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孽集》 第一章 夏日风暴 夏末, 蝉鸣愈发高亢。 漂浮在东海边境的【壶天岛】上亦是有着聒噪的蝉声,也不知道这些烦人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偷渡到这座以由息壤和方术打造,立足于龙脉交汇之地,借助龙脉之力存世的人工岛屿上的。 挂在天顶上的灼热日轮,一点点攀爬向天穹的最高处。 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一天中最难捱的时刻即将到来。 壶天市·西陵区·鸿渐广场站,公交站牌前,等待公交车的市民们打着阳伞,拿着街头散发的印有xx医院的广告的小扇子扇个不停,却依旧热的汗流浃背,三伏天虽然已经过去了,但这暑气俨然还没有消尽,这酷热的气候似乎还要持续一段时间。 然而,这样热的天气中,一名拖着巨大行李箱少年却是‘全副武装’,扎束起来的乌黑头发被一根葫芦状的赤玉簪固定,身着朱红色的绣有鸟雀的道袍,浑身上下可谓是罩的严严实实,旁人只看上去就觉的炎热难耐。 但少年看不出来有半分焦灼热意,脸上没有半点汗水,只是挂着些许无奈苦恼的表情,手机搭在耳边正在与人通话。 “到地方了吗?” 洛慈搭在耳边的手机中传来女孩子的声音,有点稚嫩,似乎年纪不大,但那高高在上的语气却又意外的充满了威严感。 “还没有,机场没有直通往学校的路线,需要转车,现在还在······” “行了!我知道了。” “嘟——” 忙音响起,被挂断了。 洛慈盯着被挂断后的通话界面看了两秒钟,然后将手机塞进了荷囊中。 “还是老样子啊!” 一样的霸道,一样的蛮横,一样的······我行我素。 洛慈仰头笑了一声,长长的吐了口气,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第9路公交车到了。 车上的人不多,准确来说是很少,28个座位上只坐着1名乘客,坐在倒数第二排右侧靠窗位置,是一个有着银色长发正低头玩手机的少女,明明空着如此多的座位,除了洛慈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上车,市民们只是用好奇之类的眼神看着上车的洛慈。 第9路公交,最终目的地是【蓬壶学院】。 蓬壶学院,这是一所培养特殊人才的专业性教育机构。 说的更清楚一点,这个特殊人才指的是一切具备斩妖除魔之力的人类。 三百多年前,有人在一次国际会议上宣称要打破世界各国之间的无形隔阂,准备建立一座国际性的培养特殊人才的教育机构,用以培养具备综合性知识,拥有多领域技能的优秀人才,好应付这愈演愈烈的【魔灾】,后来经过长达十多年的努力,世界第一所国际性的培养特殊人才的教育机构———— 【蓬壶学院】,正式在壶天岛挂牌。 然后, 在这三百年来,蓬壶学院不断发展壮大,培养了大量的优秀人才。 于是,这所学校彻底在壶天岛上扎下了根,并且依托学校为中心吸纳来自世界各地的居民,逐渐演变成了如今的壶天市,一座拥有一百多万人口的国际性都市,同时亦是【神夏】仅有的六座由中枢直辖的城市之一。 在这座都市里,【蓬壶学院】是特别的,这所学校拥有很多特权,比如部份取得许可的师生拥有与诛魔局平级的执法权,比如一条专营的公交线路,第9路车,就是专门为学校的学生和教职工提供服务而存在的。 车门处有灵气的检测装置。 一般市民是无法踏足这里的。 也就是说,玩手机的少女并不是普通人。 「魔力······魔法师吗?」 洛慈瞄了眼少女,很快收回了目光,拖着行李坐在了车厢中部右侧的单人座上,行李箱放倒搁在脚边。。 魔法师而已,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他也是个炼气士呢! 洛慈,十六岁。 神夏陇右道成州人氏,原【崇玄馆】的学子,是一名根正苗红的炼气士。 之所以加个‘原’字, 是因为前不久他被开除了。 因为一件影响恶劣的事件,在崇玄馆就学不足一月的洛慈被踢了出来,而且不仅仅是被崇玄馆本馆除名,是所有和崇玄馆有关系的书院、学宫、道馆全部都将‘洛慈’这个名字送上了黑名单。 这意味着神夏本土大陆上那些年代久远的名门学院都与洛慈无缘了。 所以, 他转学了。 转学来到了这座位于神夏海疆边缘岛屿上的蓬壶学院。 作为只有三百年历史的年轻学院,蓬壶学院因为其招收世界各国学子的方针,不为崇玄馆为首的一众学院、道馆所喜,百多年时间下来,两者之间仅仅是维持着最低限度的交流,并没有任何深厚情谊。 正是因此,洛慈才不至于被一口气赶到国外去求学。 他从荷囊中取出手机,点开了之前下载下来的关于蓬壶学院和壶天岛的资料,继续熟悉这座学院和这座岛屿,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年他都要在这座学校学习生活,嗯,不出意外的话······看着手机屏幕,神思有点恍惚。 “但愿这次不要出事。” 洛慈紧握着手机,要是再被蓬壶学院开除,他估计就只能去国外求学了,但是,作为一个炼气士,国外的条件和环境可完全不能和神夏比较,到了国外,必定是会受到影响。 “前方到站,千金医院······” “轰!!!” 报站声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淹没。 大巴一个神龙摆尾急刹车,差点就把洛慈从窗口给甩了出去。 “——什么情况?这是壶天岛的欢迎仪式吗?” 吐槽的同时,洛慈抓住了身边的箱子和面前的栏杆,坐稳扶好,从大开的窗口望着发生爆炸的地点,就在医院的大门口,爆炸的汽车翻倒在地上,残余的火焰附着在车身上燃烧,黑乎乎的浓烟冲上天空,在浓烟的背后,一道野兽一般的庞大身影若隐若现。 “······” 洛慈眯起了眼睛,鼻子耸动,脸上露出了嫌恶的神情。 这样的浑浊恶气······是妖魔没跑了! 他抬起了手指,掐出了一个法印,正准备出手的时候,公交车却在“嘭”的一声巨响中震动了起来,侧目一看,好家伙,后门都给踹飞了,一个纤细小巧的脚印深深的拓印在合金打造的车门上。 “······唔,看走眼了吗?” 洛玺眨巴着眼睛,看着扭曲变形的合金车门,眉梢微微上挑。 这力气······比起魔法师更像是骑士,真的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那纤细瘦小的身躯中居然藏着这么强大的力量,虽然这样的想法过于以貌取人,但人类的思维习惯就是如此,习惯于以种种外观条件给人贴标签。 看见身高体壮的,就觉得力气肯定不小,换成娇小玲珑的样子,便会认为柔弱可欺,当然这样的想法未必就有错,毕竟,不是每个少女都能将特制的合金车门一脚踹飞的······ 不过, 有意思! 很有意思! 在崇玄馆那规矩大过天的地方,可看不到小姑娘踹飞合金车门的风景。 或许, 蓬壶学院会给他惊喜也说不定! 期待感,就这样悄然出现。 银发披洒在肩头的少女自然不可能知道洛慈的心思,她正在大街上极速奔跑。 矫健的身姿如跳羚般巧妙灵活,闪避开路上的杂物障碍,及膝的短裙在风中摇摆,随着少女高高跃起,瞥见了那白色的······安全裤。 这时候,浓烟后的怪物也出现在了视野中。 狗一样的面孔,双脚和蹄子一样,铁青色的皮肤带着一种异样的胶状物的弹力感,全身光溜溜的看不见一丝毛发,张开的大嘴能塞进一个成年人的脑袋······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怪物从爆炸的汽车里面将司机的脑袋揪了下来,然后吞进了嘴巴里。 是食尸鬼! “嘎巴~~嘎巴~~” 食尸鬼发出了很响亮的咀嚼声。 坚硬无比的头骨在食尸鬼的牙齿下像是巧克力饼干一样酥脆。 被吓到的市民们尖叫着,哭喊着,奔跑着,竭尽全力从食尸鬼的周边逃走。 “怪物,去死吧!” 一声娇叱。 少女雪白的长腿风车似的抡起,穿着凉鞋的裸足上闪烁着淡淡的红光,在下一瞬间,劈落在食尸鬼的头顶上空。 柏油路被击碎了。 一块块碎裂的沥青混凝土块飞溅向周围,带着破风声。 幸好,食尸鬼的出现虽然恐怖,但也驱散了周围的市民,并没有人因为少女的攻击而遭受影响。 “嘁!躲开了吗?” 一击不中,少女不甘心的咂舌,她迅速的调整好姿势,就在同一时间,她感应到了膨胀的杀气、污秽的浊气,顿时不假思索的飞跃跳起。 她蹬裂了脚下的沥青路面,直接表演了连续两周后空翻并在前方着陆,这一切并非是经过大脑的计算,而是源自身体本能的悸动与常年修行的成果。 挥出的利爪撕裂空气,扫过少女方才站立的地方, 若不是反应够快,恐怕少女会被利爪撕裂成两截,食尸鬼的爪子可是连花岗岩都能刨开的。 嘴巴上染满了血液和脑浆的食尸鬼前倾着身躯,张开双臂,蕴藏着狠毒、疯狂的浊黄色眼眸死死盯着少女,喉咙中发出了一阵阵急促的、像是在哭泣的声音,但那毫无疑问不是哭泣声,这等妖魔不具备哭泣这种感情。 “咆哮吧!巨龙!” 少女口中吟诵着简短的咒语,竖起了右掌,魔力聚集在手掌中,然后显现于外界。 一颗碗口大小的赤红魔弹凝聚现形,并从掌心中极速射出。 “砰——!!!” 这一次,食尸鬼没能成功闪避开,魔弹击中了食尸鬼的左臂,那灿烂的赤红光芒如浓硫酸一样腐蚀着食尸鬼的手臂,甚至冒出来一阵阵青烟,食尸鬼发出了更加大声的哭泣似的嚎叫。 不过,这一击并没有废掉食尸鬼的行动力。 食尸鬼怨憎般瞪了少女一眼,然后扭身就跑,俯下身子,手脚并用,如狼犬般奔跑,朝着大街边上的下水道井口冲去。 糟糕! 少女心中一沉,再次瞄准奔走中的食尸鬼,吃了一次苦头的食尸鬼已经明白了赤红魔弹的危险性,它仗着那敏捷的动作成功躲开了后续的六发赤红魔弹,顺利来到了下水道井口的边上。 食尸鬼伸出尖尖的利爪,轻松掀开了钢铁铸成下水道井盖,只需要纵身一跃,就能逃出生天······ 看见这一幕,少女有些沮丧的垂下了头。 要是给食尸鬼逃到那四通八达的城市下水道,再想要将其找出来净化掉可就要麻烦的多了! 而且在这期间,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受到伤害。 就在这时, “南方之君,赤炁之精。流火入器,炼化阴芒······” 吟诵咒语的声音引起了少女的注意。 洛玺站在公交车前,右手捏着剑诀,口中飞快的吟诵咒语,脚底下有赤红色的火气团团升起,浓烈的火气弥漫在四周,转化成熊熊火焰,形成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浩大火浪。 那是何等强大的火焰啊! 这火焰已经强大到足以燃尽附近的空气,脚下的沥青公路更是被烤炙的软化了开来,蹲在下水道井口边上的食尸鬼更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那张像狗一样的脸上露出了深刻入骨的恐惧表情。 食尸鬼恐惧的瞪大了眼睛,它想逃,只需要迈开腿跨出去,就能钻进下水道中逃走,但是—— 这一步之遥却如天堑一般难以跨越。 就像是被封印在琥珀里的昆虫,食尸鬼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定身咒吗?不过没有听见咒语······咦?那是什么?”旁观的少女惊讶的望着抬不起脚步的食尸鬼,等等,有什么东西贴在食尸鬼的小腿上,她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去。 那是一张符箓。 藤黄纸,朱砂墨,宛如天书般的令人看不懂的文字,据说是叫“云篆”来着? 正是炼气士们使用的符箓。 少女见过同为炼气士的同学使用这种东方特有的技艺。 定身符,没记错的话的确是有这种灵符,但想要定住妖魔,可不是一般的定身符能做到的,而且,明明相隔那么远的距离,是怎么把灵符贴到食尸鬼的身上的? 且不说少女心中的困惑,这一边,洛玺诵念完了最后的咒言。 “······超离五苦,飞升天堂,急急如律令!!!” 【火炼咒】—— 脱胎于《太上救苦天尊说消愆灭罪经》的咒法,是洛慈最擅长的咒术之一。 熊熊的火气积蓄到了极致,翻滚的火焰如潮水般的涌起落下,在洛玺的驾驭下,呼啸而出的火浪瞬息间跨越了将近二十米的距离,卷向了被压制的不能动弹的食尸鬼,直接将食尸鬼吞没进火焰之中。 不到一秒钟,火焰中的身影如被潮水冲刷的沙堡一样溃散成尘埃飘落。 食尸鬼被抹杀了。 彻底的祓禊。 “好快!” 少女惊叫出声。 食尸鬼,像这种已经生成形体的第三等级魔灾,通常需要多位炼气士或者魔法师联手才有足够把握剿灭干净,不然单对单很容易被逃掉的——除非是考取了专业执照的专职斩妖除魔的专家。 这样初生的妖魔虽然还没有生成完整的智力,但是却有着足够敏锐的辨别强弱的本能,最是擅长避强欺弱。 就算能击败它,但稍微大意就有可能被逃走。 而以一己之力,只用了一门咒术就将食尸鬼这个第三等级的移动魔灾祓禊干净,看上去还这么的年轻,估计是从小就接受专业教育的英才,少女做出了如此的判断。 “你好,我是贝蒂·德姆维尔,蓬壶学院一年级生。” 少女来到了洛慈的面前,伸出了右手。 这时候,洛慈才算是正儿八经的看清楚眼前的少女。 银色的及肩中长发,白皙的肌肤,端正的五官,上身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应帝王”三个大字分外瞩目,下装是纯白色的短裙······而且短裙里面还穿着白色的安全裤,嘛,这个不重要。 真正让洛慈惊讶的是少女的眼睛。 如同燃烧火焰般赤红色的眼眸,在那眼底深处,隐隐能窥见若隐若现的庞然之形。 魔眼。 是天生的魔眼。 洛慈翘了翘眉梢,居然是魔眼!而且是天生的魔眼,不是后天炼成的,这样一来少女,不应该是魔女才对······笑容自然而出,浅浅的酒窝左右对称。 他也伸出了手。 和少女轻轻一握,触之即分。 “你好,我是······” “喀喇————!!!” 天空中的雷鸣声打断了洛慈的自我介绍,一道金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如导弹一样坠落到大街上,等到电光消退、尘埃散去,这才看清是一个个头很矮的女孩子,一米四的个头看上去就像是小学生,金色的长发拖到脚踝处,小巧精致的瓜子脸杀气腾腾······ “已经被解决掉了吗?” 电光一闪,小学生般的女孩出现在下水道井口边上。 然后, 又是噼里啪啦的电光炸裂,小女孩移动来到了洛慈的身前。 “是你做的?生面孔的炼气士?” 小女孩站在洛慈的面前,仰起头,一双黄金般璀璨闪耀的瞳孔倒映着洛慈的影子。 “是我,我······” “你的脸我好像有点印象······啊!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一年级的转学生吧?我在校长那里看过你的照片,名字,没记错的话名字是······洛慈同学?” 小女孩吧啦吧啦一口气说了老长一段话,堵得洛慈几度张口却插不进话。 “······我是洛慈,请问你是?”洛慈低下头和这个神情冷漠的小女孩对视。 “安娜·昆尼希,二年级生,现在担任蓬壶学院学生会会长一职,目前正在协助诛魔局办公。” “昆尼希······会长?” 洛慈眯着眼,这个小女孩别看个头矮,但是体内的魔力却相当庞大,而且这对黄金般的瞳孔······这可厉害了,又是一双魔眼吗?该说不愧是国际性的学校吗?魔眼持有者一来就碰见两个······ 看样子,这座岛还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而且一介学生就能协助诛魔局办公,看样子这座岛上灵机混乱不仅仅是局限于西陵区一地,乱子或许比他之前估测的还要大。 洛慈抬头看向四方。 隐隐可见模糊如雾般的斑块散布在空中,如同皮癣一样顽固的据守在天穹之下。 在他的视野中,天地间的灵气脉络俨然是失去了寻日里的平衡状态,歪曲的灵气无法有序的循环流转,产生了‘灵滞’现象,也就是那模糊的如云似雾的大小不一斑块。 如果不尽快梳理被歪曲的灵气。 像食尸鬼这样的妖魔可是杀之不绝的。 ———— 千金医院,门诊楼天台。 自从有身患抑郁症的患者从这里一跃而下之后,院方便用两米多高的铁丝网将整个天台围拢了起来。 “哐啷!!!” 手掌拍在铁丝网上,五指穿过网眼,紧紧的扣住铁丝网。 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大叔的脸孔贴在了铁丝网上,漆黑浑浊的眼球中迸射出疯狂的色彩,在那如镜面般漆黑的双眸中倒映着站在医院门口说话的少年少女们的身影。 当然, 目光主要集中在洛慈的身上。 “哈哈!!洛知白!!洛知白!!你个疯女人,很快,很快就会送你的弟弟下地狱,到时候······啊啊!真想看看你那崩溃愤怒的样子呢!!”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天台上。 涎水从口角滑落也恍然不觉。 唯有那狂热的目光死死盯着少年的身影。 第二章 千之变化的高塔主人 壶天岛西南方,桃园区。 作为壶天市兴起的源头,曾经壶天岛就是以桃园区为基点一点点发展成如今的模样,桃园区自然是壶天市现今的八个城区中历史最悠久的一个,不过同时也是居民最少的一个, 这里不存在政府机关,没有公司企业。 在这里, 只有占地三万余亩的桃林。 以及坐落于这片桃林中的蓬壶学院。 所以,市民们一般都习惯性的用“桃园”、“桃林学院”、“桃子大学”等等称呼来指代蓬壶学院。 “这些······全是金灵桃吗?” “好像是的!我听高年级的前辈们说过,金灵桃本来就具备辟邪的能力,而这片桃林据说有二十多万棵金灵桃,是两百年前的一位校长布下的法阵······” 黑色的suv正沿着桃林中的柏油路疾驰。 除了司机外,后排就坐着洛慈和贝蒂·德姆维尔。 那位豆丁学生会长表示自己需要留在现场和姗姗来迟的诛魔局一起收尾,于是委托了贝蒂·德姆维尔给洛慈带路。 没办法,谁让公交大巴被贝蒂的那一脚给踹坏了,不光是后车门飞了,连发动机都给震荡的不灵光了,而且岛上还有其它地方也发生了魔灾,多条公交线路陆续暂时停运,搭乘其他交通工具也变的麻烦了起来。 还有豆丁会长貌似还接受了院长的委托,带洛慈去见院长。 当然, 这份委托现在也被转交给了贝蒂。 于是,两人一起坐上了这辆诛魔局的suv。 少女从上车开始,就端坐在座椅上,笔挺的身姿像是一柄千锤百炼的锋利刀刃,感受得到柔中带刚的坚韧,说起来,和大巴上的感觉很不同呢!坐在大巴上的少女要感觉要更加柔软······ “洛慈同学?你在听吗?” 少女侧着身,身体向右倾斜逼近,异色双瞳紧盯着洛慈的脸。 “·······抱歉,稍微走神了。” 洛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有点不好意思。 和人说话的时候走神,的确是很失礼。 “洛慈同学,请你认真一点,我们学院虽然以风气开明著称,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放纵自己。” 少女板着脸教训了洛慈一句,缩回了身子,恢复了那笔挺的坐姿。 “抱歉,是我的错。” 洛慈老老实实的道歉。 “不,洛慈同学你不需要向我道歉,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态度是自己的事情,我不会强求别人和我一样,只要你能遵守学院的规矩,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少女口齿清晰的说道,四平八稳的雅言不带一星半点的口音。 认真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明白了。” 洛慈眨了眨眼睛,大概有点了解眼前少女的性格了。 是个认真过头的好孩子啊! 不等他对少女做出进一步的了解,suv缓缓停了下来。 目的地到了。 蓬壶学院的行政楼就在眼前。 “······和崇玄馆完全不同!” 眼前这充满现代都市气氛的大楼让人有些难以想象这竟然是用来培育炼气士、魔法师的地方。 “蓬壶学院的历史的确是有三百年之久,这是两年前才落成的新校舍。” “新校舍?原来如此······那么旧校舍呢?” “推翻了,现在的新校舍就是在旧校舍的地基上落成的,据说两年前学院里发生了一场意外事故,学院一半以上的建筑物都遭到了损坏,幸好当时是假期,学生都回家了,没有造成伤亡, 只不过学院被弄得不成样子,维修起来相当困难,最后院长她拍板干脆将所有的旧校舍全部推翻重建。” “意外事故?” 洛慈目光移向右方。 眼前的行政楼,远处的食堂、教学楼、宿舍楼,训练场······当然不可能看那么远,他看的是竖立在行政楼大门口右侧的学院地图。 “什么样的意外事故才能损坏这座学院一半以上的建筑物?” 这座大的夸张的学院。 可不是随便就能破坏掉的。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故,准确来说,除了院长和部份老师外,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所以,洛慈同学你不必费心去想这件事了,当然如果真的感兴趣的话,你以后大可以慢慢调查。” “至于现在,我们先要去见院长。” 自动门随着贝蒂的靠近打开。 少女走在前面,替洛慈领路,在沿途遇到的办公人员的注目下,坐着电梯来到了行政楼的第九层,也就是顶楼,院长办公室就在这里,这一层楼除了院长办公室,其余的房间因为没有任何标记,并不知道都有什么用处。 雕刻着人面狮身兽的棕红色房门紧闭着,门口挂着书有【院长室】的金框黑底的牌子。 少女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敲门。 “咚咚!” 敲门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 没有回应。 少女皱起了眉头,又伸出了手。 “请进!” 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 少女仰起头,洛慈也循着声音抬头,接着,一只扑扇着双翅,大概只有普通猫一样大小的白龙出现在视野中,低着头,俯视着洛慈和贝蒂。 “诶——?” 少女本能的后退了两步,发出了困惑混杂着惊讶的声音,试探着问道:“院长?” 鳞甲莹白的白龙扇动翅膀,没有理会贝蒂,碧蓝色的龙目睁大,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洛慈一番,然后才降低了飞行高度,伸出前爪碰了碰门把手。 斑斓的灵光一闪而逝。 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已经打开了,请进吧!” 说话间,白龙推开了门,熟门熟路的飞了进去。 “打扰了。” 洛慈上前一步,越过还有些惊讶的少女,将半掩的门彻底推开,走了进去。 “嚯~~!” 一进门,洛慈就从喉咙中发出了赞叹的声音,房间里的感觉和空旷简洁的走廊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简直是来到了蒸汽机发明之前的欧洲王室的书房一样,雍容奢华的房间。 墙壁上贴着青白色有着花鸟缠枝图案的壁纸,巧克力色的胡桃木地板上铺着奶油色的绒毯,一条浅灰色的长沙发和两张浅灰色的单人沙发摆放在门口进来的迎宾区,大理石茶几沉稳古朴。 然而,最引人瞩目还是墙壁左右两侧的内嵌式书架,上面有着数量惊人的藏书,而且经常被精心整理的样子,不同的书籍分门别类的放开,诸如羊皮卷轴、线装古籍,甚至是还有一堆石板、泥块堆放在最下方的一格中。 而在房间的最深处。 镀膜玻璃窗前摆放着一张大大的红木书桌,桌头堆着一沓整整齐齐的文件,还有台灯、笔筒等一堆纷杂却不混乱的物件,在桌子后面则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老妇人。 “院长!” 和之前那疑惑的语气不同,这一次少女十分肯定的微微低头问候着坐在桌子后面的老妇人。 老妇人及肩的灰白色短发梳理的很整洁,虽然年事已高,但一身不俗的气度依旧充满着骇人的魄力,身穿着乳白色的女式西装,也是恰如其分般的合体,给人以精神奕奕的感觉。 “贝蒂同学,多谢你给洛慈同学带路。” 那是,和白龙完全一样的声音。 “这是我应该做的。” 贝蒂面不改色的说道,站姿如军人般标准。 老妇人和煦的笑了笑,继而看向了站在少女旁边的洛慈。 “洛慈同学,初次见面,我是这所学院的院长,亚莉克希亚·弗朗索瓦,欢迎你来我们学院学习。” “您好,弗朗索瓦院长,能够认识大名鼎鼎的【千变】,是我的荣幸。”洛慈低头致意。 “哈哈!” 院长欢快的笑了起来。 “真不错呢!好久没有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了,唉!真的是很久没有被人这么称呼过了······” 【千变】—— 这是亚莉克希亚·弗朗索瓦的称号,这位老妇人身份众多,她是高卢王国一等猎魔人,蓝蝴蝶魔法结社的大魔法师,欧洲魔法师协会的“千变塔主”,不过六年前这位大魔法师就辞去了‘塔主’的职位,在老友的邀请下来到壶天岛,担任蓬壶学院的院长一职。 弗朗索瓦院长邀请洛慈坐了下来,并且拜托贝蒂帮忙端茶倒水。 茶杯中的热气如袅袅青烟般扶摇而上。 洛慈捧着温热不烫手的邢窑白釉茶杯,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挺直腰板,没有躲避来自老妇人那入骨三分的锐利目光的审视。 “原来如此。” 意味深长的轻叹。 那带着深意的眼眸像是看穿了什么。 “怪不得能闯那么大的祸事。” “让您见笑了。” 洛慈维持着面对长辈时的腼腆笑容。 “见笑?怎么会?作为院长,能有一位举世罕见的逸才加入我的学院,是我的荣幸才对。”院长用不加掩饰的欣赏目光看着洛慈,就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洛慈睁大眼睛,迎上了院长的目光,笑容越发的温柔。 过了大约三秒钟,他垂落眼睑,缓声道:“您过奖了,我这点本事在您面前不过是萤火之光,不足挂齿。” “谦虚的美德吗?满招损,谦受益,先贤的话的确是有道理的,不过年轻人也要有年轻人的锐气,太过谦虚会被人视作虚伪的。”院长不见外的传授着人生经验。 不过, 洛慈只是笑而不语。 谦虚? 他可没有谦虚,他所谓的萤火之光是与千变塔主相比而言的,如若是换个比较对象,自然又是另外的结果,当然这样的话说出来未免又太显狂妄,所以权衡之后,还是沉默比较合适。 “嗯,不说这个了,那个小丫头······你的姐姐还好吗?” 院长没有就这事多说,转移了话题。 “还是和以前一样。”提起自家姐姐,洛慈笑容有点发僵,“霸道,蛮横,不讲理,来壶天岛之前,我才被狠狠的削了一顿。” 说着,他伸手摸了脸颊。 “哈哈哈!!!” 院长再次大笑出声。 “真好呢!看样子你们姐弟的感情不错。” “······”洛慈摇了摇头,“只不过是我单方面被欺压而已,我的姐姐,那就是一头恶龙。” 恶龙。 没有错, 在洛慈看来,那个名为“姐姐”的女性就是一头恶龙,一个从小就掌握着姐弟两人所有零花钱大权·有着父亲和叔叔伯伯们的绝对宠溺·被誉为神夏五百年来第一女子剑仙·的暴君。 偏偏他生下来就落在‘恶龙巢穴’,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从记事起就不得不接受姐姐的铁腕统治。 过去的十六年人生,除了不记事的幼儿时期和身陷厄境的三年外,其余的时光中印刻下太多被呼来喝去的画面,而且阶级地位的逆转短时间内也看不到希望,大概未来很长时间内都要继续这‘被统治’的现实。 “哈哈哈————!!!” 院长笑得愈发开心。 然而无论如何大笑,都没有给人任何不雅观的印象,反而感觉堂堂“千变塔主”就该有如此豪气。 “恶龙······真的是······没想到你这个弟弟也会有这样的感觉,我记得是八年前,那时候我是高卢王国的随军魔法师,当时在塔曼拉塞特······你们知道这地方吗?” “是撒哈拉沙漠中的一座城市吧?” 少女答道。 “没错,没错,就是在撒哈拉沙漠,那里当时是抵抗妖魔大军北上的最前线,我当时就在那里随军作战,洛慈同学你的姐姐,她那时候正好游历到当地,加入了我所在的部队一起和妖魔作战, 你姐姐那时候已经拿到了神夏“剑君”的封号,厉害的简直不像话,而且脾气也不怎么好,当时就有许多人在暗地里给你姐姐起了一个“剑之独裁者”的外号,嗯,这个可别和你姐姐说,不然我怕她提剑跑到塔曼拉塞特砍人。” 院长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她和洛慈姐姐的忘年之交。 洛慈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 他是知道自家姐姐和这位院长有交情,但也就知道这么一个事实,具体的细节一无所知,没想到姐姐她居然和院长大人是一起上过战场的交情,而且“剑之独裁者”这个外号听上去有点帅气啊! 还有,八年前吗? 那时候他刚好八岁,也是他身陷厄境的开始。 ······ “铛铛!!” 摆放在博古架上的镶嵌着红钻的鎏金狮子座钟准点敲响, 打断了老妇人的唠叨。 “啊!已经这个时候了吗?” 院长有些遗憾的看了眼收藏的古董座钟,已经三点钟了。 “洛慈同学,你的事情我从你姐姐那里了解过了,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了,我不会就你过去的事情做评价,你现在是蓬壶学院的学生,只要不违反神夏的法律和学院的规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 院长如此说着,目光笔直的落在洛慈的脸上。 “当然,可不要随便翘课,要是学分不够可是会被留级的,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末了,弗朗索瓦校长笑着补充了一句。 “我会谨记在心的。” 洛慈站了起来。 “贝蒂同学,麻烦你带洛慈同学去总务处一趟,领一下东西,然后再带洛慈同学去宿舍。”院长没有放过这个好用的工具人。 “我明白了,请交给我吧!” 贝蒂气势十足的应诺道。 本性认真的少女似乎完全不懂什么叫鞭死快马,完全不懂得拒绝别人的委托。 “对了,还有一件事提前和你们说一声。”院长叫住了往外走的两人,“从明天开始,如果没有许可,不要随便离开学院的范围。” “啊?” 贝蒂愣了一下。 明天是周末,还在假期中,她计划去看电影来的,嗯,虽然是一个人。 洛慈仔细看了眼笑容温和的院长,想了想问道:“是和今天的魔灾有关?” “是的。” 毫无顾忌的承认了,直白的不做任何伪饰。 “岛上这些日子有些不太平,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将会有相当之猛烈的暴风雨降临,安全起见,最好是不要随便乱跑,如果离开学院太远,很难顾及你们的安全。”院长抛下这么一段近乎明示的言辞后,似是在观察两人的反应,用一种趣意盎然的眼神打量着少年少女。 “暴风雨?要发生什么大事吗?” 个性认真的少女立刻将买东西的计划抛诸脑后,心中寻思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来,的确是有些奇怪, 食尸鬼这样的第三等级魔灾居然会出现在千金医院的大门口,壶天市的诛魔局工作向来到位,照理来说不该如此懈怠才是?如果不是诛魔局的问题,那么就只能说发生了超出诛魔局所能控制的事件。 “能仔细说一说吗?” 洛慈追问。 “这个有些困难,说到底,现在诛魔局那边也只是发现岛上的魔灾爆发频率不正常,还没有找到具体的线索,毕竟,今天早上十点到十二点,两个小时内爆发了七十九起魔灾,光是处理这些麻烦就已经让诛魔局力有不逮了。” 一副平淡的像是白水般的口吻。 贝蒂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要说点什么,可惜院长的转折更快一步,一句“当然”堵住了少女的嘴巴。 “根据我的私人情报,原本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一带兴风作浪的【教唆者】最近一个月突然销声匿迹,据说,那家伙是来到了东方。” “教唆者?” 贝蒂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少女虽然是从小就接受优秀的高等教育,但终究是摆脱不了年龄带来的局限,阅历过于单薄,知识过于狭窄,这让她不了解‘教唆者’这个听上去不怎么响亮的名号所代表的意义。 与此相反的是, 听到院长分享的情报,洛慈两条眉毛朝着眉心做了一波舒展运动。 “【无面主教】······看样子这次壶天市的麻烦不小。”洛慈心中暗叹,自己的运气真够差的,好不容易摆脱之前的灾难,现在却似乎眼看又撞进新的麻烦中了。 “只是有可能是,毕竟是【无面】,就算是真的出现了,也很难确认是否真的是他,或者她。”提到‘无面’这两个字的时候,院长唇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然后瞬息间被重新抚平,依然维持着那平淡的面孔。 无面主教。 这个名词可比什么教唆者响亮多了。 “啊!!” 在五六秒的迟滞后,贝蒂瞪大了眼睛,她想起来这个曾经在高卢王国掀起过数次腥风血雨的名字。 “院长,你是说是【万物之恶】来壶天岛了?” 少女战战兢兢的发问。 只是提起这个名字,便让她感到一阵阵的呼吸困难。 【万物之恶】,是一个犯罪组织的名字,一个被诸国共同通缉的世界性的犯罪组织,在多国犯下滔天罪行,被各国多次联合围剿却依旧活跃于世界各地,在暗世界享有顶尖恶名的强大势力。 那是宛如“恶”之显身的集团。 是黑暗世界不折不扣的巨头。 是足以止小儿夜啼的可怕势力。 无面主教,正是万物之恶众位主教中名声极盛的一位。 “已经说过了,只是有可能。” 院长看着皮肤已经足够白皙的少女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轻轻摇了摇头,“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也该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就不要在我这老太婆这里浪费时间了。” “最后问您一个问题,这种事情······能说出去吗?”洛慈握住了门把手,却又停下来问出了新的问题。 “这个啊!” 院长温和一笑,“可以的话暂时不要公开,如果消息传开,闹得人心惶惶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我明白了。” 洛慈微笑着,再次朝着院长微微低头致意。 很快, 少年和少女告辞离开。 办公室的房门重新闭合。 “希世之才吗?真是让人期待啊!你究竟能释放出什么样的光彩。”充满期待的视线似乎能穿透房门和墙壁,看到那正走往电梯的少年,院长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眼眸中的期待如同闪亮的星光,熠熠生辉。 第三章 于黑暗中蠕动的恶意 “德姆维尔同学,德姆维尔同学,该出去了。” “诶?啊!” 从离开院长室就有些精神恍惚的少女在多次呼唤下终于是恢复了清明,看着电梯内的按键显示器,鲜红的数字‘1’是如此的鲜艳,还有站在电梯外等待搭乘电梯的几人奇怪的视线—— 聪明的大脑在瞬息间就弄清楚了怎么一回事儿。 她走神了。 根本没有任何感觉,电梯就从顶楼回到了一楼大厅。 “抱歉!抱歉!” 和站在电梯门口的几人连声道歉,少女微微红着脸快步走出电梯,凉鞋“哒哒”踩在了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板上。 “还在想院长说的那些话吗?” 洛慈快走两步,跟在少女身边。 “——是,洛慈同学你难道不在意吗?”贝蒂在大厅迎宾区停下了脚步,微微仰起头看着洛慈如宝石般清澈的漆黑双眸,她压低了声音,“即便是听到万物之恶的名字,你似乎也不是很惊讶?”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那么一丢丢的新同学,少女可谓是满腹的困惑。 转学生这个设定本就是意外的象征。 更别说院长那完全不做任何掩饰的欣赏。 还有其净化食尸鬼的时候所显露出来的强大手段。 综上,可以得出结论,洛慈定然不是普通的炼气士。 “我的自制力还算可以。” 洛慈有点答非所问的丢出去了一个含糊的答案。 “不说这个了,我们接下来是去总务处是吧?该往那边走?”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他很是直接的转移话题。 “······这边。” 贝蒂·德姆维尔深深看了眼洛慈,然后收回了锐利如剑的目光,重新起脚领路,“总务处在二楼,刚才······总之,从这边走楼梯上去更快点。”少女从善如流的变换了话题,没有过分追索洛慈的秘密。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不想被人知道。 在少女看来,因为好奇就去窥探别人的秘密,这是很无礼的举动,她的教养让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贝蒂同学,有人告诉过你鞭死快马的故事吗?”少女知情识趣的表现让洛慈略略生出来那么一点点好感,他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少女窈窕有致,活力十足的背影,主动搭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止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 楼梯间中少女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不过这并不妨碍洛慈听清楚少女说话。 “或许在你看来我大概不够聪明,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但是,我的人生信条是有能力者就应当肩负起应尽的责任,上天赐予我过人的才华可不是为了藏在箱子底下发霉的,我不是很能理解你们神夏人那种所谓的······扮猪吃虎的智慧。” “故意装作弱小去引诱他人犯错,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推崇这样的想法?我明明看到神夏的新闻上说严禁各执法部门钓鱼执法,所谓的扮猪吃虎和这个钓鱼执法有什么区别吗?” 随意的搭话,却招惹来了出人意料的问题。 扮猪吃虎和钓鱼执法的区别? 洛慈陷入了思考,这个思考角度确实是他以前从未设想过的。 “扮猪吃虎和钓鱼执法,这的确是个好问题······它们两者之间我也无法确定有什么不同。”思考片刻之后,洛慈发现自己并不能清晰的划定两者之间的差异所在。 扮猪吃虎和钓鱼执法,不刻意去钻牛角尖的话,在它们之间划上等号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而且就算刻意去分辨,似乎也很难厘清二者之间的区别。 “不过······德姆维尔同学,你这是在挖苦我吗?” 洛慈斜着眼看了过去。 刚才的话,听上去总有一种指桑骂槐的感觉,这让他感觉有些冤枉,他可从来不喜欢玩扮猪吃虎那种无聊把戏,比起扮猪,还是露出獠牙威慑宵小更合他的心意。 “一点小情绪,还请见谅!” 贝蒂说着,微微一笑。 洛慈闭嘴沉默了,这样直白的回答反而如同横冲直撞,不讲规矩的卡车似的撞飞了已经从嗓子眼涌出来的言词,似乎······看走眼了? 疑惑的目光下意识的粘在了少女肩侧垂落下来的银白发丝。 “到地方了。” 就在洛慈还在疑惑之际,少女停在了一扇门前。 房门高处, 书有‘总务处’三个字的金晃晃的牌子颇为扎眼。 ★ 学生证,饭卡,图书卡,教材······ 从总务处领到了需要的东西,在少女的引领下,两人离开行政楼,走在学院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的青石板小径上,以游玩似的步伐不慌不忙的朝着宿舍楼前行。 空气既不暧昧,也不尴尬。 没有粉红色的心形图案,也没有黑漆漆的低沉气压。 各自有着一套行事准则的少年和少女都不是那种为了追求合群而刻意改变自己的性格,哪怕是一路无言,彼此也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反而是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维殿堂之中,琢磨着院长透露出来的消息。 行政楼和宿舍楼之间的距离并不是太远。 这沉默的空气因此也没有维持太久时间。 “这里就是一年级生的宿舍楼。” 少女停了下来,手指着前方巍然而立的凹字形大楼,九层高的大楼是和行政楼同一批重建起来的,迄今也不过是度过了两年的风雨,这么点时间,还不足以消磨它的颜色。 “那个······德姆维尔同学,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望着眼前的宿舍楼,洛慈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不知不觉间浸出了冷汗。 “没问题啊!这里就是一年级生的宿舍楼。” 贝蒂很自然的说道,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问题。 “······” 望着从宿舍楼大门口走出来的少女们,洛慈抿着唇,再次深深打量起来这座造型不怎么常见的大楼。 凹字形的大楼。 准确来说,两栋大楼被长廊连接到了一起,中间的连接部份不像另外两侧带着阳台,只有一整块一整块的大玻璃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这应该是两栋大楼共享的公共区域,似乎电梯、配电房等公用设施被安设在连接两栋大楼的长廊上。 所以, 从另外的角度来看,这是两栋楼,被长廊连接到一起的高楼。 “哪一边是男生宿舍?” 洛慈问道。 “唉!真没意思。” 贝蒂明目张胆的叹了口气,为没能捉弄到洛慈而失望。 洛慈眯了眯眼睛,他可以确定之前自己的确是看走眼了,这个少女可不是什么认死理的老古板,认真直率的性格应该不是假的,但是活泼狡黠的一面也同样存在,这可真是······更有趣了! 一楼大厅。 放眼看去宽广的有些夸张。 对称排列的四部电梯让人不禁觉得有点余裕过头了。 宿舍楼出入的学生不多,大概是周六大家都出去玩了的缘故,而且不知为什么,碰见的几个学生看到贝蒂的时候,无论男女,都纷纷避让开来,畏之如虎的态度令人不由自主的好奇了起来 “看上去你的人缘不是很好啊!” “这和你无关,洛慈同学。” “这可不一定。”按下电梯按钮的同时,洛慈看着少女,笑着道:“假如说,我被莫名其妙的当作贝蒂同学你的同党,说不定我也会得到和贝蒂同学你的同样待遇。” 电梯门打开。 两人走了就进去。 贝蒂微微仰头直视着洛慈的眼睛。 “——做我的同党很委屈吗?” “······不,这并非是我的······意思,嗯,是我······” “开玩笑的。” 贝蒂保持着从容的微笑,从口中吐出笑声似的叹息,洛慈只是戛然失声,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浑浊音节。 “刚才碰见的那几个是二班和三班的人,我在技击课上揍过他们几次,所以他们大概是有点怕我,虽然我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少女解释道。 “原来如此!” 洛慈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 电梯安静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芬芳。 “你的行李只有这么一点?” 贝蒂看着洛慈脚边的行李箱,不大的行李箱看上并不是什么法器宝物,储量相当之有限。 “······不,这只是一小部分贴身用品,其余的行李搬家公司会送过来,不过岛上今天不太平,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送到。”说着,洛慈抬头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 三点二十一分。 约定送货上门的时间是五点钟,搬家公司也没有另作通知,希望能按时送到。 不然,少了趁手管用的家什,做什么都不方便。 蓬壶学院的住宿条件很好, 单人单间的宿舍,水电设施一应俱全,除此外,如果不满意学院提供的条件,学生也可以自带家具入住,只要不侵占他人和公共的空间,随便你怎么装修都可以。 洛慈没打算大折腾。 他只是带来了自己习惯了的几样家私。 “嗯······”贝蒂掏出手机,飞快的点击几下,娴熟的拉开壶天市诛魔局的官方新闻网页一目十行的浏览着,“就在半个小时前,特警团出动了,如无意外,岛上的魔灾应该很快就会平息下来。” “特警团出动了?” 洛慈挑眉。 居然闹到这个地步了,连特警团都被迫出动,这次壶天市的麻烦果真是小不了了。 特警团,全称是壶天市警备区特种警备团,一千五百人的训练有素的专业攻魔部队,只有当诛魔局兜不住岛上局面的时候才会出动这一支部队,所以,每一次特警团出动都意味着壶天市的动荡。 以上, 是洛慈在来壶天市之前调查得到的常规情报中的一部分。 “万物之恶,这群疯子果真是麻烦······” 这不是洛慈杞人忧天,纵然蓬壶学院有弗朗索瓦院长坐镇,【千变塔主】的名头足以吓退许多宵小之辈,但奈何‘万物之恶’却不是常理上的犯罪组织,和大多数犯罪组织不同,万物之恶从来都不是为了利益到处兴风作浪。 正如他们的名字, 万物之恶里面的成员全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纯度高达百分之百的恶徒,他们以作恶为乐,只要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痛苦与灾难,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更恶心的是这个组织行事没有长远目标,经常是想一出是一出,随心所欲到了极致境界。 这反而是让人防不胜防。 令世界诸国往往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不过这样的搅屎棍,不仅仅是诸国犯恶心,就是其它犯罪组织也不待见他们,毕竟万物之恶搞破坏往往都是一视同仁,行事之时没少破坏其它犯罪组织的财路。 “叮——!!!” 显示屏上变动的数字定格在6上。 “你的宿舍也在六楼?” “b-615。” a栋是左边的一栋楼,是男生公寓,b栋在右边,是女生公寓,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再见了,洛慈同学。” 少女和洛慈告别,一拐弯背影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于是, 洛慈拖着箱子开始在这一层楼中寻找自己的巢穴。 “a-627,a-627,a-627······找到了。” 拖着行李箱,洛慈走过了三分之二的楼道,终于是在楼道的另一头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黄铜钥匙捅进了锁孔。 咔哒一声响。 门开了。 单间卧室,附带开放式的厨房,餐厅、客厅以及卫生间·······让一家人生活自然是有些狭窄,但只是用来一个人居住的话就很是奢华了,相连在一起的客厅和餐厅空荡荡的看上去有些冷清。 洛慈转悠了一圈,手上拈着一张可以感应到诸般污浊恶气的‘感气符’,将房间的旮旮角角全部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又从行李箱中取出来一支‘青木香’点燃,袅袅的烟气慢慢充盈房间每一个角落。 出门在外, 安全第一。 他在崇玄署惹下的祸事说是不再追究,但事实上却未必就真的从此两清,他招惹的对头可不是什么良善人家。 总之,小心为妙。 ★ 桃林入口。 一辆重卡停在道闸前,白色的车身上画着一只金色的骆驼。 “你好,我们是金驼搬家公司的,这是我的工作证。”重卡驾驶座上穿着工装的年轻司机将工作证从车窗口递了出去,笑呵呵的看着从保安亭中走出来的中年大叔。 “······进去吧!沿着大路走,记住,别乱逛,要是走错了地方,死了也白死。” “好嘞!您放心,我记住了。” 年轻的司机信誓旦旦的做着保证。 保安亭中的大叔抓了抓那有些稀疏的头发,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他才不信这种小年轻的话,一个个嘴巴都跟抹了蜜似的,实际上却一个比一个混蛋,就好比那个骗了他闺女的混蛋。 世风日下啊! 道闸打开。 重卡的发动机咆哮着,驶进了蓬壶学院的领土。 等到将保安亭抛在车屁股后面,司机和副驾驶上的青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化,眼睛里失去了灵光,浑浊呆滞的目光盯着前方,动作僵硬却又准确的操纵着方向盘,径直朝着桃林深处行去。 ······ b-615号房间。 银发少女呆呆地瞅着空空如也的冰箱,不得不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需要补充一下冰箱的库存。 伸手拍了拍脑袋,贝蒂无奈的关上了冰箱门,都怪那个该死的食尸鬼,她本来是准备回来的时候顺路去学校超市买东西的,结果因为食尸鬼和洛慈的缘故,愣是忘记了短裙口袋里的购物清单了。 “牛奶,麦片,花生酱············” 搭着冷气全开的电梯来到一楼,贝蒂手中抓着列好的清单,走向宿舍楼的门厅。 下午四点钟,燥热的炎日挂在天边还不曾完全落下去,越是靠近玄关入口,就渐渐脱离了冷气的领域,身体再次感受到了太阳热能的威力······不过,她并不讨厌太阳的光辉。 “咦?” 虚幻的热气中,少女看到了站在玄关门口的熟悉背影。 望着那铅白色的道袍,金红色的芙蓉冠·······贝蒂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德姆维尔同学。” 察觉到了背后的气息,洛慈转过头打了声招呼。 “你这是准备出门吗?” “买点东西······话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不会是在做什么下流的事情吧?比如盯着出入宿舍的女孩子的裙子看······”贝蒂用怀疑的视线盯着洛慈。 “德姆维尔同学,你说笑了。” 洛慈有点头疼。 “男人不都是下流欲望的集合体吗?”贝蒂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只是在等我的行李。”洛慈眼角抽动。 “我知道,我开玩笑的。” 贝蒂说着小声的嘻笑了起来,洛慈无言的沉默了下来,他有点分不清少女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说只是嘴上说着开玩笑?搞不明白,果然不能以常理去揣测一个女性的心理变化。 曾经他为了应付来自姐姐的欺压而刻苦研究过诸如《女性心理学》、《十秒钟读懂女人心》等等书籍,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学习的方法问题,在他自信满满认为可以一展所学的时候,他得到了比往日里更加凶狠的欺压。 于是, 他彻底熄了对心理学的兴趣。 用心理学去揣测女人的思维在他看来根本就不靠谱,换做是一般普通女性或许还有迹可循,但是啊!炼气士、魔法师这些存在都不是用正常的思维能去揣摩的。 “洛慈同学,我先告辞了,你慢慢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便传来了一阵发动机那强劲有力的轰鸣声,一辆重卡穿过了步道,缓缓停在了公寓前的空地上。 从卡车上下来的是两位穿着搬家公司工装制服的青年。 “您好,请问是洛慈先生吗?” 年轻的司机低着头,用响亮的声音问道。 “是我,请把我的行李搬到那里去。” 洛慈手指着贝蒂下来乘坐的电梯,这栋宿舍楼没有设置专门的货运电梯,不过四部普通电梯都足够宽大,运送家具货物完全没有问题。 “好的,请您在这里签个字。” 另外一个送货员拿着单据快步走来。 “嗯?” 洛慈微微皱起眉头,搞什么?一般不应该都是搬完东西,确认没有问题才签单吗?现在就签字······ “洛慈先生。” 年轻的送货员抬起了头,嘴角的笑容僵硬且疯癫,喉咙中极速却又清晰的吐言道:“这是给【极天剑君】的礼物!!!” “见鬼!” 洛慈脸色一变,瞳孔骤然收缩,他飞快的伸出左手,抓住了贝蒂纤细的手腕,猛地一拽,将少女扯到身后,右手五指张开,做推掌姿态,口中极速吟咏:“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如水般的金色光芒从掌心中涌出,化作蛋壳般的薄薄光膜,庇护住洛慈以及身后的贝蒂。 这是缩短了咒语的【金光神咒】。 是一门极其实用的道术,兼具护身、宁神、炼魔等诸般功用,乃是广大炼气士们的必修功课。 就在同一时间。 问候结束的年轻送货员身体如气球一样急速膨胀,“砰”的一声炸开了,爆炸的血肉随着强烈的爆风席卷向前方,打的那一层金色光膜上泛起了层层涟漪,爆风摧毁了门厅的钢化玻璃门,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整栋宿舍楼。 半蹲在洛慈身后的少女没有慌乱,即便是遇见这样的突发事件,依旧保持着超然般的冷静,她甩开了洛慈的手,赤红色的魔眼光辉流转。 “咆哮吧!巨龙!!!” 贝蒂口中诵念着短促咒语,掌心中赤红的光芒涌动,碗口大小的赤红魔弹如流星般飞射出去。 “轰!!” 在爆鸣声中, 另外一个尚未膨胀到极致的送货员提前炸裂,被赤红魔弹引爆,两种相逆的力量在原地纠缠、抵消,将爆炸的破坏降低到了极低的程度。 不过饶是如此。 宿舍楼的门厅也变得一片狼藉。 “oh!!!no!!!” “mygod!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从冲出来的宿管大妈发出了雄浑的尖叫声。 大厅的花岗岩地板上满是破碎的玻璃渣和黏糊糊的血肉碎片,钢化玻璃门被这威力惊人的爆炸摧毁了一大半,门外的空地也被炸出来两个深浅不一的大坑,这凄惨的模样简直就像是被动用了重火力武器洗地了一样。 看到这般景象, 即便是这位有着安格鲁人和斯拉夫人混血的宿管大妈也是愣怔了一下。 然后, 宿管大妈用母狮子般凶恶的目光盯紧了站在门口的洛慈和贝蒂。 “贝蒂同学,还有这位······是洛慈同学是吧?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身为宿管,对于宿舍楼中的每一位学生都是认识的,包括今天刚刚转学过来的洛慈,宿管处已经收到了洛慈包括照片在内的相关资料。 “······” 洛慈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血肉,没有吭声。 “卓娅,你去后勤处忙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冷清的女声打断了宿管大妈猛犸象般沉重的逼近步伐,地面上一块稍大的钢化玻璃泛起莹莹白光,那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随着声音的传出,莹莹白光中缓缓浮现出一道体态玲珑的身影。 “敬老师,这里就麻烦你了。” 卓娅大妈停住了脚步。 看了眼白光中的身影,转身便折回宿管办公室,联系校长汇报这里的事情,联系后勤部的人前来处理这个烂摊子。 “——贝蒂·德姆维尔同学,洛慈小子,麻烦你们详细说明一下刚才的事情经过。” 白光中,那玲珑的身影如虚似幻,像是天边的流云,晨光下的雾霭,恍如风一吹就会散去。 第四章 雏龙 “你是谁?” 洛慈举目望去,盯着那影影绰绰的的身影,沉声质问。 “蓬壶学院保卫处处长,敬元颖。” 来人答道。 “敬老师?” 贝蒂的喊声也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保卫处?那你来的可有点慢啊!”洛慈不轻不重的挖苦了一句。 无论有什么样的缘由,袭击者堂而皇之的穿过了保卫处的防护,直冲到宿舍楼下发动自爆式袭击,差点就造成了学生们的伤亡,从这一点来看,责怪保卫处失职不算是欲加之罪。 “这是我的疏忽。” 那如虚似幻的身影很干脆的认错。 不过, 认错之后,洛慈迎来的便是****式的教训。 “小子,小白她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吗?我倒是要问问她这些年都在做什么?连自己的弟弟都教育不好!” 虚幻的身影渐渐凝实,柔和的白光剥离消散,出现在门厅中的是一个容貌端丽,体态轻盈的女子,梳着飞仙髻,浅紫的褙子遮掩着月白色的抹胸,外层浅白,内层浅蓝的拽地长裙垂落至脚面,一双小巧玲珑的云头履若隐若现。 她站在一团朦胧的洁白云雾之上,离地三寸之高,手中持握着白绢地绣仙鹤漆柄团扇,遮住了大半脸庞,只能望见那梅花样的大红花钿,以及纤细淡长的蛾眉,一双如珠宝般明亮的乌黑眼眸紧紧盯着洛慈。 此刻, 这位自称是蓬壶学院保卫处处长,看上去很是年轻的女子正用着长辈式高高在上的口吻毫不留情的教训着洛慈,着实有些破坏那如谪仙人出现的风姿仪态。 “这是最基础的道理,和长辈说话的时候要用敬语,小白以前······” “······小时候明明很可爱的,我还亲手抱过你的······” 洛慈低着头,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 心情一落千丈。 特么的, 为什么随便冒出来个人就敢扯着他姐姐的虎皮教训他? 他可没听说除了弗朗索瓦院长外,姐姐在蓬壶学院还有其他熟人,不过姐弟关系本就不算多好······眼前这个话贼多的女子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来的些许讯息无不明白彰显着对方和自家姐姐关系匪浅这一事实,还有小白······嘶! 真是难以想象居然有人敢这么称呼自家姐姐。 喋喋不休的教训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毕竟这里还有烂摊子需要收拾。 “洛慈小子,说说吧,这里是怎么回事?”教育了学生一顿之后,敬元颖神清气爽,这才重新关注起来正事。 洛慈没说话。 贝蒂看了眼一脸郁郁的洛慈,言道:“袭击者有两人,看上去是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但还无法排除被人顶替的可能,他们大概是冲着洛慈来的,话语中提到了【极天剑君】······” “极天剑君?确定没错?” 敬元颖口中喝问,眼睛却紧盯着洛慈。 “是的,是这个名字没错。”贝蒂点头,接着又看了眼不吭声的洛慈,继续道:“那两人在说完话之后,立刻就开始自爆,使用的应该是血肉魔法,但我不确实是死灵系还是生命系。” “是生命系的血肉魔法,还有那两人是被操纵了,应该是精神干涉类的魔法,但具体的派别我没看出来。” 洛慈开口接上了话茬。 他将送货员自爆前说的那一段话又重新复述了一遍说给敬元颖听,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又来了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替自家姐姐背锅了,姐姐的仇人不敢当面去找姐姐的麻烦,父母亲戚也都在重重保护之中。 最后经过一番弯弯绕绕,麻烦就转到了外出求学的他的身上。 “精神干涉,人偶师?傀儡师?还是······” 敬元颖扫视着地上的血肉残渣。 “——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洛慈答道。 旁边,贝蒂也是点头,示意她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了。 “情报还是不足啊!”敬元颖蛾眉轻轻抬起,显露出一丝烦恼,“只靠这点东西可没办法锁定袭击者的真面目。” 血肉魔法,精法。 这两门技术都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准确来说是魔法的两个大类,在这简单的名目下包含着的是庞杂的只有专修魔法史的老教授才能搞得清楚的众多子目,没有具体鲜明的特征,很难通过这些残渣辨认出施术者的手段。 就算是知道如今在壶天岛上搞事情的是万物之恶,但如果不具体摸清楚到底是什么法门,还是无法锁定袭击者的真实身份。 万物之恶是一个强盛、庞大的犯罪组织。 那里面高手如云,掌握着这般技巧的强者不下两掌之数。 不过,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 根据院长的私人情报,已知那位无面主教很大可能潜伏进入壶天岛,而且很凑巧,其人以神秘莫测而著称,最是擅长操纵傀儡人偶在外行事,这么多年都没有被人窥见他/她的真面目。 据说除了万物之恶所供奉的那位之外,就是万物之恶的其余主教,也不曾目睹无面主教的真身。 所以,才被唤作是无面主教。 只看擅长操纵人偶傀儡这一条情报,今天这事要说和无面主教没有关系打死敬元颖都不会信,但这终究只是猜测,并没有掌握任何可以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无面主教动的手······等等! 敬元颖眨了眨眼,细长蛾眉微微翘起,她看向了洛慈。 “小子。” “联系小白,问问她是和万物之恶的哪一位主教结过怨。”袭击者是冲着洛慈,更精准点,是为了报复洛慈的姐姐而来的,也就是说对方必然是和洛知白有过接触的家伙。 而能在极天剑君的锋刃下活下来的家伙可不多。 只要有极天剑君出声,便有可能弄清楚袭击者的真实身份,如果是无面主教,那么便可以专心应对这个棘手的敌人,如果不是······也不妨多一份小心。 “······您不自己问吗?”洛慈脸色不太好,如无必要,他是一点不愿意去联络那个‘恶龙姐姐’的。 “让你做你就去做,怎么这么啰嗦?现在神夏本土的少年都是这么婆婆妈妈的吗?我很忙的,没时间陪你们这些小家伙在这里闲聊。” 说话间, 白绢地绣仙鹤的漆柄团扇轻轻一挥,蟹壳青的流苏飘飘洒洒,莹莹白光从那一块块破碎的玻璃渣中涌出,如流水般溢出,彼此交融连接,迅速覆盖住了门厅内外的领域。 等到白光消散, 只见地上所有的血肉残渣,包括血痕污渍都不见了踪影。 “这些东西我会安排人去检测,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敬元颖又用扇子遥遥点了点洛慈,轻声喝道:“动作快点,你个小子还想我等多久,还有你可别忘了,这次袭击是冲谁来的,如果不弄清楚是什么人在背后做鬼,我恐怕你不会有什么安生日子。” 最后的话打动了洛慈。 的确呢! 且不说敬元颖这个保卫处处长工作失职的事情,这次袭击可是很明确冲着他来的。 如果不是他出现在岛上,未必会发生这事儿。 而且洛慈也的确很想知道袭击者的真面目,那样的话,他也可以做一些针对性的保护措施,不然真要是正面撞见了万物之恶的主教,那是会出人命的。 于是, 洛慈从荷囊中掏出了手机。 拨通了电话。 “什么事?” 冷漠的声线传入耳中。 “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和万物之恶结过仇?” “万物之恶?发生什么事了?壶天岛的大规模魔灾爆发是万物之恶搞的鬼?真是一群不消停的臭虫······五六年前吧!挑过万物之恶十几个场子,一多半主教都和我有仇。” 洛慈无言。 好家伙,万物之恶的主教个个都是恶名昭彰的怪物,单拿出来一个就足以止小儿夜啼,更何况是一群······ 他再次深刻体会到了自家姐姐的惹事能力。 或者说, 这就是剑修的特性? “——等等。” 似是想起了什么,电话另一头的声音音调稍稍拔高了一点。 “说起来我当年好奇万物之恶的无面主教的真面具,追着砍了他二十多个傀儡,虽然最后还是被逃掉了,那家伙逃走前还扬言要报复我让我后悔,不过等了这几年也没见他出现,说到底,终究只是个没胆子的老鼠······说了这么多,你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即便是隔着万里之遥,在这一瞬间,洛慈却感觉像是看到了姐姐那冷冰冰的轻蔑的笑容。 “我在学校遇到了袭击。” “······谁做的?” “对方操纵了两个普通人发动了自爆袭击。” “······原来如此,果真是个没胆子的鼠辈。” ———— 神夏,长安城南方。 终南山。 山腰一座凉亭中,骤然间亮起了点点一篷斑斓星光,冲天而起的剑芒切裂天穹上的重重云海,牵引来终南山上无数道目光。 “这又是怎么了?” 系牛柏下,一身粗布青衣的青年望着天空中那刺目的星光剑芒,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他甩了甩袖子。 点点碧光落入系牛柏的树干之中,一树苍翠欲滴的枝叶簌簌抖动了起来,如星海般的翠绿光芒飞升上了天空,瞬息间改换了天穹的颜色。 然后, 碧光结穹庐,樊笼锁飞仙。 漫漫碧翠光芒如决堤的天河水一样从天空中倾轧下来,于奔腾流动中化作无数枝叶藤蔓的形貌,镇压住了那几欲撕裂天穹的锋利剑芒,将那升空而起的斑斓星光生生压制了回去。 “当值时期,不准擅离职守。” 青年站在系牛柏下,轻声言道。 “哼!” 一声冷哼如飞剑袭来,贯穿入耳,刺破了青年的耳膜。 丝丝鲜血从耳孔中流出。 接着便是一阵阵轰然巨响,半山腰处的凉亭被夷为平地,滚滚烟尘冲天而起。 “这脾气······剑仙,唉!果真没有一个是好脾气的,一个赛一个难伺候。”青年无奈的笑了笑,轻轻一晃头,从耳孔中流出的丝丝鲜血瞬间倒流回去,被刺破的耳膜也于无声中弥合,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 “······姐姐?” 半晌无声,洛慈差点以为又被挂电话了。 好在,在他思考着挂电话之前,声音重新出现。 “我这里有事情抽不开身,你那边不要乱来,弗朗索瓦院长估计没有多少精力额外照拂你·······我在蓬壶学院还有一个熟人,你去找她,这段时间你就跟在她的身边,我告诉你名字······” “敬元颖?” “——你们已经见过了?” “她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洛慈看着同样在和人打电话的女子,对方施了一个隔音法术,阻断了声音的传播,再加上那团扇遮住大半脸庞,便是连读唇语的机会都没有。 “那正好。” “把手机给她。” 洛慈挑眉,心中已然明了。 这是还把他当孩子呢!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没忍住辩驳了一声,总是被当成孩子照料,实在是让人有些沮丧。 “你一个学生说什么大话呢?这种话等你毕业了再说不迟,现在,快点把手机拿过去给那个女人。” ······ 最终, 胳膊拗不过大腿。 洛慈也不知道自家姐姐和敬老师说了些什么,总之从结果来看,敬元颖离开前说这几年在学院里会罩着他的,告诫他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学院,如果要外出,必须和她取得联系——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 乘着这个机会,洛慈也旁敲侧击了解了一番这位保卫处处长(兼实战学指导教师)和自家姐姐的关系,似乎在敬元颖来蓬壶学院任教之前,曾和自家姐姐一起搞过事儿。 约等于一起扛过枪的交情?大概? 虽然只是一堆似是而非的情报,但洛慈对此已经很满意了。 初次见面,还指望能深入浅出不成? 未来打交道的时间还长着呢! 目送敬元颖的身影缓缓变得虚幻,在一阵阵微风中如泡影般消失,如果不是通讯录上那一栏“敬老师”的确是存在着的,不免会让人心生做梦的错觉。 然后, “啧!看这样子得自己动手搬东西了!” 洛慈看着停在公寓空地前的重卡,陷入了思考。 他已经用感气符以及其它一系列手段检查过重卡了,敬元颖离开前也同样做了检查,卡车并没有任何问题,血肉魔法和精法主要都是针对生命体而去的,很难影响非生命物质,之前的爆炸也被刻意控制了冲击方向朝着洛慈和贝蒂而去,并没有影响到重卡。 只不过, 居然要他亲自动手搬东西,洛慈手伸进了挂在腰间的符囊—— “看在你之前救我的份上,这次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个忙吧!” “嗯?” 洛慈不解的看着少女走到重卡车尾。 只见贝蒂伸出那纤细白嫩的右手,握住那仓门上的铁栓,也没见怎么发力,只听见一阵短促的刺耳的金铁摩擦音,栓的紧紧的铁栓就被抽出来了,那轻松的模样就像是剥开熟透了的香蕉皮似的。 等到少女神色自若的单手举起他心爱的核桃木实木沙发的时候,洛慈终于是控制不住的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力气, 可不是普通人类能有的。 之前一脚踹飞公交车的合金车门的时候就已经让人 “德姆维尔同学,你是······近战法师?”洛慈问道。 所谓的近战法师。 是魔法师体系中的一个分支流派,以强大的肉搏能力而闻名,里面据说个个都是能徒手生撕妖魔的强者。 “叫我贝蒂就可以了。” 少女答非所问。 “······贝蒂同学,你是近战法师?”洛慈从善如流,称呼从姓氏更换到名字,这在异国文化中应当是变成朋友的意思吧? “算是吧!” 贝蒂含糊的答道。 大概是觉得这个答案过于敷衍。 少女犹豫的看了洛慈一眼,迟疑了两秒钟,下定了决心。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那宛如燃烧的火焰般赤红色的双眸,“那个······洛慈,你应该已经发现我的眼睛的特殊之处了吧?”少女不经意间省去了同学这个后缀。 “魔眼,法眼,天眼,虽然称呼上有些差异,但总的来说是一样东西,具备着特异之力的眼眸。” 洛慈点了点头。 魔眼,这是魔法师们的叫法。 换做炼气士则一般称之为法眼或者天眼。 这种东西分为先天、后天两个大类,其中先天是指生来便拥有,而后天则是炼气士和魔法师们根据种种先天的法眼、魔眼开发出来仿造品,通过后天努力,修行一系列特殊的法门,最终也可以掌握这种特殊且强大的力量。 “我的眼睛的确是魔眼,天生的魔眼,而它的名字······”贝蒂的手指轻轻的按压在眼皮上,轻声道:“【红龙】。” “它赋予了我堪比妖魔的力量、耐力,以及身体的强度,所以······应该算是近战法师吧?为了不辜负这份天赋,我还专门挑了一门八极拳的选修课。” 说话间,少女另一只手凌空挥拳,凌厉的拳风吹乱了洛慈鬓角的发丝。 洛慈捏着下巴,再次上下打量着少女。 红龙。 知其名,便可究其实。 龙这种生灵无论是在炼气士的体系,亦或者是魔法师的体系,都是最上位的强大存在,而冠以‘红龙’之名的魔眼,所料无误的话,只要能完全驾驭这双眼睛,拥有者必然能够成为此世顶尖的存在。 但是很显然, 贝蒂还没有掌握这份力量。 现在的少女顶多只能算是一条没有长成的雏龙。 不过, 雏龙也是龙。 终究不是凡俗之流。 有了贝蒂的援手,洛慈就没有浪费自己描画的符箓,没有费多长时间,两人就将所有的家具运进了a-627号房间。 至此,这混乱的一天总算是暂且落下帷幕。 第五章 自我介绍 壶天岛爆发大规模魔灾的事情,当天晚上就上了新闻。 大概是晚上七点钟左右,壶天市诛魔局举办了一场应对社会各界媒体的新闻发布会,在会上向各媒体通告了这一次魔灾爆发的前因后果,通报了有数名执行武官受伤,一人不幸阵亡,不幸遇难的市民九人,损毁公共设施和民居若干,造成财产损失····· 新闻发言人手段很老练,认错、道歉、打马虎眼一连串技术玩的炉火纯青,连消带打的化解了记者们的责难,当然,也不全是和稀泥的功夫,发言人面对不断发难的媒体还是展露出了足够的决心和坚定的意志,发誓必定会将这次事件背后的肇事者绳之以法。 不过, 当被问及背后的肇事者的身份的时候。 发言人沉吟片刻,最终来了一句,“机密情报,无可奉告。” 至于蓬壶学院发生的袭击事件。 没有泄露出去。 诛魔局和蓬壶学院联手将情报封锁,金驼搬家公司上上下下所有牵连人员都暂时被诛魔局‘请’了过去,所有通讯工具全被没收,暂时是要吃一段时间大锅饭了,而且搞不好连大锅饭都未必有机会吃下去。 第二天,周日。 这一天魔灾爆发的频率和数量大幅度下降,远没有昨日那般剧烈,这让卯足了力气严阵以待的诛魔局郁闷的想要吐血,因为这明显的变化,许多民众都松了口气,各种赞扬毫不吝啬的送给了诛魔局。 但是, 诛魔局内部的气氛却并不乐观。 一拳打空固然让人郁闷,但更令人揪心的是万物之恶的真实目的。 这个搅屎棍一样闻风臭十里的犯罪组织是纯粹为了彰显恶行而行动的,能让这些疯子按捺不动,只能说必然是在酝酿着更加惊人的犯罪计划,拖得时间越久就越让人寝食不安。 然而, 这还不是最让人痛苦的事情, 最让人难受的就在于明明知道万物之恶出现在岛上,却完全捉不到这群犯罪分子的马脚,诛魔局情报科的科长都快被老局长给骂自闭了,情报科的干员们又被科长教训的叫苦连天,简直就是看不到尽头的恶性循环。 但无论如何,时间是不会停下来等待任何人的。 就这样,这个周末在一派难言的氛围中告终。 新的一周降临。 ★ 空荡荡的走廊上交错的回荡着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师生二人一前一后,朝着教室走去。 “紧张吗?” “什么?” 敬元颖轻轻摇晃着手中那柄白绢地绣仙鹤漆柄团扇,看上去似乎是她的心爱之物,她侧过头,轻笑着问道,“马上就要和同学见面了,不紧张吗?” “······有发现万物之恶的行踪吗?”洛慈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干脆换个话题。 “真是不可爱!” 敬元颖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和同学处好关系,对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学生有人被送去医院急救。”说到最后,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洛慈一眼。 保卫处处长,实战学讲师,这些都只是敬元颖的一部分职务。 除上述身份外,她同时还是一年一班的班主任。 而洛慈将要转入的就是一年一班。 “我来这里是来学习的。”这是个颇有灵性的回答了,言下之意便是如果有人打扰他学习,那就休怪他不客气,含蓄表达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 敬元颖自然是读懂了这份儿含义。 然后, 便有些头痛。 想想洛慈在崇玄馆留下来的“显赫战绩”,再加上班级上本就有的刺头,总感觉未来的日子大概、或许、应该会相当精彩? “还是小时候可爱啊,现在都学会和老师打机锋了。” 叹息了几声岁月如刀,敬元颖再三强调她的学生都很乖巧,没有横行霸道的家伙,而且还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诸如此类的废话唠叨了一路,直到来到一扇门前,方才是止住了废话。 “就是这里了。” 敬元颖停在门前。 门内传来了喧嚣躁动的气息,那是只有在‘青春期’的年轻人才能散发出来的一种独特的氛围,洋溢开来的活力即便是隔着一扇门也能够清晰的被感染。 ——就是这里了啊! 纵然他在前天已经抵达蓬壶学院,并且在宿舍入住,但那终究还差了一步,只是如同客人一般寄宿于此,还没有真正的融入到这座学院中去,接下来才是真正要迈开最重要的一步。 “做好准备,要来了哦!” 手中的团扇轻轻点在门把手上,敬元颖回头笑了笑。 接着,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白绢地绣仙鹤漆柄团扇亮起了一抹灵光,力道恰到好处的冲击波撞开了门,就像是蓄满水的水库开闸泄洪似的,教室里喧嚣躁动瞬间从这新打开的缺口轰然涌出。 喧嚣躁动大约持续了不到两秒钟便就消退了,所有的声音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 “挺热闹啊!” 敬元颖踱步而行,微微侧头,斜视着正襟危坐的学生们,“我迟来了不过三分钟,你们这就已经准备要上房揭瓦了是吧?”她的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是在发笑。 但坐在教室里的学生们却是完全笑不出来,一大半人战战兢兢,汗如浆出,畏惧着那笑容下暗藏着的凌厉锋芒。 开学至今已有一月。 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他们已经被调教的吃足了苦头,很明白自家的美人班主任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只有寥寥几人维持着镇定。 “不过今天算你们运气好,看在有转学生加入的份上,就放过你们一次。”敬元颖在讲台后面停下了脚步,侧过身来,面向着在座的全体学生,手中的团扇一指亦步亦趋跟着她走进来的洛慈—— “都看看吧!这就是大家翘首以待的转学生······嗯,应该有人昨天在宿舍就见过了吧?” 很大的教室。 这是洛慈走进门第一时间的感触。 和崇玄馆那一人一几,井然有序的风格不同,这座高高大大的教室从构造上来看更像是普通的大学教室,以讲台为原点,倾斜的地板上是阶梯状排布的固定座椅,从上到下一共九排,每一排又有十二个座位,拢共一八零八个座次。 此刻,在这座椅上坐着的学生们,正顺着那团扇的指点一并看向洛慈。 「——啊啊!!这可······当真是五花八门。」 一道道目光攒刺而来,好奇、冷漠、挑衅······包含着不同态度的视线齐齐汇聚到了洛慈的身上,审视着这个据说是来自神夏崇玄馆的‘转学生’。 不过同样的, 洛慈在讲台上立定,稍微仰着脖子,亦是张目打量着未来的同窗。 望着安坐在椅子上的学生们,洛慈只觉得大开了眼界,只有五十二人,还不够教室一半的座次,这五十二人很是随意的零散分坐,只看这人头的紧凑程度,便能大约的推测出某几人是一个小团体,谁谁谁又是独行侠,所有这一切一目了然。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真正让洛慈觉得大开眼界的还是这些未来同窗们那彼此迥异的装束,宽袍大袖的羽衣,高高尖顶的魔法帽,厚重结实的呢子大衣,紧身干练的骑装,洛丽塔风格的裙装,还有水手服以及普通的衬衫短袖、长裙短裙等等······ 混杂多样的风格令人眼花缭乱。 「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洛慈在心底无声吐槽了一句。 这和崇玄馆全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崇玄馆中男子服玄色,女子着素衣,彼此之间泾渭分明,一眼看去足以让完美主义者大笑三声,道一声理应如此,相较之下,蓬壶学院的这种开放风格当真是能逼死一票有心理洁癖的强迫症患者。 在这乱杂的人影中,洛慈看到了孤身一人占据一条长桌的贝蒂·德姆维尔。 今天的少女依旧是一身白,只不过那白色t恤胸前的大字变成了“养生主”,想想上次见面时的“应帝王”······这大概是南华经深度痴迷症。 不仅是洛慈注意到了少女,从他走进教室,就处于贝蒂的观察中。 因此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洛慈看过来的视线。 贝蒂也轻轻的点头致意,算是打招呼了。 ——教室顿时为之哗然! 哪怕是敬元颖就站在讲台上,但学生们的好奇心还是压过了畏惧感,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了起来。 “刚才······是我眼花了吗?” “不,我也看到了。” “真的假的?德姆维尔同学居然和转学生打招呼了?” 别看贝蒂孤身一人坐在窗边的角落位置,像是被孤立了似的。 事实上,以少女的姿容和气质,不说是这个班级,在整个学院都是屈指可数的美人,但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贝蒂那凛然不可亲近的气质便打消了许多人靠近的勇气。 仅有的几名勇士也纷纷折戟在少女那压倒性强大的实力面前。 所以少女虽然爱慕者甚多,他们所能做的,却也就是远远的观望罢了,包括女性同学在内,鲜有人能接近少女,开学一个月,班上还没有那位同学能和靠近少女。 “可以啊!小子,这就把贝蒂这丫头骗上手了!” 敬元颖这次没有制止学生们的交头接耳,她自己也是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的调侃起洛慈。 “老师,污蔑他人的清白可不是长辈该做的事情,我相信您应该是知道我昨天足不出户的事情吧?”洛慈斜睨了敬元颖一眼,略微感到些许苦恼,暂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付这位以长辈自居的老师。 “关心晚辈的人生大事这不是应有之义吗?” “神夏的法律已经修改很久了,十六岁还不到谈论人生大事的年纪。” “这不是未雨绸缪吗?像贝蒂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可是稀世之宝,错过了未必能有第二次机会。” 洛慈闭嘴了。 特么, 他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解决人生大事的,而且这样的话题争论下去终究是占不了便宜,还是闭嘴为妙。 看着洛慈闭嘴从心,敬元颖笑容顿时愉悦了三分。 接着, 她总算是没有遗忘自己教师的身份,抬手镇压了教室的纷乱,将洛慈推上前。 “大家都认识一下啊!这个是从今天开始就和大家一起学习的洛慈同学,来吧,和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嗯······” 少年挺身站在讲台上,堂堂正正的再次审视了未来的同窗们一圈,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名字的话,洛慈,洛阳的洛,慈母的慈,十六岁,是一个炼气士,希望未来四年能与诸位友爱共进······” 一只纤细的手臂举起。 打断了洛慈的自我介绍。 ———— 举起的手位于教室靠近墙壁的一侧,第五排中间的座位。 是个女孩子。 如贝蒂一般,一人独据一整条长桌的少女。 “啊!是维卡同学啊!” 敬元颖几乎是明显的叹了口气,丝毫不掩饰对于少女的苦恼,脸色亦是颇为为难,“有什么问题吗?现在是转学生自我介绍的时间,有什么事情等之后再说······” “洛慈······同学,传言说你原来是神夏崇玄馆的学生,是真的吗?” 少女打断了敬元颖的说辞,直接将话题抛给了洛慈。 被学生打断发言,敬元颖脸上的苦恼神色加重了几分,班上五十多名学生,性格千差万别,其中最让她头痛的就是发问的少女,开学一月的时间,就惹出来不少麻烦,连累的她这个班主任也吃了院长好几次的挂落。 偏偏她的强权教育对于少女没有什么效果,每次教训过后依然是老样子,简直是生命不息,则惹是生非不止。 进门前就在担心刺头们的冲突。 现在看来,似乎是无从避免了。 不过,这或许也是个机会,敬元颖用余光瞥了眼洛慈,回忆着档案上少年那浓重的一笔记录,两个刺头碰面,总有一个要被磨平棱角吧? “传言?” 洛慈打量着这位‘维卡同学’。 之前扫视之际,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和贝蒂一样看上去是独行侠属性的少女。 发梢微微起卷的酒红色齐肩短发,矢车菊色的瞳孔,高挺的琼鼻,莹白无暇的肌肤,头上戴着装饰有黑色蝴蝶的小礼帽,身着驼色的长风衣······吸引洛慈注意的不只是因为少女出色的容貌——虽然也是缘由之一。 那如同俯视卑微虫子的傲慢眼神,一切都在掌握中的自信笑容······令他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自家的姐姐,嗯,虽然自家的恶龙姐姐几乎没见笑过,但是那傲慢的眼神是如此的相似。 这是一个骄傲的女孩子。 “没有错,我原本是在崇玄馆求学。”洛慈点头承认。 “居然从崇玄馆转学来这里,洛慈同学你的追求还真是奇怪呢!神夏崇玄馆可是名校中的名校,还没有听说过有人会主动离开崇玄馆。”犹如发现了心仪的猎物的猎手一般,少女用满是充满侵略性的灼热目光紧盯着洛慈。 这时, 洛慈注意到了几名和他一般穿着着宽大道袍的少年少女脸上表情微微的变化,心中顿时明悟,大概猜到这传言是怎么来的了,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却也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他在崇玄馆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 而且先贤都说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虽然在大人物们的控制下没有上新闻,然而这事儿终究是在炼气士群体的内部扩散开了,想必班上的这几位少年少女也是从父母长辈那里得到了情报,然后又因为洛慈的到来流传到更广的范围。 “原因很简单,我是被开除的。” 洛慈坦言,笑容不减分毫。 这事儿的确是不怎么光彩,原本他是打算将这是深埋起来的。 不过很显然, 过去的事情不是他想忘记就能简单割舍掉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很难被彻底掩埋掉的,总会在某些时候被人重新挖掘出来,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是专门来找茬的? 所以, 与其用谎言去虚饰,倒不如直接阐明真相来的简单。 “维卡同学是吧?对于我被崇玄馆开除的事情,你是有什么意见吗?”洛慈盯着少女,反问道。 “意见?没有没有。” 少女摇头,连声否认,“我可没有意见,老实讲,你是被崇玄馆开除也好,还是主动转学也好······这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在乎,不过,听说你在崇玄馆以一敌二十取得了大胜是吧?” 听到这里,洛慈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他原以为这少女是故意找茬,以为是那些个仇家在暗地里又搞什么小动作报复他,但是现在听上去怎么感觉不太对? “具体的情况挺复杂的,但当时的确是陷入了围攻······” “你在崇玄馆入学考试中位列第一,没有错吧?” “是这样没错,不过还有几人是免考······” “去年三月,神夏陇右道北境爆发的【葫芦谷大魔灾】据说余波至今未平。” 突然间, 冒出来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 然而听到这么一句话,洛慈脸上的笑容一瞬间为之一僵,虽然立刻便恢复了自然状态,但内心掀起的波澜却不是那么容易平定的。 葫芦谷大魔灾。 这事儿不是已经被姐姐她打扫干净了吗?为什么这个异国的少女会突然提到这个名字,是在诈唬?还是真的知道什么? “的确是呢!那种规模的魔灾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清除干净的。”洛慈笑着答道。 “很好!!!”如此说着,少女站了起来······嘛,虽然和坐着比起来似乎差不多高的样子,总之,少女看向洛慈的眼眸中涌出灿烂的光辉,那是欣赏和期待的光芒。 “自我介绍一下。”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身高的弊端,少女干脆跳上了桌子,漆黑色的靴子踩在前座椅子的椅背上,高高扬起下巴,俯视着讲台上的少年,高声道:“我是维卡·康斯坦丁诺维奇·雷巴尔科,是魔法师,也是一名炼金术师,未来注定会建立伟大功勋。” “洛慈同学,和我联手吧,一起讨伐【贝希摩斯】!” 在一道道惊愕的目光注视下, 少女向少年发出了邀请。 第六章 交易 天穹上乌黑的云海似是要坠落似的压迫下来,猎猎北风灌满了这么一座葫芦状的山谷。 庞大如山岳般的阴影笼罩着大半个山谷,阵阵怪异的嘶鸣如勾魂摄魄的魔音。 山谷中有炽热凶猛的大火在猛烈燃烧,翻滚的黑烟似那不甘死去的魂灵徘徊在空中。 破损的军旗斜插在尸堆上。 死去多时,尸体都已经变得冰冷的掌旗手却依旧死死的紧握着旗杆,浑浊的双眼大睁着,漆黑的眼眸倒映着那沾满尘埃、血迹的旗帜,然后尸体、旗帜具都是被炽热的火焰一点点吞没。 如这般倒毙在山谷中的尸体比比皆是。 “咳咳!!可恶!这畜生到底要杀几次啊?” “快快快!!!继续压制,不要给祂喘息的机会,绝不能放纵这畜生逃走,援军很快就能到······咳咳!!!” “洛慈,我们······咳咳······我们不行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绝对,呼呼!!绝对不要放这孽畜逃走······” ———— 阶梯教室。 “葫芦谷······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课桌上教材、文具维持着最初上课时的模样,一堂课已经过去,洛慈的心思却全然没有落在学习上,纷杂的记忆如涨潮时分的潮水一样涌上了心头。 葫芦谷, 近一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每次提起这个名字,心潮总是难以镇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来那九死一生的艰难经历,那时候他都已经绝望了,没想到最后的殊死一搏却生生从绝境中开辟出生路。 洛慈的出身并不高。 他的祖父、高祖都是陇右道大山深处一介平凡无奇的村夫,一辈子都在地头打转,不过到了他的父亲这一代,不甘心一辈子困守在那几亩山田中的父亲走出了大山,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天赋,硬是成为了神夏天工坊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顶尖大匠。 父辈的努力改变了下一代的环境。 洛慈的姐姐小时候还多少吃过一些苦头,等到洛慈出生的时候,家里的环境已经彻底摆脱了昔日的困顿,纵然不敢说是与那些王侯之家相媲美,但一个顶尖的将作大匠的收入绝对是神夏上游。 不过,洛慈迄今为止的十六年人生却并非是一帆风顺。 从小到大这十多年的时光,他吃尽了许多寻常人几辈子都未必能遇到的苦头,一次次突然降临的波折和磨难,宛如是被投入烈火中锻打的金属,无尽的苦难打磨出了洛慈如今的模样。 葫芦谷,是他历经的磨砺中最凶险的一次。 堪称是在死神的刀尖上跳舞。 亦是最近遭受的一次灾难,残存的虚幻痛感仍然会时不时的勾起脑海中被封藏的记忆。 “葫芦谷,葫芦谷······”洛慈垂下眼帘,默默思索着其中的关节,到底是哪里走漏了消息,连一个外国来的少女都知道了葫芦谷的事情,自家姐姐办事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啊。 这时, “你们几个,给我腾个地方。” 来自斯拉夫帝国的少女走近了洛慈的座位。 名为维卡·康斯坦丁诺维奇·雷巴尔科理的少女站在洛慈后两排的台阶上,用看虫子一样的眼神盯着洛慈背后一排的三位同学。 没有任何的反抗,在听到维卡的命令之时,三人就已经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了各自的东西,并且掏出面纸将桌椅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然后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了这一块区域,一窝蜂的涌向了教室后排的空座,跑的比被狗追的兔子还快。 “洛慈同学,你好啊!” 维卡快步走了过来,就在洛慈的正后方落座。 然后便打起了招呼。 欢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轻佻。 “雷巴尔科同学,有什么事吗?” 扭头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洛慈心中浮现一抹不怎么好的预感。 “当然有事!” 维卡·康斯坦丁诺维奇·雷巴尔科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作为搭档,必须得尽早打好关系才是,如果彼此之间配合不当,一旦遇到强敌可不妙。” “搭档?” 洛慈笑容收敛,婉言拒绝道: “雷巴尔科同学,我记得我并没有答应你的请求。” 之前他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少女说的那些话在洛慈看来简直就是没脑子的疯话,讨伐【贝希摩斯】······哈哈,只能说理想是崇高又伟大的,但是现实却是冰冷且残酷的,他可不准备去自寻死路。 还有搭档、伙伴。 这是一种约定成俗的习惯。 人类世界的历史有多长,与妖魔的斗争史就有多久,在这漫长岁月的磋磨下,人类形成了团队意识,大到数十万人的军队,小到二三人的小队,在对抗妖魔之时,人类往往会结伴而行。 无论是东方的诛魔灵官,亦或者是西方的猎魔人,往往都是三五人成阵一起行动。 但这种结伴是建立在足够深厚的交情之上的,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咋一见面就将自己的后背安危交给陌生人的至诚君子。 “要吃吗?” 像是根本没有听到洛慈的话,维卡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小把糖果,五颜六色的,包装纸上有写明口味,有火锅味,熏肠味,格瓦斯味,牛油果味等等。 “如果你指望插科打诨就能糊弄过去,那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好说了。” 洛慈没有去拿那些口味奇怪的糖果。 而且,火锅味的糖果是什么鬼? 还有格瓦斯味?嘛,这个大概或许还能吃? “不吃吗?味道很不错的。” 维卡剥开了包装纸,将那赤红色的火锅味的糖果丢进口中。 然后,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洛慈眉头紧蹙,笑容僵硬,眼前的少女是超乎想象的强敌!火锅味的糖果······嘶!无法想象啊! “我不会放弃的。” 口中含着糖果的少女继续说道,维卡目光认真的看着洛慈,“你现在拒绝我也没关系,我也没指望你立刻就答应,这样的事情自然是需要认真考虑的,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无论花多长时间,在毕业前我绝对会想办法让你答应下来。” 她那信誓旦旦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认真的眼眸中迸射出慑人心魄的光彩。 嘛,就是鼓起的腮帮子有点破坏气氛, “······这是骚扰。”洛慈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只要不过分介入到对方的私人空间,学院不会限制学生们彼此之间的交流合作,相反,学院是很鼓励学生们互相结伴、组队同行,当然了,前提是不能闹出来难堪的丑闻。” “所以,这并不是骚扰。” 说着,维卡挑了挑眉,颇有些得意的鼓动腮帮子,因为口中含着糖果,笑容看上去略微有些滑稽。 洛慈脸上礼貌性的笑容渐渐凝固。 有点······难办呢! “为什么是我?” 洛慈提出了新的问题,他盯着维卡那对矢车菊色的瞳孔,“蓬壶学院这么多学生,难道找不到一个能合心意的人吗?” “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做我的搭档。” “就算你吹捧我也没用,而且如果说强者·······天生的魔眼也不能让你满意?” “我不喜欢她的脾气,顽固的像是块石头,要不是那个讨厌的家伙的本事还算可以,我早就把她从这个班上踢出去了。”说着,维卡侧过头瞥了眼斜后方隔着三排距离的银发少女。 正在整理笔记的贝蒂察觉到了挑衅的视线,将询问的目光投了过来。 然后—— 似是理解了这里的境况,贝蒂目光中的意味一变,对洛慈投以一丝小小的同情和怜悯——真可怜,被麻烦的家伙缠上了!——这是洛慈从中读取出来的信息。 “哼!” 维卡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散去,小声嘀咕着“一根筋的混蛋”、“不知变通的讨厌鬼”之类的语句。 “性格合不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也是还不清楚吗?”洛慈打断了少女的嘀咕。 听到洛慈的话,维卡的脸上重新露出微笑,“就是因为不清楚,才要靠近观察不是吗?还有,你的事情我并非是完全一无所知······别忘了,葫芦谷大魔灾的事情。” 她再一次提起了这个组合起来的词语。 “······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 “很奇怪吗?那种规格的魔灾是注定要上新闻的······”注意到洛慈那殊无笑意的眼神,维卡顿了顿,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她打了个响指,右手食指上的月光石戒指微微发亮。 一圈灰白透明的隔膜扩散开,堪堪将交谈的两人笼罩起来。 就在这一层薄如细纱般的隔膜定型瞬间,教室中的说话声,桌椅吱呀声,窗外不远处桃林中的虫鸣鸟叫······这一切都消失了,这狭小的空间似乎与世界隔绝了一般,安静的令人竟然有些不适应。 「法器,不,应该是魔具吗?月光石······秘银······好东西!」 洛慈扫了眼那枚镶嵌着月光石的秘银戒指,没有多停留,目光又回到了少女的脸上。 “先与你说清楚,我并不了解葫芦谷大魔灾的情况,我还没有资格去查阅神夏崇玄署的机密文件。”维卡脸上的笑容不再,严肃的模样带着淡淡的威严感, “我所知道的情报都是从长辈那里听说的,我的教母私下里自己判断葫芦谷大魔灾并非是极天剑君提交的报告上所说的那样是被剑君自己平定的,她认为葫芦谷大魔灾的平息是和那唯一一个从这场魔灾中幸存下来的少年有关。” “还有,我的教母是苏旦,不是那个唱京剧的大青衣,是崇玄署的那个。” 苏旦,号【飞廉元君】。 神夏崇玄署如今除去两大天师之外,尚有十六位真君支撑着神夏头顶上的这一片青穹,【飞廉元君】苏旦和洛慈的姐姐【极天剑君】洛知白便是这十六人之二。 如此地位,自然是有资格了解并挖掘葫芦谷大魔灾的真相的。 「······飞廉元君!」 洛慈无奈了,既然少女身后有这么一座不亚于自家姐姐的靠山,知道一些不涉及到神夏安危的机密······很正常,他姐姐当初费力气掩盖他在葫芦谷大魔灾中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并不涉及国家机密。 飞廉元君是有资格翻阅那些保密文件的,看出来其中的破绽不算奇怪。 那场魔灾并非是自然生成。 其有着相当之复杂的成因,涉及到了好几个国际上都是臭名昭著的大型犯罪组织,比如说万物之恶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暴露出来是洛慈这么一个少年平息了那场魔灾,在他拥有与诸位真君相媲美的实力之前,大概是没有办法脱离自家姐姐身边太远。 所以洛慈的姐姐动用了自己的权力,遮盖了事件的真相。 “啪!” 少女再次打了个响指。 隔绝了声音的隔膜破碎消散,嘈杂的声音重新涌入耳中。 “事情就是这样,总之,接下来让我们友好相处吧!洛慈同学。” 不等洛慈有所回应,上课铃声响起。 教室门口走进来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胳膊下夹着教材,走路都颤巍巍的,感觉随时都能躺地上的样子,但当老人一只脚踏进教室内的时候,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学生发出任何异响。 见此情景,洛慈也只好憋着心中的郁闷,等待这堂课结束再说其它。 正好, 他也需要时间梳理一下状况。 这才来壶天岛不到三天时间,却总感觉已经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 ★ 旧城区。 这是被废弃了的区域,三十多年前一场大魔灾,让这块区域变成了人烟绝迹的抹消地带,年久失修的建筑物蒙着厚厚的尘埃,墙壁上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缝,生锈的卷帘门满是乌七八糟的涂鸦,在这里找不到一面完好的玻璃,地面上的玻璃渣子倒是多的扎脚。 在这里,除却蓬壶学院的学生和诛魔局的干员们三五不时过来拔除魔灾外,就算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也不会来这么个鬼地方。 最近几日,因为魔灾频发的缘故,这座废弃的区域中多了不少人气。 被魔灾吸引来的诛魔局干员们奔行在街头,竭力维持着这座城市的和平。 “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在一栋破旧大楼中响起。 等到敲门声落定,过去大概五秒钟时间,紧闭着的不锈钢防盗门在“咯吱吱”的噪声中缓缓打开,充满着恶意的浑浊气息如潮水般从房间中倾泻涌出,如大浪一般狠狠的拍向站在门口那西装革履的年轻客人。 “轰!!” 明亮的热光骤然膨胀现身。 那阴冷浑浊的恶意气息被尽数驱散。 同时, “如果这就是你们待客的态度,我看交易也没必要进行了。”站在门口,看上去大概不过二十多岁的客人手中握着一柄光华灿灿的金龙如意,金丝眼镜下的漆黑双眸中泛着愤怒的冷光,不过这位年轻的来客还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的任务,竭力压制住了心中的怒气。 “哦哦!请原谅我的失礼,看到这么鲜美可口的血肉一时有点失控······” 玄关处,站着一个笑眯眯的大胖子,那壮硕的身躯几乎将玄关通道的空间挤占满了,身上那一套极其宽大的脏兮兮的失去了本来颜色的工作服绷得紧紧的,愣是被穿出来紧身衣一样的效果。 “真是······恶心。” 客人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的金龙如意,眼眸中浮现深深的厌恶。 他从这个胖子身上闻到了浓烈之极的恶臭,这般污浊的气息实在是令人感到不适,只是靠近几步就像是来到了乡村那不曾被清洁过的旱厕之中,污浊的臭气熏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似是完全没有听到客人的恶言,大胖子很是热情的将客人迎进了客厅。 没有沙发、桌椅,空荡荡的客厅只看得到垃圾和尘埃。 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恶臭。 这般气味,实在是有些反人类。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的······” 胖子不好意思的搓着手,只见一条条大概有牙签粗细的黑油油的污垢就这么被搓了下来,落在地上软软的变了形态。 “别废话了,快点谈正事。” 客人不想在这里多呆哪怕是一分钟,只想着赶尽交易完就离开。 “好好好!” 像是不知道什么是生气似的,对于客人的恶声恶气,这个圆滚滚的胖子完全不介意,就这么在客厅中站着,颇为艰难的从裤子口袋里取出来一枚沾染着汗渍的令牌。 “······” 看着那枚沾满了汗液污渍的令牌,客人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该死的混账!” 口中低声的咒骂着,客人强忍着嫌恶,拿起了那枚令牌,用洁白的丝巾擦干净上面的污渍,指尖摩挲了光滑的令牌一圈,点点灵光从指尖洒落浸入令牌之中,然后一朵雕琢的活灵活现的灿金色的灵芝映入了眼帘。 是真货无误! “令牌我收下了,这是你们要的东西。” 客人从怀中取出来一份卷轴,丢给了一脸憨笑的胖子。 很快, 客人离开了这个恶臭熏天的活地狱。 “砰!” 不锈钢防盗门再次闭合。 肥胖如球的男子脸上的憨笑倏尔一变,勾起的嘴角显露出来一抹残酷狠厉的阴冷笑容,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卧室,将那份丝绢卷轴放在书桌上打开,就在卷轴被打开的时候,灰蒙蒙的浓雾无声无息的充塞满了整个房间。 飘忽不定的浓雾涌动汇聚,犹如被看不见的大手搓弄揉捏,生生化作了数颗人头的样子。 “寇山,东西到手了?” 其中一颗戴着眼镜,中年大叔模样的人头出声问道。 “东西就在这里,主教大人。” 胖子,不,寇山笑着让出了身位,书桌上摊开的卷轴顿时映入了人头们的眼中。 被唤作主教的戴眼镜人头缓缓飘落,贴近了卷轴,仔仔细细的审阅着卷轴上记录的文字和图画,另外几颗人头则是飘散开来,一个个面露恶相,绕着寇山做出诸般怪样。 大概过去了两分钟的时间。 只听那主教长长的吐了口气,吐出来一道灰白雾气。 “东西是真的。” “嘎嘎嘎!没想到交易会这么简单!我还以为寇山这胖子会被人家给宰了呢!” 有一颗人头怪笑出声,很是快活的样子。 寇山呵呵笑着,冷酷残忍的笑容甚是瘆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旁倾听着。 “这么说,那一位不会坏我们的好事也应当是真的了?”又有一颗人头发声。 “这个难说。” “有什么好担心的,甭管那个老鬼是怎么想的,只要能成功释放那几匹怪物,就算是那个老鬼出手又能怎么样?这座城市终究是会化作人世间的炼狱的!!!” “没错没错,那个老鬼再厉害也就一个人。” “别忘了蓬壶学院的校长,那也是不可小觑的强敌。” “那又怎样?我们这里还有主教大人在。” 人头们说的兴高采烈,一个个都万分之期待接下来的行动,期待着将这座城市变成人间炼狱,期待着尸横遍野的绝美景象,期待着美妙动听的悲戚哭声,他们期待着人世间的一切恶意出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蓬壶学院吗?嘿嘿!寇山,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主教大人的脑袋飘到了寇山的面前,那癫狂且残酷的笑容被这虚幻的雾气生动鲜活的勾勒出来。 “您尽管吩咐。” 肉山般的寇山也笑着,笑得很开心。 ———— 金芝区。 庭园的深处。 一带绵延翠嶂上兀立着一座六角凉亭,青黑黛瓦,朱红廊柱,地板则是用细腻如白玉,光洁无痕迹,有着明心静气之能的明光玉檀木铺砌,那莹润的光泽比起真正的上品白玉也是不遑多让。 凉亭周边栽种着一株株怪松,或若老龙仰首,或若猛虎侧卧,或若壮士持戈,种种怪奇模样令人啧啧称奇。 “陆三,东西拿回来了?” 凉亭中传来满是沧桑岁月感的浑浊声音。 陆三,也就是那个从旧城区方才归来的年轻的客人,此刻正恭恭敬敬的站在凉亭阶下。 听到问询,立刻将那枚擦拭的干干净净的令牌高高举起:“大人,令牌在此。” “拿回来就行,你暂且收好,等岛上的事情结束了还有用······唉!”凉亭中的‘大人’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落下来一声意味复杂的叹息。 回荡在凉亭中。 惆怅满怀。 陆三垂头,如木偶泥塑,一动不动。 第七章 祓禊魔灾(求推荐!) “干得不错,继续加油,很快就成功了。” “是!!” 学生们气势如虹的答应着。 西陵区,云秀公园。 今日, 来自蓬壶学院的学生们在此地祓禊魔灾。 魔灾。 在这里,解释一下何谓魔灾。 《三五历记》曰:“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在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曰:“天清地浊,天动地静。” 又曰:“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 仔细解释起来便是说,天地有清浊二气,清气轻而上浮,浊气重而下降,因此有“天清地浊“说法,其中清气轻盈流转,变化无端,无碍于世间生灵,反而有大智慧者炼化清灵之气,增益己身,掌握了超凡脱俗的力量。 清灵之气,又被称为灵气、魔素,是一切超凡力量诞生的根基。 这也是方士、巫师等存在的最初起源。 不过如今这般古老称呼已经很少用了,今人更喜欢炼气士、魔法师这样的名头。 说回浊气, 与清气的性质不同,浊气性降行迟,质重而涩,极易堵塞。 简单来说,浊气这玩意很容易淤积在某一处,如果不及时疏通一二,当超过限界的浊气聚积在一个地点就会扭曲附近的灵机地脉,如果再沾染上些许残留在世间的杀气、死气、怨气等负面的气息加以污染,好么—— 魔灾诞生了。 云秀公园的魔灾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魔灾生成于公园角落位置的松树林中,附近的地脉浊气淤积俨然是超出了界限,开始扭曲灵机地脉,好巧不巧,松树林中有一股残留的怨气。 于是,被污染的灵气陷入了浊化状态,如同煤炭在燃烧过程中排放出的灰黑色的煤烟,不过其并未扩散,反而是绕着中心一点盘旋游动,汇聚成一团,正一点点缓缓的下沉。 第五等级魔灾,俗称‘魔泉’。 这是最低等级的魔灾,因其正真成熟时会如泉眼一样喷薄浊气而得名。 现在这个状态还处于生成中,正在向内收缩凝聚泉眼,等到核心凝实,就能反过来喷薄浊气污染灵机,扩大魔灾的干涉范围,朝着第四等级进化。 但就算这魔灾现在还处于最低等级,也不是谁都能随便小觑的。 即便是站在松树林的边缘处,众人也能感受到魔灾的污染性,皮肤的刺痛感并非是虚幻的错觉,而是周围的灵机切实受到魔灾影响的证据。 而且除了身体上的不适外,更麻烦的是精神、心灵上的侵蚀,如果沾染浊气太久时间可是会给人造成严重的心理创伤,历史上多的是被魔灾浸染,彻底失去神智变成疯子的例子。 此刻, 就有八位学生按照八卦方位立定,人手一柄桃木剑,剑尖对着那如煤烟般的污浊之气,口中念念有词,“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庭。” 整齐划一的诵念声响彻林中, 伴随着诵念咒语的声音,点点清灵光辉从桃木剑上飘落,融入脚下的土地之中,无声无息的修正着被歪曲的灵机,打散那污秽浊气,一点点消磨着被污染的灵气。 这是【安土地咒】, 是玄门炼气士祓禊魔灾的常用咒术之一,也是蓬壶学院每一个炼气士都需要掌握的咒术。 “实战课······原来如此,直接让学生面对魔灾吗?不过,学院的官方网站上可没有说明实战课是这个样子,不会太激进了吗?就算是崇玄署也不至于让一年级生这么快就直面魔灾?” 洛慈站在松树林边,腰杆挺得笔直,看了一会儿八位同为炼气士的同窗联手祓禊魔灾,然后便将目光投向了负责监督的教师。 “小子,你难道不知道蓬壶学院建立的初衷吗?” 敬元颖手执团扇,轻轻扇动,漫不经心的瞅着魔灾的祓禊进程。 “是为了培养具备综合性知识,拥有多领域技能的优秀人才,好应对如今这愈演愈烈的魔灾是吧?”洛慈记忆着官网上的介绍语。 “说的没错,蓬壶学院是培养应对魔灾的优秀人才的地方,不要把这里当成幼儿园。”敬元颖说着手中的团扇便指向了正在祓禊魔灾的八人,“看到了吗?他们自然是没有你小子那么厉害,但是他们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丁,还有他们——” 团扇一转,指向了站在松树林边缘的其余人。 “他们是魔法师、阴阳师、骑士,他们来自罗慕路斯、安格鲁、高卢、斯拉夫以及东瀛等不同的地方,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不远万里来蓬壶学院求学?你以为他们在本国找不到好学校吗?” 不等洛慈给出答案,敬元颖便继续道:“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团扇一转,指向了魔灾。 “壶天岛是以息壤和古老方术建立的岛屿,这座岛屿的下方是东海多条龙脉的交汇之处,地脉浊气极易堵塞淤积,再加上另外的诱因共同作用,这般特殊的环境最终是造就了壶天岛魔灾频发的特性,在这里,只要你熬得住,天天面对魔灾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就是蓬壶学院最大的特色。” 洛慈懂了。 蓬壶学院是没有基础教育的。 就像是普通的大学一般,能来蓬壶学院的学生无一例外都是完成了基础教育,并且有志朝着猎魔人、诛魔灵官等职业发展,为了能更好的实现各自的理想,他们来到这里以学生的身份直面魔灾,通过实战磨砺自身。 总而言之, 蓬壶学院的确是如官网上介绍那般,这里是培养应对魔灾的优秀人才的地方。 四年学习时间,代表了四年的实战经历。 只要能活着顺利毕业,就绝对是不折不扣的优秀人才。 “话说回来,我也是炼气士,为什么不让我上场?”洛慈发问。 实战课是有规矩的。 鉴于炼气士、魔法师之间难以兼容的体系,每次行动都是分成不同的群体轮流上场,之前在百货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就是魔法师们联手平息了那里的魔灾,这一次则是轮到了炼气士。 “少在这给我装糊涂。” 敬元颖呵斥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眼洛慈,“放你上去,其他人还能有机会锻炼?耐心点······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你们大展身手的机会。”她仰起脖子,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深绿松针,凝望着天空中的“灵滞现象”。 今天是周三。 就在上周周日生息了一天后,从这周的周一开始,壶天岛上魔灾再一次大规模的爆发,迁延到今日也没有平息下来的态势。 天空中那如云似雾的斑块,也就是灵滞现象已经维持了整整三天没有退去。 再这么下去, 只要诛魔局和特警团稍有疏忽,第二等级的魔灾爆发也是为期不远。 如果真到了那一地步,像洛慈、贝蒂、维卡这般学生中的佼佼者,定然是会派上用场的。 “希望情况不要变的太坏。” 敬元颖眯起了眼睛,心情有些沉重。 按理说,壶天岛的情况发展到如今地步,早就该向崇玄署求援才对,但是没有任何动静,壶天市的长官们只是在新闻上安抚躁动不安的市民,诛魔局的干员拼命的平定此起彼伏的魔灾,总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在暗中掌控着这一切。 她去找了校长,也只得到了一个静观其变的回答。除此外没有任何收获。 “恐怕是很难如您的意愿了。” 洛慈转过身。 看向公园中那条蜿蜒曲折,连通公园各处的鹅卵石小径。 有雾弥漫。 第八章 袭击者(求推荐!) 灰白色的雾, 正沿着鹅卵石小径一点点向松林这边飘荡。 “该死的混球!” 敬元颖用力扇动团扇,脸色很是不佳,咕囔着咒骂了一声。 方才希冀着岛上的局势不要走向太坏的地步,结果转眼间就有藏头露尾的鼠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到了如此地步,壶天岛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多么的太平。 她抬手举起了手中的团扇。 然而, 不等她动作,另一边眼看就要被祓禊成功的魔灾却猛然间气势大涨,虽然还没有挣脱法咒的束缚,但是那八位炼气士同窗却都是脸色青白,嘴角溢血,怎么看情况都有些不妙。 “看这样子······是被人盯上了啊!” 洛慈回头望了一眼,除了鹅卵石小径上飘来的雾气外,又有一道浑浊的气机出现在松林的另一端,引发了魔灾的变动,反噬创伤了八位同窗。 其余正观摩魔灾祓禊的学生也察觉到了情况的变化,不禁有些慌乱失措,幸好几位班级干事能力不错,不用敬元颖专门发话就暂时控制住了骚动的同学们,小心翼翼的聚集到一处,在擅长‘灵视’的同学引领下缓缓退避。 前来蓬壶学院求学的学子们终究不是根基全无的白丁,多多少少都是有过实战经验傍身的,这点反应不算出奇。 “老师。” 贝蒂移步过来,今日的装扮还是老样子,一身素白,t恤胸前印着的文字变成了“大宗师”。 个性认真的少女警惕的望着那飘来的雾气,赤红如炭火的魔眼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晕,她将目力发挥到了极致,也没有办法看穿那灰蒙蒙的雾气,心中顿时又多加了三分小心。 作为实战课的带队教师,敬元颖蛾眉微蹙,前后夹攻,这个情况略微有些不妙。 如果只是她自己,那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再来几倍的敌人她也无所畏惧,但现在她手底下带着这么一群还没有磨砺出足够锋利爪牙的‘幼兽’,纵然是她,如果应对失措,也没有把握以零伤亡解决掉麻烦······ 而学生们不幸罹难的结果,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好在, 眼下还不是最坏的境地,虽然只有她一人带队,但······她的这群学生里好歹也是有能派上用场的,不全是羽翼未全,爪牙不利的雏鸟幼兽。 “洛慈,贝蒂······维卡,都过来。” 敬元颖招呼着她心目中班级上所有学生中最强的三人。 洛慈老早就站在一旁,贝蒂也不请自来,所以,敬元颖主要是招呼站的老远的维卡,红头发的少女烦躁的看了眼如小白杨似的挺立站直的贝蒂,但还是没有忽视敬元颖的呼唤,很是不情愿的挪动脚步走了过来。 “那团雾,你们三个想办法给我挡下来。”敬元颖没有废话,手中团扇指点着那飘来的迷雾,“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给我顶住,起码要撑到我解决后面的麻烦。” “尤其是你,别辜负我的期望!” 深深看了眼洛慈,强加了一份不知所谓的期望,丢下这么一份很不负责任的蛮横命令,敬元颖身形扭转,云头履轻轻点地,阵阵流风鼓荡,便只见一道白茫茫的流光穿过松林,消失在松林深处。 “······” 洛慈张了张嘴,还不等他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就已经看不到敬元颖的背影。 涌到喉头的话语不得不咽了回去。 心中暗暗腹诽,怪不得和自家姐姐能玩到一块去,这蛮横的脾性还真是称得上一句“臭味相投”。 就在此刻, 原本缓缓飘动的雾气突然加速,如狂潮般涌了过来,而且是直勾勾的冲着洛慈而来的。 是冲着洛慈来的。 明明贝蒂和维卡也站在左右,那灰白雾潮像是长了眼睛似的直奔向洛慈。 洛慈不慌不满,手掐剑诀,口中语速飞快的吟咏着那不算长的咒语。 “南方之君,赤炁之精。流火入器,炼化阴芒。尸秽消灭,万炁混康。超离五苦,飞升天堂,急急如律令!” 【火炼咒】—— 四段式的咒语,是洛慈多次精简更改后的成果。 就在最后的律令声落下之际, 那灰蒙蒙的雾气距离洛慈还有大概五六米远,不等雾气继续靠近,炽烈浩荡的火气如团团赤云从洛慈的脚边升腾涌起,并且在瞬间转化做熊熊热焰,以焚山煮海的气势迎头撞上那涌来的雾气。 火势凶恶,灼热的高温蒸干了脚下土壤中的水分,龟裂的地面旁证了火焰的威力,就连那小径上的鹅卵石在这流火的熏烤下都有不少碎裂开来。 然而, 这般炽热的焰流,却没有能扫净那涌来的灰白雾气。 翻卷的焰流与澎湃的雾潮僵持不下,彼此不断地碰撞角力,每一次争锋都会卷起阵阵恶风吹往四周。 “极天剑君的弟弟,果然非同一般。” 雾霭中传来了发自衷心的惊叹。 洛慈撇了撇嘴,特么的,又是因为姐姐来找他麻烦的,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次袭击大概是上周周六那一次袭击的后续,上一次是打招呼,这一次大概就是来真的了。 “万物之恶的杂碎?” 洛慈口气不善。 被人这么三番两次刻意针对,老好人都要发怒,更何况洛慈不觉得自己的脾气有多好。 “是万物之恶,不过不是杂碎。”灰蒙蒙的雾霭中隐隐透露出来一个胖大魁梧的身影,而且这模糊的人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清晰。 转瞬间, 一个身高两米开外,体重估计两百公斤以上,身上套着看不清原本颜色的工作服的大胖子憨笑着现出了身形。 他站在鹅卵石小径上,就像是一座肉山横亘在前。 庞然的压迫力迎面扑来。 “极天剑君的弟弟,莫要再顽抗了,你的本事不错,不过如果不想连累你的同学的话,现在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你的这些同学恐怕是没有机会活着离开这个公园了。” 话音将落, 雾潮立刻就剧烈翻滚起来,灰白色的雾气幻化出来数十条张牙舞爪的龙蛇,一口口撕扯吞咬着那滚热的火焰,竟然就这么样生生压制住了那炽热焰流,占据了上风。 明明是落入下风,洛慈脸上看不到任何恐惧或者沮丧,反而是眼睛发亮,紧盯着那灰白雾气,旋即便露出恍然之色,道:“百相阴煞真灵法······原来是阴灵宗的余孽!” “······眼力倒是不错。” 寇山愣了一下,眉头高高挑起,复又抚平下来。 没想到一个黄口孺子居然就这么看破了他的跟脚,这可不是用‘极天剑君的弟弟’这种理由就能做得到的,能认出来【百相阴煞真灵法】这多年不显于阳光之下的道法,只能说这少年眼力非凡。 阴灵宗。 是神夏的宗派之一,大概是六十多年前,从宗主到下面的弟子,尽是齐齐堕入邪道,拿婴儿心血修行,被戳破了恶行之后,崇玄署两位真君杀上山门,一场大战,将整个阴灵宗夷为平地。 不过像这样的宗派,是很难被一网打尽的。 狡兔三窟的智慧太早被先人总结出来,以至于千百年后,这样的生存智慧已然浸入了每一个神夏人的骨子里,明面上被灭门了的阴灵宗传承并未彻底断绝,反而是在阴影下依旧顽强的存活着,寇山就是阴灵宗的传人之一。 被识破了跟脚,寇山越发警惕,一点儿没有因为自己占据了上风而大意。 略微思索了片刻, 他振动衣袍,生生从绷得紧紧的袖管里挤出来一张黑漆漆的符箓,朱红色的云篆如鲜血般熠熠生辉,寇山捉住黑符,只见那本就气势凶猛的灰白雾气再一次膨胀增生,威势又增长了五分。 炽热的焰流越发萎靡。 灰白雾气所化的龙蛇撕扯吞吃着火焰,寸寸逼近。 洛慈,完全落在了下风。 第九章 忙碌的诛魔局(求推荐!) “报告,旧城区盘踞在福和嘉园的三只炎铜怪祓禊成功。” “报告,蓬壶学院教师十一人,学生两百零八人,已经分别进入石林区、旧城区、西陵区。” “报告,石林区第二十七区块发现一处新的魔灾生成。” 壶天市中央区,诛魔局的第一灵视科的运营室中人声沸腾,科员们忙的焦头烂额,手指头敲打键盘都快敲的抽筋了。 从今天早上六点钟开始,岛上再次相继爆发了多起魔灾, 发生的魔灾大多数都是从‘第五等级’到‘第四等级’的水平,虽然从魔灾的规模来看都是很低水准的,然而在日出之后发生如此之多的魔灾,这绝非是正常的状态。 魔灾的发生并没有固定的规律可言。 但就一般来说,日出之后,阳气上升,阴气暗伏,魔灾生发的机率大致上是处于下降状态的。 日出后魔灾频发,远远超过了常规的数据,这和上周六的情况简直如出一辙 “明明太阳都升起来了,唉······这事果然没完!今天看样子是没功夫偷懒了。” 年过五旬的科长坐在后方的办公桌旁,面露苦相,不住的叹气。 第一灵视科的运营室设有一面巨大的超清显示屏,上面是壶天岛全岛八个大区的地图,并且,在这张数字地图上,有大量的红点闪耀着刺目的光,主要集中在石林区和旧城区,少量散布在西陵区,这些标注的红点便是今天所有爆发的魔灾,放大地图后还能看到上面标注的一组组数据。 “要联络局长吗?” 旁边的科员问道。 “局长啊——真不想看到那张脸呢!几十年都没见他笑过几次,看谁都像是欠了他钱一样——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了,是吧?唉!我这辈子大概是没可能升官了。”科长叹息着向安装在桌子上的电话伸出了手。 “砰!!” 运营室大门洞开。 “说曹操,曹操就到啊。”科长放下了话筒。 科员们小心的窥视着大踏步走进第一灵视科会议室的局长,那张威严冷酷的面容让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尤其是身周那满是不高兴的气场环绕,更是让众人缩了缩脖子,生怕触了上司的上司的霉头。 “用禹步赶路,小心旧伤发作,现在可抽不出人手送你去医院。” 科长站起身,一点都不见外的和局长打着招呼。 局长和科长,两人虽然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但实际上两人是同一代人,而且是从小一起念书、参军、转业,又一起在诛魔局共事近二十年的发小,这份交情足以抹平职位之间的差距,说起话来无需小心翼翼。 “······太多了。” 不苟言笑的局长一边走近科长的办工作,一边盯着那面巨大的显示屏。 那密密麻麻被标注出来的红点是如此的刺眼。 他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间,这个数量······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消息。” “谁说不是呢!” 科长让出了自己的椅子。 站在属于自己的办公桌旁,和占据了自己位子的局长汇报起了工作,“截止目前,不算已经被祓禊的,现在旧城区、石林区、西陵区共生成第五等级魔灾三十九处,第四等级魔灾三处,生成妖魔十七只······武装执行科当值的执行武官全部派出去了,但老实讲,情况不太妙!人手不大够用。” “执行科的武官全派出去了?”局长眉心紧蹙。 “有口气的都派出去了,就连老周这个科长都亲自出马了,现在应该快到石林区了,不过老周虽然是二等诛魔灵官,但他的年纪也不小了,能稳住石林区的局势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保卫科呢?” “保卫科也出动了,不过保卫科也就能帮忙祓禊第五等级、第四等级魔灾。”科长摊了摊手,“就算是装备了特制的法器,普通人也还是普通人,面对妖魔很容易有巨大伤亡,第四等级魔灾处理起来都够呛,至于第三等级魔灾,最好还是由专业人士来解决更把稳。” 执行科和保卫科。 全名是武装执行科,安全保卫科。 两者都是诛魔局的下属单位。 执行科人数不多,但基本上都是通过武当山灵官殿大考,持有专业执照的诛魔灵官,是正儿八经对抗魔灾的专业人士,可惜的是这样的专业人士从来都是供不应求,全国各地的诛魔局具都是抱怨人手不足,就没见哪一个富裕过。 保卫科单从人数上来讲是远远超过执行科的,保卫科的干员都是普通人,纵然是训练有素,但对抗魔灾只能依靠神夏天工坊和神工坊开发出来的种种特制的法器,局限性很大,出现伤亡的情况远高于执行科。 除非是不得已,诛魔局一般是不会启用保卫科去正面对抗魔灾,大多数时候都是负责支援执行科。 奈何,如今就是那不得已的情况。 “还有,蓬壶学院也已经出动了,一年级的学生去了西陵区,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分别去了旧城区和石林区。”科长继续汇报。 蓬壶学院说起来也是壶天岛的警卫力量的一部分,拥有着和诛魔局平等的执法权,许多时候监测到魔灾生成,诛魔局不出动,而是通知蓬壶学院去处理,两者如此合作已有上百年历史。 “蓬壶学院也出动了······可恶!这么下去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情报科的这帮废物······” 局长眉头紧蹙,嘀嘀咕咕咒骂着情报科的无能。 只是这般疲于奔命的祓禊魔灾,却不拔除掉引发魔灾的源头,局面始终是无法得到改善的,偏偏情报科的这群要钱最积极,干活最拉胯的废物们到现在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收获,万物之恶简直就像是全体隐身了似的。 “金芝园那边是什么意思?”科长打断了那念经似的咒骂。 “······没有任何表态。” 提起这一茬,局长的脸色更加难看。 “怎么会?金芝园······如今这般情况,还不值得那一位出手吗?”科长愕然不解。 虽然说到现在为止爆发的魔灾最高也只是第三等级,尚且没有突破这个层次的征兆,但是爆发的数量太大,范围太广,甚至突破了石林区和旧城区这两个专门分割出来的‘泄洪口’,西陵区已经被卷入了魔灾的爆发中去。 这样的事态,俨然是很严峻的。 “我哪里知道!” 局长一脸晦气,“前天,我去了找了市长,那条小狐狸就和我打哈哈,云里雾里的绕的我头都痛,昨天,我又去了金芝园,结果就在会客室里面喝了一个小时的茶,最后就送了我一句莫要心急,然后就把我请出来了。” 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 他也同样想不明白金芝园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态度,万物之恶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岛上作乱,乱子越闹越大,不提前加以制约,却用一句‘莫要心急’就打发了他,那浓浓的袖手旁观的意味不言而喻,让人无法不疑心其中有什么难言的猫腻。 繁杂的念头如野草般生长,诸般恶毒的揣测一一浮现在心头,心情也因此越发的低沉。 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越级直接联系崇玄署求援,毕竟万物之恶的疯子们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再加上壶天岛本就孤悬海外,远离大陆,真要闹出来大乱子很容易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转念一想,有金芝园的那位坐镇岛上,就算是联系了崇玄署,恐怕也很难得到有效支援,他的那些恶毒臆测终究是没有任何支撑,是不足以作为证据的。 就在这时,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通过耳机应答电话的操作员很快面色大变,摘下耳机站了起来,三步做两步冲到了局长和科长的面前。 “报告!” “西陵区云秀公园发现不法分子,疑似万物之恶的成员,蓬壶学院的师生正在与之交战。”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局长的思考。 就连旁边的科长也一时间愣住了,情报科上上下下近百号人快累成死狗了都没有抓住万物之恶的任何马脚,结果人家就这么简单自己跳出来了?先为情报科的同僚默哀三秒钟吧。 已经可以预见情报科的同僚将再一次被局长骂的狗血淋头的凄惨下场了。 旋即, “砰!” 局长拍案而起,一脸兴奋,高声喝道:“给我联络执行科,总算是抓住这帮孙子的下落了,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们往哪儿跑!” “执行科已经无人可用了。” 科长泼了一盆冷水。 世事往往就是这般无奈,眼看着敌人露出了马脚,己方却也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困境。 对于一般人而言,往往会将诛魔局与炼气士或者魔法师直接挂钩,认为诛魔局的工作人员个个都是能喷水吐火,降妖除魔的高人,但实际上诛魔局的构成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普通人。 像第一灵视科,除了科长和另外几人考取了“三等望气灵官”外,其余人都是不曾入道的普通人,他们不会道术,不通玄法,但他们也是诛魔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几位望气灵官日常分驻在壶天岛各处地脉节点,监控地脉灵机变化。 而其余相关工作人员则负责传送情报,整理资料,统筹全局,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一部分普通人的支撑,诛魔局的工作根本就开展不下去。 局长站在办公桌后,看了看忙碌不停的一众属下,花白的眉毛先是皱起,接着又舒缓下来。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感慨道: “没想到还真有机会让我这把老骨头发挥一下余热。” “局长,你的身体······” 科长想要劝阻,身为发小,他很清楚老友的身体如今就是驴粪蛋子——表面光,这并非是挖苦或者嘲讽,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他们两人当初所以会从军队专业到地方,就是因为他们在一次任务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不得不离开军伍。 科长是望气灵官,在战斗中不是主战力,所以受伤不重。 但是局长在那一战中受的伤至今也没治愈。 “养了快十年了,虽然这身体依旧是四处漏风,但好歹也不至于一场大风就能吹倒。”局长握了握拳头,官服下那消瘦的身躯看似衰败苍老,却犹自蕴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 “可是······” 科长依旧是不放心。 “没什么可是,既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当然就该担负起相应的责任······还有,别小瞧我啊!我好歹也是国家二等诛魔灵官。”局长说着话的同时摸索着腰间的符囊、百宝囊等物什,仔细检查起来。 炼气士——不打无准备之战。 有备和无备状态下的炼气士发挥出来的战力是截然不同的,就算是天师和真君们,没有了随身的诸般器物,一身战力也是要打折扣的。 第十章 黑煞阴魄咒(打滚求推荐!) 西陵区,云秀公园。 松林前的鹅卵石小径上,恶战还在继续。 不过, 洛慈与人恶斗,两位同样接到命令的少女却是立在原地,完全没有上前出手的意愿。 “喂,你不去帮忙吗?” 红头发的少女侧目盯着身旁的女孩。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吧?维卡同学你在课堂上众目睽睽之下邀请了洛慈和你组队,这时候袖手旁观可不是一个合格搭档的行为吧?”贝蒂不动声色地将问题踢了回去。 “我是邀请了,可惜人家还没答应,比起我来,你不才是和那家伙眉来眼去很默契的样子吗?” “谁和他眉来眼去了?!!” 贝蒂的声音陡然拔高,双眉倒竖,赤红色的魔眼压迫力十足,深感自己受到无端污蔑的少女气的握紧了拳头,大有一副不解释清楚这事儿就没完的架势。 “······没有就没有,你着什么急?” 红润的嘴唇翘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看到维卡的笑颜,贝蒂方才察觉到自己大概是被捉弄了,眼皮轻轻跳了跳,心中憋了口气,她果然还是和这种讨人厌的家伙合不来。 “情况不太妙,你这个‘待定同伴’如果继续看戏,估计就真的没机会做同伴了。”贝蒂平复了心潮,维持着冷静将话题重新转回正题。 “不用哦!” 维卡伸出了那纤细腻白的食指轻轻摇动,“虽然听说了许多事迹,但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亲眼确认一下比较好······当然,如果你想出手的话我不会阻拦的,毕竟,能骗人心甘情愿帮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说罢,脸上带着满是‘恶意’笑容的看着贝蒂。 她很好奇洛慈和贝蒂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以前从未有过交集的两人,理论上不该认识的才对,但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总感觉这两人之间有着很是微妙的默契?还是说友谊? “······其实,我也很好奇洛慈他到底有多强。” 贝蒂站着没动,目光转向了洛慈的身上。 她可没忘记院长的夸赞,在宿舍楼下那敏锐的反应,千金医院前昙花一现的强大诛魔手段,再加上维卡在课堂上堂而皇之的披露出来的众多讯息······对于洛慈这个转学生,骄傲的少女心中同样是充满了好奇。 “嘁!真没意思。” 维卡失望的咋舌,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洛慈那屹立不动的背影。 就在这时, 寇山取出了漆黑的符箓,原本就凶猛的攻势又拔高到了一个新的层次,灰白雾气几乎将洛慈整个淹没,只有一圈无比黯淡的火光隐隐透露出来,证明洛慈还没有放弃抵抗。 但是看那一条条由雾气所化的龙蛇疯狂啃咬焰流火光的样子,似乎这抵抗只不过是螳臂挡车。 “百相阴煞真灵法······是阴灵宗二上法之一,据传此法初练时无有特殊之处,唯有功行高深之境,方能显出威能,诸般神通自生,无需费心苦练,当初两位真君攻破阴灵宗山门,尽取阴灵宗库藏,却无缘收取这一法门,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衷心的夸赞没有给寇山带来任何骄傲。 望着那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能熄灭的黯淡火光,寇山心中反而是感到了一丝不安。 不对劲! 这般中气十足的声音,怎么都不像是被逼入绝境的猎物。 察觉到异样,心头警兆大作,不过这并没有让寇山生出退意,反而激发出来一抹狠劲,既然连【黑煞真灵宝符】都动用了,干脆多付出点代价一鼓作气灭杀目标,这样既能完成主教大人的吩咐,同时也能早早撤退避免被敬元颖那个难缠的女人追上。 他很清楚,自己的同伴是拖不了有着【镜仙】之称的敬元颖太长时间的。 于是, 上下牙齿干脆利落的一撞,一口舌尖血吐出,就这么一点点舌尖血,却像是抽干了寇山的血肉,胖大的身躯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许多,原本丰润的双颊都凹陷了下去,寇山克制住身体反馈的虚弱感,口中念念有词, “黑煞威神,速降真灵,大施阴魄,剿灭神形,急急如律令!” 【黑煞阴魄咒】—— 这是【百相阴煞真灵法】的衍生法咒。 准确来说,寇山从头到尾都只用了这么一门咒术,此法有着破灭灵机之能,不管是什么样的咒术,只要被那雾气沾染上,就能侵蚀磨灭掉对方的招数,堪称是攻守兼备的顶尖法咒。 不过之前他操弄的状态还只是是半吊子罢了,未能将百相阴煞真灵法修行至高深处,寇山也只能勉强取巧施展这门咒术,但这根子到底是阴灵宗的二上法之一,就是半吊子的黑煞阴魄咒也让他在暗世界创下不小的威名。 而现在,他以自身四分之一的血气为祭品,在黑煞真灵宝符的助力下,施展出来了完整的黑煞阴魄咒。 就在咒语声落下的瞬间,灰白色的雾气骤然染上了一抹幽冷,那幻化的众多龙蛇浑浊的双眼突然点亮,漆黑的眼眸冷如冰山,只见这条条龙蛇一改之前粗暴狂猛的攻击姿态,如同被赋予了灵智一般,避开火光的强盛之地,寻找出来那黯淡火光的薄弱之处, 然后, 一拥而上。 如群狼噬虎。 只听“呼啦”一声,那黯淡的火光彻底被雾气所湮灭。 “什么······” 寇山愕然瞪大了眼睛。 他的攻击落空了,不,准确来说是被化解了。 而且,心口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垂下头。 他看着胸口破开的大洞,鲜红的心脏攥握在一只青色的·瘦骨嶙峋·利爪如刀·大概有七八岁小孩般大小的手掌中,热气犹存的心脏还没有失去活性,兀自“砰砰”跳动着。 贯穿了他胸口的手臂明显是非人的样子,那是属于‘恶鬼’的姿态。 鲜血从唇角溢出。 心脏被夺,一身灵机开始溃散······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咽气了,没了心是活不下去的,也就是炼气士生命力足够顽强,被挖心也没有当场断气,还在苟延残喘中。 不过寇山很清楚这场战斗,自己输了。 输的莫名其妙。 纵然他一开始就不曾轻敌,但是他还是输了,眼看一击得手的时候却被莫名反转。 憋屈的令人吐血! 就算是他献祭了自身的血气灵机,以至于护身咒的力量跌落谷底,但······这该死的小恶鬼是怎么突破他的咒术靠近的,这灰白色的浓雾可是黑煞阴魄咒的外显之物,按理说如果有物触动,就会被侵染消磨。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身周金光缭绕的洛慈走了过来,咳了两声,竟是笑着张口道:“如此精深的金光神咒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愧是极天剑君的弟弟······这一次是我小瞧你了,居然还会养鬼之术!” “养鬼?” 洛慈嗤笑起来。 “你的眼睛有这么瞎吗?你觉得我和那些鬼气森森的家伙是一路人?” “唔······看样子的确是我眼瞎。”寇山低头看着那插在自己胸口的铁青色手臂,感受着依附在背后那轻若无物的鬼物,没有发现寻常鬼物的阴森恶气,气息纯净的令人难以相信。 这并非是等闲的养鬼之术,应当是某种特殊的大法咒,可惜他见识有限,无法辨认其中底细。 “虽然我已经尽可能的高看你了,但现在看来果然我还是太小瞧人了,这一次我输的不冤,作为对胜利者的褒奖,在我······断气之前,我可以帮你解除你心中的疑问。”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万物之恶的信徒。” 洛慈有些诧异的看着寇山。 “嘿嘿,谁说万物之恶就一定是精神不正常的疯子?只要最终的目的相同,我们大可以选择不同的道路,所谓的疯狂也不过是一种手段,只不过这种手段给人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罢了,还有······我加入万物之恶,不代表我就是那位的信徒。” 寇山笑着说道。 洛慈眉梢微动,这话说的有点意思。 万物之恶,这个因恶行群集的组织得势复杂,具体成因至今难以溯清源流,只是知晓其成员多是孽神【穷奇】的信徒。 穷奇者, 乃是显于当今之世的七位孽神之一,其热衷于惩善扬恶,毁信废忠,崇饰恶言,更有趣的一点是祂看见有人打架,会吃掉正直有理的一方;听说某人忠诚老实,就要去把那人的鼻子咬掉;听说某人作恶多端,反而会予以馈赠。 正是这份馈赠,不知不觉中捏合出来了万物之恶这一集团。 其中也有不供奉穷奇的成员,但终究是数量稀少。 没成想这就遇到了一个。 “谁让你来袭击我的?”洛慈没有纠结寇山是不是穷奇的信徒,这种事无足轻重,顶多就是看个稀奇,以后可以拿出来做个谈资。 “无面主教,安士白大人。” 寇山回答的很是痛快,不带半点犹豫的。 “安士白?” “这是无面主教大人的名字,是不是真名我不知道,但是在万物之恶内部,他用的是这个名字。” “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从来都是安士白大人联系我们的,如果安士白大人不联系我们,我们是没办法找到安士白大人的,还有岛上的其它万物之恶的成员我也不清楚他们的下落。”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洛慈也没有觉得失望,如果万物之恶是如此简单就能被抓住马脚,也不可能兴风作浪至今依旧活蹦乱跳,他换了新的问题:“为什么盯上壶天岛?” 这一次,奄奄一息的寇山脸上露出了一抹怪笑,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洛慈挑眉。 “没错,除了安士白大人自己外,这一次行动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来这里,我们只知道安士白大人这一次所图非小,而且这次行动并非是安士白大人一人的计划,背后还有其它大人物的插手,壶天岛······说不定会被从地图上抹去。” 寇山笑得很开心,哪怕是这让他口吐鲜血,但看到洛慈蹙起的眉头,还是止不住的笑着。 虽然不是穷奇的信徒。 但到底是能如鱼得水的混迹在万物之恶当中,可以说骨子里就是个天生的恶徒,只要别人不痛快,自己就痛快,就是这样恶劣的性子。 “最后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虽然不清楚安士白大人要做什么,但是他和这座岛上的一位权力者交易的物什中有提到‘紫气玉楼’这个名字。” 话,至此而终。 灰白的雾潮倏忽消退,一同消失的还有寇山的身体,只见那么大的块头随着雾气的冲刷直接溃散化作无数细微灵光。 只一团青色的鬼影子落在地上,飞快的窜到洛慈脚边,一头撞进了影子里去。 “紫气玉楼······中央区的那座地标大楼?” 寇山的逃遁是意料中的事情。 从心脏被挖取后,寇山还能保持冷静并且侃侃而谈就足以看出些许端倪,没记错的话,百相阴煞真灵法有一门相当厉害的保命之术,无论是掏心,亦或者是斩首都无法真正诛杀其人。 不过明明黑煞阴魄咒练的那般稀松,没想到居然练成了这门奇术。 从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开始,洛慈就放弃了诛杀寇山,以他现在掌握的手段还没有能破除那般奇术的能力,与其浪费时间做无所谓的尝试,倒不如顺势和寇山聊上两句。 从交流结果来看, 不算是空手而归。 无面主教的名字,安士白······这个是意料中的敌人,还有其他的大人物插手岛上的事情,这个暂时不确定真假——待定,至于说岛上有权力者和万物之恶有所勾连,真假难辨,需要额外留心。 除此外,就是紫气玉楼了,这座建筑物是中央区······不,应该说是壶天岛的地标建筑。 难不成说万物之恶想要通过摧毁紫气玉楼来彻底击溃壶天岛的安宁?嗯,这个推测有些勉强······但根据手上的情报,也就只能做出这样的推论了。 第十一章 三阴解命玄咒 壶天岛西陵区,千金医院住院部顶楼的一座高级单人病房中,戴着眼镜的中年大叔斜靠在摇起来的病床上,病床对面的电视机上正播放国外转播过来的橄榄球比赛,大叔手握遥控器,伸长了脖子,正看比赛看的入神。 病房门无声的打开。 沉重的脚步声被电视的声音所掩盖,来人走到病床旁便停了下来,如同泥塑般静静的站着。 时间过去了半晌,上半场比赛终于是结束了,进入了中场休息时间。 电视被调到了静音状态。 “看这样子,行动不顺利。”戴眼镜的大叔,准确来说是无面主教,安士白,他侧头看见瘦了一大圈的寇山,大笑了起来,“不过寇山,你这是去干活了?还是去抽脂了啊?怎么瘦了这么多?” “行动失败了,主教大人。” 寇山权当没听到那恶意十足的睁眼瞎话,汇报着此行的结果。 “啧······里奇呢?” “死了,被那位镜仙杀了,尸体也没能回收。” “真是个废物······”安士白咂了咂嘴,骂了一声,又问道:“目标呢?目标怎么样了?” “目标无事,我输的很惨,要不是有底牌保命,我估计是没法活着回来的。”寇山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枯瘦的脸颊,想想用掉的那一道解命玄咒就感觉到肉痛,那宝贝不花上三五个月可是炼不回来的。 三阴解命玄咒,和黑煞阴魄咒一样都是百相阴煞真灵法的衍生法咒。 不同于黑煞阴魄咒的战斗之能,三阴解命玄咒是保命用的,修行这门咒术可以凝练出来三道解命玄咒存储在泥丸宫中,每一道解命玄咒都可以化解一次死劫,堪称是绝妙的保命之法。 正是因为分出了大部分精力修行三阴解命玄咒,寇山的黑煞阴魄咒才是那么个半吊子的状态。 “——不虔诚的滑头。” 安士白冷笑了两声。 “以你的实力,还解决不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吗?” “是真的。” 寇山说的很认真,“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目标到底是哪一派道统的传人,极厉害的控火之术和金光神咒,再加上我认不出底细的养鬼之术······”他摇了摇头,很纠结的样子。 他的确是没有弄明白洛慈的跟脚。 控火之术种类太多,除却赫赫有名的那几种外,大体上是很难从中发现什么,至于说金光神咒······这玩意是那种高端的·流通性极高的万金油咒术,厉害点的炼气士都会练一练,寇山同样掌握着这门咒术。 最后就是那门养鬼之术,洛慈的跟脚很可能就落在这门咒术上,但尴尬的是寇山没认出来这养鬼之术的真面目。 这就很让人头秃了。 “炼气士······” 安士白目露冷光,他不是炼气士,虽然也曾专门研究过炼气士的手段,但终究是不同的体系,宛如雾里观花,收获有限,寇山都辨认不出来洛慈的跟脚,换他更不可能了。 “······陈酿的滋味要更加的醇厚,留待我亲自动手未尝不是好事,这事暂时就到此为止。”安士白很快就控制住了心情,“你先不要管这个了,寇山,去紫气玉楼那边,给布兰德搭把手,必须得赶在那个老家伙反悔前搞定,不然要是等那个老东西后悔了,可就没有机会了。” “紫气玉楼?” 寇山眯了眯眼睛,“那边具体是要做些什么?我现在这个状态未必能帮上忙!”消耗血肉精气强行催发黑煞阴魄咒,接着又消耗了一道解命玄咒,他现在的状态的确不佳。 “打探情报。” “——就这样?” “怎么?感觉很简单吗?好好去看看吧!诛魔局的官邸就在紫气玉楼,那座大楼······可不是我们这些人能自由出入的,就算是我贸然闯进去,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你去了那边听布兰德指挥,这次要是再出问题······就算是你老师也救不了你。” 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很显然安士白是忌惮着寇山的老师。 “我明白了。” 寇山不是很在乎安士白的威胁,无面主教的厉害在于其无人知晓其真身的神秘性,如果单论正儿八经的战力,其在万物之恶的众位主教当中大抵只能敬陪末座。 当初被极天剑君一人一剑追逐的无面主教抱头鼠窜,折了十多个傀儡化身才堪堪从那剑光下逃得一命的事迹,至今还作为一个——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就不要去招惹神夏剑修的——反面教材流传在黑暗世界。 不过寇山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下来。 甭管无面主教当初被极天剑君追杀的多么狼狈,在他拥有凌驾于无面主教的实力之前,他是没资格嘲笑安士白的无能的,如今的他,还只是一个需要仰仗师尊的名号庇护的小卒而已。 他站在床边等了三秒钟,眼见没有了其它的吩咐,这才转身离开病房。 病房门重新被关上。 电视中橄榄球下半场开赛,嘈杂的声音再次充塞整个病房。 ———— 云秀公园。 松林前, “不愧是我看中的搭档,果然很厉害呢!”维卡踮起脚尖,伸出手用力拍打着洛慈的肩膀,脸上露出来‘没有令我失望’的得意神色,令洛慈颇为头痛,这自来熟的少女实在是有些难缠。 “我暂时没打算找人做搭档。” 洛慈再一次声明。 “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来就是了,这种事的确是急不来。”维卡就差在脸上写明“我理解你”这四个大字了。 “······” 洛慈活动着脖子,懒得和这油盐不进的家伙浪费口舌。 松林中的魔灾已经被祓禊掉了,不是那几个炼气士干的,是在另一头诛杀了袭击者的敬元颖折返回来的时候顺手将已经进化到第四等级的魔灾随手给平了,闹出这样的事态,已经不适合带着这群小尾巴上课了。 就在敬元颖点名的时候,又赶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这会儿敬元颖正在和老头说话。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总之敬元颖晃动团扇,示意洛慈过去。 “敬老师,有什么事?” “给你介绍个人认识一下,这位是诛魔局陈局长。”敬元颖用手中的团扇点着身边的老头。 诛魔局局长? 来的有点慢啊! 洛慈眨了眨眼,和老头的视线对上,对方露出了一个颇为僵硬不自然的微笑。 “洛慈同学,听说你刚才击退了万物之恶的成员?”老头······嗯,陈局长发问。 “嗯,没错。” 洛慈点头。 “袭击者的名字未知,身高大概有一米九左右,原来的体重估计在三百斤以上,不过刚才使用了某种献祭血肉的法门,瘦了一圈,现在估摸着不到两百斤吧,穿着一身黑灰色的像是水电工人的工作服······等一下。” 洛慈从符囊中取出来一张留影符。 他闭上眼睛,将留影符贴在额头,乳白色的灵光骤然从眉心中亮起,留影符上被拓印下来了一胖一瘦两张分外相似的面孔。 “这是袭击者的模样。” 洛慈将留影符交给了陈局长,接着继续道: “还有,袭击者是阴灵宗的余孽,也可能是继承了阴灵宗的道统,总之,其使用的是【百相阴煞真灵法】。”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诛魔局打交道了。 洛慈十六年来的人生从未顺遂过,跌宕起伏,一波三折,险象环生······这些词语叠加起来便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从四岁的时候卷入两个贩毒组织的火拼为开端, 抢劫犯、性·犯罪者、纵火犯、杀人狂、邪教分子,形形色色的犯罪者不知为何总是出现在他的身边,然后因为种种原因将他卷入到事件中去,逼得他不得不频繁造访警察局、诛魔局以及医院。 这一套汇报流程,早就烂熟于胸。 “这个······这个······英雄出少年啊!” 陈局长握着手中的留影符,呆滞了片刻,才吐出来这么一句干巴巴的称赞。 脑海中想好的措辞全没派上用场。 这少年的反应实在是不在他的预计范围之内。 “阴灵宗?” 和不熟悉洛慈的陈局长不同,敬元颖早就看过洛慈那堪称辉煌的过往记录,她没有被洛慈的语言所迷惑,而是被最后所透露出来的情报所吸引,“百相阴煞真灵法,阴灵宗的二上法之一······你居然认识这种法门?” 阴灵宗六十多年前被灭宗。 一般来说,就算是专业的诛魔灵官,除非是专门研究失传道法的专家,否则很少有人会去了解这种明面上已经失传的道法。 而且这种东西没点渠道的话想接触都接触不到。 比如,陈局长此刻正竖起耳朵专心倾听。 这位从军队退役下来的国家二等诛魔灵官显然不知道‘阴灵宗’这个已经被灭宗的邪道宗门。 “一本杂记里面看到的,杂记的主人和阴灵宗的二代宗主交过手,具体过程记录的挺详细的,今天遇到恰好就认出来了。”洛慈解释道。 “原来如此。” 敬元颖没有多问。 毕竟,有一个够厉害的姐姐,父亲还是天工坊的将作大匠,的确是有机会见识到许多隐秘的文献。 陈局长倒是拉着洛慈翻来覆去追问了关于袭击者的资料,这样的事情洛慈也算是身经百战,没有一丝耐烦,态度恭谨的见招拆招,圆满的应付了过去,将这位局长大人成功打发。 云秀公园被封锁了。 姗姗来迟的诛魔局精英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陈局长的指挥下开始对整个公园展开了地毯式搜查,检索寻找着万物之恶的袭击者残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陈局长说的?” 敬元颖站在洛慈身边,出声问道。 第十二章 傲慢 “岛上的情况,有点奇怪。” “什么意思?” “万物之恶藏得太好了,已经过去快一周时间了,诛魔局到现在没有发现万物之恶的任何马脚······” 敬元颖闻言眉梢微动。 她深深看了眼洛慈,“万物之恶可不是那种无纪律的小团伙,没那么容易被抓住尾巴······不过,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你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这种猜测没有实据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 “他告诉我无面主教和岛上的一位大人物有交易。” 洛慈直白言道。 这短短一句话令敬元颖倏然竖起了眉毛,但旋即又被强大的自制力抚平,冷声道: “他?是那个袭击者?这么简单的离间计都看不出来吗?” “他说的是真是假都无所谓,我也没指望一个万物之恶的成员能有什么好心······只不过,您调查清楚上周六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万物之恶是从哪儿知道我转学过来的情报的?在不触动蓬壶学院的防卫措施的情况下长驱直入······” 话未说尽,但意思表达到位了。 团扇遮住了敬元颖的面孔,令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变化,但只从那骤然变冷的气场足以确认洛慈的话并非是没有效果。 身为蓬壶学院保卫处处长,上周六发生在宿舍楼下的袭击事件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然而, 事后她去调查,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按道理来说,任何没有被记录在册的灵气和魔力只要进入蓬壶学院的领域就会触发法阵,发出警报,这法阵不仅是针对炼气士或者魔法师,就算是被下了咒术的普通人也在预警的范围之内。 自杀式袭击, 不是什么罕见的手段,构筑法阵的时候早就考虑过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像这种在体内种下了咒术的普通人也躲不开防御法阵的检测。 然而,蓬壶学院的防卫法阵在周六那一天运转如常,没有任何被入侵的痕迹。 “周六的袭击······我的推测是万物之恶拿到了学院防卫法阵的‘通行密码’,学院的防卫法阵是根据出入者的灵气进行安全监控,但也不是所有人的灵气都会被登陆在册,偶尔也会有未登录者临时需要出入学院的情况。 因此制作了‘通行密码’,只要拿到正确的密码,防卫法阵就不会被触发,但是问题在于通行密码每三天变换一次,并不是固定的,而有资格、有能力避开我的权限拿到密码的人······不多。” 敬元颖的声音有点飘渺。 那双如宝石般清澈的漆黑眸子怔怔的望着远处正在忙碌的诛魔局的干员,捏着扇柄的纤细洁白的手指绷得很紧,她的心情······很不平静。 如果, 如果说当真有位高权重者和万物之恶有所勾结。 那可真是······ “越是讨厌的事情,出现的可能就越大,无论过多久,人类······都还是老样子!”敬元颖幽幽叹息一声,旋即若有所思的盯着洛慈,“还以为你是个怕麻烦的家伙,没想到你对岛上的事情很上心嘛!” “我不就山,山来就我,人家盯上了我的命,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这已经是洛慈第二次遇袭了。 这般情况,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万物之恶在壶天岛上的行动与他无关,即便是其目的真个与他无关,但无面主教摆明了要找他茬的态度,这时候退让、躲避是最无用的选择。 忍气吞声在无面主教这等穷凶极恶之徒面前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那你要做什么?要用你的双手去揪出来万物之恶的尾巴吗?”敬元颖看着洛慈的眼睛,那同样漆黑的眸子宛如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空洞,连人的视线都能吞没掉。 “被人这般针对自然不会令人愉快,愤怒、生气、恐惧这都是很正常的反应,但是就这样冒冒失失的去和万物之恶作对就是在找死。”敬元颖压低了声音,“葫芦谷大魔灾的事情与其说是你力挽狂澜,不如说是捡了个大便宜更准确点,千万别被那虚假的成绩蒙蔽了你的心灵,那会害死你的。” 这是敬元颖的肺腑之言。 看在洛慈姐姐的面子上,她才发出了这衷心的警告。 “紫气玉楼,这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洛慈眨了眨眼睛,换了个话题。 “紫气玉楼?” 敬元颖疑惑的挑起了眉梢,“你问这个做什么?紫气玉楼······对了,你还没去过那儿,怎么?对壶天岛的地标建筑起了兴趣?” “我就是问问,今天这课看样子是上不成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去中央区转转。” “小子,你没听到我刚才和你说了什么吗?” 敬元颖放下了团扇,脸上的怒色毫不遮掩的显露出来。 “老师,葫芦谷大魔灾中牺牲了崆峒卫八位国家一等诛魔灵官,二十七位国家二等诛魔灵官,还有大半个卫所近三千名精锐折损,崆峒卫九成的大型法器全数损毁在那个山谷中,整个崆峒卫基本上被打残废了,到现在还都没有恢复元气·······” “您觉得作为葫芦谷大魔灾的唯一幸存者,我仅仅是运气好吗?” 洛慈轻声细语的说道。 清秀的眉眼温柔的弯了起来。 “请不用为我担心,老师,我或许不是无面主教的对手,但是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否则······姐姐她是不会允许我孤身一人来这里的,就算是老师你,想要杀我也恐怕是做不到呢。” 这是—— 何等傲慢的言辞。 在那一抹如春风拂面的温柔之下,匿藏着的却是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旁若无人的自信与傲慢。 一片死寂的沉默,远处搜查公园的诛魔局干员们发出来的杂音突然间像是变的遥远了起来,所有的杂音都被过滤,洛慈只能听见自己平缓悠长的呼吸声和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滚蛋!” 敬元颖恨恨的发出了低沉的嘶吼,冰冷压抑的气场全开,那足以将意志不坚定的学生给吓昏过去,“爱去哪去哪,少来烦我!”她的一腔好心都喂了狗不说,反而被不听话的小狗崽子吠了几声。 偏偏小狗崽子还有理有据的样子,让她都无从反驳,恼羞成怒之下干脆直接赶人。 第十三章 中古法 黑色的suv飞驰在空旷的大街上。 西陵区因为魔灾爆发的缘故,所有的交通设施停运,沿途街头、路口还有诛魔局、警察局联手立起来的路障封锁了出入的路径,不过洛慈搭乘的这辆suv一路畅行无阻,没有受到半点阻拦。 原因很简单,这是诛魔局的车辆。 而且,还是局长大人的座驾。 “洛慈同学,你是才转学过来吧?”握着方向盘亲自开车的局长出言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是的。” 洛慈坐在副驾上,目光直视着前方。 “感觉怎么样?蓬壶学院的桃林很漂亮吧?可惜最近岛上闹的不太平,不然白龙区的大浪也是很值得一看的,还有金芝区的部份园林也会定期对外开放,中央区的妖魔博物馆的门票也很便宜······不过也不用着急,和我这种老头子不一样,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陈局长传达着自己的善意。 虽然并非是专业的望气灵官,但是这么多年人事历练中磨砺出的眼光也足以让他看出来少年少女们的不凡,孤身一人击退万物之恶的袭击者的洛慈不用多说绝对是顶尖的俊才。 另外两位魔法师少女则早就是诛魔局备注的‘名人’! 谁让蓬壶学院和诛魔局经常合作祓禊魔灾呢?所有表现优异的学生都在诛魔局中有着相关备案,万一诛魔局出现人力不足、捉襟见肘的情况,是可以根据壶天岛诛魔局的传统向蓬壶学院借人的。 也就是说,车里的少年少女们都是诛魔局可用的合作伙伴。 “不过,洛慈同学,你的手段不赖嘛!这才来没几天就这么受欢迎了。”人老心不老的陈局长很擅长和年轻人打交道,开车之余也不忘挤眉弄眼的夸赞着洛慈的手段高明。 “您别开玩笑了,我修行的是中古法,不敢坏了元阳。”洛慈使劲摇头,这话不仅仅是对陈局长说的,也是说给后座的两位少女听的。 不论是否真有什么心思,提前断了念想才是最靠谱的手段,之前在中等部学馆就学的时候,就是因为没有清楚的表明态度,最后闹出来好尴尬的事情——他被同班的女生给下药了。 吃了一次哑巴亏后,洛慈对于和女性接触就更加小心和谨慎。 当然,他说的也并非是推辞之语。 他修行的的确是中古时期的一门高深道法,不同于上古法多是讲究阴阳调和,水火相济的法门,中古时期,炼气士们从部分上古法中推衍出一条新的道路。 那就是保持一点元阳、元阴不泄,维持一口纯阳纯阴之气,以此推演阴阳五行变化,能够以更快的速度攀升至上层境界。 “中古法啊!那就真没办法了。” 陈局长吧嗒着嘴巴,没话说了。 上古法和中古法的区别是每一个炼气士都应掌握的常识,就算是魔法师们也多少听闻过中古法的特殊性,后座上的两位少女听到前座的对话,具都是瞪大了眼睛瞅着洛慈,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的生物。 因为万物之恶的袭击, 今天一年级的实战课被迫中途取消。 学生们也在敬元颖的护送下返回学院,不过,洛慈并没有回去,两次袭击事件都因他而起,而且很可能会有第三次袭击,这时候混迹人群中将危险分担与他人,这样的行为他不屑为之。 两次袭击,第一次是在宿舍楼下,周围没什么人,但也还是将贝蒂卷入。 第二次,也就是在云秀公园的这一遭,有敬元颖坐镇,分担了袭击的力量,还有就是寇山这个有些奇怪的敌人,战斗得以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没有波及到其他人。 但是事不过三。 下一次,未必就会这么好运了。 与其被动等待着不知何时会再次降临的袭击,倒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所以在征求到了敬元颖的‘许可’后,他准备先去看看那个紫气玉楼。 寇山告诉他的情报真假不定,但是这不妨碍去一趟紫气玉楼,恰巧诛魔局的衙署就在紫气玉楼,作为实际接触过万物之恶的当事人,他还需要做一份笔录,其实以保护学生安全为理由,回学院等诛魔局派人过去也可以。 但现在既然都要去紫气玉楼了,顺道做份笔录也不是什么难事,正好可以用这个理由搭个车,虽然他也可以用“禹步”移动,但能坐车谁会愿意走路啊?而且岛上如今地脉灵机混乱,要是不小心走岔了,反而更麻烦。 当然陈局长会亲自开车载送,多少有些意外。 还有贝蒂和维卡选择和他同行······嗯,维卡会这样做不奇怪,这家伙为了培养所谓的搭档之间的默契,这几天一直在纠缠他,奇怪的是贝蒂居然也没有回学校。 有些麻烦呢! 从中央后视镜可以看见坐在后座上睁大眼睛瞅着自己的少女们。 维卡靠在椅背上,坐姿散漫,一只脚正踩在前座的椅背上,旁边的少女姿态恰好相反,贝蒂腰杆挺得笔直,凛然的身姿如千锤百炼的刀刃,两人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和我一起行动绝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在真正遇到危险之前考虑清楚值不值得这么做。” 洛慈扭过头,看着两位少女,认真的规劝道。 他敢于这般冒险并非是活腻歪了,而是的确有着保命的手段,就算是真遇到那位无面主教,打不过大概也能苟全性命。 但是仅限于保全自己。 没办法兼顾到其他人。 “哦哦!搭档,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红发少女兴致瞬间昂扬起来,矢车菊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她很开心的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的志向可是讨伐掉【贝希摩斯】,在实现这个目标前,我是不会死的。” 少女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个······是会长叫我去中央区找她,正好顺路,所以搭个车······”贝蒂迟疑了一下,出言解释。 气氛突然间就变得沉默,车内的空气像是被石化了一样,就连维卡也被这僵化的气氛压迫的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只是悄悄的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坐在副座上的少年,开车中的老局长咧嘴无声的笑了笑,握紧方向盘,专心开车。 少女给出的解释有些出乎意料。 仔细想想之前少女上车前只是说搭个车,是他先入为主产生了错觉,以为贝蒂和维卡一样······啧!有点自以为是了,洛慈深刻的反省着自己的臆测妄断。 “会长?那个豆丁?” 最终,还是洛慈将这僵化的气氛打破。 “豆丁······” 贝蒂瞪大了眼睛,用很无奈的目光看着洛慈,道:“会长要是听到你的话,我相信她会用最大的热情好好“招待”你的。”注意到洛慈不以为意的表情,少女再次强调道:“别小看会长,她的魔眼开发程度比我高的多,就连好些老师都不是会长的对手,小瞧会长,可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背后说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 少女认真的矫正着洛慈犯下的错误。 “抱歉抱歉。” 这没有什么真情实意的道歉声令贝蒂无奈的叹了口气。 “豆······学生会长为什么找你?我知道你不擅长拒绝人,但是抓苦力抓到一年级来,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我是学生会的成员啊!”贝蒂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学生会成员?”洛慈吃了一惊。 “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之间掌握的信息的误差造成了这么一番奇妙的对话。 这时, “哈哈!!!” 维卡没忍住,抱着肚皮笑出了声。 之后,贝蒂说明了情况,她不仅是蓬壶学院学生会的成员,而且还是学生会纪律部的部长,嘛,虽然因为这一届学生会和上一届学生会交接时产生的一些冲突以及少女个人的性格等方面的原因,她到现在也还是光杆司令,纪律部只有她一个人。 但不管怎么说,少女也的确是学生会的一员,这次就是被会长召唤去中央区。 具体是要做什么尚且不知,但定下的集合地点则是—— 紫气玉楼。 这座中央区的地标建筑。 “又是紫气玉楼吗?不愧是地标建筑。”洛慈若有所思的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目光倏忽一转,落在陈局长的身上,“陈局长,能请教您点事吗?” “······这要看你想知道什么了,一般的事情当然没问题。”陈局长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但是如果涉及到保密事项的话就恕老夫无能为力了,规矩是不能坏的······所以,现在请问吧!” “紫气玉楼,我想知道这座楼的情报。” 洛慈直奔主题。 对于这个频繁被提及的建筑,他越来越好奇了,心中隐隐预感到或许紫气玉楼当真是破解万物之恶前来壶天岛的真实目的的“钥匙”。 “就这?” 陈局长怔了一下,旋即便回过神来,不管洛慈为什么问这样简单无聊的事情,但确实是没有涉及到保密事项,不过该从哪里说起呢?他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 “紫气玉楼是当初······” 第十四章 三十六重天上天,紫气绝尘登云巅(嘿嘿,押韵了!) 壶天岛,中央区。 顾名思义, 这座区域位于壶天岛的中心地带,不仅仅是地理位置上的中心,同样是政治和经济意义上的核心,市政府的官邸以及众多的商业机构、酒店、百货商场都聚集在这座区域,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那座壶天岛的地标建筑——【紫气玉楼】。 “不管看几次,都是这么漂亮呢!” 贝蒂站在楼前广场上,微微仰起头,欣赏着眼前的这座美轮美奂的巍峨大厦。 十二边形的大楼巍然耸立,整栋建筑物的结构为三十六层楼,大楼的外墙是被强力的防御性咒术加持过的透明金刚石玻璃,大块大块被特殊处理过的【紫宸金】很巧妙的镶嵌在大楼的外墙上,这东西能够汲取天地灵气,转化做氤氲紫气,具备涤荡污浊邪气之能,还有就是看上去很是美观。 整座大楼在紫宸金释放出来的氤氲紫气的装扮下,宛如一个巨大的十二边形的紫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的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这就是壶天岛的地标建筑—— 紫气玉楼。 从建立之初,就吸引了万千游客的艺术建筑,至今仍然是壶天岛的标志。 “紫气玉楼,这名字真没叫错······” 当真是, 「三十六重天上天,紫气绝尘登云巅。」 洛慈喃喃自语,衷心的赞叹着这宛如艺术品般的大楼。 不过, 赞叹之余,他的眉头却是渐渐锁起。 三十六层楼,象征着三十六重天,除此外,他从陈局长口中得知了紫气玉楼还有五个楼层埋藏在地下,五层地下楼······意指五道轮回吗?三十六重天和五道轮回。 乾坤二元共相济,阴阳二气互交泰······好大手笔! 整栋紫气玉楼就是一座立体形态的法阵,数以千计的法阵被以惊人的技艺彼此勾连到一起,明明是如此之繁杂,但是却又是井井有条,严丝合缝,密不容针,浑然一体······总之,找不到破绽。 而且不仅仅是如此,这座大楼除了自身的体系森罗严密外,还紧紧的勾连着整座岛屿的地脉,不,准确来说是壶天岛的地脉以紫气玉楼为桥梁,彼此连接成了一体,方才不至于让岛屿在东海的风浪冲击中解体。 或许,在看不到的地下深处,还藏着更多的难以窥见的秘密? 越是琢磨,越就感觉到深不可测,他的阵法造诣不浅,眼力还要更高一点,在他不算漫长,却足够多灾多难的人生中已然是见识过诸多强大的法阵,然而像眼前这般令他看不穿深浅的法阵加起来也不足两掌之数。 而今天,看样子又要再要加一了。 这座大楼的设计师于阵法一道绝对是开山立派级别的高人。 “陈局长,这座大楼的设计师知道是谁吗?” “设计师······嗯,这个我还真没了解过。”陈局长疑惑的看了眼洛慈,在车上就已经问了一路关于紫气玉楼的问题了,都到地头了怎么还追问个不停?这座楼是漂亮没错,但有必要了解设计师的名字吗? 就像去餐厅吃饭,食物好吃就行,谁会去管厨子是男是女? 可能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但大体意思就是这般,像陈局长在这栋大楼里面办公快二十年了,还真没了解过这座大楼是设计的。 当然,疑惑归疑惑,这并不妨碍陈局长释放自己的善意。 “等一下我找人帮你问问。” “麻烦您了。” 洛慈说着,目光却依旧粘在大楼上。 其实,比起设计师的名字,洛慈更好奇设计师到底是为了什么设计了这么一栋大楼?仅仅是作为壶天岛这座人工岛屿的地脉枢纽吗?如果只是作为连接地脉的枢纽,大可不必修筑的如此······坚固。 在这美轮美奂的外壳之下,却是如神珍铁般坚固的内在。 简直, 就像是一座被刻意装扮的看不出真实面目的监狱?他曾经参观过神夏那座号称被三代天师先后加持过,固若金汤的【圜土狱】,以他的眼光来看,圜土狱也不见得比眼前的紫气玉楼更高明到哪里去。 “噼啪!!” 有些耳熟的噪声传入耳中,唤醒了走神中的洛慈。 他眨了眨眼,前方三米内没有人······等等,视野的下端突然晃过一抹金色的微光,下意识的下移视线,顿时和一双黄金般灿烂的眼瞳对视到了一起。 金眸金发,矮若豆丁。 “啊!是豆丁······是昆尼希会长啊!又见面了呢!” 洛慈改口很快。 不过有一个成语叫覆水难收,说出口了的话不是改口就能掩饰过去的,很显然这位豆丁会长听到了那个字,原本就足够冷漠的脸色又增添了几分寒意。 “洛慈同学,你来这里做什么?” 豆丁会长深深看了洛慈一眼,没有发作,而是在心底的小本本上狠狠记了洛慈一个大叉,敢当着她的面说出禁忌的词语,以后绝对要找机会报复回来,不过现在就算了,还有工作要忙。 身为学生会会长,她可是很有责任感的。 “出了点事儿,要去诛魔局做个笔录。” “做笔录?” 豆丁会长诧异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陈局长。 云秀公园的事情还没有传播开,一直忙于它事的学生会长还没有多余的功夫去关注一年级新生的实战课,所以她并不清楚发生在云秀公园的袭击事件。 好在这里还有一个眼线。 “会长,是这样的······” 贝蒂弯下腰,凑到了会长的耳边,解释了起来。 很快, 豆丁会长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慈,那锐利的目光如刀剑般锋利,似乎是想要将洛慈解剖开好好看看他的构造有什么特别之处。 “上周六见面,就感觉到你很厉害,果然······你很强呢!” 不等洛慈作出反应,豆丁会长转眼看向了陈局长,高声道:“老头,我的学弟我要征用一下,笔录那边你随便搞一下吧!”少女毫不客气的指使着一位年过五旬的诛魔局局长。 而且这位局长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头痛的按了按“突突”直跳太阳穴,不行了,特么的,血压又升高了再这么搞下去他就真的要提前退休了。 老头运了运气,才道:“······那个,安娜,你要做什么?” 安娜·昆尼希,这位以二年级生的身份就担任了蓬壶学院学生会会长的天才少女,协助诛魔局工作从其还在一年级的时候就开始了,到如今差不多可以算是诛魔局的半个职员了。 从她和陈局长那一点儿都不见外的对话就足以看出来是有多么的熟络。 “这是校长的命令。” 豆丁会长一句话,就打消了陈局长追问的心思。 那个笑容和蔼的老妇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而且身为蓬壶学院的院长,在这座岛屿上拥有独立的执法权,只要不违背神夏的法律,任何行动都是被允许的,就算他这个诛魔局局长也无法加以干涉。 最重要一点,他一个二等诛魔灵官打不过身为一等猎魔人的千变塔主。 “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和洛慈同学商量吧!那个,洛慈同学,你们都是蓬壶学院的学生,好好交个朋友,我就不打扰你们交流了,对了,诛魔局的衙署就在一楼,想来的话随时欢迎。” 陈局长一气呵成。 也不等洛慈出声,就这么背着手老头老太公园遛弯似的溜溜达达往前走,看似不快,却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走进了大楼,留下洛慈站在大楼前的台阶上张了张嘴巴,然后又无可奈何的闭上。 第十五章 诱饵? 阳光炽热,蝉鸣聒噪。 神夏本土如今早已入秋,壶天岛却依旧是酷暑的热气。 壶天岛的四季并不分明,过于漫长的夏季令岛上的市民们早已忘却春秋的概念,也就是一年年底的时候,看着从空中飘落下来的雪沫子才会反应过来,原来已经是冬天了。 当然, 这炎热的气候对于身处没有冷气环境的普通的市民来说是煎熬。 但搁在洛慈这样的炼气士身上却不是问题,洛慈的腰带上就系着一枚清心佩,是由品相上等的蓝田玉雕琢而成,是他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母亲送给他的小礼物,系在身上能无畏寒暑炎凉变化。 不只是炼气士,像贝蒂、维卡这样的魔法师也有类似的手段,不然大夏天的,维卡那一身大衣不捂出一身痱子才怪呢! “昆尼希会长,找我有什么事?” 洛慈低着头,问道。 他之所以选择留下来和豆丁会长交流,可不是屈从于命令之类的东西,而是他有些好奇弗朗索瓦院长派遣学生会在这紫气玉楼要做些什么? 说起来,拥有执法权的蓬壶学院实际上也肩负着维持壶天市的和平稳定的责任,然而这段时间蓬壶学院虽说是在帮助诛魔局祓禊魔灾,但就洛慈看来,明显是收着力气的。 “维卡同学,你留在这里是要做什么?” 没有回应洛慈的问题,安娜·昆尼希目光一转,盯住了站在旁边的维卡······嗯,豆丁会长比起同样是豆丁个头的维卡还要矮上几公分。 安娜是认识维卡的。 就在开学不久,她就曾在一年级生中选拔人才补充因为种种缘由而人力缺乏的学生会,贝蒂和维卡两人第一时间就被她注意到了, “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啊!这问题不应该问你吗?” 维卡两手插兜,看着比自己矮了几公分的会长,小脸上浮现一抹‘邪恶’的笑容,她突然向前几步,逼近到了豆丁会长的身前,很是勉强的做出了俯视的姿态,再配合那轻佻的话语······ 啧! 画面太美,会长要打人了! 洛慈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贝蒂那轻轻抖动的肩膀,同时,贝蒂也看到了洛慈脸上那肌肉不自然的抽动,四目相接,看到了彼此正在竭力忍耐的笑意。 “嗞啦!!!”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将两人的注意力顿时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道如虚似幻的淡金色的霹雳从安娜的右眼眼眸中迸射而出,震动虚空,贯穿大气,朝着维卡那近在咫尺的脑袋瓜狠狠的劈了下去。 青烟袅袅升空。 维卡毫发无伤。 代替她承受那霹雳之威的是一只树精。 青翠欲滴的枝叶生长在它的头顶,自然而然的编织成了一顶翠色头冠,结果被那一道霹雳炸断了五六根树枝,看上去分外凌乱,那张五官分明的脸上挤出来疼痛的表情,似是在抗议安娜的粗暴攻击。 不过它的嘴巴被一枚黑色的口-球堵住了,除了无意义的吱唔声外,并不能吐出哪怕一句完整的话语。 还有它那像是树干般粗壮的身躯和四肢充满了力量感,如坚固的大盾一样挡在维卡身前,硬生生挨了安娜的一道霹雳也只是断了几根树枝,炸飞了几片叶子。 “树精······使魔?” 洛慈打量着那突然现身的树精。 所谓使魔,是指被魔法师们所役使的精灵、魔物、动物、人类······总之只要能和魔法师签订使魔契约的生灵或者死灵,哪怕是无机物,只要能签订契约,就可以被称之为使魔。 “波波莎,维卡同学的两大使魔之一,是个······很恶劣的家伙。”贝蒂面无表情的说着,看向那名叫波波莎的树精的眼神分外之不善。 “恶劣的家伙吗?” 洛慈目光落在了树精嘴巴里的那枚口-球上。 心中隐隐有所推测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时, 维卡打了个响指,戴着口-球的树精退到了少女的身边。 她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安娜。 “学生会长,还要打吗?” 安娜深深看了眼这个桀骜不驯的一年级生,在心底的小本本上记了个特大叉,丫的敢俯视自己,明明自己也是个豆丁······等以后找机会绝对要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尊重前辈, “维卡同学,我没有功夫和你胡搅蛮缠,说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也说过了,这个问题该问你才对!” 维卡寸步不让,争锋相对。 “你······” 安娜瞪大了眼睛,好么,这是在逗她玩是吧?看样子不用等以后了,现在就该教育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学妹······ “会长!” 贝蒂凑了过来。 拉着安娜嘀嘀咕咕咬耳朵,隐约能听到“搭档”、“死缠烂打”、“牛皮糖”等词语,总之经过了贝蒂的一番解释之后,学生会长总算是掌握了状况,问题的核心是在洛慈的身上,她搞错重点了。 怪不得维卡说该问她呢! “洛慈同学。” 电光闪烁,安娜移动到洛慈的面前,嗯,保持着一定距离,这样就可以有效降低仰头的角度。 “我需要人帮忙监控这座大楼。” 安娜伸出了右手,食指指着紫气缭绕的雄伟高楼。 “监控?” 洛慈抬眼看向这座三十六层高的大楼,“监控什么?” “院长怀疑万物之恶的真正目的和紫气玉楼有关,这两天我们在这里监控所有出入大楼的行迹可疑的家伙,一旦发现疑似万物之恶的成员,直接抓捕,其实大楼内的电子监控有警察局的人帮忙监看,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实施抓捕行动。” “不过可惜到现在为止还都是一无所获,大海捞针般搜查实在是困难重重,洛慈同学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转学过来这连一周时间都没有到,就遇到了两次袭击。” “所以?” 洛慈看着眼前的豆丁,心中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麻烦你做个诱饵。” 安娜会长如此说道。 “······诱饵?我?”洛慈伸手点着自己的鼻尖。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没什么问题。”洛慈自己也是抱着撞运气的心思来紫气玉楼看能不能抓住万物之恶的蛛丝马迹,现在配合做个诱饵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反正就算是无面主教亲自动手,他也有把握活下来。 而且, 做诱饵这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的人生阅历又充实了一点。 第十六章 紫气玉楼(概要) 如果有人问做诱饵是什么样的感觉? 紧张?不安?还是恐惧? 洛慈给出的答案则是—— “都不是。” 既没有紧张,也不会不安,至于恐惧······呵呵,这是个无聊的笑话。 做诱饵的恐惧源自于潜伏在暗处的受伤、死亡的威胁。 只要能无惧威胁,自然不会感到恐惧。 洛慈站在这座大楼的内部,充当诱饵的唯一的感觉就是‘大’。 站在远处去观望紫气玉楼就已经感觉到了惊人规模的巨大,但真正走进来,才能深切体会到这是何等巨大的建筑物,宛如超大型迷宫一般令人眼花缭乱,只是看那楼层平面图就头皮发麻。 真要计较起来, 这大概是洛慈见过的最大的独栋建筑物了。 不是最高,而是最大。 这地方, 会把路痴逼疯的。 紫气玉楼光是在地面上就有三十六层。 其中,一到五层是市政府、法院、政府银行、诛魔局、警察局、消防局等等政府机构的地盘,基本上壶天岛九成以上的市政机构都设置在这里,还有像诛魔局和消防局都设置在一楼,就是为了方便他们外出行动,此外,在大楼外的特定区域还有着政府专用的停车场、停机坪。 七层到十七层,有百货商场、餐饮机构、儿童城、酒吧、夜总会、电影院、健身馆、拳击馆、游泳馆、各种室内运动场地等一切日用休闲娱乐机构,只要是法律允许的,可以在这里尽情的享受醉生梦死的生活。 十九层到二十六层,这里是各大企业公司的领域,你可以在这里看到许多世界知名企业的分部牌子,壶天岛作为神夏最东方的疆土,是极其重要的中转场,毕竟大海并不安全,海中横行的妖魔让远洋航行变得危险重重,像壶天岛这样的中转岛屿因此变得极为重要,所以才会有如此之多的企业在这里设置分部。 二十八层到三十六层,则入驻着众多的研究所、设计中心,作为东海边疆的人工岛屿,在这里能以最快的速度接触到许多来自深海的妖魔与奇物,而且这里是神夏的地盘,有着世间第一流的安全保障,能够安安心心的搞科研,而不用担心会有暴徒冲进研究室。 还有六楼、十八楼、二十七楼,这三个楼层都是停车场,毕竟,只靠大楼外的停车场是无法满足庞大的停车需求的。 ———— 洛慈目前停留在七楼的一座休息区。 他坐在长椅上,捧着手机看的入神,如果不是一身显眼之极的朱红色道袍,他看上去和周围那些同样看手机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区别。 “嗡!” 手机轻轻的震动。 贝蒂:(有看到可疑的家伙吗?) 洛慈瞅了眼,右手大拇指上下翻飞如疾电。 一条消息反馈了回去。 七楼,休息区边上的咖啡馆靠窗的座位。 三位少女坐在一块儿,一边享受着零食和咖啡,一边监控着洛慈这个诱饵的情况。 “还是没有。” 收到回信的贝蒂看了眼手机,冲着两脚悬空坐在身边的安娜摇了摇头,“洛慈那边没有任何发现。” “喂,学生会长,这么简单的诱饵真的会有人上当吗?” 坐在对面的维卡同样是脚不沾地,似乎可能大概也许是这家咖啡店的座椅设置的太高了点? 总之少女晃悠着双腿,冲着坐在对面的安娜发着牢骚,“这怎么看都是陷阱吧?有点脑子的谁会这么傻乎乎的上当?而且你说万物之恶已经在洛慈身上失手两次了,不至于这么快就这么发动第三次袭击吧?” “你说的没错。” 安娜端着加钙牛奶抿了一口,她侧头看着窗外坐在休息区长椅上的少年,“但是你说的这些全都是基于‘正常人’的思维之上的。”她特意在正常人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你说的那些都很正确,可惜的是······我们要钓的目标不是正常人,万物之恶的信徒,都是疯子!和他们讲道理才是没道理的事情!维卡同学,你的【诸国邪教史】需要好好补补课!” “嘁!大道理一堆。” 维卡翻了个白眼。 道理她都懂。 她也是学霸一枚,虽然没有对面两个变态的天生魔眼,但作为斯拉夫帝国最近三百年记录中最年轻的秘银阶炼金术师,她的天赋才情绝对是第一流的,号称所有语言中最难学习的神夏雅言,少女也只花了一周时间就学会了。 诸国邪教史这门课她可是拿到满分的。 她只是在发牢骚而已。 之前要求和洛慈一道充当诱饵,结果被无情拒绝,丧失了一个培养交情的机会,以至于少女心气不太顺。 “这么傻等着要等多久?紫气玉楼这么大,谁知道万物之恶在那个角落呢?”维卡看似自言自语的嘀咕,但声音却能被对面的两位少女一字不漏的收入耳中。 这就是抬杠了。 贝蒂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继续玩手机,时不时的发条消息和洛慈交换一下情况。 安娜维持着冰山般冷酷的气质,默默的啜饮着加钙牛奶,懒得和维卡扯皮。 “······贝蒂,为什么是你和洛慈联系,这不应该是我这个搭档的责任吗?”维卡又盯上了玩手机的少女,忿忿不平的抱怨着,矢车菊色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坐在对面的贝蒂。 不过, 贝蒂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玩手机。 浑然没把维卡那如骄阳般炽热的视线当作一回事。 作为同班同学,她有丰富的应对维卡的经验,面对这毅力惊人,咬定目标就不松口的同学,最好的应对手段就是从一开始就别搭理她,不然一旦应了声,那可就真的是没完没了,看看洛慈就知道是什么个样子了。 ———— 休息区斜对面,是一家饺子馆。 “寇山,那个就是洛慈?极天剑君的弟弟?” 窗边位置,两个男子相对而坐,一个是金发碧眼的西装男,一身干练的气质看上去不是律师就是高管,他的对面则是一个身形憔悴的黑发男子,宛如是大病初愈,正端着一碗面汤喝的起劲。 金发碧眼的西装男瞅了眼窗外,追问道:“给个准话,到底是不是?” “怎么?布兰德,你准备抢主教大人的猎物吗?”寇山慢慢喝着热乎乎的面汤,一边喝汤,一边反问,随着面汤下肚,浑身都暖洋洋的舒坦极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无比满足的笑容。 “是真货就行,其它的与你无关。” 金发碧眼的西装男没有盯着窗外多看,熟练的操起筷子,夹着碟子里已经冷掉的饺子吃了起来。 “也是呢!与我无关。” 寇山轻笑了一声,垂下眼帘,继续慢慢喝汤。 第十七章 乾坤日月玉壶 蓬壶学院,行政楼。 院长办公室。 气氛不是很愉快。 “紫气玉楼······那座大楼有什么问题?院长,”敬元颖坐在沙发上,端着茶盏,凝视着书桌后的老妇人。 “那个孩子没有回来吗?” 弗朗索瓦院长姿态优雅的品着茶。 “那孩子?”敬元颖眨了眨眼睛,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洛慈的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是在紫气玉楼。” “这样啊!果然······是被上天看中的孩子。”弗朗索瓦院长感慨了一声。 但就这么一句话, 让敬元颖没端住手中的茶盏,“啪嚓”一声向,落在地上的茶盏碎成了八瓣儿。 “您说什么?” 她张大了眼眸,看着老妇人。 “还没有看出来吗?不应该啊!以你的阅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孩子身上的异常?还是说······你没有去想?好好想想吧!敬老师,那孩子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那般不走运的孩子按理说早就该死在某一次事故中,但那孩子却没有死去,反而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 弗朗索瓦院长止住了话头,瞥了眼垂下了眼帘,陷入沉思中的敬元颖,唇角浮现一抹温和的笑容。 她转头看向了窗外, 那宁静的目光像是穿过了空间的距离,看到了那座紫气萦绕的巍峨大楼。 笑容越发的深邃。 风暴已经蓄势待发了! 被上天所看中的孩子也毫无意外的踏入了局中,一切都是这么的顺理成章,那位无面主教现在应该是很得意吧?不过,还有一点她至今没有弄明白,金芝园的那位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和万物之恶苟合? 「嘛嘛!这倒也不是坏事!」 正是因为存在着未知, 这个世界才会让人期待不是吗? “院长,您还没有告诉我紫气玉楼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弗朗索瓦院长转回身来。 敬元颖重述问道:“院长,紫气玉楼的秘密。” 如珠宝般明亮的乌黑眼眸中看不到一丝迷惘,清正的目光盯着老妇人,寻求着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紫气玉楼······” 弗朗索瓦院长笑了笑,反问道:“你对‘金芝园’有什么了解?” 敬元颖眉梢轻轻动了一下,眼中泛起强烈的疑惑与不安,“金芝园······紫气玉楼难不成和吴郡陆氏有关?” 金芝园的主人姓陆,吴郡陆氏的陆。 而吴郡陆氏,是神夏最顶尖的世家之一。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准确来说不只是紫气玉楼,整个壶天岛的修筑都和吴郡陆氏有关,别忘了,蓬壶学院严格来说是吴郡陆氏设立的私塾,我和你都不过是吴郡陆氏的雇员罢了。” 三百多年前,有人在国际会议宣称要打破世界各国之间的无形隔阂,建立一座国际性的培养特殊人才的教育机构。 那个人, 也姓陆。 “敬老师,你应是知道【陆纶天师】的吧?” 弗朗索瓦院长又抛出了更令人心惊肉跳的名字。 何谓天师? 天师,尊称岐伯也。 岐伯何人? 黄帝之师,道家始祖。 由此,伴随着岁月更迭,天师逐渐演变成为了有道者的尊称,等到帝禹平定水患,辟除万魔,划分九州,铸造九鼎,开辟出神夏王朝的不朽基业,并且设立崇玄署统帅万千道宗玄门,天师之称也变成了崇玄署历代最强之人的尊称。 神夏至今上万年的历史,每百年之内,能够获得天师尊称的少了只有一二,多了也不过三五人。 当今崇玄署也不过是只有两位天师坐镇。 “陆纶天师,是吴郡陆氏出身的第三位天师,没记错的话,金芝园一脉就是陆纶天师的后人······”敬元颖眼眸中的惊异之色越发浓郁,没记错的话紫气玉楼不过是一百五十年前修筑而成,怎么就牵扯到一位天师的身上去了? “四百年前,当时东海有三匹孽神兴风作浪,侵扰黎民,闹得神夏万里海疆不得安生,陆纶天师出手,与三匹孽神在东海鏖战半月之久,用尽了手段,终于是将三匹孽神镇压。” 弗朗索瓦院长突然讲起了故事。 但是敬元颖没有插话,安安静静的倾听着。 故事还在继续。 “那三匹孽神联合起来便是陆纶天师也无法全部诛杀,那时候恰好是神夏青黄不接之时,崇玄署中并没有第二位天师能施以援手,无可奈何之下,动用了一件赫赫有名的奇物,用神夏的说话应该是叫做灵宝,将三匹孽神尽数封印到其中镇压起来。” 陆纶天师?赫赫有名的灵宝?封印的孽神?壶天岛?金芝园?紫气玉楼? 还有万物之恶! 脑海中支离破碎的消息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到一起。 “壶天岛······壶天,壶中天······难道是壶公的那件灵宝?”敬元颖失声。 “乾坤日月玉壶。” 弗朗索瓦院长道出了灵宝的真名。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 “它如今就在紫气玉楼的正下方。” ······ 短暂的沉默之后, “呼!!!” 敬元颖长长的吐了口气。 “原来如此,壶天岛,壶天岛,还真的是立于壶中天之上的岛屿,这么说的话······万物之恶的真实目的就是这件灵宝,不,应该是被封印在灵宝之中的三匹孽神······” “怪不得万物之恶行动如此奇怪,不过,院长,为什么放任万物之恶这般行事?如果那三匹孽神真的被释放出来,别的不说,壶天岛的后果绝对将不堪设想,能告诉我您至今坐视不理的原因吗?” 敬元颖站了起来。 她盯着书桌后的老妇人。 “不是我哦!” 弗朗索瓦院长轻笑着说道。 “什么?” “放任万物之恶在岛上肆意胡为的并非是我。” “不是您······那是?” 敬元颖下意识看向了西北方,那是金芝园所在的方向。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我也说过了,你我说到底也不过是别人聘请的雇员罢了,这座岛屿的真正主人要做点什么,就算是我也很难抗拒,而且你没有注意到吗?包括你在内,学院里的老师们这段时间一个个都忙的脚不沾地,就连我这个院长也被迫坐镇在这里不得动弹······” “那······我们就只能这么旁观吗?” 敬元颖低声问道。 “这倒是未必。” “嗯?”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敬元颖惊叫出声。 “我开始不就问你了?那孩子没有回来啊!”弗朗索瓦院长露出了一抹温柔且狡黠的微笑。 第十八章 无面主教的恐怖 紫气玉楼。 七楼。 饺子馆。 “两位,我们店的饺子味道怎么样?合口味吗?”白衣小褂,头发灰白的店主出现在了桌边,笑呵呵的寻求着意见。 “韭菜饺子不错,我很喜欢。” 寇山吃饱喝足,正在那牙签剔牙。 韭菜饺子好吃是没错,但塞牙这事儿就是品尝美味的代价了。 “白菜馅儿的好吃,味道很鲜,就是你们家的这个辣椒太辣了点,害得我又重调了一碗蘸水。”布兰德认认真真的反馈了自己的意见,看这样子,就是将其搁在诛魔局的眼皮底下,恐怕也是想不到这人居然是万物之恶的成员。 眼神要癫狂邪恶,说话要颠三倒四,笑容要一看就不是好人,时不时还要手脚抽个筋儿表现一下疯子的神经质,这才是普罗大众对于万物之恶的构想,而不是这般彬彬有礼,姿态优雅,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模样。 几乎所有受过一定程度教育的人都知道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也是不准确的。 但是, 人们仍旧是喜欢用外形给人下判定。 “两位都吃饱了吗?” 店主没走,还站在桌边。 “吃饱了,我来结账。”布兰德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那鼓鼓囊囊的钱包,准备付账。 然而, 不等他抽出来花花绿绿的钞票。 店主又开口道:“既然吃饱了,不赶紧滚去干活,在这儿磨什么洋工呢?”小老头还是那笑呵呵的样子,但是眼眸中的神采却是大不相同,锐利刺骨的目光像是寒光闪烁的刀锋,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架在了两人的脖颈上。 “我特么······主教大人?” 寇山是真的给唬了一跳。 “您不是还在医院······”话没有说完,寇山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被唬的心神失守,居然说出了这种没脑子的蠢话,果然还是心境修为不到家,明明知道安士白主教可是有着‘无面’称号的。 唉!该死该死!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又不是安士白的直属部下,只是最近才到安士白的手下干点活计,就像是普通大学生去工作单位实习,他也是被他的老师打发到安士白手底下进修怎么样才能做一个合格的恶徒的。 “安士白大人,现在就发动吗?” 和寇山不同,布兰德是安士白的心腹部下,从称呼上就可见一斑。 对于自家主教大人的神出鬼没,布兰德显然有了足够的抗性,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偷懒被抓包的恐慌感,从容不迫的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宝钞,说话的同时,将宝钞递了过去。 店主,不,安士白神色自如的接过来宝钞,手伸进了兜里掏出一大叠零钱不紧不慢的找零,“诛魔局的情况确认了吗?” “诛魔局执行科从科长到下面的执行武官都在外执行任务,保卫科的部队只有少部分留守在大楼内,现在的诛魔局本部的力量很空虚。” “市政府那边呢?” “二十五分钟前,市长和一众高官离开了官邸,去金芝园拜访【六龙真君】,市政府的护卫保安全部随行。” “楼上的企业和研究机关呢?” “只要紫气玉楼不塌,上面那些人只会守住门户。” “好啊好啊!既然如此,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安士白笑呵呵的将找好的零钱拍在了布兰德的手中。 “请交给我吧。” 布兰德也笑了起来,从喉咙中发出一阵低沉阴森的笑声。 他没有再和寇山说一句话,招呼都没打就直接向着店外走去,行动就要开始,一切伪装和掩饰都将不再需要,马上,马上这个岛屿将会变成人间地狱!啊啊!他伸手捏住了自己的面孔,不这样做,他都要忍不住大笑出声了! 目送着布兰德走出饺子店,寇山心中暗骂对方不讲义气。 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坐卧不安,实在是要命呢! “洛慈,洛慈······洛知白那个疯女人的弟弟啊!”安士白走到了窗边,脸都贴在了玻璃窗上,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脱落出来,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坐在休息区中坐在长椅上玩手机的少年。 一缕涎水从嘴角滑落。 寇山不禁打了个冷颤,身上残留的肥肉抖了抖。 这眼神咋感觉不对劲呢! 屁股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挠一挠,但是他不敢,总感觉这时候挠屁股会发生不妙的事情,所以他夹紧了谷道,竭力忍耐着那股子瘙痒感,想象着自己是一块石头,不会动的石头。 “寇山,大戏就要上演了,不想死在舞台上的话,就乖乖坐好当个观众。” 看在寇山老师的面子上, 安士白又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提醒。 然后, 头发花白,穿着白衣小褂和灰色布裤的老头儿不再搭理这个一肚子桀骜的胖子,慢悠悠的走出了饺子店,一步一步朝着休息区走去,随着老头儿的离开,饺子店里的正端着盘子的店员扑通摔倒在地,手中的瓷盘摔了个粉碎。 正吃饺子的客人眼中突然没了光彩,像是被抽调了骨头似的,一头栽进了盘子里,砸的满盘的饺子弹飞出来,跌在桌面上和地板上,兀自冒着热气。 声音, 在瞬间消失。 原本热热闹闹的饺子店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明亮热烈的色彩,室内的温度明明没有变化,空调尽职尽责的工作着,寇山却突然感觉到有点——冷! 只要一想到店里面就只有他和布兰德两个人是真正的活人。 之前店内那热烈欢快的气氛全都是安士白一手营造出来的,寒意从脚后跟一路直窜到后脑勺,心脏就像是浸在冰水了一样。 “无面······主教啊!” 环顾店内倒下来的店员和客人,寇山咽了咽口水,沁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他感受到无面主教的恐怖之处了。 他也多少是有点明白老师为什么会让他跟着安士白进修学习,难怪老师从未嘲笑过安士白被极天剑君追杀的事情,仔细想想,极天剑君看似是斩杀了安士白十几家傀儡,惹得黑暗世界的巨头们忿忿嘲笑。 但严格来讲,行动最终不还是失败了吗? 无面主教依然活跃在黑暗世界,万物之恶依旧在世界各地兴风作浪。 而且,那些敢于嘲笑无面主教的无一例外都是黑暗世界的巨头,巨头们有资格嘲笑无面主教的狼狈,但是他这样的蝼蚁哪来的资格瞧不起无面主教? “果然,我还是嫩的很呢!” 寇山摸了把脸,擦干额头的冷汗,吐了口气,转身离开这个让人一点儿都不愉快的地方。 他可不想就这么死在舞台上, 还是赶紧找好观众席,坐下来欣赏即将上演的大戏。 不过······安士白主教是一直都在这座店里?还是说是被布兰德那个王八蛋召唤过来的?寇山蓦然间回忆起了之前和布兰德的对话,他当时还问布兰德是不是要抢猎物,结果安士白主教就出现了。 而且安士白主教现身的时候那家伙居然一点儿都不惊讶? 渐渐理清了思路的寇山终于是意识到自己被人给耍了,怪不得布兰德那混球离开的时候招呼都不打一声······真是个混球!寇山心情郁郁,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饺子店。 第十九章 万目睽睽的窒息地狱(求推荐!) 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任何灾难的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 这是一位神夏的贤人在历经了生活的百般磨难后领悟出来的道理。 于此, 洛慈是深表同感。 的确啊!本来以为被人拐走已经够倒霉了,后来发现拐走自己的不是普通的人贩子,而是被全世界通缉的凶恶罪犯的时候,便觉得天昏地暗,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等到后来被挂在墙上放血用来炼药的时候,才体会到躺在有干草的牢房中是多么舒适的生活。 人总是在经受了更大的灾难之后,才会怀恋那实际上并不是多么美好的往日时光。 这样的道理洛慈是懂得的。 鉴于自己不走运的过往,他也总是做好了迎接更大的灾难的准备,然而做好准备是一回事儿,真正用上这么一手准备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他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将自己暴露在所有过往行人的视野中。 充当着诱饵, 试图钓几只万物之恶的小鱼小虾。 但是, 鱼虾没有见到,反倒是恶龙的阴影循着饵料的气味出现在了水面之下。 「有麻烦了,大麻烦!!!!!!」 洛慈连续用了六个感叹号表示事态的严重性。 咖啡店里,接收到消息的贝蒂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了叨叨不休的维卡,她一把推开桌上的杯碟糕点,将手机竖直的摆放在了桌子的中央,这样一来三个人都能看到洛慈发来的消息。 安娜和维卡刚刚看完上一条消息,还在消化六个感叹号的意蕴。 新的对话框又跳了出来。 「我的背后,有很恐怖的家伙在靠近」 「我要移动了,这里人有点多······」 「迟了」 第三个对话框跳出来的瞬间,三位少女先是愣怔了一下,接着猛然间也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 “喂,我说,为什么店里的大家都在看着我们?” 维卡脸上的肌肉有点不受控制的抽动着。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坐在窗边的三位少女,咖啡师、店员小姐、邻桌的情侣、四人一起的女子学生,忙里偷闲的白领大叔······咖啡店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动声色地,默默的盯着少女们看。 似是注意到了少女们回看的目光。 突然, 店内的所有人都笑了。 唇角弯起了同样的弧度。 配合着那失去了神采光芒的空洞眼神,无形的恐惧如海啸一样汹涌扑来,除了人之外,咖啡店仍然是那个咖啡店,柔和的灯光,芬芳的咖啡······贝蒂和维卡却像是溺水的囚徒一样大张着嘴巴,却补充不到哪怕一丁点空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从自己的指尖一点点溜走———— “咯喇!!!”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在咖啡店内激荡起来巨大的回声。 窗户玻璃砰然炸碎。 纷飞的玻璃渣子划上了许多人的肌肤,维卡的侧脸就被飞来的玻璃渣子擦破,在她的脸蛋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红痕。 但这也将维卡从窒息的困境中解放了出来。 “呼呼——呼呼——” 维卡佝偻着腰,手肘撑在桌面上,酒红色的发丝洒落在耳畔,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鬓角、眉梢滚落,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矢车菊色的瞳孔中依旧残留着濒死的绝望和恐惧。 “会长,刚才那是什么?” 鲜红的魔眼闪耀着灼热的光华,贝蒂的状态比维卡要好上一点,在安娜爆发雷鸣将她和维卡解救出来之后,她立刻全力催发了魔眼的力量,名为【红龙】的天生魔眼被少女主动唤醒,上位龙种的威严抹去了那残留的负面情绪。 所以,她才能这么快就恢复冷静。 “精神系魔法,无面主教的拿手好戏‘万目睽睽的窒息地狱’,五年前,无面主教在七丘城的一座斗兽场利用三万人的目光,扼杀了罗慕路斯帝国的一位司法执政官,幸好咖啡店里面的人不多,不然······”安娜闭上了嘴巴,眼眸中雷霆闪动,一道金色的电光劈飞了邻桌想要爬过来的情侣。 话不需要说尽,少女们很明白不然的后果是什么。 罗慕路斯帝国的司法执政官都被杀掉了,她们几个又算是什么?拥有天生魔眼的魔女?天才炼金术师?就算是这一切全部加起来也不见得能够与一位司法执政官相比较。 那可是罗慕路斯帝国不折不扣的巨头之一。 然而, 那样的人物最终还是死在了无面主教的袭击中。 “对了,外面!外面······洛慈怎么样了?”看着安娜如朱庇特一样光辉四射,用雷霆与闪电将堕入邪道之人予以净化——没杀人,只是用电流将他们物理昏迷了——贝蒂找到了自己跌落在地上的手机,然后,她终于是想起了还在外面做诱饵的倒霉蛋少年。 安娜默然不语。 只是身周的雷光越发闪耀夺目,犹如真正的神祗一般,令人无法看清楚那张面容。 沉默, 在这时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 贝蒂猛然转头看向窗外。 休息区······大变了样子,大量的灯光被打掉,只有寥寥无几的照明灯光还在坚守着岗位,但那稀疏黯淡的光芒并没有驱散盘踞在休息区的阴影,反而是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当然,只是灯光的异样还不足以吓到贝蒂和维卡。 消耗了一瓶珍贵魔药,维卡也从恐惧的深渊中挣脱了出来,她取出来了十余件自己炼制的专门用来防御精神系魔法的炼金道具,并且一一佩带在身上,这才和贝蒂一起趴在了窗边,透过洞开的窗户寻找着少年的身影。 长椅上, 看不到少年的后脑勺与那支扎束着乌黑发丝的葫芦状白玉簪。 只看到了趴在长椅上的一道黑影,那个黑影就趴在之前洛慈坐的位置上,低着头,微动的身躯像是在撕咬啃食着什么,大约是感应到了那鲜红魔眼中流露出来的龙威,黑影抬起了头。 “啊!” 少女们发出了惊呼。 借助那暗淡的灯光,少女们可以看到黑影的样子,身体是一团漆黑,正面只能看清楚脑袋和面容,脑袋是很常见的羊头恶魔的样子,弯曲的山羊角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但是那张脸······很奇怪。 那是一张由多个的人脸拼接而成的脸,拼接缝和的痕迹都看得到,谈不上漂亮或者丑陋,这张脸带给人的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述清楚的扭曲和不协调,微妙不对称的眼睛,歪斜的鼻子,一边大一边小的嘴巴······ 所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协······似乎······也不是很奇怪? 意识突然发生了些许混乱。 或许,这才是人类正常的样子? “可恶!!!” 贝蒂眼眸中红光闪烁,魔眼的力量抹消了那股不知不觉入侵到她的脑海中的力量,但两种力量在她的脑海中争锋相斗,这无疑带给了她剧烈的痛楚,在那一瞬间脑袋都感觉要痛的炸开了。 “精神系魔法吗?” 少女恨得牙根痒痒,这种恶心的手段实在是让习惯了直来直去的少女有些难以适应。 精神系的魔法就是这么诡异,各种陷阱防不胜防,她仅仅只是看了那黑影一眼,结果差点就又落入了陷阱之中。 她的身旁, 维卡脸色发白,她刚刚佩戴到身上的十余件炼金道具已经有一半碎掉了。 这点损失还不放在她的心上,但是透过这份损失,她反推出了自己是遭受了何等强度的袭击,明白了敌人是什么样的水准······这份结果才是让少女脸色变得苍白的原因之一,是的,这只是之一。 之二, 就是她看到了被黑影抓在手中的朱红色的道袍。 那是, 洛慈的衣服。 第二十章 小伊比利斯 洛慈, 死了? 视觉收集到的情报被反馈到中枢神经,然后根据个人的经验以及常识的概念,中枢神经系统处理了这份情报,并且做出了最合理的反馈认知,得出的结论就是如此。 洛慈······被杀掉了,被那个浑身黑漆漆的长着一张怪脸的家伙杀掉了。 维卡感觉到太阳穴附近的血管“突突”的跳动着。 谈不上有多么伤心、难过。 她心中更多充斥着的是焦躁和愤怒。 别看少女一直纠缠着洛慈,但那只是因为在她的眼中,洛慈具备她这么做的价值,那所谓的搭档关系少女并非是在开玩笑,包括那讨伐【贝希摩斯】的宣言也不是可以一笑而过的狂言妄语。 她坚信洛慈是那个可以帮她实现她的夙愿之人。 为此, 少女舍弃了矜持,厚着脸皮缠在洛慈的身边,哪怕被人嘲弄、讥笑也都从未理睬过。 所以说,所以说, 洛慈他怎么能死?他怎么能就这么死掉?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般,这般······下场啊!她的眼光,她的努力,她所做的一切都因为洛慈的死亡而被否定,过往的坚持简直变成了笑话,她的夙愿难不成真的就只是妄想? “雷尔巴科同学,你在发什么呆?” 夹杂着似有似无的龙鸣之音的呵斥惊醒了陷入混乱中的维卡。 她回过神来,竭力收束脑海中那杂乱的念头,将注意力专注到当下,如果眼下这一劫过不去,估摸着也就不用再担心以后的事情了,死人——是没有未来的。 她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就在她失神的片刻,安娜已经用闪电将咖啡店内的众人全数物理昏迷,此刻正站在窗边的桌子上,探头张望着窗外的情况,贝蒂就站在自己的身边,鲜红的魔眼看了过来。 “清醒了吗?” 贝蒂问道。 “嗯。” 维卡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她抬眼看着贝蒂,“那个,我刚才看到洛慈的衣服······” “别想那么多,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活下去。” 贝蒂发出了一声轻微到听不清的叹息,她望着窗外,色彩迷离的空间宛如活生生降临在人世间的地狱,前不久还兴致勃勃的参与着钓鱼游戏,结果到头来她们这些自诩渔翁的反倒是别人网中的一尾游鱼。 那一袭朱红色的道袍就落在休息区的地板上,在黯淡的灯光下微微散发着猩红的光晕。 明明这里发生了如此事故, 到现在却没有任何动静,就在大楼一楼的诛魔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说,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从遇到袭击的那一刻开始,手机的信号就已经中断。 “会长,事情不对劲。” “我知道。” 安娜小脸阴沉沉的,金色的魔眼中有无尽的霹雳游弋。 这一次在可不止她和贝蒂两个学生会成员在这里干事,还有其他的成员在大楼另外的地方,但是现在所有的联系都被中断,无法确定她们的情况,这让作为会长的安娜心情差到了极点。 她搓了搓手指,心中发狠,寻思着要不要干脆莽上一波。 以她和贝蒂的魔眼联手,未必就不能······ 突然间, “惊喜!惊喜!我喜欢惊喜呢!尤其是三个年轻可爱的小淑女,没有比这样的惊喜更令人愉快了,虽然用这般简陋的面孔招待可爱的淑女们有点不太礼貌······唉!不过世上的事情总是没有办法令人如意呢!” 黑暗中传来了安士白的笑声,紧接着,头发花白,穿着一身白衣小褂的饺子店老板缓缓的走到了正趴在躺椅上啃食着血肉的黑影身边,他还在使用着这具皮囊。 他在长椅的旁边停下了脚步。 看着黑影啃食那残破的尸骸。 “极天剑君的弟弟······没想到居然是个让人失望的孩子呢!”安士白捡起了扔在地上的那一袭朱红色道袍,拿在手中轻轻掂了一下,“真的是令人失望的孩子呢!” 他如此的重复道。 那一袭朱红色道袍再一次被丢到了地上,像是无足轻重的垃圾。 “白白浪费了我的期待,你们要知道的,我是那么的期待着和这个孩子愉快的玩耍的,但是他辜负了我的期待,我可是那么的期待······可怜,我真的是好可怜呢!” 安士白不住的叹气,那伤心失望的样子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虚假,眼角湿润的水光是那么的自然。 “三位可爱的淑女,看见一个伤心失望的老爷爷,不应该挖出你们的眼睛,献上你们的灵魂来安慰我这么可怜的老头子吗?”安士白看着咖啡店内的三位少女,那双乌黑的眼眸宛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通往地狱深渊的魔窟。 “不要看他的眼睛。” 安娜厉声喝道。 贝蒂和维卡愣了一下,但也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各自收束目光,不去看安士白的那双能吞噬人的魂灵的眼睛。 “这是淑女们的矜持吗?” 安士白轻笑了出声,“——呵,呵——” 他伸出手摸了摸旁边黑影的脑袋,“我不讨厌矜持的淑女,只不过,时间毕竟有限,无论是多么愉快的游戏终究是会落下帷幕,既然淑女们这么矜持,那老夫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亲自动手拿了。” “我亲爱的小伊比利斯,去把淑女们送给我的礼物带回来。”手掌轻轻的拍了拍黑影。 正啃食血肉的黑影停下了进食,缓缓的抬起头,再次露出了那张拼接起来的怪异面庞,黑影喉咙中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叫声,张开的嘴巴露出了如恶鬼一般染满了鲜血的尖牙利齿。 下一瞬间, 被唤作小伊比利斯的黑影膨胀变大,像是充满了气的气球一样砰的一声炸开了,这诡异的自爆掀起了一场漆黑色的宛如水墨泼洒的狂风,与其说是轻灵不定的风,夹杂在风中的漆黑更像是沉重的液体,在狂风的推送下飞向了咖啡店内的少女们。 “贝蒂,维卡,不要硬扛,先退到后面。” 安娜疾声喝令。 她的经验告诉她似这般没有固定形体的攻击手段如无合适的手段,一般是很难完全抵挡下来的,这时候,比起死撑,暂时后退并不是什么耻辱的选择。 贝蒂和维卡闻声急退,只有蠢货才会在这时候违抗安娜的指令。 她们很清楚, 拥有更多实战经验的安娜比她们更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就在这时, “南方之君,赤炁之精。流火入器,炼化阴芒。尸秽消灭,万炁混康。超离五苦,飞升天堂,急急如律令!”咖啡店旁边的阴影中响起了有些耳熟的吟诵咒语的声音。 ——【火炼咒】 赤红色的火气从黑暗中涌起,团团赤火如狂潮拍岸,狠狠的拍在了那朝着咖啡店扑去的漆黑色的狂风,硬生生的将那漆黑色的狂风撞歪了出去。 炽热的火光中, 漆黑长发垂直腰间,穿着一身纯白色的短袖和中裤的少年两手掐着‘玄天上帝带剑指’,以增幅提升【火炼咒】的破坏力,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包括洛慈头顶上那对乌漆嘛黑的双角也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 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又活了? 第二十一章 双角兽的角 死亡, 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是每一个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人类都回避不过去的问题,因为只要是人,无论是多么伟大,或者多么卑微,只要你还是人类,死亡就将会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儿,迟早都会面对它。 当然,在十六岁的年纪就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这无疑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回忆起‘死亡’时残留下来的余韵, 洛慈发现自己很难用语言去准确的描述出当时自己所感受到的东西,真要是强行叙述,痛苦、绝望、悲伤······这些词语在真正的死亡面前是如此的苍白且无力。 就在十多分钟前, 坐在长椅上的洛慈察觉到了从背后而来的庞大恶意。 他用手机向坐在咖啡店中的少女们发出了警示,然后他准备离开这个容易误伤到旁人的地方,去往人少的地方迎战被他这个鱼饵吊起来的恶龙。 但是, 果然恶龙不愧是恶龙。 他的盘算从一开始就被粉碎了,当他试图从长椅上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却沉重的像是被压上了数百斤重的重物,是视线,来自四周的路人们的视线,就在他注意力被身后的恶意所吸引的时候,路人们悄然间出现在了长椅的周围。 上百位路人的目光汇聚。 无形无质的视线在未知的神秘力量的作用下,变作了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是坚不可摧的锁链,将洛慈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尤其是喉咙被一圈又一圈的锁链紧紧的缠缚住,呼吸—— 变得如此之困难。 在意识模糊前, 他已经明白自己是中了什么样的暗算,【万目睽睽的窒息地狱】,这是无面主教的拿手好戏,这是一门威力完全取决于周围环境的特种魔法,只要能破坏掉周围的施法媒介,就可以破解掉这门魔法—— 他从自家姐姐手中拿到的情报。 但是, 他缺乏温和且高效的压制手段,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两个选择可以做,要么直接杀光周围这些被控制但还有机会被救回来的路人,要么······自己死上一回。 这是一个备受争论的话题。 牺牲他人,牺牲自己,这样的选择在洛慈看来并不存在对错,这只是不同的人的不同人生态度罢了,选择前者的人是自爱的人,选择后者的人是无私的人,至于洛慈, 他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的学生罢了。 他勉强抬起手指,打出‘迟了’二字,给咖啡店的少女们送去了最后的警示,然后因为缺氧带来的窒息感模糊了他的意识,紧接着一个有着怪异面孔的黑影扑了过来,张开了非人的利齿,狠狠的咬断了他的喉咙,飙射的热血在长椅上留下了满天星般密集又散乱的血点。 死亡那冰凉的,没有丝毫温度的苍白手指一点点的深入到了他的灵魂之中。 然后,又遗憾的一点点退了出去。 钓鱼钓出来恶龙,这的确是令人万分苦恼的问题,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坏运气,习惯了在一次次的绝望和绝境中分剖出一条本不该存在的生路,就算是无面主教亲自出面,他也有把握活下去—— 这不是盲目的自负,而是真正有底气的自信。 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确是有足够的底气。 死过了一次,又活了过来的洛慈失落了自己的所有物件,赤条条的重返人间,还好附近就有一家服装店,店主和店员全都昏厥了过去,他‘借’了一身衣服,然后才急忙赶回来休息区。 恰好出手拦住了那个咬断了他喉咙的黑影。 “洛慈,你,你,你······你没死?”维卡彻底的呆住了,少女直勾勾的瞅着走到咖啡店被破坏掉的大门口的少年,矢车菊色的瞳孔中充斥着太多的复杂意味。 惊喜?怀疑?羞恼?开心? 惊喜于洛慈的死而复生。 怀疑自己难不成又中了精神系的魔法? 羞恼则是针对自己之前的动摇。 开心自然是因为她没有看错人,她的眼光没有问题,她的夙愿也绝不是妄想。 “怎么会没死?没看到我的尸体都还在那边吗?”洛慈瞅了眼远处的那条长椅,被啃食的残破尸骸早已看不出来本来的面貌,只是落在地板上的荷囊、手机、符囊等零碎能算做是一种旁证,证明着尸体的身份。 “我明白你们可能有很多问题,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一下慢慢说。” 洛慈右手食指轻轻搭在唇边,“嘘”了一声。 然后, 他转头看向了站在长椅旁边的安士白,彬彬有礼的言道:“又见面了呢!无面主教阁下。” “——咯,咯——” 低声的笑着。 “这可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老夫居然会在一个孩子的身上看走眼,你果然,果然是洛知白那个疯女人的弟弟······愉快,愉快,许久未曾感受到这般热血沸腾的愉快了!” 安士白伸手一招。 那将所有火焰尽数扑灭的漆黑色的狂风缓缓平息,重新变回了黑黢黢的人影回到了安士白的身边。 “之前的判断是我的失误,洛,洛,洛慈同学是吧?希望你不要介意一个被无聊的生活折磨的有些精神失常的老人那偶发的失礼之语。”安士白用兴奋、狂热的目光紧盯着洛慈。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 洛慈活动了一下肩膀,彬彬有礼的笑容失去了温度,冷的让人骨头发寒,“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该死的时候却不去死的老贼了!你们这些全身都是尸臭味呵血腥味的老家伙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去死呢?非得活在这个世界上给年轻人添麻烦!” “嚯嚯!” 安士白发出了古怪的笑声,“没想到老夫竟然如此不招人待见?明明那几位可爱的淑女可是都愿意送给老夫礼物呢!”说着,他还朝着维卡等三位少女眨了眨眼睛。 早有防备的少女们闭上了眼睛,没有中招。 “呃——” 洛慈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不要脸皮的老家伙呢! “咦?” 安士白有些惊讶的看着洛慈,可爱的淑女们闭上了眼睛,躲开了他藏在目光中的诅咒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没有闭上眼睛的洛慈居然也若无其事的样子,他的诅咒何时变得如此······如此无能? 他不由得仔细地打量着洛慈。 这一次, 他很快就将目光集中在了洛慈的头顶,有两只乌黑色的,有着螺旋状花纹的尖角挑开了漆黑的长发。 “双角兽的尖角?象征着污秽与不洁之梦魇的双角兽,天生就具备着高位格的污染耐受性,这种层次的诅咒还没有办法突破这份耐受性的极限······怪不得我的诅咒会失效!” “不过,老夫很好奇,你怎么会有双角兽的尖角?按道理来说,普通的人类是无法移植接受妖魔的肢体的,除非······” 安士白用玩味的目光看着洛慈。 “是那些被认为是背离了所谓的人道的······野兽?” 第二十二章 与无面主教的切磋 “背离人道的野兽?” “这是什么意思?” 从词组的本意上大概能理解其表达的内容,但是其所引申出来的隐喻却不是靠表层的理解就能知晓的,没有理解其中深层蕴意的贝蒂看向了会长,同样对此不甚了了的维卡也竖起了耳朵。 “······野兽,你们以后会知道的。” 安娜没有满足两人的求知欲,她盯着洛慈,看着其头顶上的那对乌黑尖角,双角兽的······角,这东西她也见过,她还亲手剿杀过一头作恶的双角兽,这种能污秽人精神意志的妖魔是相当棘手的家伙。 可是,为什么洛慈会有双角兽的角? 正常人,哪怕就算是炼气士和魔法师,也是无法承受移植双角兽的角所带来的污染和侵蚀,虽说洛慈也的确是没有任何被侵蚀污染的迹象,但那双能抵御精神系魔法的双角却也并非是赝品。 再说了,一般没人会做这种移植妖魔的器官的事情。 正如安士白所言,所有做这种事情的人都被视之为放弃了身为人类的骄傲的自甘堕落的野兽,甚至以此诞生了一个在国际上赫赫有名的,不逊色万物之恶多少的大型犯罪组织—— 野兽集团。 简单直接的名字彰显了这个组织的暴虐性质,野兽的谩骂和贬低没有让他们有任何的羞愧,反而是得意洋洋的直接借用了这个称呼。 总之,那里面全都是些披着人皮的野兽。 “无面主教阁下,还请不要把我和那些愚蠢的废物相提并论,这种羞辱实在是让人不愉快呢!” 洛慈义正言辞的反驳着这无端的污蔑。 “唔!” 安士白浑浊的双眸盯着洛慈,脸上的笑容因为洛慈的反驳变得越发愉快,“极天剑君的弟弟······啊!应该是洛慈同学,将你和那些没脑子的野兽放在一起做比较的确是有些不礼貌,不过,偷袭一个老人家也不符合神夏的礼仪吧?” 地上, 迷蒙交错的光影中,两道青色的影子从中猛窜了出来,朝着安士白扑了上去。 “砰——!” 被称作小伊比利斯的黑影挡住了两道青色的影子。 青黑色的光影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黑影倒退了两步,而那两道青色的影子在空中翻了一圈,这才落到地上,又蹬蹬退了好几步才重新站稳,同时也终于是让人看清了它们的样子。 是‘鬼’。 两只恶形恶貌的小鬼。 它们穿着深青色的有些破烂的短打,露出了微微泛红的手脚,爪牙锋利,脸上挂着恶鬼们标志性的狰狞笑容,如夕阳般昏黄色的瞳孔中蕴藏着无尽的恶毒与暴戾。 无论如何看,都是货真价实的恶鬼。 “居然是鬼?气息如此纯净,还以为是某种灵兽······除了双角兽的角之外,还养了这般奇怪的小恶鬼,就算是老夫也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比你那个只知道砍砍杀杀的姐姐有趣的多。” 望着那一左一右站在洛慈身前不远处的小鬼,安士白抚掌称赞,笑容愉快的都快要合不拢嘴了。 实在是超乎想象的有趣,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这般有意思的年轻人了。 “是这样吗?” 洛慈抬起了右手,轻轻搓了搓手指。 然后,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 ——缩短版本的【金光神咒】 耀眼的金光如流水一样从指尖流落,在这昏暗的环境中,突然间亮起这般刺眼的光芒,就算是身负魔眼的少女们也下意识的收缩瞳孔,并且微微侧头做出了规避的动作。 安士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仅仅是抬了抬眼皮,右手的手指轻轻的指向了前方。 下一瞬间, 小伊比利斯则是如出膛的炮弹一样飞扑向了金光的源头,也就是洛慈的位置,同一时间,两只穿着深青色短打的小恶鬼也扑了出去,迎上了冲过来的小伊比利斯,然后就被从小伊比利斯那黑黢黢的身体中冒出来的两条蛇头撞飞到了两边。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豢养出来这么不像是恶鬼的恶鬼,但是这种不入流的小玩意可不是我的小伊比利斯的对手。”安士白笑呵呵的说着。 撞飞了两只青衣小鬼,小伊比利斯脚步不停,除了那张怪异的拼凑面孔外,两条蛇头一左一右的盘踞在他的肩头,朝着那耀眼的金光发出了“咝咝”的叫声,并且大张开了那惊人大的蛇口,狠狠的朝着金光中那模糊的人影咬了下去。 “——哐当——” 如鲨鱼齿般奇怪的蛇牙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令人感觉有些牙痛的撞击声。 两条蛇头咬空了。 金光瞬间消退破碎,被金光模糊了样貌的虚假人影也随着金光一起消散。 “噢!幻术吗?” “不,不只是幻术,还有隐形术和炼气士的禹步吗?原来是斩首战术啊!” 安士白惊叹,他转动眼球,低头看着出现在自己胸前,轻松击穿了他设置在自己身边的防护魔法的三根宛如用精金铸造的爪子:“这是······咳咳,金蛟的爪子吗?”看着贯穿了自己心脏的爪子,他从喉咙中发出了”咯咯“的诡异笑声。 “能够防护精神类魔法的双角兽的尖角,足以贯穿绝大多数防护魔法的金蛟的爪子······可惜了,只是破坏掉心脏可杀不死老夫。”安士白抬起了右手,打了个响指。 然后, “哗啦!!” 被骗走的小伊比利斯张开了两只漆黑色的羽翅,一根根漆黑的羽毛在空中缓缓的飘落,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小伊比利斯来到了安士白的身前,漆黑的双翼上飘零下星星点点的漆黑色火焰,在恶风的吹拂下涌向了使用了隐形术的洛慈。 “悲夫长夜苦,热恼三涂中; 猛火出咽喉;常思饥渴念; 一洒甘露水,如热得清凉; 二洒法界水,魂神生大罗; 三洒慈悲水,润及于一切,急急如律令!!!” ——【甘露咒】 洛慈飞快的从安士白的胸膛抽出了变幻成蛟龙爪子模样的手掌,他没有用自己的身体去触碰那些从空中飘零下来的漆黑火焰,而是选择了【甘露咒】,团团乌云在天花板下凝现,如黄豆般大小的甘霖从空中降下,而且后发先至,以比那轻飘飘的火焰更快的速度落下,浇灭了那漆黑的充满了不详和污秽的火焰。 “绝妙!!!” 安士白用力的鼓掌,用无比惊喜的目光看着洛慈,就像是贪玩的孩童看着橱窗中漂亮的玩具一样。 “炼气士的咒术······居然熄灭了小伊比利斯的火焰,好久不曾见识过如此精妙绝伦的咒术了。”安士白发出了无比满足的赞叹声,他看着洛慈,眼中竟是浮现了一抹惋惜,“可惜没有时间了,不然······真想和你继续玩下去。” “时间啊!真是恼人······” 安士白遗憾的叹息着,他伸出手,将飞在空中的小伊比利斯招了下来,轻轻的点了点小伊比利斯的额头,只见这个变得越来越怪异的家伙一声不吭的扑扇着双翅,迅速的消失在黑暗中。 然后, 安士白的身体开始燃烧。 在少年和少女们的注视下,这位凶名昭著的无面主教就这么化成了一堆灰烬。 第二十三章 青铜门和黄纸符 紫气玉楼。 地下五层。 这是一条宽阔的足以并排放下三辆坦克的地下通道。 车身上画着金色骆驼的重卡车降低了速度,缓缓的停在了一扇青铜门的前面,发动机的轰鸣很快就暗淡了下去,车厢门从内部打开,布兰德从车上跳了下来,样子有点狼狈,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破破烂烂,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就连他那一头漂亮的金发也是没有了那闪亮的光泽,枯槁的像是被榨干了水分似的。 “咳咳!” 突然间,他弯下了腰伸手捂着嘴巴猛咳了起来,点点鲜血沿着指缝滴落。 “布兰德大人,您没事吧?” 从车厢中出来的不只是布兰德一人,还有两名穿着工作服的男子,看着咳血的布兰德,顿时慌张的询问了起来。 “咕咚咚——!” 布兰德仰起头灌下去了一整瓶药剂,缓释了胸中的灼烧感,开口道:“不用管我,快点把【灵棺】抬出来。” 两名万物之恶的信徒立刻小心翼翼的从车厢中抬出来一口使馆,材质是普通的大理石,也没有用黄金、宝石等物什加以装饰,站远点看上去就是一口普普通通的大理石棺材。 不过凑到近前,就会发现石棺外沿的雕花并非是寻常的圣母、圣子的种种故事传说,也不是某某家族的族徽或者先祖传说,上面雕刻的是天使和恶魔,折翼的天使,长着羊角和蝙蝠翅膀的恶魔,一方高举起手中的宝剑,一方挥舞着手中的草叉,但是他们的敌人并非是彼此。 两方一起将锋刃对准了天空,对准了那雕刻在上方一角处的太阳。 “布兰德大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两名万物之恶的信徒轻手轻脚的放好了石棺,然后扭头问着旁边的布兰德。 “接下来,借你们的鲜血一用。” 银白的闪光从布兰德的袖口中窜出,一瞬之间,两颗人头从脖子上翻转着掉了下去,骨碌碌的滚出去老远,两具无头尸体栽倒在了石棺上,一股一股的热血从断裂的脖颈中喷射出来,落在了石棺的棺盖上。 不过, 灰白色的石棺依然维持着本色。 滚烫的热血一滴不漏的全部渗入了石棺之中,而且似是不满足于那缓慢的喷射速度,石棺骤然间发出了轻微的响动,然后两具无头尸体像是被大象猛地踩踏了一脚,健壮结实的身躯突然间向内塌陷,大量的血浆从脖颈中喷出,速度之快,数量之大,甚至是撕裂了脖颈处的血管。 干尸般的尸体缓缓的滑落,而吸足了鲜血的石棺终于泛起了一层莹莹的血光。 “——隆隆——” 石棺的棺材被从内部推开,一个小男孩子坐了起来。 “布兰德,你看上去有些狼狈呢!” 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不慌不忙的从棺材中爬了出来,避开石棺边上的干尸,踏在了地上。 是一个很帅气的小男孩。 熨烫的没有一点褶皱的雪白衬衫,外面套着同样雪白的西服,就连脚上的小皮鞋也是纯白的,只有太阳镜是浅绿色的,大大的太阳镜遮住了小男孩大半张脸,还有一头打理的整整齐齐的深棕色的自然卷发。 从外表来看,这应当是一个家庭环境优渥,受过良好教育的小男孩。 然而, 小男孩那稚嫩的声音却满是岁月的沧桑感,举手投足间也全然不见孩童的天真,反而是如老年人一样缓慢悠然。 “安士白大人,这里的守卫相当不弱呢!” 布兰德抚着胸口,惨白色的脸上露出来怪异的微笑。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孩童样貌的安士白嘴上如此说着,却没有多看其一眼,他径直走到了青铜门前,仰起头打望着这扇高大的青铜门。 耸立在通道尽头的青铜门高大巍峨,犹如天门般厚重坚固,门上的云雷纹、云气纹、卷云纹、勾云纹、朵云纹覆满了厚厚的铜绿,令人顿时明悟这百多年未被打开过的大门是何等的坚不可摧。 而且, 如果有某些特殊的眼睛,看穿那极其高明的幻术,就能更加深刻的体会到这扇大门和周围的墙壁、天花板、地板彼此勾连,形成了无缝可钻的严密大阵,这是相当古老的阵法,但却也是至今也没有研究出来任何取巧破解之法的古老阵法。 “陆纶天师······真是个恐怖的家伙,三百年前遗留下来的法阵竟然还拥有着这样的威势,还好······老夫不用烦恼该怎么破坏这么棘手的东西。”安士白取下了那浅绿色的太阳镜,暴露出了那对犹如紫水晶般漂亮的眼瞳。 是魔眼。 仅从那异样的魔力波动中就能感知道其不寻常的地方。 “可惜没有取到那两双漂亮的眼睛。” 安士白掏出手帕,轻轻的擦拭着手中浅绿色的太阳镜,很是惋惜的叹了口气。 天生的魔眼是如此之稀少,便是安士白的藏品中也就只有两对魔眼,如今为了壶天岛的行动,他专门是取出来了其中的一对,将其镶嵌在与魔眼适应性最高的一具载体,也就是眼下这副身体。 回想起楼上的那两对魔眼,还是不由得生出来一抹惋惜。 如果不是这边的情况需要他集中全部的精神来处理,也不至于毁弃楼上的那具身体,仓促中断了和洛慈的战斗,他可是很久没有享受过那么令人惊喜频出的战斗了。 真是遗憾呢! 只能,以后再找机会了。 不过前提是别死在这一次的风暴中。 “安士白大人,需要我去将它们带回来吗?”布兰德问道,服下的药剂正在生效,因为冲破地下的防御而受到的伤正在缓缓恢复,虽然脸色还是很苍白,但咳血已经是止住了。 “算了吧!布兰德,你的工作做的不错,老夫暂时还不想重新换一个秘书。”安士白呵呵笑了起来。 布兰德愕然的张大了眼睛。 他有些不解。 身为安士白的秘书,他需要做许多的工作,这一次来壶天岛之前他可是调查过整个壶天岛上明面上、潜在的威胁,但凡是有能力干扰行动计划的目标都在他的调查范围之内,其中就包括蓬壶学院的两位拥有魔眼的魔女。 根据调查,这两位魔女显然还没有真正的挖掘出来魔眼的力量。 以他的手段,费点时间,不至于说拿不下她们才对······ “不要胡思乱想了,老夫说的是极天剑君的弟弟,有他在,你去了只会是白白送命,你死了不要紧,但是老夫目前可找不到足够好用的秘书接替你留下来的空缺。” 安士白回头,紫水晶般瑰丽的魔眼深深的看了眼布兰德,道:“所以,可别死了!还有,准备一下,要开门了。” “是,安士白大人。” 布兰德心中虽然很好奇极天剑君的弟弟有多么与众不同,但他也绝不会怀疑安士白大人的眼光,按捺住心底的好奇,悄然后退几步,和司机一起退到了重卡的后方,借助身前的这个大家伙充当护盾。 安士白伸出手,从小西服的胸前口袋里取出一张被折叠起来的黄纸符。 这是一张中规中矩的黄纸符。 唯一比较特别的就是上面用朱砂书写的并非是常见的云篆,而是很少用的复文。 少用并非是说复文要比云篆更加高明,正相反,复文之所以少用就是其实用性远不如云篆那么广阔,也不如云篆那么灵活自如,复文的用法可谓是规规矩矩,基本上没有太多自由发挥的余地。 “这东西······应该没有画错吧?” 安士白看着手中的黄纸符,露出了些许伤脑筋的表情,果然他还是真的搞不懂炼气士的符箓,神夏雅言已经是顶顶难学的语言了,但是这符箓上用到的云篆、复文、符图······呵呵,就是神夏人自己也多的是学不会。 “但愿不要出错。” 安士白将黄纸符“啪”的贴在了青铜门上。 第二十四章 ‘它\’在动摇 黄纸符是真货。 无论是纸符的材质、朱砂的用量,复文的描绘,灵力的浸染······每一环节都是根据青铜门最初的建造者留下来的手札中的记录操作的,如此这般得到的符箓自然是真正的钥匙。 这一张小小的黄纸符,就是开启这尘封三百多年时光的大门的钥匙。 黄纸符贴在青铜门上过去了三秒钟。 一点点橘红色的火焰突然间“呼”的一声点燃,从黄纸符的最下端燃烧了起来,那颜色艳丽的火焰没有急速的吞噬掉薄薄的黄纸符,反而像是点燃了某种极端耐燃的东西,迟迟不能将纸符燃尽。 就在黄纸符被点燃的瞬间, 那厚重坚固,坚不可摧的青铜门轻微的颤动了起来,青绿色的铜锈哗啦啦的剥落,像是一场青绿色的怪雨,急匆匆的落了下来,倏忽而来,倏忽而去,只留下一地的铜绿。 “漂亮,漂亮,如此绚烂的辉光······啊啊!这是何等美妙的风景啊!!” 安士白站在那满地的铜绿之中,仰着头,用那双紫水晶般的魔眼直勾勾的看着青铜门。 在魔眼的视界中, 他能看到那一条条色彩斑斓的‘线’从黄纸符中蔓延出来,一点点的嵌入到这扇青铜门中,不断地瓦解着门上那繁复、奥秘、令人如观天书般的可怕的防御法阵,这样美妙的的光景,是如此的令人沉醉。 纵然,他只是一个魔法师。 但这并不妨碍他欣赏视界中这神秘又危险的绝美光景。 “——隆隆隆——” 青铜门打开的动静之大远远超出了预计。 地板、墙壁、天花板,都在颤抖着,如同晃动不休的海波,上下的颠簸着,看不到尽头般的颠簸着,整个紫气玉楼都因为这一扇百多年没有开启过的大门颤抖了起来。 站在地下的走道中,感受着脚下的晃动,布兰德面露骇然之色。 这, 太夸张了! 这么大的一栋楼,设有重重法阵和结界的建筑物,与整个岛屿的地脉灵机相勾连的大楼岂是能如此轻易便被撼动的?能让这座紫气玉楼晃动起来,岂不是说整个壶天岛都发生了动荡? 这样一来定然会惊动蓬壶学院的校长,还有神夏崇玄署怕是也会发现异常,就算是金芝园的那一位恐怕也压不住这般异常的事态,说不定会有崇玄署的真君级高手赶赴过来。 “安士白大人,这动静······” “无妨!” 安士白霸气十足的一挥手。 只是小孩子的体貌和声音多少有些违和,“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这么说着,仰头盯着缓缓向内打开的青铜门,紫水晶般漂亮的魔眼中闪烁着兴奋到极点的光彩。 有光, 从打开的门扉中如流水般泻出。 ———— 火焰燃烧的很快,仿佛那不是人类的身体,而是某种易燃物,就像是浸满了汽油的干草,炽烈的火焰吞没了那具心口开了一个窟窿眼的身体,不过是三四秒的时间,熊熊的火焰散去,原地只留下一小堆黑色的灰烬。 烧的异常之干净。 哪怕是一根毛发,一滴鲜血,一块碎骨,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作为玩弄诅咒的专家,安士白显然很清楚如何降低被人诅咒暗算的风险。 没有去看那一堆毫无价值的灰烬, 洛慈弯腰伸手捡起了那一身沾染了不是很明显的血渍的朱红色道袍。 他将其拿在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便又重新披在了身上,接着又从长椅上那具残破的尸骸上,以及长椅附近的地上搜索了一圈,找到了保存还算完好的百宝囊和符囊等物件,逐一收回。 可不能随便乱丢东西。 炼气士的一身本事,一半都在随身的器物上。 如果不是没有了这些物件,他刚才也不至于赤手空拳上阵,只得暴露自己的底牌和安士白战斗,青衣小鬼,双角兽的尖角,金蛟的爪子······他感觉自己底裤的颜色都给人看光了。 不过, 好强啊! 真的好强! 明明只是一具分身,却那么轻描淡写的就杀了他一回,万目睽睽的窒息地狱······那滋味可真的一点都不好受,无法呼吸的痛苦只是稍稍回忆一下,就仿佛能感觉到那扼住咽喉的恐惧。 “无面主教吗?真是——吓人呢!!!” 洛慈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明灭不定的灯光,缓缓的,长长的,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的吐了口气。 他, 累的快要站不住了。 还是之前的长椅,就在自己那被啃食的面目全非的尸体的旁边,毫不避忌的,慢慢的坐了下来。 疲倦如潮水一样从身体深处涌了出来。 和无面主教的战斗看似只是经历了很短很短的时间,但就是这短短的时光中,体力、精力以及勇气,都以夸张的增长曲线被消耗掉了,明明不应该就这么坐下来的,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做的, 但是, 好累啊! 从骨子里沁出来的疲惫让人完全提不起劲,只想就这么像是没骨头的猫一样摊在长椅上。 安娜会长正领着贝蒂和维卡正在检查周围不幸被卷入这次事故中的人们,从那松了口气的表情变化,可以看出来这些路人们应当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虽然受到伤害无可避免,但遇到这样的厄运,能活下去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要知道, 安士白利用万目睽睽的窒息地狱杀死罗慕路斯帝国的司法执政官的时候,死去的不仅仅是一位执政官,还有斗兽场中超过一万人的观众被这门魔咒榨干了生命和灵魂。 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你看上去很累?” 悄然间,贝蒂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站在了长椅前。 “已经检查完了吗?” 洛慈接过来那热腾腾的咖啡,没有喝,只是抱在手中,汲取着其中的热量,他不喜欢咖啡和茶叶这种带有苦味的饮品,他的人生一点都不缺乏苦涩的调剂,他更喜欢家乡米酒的甘甜,虽然带个酒字,实际上却是小孩子都能喝的饮料。 “维卡正在改造她的魔具,等一下可以借助魔具做大规模的检测······还有,累了的话就休息吧!会长正在想办法联系院长,应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学院了。” “回学院······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手指摩挲着渗出不烫手的热量的陶瓷杯,洛慈环顾四周。 “什么意思?” 只见电光闪烁,安娜移动到了洛慈的面前。 这一次,学生会长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她和洛慈贴的很近, 就这么仰起头,盯着已然恢复了寻常模样的洛慈,无论是那对乌黑的尖角,还是那犹如黄金铸就的璀璨利爪······全部都消失不见了,但是之前洛慈和安士白正面争锋的场景却还深深的刻印在她的脑海中。 相比之下, 在洛慈与安士白战斗的时候,她却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这于她而言,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洛慈同学,你说没有那么容易,是什么意思?”安娜问道。 “意思就是说······这事还没完呢!”洛慈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放着安士白离去前那遗憾的神态和话语,战斗还没有分出胜负,但却那么急匆匆的抽身离去。 「绝对是有大动作!」 “会长,你知道怎么去地下楼层吗?我没有发现往地下去的通道。” “地下?” 学生会长双眸中有电闪雷鸣。 “你是说······无面主教的目标在下面?”她伸出了手指,指着脚下的地板。 就在洛慈张嘴准备说话的时候, 突然间, 感觉天旋地转,坚固牢靠的地板变作了暴风雨中的海面,在风暴的作用下以惊人的魄力上下左右,乃至于毫无规则的颠簸动荡了起来,天花板,墙壁,所有的一切都在晃动。 就连长椅一侧那破烂不堪的尸骸也“啪唧”一声摔在了地上,本就面目全非的尸体被这么一摔彻底变成了一团不可名状的马赛克。 “这就开始了啊!” 手掌及时的抓住了长椅的扶手。 震动的力道沿着长椅涌入了手中,让洛慈深切的体会到了如今的紫气玉楼是发生了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不过······太夸张了吧?” 第二十五章 涟漪,壹 “地震?” “台风?” “海啸?” “魔灾?” 种种猜测在人群中、网络上迅速的流传了开来,无数脑洞大开的阴谋论以惊人的速度入场,在网络上掀起来一阵阵腥风血雨,诸如神夏在壶天岛试验正在开发中的毁灭性武器; 东瀛在亚美利加自由联邦的撺掇下终于朝着宗主国发起了挑战; 教廷发动了第五十九次东征,意图将‘光明神’的光辉传播到东方。 以上三种阴谋论是网络上关于壶天岛大地震事件的真相的众多猜测中目前热度最高的,而就在这些阴谋论的点击率突破一亿次的时候,距离壶天岛的地震结束才过去了不足三分钟。 ———— “这就是信息社会下的网络时代。” 捧着一碗猪脚饭,蹲在椅子上大快朵颐的男子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 阴暗的房间没有开灯,紧闭的窗帘将所有的光芒挡在了窗外,唯有一台台电脑的显示器释放着冰冷的光芒,照耀着一张张站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白的不像是正常人类的面孔。 “不过,真不是教廷东征吗?如今的教皇是格列高利二十五世,那个老头不是快死了吗?”啃着猪脚的男子眨巴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瞟着站在身边的少年。 教廷迄今为止留下了五十八次东征的记录,其中一小半都是时任教皇感觉大限将至的时候,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东征,妄想着在归天之前能够让‘光明神’的光辉传播到更远的东方,虽然每一次都是劳而无功,因为不同的原因折戟而归。 但这玩意竟然渐渐的演变成了一种传统,只要条件允许,当代教皇总会尝试着东征,所以才会留下五十八次东征这样吓人的记录。 “少胡扯了,格列高利二十五世才六十五,离死还早着呢!而且欧罗巴王国联盟的联军正在撒哈拉沙漠抵御妖魔的攻击,教廷的医院骑士团都滞留在撒哈拉沙漠,这时候拿什么发动东征?” 少年毫不客气的驳斥着男子那不靠谱的瞎猜。 “还有,你是网络安全部的主管,怎么能连你都相信这种谣言?” “谣言之所以能盛传就是因为它往往比真相更像是真相。”啃着猪脚的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冷的像是刀子一样的目光甩了过来。 “······不,没什么。” 男子明智的低下了头。 “那就赶紧干活,在其位谋其政,六哥你再这么消极怠工,都不用人动手,父亲他会第一个把你送去边疆充军的。“少年陈述着事实。 吐出被啃得光溜溜的骨头,蹲在椅子上的男子将手中的一次性饭盒丢进桌边的垃圾桶,扯了一大把纸巾擦干净嘴巴和手指,这才重新将手指放在了键盘上,目光钉在屏幕上。 工作, 开始了。 比起送去边疆和妖魔战斗,他觉得像自己这样的废物还是留在长安城更好一点。 “喂,我说,十六,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敲打了半天键盘,感受着如芒在背的注视,男子都快要哭了,明明自己才是哥哥,为什么会被小自己整整十岁的弟弟教训? “什么时候六哥你能不偷懒,我就会离开。” 被称作十六的少年答道。 “······壶天岛的事情是闹得挺大的,但是十六这事儿应该和你无关吧?就算是哥哥我稍稍休息一下也不要紧吧?谣言这种东西是很难彻底清除掉的,毕其功于一役什么的根本是不可能的。”六哥尝试着和弟弟商量了起来。 “谁说和我无关?” “······诶?能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家和吴郡陆氏关系很一般啊?” “阿慈,他在壶天岛。” “啊!你是说那个超级倒霉蛋小鬼,我去,他是灾难的化身吗?怎么走到哪儿都不安生······不好。”一气呵成的吐槽完那个倒霉蛋,六哥用眼角余光捕捉到弟弟那不善的面色,顿时反应了过来,心中大呼糟糕。 他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咋就忘记了十六弟和那个超级倒霉蛋小鬼关系很好来着,起码比其他这个六哥······要更加要好,俩人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那种要好。 “那个,十六,我······” “六哥。” “我在!”六哥打了个激灵。 “过年的时候,你在庭院里练习【风火雷咒】结果弄伤了爷爷最心爱的【两针白骨赤心松】,事后又推说是我干的,这件事······我会告诉父亲的。” “······十六~~~!哥哥错了啊!!!” 已经二十六岁的男子转过身来,一把抱住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弟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嚎出了声。 “十六~~~!原谅我一次!你想要什么,哥哥给你买,别看我这样子,我工资还挺高的,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不用和哥哥我客气。” “嗯,这么说的话······我现在的确是有件麻烦事。” “什么什么?你尽管说。” 六哥泪眼朦胧的看着弟弟,激动的小腿肚子都在打颤。 没办法不激动啊! 如果他弄伤了爷爷心爱的【两针白骨赤心松】,之后还嫁祸给最受家人宠爱的十六弟的事情被老爹知道,他······他······不行了,那种悲惨的下场他的大脑拒绝想象。 “我最近想转学来着。” “嗯,转学是吧?放心交给······蛤?” “崇玄馆太闷了,一群走路都能精准卡步数的木头,阿慈一走,那地方更是像死水一样没了波澜······六哥,只要你能帮我搞定转学的事情,有什么黑锅我都可以帮你扛。” “不是,这个,那个······十六啊!这事怎么说呢?不是那么简单的。” 六哥愁眉苦脸的揪着乱糟糟的头发。 洛慈那个超级倒霉蛋实在是个灾星,走哪儿哪儿就倒霉,崇玄馆这种直接隶属于崇玄署的神夏炼气士们的最高学府,有真君坐镇的地方都能发生那种意外。 如果不是极天剑君出手,一剑压服了诸多不服。 洛慈都未必有机会去壶天岛那种边疆小岛。 正是因为洛慈那超级倒霉蛋的特质,他们家的老爹才特意限制了十六弟的行动范围,不给他离开长安的机会,免得沾染上那份不幸。 “不是哥哥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也是无能为力······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网络安全部的主管,算起来不过是个九品下的末流。” 六哥一脸委屈的说着,家里面兄弟太多,虽然死了好些个,但活着的兄弟中他因为才能的匮乏,并不是多么受父亲的重视,这个网络安全主管还是他靠着自己的本事,再加上家族的一点名头挣来的。 “这是你的问题,我只要一个结果,六哥你能做到那自然是大家都好,如果不行······以后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不准推辞。”少年慢条斯理的说道,似乎也清楚自家哥哥有多少本事。 “······十六,你······你该不会是在算计我吧?” 六哥察觉到了不对。 “不,这是威胁。” 少年裂开了嘴巴,露出了一口洁白健康的牙齿。 “十六,你······可真是我亲弟弟!”六哥郁闷的垂下了头,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他自己将把柄送到人手中,也就别怪被人要挟,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活该! “你当然是我的亲哥了,难道你是说父亲他有外遇?我不是母亲亲生的?” “······十六,我错了,你就别给哥哥我扣帽子了,老妈她真的会打死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六哥委屈的抽着鼻子,蹲回椅子上,继续干活,“对了,十六,壶天岛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老爹让你过来盯着我的吗?” 不想再说伤心事,六哥转移了话题。 “壶天岛的事情应该是和万物之恶有关,而且闹得很严重,老爹收到消息就急匆匆的进宫觐见陛下了,说不定······会动用【九鼎】。”少年说着,视线看向了东方,眼底深处满是艳羡。 “不是吧?这么严重?” 六哥吃了一惊。 “再怎么说,也不至于······【九鼎】······壶天岛不是吴郡陆氏的那一位·····” “壶天岛的事情似乎牵扯到了几百年前的一位天师,总之,六哥你不用操心这些,控制好网上的谣言,别让人乘乱搞事,壶天岛的事情自然有人会去解决,不过······阿慈他运气真好呢!这么热闹的事情,真想掺一脚啊!” 少年一脸心向往之的表情,恨不得肋下生出大鹏翅,直接振翅飞去壶天岛。 听着弟弟的话语,六哥嘴角抽了抽。 会羡慕那个超级倒霉蛋,也就自家这个喜欢没事找事的十六弟了吧?换做是他,他这辈子就窝在长安城了,只要不迁都,除非是等他老死了拉出去烧埋,否则,他不会离开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的。 第二十六章 涟漪,贰 紫气玉楼在摇动。 就像是才抽芽的小树,在风中轻轻的左摇右摆,似乎柔弱的不堪一击,但实际上根须却是死死的咬住了那深藏着泥土中的岩石,任由这东南西北风的呼啸,也不能让它屈服。 防御法阵在那源自地底深处的异常震动向远处扩散的瞬间就自动全开。 透明的金刚石玻璃上陡然浮现出来密密麻麻的云篆密文,镶嵌在大楼外壁的紫宸金绽放出来丝丝缕缕的紫金光芒,如千万条绳索一样彼此勾连,只一瞬间就连接成一体,将这宛如紫宝石般的十二边形大楼紧紧的稳固了下来。 不仅仅是紫气玉楼。 整个壶天岛的防御法阵都被激发了,中央区、金芝区、西陵区、桃园区······各自独立根基,却又彼此相辅相成的防御法阵将整个壶天岛上的建筑全部笼罩了进去,杜绝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而出现大规模伤亡的可能性。 不过,阻断了大楼倒塌的可能性不代表零伤亡。 总有倒霉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小心遭了殃,比如有人正蹲马桶呢,突然间因为大楼的震动而挣破了痔疮,没办法及时就医,以至于流血身亡;还有刷牙的时候不小心捅进了嗓子眼;或者说正喝水呢被呛住,一口气没回上来······ 总之,伤亡是难以避免的。 所谓的防御法阵只能说是避免造成大规模的伤亡,尽可能的将伤亡数降低下去。 ———— 这一场人为的灾难波及的范围是全岛。 蓬壶学院自然是无从避开这场灾难。 好在蓬壶学院的防御法阵自成体系,严密程度毫不逊色紫气玉楼多少。 栽种在学院周围的二十多万棵金灵桃树就是蓬壶学院的最强的防御法阵,开启之后整个学院自成一片小天地,无论外间有多大的风波都不足以干扰到这里,便是这足以令一座摩天大楼摧眉折腰的震动也被无声无息的化解掉了。 当然, 最初的刹那,全院上下的师生们还是感受到了那从地下而来的冲击,很快接着又从网络上了解到了事态情况,顿时为之哗然,嘈杂的议论声回荡在学院的每一个角落。 “万物之恶······这动作可真够快的啊。” 弗朗索瓦院长似是在叹息,又似是在微笑。 才送走了到访的敬元颖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大动静,只能说那个无面主教的行动相当之迅速,而且不仅仅是迅速,更重要的是其一路上竟然是如此的畅通无阻。 要知道,紫气玉楼的地下,是她这位蓬壶学院的院长都无权踏足的地方。 她也曾经因为小小的好奇窥视过那里。 结果也不出预料,那地方的防卫之森严就算是她,也绝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入侵进去的。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六龙真君。” 弗朗索瓦院长垂眸看着手中的邢窑白釉茶杯,指肚轻轻的摩挲感受着茶杯的细腻,然而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她的注意力都被这一次的事情所引走,她在思考最近这一系列事件的缘由,并且发出了小声的疑问。 只不过, 她的问题, 自然是没有人能给出答案的。 事实上她也不着急探求清楚迷雾背后的真相,似这般被蒙在鼓里,如坠雾中的感觉其实也挺有趣的,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未知带来的刺激了,但是—— “咚咚咚!!!” “院长!您在吗?有急事!!!” 急促有力的敲门声响起, 只从这敲门的力道就可以清楚的了解到门外之人的心情是何等的急迫,更遑论那满是不安感的沙哑喊声。 “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局中吗?” 弗朗索瓦院长自嘲了一声,身为蓬壶学院的院长,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答应了一声。 “请进!” ———— 紫气玉楼,七楼的休息区。 突发的震动已经过去。 “大家都没事吧?”安娜身周有缠绕着噼里啪啦的电光,直接化身移动的人形灯泡,驱散了身边的黑暗。 “还好,就是吓了一跳。” 贝蒂松开了抓住地板的手掌,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么点小麻烦,能有什么事?” 维卡板着脸,不太愉快的样子,和贝蒂这个肉体派的魔女不同,作为正统的魔法师,她的身体力量并不是多么的强壮,刚才那一下子说实话让她的小腿不小心磕到了花坛的棱角上。 那份痛楚到现在都还没有散去。 只是好强的少女显然是不愿意和人分享自己的柔弱,硬撑着也不肯叫苦。 “小麻烦吗?要真是小麻烦就好了······总之,没事就好!” 安娜确认了少女们没有大碍之后,立刻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洛慈的身上。 “洛慈同学,你刚才······” “我可不知道无面主教究竟是要做什么,刚才我也是吓了一跳呢!”洛慈抖了抖袖子,打断了安娜会长的质问。 “可是你刚才问通往地下的电梯?” “那只是一种猜测,之前在楼外的时候我就感觉这座大楼与其说是艺术建筑,更像是监狱来着,用来关押、封印极度危险的存在的监狱。” “监狱?” 安娜瞪大了眼睛。 她不是很懂这种东西。 作为拥有天生魔眼的魔女,她从小就专注于魔眼的开发,对于封印、阵法之类的东西只是略知一二概要,如果是最基础的魔法阵她还能看懂,但稍一高深,她就只能以‘蛮力’破阵。 像紫气玉楼这样浑然天成的阵法,根本就不是她能看懂的。 “没错,我们所在的这座大楼应该就是某位阵道大宗师修筑的监狱,嗯······真要说的话,不仅仅是这座紫气玉楼,应该说整个壶天岛都是监狱才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猜测俨然变成了事实,再说出来自然是没有半分滞涩。 洛慈站了起来,伸了伸腰。 “壶天岛是一座大监狱,而紫气玉楼就是这座监狱中最紧要的牢房,至于说被牢房中的犯人······”他轻轻一跺脚,“没有料错的话,应该就在我们的脚底下,我之前就猜无面主教应当是冲着下面去的,所以才问个路······可惜看这样子终究是赶不上了。” “不过本来也就是想着尽力而为,就算是赶上了也不是无面主教的对手,估计也没什么大用!” 听完了洛慈的说明,安娜沉默了。 无论她是如何优秀,如今也就只是学生会会长而已,并没有足够的经验告诉她该如何来应对眼前的事态,这种涉及到她们根本无力去影响的存在的事情已然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之外。 洛慈站在长椅前舒活筋骨。 他也在思考,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留在这里固守待援?还是主动出击在大楼中寻找其他可用的支援?还是说······再冲一把? 无面主教固然是厉害。 但如果只是拖延时间的话,未必就不是不行,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他拖延了时间,会有援兵敢过来吗?壶天岛如今这般事态,委实没办法不让人怀疑有大人物和无面主教暗通款曲。 这要是他和无面主教干起来了,最后等来的不是援兵,反而是敌寇······那可就真的完蛋大吉了。 第二十七章 乾坤日月玉壶(葫) 青铜门的后方是一个宽阔的大厅。 大约有室内足球场般大小的空间,深青色的砥石构筑成了这个封闭的空间,一块块被打磨成标准规格的砥石被用在了这个地方,地板、墙壁、穹顶,都用了这对灵力、魔力等超常规力量具备极高抗性的砥石。 更过分的是有人还在这本身就具备着极高抗性的砥石上刻画下来一种极其高深的禁阵,那是泯灭灵机的法阵,专门用来对抗超常规力量的东西,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刻画上去的。 总之,砥石和泯灭法阵的组合让这个大厅变成了一座无法以咒术和魔法入侵的坚固堡垒。 如果妄想着用咒术轰开这里的防御, 没有数位真君或者大魔法师联手,是不可能暴力突入的。 不过正所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安士白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直接用‘钥匙’打开了封禁的大门,就这么堂堂正正的走了进来。 “······真美啊!” 安士白立足在门口,仰起脖子,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被那无与伦比的绝美光景深深的迷醉。 八角形的祭台坐落在大厅的最中心。 六十四根朱红色,绣着日月图案的长幡插在祭台的四周,以一种玄妙的阵势排布开来,拱卫着中央的祭台,柔和似水的金红色的灵光从长幡上的日月中洒落下来,星星点点的灵光汇聚到一处,宛如一条长河流淌在这万山之中,又好似一条光带穿行在群峰之间。 不过, 这一切的光辉终究只是萤火之光,在那一轮皎洁圆月之下,注定是要黯然失色的。 祭台上, 放置着一个葫芦。 大约有两尺多高,通体黑黝黝的,咋一看去,可以说是不起眼到了极致,如果不是放在这种极端特殊的环境下,恐怕很难会有人注意到这个葫芦的任何特殊之处。 然而在这般情境下,只要脑袋不蠢不傻,就绝对不会因为葫芦的其貌不扬而有所轻视。 “很美吗?” 布兰德跟在安士白的身后,探头探脑的打量着周围的风物。 目光环绕了一圈,落到祭台上,看着那黑黝黝的小葫芦,听着安士白大人的赞叹,他伸手揉了揉眼睛,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可惜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由得小声念叨了起来,“感觉很普通啊!” “我们眼中的风景是截然不同的。” 安士白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伸出手轻轻的按在眼皮上,发出了由衷的称赞,“魔眼······真是好东西呢!” 正是有了这双紫水晶般漂亮的眼睛,他才能够看到这一般人决计是看不到的绝妙景色,在他的视界中,黑黝黝的葫芦已然是脱去了那层外形,他看到的是一轮大日,一轮幽月,是万里江山,是大河滔滔,是一座······浩渺乾坤! “原来如此,乾坤日月玉壶,没想到真的是内有乾坤······怪不得能关押住三位‘神’。” 这小小的一个葫芦,就是一个大世界。 安士白深深的吐了口气。 这种层次的宝物,就是他也没有见到过几件,他只是听说过教廷的圣约柜有着世界的伟力,但那终究只是听闻,远不如这般亲眼目睹到来的震撼! 他整理好了心情,重新抬起脚步,朝着祭台走去。 只不过, 六十四杆朱红色的长幡勾连成阵,阻挡了他的去路,只要一靠近,就有炽热的火光涌现,令人无从靠近。 “啊啊——!!这算是最后的考验吗?” 安士白仰头看着眼前的长幡,“交易里面可没有提到这种东西······头疼呐!”他口中是如此的叹息着,只是那稚嫩的脸上却挂着完全不相符的愉悦的笑容。 他轻轻的拍了拍掌。 “回来吧!我的小伊比利斯。” 呼唤声落下, 只听见扑棱棱的振翅声从大厅外的走道中传来,漆黑的暗影像是黑色的大鸟一样飞掠过高空,以惊人的速度来到了安士白的身边,那宛如拼接而成的怪异面容,肩头两只没有隐去的蛇头,还有背后那漆黑色的羽翼。 正是小伊比利斯。 它是沿着布兰德开辟出来的道路一路通行无阻的赶过来的。 “小伊比利斯,去吧!打出一条路来。” 安士白手指着身前的六十四杆朱红色长幡。 下一刻, 漆黑色的暴风骤然在大厅中呼啸起势,污浊的恶风粘稠的犹如液体般沉重,像是波浪般翻卷着压向了六十四杆朱红色的长幡,与那昂扬涌出的炽热火光正面碰撞到了一起。 两种相逆的力量的争锋撼动了大厅中的空气,卷起了相当猛烈的狂风,吹的布兰德都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区区死物,如何能拦老夫的去路!” 安士白看着那犹自负隅顽抗的朱红色长幡,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只见无形的风刃掠过,指肚被割裂开一条深深的伤口,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滴落下来,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漆黑色的恶风尽数贪婪的吞噬干净。 化身狂风的小伊比利斯陡然间显出了上半身的形体,尤其是背后的那漆黑色羽翼,变大了许多,一根根墨色的羽毛上光晕流转,虚幻变动的火焰似是附在翅膀上燃烧着。 它伸出了手。 乌黑的看不清五指的手掌,缠绕着漆黑色的火焰,一点点分剖开朱红色长幡涌出的炽热火光。 紧接着, “咔嚓”声响起。 距离最近的一根朱红色长幡被折断了。 缺少人来主使,似这般缺乏变化的阵法其实很脆弱,像这样被人破坏了一个节点,原本严密的法阵立刻露出了破绽,同时也无人去出手补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漆黑色的恶风一点点将这座法阵撕扯的七零八落。 最后的防卫也被破坏掉了。 祭台前再无任何阻碍。 安士白在小伊比利斯的护持下来到了祭台前,只是······仰头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一点儿的祭坛,只是小孩子样貌的安士白有点够不着摆放在祭台上的葫芦。 “布兰德,过来!” 安士白转过身,招呼着忠心的部下。 “给我蹲下来。” 他伸出手指着祭台前的位置,布兰德眨了眨眼,看了看高高的祭台和不怎么高的安士白大人,啊!是这样啊······他蹲了下来,竭力控制住自己翻滚的情绪,只当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脚凳。 踩着人肉脚凳,安士白的视线终于是和祭台上的葫芦持平。 “接下来该怎么办来着······” 看着葫芦,安士白从口袋里又取出来了第二张符箓,这种层次的宝物可不是伸手就能随便碰的,不然的话他早就让小伊比利斯取下来了,又何必亲自动手? 就在安士白将葫芦从祭台上取下来的瞬间, “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大厅外传来。 第二十八章 优秀的爱国主义精神 “总算是······呼呼······,累死我了,呼呼······不过,呼呼,总算是赶上了!” 粗壮的喘气声回荡在门口附近。 头顶上冒着白气的洛慈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沿着脸颊一路直下,最后从下巴如串珠般坠向地面。 他是真给累的够呛。 从七楼到地下五层,中间弯弯绕绕,经行的所有距离叠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公里远的路程——紫气玉楼本就是大的让人难以置信的建筑物。 跨越将近二十公里的路程,洛慈拢共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这般速度, 自然是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洛慈为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付出了大量的灵力和体力作为代价。 以至于, 他现在的状态距离虚脱也就只差半步了。 相比之下,搭乘了‘洛慈号’运输飞船轻轻松松一同前来的少女们则是气色良好,顶多就是鬓角发丝被迎面的气流稍稍扰乱了些许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这一路上过来她们是一点力气都没出,全靠洛慈一个人用力。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三位少女都没有长距离、高速度移动的技艺,安娜会长的闪电状态无法支撑长距离移动,只能做短距离冲刺,维卡的使魔也不是以速度见长的类型,贝蒂的魔眼开发程度不够······ 但是没有安娜会长指点如何前往紫气玉楼的下层,没有维卡的追踪魔法,洛慈只靠自己一个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准确的找到安士白的行踪。 最后经过不到三十秒钟的商议,少年和少女们建立了互帮互助的友好关系。 在四人的通力合作之下, 以最快的速度成功来到了地下五层。 “哗啦!!!” 洛慈的背后,一对灰色的羽翅收敛了起来起来,他就是靠着这对儿翅膀带着三个乘客一路飞过来的,就在收敛翅膀的同时,他也从荷囊中摸出来一枚丹药送入口中,恢复着损耗的元气。 “鹰身女妖的翅膀······洛慈同学,你还真是给人惊喜不断呢!” 安士白握着黑黝黝的葫芦,站在布兰德这个人肉脚凳上,用兴趣盎然的视线盯着门口的少年。 “······无面主教?” 看到那小孩子的体貌,洛慈愣怔了一下。 这可······无面主教,果真是无面,之前是个老人,现在又变成了个孩子,完全捉摸不透他的真面目呢!难怪被诸国通缉了这么多年也都没有任何成果。 安士白盯着洛慈看了两眼,又将目光投向不与自己对视的少女们,他宛如吟诗般的赞叹了起来, “啊啊!!命运的奇妙是如此的令人着迷,原本还遗憾于错过了稀有的瑰宝,现在却又重新来到了老夫的面前,今天的运道······相当不坏呢!”他摘下了太阳镜,紫水晶般的眼眸和洛慈的视线悄然对上。 “唔——!!” 洛慈闷哼了一声,头顶上乌黑的双角蒙着一层模糊的光晕,此刻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平静湖面,正泛起着一圈圈涟漪。 “啧!又是魔眼吗?” 他捂着额头,强忍着那针扎的精神冲击,暗暗腹诽着魔眼的‘烂大街’,这种同一个时代全世界加起来都未必超过两掌之数的魔眼竟然是接二连三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之前还无效的精法现在在魔眼的增幅下,竟然是突破了双角兽的双角的抗性高度,对洛慈真正产生了足够的影响。 还有, 就是这个老东西果然是一点脸都不要呢! 和他们这些晚辈打交道,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先出手了,实在是一点都不讲究。 “该死的老贼,别小瞧人啊!” 洛慈忍耐着脑海中针扎的痛楚,脸上露出来一抹不怎么自然的狰狞笑容,缩在袖中的右手猛然间弹出,三根宛如黄金铸造的爪子挡住了小伊比利斯那缠绕着黑炎的拳头。 战斗,打响了。 ———— “话说回来,为什么要跟着我冒险?你们之前也看到了吧?我敢做这种事情不是因为我比别人有更多的勇气,我有的是能全身而退的底气,但是你们和我一起······会死的哦!” 这个问题, 是一行人出发前,洛慈发出的。 他冒险的原因是从小接受的兼济天下的爱国主义教育,让他没办法在自己有能力做出贡献的情况下坐视万物之恶在神夏的疆土内胡乱搞事,秉着能救一人是一人的想法,他准备再去找无面主教大干上一场。 但这不代表三位外国少女就要和他一样做出这种冒险行为。 她们只是来蓬壶学院学习的外国学生,神夏并不是她们的祖国,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要求她们必须冒着死亡的风险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身为学生会长,保护学院的学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们可是搭档,如果在这里退缩了,我自己没办法原谅我。” “大概就是这样啦!” 贝蒂微笑着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喂喂,不对吧!先不说维卡同学,贝蒂同学你······这是在蒙混过关吧?” “有吗?” “没有吗?”洛慈瞪大了眼睛。 “嗯,那就是······作为学生会纪律部的部长,保护学院的学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贝蒂粉嫩的唇瓣勾勒出来浅浅的笑容,鲜红的眼眸中闪动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这不就是完全在照抄昆尼希会长吗?啊!真是······搞不懂你们了!” 洛慈无力的叹了口气,果然他终究是搞不明白女性的思维到底是由怎么样的回路组成,这是一个远比道法要更加艰难深奥的学科,或许等他年纪再长大点才能涉足到这一领域? “昆尼希会长,这样没问题吗?” 洛慈将目光转向了豆丁会长。 不论如何,这位学生会会长的身份的确是对一般学生们有着相当程度的管辖权,只要不侵害个人的安全,在一定程度内是可以指使学生们的行动的。 “嗯,这样也不错呢!” 豆丁会长看了看贝蒂和维卡,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两人的实力。 “······维卡同学,贝蒂同学,这不是游戏!” 洛慈郑重的说道,严肃的表情说明他绝非是在开玩笑,“我没有权力阻止你们冒险的举动,但是作为同学,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考虑清楚你们究竟是要做什么事情,无面主教的厉害你们已经是亲眼目睹过的,我如果不是有底牌,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话就说到这里了,再多也没意思了,如果你们还是······坚持要去,那么,就准备出发吧!” 第二十九章 波波莎 人类对死亡的恐惧是源自于生命的本能,而畏惧死亡不仅仅是人类的特权,一切有灵智的生灵都有着对死亡的敬畏,但更奇妙的是无论是人类还是其它的生灵,有时候哪怕明知道是死路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死亡令人恐惧,却不能让人就此屈服在死亡的恐惧之下。 人类用勇气、希望、大义、家国等等珍贵的宝物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怀揣着无所畏惧的意志去直面这个世界的惨淡现实。 “我不会逃走的,如果我丢下同学在这里逃走,我怕自己以后再也鼓不起勇气去与人并肩作战,洛慈同学,我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请不要太小瞧我了啊!我在故乡好歹也是被称作是百年一遇的天材来着。被人这样的小看,实在是有些苦恼呢。” 少女笑着这般说道。 如秘银一样璀璨亮丽的长发在黑暗中反射着那星星点点的光芒,鲜红的魔眼恍若有着炽热的火焰在燃烧,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像是靠近了火炉一样,贝蒂的决心是毋庸置疑的。 不只是贝蒂,少女们的意志之坚定俨然超乎了洛慈的预想。 安娜会长,贝蒂同学,维卡同学······少女们的勇气并非是一时间头脑发热的产物,各自的坚持,不同的理由,胸中的梦想,铸就了他们一往无前的勇气,这不是一两次挫折就能击溃的虚假之物,而是历经磨难捶打的真实之物。 所以, 即便是无面主教如难以跨越的天堑一样横亘在道路的前方,也不能阻止少女们鼓起勇气向前迈进。 “喝啊!!!” 贝蒂吐气开声,缠绕着龙威赤光的拳头撕裂空气,击碎了突刺到身前的冰枪。 然后, 她转过头,看着身后面色发白的维卡,关切的问道: “没事吧?雷尔巴科同学。” “我能有什么事!就算你不来,我也有魔具护身······”难改骄傲秉性的红发少女习惯性的嘴硬了一句,但旋即降低了声音,还是发出了很小声的感谢,“不过,多谢你了,德······贝蒂。” 被直呼名字让贝蒂愣了一下,但很快那张脸上露出来一抹开心的笑容,她挥动着拳头将还在顽固的增生的冰枪全部折断,笑着道:“维卡,麻烦帮我掠阵,我再试试看能不能干掉那个讨人厌的家伙。” “嗯,莎,你个傻瓜愣着干什么?快点开火!” 脸色微微发红的少女转头看向了在一旁划水的使魔,眼眸中的光芒瞬间降下去了温度,冰冷的目光犹如北极的寒风,冷酷的足以冻僵涌动的岩浆,“你要是再给我出工不出力,在那里装模作样,等这件事完了,拿父亲的荣誉发誓,我绝对会拜托教母把你拆成百块,塞进炉子里当柴烧的。” 使魔这一概念的涵盖范围极为广大,精灵、魔物、动物、人类、死灵······都可以包含在其中,而这么多种类大致上又可以分为两种,人造式,契约式。 人造式,顾名思义是以魔法、咒术通过后天人为的手段创造的使魔,炼金术师们所创造的炼金生命就是最为典型的代表。 契约式,这个才是使魔的主流,基本上就是通过捕捉魔物,或者召唤异界生灵,以契约的方式控制这些强大的生命为自己服务。 两种类别各有高下,人造式的使魔固然是忠诚可靠,但是大多数却是实力低下,需要花费漫长的一点点的培育成长,除非是有学派、流派的传承,是很难以一己之力制造出强大的人造式使魔的。 至于说契约式, 虽然可以直接契约相当强大的生命,但问题就在于这些强大生命的忠诚往往是令人忧虑,尤其是许多被洗净了污浊秽气的妖魔契约做使魔的,虽然没有了被清洗前的疯狂和嗜血,但这些家伙大多数还是不习惯被魔法师所驱使。 维卡契约的这只树精就是一个例子。 树精原本是一种嗜血残暴的妖魔,最喜欢将闯入森林的人类撕成碎片,将血液浇灌在自己的枝叶上,汲取血液中的养分来壮大己身,维卡契约的这只树精是她的教母送给她的礼物,已经是剔除掉了原本的污浊秽气。 但这个家伙依旧不改那扭曲、毒舌的本性,只是不会轻易在袭击人类了,对于维卡的命令并不是完全服从,大概是记恨之前被维卡召唤出来抵挡安娜的霹雳那件事,这会儿明显是在磨洋工。 不然维卡也不至于说是身陷险境,被贝蒂出手搭救。 “使魔如果无法实现自己的价值,那它就活该被送进炉子里点火。” 赤条条的威胁, 但是却足够好用, 大约是想起了那个将自己抓住,并且折磨的死去活来的可怕女性人类,还带着口球的树精终于是停止了磨洋工的行为,它从肚子里掏出来十二杆莎冲锋枪,一根根树枝弯曲勾结,抓住了枪柄和扳机。 “哒哒哒————!!!” 一条条火舌从枪口喷吐而出,如风暴一样席卷向正与贝蒂战斗的布兰德。 “枪?” 布兰德用眼角余光看了眼射来的弹雨,眉头微微皱起。 自从热武器被炼金术师们创造出现,人类的战争史就此被改写,不仅仅是普通人类的战争,包括炼气士和魔法师们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历史潮流的影响,虽然在高境界的领域还缺乏有效的杀伤手段。 但不可否认, 热武器对于大多数炼气士和魔法师是有威胁的,尤其是当这些热武器被赋予超常规的力量之后。 “啪!” 布兰德打了个响指,空气中的温度急速下降,大量的水分被抽离汇聚,在短短一秒钟内构造出来了一堵厚厚的冰壁挡在身前一侧,恰好挡住了那弹雨的前进路线,同时还操纵着冰冷的霜雪阻挡着妄图和他玩近身战的贝蒂。 他是魔法师,专精元素系的魔法师,其中最拿手的就是四大基础元素之一的水元素变种而来的冰魔法。 正是仗着这一手出神入化的冰魔法,他以一敌二,压制住了贝蒂和维卡两位少女,在维卡的使魔出工不出力的情况下,只差那么一点就有希望击倒维卡,可惜却还是功败垂成,少女们的强悍让他有些头秃。 “咔嚓嚓!!!” 冰壁碎裂的声音让布兰德面色倏忽一变,他猛地转头看向立起的冰壁,那本以为足够挡住大炮轰击的冰壁竟然只是在十二杆冲锋枪的猛攻下就摇摇欲坠。 “这是······啧!魔法弹吗?好阔气的手笔!!!” 很快, 布兰德就发现了那弹雨的异常。 子弹并不是普通的子弹,而是被刻画了具备破除魔力的性质的魔法阵的魔法弹,仅仅是一颗魔法弹的造价就顶的上一枚常规榴弹的价钱,这一口气······射出来不是子弹,特么是钱啊! 这个发现让他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后槽牙突然都痛起来了。 妈耶! 本以为天生的魔眼才是最棘手的敌人, 但是,此刻面对烧钱如烧纸的天才炼金术师少女,布兰德发现这该死的金弹攻势也不是那么容易抵挡的。 第三十章 笼中之猿 ——该如何是好? 洛慈咬紧了牙关。 只是一个类似于使魔般存在的小伊比利斯就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楼上的时候仗着未曾暴露的底牌从安士白手中小小的赢下一城,但是如今能力已经被洞悉,发挥不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战斗便陷入了令人焦急的困境。 目光,掠过大厅中的祭坛,被破坏的旗帜,最后落在那被安士白托在手中的黑黝黝的葫芦上。 如果, 如果说没有猜错的话, 这个葫芦应该就是安士白的目标,看四周这森罗严密的种种措施,砥石、青铜门、长幡、祭台,泯灭法阵······这玩意就是监狱啊!一座不输于神夏的圜土狱的监牢。 那不起眼的葫芦似乎,就是这座监狱服刑的犯人? 这个时候,该怎么做呢? 击败安士白夺回那个葫芦······当然,这是终极的目标,但问题在于这并不是用脑袋想一想就能够做到的事情,洛慈和安娜联手,也就是堪堪匹敌住被安士白驭使的火力全开小伊比利斯的攻击。 这一次和楼上完全不同,小伊比利斯像是脱去了枷锁,或者说眼前这具安士白的分身要更加能释放小伊比利斯的力量, 至于说彻底的击败安士白,就算是怀揣着舍身成仁的勇气也看不到希望的光芒。 洛慈陷入了困境。 找不到任何破局之法的困境。 没有能逆转胜负的底牌,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时候有的援兵······联络姐姐吗?不行呢!之前信号都还在屏蔽中,而且就算是姐姐他也没办法从终南山瞬间赶来壶天岛。 弗朗索瓦院长,敬元颖老师······不确定安士白的事情这两人是什么立场呢!毕竟,安士白如此轻松的入侵进入紫气玉楼这座防御之森严堪比圜土狱的监狱,要说没有内鬼那才是骗鬼的话。 贝蒂和维卡那边的战斗也暂时看不到结束的可能,不,应该说只要她们两人能继续坚持下去就已经帮大忙了,能就缠住安士白的部下,这已经是实打实的帮助了。 果然到最后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吗?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克敌制胜。 这时—— “洛慈,我需要点时间。” 身化闪电的少女装作是被打飞出去,一头撞进了洛慈的怀中,乘机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的说道。 “嗯?” 洛慈转动眼珠,和紧抱着自己的少女对视。 “用你们神夏的说法就是压箱底的绝招,不过我需要点时间做准备,那个怪物暂时就交给你了。”少女维持着那副气力不足的衰弱模样,两手圈住了洛慈的脖子,语速飞快的做出了最简单的解释。 说完之后,立刻将头靠在了洛慈的肩膀上,两手紧紧的箍住了洛慈的脖子,完全是不打算下来了。 不用这样吧? 洛慈有点苦恼,身上挂这么一个‘树袋熊’,行动绝对是会受到影响的,本来和小伊比利斯这种怪物战斗就很艰难了,现在居然还给他继续提高难度,这难道说是是网络上传言的那种为了坑人而开发出来的粪作游戏不成?! “去!” 抱怨只能在肚子里翻腾,他不得不快速奔跑起来,驱使着两只青衣小鬼扑上去挡住冲过来的小伊比利斯,为自己争取时间拉开足够他施展咒术的时间和距离。 夹在着无数漆黑色的粘稠液体的墨色风暴横冲直撞,面对张牙舞爪扑上来的青衣小鬼们不躲不闪。 只见那风中的漆黑色的粘稠液体蓦然间汇聚到两处,捏造塑形,被无形的手掌塑造出来毒蛇的模样,实际上也的确是两条毒性惊人的毒蛇,它们随着风猛窜了出去,张开了血盆大口,将两只青衣小鬼直接连皮带骨的囫囵吞下。 被撑开的蛇身能看到小鬼们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到最后被溶解消失的全过程。 “咦?” 就在小鬼们被彻底溶解的瞬间,捧着葫芦的安士白惊讶的抬起了眼帘,看了过来。 “这是······什么都没有吃到?也就是说······没有被真的杀死吗?”他的目光落在了停止奔跑的洛慈的脚边,阴影中有两只小鬼探头探脑的爬了出来。 “好特别的恶鬼,嗯,不对,特别的应该是洛慈同学你驱使恶鬼的秘术······这种死而复生的把戏,是共生契约?还是生命藏匿术······或者说这又是神夏的某种奇怪道法?” 安士白握紧了托在掌中的葫芦,紫水晶般漂亮的魔眼中满是深深的愉悦。 “小伊比利斯······呼!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啊?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希望这招半成品的把戏能多少拖延点时间,昆尼希会长,麻烦你尽量快一点,我可不确定能挡住这怪物多久时间,还有······接下来或许能帮你创造一个不错的机会,可别错过了啊。” 洛慈深深的呼了口气,从百宝囊中取出来一个小小的竹笼。 是真的很小很小的竹笼。 只有拇指大小,根本装不了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宣传用的微型模具一样,不过却制造的异常之精巧,动用的竹材也是上乘的材料,那青翠欲滴的光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他抱着身上的‘树袋熊’,颇有点艰难的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竹笼摆放在地板上。 然后—— 右手掐了一个玄天上帝指,口中诵念有词: “笼中之猿,踊跃万变不能出于笼;匣中之虎,狂怒万变不能出于匣;小人之机,智虑万变不能出于大人之道。夫大人之道,如地之负,如天之垂。无日不怨,无人不欺,怨不我怒,欺不我夷,然后万物知其所归。” 冗长的咒语在这时候用出来无疑是一种冒风险的行为,不过洛慈还是选择了使用这一招,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点什么,不冒风险就想有所收获,这样天真的想法无论是在哪个领域都是行不通的。 所幸,牺牲了两只青衣小鬼一次,多少争取了点时间,等等,这······应该是安士白给予他的‘表演时间’吧? 想到这一茬,洛慈突然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完全是被人当作猴子耍呢! 强忍着发笑的冲动,洛慈念完了咒文。 在咒文的呼唤下,编织好的术式发动,那小小的青翠竹笼骤然间有千万条交错的阴影般的枝叶蔓延着伸出,彼此交错勾勒,变成了一个张开的大概有一丈长的大号竹笼悬浮在空中,将冲过来的小伊比利斯兜头套了进去,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将时机可以说是拿捏到了极致。 如虚似幻,若隐若现,有着青碧色的光丝流转不停的竹笼将小伊比利斯牢牢的拘束了起来, 任由他张开漆黑色的翅膀,召唤出两条毒性凶猛的蛇头,亦或者是燃烧着的漆黑色火焰,包括化身为漆黑色的风暴······等等这一切的手段都无法挣脱缠绕着自己的竹笼。 就在小伊比利斯尝试着挣脱束缚的同时,洛慈眼前的小小竹笼正在渐渐失去那青翠的光泽,星星点点的黑色斑点如同霉菌一样浮现在竹笼上。 一颗颗圆滚滚的汗珠也顺着脸颊滑下,从下巴滴滴答答的下小雨似的流落。 施展这样的咒法,消耗掉的灵力可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之前吞吃太精丹恢复的灵力被这一招差不多又给抽取一空了。 “啪!啪!啪!” 掌声, 响起。 孤零零的掌声在这个怪异的环境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令人不禁生出来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会在这时候鼓掌的自然不会有其他人,安士白认认真真的鼓掌着,为洛慈这精彩绝伦的表演送上了最真挚的赞赏,至于那个小小的黑葫芦,正咬在一条盘绕在安士白肩头的毒蛇口中。 “精彩,很精彩,如此漂亮的演出实在是让人心潮澎湃呢!洛慈同学。” 安士白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竹笼,以及被竹笼锁在其中的小伊比利斯,那张稚嫩的小脸上露出来一点儿都不该是小孩子能露出来的痴迷笑容。 “这种道法······闻所未闻呢!是神夏失传了的古法吗?还是哪个宗派密不示人的秘术?亦或者说······这是洛慈同学你的杰作?咯-咯-咯-咯,有趣,实在是有趣,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老夫也得表现一下诚意了,只让年轻人在舞台上孤独的演出,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 「不,不,不,这样被欺负其实也不错呢!」 洛慈心中吐槽着。 手下动作麻利的从荷囊中取出来新的一枚太精丹,顾不得连续服药会给身体带来的伤害,一口吞服下山楂味的丹药,细细的感受着体内的钝痛与再次充实起来的灵力, 安士白注视着洛慈服药的动作,却没有出手干扰。 等到洛慈服药结束,他才再次抬起了手掌。 就在这时—— “辛苦你了,洛慈同学。” 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洛慈身上的少女终于是解除了待机模式,她的眼白和瞳仁的此刻具都是分辨不清,只有金色的光芒充盈于眼眶之中,洛慈只是对视了不到一秒钟,便觉得双眼酸涩刺痛,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安娜·昆尼希,蓬壶学院的学生会长从洛慈的身上跳了下来。 转过身,看向了正抬起了右手手掌的无面主教。 下一刻, 雷鸣震荡。 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