? 可惜总部的统没一个相信它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甚至纷纷发来嘲笑的回信,别看这网络断断续续时连时不连的,可是这些嘲讽的邮件倒是一个不落,全都送了过来。 ——有这么多武学不练,当是傻子吧,小系统怕不是脑子不太灵光,出厂设置没设置好吧。 ——不是胡说八道吗?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呢?他练了这些武功,江湖第一,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还有人会拒绝武功心法吗?那一定是个蠢蛋。 ——行啦,你不要在这儿讲笑话啦,我再有几个任务就要做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请你吃火锅。 ——哗众取宠,无稽之谈,再发此邮件骚扰者,拉黑。 系统十分无语,好容易磕磕巴巴的发邮件跟其他的统们解释,却没有一个相信的。种种苦闷无处诉说,再加上吴万年毫不配合,一副霸道宿主的模样,系统整个统都快崩溃了。它觉得自己真是命不好,刚从总部出来正经接活儿就接了一个这么难的活,别人上手都是a级难度,他一上手就是3s级的难度,这还玩儿什么呀,别看它们系统每天乐滋滋地也不愁吃不愁喝,只需要像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收集武功秘籍就行了,可是它们也是要年底考核和评级的,一旦评分过低的话就会被送往总部销毁。 统生还没有过够,连统花的手都没有摸一下,就要这样被系统销毁。简直是痛不欲生,每每想到这,再看吴万年——能够跟心心念念的女人牵着小手一起在林荫路下散步,系统只觉得嫉妒异常。 可是这些话它又实在没办法跟吴万年说,它当时潜意识曾被封闭的时候,曾经见过自己的拟态人形,一个穿着肚兜,浑身白的像藕节一样的小胖子跟他说自己有心仪的姑娘时,只会被人当做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不会有人相信的。 再加上后来吴万年一意孤行,非要跟吴山刚死磕,放着大量的尚阳堡武学秘籍不练,把系统气得七窍生烟,干脆不理吴万年,最近一段时间,只要不是吴万年主动找它聊天,它都闭口不言,把自己当做一个空气,一个哑巴,一个毫无存在感的路人甲。 直到吴万年失去了意识,它这个路人甲,终于摇身一变成主角,这个时候它第一反应是想夸一夸站在对面的这个武林盟主,可是转念一想,它要是当场夸他的话,岂不是会暴露自己不是本人的这个最大的破绽?所以,系统脑子灵光一闪,改夸为骂,总之是想先跟吴山刚这个老头子搭上话。 “你这个老家伙真是臭不要脸,竟然使暗器害我!” 这话说的实在是过于幼稚,吴山刚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这口气,这语调,这说话的方式完全跟赤面笑魔不一样。可是这说话的声音…… 吴山刚真是有些蒙了,但凡这个声音再幼稚一些,他都会以为自己刚才一时失误,直接扎死了赤面笑魔,而一个孤魂野鬼附身到了他的身上,借尸还魂了。这个想法实在是过于离奇,吴山刚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即便是当年亲眼目睹被死灵蛊寄生的诸多人士,也没有他这个时候来的惊诧。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声音,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可是仅仅就是一句话就表现出了天差地别的不同来。 吴山刚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过于夸张,以至于系统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差别,它咳了咳,压了压嗓子,回想了一下吴万年平时说话的模样——那种漫不经心,不疼不痒,声音低沉,却带着几分邪恶的语调,说起话来的时候,不紧不慢,虽然就像要去河边钓鱼一般的闲散,可字字句句专往人的肺管子上扎,对自己讨厌的人是更是如此。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系统再次咳了咳,双手一背,想要找补一下,指着吴山刚继续说道: “堂堂武林盟主竟然使暗器伤人,这可真是……” 真是了半天,接不上话,吴万年说话的腔调它实在是学不来,可是这话都已经说到这儿来了,总不能半吊子在这儿,而且它现在是全场的焦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系统还从来没有被这么万众瞩目过,一时间额头的汗都快下来了,好在有面具遮挡也掩饰了一二。 他再一次咳了咳,嗓子都有种火辣辣的疼痛之感,也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识的咳多了,它努力咽了口口水,程序紧张疯狂检索词汇,突然蹦出一句,“这可真是,为老不修!” 这句话一说完,全江湖的人都静了,继而嘻嘻哈哈地开始大笑出声,吴山刚满脸涨红,咬牙切齿地看着赤面笑魔,万万想不到两人生死交战时,他竟然地痞无赖一般的开始咒骂自己。 简直欺人太甚!吴山刚握紧手中剑,杀心大起。 四七〇、剑谱(一) 对于赤面笑魔的突然转变,吴山刚认为他要么是在装疯卖傻,要么是在有意羞辱。 吴山刚怎么想,这赤面笑魔也绝对不是个傻子,所以他只能是故意想要在擂台上羞辱自己一番。 这也并非没有前例,之前在武林盟当中,他就已经极力损毁武林盟的威信,甚至主动挑事儿,这这那那的十分不消停。吴山刚此时已经确定,他的仇家可能并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甚至有可能他针对的敌人是武林盟这个组织。 只不过吴山刚不准备再给他机会翻身了,他直接不听这赤面笑魔叽叽喳喳的废话,板着脸直接冲了过来。 系统原本正打算洋洋洒洒的说一篇至少2000字左右的咒骂小作文来。可是,对面武林盟主突然间直勾勾地冲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急速向后退,左脚绊右脚,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嚎啕大叫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你要干什么!怎么样,被我说中了之后心虚了,直接想要杀我灭口是不是?” 吴山刚冷笑一声,“什么叫说中,什么杀人灭口,擂台上比武本就是生死之约,圣女尚且能够在擂台上一刀杀了我孩儿,而我并不能为我的儿子报仇,何况是你。” “赤面笑魔,你作恶多端,若是想要在这擂台上戏耍老夫,那就是打错了算盘,我这个年纪了,别无所求。若是能够为武林除去你这个大魔头的话,也不失为功德一件,也算为江湖做了最后的贡献,不枉我武林盟主的名号。” “等等!等等!”系统极其的狼狈的在地上滚来滚去,他本来就不会什么武功,虽说这身体修炼了许多的功法和精妙的剑术,可是它只是系统,它只能在宿主昏迷的时候有权利支配这具身体,却并不能够调用这具身体里所产生的技能,也就是说,它只能保证吴万年不被淹死,或者是不被这个剑砍死——毕竟它是系统能够精确的计算危险降临的位置——相反,他却并没有反击的手段。 饶是系统手中囊括天下武学秘籍,可惜它刚从总部出来就结了吴万年的活,武林秘籍没学还真没收集多少就不说了,即便是学了成千上万的武功,也是一个也使不出来的,它们就好像一个收集金银的库房一样,虽然一肚子钱货,可是一分也花不出去。因为没长手,也没张嘴,甚至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吴山刚步步紧逼,它只能狼狈躲闪,东一头西一头被打得好不狼狈,嘴里咿咿呀呀的大叫着,看起来十分滑稽。江湖人一脸呆滞,不明白擂台上怎么突然间变成了一边倒的形式,而且这个赤面笑魔突然间像中了邪似的,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系统在地上滚了几滚,好容易找到时机大声喝道:“你敢说你这个老东西无欲无求?” 吴山刚暴怒——他竟然叫我老东西,实在是岂有此理!这个赤面笑魔不但为人阴险狠辣,而且,竟然不分尊卑,他可是堂堂武林盟主!吴山刚直接把剑飞出去,打算一剑扎死这个脑子抽风的家伙。然而系统早就算准了他攻击的力度和方向,一个后空翻躲开,稳稳地落在地上,虽然双脚震得发麻,可是依然气沉丹田。用最强大的力气暴喝出声:“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剑神李青的残卷!” 吴山刚怒火中烧,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根本没听这个人在说些什么,他只顾直直的冲上去,打算把插在石头中的剑拔出来再给这个该死的家伙捅一个对穿。 系统紧接着继续吼道:“而那本剑谱现在就在我身上!” 剑尖猛然一顿,在系统胸口准确的停了下来。 系统深吸一口气,哈哈大笑,“怎么样?没想到吧,其实这个武林第一的剑谱就在我这里。让你这家伙心心念念的这么多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要是杀了我的话,我就立刻将它震个粉碎,咱们谁也别想得到它!” 别说是吴山刚停了手脚,就是台下的江湖人都恨不得现在爬上来,把台上的这个赤面笑魔撕成碎片。剑神李青的剑谱啊,这世界上但凡如果有一个人还能学会那种神鬼莫测的剑术的话。那么别说是武林盟主了,就是横扫整个江湖又有何不可呢? 对武学的极致追崇,对强者的极力崇拜,便是江湖最根本的一项法则。尤其能够来参加这个武林大会的人,大多数都是对尚阳堡的武学秘籍十分期待,他们本身就是为了抢夺别人武学而来,听说堂堂一代剑神李青的剑谱出现,就在这赤面笑魔得身上,他们到吸口凉气,恨不得立刻让这个人把剑谱拿出来,辩个真假。 吴山刚也同样有这样的想法,难道赤面笑魔就是修习了这本功法才这么厉害?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可他依然收走了攻势,并没有继续攻击下去。“你如何敢确定你手中的那本剑谱就是李青的,要我说你不过是想挣取一点时间,苟延残喘罢了,这点小小的谎言很容易就可以戳破——果真如此的话,你倒是把这本剑谱亮出来!” 系统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本,这东西看起来十分的新,不管是从纸上还是从风格来看,都像一本普普通通的账本,甚至在这个封皮上也写着:赤面笑魔专属账本几个字。 台下人一看这个并没有觉得有趣,反而怒火中烧,赤面笑魔口口声声说有李青的剑谱,可是却拿出一本破账本来做什么。 系统当然知道众人的疑惑,它不慌不忙的翻开这账本的第一页。朗声道:“剑之道,在其心,在抱元守一,这本青山剑法仅传授给对剑术痴迷的有缘人。” 吴山刚半信半疑的看着它读这几句话,听起来像是一本剑谱的开场白,可是细细想来,又什么内容都没有,随便找一本武功秘籍上可能说的话,跟这个也大同小异。 四七一、剑谱(二) 不管是江湖人,还是这个武林盟主都不相信赤面笑魔念的正是这本剑谱的序言,系统立刻把本子揣回怀中,当机立断说道:“这是我从一个人手中搞来的半本剑谱,因为原来那个破烂不堪。为了方便携带,也方便我自己修炼,所以就抄了一本下来。这个书吧,你们当然也有不信的,不过我使出一招来给你们看看,你们就知道这本剑谱到底是真是假了。” 说完,二指并拢猛地向空中刺出一招,紧接着腰身一转,浑身翻飞,好像一只翩翩起舞的仙鹤一般身姿优雅,招式轻盈,猛然间落到地上,再回首一刺。江湖中人和吴山刚,差点儿没当场疯掉,眼珠子都快瞪出框来。 这招式叫做飞鹤来云,剑神李青当年一剑杀死三个江湖高手的成名招式。 这招剑法刁钻,身姿飘渺,凌厉又柔美,简直避无可避,算得上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杀招,自李青之后,还真就没有人能够练成此招式。赤面笑魔使出来后,且不说那些年轻的,没有见过剑神招法的人了,但凡是曾经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一招儿的,稍微上了年纪的人都心潮澎湃。 李青的的这本剑谱容易走火入魔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已经有好几个武林盟主因为修炼了当年武林盟画师画下来的剑招而走火入魔,疯疯癫癫,甚至有的因为乱杀无辜而被诛杀。对这本剑谱有些邪门的传说,在江湖上一直有所流传。 很多江湖人都认为这本书是不可修炼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甚至这本书可能有一本配套的功法,如果只练外家功夫儿,不练心法的话,就会容易走火入魔。 可是注定这个谣言被打破了,有一个人他手上有这本剑谱而成功练成了李青当年的成名招式。赤面笑魔展示出来的实力,就是当着全江湖人的面告诉他们——这本魔剑谱是可以修炼的,是可以横霸天下独步武林的。再回想起赤面笑魔一路走来,鲜有敌手的事实。所有人内心都火热了起来。 系统见终于唬住了这帮人,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一招,虽说真的是李青成名一招——当然这是刘源向上的残卷当中最为完整的一招——可系统也就只会这一招。 因为当时它看到这本剑谱的时候疯狂的要求吴万年来学,而吴万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甚至只是把这本残卷丢在了一旁,理也不理。就差拿去引火做饭了。系统对此表示十分的抗议,在吴万年的脑子里上蹿下跳,甚至通过发出噪音而不让他睡觉来强迫吴万年修炼这个功法。 吴万年忍无可忍,随便翻出了其中的一招,施展了一遍。将灰蒙蒙的名字描了一层边儿,只可惜他就练了这一招,之后再也不练。等系统再次故技重施想要在他的脑海当中发出噪音,不让他睡觉的时候,吴万年干脆拿着剑抵着自己的脖子,扬言说他如果再这么干的话,他就自杀。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系统实在是无可奈何。只能反反复复的要求吴万年演练这一招,因为通过程序的评分,系统已经看到了这本秘籍的价值,每一个招式都可以单独拆开来独立评分儿,吴万年既然拒绝学习其他招式的话,那么就要把这一个招式练到极致,只要他能把这个招式完全掌握,单就这么一个的评分也比他学那些乱七八糟的积分要来的高。 所以在系统魔音穿脑的贯彻下,吴万年将这一招掰开了,揉碎了,拆分了,练了个滚瓜烂熟儿,系统就在与他不断的较劲,不断的辩论过程当中,自己也学会了。 吴万年的身体本身就十分柔软,筋骨就放的开,所以系统头一次用吴万年的身体摆出这个招式的时候,一次性就成功了。 这简直是可喜可贺。幸亏这招江湖人都十分认可,而幸亏吴万年把这一招练到了极致,更庆幸的是系统在宿主练这一招的时候,斤斤计较,吹毛求疵,跟吴万年一起学会了这一招,此时终究是保下了宿主的一条小命。 系统默默的嘀咕,看来多学一门手艺还是有必要的,一脸高深莫测的背着手冷冷地看着台下的江湖人以及对面的吴山刚。 “怎么样?我说这是剑神李青的剑谱,你们没有不信的了吧?”边说边把这本书打开,哗啦啦翻到了自己刚才练的那一页,展开来横扫一片,给众人看了个明白。 “看到没!不要抻着脖子看那么细,这里面的内容都被你们看去的话。那我这本书可失去意义啦,就是给你们看一个大概。我就是学的这一招。这一招也是给你们看的,证明了吧?证明了吧!不要说我这是什么账本儿,我那是为了掩人耳目,这是我抄的李青残卷。当然,既然是残卷就不完全,不过你们就算学了这不完全的几招,行走江湖,最次也是我这个水平。” 众人目光火热,群情激奋,恨不得冲上来争抢这本秘籍,然后独步武林一统江湖。他们现在根本听不见赤面笑魔在说些什么,眼珠子随着那本武学残卷移动来移动去,恨不得张一双透视眼,能看透每一张纸,将每一个招式都记在心中,立刻把它学会。 而吴山刚的心中更是火热。 武林盟的那本残卷,不过是武林盟那个画师画下来的招式,其中有错漏之处在所难免,况且又放在祠堂当中。武林盟的祠堂一直是圣地,寻常人难以进入,即便是尚阳堡也没能渗透进去,如今仅靠着短短的时间想要找到真正的残卷也是不太容易,何况就算找到了自己修炼,恐怕也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可这本就不同了,因为它很有可能是李青的后人所留下的。这本残卷当中记载的就是纯粹的武功招式。即便残破不全,可就如赤面笑魔所言,哪怕只学得一二招式,也足以在江湖上称王称霸了。 四七二、剑谱(三) 既然系统已经在全江湖人和吴山刚的面前,证明了手中的这本剑谱的真假。尽管这本还散发着墨香之气的剑谱,上面明明写的是账本两个字。 为了加重可信度,系统甚至拍了拍手中的这份账本,接着说道:“我是一个武学天才,这一点有目共睹,不接受任何反驳——既然我是一个武学天才,而我修炼这本剑谱大头成就,就证明这不是个假的。这是其一;其二,根据我的武学天赋,我已经将这本残卷的后半部分补全了招式,所以如果你们拿到这本剑谱的话,将会得到一个完整的传承。注意,是一份完整的传承。” 这番话说完,周围的江湖人更加的激动,甚至有几个已经开始嚷嚷起来了。 ——“你现在亮出这本剑谱是什么意思?是想向我们江湖人挑战?谁能打败你就得到这本剑谱吗?” “当然不是!”系统吓得原地蹦了个高,它现在空有一身真本领却使不出来,别说眼前的这个武林盟主,就是随便上一个江湖弟子也能一剑把它捅个对穿。它现在除了逃命的本事一流之外,狗屁不是。 系统生怕这些人理解错了意思,以为自己把武学至宝亮出来就是为了挑衅全江湖的人,这种作死的方案它是万万不敢使出来的,所以他赶在那个人再继续叫嚣之前,主动解释说道。 “我拿出这文件,不过是想证明,即便是身为武林盟主,也绝对不是无欲无求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圣人。” 全体沉寂了下来。虽然众人现在没有心思听它讲什么圣人不圣人的理论,可是它现在矛头直指吴山刚,而且两个人还是在擂台之上。众人不知道这本剑谱究竟是不是从尚阳堡偷出来的,可即便不是的话,现在也是了。江湖人只有一个希望:希望吴山刚立刻打败对手,或者被打败——这样他们就能知道剑谱的最终归属者了。 台下已经有许多人阴森森的盯着台上的两个人,不管这个剑谱不最后在谁的手里。他们能够确定目标,那么就算是有了一个偷袭的机会。 吴山刚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绪平复情绪,缓缓说:“你现在拿出这本剑谱是什么意思?” 系统跳着脚的得瑟,“我就问,你现在信不信吧?信不信我手里的这个剑谱是真的。” 吴山刚咬牙切齿,嘴角抽搐,强忍了半天的怒火,一字一句说道:“我!信!” “信就成。信,那你就是承认之前并不是说自己无欲无求,那你就没有道理来反驳我当时说你臭不要脸,老东西那句话。” 他把李青的剑谱都亮了出来,竟然就是为了反驳骂自己的一句话,吴山刚现在已经认定那个银针一定击中了赤面笑魔的脑子,并且还有可能把他变成了一个傻子。 你跟傻子较劲,那一定是笨蛋。所以吴山刚冷淡地笑了出来,“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想要得到这本剑谱,试问武林中的人,谁又不想呢?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于武学秘籍,更该如此,我虽然身为武林盟主,但是也不能够肆意而为。虽说这本剑谱在你的手上,但是如果这一场比赛我战胜了你的话……” “你要真有本事打得赢我的话早干嘛了,”系统掐着腰,一手指着天一脚踩着地,哆哆地跺了了两声,“天都黑了!咱俩从白天打到的晚上,我连晚饭都没吃,肚子咕咕叫,你但凡有点本事的话,不应该三下五除二把我揍趴下吗?可是现在呢?还不是僵持在这儿,所以你嘴里说的什么,通过正当途径得到这本秘籍啊什么的。都是废话。” 吴山刚听见他说这种话,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冲上去割了他的舌头,好让他就此闭嘴,不能再叭叭叭的说出这些让人讨厌的话来。 而系统紧接着继续嚣张的说道:“再者说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打败我这本书就归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本书是在尚阳堡武学秘籍里偷来的,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要把这个秘籍送给你啦!” 吴山刚干脆重新拔出剑来,“既是如此,还废话什么,老夫在台上杀了你,自然得到这本剑谱,到时候放到武林盟当中供奉起来。正好祭奠了武林盟当中剑神的那个衣冠冢!” 系统哈哈大笑,“供起来?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哈哈的捂着肚子笑了半天,突然间神色一肃,好像一个疯子一般情绪来了个90°的大转变,指着手中的这本秘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今天把这个秘籍这样暴露出来,并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你认输,也不是想要打得过谁,然后把这本秘籍让给他。用过,我想问在座的各位一句——你们想不想得到它?” 台下吵闹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已经有好事者高声喊了一句“想”出来。 系统满意的点了点头,背过手去沿着擂台边缓慢的走了一圈,将台下每个人的神情都看进眼中。虽然现在天色将暗,周围已经昏昏暗暗起来,可是这场比赛还没有结束,武林盟的弟子们已经打起了火把,将周围照得如白昼般明晃晃的感觉。 这使得众人对这本剑谱的觊觎之情也在这些火把当中显得格外的狰狞,系统走了一圈,虽然老神在在,可是心中慌得一批,它飞速地扫视了一下,大概计算出来一个人数,顿时心下乱颤,要是这些人都饿虎扑狼的冲上来的话,他肯定是不够分的。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吴山刚,哎,这下真的是……想来想去,只能拼啦。 “实话跟你们说,我正是剑神李青的传人!” 这句话一说,所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台上的这个人。 “就是这样,我为什么会得到这本残卷呢?因为那是我的祖先,留给我们这些后代的瑰宝!” 四七三、后人 幸好这个时候刘源因为还没有完全恢复伤势,被人抬到后院去歇息疗伤了,不然他要是站在这里看到台上的这个疯疯癫癫的赤面笑魔的话,恐怕会吓得当场晕倒。 趁着剑神真正的后人并不在现场,而这个上蹿下跳的假后人,反倒说的有板有眼,跟真的一样。系统一直跟吴万年朝夕相处,两个人亲密无间,互相之间没有任何的秘密,所以当时刘源在诉说自己家学渊源,以及一些细节的时候,系统凭借自己超高的记忆力全部都记了下来,此时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江湖人立刻就相信了! 听完后众人只觉得这个赤面笑魔真的有可能是李青的传人:首先他的年纪不大,可是武功奇高,那必定是有渊博的家传;其次,他别的不练反而剑法出神入化,竟能跟武林盟主打成了平手,一定是有高人血脉。 如此两点结合起来,再看他手中的这个账册,再加上他之前能够成功的演练李青的招式,已经可以确定这个人确实是李青的传人。 而且在擂台比赛的最初就已经传出了说有李青的传人出现在擂台之上,甚至还有什么残卷,当然最开始的那个瘦猴子一样的男人已经被证实是一个骗子,大家也只是觉得好几年前的假消息竟然又流传了起来,还很是嘲笑了一番,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传人混迹在武林大会当中,而现在想来的话,这个消息很可能就是赤面笑魔散播出去的——无非就是想在江湖上打下一个底蕴,好让此时他爆出来的时候,江湖人能够顺利的接受。 虽然这个逻辑怎么听起来都有些牵强和别扭,可是江湖人就是这样说服了自己连台上的吴山刚也不能避免,他已经能够认定这个人一定是李青的后人,板上钉钉。同时一定仇视着武林盟,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要知道当年人李青正是死于以武林盟为首号召的大规模车轮战中。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李青当年剑术大成,跑到江湖当中挑战了一个武林盟的精英弟子,并且在几招之内将人杀死,这个事情立刻引起了那位弟子的师傅的崩溃,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找到武林盟主哭诉一番。武林盟主一听,他们盟里辛辛苦苦培养的人才人,被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宵小之徒就这么杀死了——当然,那个时候武林盟主认为他一定是被暗害的,毕竟这个人的武功真的很厉害,能够杀他的人在江湖上也是屈指可数的——所以他们一气之下打算来见识见识这个奸诈之辈。 这一下子彻底捅了马蜂窝,李青是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对砍一双,就这么一路杀了过来。引起了武林盟的忌惮:这个人完全没有任何是非之观念,甚至不分什么正道邪道。即便是本身出自于名门正派,可是行事却极其随心偏颇。可见,本心并不是一个多么正直的人。 此时他因为连杀数人,本来已经有江湖上大部分的门派结下来不可解的仇怨,而武林盟许多精英弟子更是死在他的剑下,这个人明显就是跑过来找茬儿的。如果不能在他羽翼未成的时候将其按在泥里的话,等到他将来年龄渐长,功力大增的时候,那更是天下无敌了。 就像当年众志成城,一起剿灭五毒教的时候一样,也跟曾经屠戮人宫时一般,又好比三年前在普陀寺一行中击杀吴万年的情景一样。那个时候武林盟照样发出了通缉令,将江湖上的好几大门派都聚集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地对着这个李青就去了。 最后的结果也众所周知,李青力战群雄,连杀数人,最后力竭而死。一剑成名,成为剑神。武林盟被他杀了很多人,可是,聚集而去的江湖人也对此人是怕到了心底,甚至认为他是天上的剑仙下凡,特地到凡间来展示剑术的,可是被他们耗尽精力而死。众人怕天上的神仙怪罪,他们想来想去,巧立名目整了一出衣冠冢来,既是为了安定这位剑仙的魂魄,也是为了向武林人证明武林盟并非无理取闹,也是有爱才之心的。 可不管武林盟如何粉饰一切,李青终究是死于他们的车轮之战,而李青的后人甚至没能得到剑神亲手指点,或者是衣钵传承,而就这样消失于江湖之中,定然是有怨气的。 所以这就能解释赤面笑魔之前干的一系列的事情,他不单单是在针对吴山刚而已,甚至是在针对的整个武林盟——不但利用武林盟内部奇妙的迷幻阵来耍的众人团团转,甚至想要抹黑武林盟的名声。换句话来说,他就是来颠覆武林盟的。 而他在此时亮出这本剑谱,原本身为盟主应该心有忌惮,可是吴山刚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他迫切的想要得到这本剑谱。因为他觉得凭自己深厚的武功功底,再修炼这本剑谱,即便是天赋如赤面笑魔这样的天才也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你究竟要做什么?”吴山刚怒道:“若是在这戏耍我们江湖人的话,恐怕你今天是不能活着走下这个擂台了。” “既然人人都想要这本剑谱。”系统哈哈哈的大笑出声,“那么,我今天就大方一回,我把这本剑谱送给你们。” 群青激动,台上台下的人都已经快站不住了,忍不住的想要靠近系统,向他聚拢过来,系统顿时台出手来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继续说道: “先不要着急。难道就没有人想过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把这本剑谱拿出来白送给你们吗?就算我有这个度量白给,你们有这个胆量白要吗??” 江湖人这才被他当头一棒喝,喊的有些缓过神来,确实是啊,任凭是谁得了这么一个厉害的武功,也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拿出来白送给别人的,自己偷偷修习岂不是更好?众人迷茫的看着系统,后者咳了咳,背着手说道:“这当然是有条件的。” 四七四、条件 江湖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看系统还是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质问道:“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 说这话的人是个虬髯大汉,狂拍着擂台上的砌石,大声喝道:“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只要我能为你做的,我一定办的明明白白。” 系统的就是他的这种话,顿时气定神闲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第一,这武林大会结束之后,你们谁都不准追杀我。” 这个要求十分合理,毕竟赤面笑魔已经在江湖上搅风搅雨,得罪了不少的人,再加上他说自己有尚阳堡的武学秘籍,能够随时随地偷出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便他跟江湖上的人没有仇怨,单凭这一项也会遭到江湖人的追杀,搞不好还有世家子弟可以将他囚禁起来,逼问出他能够进入尚阳堡武学宝库的诀窍。 所以这个时候,赤面笑魔提出让江湖人不得追杀他这种说法,也无可厚非。何况这种事情口头答应也就是了,背后究竟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哪怕现在江湖上的人表面上答应了他,等到转过脸来,又有人将他囚禁起来逼问尚阳堡的出入途径,也是没有人会过问的。 所以那大汉甚至不用等着吴山刚来回应,自己主动就说道:“答应你就是了。” “这可不但是要答应我,这么简单,”系统背着手摇头晃脑的说道:“你们这些江湖人的本事,我可是见识过,当年一言不合就屠戮了人宫,曾经骂骂咧咧的上五毒教好一顿打杀。可见,你们这些自诩为正义的人也是没什么信誉可言的。” 这话说的着实气人,可看在他剑谱的份儿上却没有人当面反驳他,系统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说你们不准追杀我,可不单单只要一个口头的承认。也不是要堂堂武林盟主的口头承认,毕竟我跟盟主也算是有仇。” 吴山刚的脸色极其难看,“那你待如何?” “这样好啦,你们这些武学世家的人每年派出一个人来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如何?” 吴山刚听了咬牙切齿,还要派出一个精英来保护他,怎么这些世家子弟培养的精英要荒废一年的时间,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如果是这个人作奸犯科的话,这个精英弟子的名声岂不是也被毁了? 他最关心的一问题却是,若是有这样的一个人随时跟在赤面笑魔身边的话,自己还怎么下手呢? 所以吴山刚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然,你就给我待在武林盟,蒙哪儿也别去,自然没有人敢动你分毫。” 盟主的底细,系统可是一清二楚,顿时撇了撇嘴,坚持道:“如果你们不答应这一点的话。我现在就把这本书用内力震碎,大家竹篮打水一场空,谁也别想好。” 这个简直是要了众人的命了,立刻有人嚷嚷道:“我来护你,只要你把这本剑谱给我,我立刻就来护你!” 系统哈哈大笑,“什么样的人都能来护我吗?我要的是这武林当中鼎鼎有名的门派,比如说五云山的山主姜苏。” 姜苏的脸色比吴山刚还要难看,他忍住吐血的冲动,拍了拍胸脯告诉自己以静制动以静制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破口大骂得罪了此人,变成江湖人的靶子。 谁知道系统又一指指向了虎门的孙虎,“便是孙掌门也是可以的。” 这简直是大言不惭,都是这种一派掌门来为他做保镖的话,就不怕他半夜被这些掌门人拧断了脖子吗? 系统见众人都默不作声,桀桀的笑两声,“你们要是不答应的话……” 孙虎猛的站起来,“答应你就是了。” 姜苏和吴山刚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明晃晃的是要脱离他们的小团体单干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剑神的剑谱再孙虎的眼中,已经超过了臣服于武林盟主的这点小小的谋划了。 吴山刚看他的脸色极其难看,可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跟孙虎计较,“那第二呢。” 系统哈哈大笑,“盟主还是聪明,我说第一你就知道有第二,没错,确实有第二。第二,得了这本剑谱的人。我只给他一年的时间修炼这本剑谱上的剑招。” 一年的时间?江湖人惊诧,要知道,但凡是一流的秘籍,无不是高深莫测,而且,时间久远。想要完全掌握里面的内容,不但需要勤学苦练,而且要有极大的领悟能力,有的人可能捧着一本武林秘籍一辈子也练不通。而天赋好的人可能只需要一两个月就能够融会贯通。可是江湖人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那了李青这样的一本剑谱,这样一本连武林盟主都会心动的剑谱,想在一年之间练会,那恐怕得是江湖奇才。 何况台下有很多人士并不擅长练剑的,他们甚至连剑的基本的招式和步法都走不明白,拿着这样的一本剑谱,就仿佛一个乞丐捧了满手的金珠宝,可是他花不出去,只能是被人不断的追杀夺宝。这一年的时间很可能一招一势都没有学会,就已经命丧敌手,好容易到手的宝贝也要拱手让人。 “为什么跟你们说一年这个期限呐,”系统摇头晃脑的说道:“因为这个纸非常的特殊,这个纸乃是我们李家特有的一种材质,你别看它现在这么新,这只是第一年的模样,到第二年这个纸就会烂成一团泥。 你们也不要想着能把这本剑谱腾抄下来,这么跟你们说吧,普通的凡人是没办法看这本剑谱的。抄录中他自己就会走火入魔,而稍微有些功底的人,如果不是一边学,一边练的话。只死记硬背和机械抄写,那么也一样会走火入魔。你们也知道,武林盟主就曾经有好几个因为练这个功,变成了疯疯癫癫的样子,就是因为他们贪心不足,非要一口气把整本书都背下来。最后受到了干扰,失了心智,白白送了性命。” 四七五、步步紧逼 这本剑谱难道如此邪门,竟是看也不能看,抄也不能抄,必须要一板一眼的练下去才行?这个人现在又给了一年的期限,或者说这期间并不是他给的,而是这本书纸张自动设定了限制。 “果真如此,你是如何抄的这本书的?” “我当然是全练会了之后才抄下来的呀,你们也知道我是天才嘛,天才练这个东西。用不上一年,大概也就三,两个月也就成了。我就是实际的例子呀,我因为练成了,所以这本书对我没有任何的干扰,我就可以把它抄下来,而为什么选择这样的一种纸张?那当然是因为我怕这本书不小心被别人抢走,所做的万全的保险而已。” 众人觉得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又说不出来这道理到底在哪里,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如果答应他只留这剑谱在身边一年,一年之后自动销毁。可一旦一年中没能学会其中的招式。江湖上其他觊觎剑谱的人又不断的追杀,那他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系统冷笑一声,对江湖人嘲笑起来,“谁若是没有这个金刚钻,就别揽我这瓷器活,你当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学会我们李家的剑谱吗?而我这第三点要求便是要你们谁拿了我们家的剑谱之后,都要在我李氏祖先的衣冠冢上上三炷香,拜为师傅。” 这一点倒是毫不过分,平白无故学的人家传,想要独步武林,横行江湖的话,自然应该对先人有所敬重,这一点江湖人觉得理所当然也不算过分。就是吴山刚也觉得哪怕让自己跪在李青的衣冠冢磕头认错也是可以的。 “那么这第四点……” 台下又有人耐不住,“怎么还没完没了?” 系统不满意的呵斥:“你们当这剑谱是大风刮来的吗?想要学一流的上乘武功,还嫌我啰嗦,这天下哪有这么美好的事儿?好处都让你们得了。”说完冷笑三声,见众人终于不再叽叽喳喳了,才继续道:“第四点,我要你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当来玩玩。” 一手就指向了吴山刚,吴山刚顿时一愣,紧接着脸色黑了下来。 “我就要当这个武林盟主!”系统奸笑着说道:“你们答应还是不答应?”在询问答不答应的时候,他没有看吴山刚,反而看向中江湖人,他表情一脸的挑衅,甚至洋洋自得,满肚子坏水就写在了脸上,让吴山刚也从这句话当中听出深深的恶意。 吴山刚暴怒:我念你手中还有剑神李青的剑谱,敬你是李家后人三分,你竟给我开起了染房,这武林盟主岂是儿戏,老朽受江湖人敬重而推选上此位,统揽江湖大小事宜,你这种黄毛小儿信口雌黄,以为武林盟是菜市场吗?你当我们武林盟是什么?” 吴山刚掷地有声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甚至任何一个在位的武林盟主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只可惜,这个时候的江湖人却并不怎么想。 武林盟主而已,每三五年就要换一个,而且这个盟主一向都是由各大武学世家的人所担任,就比方上一届盟主王龙就是上上届盟主周盟主的徒弟;这一届的吴山刚在竞争盟主的时候,也是在根川云派的掌门,以及平山宗的熊岳熊掌门竞争。 他们这些人,都是江湖上的执牛耳大前辈,平时也轮不上其他小散户门来多嘴。所以谁来当武林盟主,跟江湖普通群众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自己没有武学世家那么深厚的背景,也并不是武学世家当中的精英弟子。他们其中有很多人手上都是沾过血的,行为举止也并没有多么的刚正不阿,所以也并没有对武林盟有什么太多的敬意,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忙于修炼和日常打打杀杀。 于是到今天,他们需要在武林盟主和剑谱中做一个选择的时候,许多人已经毫不犹豫选择了剑谱,因为武林盟主他们遥不可及,甚至从内心深处是愿意看笑话的。即便是武学世家,也未尝不想打破如今的局面——武林盟主究竟谁来做,对普通人还不都一样,而对世家们则是一场重新洗牌。 即便是赤面笑魔担任,也并非不可。 吴山刚没想到,他生来最善于利用这些江湖人的情绪,利用他们的贪婪,利用他们的无知和自私来达成自己的所愿——凭借于此让人宫倾刻间化为乌有;凭借于此在江湖上逐渐积累起了深厚的名声,将吴家庄推上了一个江湖裁判的地位。可是吴山刚也没有想到,如今自己会被同样的力量所反噬,江湖人看他的眼神,不再带着崇敬和敬重,反而是审视和考量。 此时坐在看台上的那些武学大家们心中也并非没有嘀咕的,尤其是那俯首帖耳的虎门孙虎的当面反水,已经让吴山刚下不来面子,而姜苏的犹豫,更像在狂打他的另一边脸。 知道这些江湖人并靠不住,可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吴山刚只觉得心口一团恶气没能出去,他爆喝一声,提剑杀来,直接朝着赤面笑魔就冲了过去,而系统冷笑一声,几步退到擂台边上,自有江湖人跳上擂台挡在他面前,跟吴山刚战成一团。 “妙极,妙极!”系统拍的手乐道:“如今我也不继续开什么武林大会了。剩下的几场比赛大家也就当没发生吧,如今这本先祖李青的剑谱,我已经决定在你们这些江湖人当中挑选一个人赠送一年,而这个人只要能够保证我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只要能保证我不会被江湖其他人追杀,只要能够在一年之内学会我先祖的这本剑法,并且在他老人家的坟前烧三柱香——就可以啦!” 台上台下,乱成一锅粥。 “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们要知道,这可是剑神李青的剑谱,便是学会个一招半式,独步武林也不在话下,而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你还在等什么呢?!” 四七六、争夺 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疯了,武林大会究竟怎样,已经没有人在注意了,他们眼中只有这本剑神李青的剑谱,只有这个武林至宝般的秘籍,哪怕只有一年的时间,哪怕还要扶持这个目前江湖上第一大魔头赤面笑魔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可是所有人都已经不会再想那么多,他们的眼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剑谱。 吴山刚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他的目标也非常明确,那就是杀了赤面笑魔。可江湖人源源不断地冲上台来,打在赤面笑魔的前头,一边与自己对战,一边在跟赤面笑魔对话。 ——我保护你性命,你把剑谱给我吧! ——快把店铺给我,我才是有资格修炼! ——我天赋异禀,不用一年,一个月就学的会。 ——赤面笑魔!我愿意加入你的队伍,我也不需要这本剑谱,只想你亲身教我就好啦,你把你会的都教给我,我愿意拜你为师,甚至可以认你当义父! 这些人一旦没有了下线,可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吴山刚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些人竟然能够将自尊放到这么低的位置,在极致的诱惑面前,也能生出胆量来与自己相对抗。 可惜这些蛇鼠之辈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他一路披荆斩棘,终于逼近了赤面笑魔,而赤面笑魔只是背着手扬着脸,一脸欣喜地看着自己,“哎呦,不错呀,这么快就打过来啦,不愧是武林盟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 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吴山刚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只想一剑把这个人劈成两半,到时候自然能够得到他身上的秘籍,即便是不能得到,那么谁也别想要,干脆毁掉算了。 长剑落下,只听叮的一声,宋谷雨已经扬着手中的长刀接了下来,她眉目冷凝,虽然一只手臂受了重伤,可是此时单手握着手中的刀也能够牢牢的架住吴山刚砍下来的剑。 “盟主大人真是好不讲道理,竟然还想要杀人夺宝。” “宋谷雨!还我儿子命来!”吴山刚暴喝一声,直接冲着宋谷雨而去。 杜鸳鸯也及时赶来,跟宋谷雨一起跟吴山刚打成一团,吴山刚越打火气越大,本身就在擂台上跟赤面笑魔耗费了大量的精力,此时以一敌众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一口老血更在嗓子眼儿没能吐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你们都是要造反吗?” “造反?可万万不敢。”系统哈哈大笑,“我说了,我只是想当武林盟主玩玩,又没有说当了就不下来。你且让给我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再还你就是了,我又没有说让你这位前盟主怎么怎么样,只是交给我玩三个月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之前可一次也没提三个月的事情,众人只以为他一门心思的要把吴山刚挤下去,搞不好是真的跟吴山刚有什么深仇大恨。特意在这儿给吴山刚难看,可是他如今这么一说,众人又觉得这人年岁不大,恐怕是还带着些孩子心性以为武林盟主是什么好玩的东西,非要抢过来玩儿玩儿,且看他在受了吴山干的一击之后性情大变,行为处事带些幼稚的成分,还当他是受激脑子不太灵光。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将李青的剑谱拿出来,堂而皇之的摆在众人眼前呢。 不过没有人真正关心这些,只要他愿意将剑谱交出来,别说是当武林盟主,就是要到天王老子这帮乌合之众也要把他推上去,所以江湖人立刻一窝蜂地喊道:“就给他三个月吧,三个月而已!” “武林盟不会连三个月都坚持不住吧,不过三个月而已呀,三个月之后,你还是武林盟主啊,难道庄主竟如此贪恋权位?” 这都是些什么狗屁不通的话,吴山刚气得咬牙切齿,可惜如今敌众我寡,他实在是无能为力,而本身自己这边的同盟姜苏和孙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看台之上,一声不吭。更是令他觉得颜面无光,再加上少林寺慧可住持一早就甩袖而去,对这些乱子根本没有丝毫站出来主持的意思,导致吴山刚如今变成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一时间竟是后悔起来。 早知这样,他根本不要跟赤面笑魔废话那么多,趁他脑子不灵光的时候直接一剑捅死他就是。 系统躲在众人身后,冲着吴山刚狂做鬼脸,龇牙咧嘴的笑道:“怎么样呀,盟主。三个月而已呀,三个月我就还给你啦!又不是用了你媳妇儿,你瞅瞅你这表情怎么这么难看?难道真的被这帮人说中了,你贪恋武林盟的权利不成?” 真是放他妈的臭屁,吴山刚是怒不可遏,武林盟主有什么权利可言?若不是为了将尚阳堡悄无声息地渗透到武林盟当中,当谁稀罕这个武林盟主之?原本就受制于江湖各大门派,其中关系十分的复杂。还肩负着为武林除魔卫道的重任,净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吴山刚哪里是对武林盟贪恋,他要的是武林盟的名声。 只可惜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别说名声了,他自己的名声都快臭死了。吴山刚长叹一口气,猛地将剑扎入石台之中,“你们究竟要如何?难道为了区区一本剑谱,就连脸面也不顾,受到此恶人的驱使?还谈什么江湖正义。” 他最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质问众人,这话一出还真就让这些撕扯当中的江湖人在这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吃相难看本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是此时被武林盟主直白的点出来,这些人还是有些下不来台。 当人受到侮辱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就强忍了。若是达到了一定的数量,自然会找理由来美化自己,顿时有人不服的说道:“哪里是我们听从什么魔人的指挥。让他当三个月武林盟主,跟江湖道义又有什么关系吗?庄主,你还不是觊觎剑神的剑谱,刚才在擂台上也是亲口承认了的。” 四七七、秘籍 众人这么反问,吴山刚倒是没了话说,他之前确实承认自己对剑神剑谱动心,没有人会不对这本剑谱动心,可是这些人疯狂的脸面还是让吴山刚觉得恶心,他自己对剑谱垂涎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当别人也痴迷剑谱的时候,他只觉是不自量力。 此时他一个人对这么多张嘴自然是说不过来的,他干脆直接对着赤面笑魔,“你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想凭一本剑谱,挑起武林的内斗吗?此等行为简直十分恶毒,我虽说觊觎这本剑谱,可是也绝不忍心看着江湖人为了它而自相残杀,若是你打着这样的念头我绝不允许,即便是拼着毁了这本剑谱,也绝对不能让你的阴险险目的达成!” 系统冷笑一声,“说的好像冠冕堂皇,还不是想既得到剑谱又不让出武林盟主的位置,我话就说到这儿,如果你愿意让出这三个月的武林盟主,并且派出你们吴家庄一流的高手,保证我的人身安全一年,那么这本剑谱就归你一年。” 周围的江湖人立时大怒,他们对赤面笑魔反复不定的态度。、终于恼羞成怒。 ——奸诈之徒!实在是个魔头,之前说好了,只要天赋异禀又能守着你登上盟主之位便将剑谱赠予此人! ——明明说好了剑谱归我,你怎么现在又变了卦了,实在是可恶之极! ——不要听他废话那么多,一股脑的冲上去,各凭本事,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系统冷笑一声,高高举起手中的剑谱,直勾勾的看向吴山刚,继续说道:“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过了这村真没这店了,我数到三,如果你不回复我的话,我就像这剑谱,随手送给离我最近的一个人!”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拼命的往他身前靠,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离他最近的人,有的甚至直接抱上了系统的大腿。恨不得把整个人跟系统融为一体。 “一!” 吴山刚嘴角抽搐。面上露出天人交战的神色来。 “二!” 吴山刚面色十分难看,手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三!” “给你!”吴山刚急切道:“这武林盟主给你三个月又能何妨,快把剑谱给我!” 系统哈哈一声大笑,猛地甩出手中的剑谱,吴山刚纵身而起,翻身将剑谱抓在手中,他的内心狂跳不止,喜悦的情绪由心而发,嘴角微微的勾起,落地之时,江湖人爆喝一声,不顾一切的朝他冲了过去,而系统则站在远处哈哈大笑,直到自己直不起腰来。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去关注他,所有人的目标都是被他抛出去的那本剑谱,而吴山刚拿到剑谱之后,几个纵落就想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江湖人,江湖人更是一窝蜂的跟在他后头紧追不舍。 武林盟主为了李青剑谱,竟是连脸面也不顾。当众甩了武林盟主的职位不说,甚至出尔反尔,自打脸面抢了剑谱之后立刻逃走,连一句交代都没有,只把武林盟的众弟子看得目瞪口呆。周海云和花雕更是面面相觑,只觉得脸颊通红。实在是太过打脸。 姜苏原本就身受重伤,这时候更是呕出一口老血,他不是不想上去争夺剑谱,还是实在没有那个实力;孙虎自从在之前被花满天威胁一番之后更是吓破了胆。那个时候,眼见吴山刚拿了剑谱扭头就走,今后在江湖上名声只能臭不可闻,因为一本秘籍而沦为了跟赤面笑魔一般的邪恶地位,孙虎长叹一口气,有些茫然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只要跟着武林盟主的脚步走,虎门只会逐渐的强大,越来越兴盛,终究会成为江湖上那些底蕴深厚的武林世家之一,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刚跟着武林盟主干了不到三年,盟主就撂挑子走人了。虎门在江湖上今后该何去何从呢?他一时间也有些怔愣了。 杜鸳鸯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的指责宋谷雨太过冲动,幸好江湖人的注意力都在剑谱上,不然的话,她这明晃晃的保护赤面笑魔的行为,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进而连累到她自己。 宋谷雨只直勾勾的看着在旁边上蹿下跳,猴子一般的吴万年,冷不丁上去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做什么鬼样子?” 系统吓得一激灵,原地蹦了个高,捂着脑袋怒气冲冲的看着宋谷雨,“你打我干什么?” 那丰富的表情还是第一次在吴万年脸上出现,宋谷雨愣了一下,接着眉头紧皱,“被鬼附体了?”伸手用力掐着系统的脸。 嫩乎乎的脸颊被死死拽住,虽说吴万年这两年瘦的脸上都没什么肉,可是皮包骨被扯很疼的,系统嗷嗷大叫,哀嚎不止。宋谷雨眉头皱的更紧——这个人非常的奇怪,好像根本就不是吴万年,吴万年从来不会这么对她说话,也从来不会有这么丰富的表情,他甚至不会有这种怂兮兮的模样,看着就想让人揍他两下。 “你是什么妖孽!”宋谷雨惊怒:“什么时候附身到了他身上!”越说越是心惊,可手边并没有什么符纸和法器,不能一下把这孤魂野鬼打出来。 系统苦不堪言,宋谷雨手劲儿奇大,他一时间就是挣脱不开,加上自己本身武力值低,这个时候只能半弯着身子,上蹿下跳,好不狼狈。 宋谷雨看他这模样,更是生气,“好你个大胆的孤魂野鬼!竟然敢占据他的身体!”回头仔细一想,好像就是在他被吴山刚偷袭倒在地上之后,再站起来,这个人就大变了模样。宋谷雨沉思一番,一把掐住系统的下巴,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滚出去!” 宋谷雨曾听说过被鬼附身的人,特别怕被人咒骂,一旦被骂就会受到惊吓,就会弹出寄生的肉体。宋谷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这个时候顾不得那些,她直勾勾的盯着吴万年的双眼,暴喝一声:“给我滚出去,你这个王八蛋!” 系统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满脸讨好的笑容,“说啥呢,媳妇儿?” 四七八、识破 这一句话可彻底捅了马蜂窝,宋谷雨扑上去就是一顿狂锤,直把系统打的倒在地上起不来,大声吼叫。 “好你个孤魂野鬼!还敢瞎叫什么!这狗嘴里吐不出一个象牙来,我今天就要给你个教训!” “你这女人好生凶悍,”系统忍不住怒道:“就你这幅德行,还指望着臭小子喜欢你吗?” 好嘛!宋谷雨立刻把袖子挽起来,“这下可终于招了!你果然不是他!说,你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如何上的他身的?” 系统情急之下秃噜了嘴,生怕被宋谷雨抓到把柄,违反了他们总部系统保密协议的第一条之宿主之外不可有人知道真相的准则,立刻矢口否认:“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就是吴万年,吴万年就是我!” 在指宋谷雨的同时,还努力提高了声调,试图通过声音大来掩盖住宋谷雨心中的怀疑,“你是不是我女朋友吧,是的话,你就应该以夫为天。怎么可以对我大呼小叫呢?我不要面子的嘛,就算回家我要给你端洗脚水泡澡。可是现在是在外面,你就对我保持应有的尊重,知道吗?” 胡说八道,宋谷雨一句也没怎么听懂,只是恶狠狠的看着他,转头对杜鸳鸯说道:“这恐怕是成了精的老妖精。看来,得请少林寺高僧来驱魔了。” 那眼神当中闪过恶狠狠的光芒,仿佛一旦抓住藏在吴万年身体里的鬼魂,也要将其碎尸万段一般。 系统彻底被吓得战战兢兢,咽了口口水努力平复了心情,嘚嘚瑟瑟的说道:“那个什么,我还有点儿事儿,就先走了哈。” “给我站住!”宋谷雨一把甩飞手中的长刀,刚好扎在赤面笑魔的脚尖前,只堪堪一下就扎穿来他的脚趾头。系统心中大骇,吴万年竟然找了个母老虎!这以后谁能扛得住啊!可是它自己武力不行,完全打不过宋谷雨,又生怕她大声的嚷嚷着坏了保密协议,只能苦哈哈拧过头,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她。 可惜脸上扣着个面具,就算是现在流出两行热泪来,宋谷雨也是看不见的。 “你若是识相,就给我过来。”宋谷雨说道:“等我找法师来将你勾出来,扔到18层地狱碎尸万段,看你还敢不敢在他身上作妖。” 系统一看实在没办法收场,抖着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它知道这里插一根针才导致吴万年当场昏迷,若不是情况紧急,生宿主被吴山刚抓走或者当场杀死,它才不愿意揽这些活呢。 准确的摸到那个银针扎入的位置,用力嗖的一声拔了出来。吴万年只觉得整个人猛然一颤,紧接着眼前出现光亮,好像曾经沉溺于大海之中漂泊了许久,沉睡了许久。乍一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头重脚轻,踉跄一步,单膝跪在了地上。 宋谷雨冲上来,死死抓着他的手,眉头紧皱,声音严厉:“你把他弄到哪去了?你这孤魂野鬼,大不了我为你多烧几柱香,多烧些纸钱就是了。快快离开他的身体!” 她声音尖锐,嗓子嘶哑,原本已经缠了纱布的胳膊再次流出血来,可见伤口再次蹦裂了开来。吴万年被她吵的耳朵嗡嗡的响,抬起手来,紧紧地握住了她掐在自己胳膊上的一只手,轻声道:“别吵。” 宋谷雨一顿,猛的抓着他的脸抬起来。两个人静静的观望半晌,吴万年只觉得眼皮沉重,脑袋嗡嗡的难受,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般,又沉又恍惚,又没有力气。宋谷雨长叹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宋谷雨道:“刚才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只野鬼,夺舍了你的身体,还好被我骂跑了。”可吴万年已经没有精力听她说话,他看到眼前的宋谷雨后,心里一松,脑袋一沉就倒进她怀里。 宋谷雨单手将人扛起来,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直接背着人离开。 杜鸳鸯眼皮狂跳,在她走后疯狂打掩护,“哎呀,怎么说他们两个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哈哈。” 姜苏冷笑一声,“圣女跟赤面笑魔早就眉来眼去,我们这些人又不是瞎子。” 孙虎也附和道:“他已经是武林盟主。究竟是不是魔头也无所谓了,圣女能跟武林盟结成姻亲,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杜鸳鸯心头大骂这丫头实在是不长眼色,在这个时候还裹什么乱,可是面对着众人不善的神情,她也只能陪着笑说道:“小姑娘岁数小,看见漂亮的男生就走不动道儿。哎呀,这可怎么说呢,大家也能原谅则个,既然他已经是武林盟主了,那么这具体的事宜往后要怎么办,我们也得商量一下,不是吗?哈哈。” 姜苏原本想忍下这口气,可是一听杜鸳鸯在这儿拼命地找补,只觉得心头怒火噌的一下窜上来,“长相英俊?怎么连杜门主也已经见过了赤面笑魔的真容了吗?那不妨告诉我他究竟是李家哪一个后辈。想当初我也是见过剑神李青嫡传的后人的。兴许跟我有过一面之缘呢。” 杜鸳鸯哪里见过吴万年的容貌,干咳了两声,“这不是神秘嘛,你也知道圣女这丫头脾气就是有些跟别人不一样,可能越是神秘,越觉得人长得不错,有吸引力吧。我哪里知道呢,现在的小丫头心思很难猜的紧呐。” 姜苏冷哼一声,扶着胸口颤颤悠悠的在弟子的搀扶下离开了擂台。孙虎更是晃晃悠悠的起身,只觉得自己这次就不该来参加这个武林大会。 剩余武林盟弟子面面相觑,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吴山刚盟主拿着剑谱就跑的没了影,而这个新上任的赤面笑魔就这样成了继任者?他们心中实在不想认定这个人是新盟主,可是又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告诉他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事情到底发展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四七九、继任 吴万年昏昏沉沉的被宋谷雨放在床上,闭上眼睛,只觉得脑袋里有一群蜜蜂在嗡嗡嗡的叫个不停,正觉得心思烦乱,神情憋闷的时候,系统突然间出声说道: “这种情况你可不能怨我,”它生怕吴万年在最后宿主评审一栏当中打个不及格,努力找理由说道:“我也是看你中了那银针暗器,一时间昏迷不醒,为了保你的小命才站出来接管你的身体的。这个在保密协议当中是有特例情况说明的。你要是没有仔细看的话可怪不得我。” 吴万年根本没听进去它在说什么,只是隐约间听见系统的说话声,他好容易将嗡嗡的声音屏蔽了过去,努力去听系统在说些什么。 而系统见吴万年也不回话,以为他在生气,立刻又解释起来,“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拿那剑谱不做筏子的,我也知道是很厉害的剑谱,可谁让你自己不练呢。你又不练,我又不能拿积分,那它跟废纸有什么区别,我只要把它舍了。唉,说起来我心里也是疼着呢,你要当真过目不忘的话就可怜可怜我,把那剑谱里剩下的招式都给我学会了,咱们立刻完成任务,一拍两散。不然就这个任务积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呢。” 吴万年听见它说积分的事情,沉声说道:“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武学秘籍上又何尝不是如此。我既拜了师傅为师,自该学习师傅教我的功法。别人家的就算再好,可是也未必适合我。师傅教我的却是根据我自身的特性首创而来。我怎可辜负他老人家一片的心?何况现在师傅已经化为一抔黄土,我更不能背叛师门,偷学别人家的功法。这样一来,我跟尚阳堡之流又有什么区别呢?” “区别?区别大了去了!我跟你说他们偷学也就是学了,你偷学还有积分呢。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知道吗,你做事时候也要想想我呀,”系统越说越是来气,“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以来才做了几个任务,才得了几天奖励,都不是我说你。倒是我清空了好几次能量来救你的小命,你想想我有多难呐?别人家宿主就像一头勤奋的老牛一样,不用催自己就犁地了。看看我们家这位,真的是耳提面命都不好使,让我操碎了一颗心呐,我跟你说,我干完你这个活之后,至少老他个100岁。” 吴万年每次跟系统因为这件事情争吵的时候,都没办法说清道理,所以干脆闭口不言。 系统越说越是难过,正在那儿顾影自怜的时候,问我们突然开口,“刚才宋谷雨好像打我了,因为什么?” 系统一个激灵,生怕他知道之前自己随口喊了宋谷雨一句媳妇儿的话。他并不是故意在口头上占小姑娘的便宜,只是当时不能说自己究竟是谁,也为了掩饰他突然间变化的作风,只想先喊句“媳妇”镇住这丫头。一般小姑娘被恋人这么亲切喊的时候大多是羞涩的,甚至会捂着脸道一句“讨厌”,可万万没想到这丫头完全不走寻常路,上来就把自己一顿狠锤,竟是一眼识破了它这个冒牌货。 这一点,怎么想让系统怎么郁闷,甚至有些丢人。 “哎呀,没什么,没什么,你当时脑袋不太清楚,我正要拔出你脑袋里面的那根银针,她就突然间冲上来打了我两下,大概是是想帮你拍清脑袋里的淤血?” 狗屁不通的话,吴万年叹了口气,没有深究,且不管如何宋谷雨现在倒是平静了下来。一个人倒了些茶坐在茶桌旁,有些出神。 吴万年转过脸来,静静的看着宋谷雨微微的笑了起来,宋谷雨茫然之间,看见了他的这个微笑,愣了一下,继而也相视之下笑了起来。 “我杀了你青梅竹马的好兄弟,你不会恨我吗?” 吴万年咳了下,他还是觉得浑身难受,不过现在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不要乱用词儿,青梅竹马不是这么用的。” “就你有学问,”宋谷语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好吧!看你的表情也不像生气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人的感情有多深呐,也不过如此。” “你这丫头嘴巴总是这么不饶人,”吴万年感慨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可以预见的结果。只是可惜放跑了吴山刚。” 宋谷雨怒道:“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凭实力你也未必打不过他,可是怎么突然间在台上就示了弱,还把那剑谱拿出来招摇撞骗的……你该不会真有剑谱吧?该不会你的那剑谱是真的吧?!” 吴万年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勉强着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若是他当真修炼的话,那真是好极了。” 宋谷雨眼神一亮,吴万年却也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系统已经在他脑海当中把之后发生的事情给他复述了一遍,吴万年已经无奈地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武林盟主。虽然知道武林盟未必会承认自己,可是这个场景也着实令人好笑。 想当年武林盟主打着正义的旗号集齐江湖高手,冲到人宫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竟然成了自己大仇人的接班人。这还真是无比的讽刺。 吴万年晃了晃头,想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结果这一晃却只觉得头更加的疼了。两个人还没等说上一会儿话,就听得花雕在外面敲门,等不及回应直接推门而入,急切地站在吴万年的床前道: “你们也太能胡搞了,这下可怎么收场?” 两个人一起看着花公子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背着手,咬牙切齿。“这简直是胡来,就算你想要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好了,可以找我跟明姑商量一下,咱们背地里运作一下也是可以的,可你总不能拿李青的剑谱去换吧!要知道,那个人的武功已经很强了,若是再修炼的这个剑谱,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四八〇、新盟主(一) 跟花雕急火攻心模样完全不同,吴万年和宋谷雨反倒坦然的多。 “武林盟不会那么傻,真的让我去当盟主的,”吴万年说道:“况且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故意拿了本剑谱引诱吴山刚露出真面目罢了,如今他在江湖上的口碑已经坏掉。这个时候只要将尚阳堡跟他联系到一起,恐怕江湖上的人也不会有人不信。” 一直擅长利用群众舆论的吴山刚终于也自己尝到了苦头,他没能抑制心中对李青剑谱的渴望,而一头脑的扎进去,终于掉进了这个由系统和吴万年联手挖一个陷阱里。 更巧合的是,挖坑这两个人提前并没有任何的演练,吴万年想来只觉得好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令人费解的笑容来。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那个剑谱是假的?” 吴万年摇头,“你并不需要为这件事情担心,武林盟主我是不会继任的,这个时候如果你们内部有人选的话,不妨提出来。谁想担任新的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应该趁早定下来,才不会引得江湖人为了武林盟主一位而纷争。” 吴万年竟不是真的想要这个武林盟主的位置,花雕一时间怔愣在当场,接着更加着急起来,“可是……可是现在还有谁能够继任武林盟主呢?” 原来呼声非常高的川云派掌门已经在武林大会上原形毕露,他武功并不是很高。所以江湖上很多人是不会服气的,再加上川云派,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冶炼兵器的门派。虽说在江湖上闲云野鹤的时候受人尊敬,一旦搅入了武林纷争的浑水当中。结果会怎样,恐怕也不太好说。 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的话,花雕道:“那么有可能会让五云山姜苏和虎门的孙掌门找到机会接任这个位置。”这点花雕自然是不愿意的,他宁愿要平山宗的人来,只可惜自熊岳死后,平山宗中内斗的厉害,一盘散沙,江湖上更是生名逐渐跌落,实在没有能够挑大梁的人站出来接这一摊子。 如若不然的话,花雕试探:“不如你就先当他两天武林盟主,也许武林盟当中的人没有那么多反对的呢。”之前他还十分担心吴万年是不是真的要接任盟主,可是当吴万年表明自己对武林盟主的并没有任何觊觎之心的时候,花雕却茫然起来。扒拉着手数了一圈,还真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能够登上武林盟主的位置,统领江湖人。 最重要的是,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绝对不可以有私心。像向吴山刚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人得了武林盟主之位,竟是为了壮大他们尚阳堡的。甚至险些将武林盟大换血,——如今花雕再来清点武林盟中的弟子时,竟发现有大半的人他连见都没有见过。 这如何能不让人心惊,他从小几乎就在武林盟长大,没想到竟然有一天差点见证了武林盟的名存实亡,若是尚阳堡当真将武林盟完全替换掉的话,那简直是全江湖人的耻辱。更是他花雕一生抹不掉的伤痛。 “胡说什么呢?”吴万年笑道:“我在江湖上是什么名声,且与各大世家都有解不开的仇怨,如何能够担任武林盟主的位置?恐怕即便我有心担任,武林盟的人也不会服气。你们还是另择贤能之辈来……” 话还没等说完,杜鸳鸯推门而入,怒喝,“怎么就不可能了!”一把推开花雕,坐下来狂饮口茶,长吁一声,“真是气死老娘了!姜苏和孙虎这两个王八蛋没一个好相与的。现在就已经想把什么屎盆子都往老娘头上扣,说的容易!还当五云山和虎门还是三年来的地位吗?吴山刚那死老鬼已经夹着尾巴逃走了,还看不清形势。哼!” 说完立刻冲着宋谷雨去了,“你个死丫头,就不能长点脑子吗?赤面笑魔现在是什么名声你自己不知道吗?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搂搂抱抱,还特地把人扛走了。你还嫌说闲话的还不够多,是不是?” 宋谷雨翻个白眼,冷淡道:“本圣女什么时候怕过闲言碎语?再说关于本圣女的闲言碎语什么时候少过?” “你这记吃不记打的丫头,我怎么说你才能收敛一点呢?都怪当年爹非要把你交给怜花教主那个死变态教养,好好的一个姑娘,非养成一个假小子。若是当年你在我手下,保证现在行为端庄,绝不走错一步,大家闺秀,气质非凡。” “然后成为你们手里的牵线木偶吗?”宋谷雨冷笑一声,“我偏不!我父亲宁愿身死也不愿意屈服在江湖人的淫威之下,我身为他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当一个乖巧的傀儡。” “这怎么就是傀儡啊,你这丫头……”杜鸳鸯知道自己完全说不通宋谷雨,都懒得说,干脆矛头直指吴万年,“你也是,在台上胡搞乱搞些什么,又会拿出了李青的剑谱,一会儿还要当武林盟主,我看你下次你是不是就要上天了!” 吴万年哈哈大笑,“我看就杜门主来担任武林盟主的职位再好不过了。” “滚蛋!把这烂摊子丢给老娘门儿都没有!你当帮主是什么香饽饽不成,每天起早贪黑的,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忙到晚上才能睡觉,且不说每天有多少杂事要处理,更是江湖上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要武林盟主来处理,这简直就是个大管家。每天忙不完的活儿还出力不讨好,我从来就没听说哪个武林盟主在任职期间不挨骂的,便是寻常的普通江湖人茶余饭后也会拿武林盟主来取乐。” 重要的是,在她经过的这些盟主当中,有一半以上曾经被她骂过脑子有病。 花雕无奈的劝道:“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现在武林盟还不够乱的吗?武林盟一盘散沙就快被解散了。” “什么破组织,早解散,早省心。”宋谷雨冷笑道:“还当着是什么宝贝了不成!” 四八一、新盟主(二) 众人叽叽喳喳,花雕也开始说了起来,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人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 这段时间想要进门的人大部分都是一脚踹进来,或者是意思性的敲两下,直接推门而入,这个人反倒本本分分的在门口敲门,然后静静地等着回应,实在是叫人印象深刻。 房间是吴万年在住,立时高声道:“请进。”一双干枯的手缓缓的推开了大门,一些朴素的袈裟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双手合十拜了一拜,道一声佛号,竟是慧可住持。 “大师。”吴万年道:“不知主持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人人都以为慧可住持早就在吴山刚的逼迫之下甩手离去,没有想到他一直留在武林盟没有走。可见之前那出闹剧也看在眼中,却并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 住持踏入一步,眉目间仿佛有个解不开的愁苦。他的目光扫向屋里的众人,心中有点明白了些什么,而此时此刻也没有什么转换的余地,他长叹口气又到了声佛号,才说道:“原本老衲不想过问江湖事宜,可武林盟落到今天的地步,老衲实在是不忍直视。既然吴山刚拿了剑神的剑谱转身离去,众目睽睽之下,抛弃武林盟主之位,也抛弃了江湖道义和自我的尊严。那么老衲就不能坐视武林盟乱成一锅粥。” 吴万年点点头,武林盟现在的局面确实岌岌可危,确实需要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只是这个人如果是少林派,恐怕武林盟的人不会很高兴。 在武林盟之前,原本就是少林寺执掌江湖纷争,指点江湖方向。武林盟可是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才从少林的手中接过了掌控武林的这把权杖。若是因为内乱而再次让少林抓到机会重新登台的话,恐怕武林世家们并不乐意见到这样的局面,只是如今没有一个人能够服众的站出来,统领全局。而少林寺又众望所归,恐怕这一次还真的会让少林重新握住话语权,发号施令。 然而慧可住持在道了一声佛号后,朗声道:“我已经完全退出了江湖的纷争,自然不会贪恋这武林的权威,对少林寺而言也是这样,我们以点化苍生为己任,并不贪恋江湖上的人和权柄。所以这武林盟的位置我,以及少林寺都不会参与。你们现在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收拾残局,而这个人,老衲私以为,还真就非李家后人来完成不可。” 他能直接对着吴万年说李家后人,可见之前的闹剧,他完全是在冷眼旁观,看了个全程。连系统大言不惭的自称自己是李青传人的这句话也信以为真。 这个时候恐怕江湖上没有一个人不相信吴万年不是李青的传人。因为种种迹象都能对得上,更何况他确实展现出了李剑法当中十分精髓的一面,所以慧可住持也相信这个人确实是李青的后人,与武林盟又解不开的仇怨。可越是这样,他越没有资格来担任武林盟主,慧可住持突然间这么说,究竟意欲何为呢? 吴万年确实这样问了出来,慧可住持道一声佛号,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正是因为你跟武林盟有些恩怨,才能够做到公平公正。面对当下的情景才不会有私心。而且完全不会贪恋武林盟的权位。若是放任武林世家的在武林盟盟主位置上争斗的话,恐怕武林盟会分崩离析,各大世家门派重新对立起来。那么江湖上又将生灵涂炭,不得安宁。” “诸位也看到了。仅仅是一本剑谱的残卷,就已经惹得吴山刚抛弃武林盟主的位置,跟江湖人大打出手,互相厮杀。可见这些武林至宝对江湖人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这些虚无缥缈的未必能够炼成的武学秘籍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武林盟主这个职位呢?现在没有一个人的武功能够服众,可是各大江湖世家,也如豺狼虎豹般盯紧了这个位置。为此产生过多的纠纷及厮杀,整个江湖卷入进来,那么腥风血雨民不聊生的日子即将重启。这不是少林愿意看到的,也不是老衲想要看的。” “大师慈悲为怀,”吴万年说道:“只是我恐怕接任了武林盟主的地位,也未必能够服众。再者说,正如大师所说,让我等到疫一切安定之后再传任给下一位合适的人选。那这中间我担任武林盟主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吴万年摇摇头,说道:“我并不是大师这般境界,一生普渡终生。所以对我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我知道大师的出发点是好的,想要尽量的减少江湖人伤亡。只可惜,厮杀永远都不会停止,只是分您看得见和看不见罢了。我当不当这个武林盟主,对如今的局势并没有太大的改变。毕竟我的名声在江湖上有目共睹,而且我的仇家在江湖上不胜枚举。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继任武林盟主的话,名声会更好吧?” “可是就当下而言,只有你有可能镇住群雄,成为武林盟主。”慧可住持会说道:“你说的没错,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定会有流血的事情发生,一定会有黑暗和不公。可如果发生在我眼前的我都不能阻止的话,那么在暗处的我更是无能为力。 出家人慈悲为怀,虽然说不能够普度众生,可若能点化一人也是好的。况且老衲并不认为李少侠是恶贯满盈之辈。少侠自出现以来的形式,虽狂妄,行为另类出奇。但值目标坚定,可见心智之间十分值得敬佩。老衲敬李少侠,少年英才,武功盖世,确实有能力接任武林盟主,而且少侠并不贪恋权位,待得找到合适的人之后,自然能够顺利过渡。所以老衲以为,少侠也是最合适的继任武林盟主的人选。” “可是我……我……”吴万年还想解释几句。 “说的没错!”明姑不知何时站在的门口,此时大踏步跨了进来。 四八一、武林盟(一) “现在武林盟群龙无首,这个时候如果阁下再推脱的话,恐怕武林盟会因为不断的内斗而灭亡。” 明姑边说边看了花雕一样,冲他点了点头,“我跟花公子的态度一样,我们都希望你能够在这个时候接任武林盟主,哪怕什么也不做,先稳定住这些人,省的有心之士混水摸鱼,趁机挑起纷争,更引得江湖大乱。” 吴万年苦笑一声,“武林盟并不是你们几个人说了算的,不用再劝了,待到明天召开一次大会,就到议事堂去集合再说吧。” 隔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听他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众人也知道他今天十分的辛苦,刚跟吴山刚打了一场,再加上今天一整天都是闹哄哄的,众人也十分的疲惫,便各自散去,只剩宋谷雨一行人还留在原地。 “我倒觉得武林盟主,你可以当来玩玩儿,”宋谷雨漫不经心的说:“不过就是一个盟主,有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若不是他们把屎盆子扣在我爹的头上,搞不好他也能搞一个武林盟主来当着玩玩呢?” 按照宋武的性格来说,这点还真的有可能,吴万年哭笑不得,“你当武林盟主是你们宾楼的掌柜的?说当就当了嘛?再说你要这武林盟主有什么用” 吴万年摇了摇头,终于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苍白又虚弱的面容。宋谷雨心疼的看着他没有血色的样子。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嘴边,吴万年喝了一口就觉得通体舒畅,这一整天紧绷的心情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吃力不讨好的一个活儿,你看看这历届的武林盟主,哪一个活的久啦,还不是因为心操的多,寿命自然短。我这还是好容易捡回来的两条命,怎么样,也要把这一辈子享受够了再说。” 系统在他脑袋里疯狂的跳脚:你小子是有时间享受生活,而我呢?我的任务呢?难道你让我在你这儿耗一辈子吗?你是不是想让我这干的第一个活就成为最后一个活儿?你想让我回总部被销毁吗?你这个王八蛋,我要爆粗口啦! 吴万年无视系统上蹿下跳的声音,拉着宋谷雨的手,“我还想跟你游遍大江南北,潇潇洒洒的闯荡江湖,这个什么狗屁的武林盟主根本就不感兴趣。” “闯荡江湖?你不想找吴山刚报仇了吗?”宋谷雨疑惑不解的看着他,是不是那本剑谱有什么问题,所以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他? “因为我在他身上下了很特殊的虫子。”吴万年翻开掌心亮出了一条红红的,浑身扭动不止,看起来令人十分反胃的虫子。宋谷雨看一眼,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猛地挣脱出来自己的手,拍拍胸口后怕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你什么时候也玩起了蛊虫一类的?难不成跟阿古拓那死丫头学的,我早跟她说不要在我跟前搞这些小虫子。这丫头,竟敢不听话!” “这不是阿古拓的虫子。”吴万年说道:“虽然也是蛊虫,但并不是阿古拓给我的。”他拨弄了手中的这根小小的红色的虫子一下,“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已经不认识死灵蛊了?” 宋谷雨不敢置信,“这是死灵骨?”看着这红彤彤的虫子,好像似曾相识,想当初郑明明铃铛里面的那个红虫子跟这个还真就有点像。 “这个确实是死灵蛊,还记得我们当初在郑明明的铃铛当中发现那条红色的虫子吗,这还得益于边天。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江湖上到处寻找徐文鑫的下落。边找人,他边研究了一下这种虫子,他手上曾经有过一只变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偷偷的在五毒教里拿了一颗血莲子,竟然真的被他捣鼓了出来这种虫子。在找到徐文鑫的时候交给她的。” 边天是少见的一个痴情人,他认准了徐文鑫之后,真的是上刀山下火海,矢志不渝。他之所研究死灵蛊只是为了让徐文鑫将其种在自己身上,他并不知道这个东西吃了之后会变成活死人,他只以为这个东西是什么控制人的蛊虫,只要他吃掉了,那么徐文鑫不会再把他赶走,而会放心的让他跟在身边。 徐文鑫哭笑不得的把死灵蛊丢给吴万年的时候,吴万年也吓了一跳,只是边天不知道如何研究的,这死灵蛊并没有寄生的能力,反而就是一条普通的虫子。子母一对儿,母蛊如今就是他手掌的这一条细长细长的虫子,子蛊他趁吴山刚不注意的时候塞在了他的身上。 边天的这对子母蛊十分的瘦小,比寻常的要小的多。吴万年曾经见过地宫当中前五云山主身上的死灵蛊。那条远远能比手中的这个大出三倍来。可见来自天山上的死灵蛊才是最纯正,最为谁强大的。 边天的这条死灵蛊只有子母互相感应这一个作用,可是偏偏这一个作用能够让人不远万里寻找到子母感应的下落,所以吴万年将这个东西下在吴山刚身上,不管他走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得到他。 “那还当什么武林盟主啊?”宋谷雨猛然起身,“趁他还没练剑谱的时候立刻追上去,在他练功最关键的时候快刀斩乱麻,让他走火入魔,再把他一刀杀了,这样,他死在自己最倾心的剑谱之前,好让他到地府的时候也后悔不已。” “不用如此。”吴万年笑道:“我们不需要现在去找他。待时机到了,自然会领你去见他的。” 宋谷雨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心想那剑谱一定是有些问题,不然为什么吴万年如此的肯定,而且如此的放心让吴山刚修炼? 只是若是他改变了其中的心法口诀,吴山刚未必看不出来,吴山刚经验丰富,就算剑谱说的玄乎一些,若是不可实施的话,以吴山刚狡诈多疑的性格,必然也不会全身心的去修炼,反而有可能半途而废,私下里再寻机报复。 四八三、武林盟(二) “既然你既不想当武林盟主,也不着急找吴山刚报仇,那还待在武林门干嘛,咱们这就走吧,反正我已经杀了吴万全,够本儿啦,吴山刚这个老东西就交给你来处置了。现在我大仇得报,要好好的出去玩儿个痛快。” 吴万年点点头。“今天实在是有些辛苦,休息一日,明天我们就出发。” 让这两个人欢欢喜喜地订好了第二天离开,谁知道武林盟的人比他们起的还早。一大清早上全来吴万年的院子门前等着,吴万年刚开门的时候,被乌泱泱的一群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摸一下脸,幸好自己及时把面具扣在了脸上。 “诸位这是……” “我等武林盟弟子,拜见新盟主。” 在周海云的一声令下,全体武林盟人医冲着吴万年抱拳道:“还望盟主主持大局。” 吴万年惊呆了,昨天晚上明明说好了不会让自己担任武林盟主,怎么今天这些人……难道他们也被什么蛊虫寄生啦? 众人一见吴万年呆愣的模样,立刻出声解释:“现在江湖上一盘散沙,各大世家们意见又不能统一,反正吴山刚走之前将。武林盟主之位传给了你,而你的武功又很高,我们暂时认了你,且先当他一两年的武林盟主再说。” “话怎么能这么说,这武林盟主又不是过家家,你们开什么玩笑。我可不会当这个盟主,你们另请高明吧。” “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处理。”周海云劝道:“都有专门的人来处理。盟主,你只需要掌控大事的处理方式,如果江湖上出现魔头之类的……”说到这里,周海云咳了咳,继续说道:“一些行事比较极端的人的话,还望帮主能够主动站出来加以规劝和警戒。若不然的话,只能盟主亲自出手,为江湖除害。” 这不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吗?好像变成了一个大门派的保镖一样,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而且还要到处打架。 可看众人眼前这个势头,如果自己执意拒绝的话,他们恐怕会一直纠缠自己。武林盟主虽然麻烦,但也同样有一个独特的好处,想起来昨天系统气鼓鼓的样子,吴万年停顿下来。 花雕已经在旁边急了,“天上掉的馅饼,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明姑也劝道:“这是众望所归,大家都希望你能够出来主持公道,你就不要再推脱了。” 杜鸳鸯也在一旁起哄,“你看武林盟的人多诚心,你怎么忍心拒绝他们呢?” 姜苏被吵吵闹闹的声音惊动,推门而出,只见武林盟的一群人在众志成城,真心实意的邀请赤面笑魔出任武林盟主,江苏只觉得无比讽刺,他哼了一声,转身回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吴万年无语的静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 “行吧,但是我只当一年或者半年,你们要及时推选出新的武林盟主。否则的话,最多一年之后我就甩手走人了,我若有心躲的话。你们是绝对找不到的。” “多谢李少侠。”周海云抱拳。立刻转身安排武林盟弟子各就各位,忙碌的一天就此开始。 周海云对吴万年说道:“昨天武林大会没有进行完全,可剑谱已经被吴山刚拿走。”说到吴山刚的时候,他还顿了顿,显然有些不习惯直呼前武林盟主的名讳。 可吴山刚的名头在一夜之间臭遍了全江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周海云叹了口气,继续道:“江湖上还有一些人在叫嚣着要继续武林大会,他们依然垂涎尚阳堡的武学秘籍,毕竟前面有人是胜出了的。” “答应了的事情,我自然要做到。”吴万年背着手说道:“剩下的比赛也不用比了,就当江湖人赢了吧。我打算贡献出几本武学秘籍。”吴万年边说边向门外走去,“比如五云山山主所想要的那本阵法古书,我可以赠与他。” 不知道是不是姜苏在房间里听见这句话,猛然间开开门,脑袋嗖地一下伸出去,目光灼灼的看向赤面笑魔的身影,满含期待。吴万年似有所感,回头俩人一对视,剑神先闹了个脸红,嗖地一下又缩回去,砰的一下,关上了门。 “盟主大度。” “这倒没什么,”吴万年笑了笑,摇了摇头,“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把我看过的尚阳堡的秘籍都贡献出来,只可惜,那样一定会引起更大的纷争,与其造成莫须有的争斗,倒不如开诚布公一些。圣女想要的那本佛经,我给她一本《金刚经》,五云山想要的古书,我会原封不动地抄写给他。其他的功法我打算挑几本普通人也可以修炼的拳法和剑招,开一武馆,广收门徒,让江湖人也见识下一流武学的厉害。” 周海云听完,心里极为佩服,只觉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大方的主动白送秘籍,教别人练功。 “这当然不是免费的,凡是参加这个武馆的人,都需要缴纳一定的金钱,并且负责打理武馆的剩下事宜,尤其有的时候出现江湖纷争的时候,武馆的人也有义务出面来解决,甚至如果是有武林盟的弟子仗势欺人,或者是受别人欺负,武馆的人都可以站出来解决这些纷争。” “妙哉妙哉!”周海云拍手称道:“如此一来,必定有很多人想要加入这个武馆,咱们武林盟至少能壮大一倍。” “并不是武林盟,”吴万年纠正道:“我只是希望江湖即便是寻常的百姓也能够强身健体,不再随随便便受人欺负,武学之道并不一定要天赋好才能够修炼。只要有一颗向武之心,人人都可以成为武学大师。” 宋谷雨背着包袱靠在道口旁,怒气冲冲的看着走出来的吴万年:“说好了跟我浪迹天涯呢?” 吴万年笑了笑,拉着的手捏了捏,“再等我一年吧。” 周海云脑袋仰得高高的,望着天,把自己当成了旁边的一棵树。 四八四、武馆与任务 吴万年随口说的一句话彻底引发了江湖上人的热议,从来没有人堂而皇之的在江湖上将尚阳堡的武林秘籍拿出来开武馆。 那些一门心思的想要谋得尚阳堡武学秘籍的人哑口无言,而没有能力得到秘籍的人则拍手称赞。这个武馆在众望所归花武林盟的大力支持之下,即刻开了起来。 事实上,吴万年开这个武馆还真就没有周海云想象的那么大公无私,他其实是为系统而开的。 还记得在很早的时候,曾经有一条规则是如果他教别人武功,而别人能够掌握的话,那么会根据其所掌握的不同程度和天赋来评分。 一本武学秘籍如果本身只能评分十分的话,可若是因为有1000个人来学,那么,它的评分将达到20分。 就是衡量该武学在当前江湖上一个传播度,何况尚阳堡中收藏的武功江湖一流,如此一来性价比更高。。 吴万年特意避开了目前江湖世家门派较大的武功,选取了在很多年前已经不存在了的门派的。 许多武林弟子也转头加入了武馆当中,更不用提江湖上许许多多的习武之人以及寻常百姓都一窝蜂地涌到了武馆当中,一时间这小小的武馆竟有些容纳不下。所有人都满脸激动地等着修习尚阳堡一流的功法,而吴万年更是毫不藏私,一招一式,亲手将他们教会。 看着这些人满脸兴奋,十分激动的在那儿演练功法,甚至有一种不练成,不睡觉的架势,吴万年只觉得非常的欣慰,而系统也非常的高兴。 “亏你小子还有些良心,”系统咋了咋吧嘴说:“也不枉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栽培,不枉我拼了两次的能量救你两次的小命儿。我还以为你都要自我放弃了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这么想来的话,这个盟主当着还是有些用处的嘛。实在不行的话,你把武林盟的弟子全都安排进来,管他是做饭的大娘,还是烧火的小厮,全部都让他们来学。蚊子腿也是肉嘛,咱们只要让全江湖的人都学好了武功,那咱这任务肯定就完成了呀!” 当然,任务的完成度也分高中低三档,吴万年的这种方式则是属于最为偷机取巧的低档做法,虽说评分完之后的任务积分是一条条的绿杠,可是对系统而言已经很满足了,在面对这种固执又十分坚守原则的宿主时,系统别无所求,只要自己不因为任务不能完成而被拉回总部销毁,其他什么都好。 系统浏览着控制面板当中绿油油的一片,从心底哀叹:聊胜于无,聊胜于无吧。 宋谷雨却十分的不高兴,明明两个人可以一起浪迹天涯,周游四海的,可是现在非要搞什么武馆,被一群蠢笨的家伙们拖住了腿脚。更让人气愤的是吴万年竟然认认真真的教这些人武功!宋谷雨很是吃味,他都没有认真教过自己功夫,现在竟然这么一本一眼的纠正这些笨蛋!实在是太可气了。 吴万年好像找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游戏一般,他每天都沉浸在打理武馆,教人武功的快乐当中,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 宋谷雨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这一天待吴万年带着众人练完早课之后,宋谷雨一脚踢开他房门,怒道:“今天不是你跟我走,就是我把你的腿打折,拖着你走。说吧,你到底要怎么选?” 边说边一巴掌拍在门框上,“我是一天都呆不住了,这是什么鬼地方,要么跟我回花怜教。要么咱们出去玩儿吧!” 吴万年好笑的看着她,“这才三个月,有什么坐不住的。何况现在武林盟我说了算,怎么难道还有人为难你不成吗?” 别说为难宋谷雨了,现在武林盟的人恨不得讨好她——俨然认定了武林盟主夫人的地位。就连之前跟她十分不对头的姜苏和孙虎竟然也会动不动还违心的夸赞自己。 更不用提原本就拿宋谷雨当自己亲闺女看待的杜鸳鸯,每天更是片刻不停的跟在她屁股后面教她大家闺秀应该知道的内容。 宋谷雨觉得烦不胜烦,仿佛这天地一时间全变了模样,道上随便走的人都可能是她的七大姑八大姨。自己好像突然间变成了香饽饽,就连普通的武林盟弟子在看见他的时候,甚至会恭敬的抱拳行礼,道一声“圣女”。 ——这可不是他们以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的,拿女魔头的眼神看着自的时候了。 宋谷雨早就习惯了旁人的冷嘲热讽,甚至是鄙夷的目光。她从来都不在意,可是一时间所有人都用热切而用激动的眼神看着她,实在让她浑身难受,好象爬满了浑身蚂蚁一样坐立难安。 可若是让她教训这些人的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谷雨没办法抽出怀里的鞭子把他们的笑容全部打碎。思来想去,宋谷雨只能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赶紧走。 “不急,”吴万年道:“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跟你说,如果是什么无聊的,天赋异禀的,想要学习武功的小弟子,又或者是岁数大了却一心想要练武的老头子之类的人,我都不会去见,如果你非要逼着我见他们的话,我就会抽出到来,一刀一个西瓜全给切了。” “哪有那么夸张。”吴万年说道:“我带你去见你十分想见的人。” 宋谷雨眼神一亮,吴万年翻出手掌亮出那条死灵蛊的母虫,“是时候去见一见我的叔父,吴山刚了。” “怎么样!他是不是已经落入你的陷阱?是不是现在已经走火入魔半身不遂啦?那太了!”宋谷雨兴奋道:“那我们就去见识一下这位鼎鼎大名的前武林盟主的狼狈的模样吧。唉,真可惜,不能带个画师去把他这幅德行画下来,挂在他们吴家庄的墙上,让他们的后人好好的看看。” “啊,不对,他们吴家庄现在,绝后了。” 四八五、巧合(一) 宋谷雨的这张嘴,绝对能气死活神仙。吴万年苦笑一声,心想也不知道带她去见吴山刚到底是对是错。 其实三天前就已经可以去见他了,因为手中的死灵母蛊已经发出了警告,只是吴万年并没有着急,他还想要等武馆走上正轨之后再去看一看吴山刚如今的情景,此时武馆已经安排妥当,也是时候去处理这最后的一点恩怨了。 宋谷雨开开心心的跟着吴万年向深山里走去,他们两个人几经周转,跋山涉水,甚至都找不到下脚的路了,可见吴山刚为了修炼李青的剑谱,煞费苦心,找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偷偷的炼。 好容易在黄昏之前来到了山巅,吴万年看着手中的母蛊疯狂地向一个方向爬动,知道那里就是吴山刚的所在,只是茂密的全是草丛,乍一看上去没有任何的不同。吴万年站在这堆杂草前,好容易看出了其中的关窍。 挥手招来宋谷雨。宋谷雨漫不经心的看一眼,终于收敛了神色,“不愧是武林盟主,虽然我跟他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可是这个人,确实是个聪明人。”她拔出吴万年腰间的长剑,随手一下挑破了以杂草掩饰的,奇妙的迷阵当中最关键的几个阵眼。 “若不是我看过你手中的那本上古阵法书的话。恐怕也不能够破解这个迷阵,吴山刚愧是老狐狸。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宋谷雨开路,吴万年跟在后面,两个人一路向前,终于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上,吴山刚此时正一动不动,盘膝而坐。他披头散发,整个人狼狈不堪,浑身散发着诡异的味道儿。七窍当中缓缓的流出血来。 “不是吧,死啦?”宋谷雨脑海中还残留着吴山刚之前玉树临风,老谋深算的模样,跟如今这个破落相实在是大相径庭。这才几个月没见,就练成了这幅模样,宋谷雨惊道:“你到底在剑谱中写了什么,让他练成这幅模样?” “我将父亲的功法写了进去。” 吴万年说话的时候,吴山刚的眼珠子缓缓的动了动。原本散漫的瞳孔逐渐有了焦距。他浑身一抖,可惜。这一抖之下,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之后再动弹不得。 吴万年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真容。吴山刚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激动的嘴角再次溢出鲜血来。 “叔父,许久不见,没错,我就是赤面笑魔。”吴万年将那红色的面具轻轻的放在地上。半膝跪地,微微抬起头,仰视吴山刚的脸,此时前这位前武林盟主的整张脸上遍布着血脉。青筋看起来十分可怖,就好像有人用刀在他的脸上划了无数道沟壑。可是此时这些从皮肤下凸起的沟壑都是血管里面涌动着,无处发泄的真气。吴山刚十分的痛苦,这也是导致他一动也不能动的最根本原因。 换句话来说,他走火入魔了。 “剑谱的上半卷,确实是剑神李青的剑招和功法,我并没有改动,因为这是刘源交给我的。” 吴万年说道:“而后半部却是我父亲吴天刚所创的招式和心法。” 吴山刚听见这句这更加激动了起来,有点儿一种回光返照的意思,嘴里甚至发出了“荷荷”的声音。 吴万年缓缓的露出一个笑容,叹了口气说道:“说来也是巧合。我原本没有想到把两本功法写在一起,只是当时时间有限——你们尚阳堡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如果我把这半卷写完藏起来,再写下一本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你们发现,我没有办法,只好抄了剑神李青的剑谱之后,再将我父亲的功法直接写在后面,原本是想将这书当做纪念,自己收藏起来,毕竟你也知道,我父亲平生最敬佩的人就是剑神李青了。” 若不是敬佩李青,吴天刚为何会将自己的心法埋在那衣冠冢下;若不是敬佩李青,如何又会心心念念的想让自己的儿子来修炼这本剑谱? 所以,怀着对父亲的怀念和剑神李青的敬意,吴万年抄下整部剑谱却并没有打算修炼,而将父亲的心法抄在后面,只是想要让父亲离剑神更近一些罢了。 可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之间,系统为了保命,主动将这本剑谱丢了出去。正好被吴山刚抢走。那时候当吴万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造化弄人,冥冥之中,父亲联合了剑神,自己又和系统联手,狠狠地坑了吴山刚一把。 若是别人自然看不出来这两本心法的差别。因为甚至剑神所走的路子十分特殊,并不像寻常的江湖人,以男性的阳脉来修炼武功,恰恰相反,他走的是阴阳双脉。 阴阳双脉,在功法的修炼上十分苛刻,等闲人很难学会,一阴一阳的真气在体内乱窜,容易走火入魔,这也是为什么好几位武林盟主在修炼这本功法之后,纷纷发了疯的最根本原因。 吴天刚独创法是极其阳刚的。与剑神的阴阳之法不同,吴天刚将自己毕生的剑招容纳在这心法之中,招式和心法并不能完全分开,这一点跟李青有些相似。而同时他又走的是至阳至刚的路子。这就与李青产生了冲突。 所以原本这两种厉害内功心法是绝对不可以写在一本书里的——因为同时修炼阴阳两脉,讲究的是一个平衡和和谐,若是在修炼阳脉极强的吴天刚的心法的话几乎可能导致体内真气强弱不均等,而最后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就比如现在的吴山刚。 吴山刚未必是受不得诱惑而盲目的练功,他也是将整个剑谱通读了一遍,有了自己大概的理解,并谨小慎微的练了其中的一小断,发现功力大进的时候,才十分高兴的继续练了下去。 可能是麻痹大意,也可能是急功近利。让吴山刚失去了警惕。前面的这些正好是剑神李青阴阳双脉的心法,在没有修炼到吴天刚心法的时候,他练这一套,凭借自身多年的经验,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四八六、巧合(二) 正是因为前面吃到了甜头,到后面吴山刚更加急功近利,甚至都没有提前演习一下就直接上手开始练,终于吃到了恶果。吴天刚霸道的功法跟李青阴阳相调和的方式格格不入。他最开始还觉得身心舒畅,使起来得心应手。可是渐渐的,筋脉之间有些阻塞,甚至有的时候会心浮气躁,坐立难安。 便是寻常打错都不能够坚持很久,吴山刚这才发现了问题,他也仔细的翻找了这本书,将每一句话掰开了揉碎了又看了一遍,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却没能发现问题。他一心想到这是剑神李青的剑谱。即便是有些奇怪之处也是可以理解,否则的话,那好几个武林盟主岂不是早就神功大成,何至于走火入魔了? 吴山刚自知自己的天赋有限,可是他相信这世界上勤能补拙,所以他干脆练的更加细致,每一招每一式都重复了无数遍,这更加加剧了体内阴阳之气的不协调,最终也就到了今天——他已经一动不能动地坐在这里,苦苦支撑了两三天的时间。而体内的真气四处乱窜,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破体而出。走火入魔让他一动也不能动,饥寒交迫,浑身的狼狈,而这个时候却看到了他最不愿看到的两个人。 仅仅三个月过去,当年叱咤江湖,名震一时的武林盟主就变成如今这样的德性。宋谷雨只觉得无比的讽刺,想当年他机关算计害死自己的父亲,害惨了吴万年全家,可如今他也因为自己的功利心而受到了惩罚。 看到这样的吴山刚,宋谷雨再没有话可说,他现在这副模样,拔出剑来,一剑捅死他,都是他的解脱。既然他已经不人不鬼了这幅德行了,那就让他在这深山老林当中静静地耗尽生命。到死他都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贪恋剑神李青的剑谱,为什么会因为贪心而走到今天这一步。 至于武林大患尚阳堡,一个群龙无首的组织,再加上花满天曾经在其中的一番操作,想要接管完全不是难事儿,而花怜教一旦渗透进尚阳堡的话,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些偷鸡摸狗的家伙全部都杀了。 吴山刚自然看不出来这本剑谱前后两部分一个是阴阳调和,一个是至刚至阳。因为很少有像吴万年这样研读过五毒老鬼心法,知道了阴脉和阳脉最根本的区别,甚至已经能够灵活的将真气运用到身体任何一个部位。平常一指之力也如泰山压顶般的沉重。要是以江湖人对内力的把控为标准排榜的话,吴万年自认第二,那没人敢认第一了。 他捡起了吴山刚前面的那本剑谱,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小心的摊平褶皱揣回了自己的怀中。 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将这本剑谱拿出来给任何人看,只是阴差阳错之间竟然会被吴山刚拿走,这也真是时也命也,吴万年之前还想着利用武林大会引出吴山刚出手,在擂台上也行,私底下也罢。吴万年早就做好了准备,先言语挑衅,最后亮出父亲的内功心法——他早早的就已经誊抄了一本假的心法,只待对战之时装作不敌,丢下此心法让吴山刚来捡。 原本的计划,也是想让吴山刚修习一本错误的功法自食其果。可是万万没想到,在中途偏离的方向,最后却被歪打正着,吴万年一时间觉得命运这个东西还真是神奇。 “吴山刚,你也有今天。”宋谷雨在旁边得意洋洋地对他说道:“你儿子也死了,女儿也死了,老婆也死了,你这一生孤家寡人,一个人学了至高无上的武学有什么用呢?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再来学什么至高无上的武学啦!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非常让我痛快。报应,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报应。” “跟他说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几天了。我们走吧。”吴万年说道。 “等等,我要在他脸上刻上王八两个字,让他到死都毫无尊严,哪怕到地底下见了他的儿子和女儿,也要顶着脸上刻的王八给他们看。” 吴万年好笑的看着宋谷雨拔出匕首就准备在那脸上刻王八,把人拦了下来,“在他临死之前给他一份体面吧。毕竟他从小教养我多年,虽然曾经也对我下过很少,可是毕竟,留了我一条小命。 若是当年他知道现在有这样的后果,恐怕一定会第一时间把在襁褓当中还不能动的我掐死吧。 怎么说也对我有莫大的养恩,而我这一次也不会杀了他。我们之间的仇已经报了,从今往后,若是他能侥幸活下来,我想概不追究。” “这就完了?”宋谷雨怒道:“你这个家伙真的好生奇怪。你还忘了他当年如何追杀你,如何陷害你,如何在江湖上造谣的吗?” “计较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吴万年说道:“他已经没有未来了。而你跟我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他已经是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的。”不由分说,拉着宋谷雨扭头就走,宋谷雨不甘的边走边回头看吴山刚,只见那垂垂老矣,格外沧桑的人缓缓地流下了两行血泪的。 “真是报应不爽。”宋谷雨边走边觉得夜晚的天气是这么的晴朗,空气也格外的新鲜,“你这家伙还真是有点本事。让他老狐狸都没能看出来你给他挖的坑,就这么跳进去了。” 吴万年很难跟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干脆默认下来,闭口不言,两个人一路溜溜达达在夜色浓郁的时候,终于重新回到了武林盟。 “这件事了,我也打算离开了。”吴万年望着天边的明月,淡淡的笑起来。 “如果师傅现在天有灵的话,一定会很高兴。我答应他会照顾他的女儿,我做到了。我发誓要为他报仇,我也做到了。” 宋谷雨在一旁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吴万年牵着她的手,偷偷的在内心对系统说道: 谢谢你。 四八七、离开 翌日清晨,周海云干等也不见盟主出现,他眉头紧皱,直奔吴万年的房间,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答,他心下一凛,推门而入,却发现空空荡荡的一间房,连被褥都整整齐齐。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如果你们没有定好新任盟主的话,那么我这位前任盟主就推荐一个人。 武林盟主若是因意外原因不得不退位的话。是有权利推荐人的,并且武林盟的弟子必须慎重的对待前盟主推荐的这个人选。 周海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果然是放心的太早了,还以为那人因为开了武馆,觉得有事情做,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没想到竟是热乎气儿也没干上两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再看那纸上空白处,干干净净的,只写了一个人名。 刘源。 周海云一头雾水,这个这人究竟是谁,听都没有听过。正努力回忆的时候,花雕也进门,“盟主呢?我早上到处都没有找到他。” 杜鸳鸯也翻进墙院内来,“圣女呢?她昨天晚上没有回房,我早上去找的时候,人都不见了踪影。” 杜鸳鸯没说的是,圣女最近几天被她烦的要命,临走之前特意把整间粉红的轻纱罗帐闺房捣了个稀烂,并且用剑在墙上刻了“干你屁事”四个大字,特意留给杜鸳鸯看的。 顶着周海云和花雕好奇的目光,杜鸳鸯咳了咳,掩饰了表情上的尴尬,“这两个人该不会私奔了吧?” 虽然宋谷雨和吴万年的关系,全江湖人没有不知道的,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他们两个人要私奔……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办!才三个月而已,而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继任盟主的位置,再说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把这堆烂摊子丢给谁呢?” 周海云把纸条递了过去,花雕看了一眼,惊道:“竟是他!” “你认识他?” “周公子难道忘了吗?就是当初五云山姜苏顶替名额的那个少年啊。” 这么一说,周海云还真的是想了起来,不过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确实一个浑身缠满了绷带,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两个眼睛翻来翻去,生活不能自理的木乃伊的模样。 “让他继任盟主……”周海云愁道:“他才多大,再说他的武功连你我都未必打得过,怎么能够继任盟主呢?这赤面笑魔是不是在戏耍我们武林盟?” “我听说……”杜鸳鸯摸着下巴说道,“这个叫刘源的家伙正是剑神李青的后人,虽说他不姓李,可是也算是嫡亲血脉的那一派。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我也是偶然间听圣女提起过,说刘源才是李青正经的传人。而那个赤面笑魔不过就是跟着学了几招。并不能算是李青真正的后人。” “难道他因为意外而学了李青的剑谱,所以拜剑神为师,自然该照顾李青剑神的后人。”周海云猜测,“所以他担任武林盟主之后就想要安排一下剑神的后代,这才将这个刘源推了上来?” “不论如何,既然前任盟主已经有了推荐人,那么剩下的就是考核了。”花雕说道:“不管这个刘源能不能成,既然赤面笑魔推荐了他。那么我们就考核一下。” 周海云一脸惊诧,“这岂不是儿戏?” 花雕无奈,“那你还有更好办法吗?”边说边将这张纸条慎重的折了折,放入怀中作为面见武林盟其他人的证据。 要说刘源这三个月来确实已经养的肥肥胖胖,伤势大好了,今天他蹦下床来抽出长剑,正打算到院子里耍一套招式,活动下筋骨。却发现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自己院子,为首的周海云、花雕甚至满脸肃容,就连许久不见的周七三都一脸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刘源吓了一跳,紧紧的抱着自己手中的剑,“你们要赶我出去?我早就说过我拒绝当什么五云山的弟子,我对五云山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再说我也不精通什么见阵纳的。你们就不要逼我了好吧。要来的那本功法我连个边儿都没摸着呢,就当我倒霉行了吧,现在你们不要拦我,我要去武馆练功了。对了,你们武馆招人什么流程啊?” 周海云和花雕对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也不对他多解释,直接说道:“需要武比一下。” “比武是吧,那成,那成。正好我腿脚都好了。”刘源立刻拔出剑来,“谁跟我对战?若是赢了,是不是我就能进武馆了?” 周海云和花雕二话不说,齐齐亮出兵器就朝他打了过去。 另一边吴万年拉着宋谷雨,也没有带面具,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武林盟的大门口,亲自动手将门栓拔了出来。守夜的小童眯着眼睛起身,打着哈欠走出来阻止,“你们干什么?哪个院的?这还不到开门的时间,可不能乱了规矩。” 一眼看见了宋谷雨,立刻重整表情,恭敬道一句圣女安好,“我们武林盟是有规矩的,不到时辰大门是不能开的。” “那是你们武林盟的规矩,如若不然的话,我就一脚把门踹废了。看你们开是不开。” 男童哭笑不得,只得跟旁边的这个面白身瘦的男子说道:“这位英雄。真的有规矩,不能随便开门的。” “你怎么一直在这儿守夜呢?”吴万年笑着说道:“怎么也没有个人替换你吗?” 那守夜的小童浑身一颤,这声音他实在是不能忘却。 看他呆呆傻傻的模样,吴万年甚觉有趣,揉了揉他的脑袋,将门栓往地上一丢,推开大门回身朝宋谷雨潮伸出手来。 “走了。” 宋谷雨咯咯咯地笑起来,也学着吴万年的姿势,摸了摸这守门小童的脑袋,“小家伙好好干!说不得有一天你也能当上武林盟主呢。” 直到两个人翩跹而去。那守门的小童才猛地惊醒,一路高喊着冲回了武林盟中。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啦,武林盟主跟圣女私奔啦!” 然而,在另一个院子当中,作为前任武林盟主钦点的继位者刘源正以一敌二,愣是将吴万年曾经指点过他的招式使的风生水起,跟周海云和花雕两个人打的不相上下。 四八八、天宫 吴万年和宋谷雨离开武林盟之后,直接走出了阳城。 两个人已经决定浪迹天涯,闯荡江湖,不为这些世俗所烦扰,然而真正走到分叉路口的时候,却又一脸的茫然。 “不然的话,我们先去尚阳堡?” 吴万年摇头,“那已经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交给花满天,曾戊他们折腾去吧。再说哑巴几人对这个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的神秘组织十分感兴趣,我们何必去插一脚。” “那我们现在要干什么?”宋谷雨说道:“总不能就这么随便在大街上溜达吧?” 吴万年想了想,突然间指着宋谷雨肩头上雪白的小鸟说道:“不如就去天山上走一遭。张三曾经断言,教主的病只有天山上的真正雪莲才能够救治,不管成不成也算是尽了一份心。” 宋谷雨想想也有道理,教主的病实在是不能再拖了。这三年之间也经常发病,虽然她每次都面不改色的跟教主走火入魔后的那个身份大聊特聊,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刀剑相向。可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总有一天他这走火入魔的症状会越来越严重,若是想要根治的话,也就只能全部废除武功了。 教主练了那么多年的武功,一招废除,那一定是十分痛苦的。宋谷雨原本打算是让曾戊和徐文鑫研制一下当年五毒教曾经搞出来的各种丹药,试试看能不能治疗教主的病,可是如今想来倒不如当真去天山一趟,将雪莲子采摘来。 说走就走,因为有天山的这只雪白的小鸟作为引路,两个人很快就来到了天山附近。 越是靠近天山,周围的气温越是低。等走到了天山下最后一个村落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不得不换上厚衣服,披上兽皮。天山绝非等闲之辈,能够登得上去,不重蹈当年祁宫主覆辙,他们还是决定做足准备。 不但准备了大量的食物和水,也准备了保暖的许多东西。两个人就这样一步踏上了天山的地界——场景立刻变得大不相同。 无形之中似有一道清晰的分界线,线之外是青山绿水,芳草遍地,而在这道线的另一端却是遍地白雪,天地间只剩下了白这一种颜色。 温度也是骤然下降,两个人打了个哆嗦,互看一眼,一脚踩进了天山上。 往上走,积雪越厚,空气越冷,温度越低,两个人就这么一步一步的向前挨着走。只是风雪越来越大,眯的眼睛睁不开,很快两个人眼毛上挂满了冰霜。整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发紫,吴万年不得不伸出手来拍了拍宋谷雨。示意她停下来找了个小山丘,暂且蹲下躲避风雪。 可见当初祁宫主一行人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吴万年抖着手,取出了怀中的碳炉来活血。“他们当年没有我们准备的齐全,在这雪山之上看不见方向。饥寒交迫,活活冻死也实在是并不奇怪。” “我曾经听那李四说过,天山上其实雪莲遍地,只是不太容易辨认,毕竟那颜色跟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有的地方雪厚甚至会将整个雪莲掩埋起来,十分不容易发现。”宋谷雨说道。 “说不得,我们周围就有雪莲。”吴万年左顾右盼,可是白茫茫的一片,刺的人眼睛生疼。只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只能闭上眼歇息,再不敢随意睁开。 这里不但极度的寒冷,而且极度的荒芜,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好像世界就只剩下了一片虚无,让每一个走在这个世界中的人。都感受到无尽的绝望和寒冷。 “雪莲若当真是埋在雪下,那我们只能边走边打扫脚前的积雪,如此一来,速度奇慢,恐怕还不等我们走到山头就已经倒在了半路上。”吴万年说道:“不如先跟着这只鸟儿找到天宫,若能进入天宫求得那宫主,要一朵雪莲也是可以的。” 宋谷雨却不抱希望,“我们何德何能,能够求天宫的宫主赐我们一颗雪莲呢?再者说,天宫是不是真的有雪莲,也不知道。他们虽然能在天山上生活,可是,那雪莲对他们而言也未必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曾经听李四说过。当年祁宫主一行人,只是意外倒在了半山腰上。有几个人就被死灵蛊寄生了,如这样的话,那雪莲这东西在天山之上就像杂草一般的存在。一宫之主又怎么会在乎一颗杂草呢?” 小鸟在两人的脚前蹦来跳去,似乎对这天山的环境十分适应,风雪并不能对它造成任何的影响,厚厚的绒毛,使它的体温能够保持在一个恒定的温度。鸟儿俏皮地在两个人身前蹦蹦跳跳,歪着脑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扑扇着翅膀,似乎在催着两个人赶路。 吴万年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总不能当真搭上自己和宋谷雨的性命,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是死过两次的人,知道生命之可贵,况且他曾经答应过师傅要照顾宋谷雨一生一世。这个时候更不愿意领着她冒险,“我们回去吧,这件事情也不着急,慢慢谋划一番之后,再做打算不迟。” 宋谷雨神色间有些异动,可是却又不甘心放弃,毕竟他们两个人走了很远,也算是做足了很多的准备,才上到这天山上来。只是依然远远低估了天山恶劣的环境。 宋谷雨不由地纳闷,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怎么会有人生活在这里呢?怎么会有人能够受的住遍地的白雪?没有任何的植物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就好像这里是一片天然的墓地,除了狂风暴雪再没有其他。 那个传说中的天宫真的存在吗?或者只是江湖上的传言罢了,在这样的一座雪山之上,什么也不会有的。那个白衣女子恐怕也是沽名钓誉,装模作样的人罢了。 吴万年坚持要离开,宋谷雨也只能跟随,可当他们两个人起身的时候,地上那只小鸟猛然飞到天上,扑扇着翅膀,发出了十分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四八九、天宫(二) 很难想象这样想的一只鸟竟然会发出如此振耳的声音,在这鸟鸣声之下,整个雪山开始微微的颤抖。雪开始不受控制的向下坍塌,雪崩即刻发生,宋谷雨和吴万年大惊失色,抬头一看,成片的山头上好像滚起了浓烟一般,这两个人立刻明白了厉害,若是此时不逃的话,等这一团白雪压下来,两个人便是三头六臂也躲不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这鸟儿在这个时候发了疯,可是他们此时逃命更要紧,吴万年更是使出了轻功。拽着宋谷雨飞速地向山下掠去,身后滚滚的白雪紧追不舍,而头上那只小鸟依然跟着他们发出刺耳的啼叫声。 如果有时间的话,吴万年一定会将这只鸟儿掐住嘴在塞回怀里。他们一路狂奔,可是身后的雪却紧追不舍,速度奇快,眼瞧着要追了上来,吴万年不得不临时改变方向,向另一个山腰处滚了下去。 这一下脚底打滑,两个人就此在这雪山上极速向下滚去。一路只觉得浑身被冰雪包围,整个人冻得都快冰住了,下一秒两个人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上,顿时没有了知觉。 雪崩在很短的时间里停了下来。大量的白雪摊在了山脚下。这种场景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天山上随便的一个动作引起的雪崩,都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而在这一堆的雪中,突然间伸出一只手来。紧接着,缓缓地扒开自己身上的积雪,而站了出来。 如果吴万年和宋谷雨还有意识的话,那么一定会十分的震惊,因为从雪堆中走出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当年在五毒教中他们见过的,那个自称是妙化宫第二宫掌司,黄莲。 那雪白的小鸟也从雪堆中飞了出来,啼叫一声落在了黄莲的手中,这时候它的声音又变得十分的清脆和正常,再不是之前那声嘶力竭,仿佛被人掐了脖子一般的鬼叫。 “小家伙还真是调皮。故意引我出来是要做什么呢?” 白鸟儿仿佛通了灵性,在她指间蹦来跳去,扑扇着翅膀,好像十分焦急的模样。 黄莲立刻明白了它的意思,惊讶道:“他们真的来啦!” 小鸟在她掌心再次欢快的蹦了蹦,紧接着朝着一个地方飞了过去,黄莲提功运气,一个人原地腾空,紧接着使着轻功紧随着小鸟儿去,她的轻功很是厉害,踏雪无痕,身姿轻盈,好像自己是一滴雪花般。比小鸟飞行的速度不相上下,很快就来到了吴万年跟宋谷雨被积雪埋起来的地方。 “胡闹。”黄莲点点这小鸟的脑袋,“他们跟我们可不一样,被这些雪这么一压很容易丧命的。你这只小鸟还真是会闯祸。” 掌心一翻,提起一口真气,猛然向前一挥,狂风暴雨将吴万年和宋谷雨身上的积雪吹开,将埋藏在底下的两个人露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吴万年才缓缓的清醒过来,周围不再是刺目的亮白色,反而晃着忽明忽暗的昏黄光芒。吴万年支撑起身,觉得身下冰冷一片,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肘正撑在一块儿巨大的冰上,而这块冰,铺了一层兽皮,兽皮上还带着丝丝的血迹,仿佛是刚被人从身上剥离下来不久一般。 吴万年晃了晃头,觉得浑身难受,他缓缓地从冰床上下来。终于看清了这是一间冰室。 全是透明的冰堆砌而成。在一个冰雕成的烛台上,一支蜡烛正在静静的燃烧。 吴万年走到蜡烛前伸出手去。火的温度终于稍稍缓解了他浑身的冰冷,他长吁一口气,开始尝试着寻找宋谷雨。 没多久,他就发现宋谷雨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只是两个人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吴万年不知道怎么才能够穿过去,他试着用手敲了敲冰块儿,实在是又结实又清凉,他有些焦急的看着宋谷雨一动不动躺在冰床上,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和她是怎么就到了这里的。 “你醒了?”有人在他的身后说道。吴万年猛地转过身来,满脸的戒备。却发现来人是之前见过的,在五毒教那个自称黄莲的女子。 “都是这孩子调皮。”黄莲说着,指了指自己肩头的那只小白鸟,“它一时兴奋引起了雪崩,险些害死你们两个,不过好在发现的早。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天山并不是你们寻常人能够来的地方。我知道你们是想来取药救治一个人。可我也只能留你们三天。三天内能不能见到宫主,求得灵药也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吴万年惊道:“这里是……” “没错,”黄莲说道:“这里就是妙化宫,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天宫了。” 这里竟然就是天宫!吴万年惊讶的再次四处打量了起来,周围全都是冰,原来天宫竟是一座冰雕成的宫殿。 “我是妙化宫第二宫的掌司黄莲,我想你们应该还记得我吧。” 吴万年点点头,十分担心的一直看一墙之隔的宋谷雨 “她身子有些弱,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你的真气更厚一些。醒来的比较早。再过一会儿她应该也会醒过来。”黄莲解释道:“我想,你们既然有人能够在中原地区培育雪莲。那么应该知道死灵蛊这个东西。” 吴万年点头,“我知道。” “死灵蛊产自于天山,这一点江湖上少有人知。而我们也没有机会亲口说给你们听。这种小虫子,十分的神奇,凡是被他所寄生的人,当场就会死去,而变成活死人。可活死人也是死人。死过一次的人又怎么能重回到人世间,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呢?自然应该远离凡尘,避世修行。能活到什么时候,算是什么时候。这样才不会在人世间惹出太大的乱子,这也是我们极力不想让中原人知道死灵蛊存在的原因。” 吴万年赶紧追问,“那这雪莲,是不是能够治疗花怜教教主走火入魔的病症呢?” 黄莲摇头,“这一点我并不太清楚。” 四九〇、天宫(三) 虽说天宫是现在天山之上,可是吴万年很快发现,这与其说是一座宫殿,到不如说是一座空殿。 别说是来往的仆从了,就是号称第二宫掌司似的黄莲都很少在宫殿中出入。他们就好像鬼魂一般,冷不丁在什么时候突然间冒出来,却一脸淡然的模样,仿佛习以为常。 宋谷雨果然在一个时辰之内醒了过来,她同样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在这里。两个人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墙,均是一脸无奈的模样。 宋谷雨在那头说话,可惜冰层太厚,吴万年在这边什么也听不见,两个人只能比划手势,可惜吴万年所习得的哑语,除了你好,我在,回头见之外,就没了,宋谷雨比划半天,吴万年一个没看懂。 就在这个时候,鬼魂一般的黄莲再次飘了出来,“你们想吃什么?” 吴万年吓了一跳,指了指冰层另一端的宋谷雨,“我能跟她关在一起吗?” 黄莲摇头,“你们并不是在坐牢,这是我的宫殿,我在热情的款待你们。可惜我们这的规矩就是所有的活人都不能两人共处一间,你们只能隔着冰墙相望了。” 吴万年敏锐的抓住话中的玄机,“活人是什么意思?” 黄莲面无表情地解开衣衫,“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怎么会有人生存下去?”她缓缓解开了自己的外衫,将胸口上巴掌大的伤口露了出来,“那是因为天宫的所有人,都是活死人。” 隔着冰墙,宋谷雨也看见了黄莲胸口伤疤,十分震惊。可是这么一想也合理,毕竟,想要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不吃不喝的长久生存下去,实在是不太可能。而且这座宫殿又是由冰雕刻而成。除了这样的活死人,没有人能够坚持下去。 黄莲重新系好衣衫,继续说道:“我们天宫一共分为十二宫,我是第二宫的掌司。但是这十二宫并不是以武功排位,只是我来的比较早,所以就守在了第二宫,宫主是最早的那个人。他占据了主殿。” 可以想象这位宫主可能是第一个来到天山上,冻死在雪莲身旁,被死灵蛊寄生后才发现自己变成了这世上第一个活死人。可能是没有办法重新回归寻常人的生活,才在这天山上凿出了冰块,建造了这样的一座宫殿。活死人有漫长的时间,所以他们在这冰雪之中怡然自得。 “不知宫主的喜好……”吴万年只能从黄莲这里探得更多,这样他们想要从宫主的手中拿到雪莲子的概率就越大。 黄连笑了笑,“宫主的脾气不是很好,不过我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他还会因为伺候的人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冰栈而大发雷霆。宫主没有别的爱好,他就喜欢雕刻,这天山上没有其他材料可以把玩,只有冰雪。就连我们的这些宫殿都是宫主一刀一刀雕刻出来的。” 吴万年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个沉默寡言,拿着兵器默默雕冰的人。 “所以宫主很喜欢冰雕?”可惜吴万年并不会。看这屋舍精巧的布局和精致的用具,便知宫主此道十分精通。 “没错,宫主喜欢冰雕,只是他喜欢自己亲手雕出来的冰。”黄莲说道:“我已经五十多年没有见过宫主,他平时不怎么出宫殿,只是一个人待在宫殿当中。便是我们几位老人求见也未必能见得上一面。” 她这么一说,吴万年忐忑起来,“那我们……” “所以我只能收留你们三天,能不能求得雪莲需要靠你们自己,我并不能帮上任何的忙,我虽是第二宫掌司,但实际上也只是来的早而已。我并不比第十二宫的人跟宫主更亲近。也并不比第一宫的人武功差。” 吴万年点点头,“那么我们如何才能见到宫主呢?” “缘分吧,”黄莲说:“我之前也说过,我已经50年没有见到过他了。” 这个真是令人绝望,吴万年心想,难道他也要在这里耗上50年才能求得一颗雪莲?那还不如冒险一次。虽说这天山上倒不至于遍地都是雪莲,但5万年自认为运气应该不会太差,误打误撞的,若是能采摘一颗,也比拜见宫主更要来的高效率。 黄莲继续说道:“晚上你们想吃什么?” 吴万年好奇,“这天山上还有什么能是给我们吃的吗?” 黄莲笑起来,“不要以为我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怪物们就真的什么也不吃。事实上我们也能吃下些什么,比如说天山上常年不化的冰雪,或者是深埋在土壤当中的一种叫地果的植物的种子。” 说完她转身离去,少许果然端了一盘东西进来,那盘子上一个个黑漆漆圆滚滚的小珠子,看起来好像石头块儿一样。可是黄莲愣是指着说这个东西能吃。 为了演示给吴万年看,她甚至自己拿出来一个咬了一口,没几下咽进肚子。 因为跟郑明明曾经待过一段时间,吴万年知道,活死人并不是不吃东西,他们也会吃人类寻常的食物,只不过对一些熟食比较排斥。他们更喜欢吃活的,新鲜的,鲜血淋淋的食物,仿佛这更能让他们体内的虫子兴奋一般。 郑明明就曾经把吃下满满一桌子的鱼头猪肉全都吐了出来,转而抓了一只活老鼠,吃得津津有味。这还是哑巴曾经告诉他的,他们两个人在五毒教的那布满瘴气的山中游荡的时候,郑明明就更偏爱那些鲜活的生物。 只是这些死灵蛊们不吃不喝也是可以的,就好比在这天生之上,这些活死人体内的死灵蛊也仿佛休眠了一般,极少出现活动。这大概也是他们能够如此长寿的原因吧。 人是铁饭是钢,吴万年捡起一个黑溜溜的地果咬了一口,一股酸涩的味道萦绕在齿间,这股子味道过后,又泛起了一丝丝的甘甜。这东西虽说不好吃,但真的是勉强可以入口。只可惜全是些汤汤水水的果肉。难以果腹。 四九一、天宫(四) 同样有人将果子送到了宋谷雨的房间里,只是这个人看起来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走起路来还有些一瘸一拐,宋谷雨跟他说了几句话,发现这孩子因为太久没有跟人交流,舌头也不大好使,舌根僵的厉害。可见第二宫里可能就只有黄莲和这个半大的孩子吧。 黄莲冲对面的小孩儿招了招手,小孩子噔噔噔的跑远了。黄莲怜悯道:“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被家里人遗弃在天山上。我见他可怜,就将死灵蛊种在了他的体内,没想到他到底是咬牙挺了过来。” 天山的雪莲比较特殊,孕育出的死灵蛊并不是百分之百能够寄生成功,有些人天生对这些虫子有些排斥。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成功活下来,成为这天山上的住客。 吴万年刚想问些什么再一抬头,那黄莲又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羽毛的小鸟,蹦跶在一堆的黑漆漆的果子之间,好像在游戏玩耍一般。 吴万年苦笑一声,虽然他们有三天的时间,可是,怎么能够见到宫主,如何从宫主那求来雪莲,还真是令人无从下手。 且他跟宋谷雨完全隔绝开来,没有任何的办法,两个人隔着冰墙,虽然目前看得到彼此,却碰也碰不到。也听不见彼此的说话。就好像两个人同时被关在了不同的异次元空间。让他们浑身都难受起来。 另外,这些苦涩的地果也只能顶一时的饥饿,而按照黄莲的意思,如果他们饿了,她就再采摘些给他们享用。这东西根本就不顶饿,吴万年甚至觉得他们不用三天就会被饿的赶紧离开。靠这些果子,别说去跟天宫宫主谈条件了,恐怕走到宫主的面前都有些困难。 实在没有办法,吴万年干脆盘膝打坐,凝神屏气之间,他修炼起体内的功法。 吴万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那个一心只想着练好武功为师傅报仇的少年了。川云派的那几年博览群书,虽说并非有心修习尚阳堡的各种秘籍,但天赋异秉,无形之中将各家之所长融会贯通。 他能够将熟背的这几本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如今内功已经自成一派,而招式在师傅宋武的基础上又融入了自己的理解,已经逐渐形成了一套独有的,被称作万年剑法的,曾经教过张三的一套招式。 练功练到极致,吴万年心血来潮,随手摘了挂在墙上装饰用的冰剑,就这样在冰宫当中舞动了起来,宋谷雨一边咬着艰涩的果子,一边隔着冰墙静静的看他舞剑。 剑法行云流水,在一旁看着是十分赏心悦目的。宋谷雨虽说不会用剑,可是也能看出招式之间的厉害。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一个练,一个看,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吴万年额头微微出了些汗,他猛然收住剑招,不为别的,只是腹中饥饿难耐。他不得已停住招式,弃了冰剑,走到那盘之前,发现上面空空如也。 宋谷雨敲了敲冰墙,吴万年没听见声音,可下意识的回头去看,见她指自己盘上的果子想要给他,可是这冰室从内部完全看不出门的痕迹。黄莲几次进进出出吴万年都完全没能发现,自然也不知道门在哪里。两个人只是一墙之隔,可是吴万年没有达到能够一拳轰破这层冰的内力,更何况这冰室并阻隔了外面的暴风雪,一旦坍塌,恐怕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吴万年苦笑着摇了摇头,宋谷雨从怀里掏出匕首,开始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冰墙,可是冰墙十分的厚实,也不知道砸了多久。一层又一层的冰霜砸下来,却不见这冰墙消散了多少。宋谷雨没打一会儿,自己也饿了,咬着一颗果子,心想这样也不是办法,不等她把冰墙凿穿,自己就先把这一盘子果子吃的见底了。 两个人一脸苦笑的看着对方,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重新倒回床上,闭目凝神,尽量减少自己体力的消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吴万年耳聪至极,突然间听见有什么拖动着的声音。他猛然间起身,却见一个小孩子站在他的床前。拿着个红彤彤的果子,遥遥地递给自己。 这小孩是从哪冒出来的?吴万年大惊失色,他起身定定的看着小孩儿。这绝不是黄莲之前的那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小孩子,她看起来妆容十分的精致,衣服也十分的整齐,有一种小大人的感觉,并且,脸色十分的严肃,好像在办一件很重大的事情一样。 吴万年的上前一步,接过她手中的红果子,那小孩子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十分友好地冲他点了点头。 “给我吃的吗?”吴万年边说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宋谷雨那边,却见圣女并不在刚才的冰室之中。他大惊失色,猛然起身,那小孩子却伸出手掌来,做了个向下按压的手势。 “她在另一个房间里,”小孩子说道:“因为我想单独跟你聊一聊。” 吴万年深觉这冰宫十分诡异,外面是狂风暴雪,内里有是诡异阵法,吴万年不敢擅专,更不敢小看这个小孩子,异常恭敬地行了礼,“不知阁下是……” “我听黄莲说,你要见我。” 吴万年吓得浑身一颤,这小孩子说起话来的声音童言童语,可没想到,竟是这天宫的主人! 谁也想不到,天宫的宫主竟是一个孩子。 “黄莲说,你们是来求雪莲?” 吴万年只能机械的点点头,大气不敢出一声,他完全看不出这个孩子武功如何。要么他只是个普通人,要么就是内力深厚到返璞归真。 “莲花并没有任何功效,结出的莲子才包治百病。可天山上的雪莲花开百年,百年结果。便是我手里也只有三颗而已。” 吴万年可不敢小看这位宫主。三颗已经十分厉害,按照她的说法,这个小孩儿已经不知道活了几百年了。 吴万年诚恳道:“肯请天宫,赐下一颗雪莲子来救治长辈。” 四九二、宫主 天宫宫主想要单独见自己,这让吴万年很惊讶。他甚至有一个猜想,这个宫主是不是能够在天宫中的某一个地方看到他们,掌控着这座冰雕宫殿当中的一举一动。 他不知道这个宫主到底目的何在,所以,只能先诚恳的表明自己的来意。 宫主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可是神色却十分的沉稳受了吴万年这一拜,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有这样的孝心,是好的,只可惜这雪莲子我并不能给你。” 吴万年大着胆子问道:“不知宫主有什么条件,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愿意作为交换。” 宫主难得扯了扯嘴角,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不与人交往的原因,这牵强的笑容看起来反倒令人格外的难受。就好像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不能够完美的掌握身体每一个器官一样。这要笑不笑,不笑皮笑的模样,只看得吴万年头皮发麻。 “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宫主背着手缓缓的在这个冰冷的宫殿当中踱了几步,突然间停下来,“其实也有你能做到的。” 吴万年眼神一亮,宫主继续说道:“我想让你教我刚才那套剑法。” 吴万年立刻知道是自己刚才所练习的万年剑法。坦诚道:“这剑法其实是我自创,招式之间还没有完全的贯通,这样就拿来教宫主我怕会……” 谁料天宫宫主当机立断,“原是不愿,那便罢了,转身就走。” 吴万年立刻改口道:“可以的,只要宫主不嫌弃我这武功低劣……” “并不低劣。”宫主打断说道:“我观你这招式与江湖上寻常人大不相同,一招一式间十分洒脱,干净利索,清晰果断,所以才想向你讨教一番。如果你敝帚自珍不愿意传授,那我也绝对不会夺人所爱,强人所难。” “晚辈绝无此意。”吴万年说道:“若是能以此换取一颗雪莲子的话。晚辈再愿意不过。” 谁知宫主却说道:“我只想要你教我这套剑法,却并没有说要给你雪莲子。” 这下吴万年进退两难,他以为宫主的意思是要让自己用这剑法来换雪莲子。可没想到这个宫主如此的任性,带着一些小孩子的脾气——她喜欢的东西就要拿到手。至于用什么来交换,确实想也没有想过。 见吴万年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宫主立刻扭头就走。 吴万年想要喊他回来,可是再一想,就算教了也未必能到雪莲子,况且要在这里浪费不少的时间,实在是划不来,倒不如,咬咬牙拼着下山,也许在半山腰中会找到雪莲子也说不定呢,就闭嘴没有再说。眼瞧着宫主身形一闪离开这座宫殿之外。 认准宫主离开的方向,吴万年靠近摸了摸,那里严丝密合,没有门的存在,可是宫主明明才在这里自动消失了,这天宫果然诡异。吴万年研究半晌依然没能找到门,再回身的时候,却见宋谷雨出现在了对面。 吴万年扑上去,宋谷雨冲他点了点头,又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看样子她刚才也是练了一下鞭法。下一秒,吴万年胆战心惊地发现宫主也出现在了宋谷雨的房间当中。 紧接着,在房间当中的两个人就消失不见了。 吴万年肝胆俱裂,这迷宫好像一个奇妙的魔方一样,随着每一次的扭转都会转换不同的方位。吴万年担心宋谷雨的脾气会大大的得罪宫主,若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人大打出手,宋谷雨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吴万年交焦急地开始在整个冰室当中转来转去,他四处寻找出口,想要赶紧去救宋谷雨。 宋谷雨自然发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她看着这个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孩子,随意地笑了一下,“你也是黄连的仆从吗?” 宫主摇了摇头,“我喜欢你的鞭子。” 宋谷雨立刻道:“那太巧了,我也喜欢。” 宫主的眼神亮了一下,继续道:“我喜欢你说话的方式。” “那太巧了,我也是。” 宫主终于露出了一个令人顺眼的笑容,对宋谷雨点了点头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吗?我可以为你办到。” 宋谷雨哼了一声,“人不大,口气倒不小,我想要见一下这天宫的宫主,你也能帮我办到吗?” 小孩子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你要见宫主?我就是。” 宋谷雨眉头一皱,“你是宫主?” “没错,”宫主说:“我就是。你见我有什么用吗?” “我想从你这儿讨个雪莲。” 宫主点点头,二话不说回身就走。宋谷雨以为这小孩子可能只是拿自己寻开心,完全没当回事,谁知道没一会儿,这孩子又回来了,手里正捧着一多雪莲花。 宋谷雨惊呆了,她只是随口一说,这孩子竟然真的去摘了一朵雪莲,可见她有可能真的是宫主。宋谷雨不敢妄动,打量这个孩子,看看她手中的那个洁白无瑕的雪莲,张口说道:“你要给我莲花吗?” 宫主点点头,十分开心的往宋谷雨跟前儿凑了凑,宋谷雨接来手中,这个莲花触手冰冷,还在手中冒出了丝丝的寒气。果然不同凡响。 宋谷雨露出了一个笑容,心想教主这下可有救了。她心情大好,也觉得黄莲之前实在是危言耸听,宫主的脾气哪里不好了,分明很好说话,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她就把雪莲花送给她自己。为了报答这天宫宫主的大方宋谷雨干脆把自己的鞭子丢给了他。 “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了,有来有往才是交友之道。” 宫主把玩着手中的鞭子爱不释手,冲着宋谷雨点了点头。在离开前说道:“你什么时候要走的话,就跟黄莲说,我让她送你下去。” 宋谷雨十分开心的将雪莲收好,冲着宫主点了点头。 吴万年正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冰室里胡乱蹿,却没想到宋谷雨不知从哪里又转了回来。吴万年里面跑过去,宋谷雨摊开掌心,亮出来手中的那颗雪莲花。 四九三、莲子 看见宋谷雨没事,吴万年松了一口气,可是看见她手中的雪莲花,吴万年却是哭笑不得。 宋谷雨并不知道雪莲花不治病。有用的是那百年一结果的莲子。不知道她与那宫主是如何交流的,竟然轻易的从宫主手中要来了一朵雪莲。 宋谷雨开心的比着手势向吴万年说自己很轻易的就要来雪莲花,他们现在终于可以回去救教主了。 吴万年没有办法,咬破手指,在冰上写字,将雪莲花和雪莲子的秘密说给了宋谷雨听。 宋谷雨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极其幸运要来的雪莲花竟然没有用,她有些沮丧,若就这么将花丢在地上,一想到刚才宫主的那张有些高兴的脸,还是没能下得去狠手。 她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对情感却十分的敏锐,宫主对她并不厌恶,甚至有意亲近,这一点宋谷雨也是可以肯定的。虽说这个雪莲花并不能救教主的病,可是这也是她们两个人以朋友相交所留下的信物。也不能如此的糟蹋。宋谷雨将雪莲花戴在头上,有些感慨,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宫主。 吴万年继续在冰上写字。宋谷雨也咬破了手指在冰上与他对话,两个人就这样你写了擦,我写了继续,一时间竟也忘记了饥饿和寒冷。没一会儿,他们就达成了共识。这位宫主恐怕对武学十分的痴迷。 吴万年也好宋谷雨也罢,两个人都是在各自练完武功之后才迎来了宫主的光临。要是能再以武功引她来的话,好好商谈,也不是不能要来雪莲子的。 说练就练。之前宋谷雨所修炼的是花怜教的飞花怜雾大法,而这一次,她打算练父亲宋武所传授的那三刀心法。 吴万年也耍起来招式,他看过不少的武学秘籍,此时信手拈来到也似模似样。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武功入不入得了宫主的眼,只怕寻常的功夫,宫主也是看不上的。 然而直到两个人腹中饥肠辘辘,浑身大汗淋漓,也没能再将宫主招来,反而是黄莲再次派人送了些吃的上来,这一次不再是黑乎乎,又酸又涩的地果了,反而是一些看起来就像道边儿随手薅来的野草。 天山之上如何还会有这样的野草?5吴万年捡起一根放进嘴里嚼了嚼。味道比那地果还要难以下咽。不过,却比那些果汁要扛饿一些。 这些草的韧性十足,嚼到最后只剩苦涩,可是咽下肚中又有了一点点饱腹感,远远比那些果子要能坚持更多的时间。 可见着天山上虽然荒无人烟可以并非绝对的生机全无。 在黄莲再来送东西吃的时候,吴万年抓住机会,主动把她喊住了脚步。 “我之前见到了宫主。” 黄莲点点头,“那是他来见你,并不是你去见的他。” 这么说也没错,吴万年继续说道:“宫主好像对武学的很感兴趣。” “这一点我不太了解,”黄莲说道:“我从来没有跟宫主交过手。我们12宫的人有时候会互相切磋,但因为常年占据自己的宫殿不愿意溜达,而且天山之上,稍动干戈就容易引发雪崩,我们也懒得打扫。所以平时也是独来独往,只有到每年的一次聚会上才会互相切磋一番,只是这样的聚会是我们12宫举行的,跟宫主没有任何关系,通常来讲宫主都是不会参加的。” 吴万年点点头,这么看来,这个宫主除了喜欢冰雕之外,还对武学痴迷这件事可以肯定的,而且她一定有能够窥探整个宫殿的方法,自己和宋谷雨练的武功绝不会是黄莲口头转述,只有可能是她自己亲眼看见,才能一针见血地点出自己的剑招招式凌厉。 黄莲继续说道:“能够得到宫主的召见,是莫大的荣幸,就说第八宫和第九宫的两个人。来天山这么长时间,一次宫主的面貌都没有见过。我们曾经跟他们说过,如果有时间的话,就要主动上去拜见宫主,只可惜这两个人每次去的时候,宫主都避而不见。而他昨天竟然会主动来找你们,实在是一种缘分。” 吴万年趁热打铁说道:“那么还请掌司替我们续上这段缘分,我还想要再见宫主一面。” 黄莲迈着小步子向后退去,“这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她身形一闪消失不见,十分诡异的身法,令吴万年赞叹。 吴万年没有办法,吃了几根菜叶之后,只好再次拿起墙上的冰剑挥舞了起来。 原本以为今天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却没有想到就在吴万年挥舞一半儿的时候,宫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这冰室之中,静静的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这招式也十分的不错。”宫主说道:“看起来有些厉害。” 吴万年欣喜若狂说道:“其实晚辈会不少的武功招式,若是宫主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以此为交换……” 宫主没有表情的站起身,身形一闪消失不见,显然是并不想听吴万年说这些话,吴万年无奈极了,心想——脾气如此古怪的人可如何是好? 原本以为宫主会去宋谷雨的房间,回头一看,宋谷雨一个人坐在冰床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看来宫主并没有想去会会宋谷雨的意思。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吴万年在冰上对宋谷雨写道:不然我教你几招你,好把宫主吸引过来,再要雪莲子。如何? 宋谷雨想了想,摇了摇头,宫主的眼光很刁,即便是学会了。一时半会儿也难领悟,若是宋谷雨自己练的不到家,被宫主看出意图,反倒不美。 宋谷雨思来想去,觉得这宫主脾性与自己有些相似,干脆站起身来随便找了一个方向,用力的敲了敲冰,强大声的喊道:“宫主宫主,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我要见你一面宫主!” 喊道到第三声的时候,整个房间猛然一抖,宫主出现在了冰雕之中。 而对面的吴万年则不知被传送到了哪里。 四九四、莲子(二) 宫主出现在宋谷雨的房间中。宋谷雨直言道:“我想要雪莲子。” “不行。” 宋谷雨并没有像吴万年那样继续恳求。反而改变计策,“你想要什么,我们换。” 这一次,宫主没有立刻拒绝她,反而在想了想之后说:“我想要你。” 宋谷雨愣住。 宫主十分开心说道:“这宫里的人实在个个都无趣,难得碰见一个脾性相同志趣相似的人,我希望你能够留在这天宫之中陪我。”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颗圆溜溜的果实,那果实晶莹剔透,好像水晶球一般,在他手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宋谷雨下意识地便觉认为这东西就是雪莲百年得出的莲子果实。 “我可以把它给你。”宫主说道:“但是你也要把这个服下,”他摊开另一只手,掌心是一个红彤彤的虫子。这虫子远比他们在五毒教看到的要更加的硕大,看起来像一个蚕宝宝,只是通体血红。说他的脑袋在宫主的手上滚来滚去,好像在寻找一个出路一样,当它闻到体温较高的宋谷雨的时候,竟然兴奋地微微抬起了上肢,朝着宋谷雨的方向扭动起了身体。 “这就是死灵蛊。”宋谷雨肯定道。 宫主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死灵蛊。” “雪莲花年年结果,可大部分都被死灵蛊食用,能够幸存下来的则会变成莲子。落入土壤之中,来年再重新发芽。 我说他百年结果。正是这个原因,100年的时间,我也只找到了一颗而已。既没有被死灵蛊寄生,也在没有发芽之前落入我的掌心寥寥无几。所以这东西算是百年不遇,十分难得。疗效自然也是非常好的。只是,你如果想要的话,就服下这死灵蛊,成为我天宫的人。我可以命你当我的侍女,并且在我死后将宫主的位置传给你。” 宫主继续说道:“事实上,活死人并没有什么不好,拥有更长的寿命,也就意味着可以修习更高深的武功,就像现在我站在你面前,只需要伸出一个手指。就能杀了你们,可是我没有,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但是你要知道我有这样的实力。” 宋谷雨并没有觉得害怕,点了点头,说道:“可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以我的性格很难待的下去。” “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宫主说道:“我也知道这里十分的无趣,遍天遍地的都是冰雪。荒无人烟壁,连一只兔子野狗都遍寻不着。积雪之下的植物不是被死灵蛊这种虫子寄生。便是矮趴趴好像青苔一般。枯燥乏味至极。我在刚来到天山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待不下去,就算不是死灵蛊,也可能要死于孤独。可是你看,最后我还是忍下来了。直到现在不也好好的站在你面前跟你讨价还价吗?” 宋谷雨拖着下巴说:“可是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是不能够离开他的。” 宫主十分大方说道:“那大可以让他也吃下死灵蛊,你们两个人都留在天宫。你陪我玩儿,他陪你玩儿,公平的很。” 宋谷雨笑了起来,“你当真不愿意把这莲子给我吗?” “只要你吃下这虫子。” 宋谷雨早将自己贴身的鞭子送给了宫主,如今手无寸铁。只好从墙上拿下冰剑,“如此,那么,我只能是硬来了。” 宫主:“你打不过我。” “也许吧,”宋谷雨道:“可是我确实需要这颗莲子。我又不能够陪你留在这天山上。你若是先跟吴万年那傻小子提这些话,他有可能会自愿留在这里来换取雪莲子,可是我不行,我喜欢这江湖,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我也喜欢那个傻小子,所以我不会陪你留在,这个无趣至极的地方。也不会放任着雪莲子在我面前而就此错过。 在我宋谷雨的字典里面,只有得到或者抢来这两种选择,妥协这两个字在我身上永远都不会实现。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放弃。” 而另一面吴万年盯着这冰墙,飞速的旋转的大脑,他在想,这些巨大的冰墙绝对不可能同时运作,若是连这个房子都改变的话。那么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能够支撑如此重量的籍机关,那得是什么样的材质? 所以这也很有可能是一个障眼法。宋谷雨一定就在隔壁,只是一些什么原因让他看不见而已。 他曾经听宋谷雨随口提起过,阵法看起来玄妙,但其实都是利用人类粗心大意的盲点,若是能够循规蹈矩,抽丝剥茧的话。其实有破绽可以破除的,而这个破绽就是所谓的阵眼,就好比当年武林盟的那个迷踪阵,以及地宫门口所布置的那剑阵一样。 是阵法就一定会有破绽,就一定能够被破解,只是懂阵法的人能够更快更有目的性的破解阵法而已,对普通人而言,只要他能够沉下心来认真分析和思考,那么同样也会找到阵眼成功破除。 按照吴万年的理解,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机关是能够让他破除这些障眼法的,他想来想去,一拍脑袋,既然这个房子是建四四方方的。这样他沿着墙壁走,先摸清一遍整个房间的构造,也能够有一个对比的基准在。 说做就做,他立刻站起来,沿着墙边紧贴着墙,开始慢慢的摸索。这冰墙极冷,被冻得瑟瑟发抖,吴万年运起内功,顺着冰墙一路摸去。他闭上眼睛,避免视野的干扰,凭着手中的感觉,一步一步地向前摸去。突然间指尖一折,竟发现了边界。 吴万年手指一弯,死死的抓住了这道门的边缘,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前面是一面冰墙,可是他的手指就这样隐没在了冰缝当中,他试着伸出脚来踢了踢,确实是空的,可是为什么会有一个冰墙呢? 这还不简单,系统跳出来说道:这就是光线的折射原理。只要把冰做成像镜子一样的东西,造成光线之间的折射,将一面墙折射到这个门的位置上。那么你看起来这里就像墙而不是门,事实上这里一直都有一道门,只是你没有看见,没有往这边走而已。 四九五、最后 吴万年一句听不懂系统在说什么,可是他已经确认自己找到阵眼,他猛地向前一冲,直接从那冰室之中跑了出来,而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长廊,不知道通向哪里,吴万年继续一手贴在墙边上,闭上眼睛,试着向前走去。 他的耳朵极灵,闭上眼睛的时候,五官都集中在手指和耳朵之上。很快他就听见了两个人低沉的说话声,他敏锐地分辨出了其中一个人正是宋谷雨。 太好了,终于找到他们。吴万年虽然闭着眼睛,可是他紧紧地贴在冰墙之上,整个人像壁虎一样顺着墙寻着声音,终于摸到了宋谷雨所在冰室。 刚摸到门边时,宋谷雨正打算用手中的冰剑跟宫主一绝死战。吴万年听到这里心急如焚,他知道这宫主的武功绝对不俗,硬来的话,一定会吃亏。情况紧急,吴万年直接甩出怀里的暗器。 其实不过就是一些冰块,他之前想着要逃离这间冰室的时候。曾经将烛台砸成几截揣在兜里,因为室内的温度极低。这些冰块儿在他的体温下也没有化得很厉害。依然是一小块儿冰疙瘩缩,此时丢了出去,一旦被打中,定能拖住一时。 宫主果然厉害,纵身躲避极致灵巧,再加上本身是小孩子的身体十分灵活,很快就躲避了过去。宋谷雨眼疾手快,直接挑了宫主手中的那颗晶莹剔透的莲子。 两个人配合默契,下手极快,宫主手中的莲子果然飞手而出,吴万年轻功施展抓进手里,落地之后拉着宋谷雨回头就跑了。 宫主暴怒,怒喝一声,“给我抓住他们两个!”然而在这第二宫中,除了掌司黄玲之外,也就只有一个话都说不了的小孩子,没有任何的武功,听见这个话也只能怯生生的躲在冰墙后面也不敢动,而黄莲此时却并不在第二宫中。 宫主喊了半天,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飞身而去。宫主大怒,他对整个宫殿十分的熟悉,立刻,转动了墙上的一个冰块,启动机关打算将两个人困在这里。然而吴万年已经对整个阵法有了大致的了解,他并不能改变基础构筑物的位置,只能通过几面像系统所说的镜子一样的冰块儿让人产生错觉。 吴万年不懂这是怎么达到的,可是他只要不受眼睛的干扰,认准了方向,向前走。那么一定可以找到出口的。于是他就这样一路狂奔,哪怕前面是冰墙,也毫不犹豫的撞上去。果然,直接通过的几率要比撞到墙上小很多。 危机时刻,一直被他揣在怀里的那只白色的小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主动飞出来引路向外逃去,很快两个人就从这高高的冰殿当中跑了出来,回身一看,只见一个巨大的建筑物高耸天地,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一般,两个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走。”吴万年说道:“若是被追上,恐怕难以脱身。” 两个人不敢久留,立刻施展轻功,飞速离开,两个人的衣服又轻又薄,原本用来御寒的那些兽皮都已经被黄莲收了起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两个人都顾不上寒冷。就这么一路向外狂奔,很快进入了暴风雪的中心。 宫主的愤怒很快传遍了12宫,正在第四宫,跟第四掌司聊天的黄莲猛然起身,“他们两个竟然跑了。” “姐姐说的是谁?”第四宫是一个娇俏的小姑娘,“是姐姐收留的那两个人吗?他们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惹到宫主。” 黄莲点点头,十分认同,“快走,宫主一旦发怒,不知道如何才能平息,若是他一时不爽毁了宫殿的话,咱们姐妹几只能风餐露宿了。” 然而等他们赶到主殿去面见宫主的时候,为时已晚。宋谷雨和吴万年早就在小鸟的指引下,一路朝着天山之外跑去。 两个人几乎是冻伤了半边身子,才从天山上逃了下来,即便是到了附近的村镇当中也不敢停留,他们知道是大大得罪了天宫,生怕被报复。加上怀中所揣的莲子,十分重要,必须及早的给教主服用,否则,恐怕会失效。两个人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了花怜教。 黄莲站在宫主身旁。她来天宫早,又不是第一宫掌司似的沉默寡言,很多时候说的话,宫主还是会听的。 “这两个人胆大妄为,竟戏耍宫主。不如我们杀进江湖,抓回来如何?” 而宫主却没有最开始的那般愤怒。手中握着宋谷雨赠送的鞭子,正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显然,鞭子的主人对其呵护备至,养护的非常好。 宫主握着手中的鞭子,想到宋谷雨那娇俏的模样,缓缓的叹了口气。 “算了。” “算了?”黄莲不敢置信,“您的意思是不再追究了吗?” “不过是莲子而已。”宫主说道:“放在我手中并没有用处。若是能救得一人的性命也是好的。”说罢他背上手再次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在离开之前却又对黄莲说道:“既然你跟他们两个人还算熟识,那替我跑一趟中原。就说拿了我的莲子,就要每年都来天山上陪我两天。如此,我就不追究他们两个人的失礼之处了。” 几个月后,怜花教主痊愈,在听说吴万年已经将吴山刚收拾了之后,老怀大慰的开了一坛酒,喝了个通宵。 而吴万年自从知道天公宫宫主的这个要求之后,也有些哭笑不得,可是没有办法。拿着人家的东西,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每年上一次天山实在是强人所难,两方讨价还价之后定下来,每三年要在天山上住他个半年。 诸事安定,大仇得报,吴万年和宋谷雨终于可以浪迹天涯。心情好了就会收几个小孩童教他们武学,攒攒系统任务评分。却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他们逐渐的变成江湖上传说中的眷侣。慢慢的成了人们口中的,传奇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