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肩膀借我》 1、借一下 你肩膀借我 文/鹿灵 喜欢是及时止损,爱是奋不顾身。 第1章 此刻是下午两点十五分,距离徐叶羽坐上这把椅子,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 她背部紧绷,手肘关节抵在桌角,用力搭在机械键盘的手背上浮现掌骨,浅棕色眼仁正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如猛虎即将冲破牢笼逃出生天前的蓄力,她极其专注。 五分钟后。 她骤然泄下一口气,背部一松,整个人耷拉下来,就连刘海儿都软趴趴地垂在上眼睑上。 吹了吹轻飘飘的发丝,徐叶羽认命地枕在手臂上:“……写不出。” 一周前,正在惬意午睡的徐叶羽接到编辑的电话,电话里,编辑句句泣血,孤立无援地喊着她真名求助:“叶总,我这期一个稿子都没收到!没收到稿子代表没有版面费,没有版面费代表薪水微薄,薪水微薄代表我没有钱还房贷奶孩子还蚂蚁花呗,救救孩子吧,给我写稿好吗?!” 那时候的徐叶羽不甚清醒,关注点侧歪:“……你什么时候背着我生孩子了?” “哦,我说的是我新饭上的16岁练习生,妈妈爱他一辈子!” “……” 编辑继续暗示:“你都好几个月没写短篇两年没写长篇了,你知道多少读者夜以继日地想你吗?你还不搞点精神食粮让她们爽一下,你还是人吗?” 她打开电脑,看着回收站里一堆废旧文档,囫囵答道:“什么时候截稿?” “两周后!”编辑兴奋不已,“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两周后见,爱您,爱光辉伟大的您!” 想到这里,徐叶羽看了一眼文档里光辉伟大的字数。 零。 …… 跟空白文档面面相觑了几分钟,徐叶羽拿起手机给室友向微打了个电话:“我卡文,现在出去一趟找找灵感,你什么时候回来,带钥匙了吗?” “我七点回去,带钥匙了。”向微又狐疑补了句,“你去哪儿找灵感,不会又去掰饼干吧?” 遥想上次徐叶羽没有灵感,去超市买了一堆饼干回公寓掰。 上午也掰下午也掰,睡前掰吃饭也掰,咔吱咔吱,差点把向微掰得神经衰弱。 徐叶羽有自己的癖好,某些奇怪的声音可以激发她的写作灵感。 徐叶羽:“……不掰饼干了,我找点别的。” “好歹也是出了几本代表作的当红作者了,做事矜持点。” 挂断电话后,徐叶羽带上笔记本电脑出门了。 步行了十多分钟,她拐进了方圆几里仅有一家的便利店。 正在便利店搜寻目标的时候,沿途走过一个拿着养乐多的小男生。 男生的吸管戳进养乐多锡纸,“咚”一声轻响掠过徐叶羽耳畔,简洁、舒爽、宛如天籁。 仿佛督二脉唰地一下被打开——就是它了。 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徐叶羽加快脚步,奔向冰柜。 就在她走向冰柜的时候,便利店内又走进两个人。 进来的男人身材比例极好,长腿窄腰,掩在衬衣中的上躯若隐若现勾出标准倒三角形状。 他五官清隽,鼻梁挺直,薄唇抿成一条线,虽有一双桃花眼,却并不轻佻,倒多了分冷然与沉稳。 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姑娘,看样子是读初中的妹妹。 小姑娘看也看到喝养乐多喝得起劲的男生,吞吞口水,抬手扯男人袖子:“哥,我也想喝。” 陆延白低头看了看她,声音低沉清越,似幽谷乍响的泠泠水声。 “喝了这个,等下就不能吃冰激凌了。” 小姑娘垂了垂嘴角。 陆延白继续道:“空调风大,凉的吃多了闹肚子。” “……好吧。”她抱紧身上的书,妥协道。 陆延白眼角染了些笑:“所以选什么?” “养乐多。” 男人长得实在好看,气质也清冷矜贵,跟广告里一线小生比起来都毫不逊色,一进来就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 窃窃私语的女生和店员都竖着耳朵听他讲话,此刻听说他妹妹要喝养乐多,更是主动地跑到他身边:“养乐多在前面冰柜里,笔直走就到了。” 像是受多了这样的“热情款待”,陆延白并不意外地颔了颔首,礼貌地道了声谢,虽温和,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疏离。 带着小姑娘走到冰柜前,陆延白看她高兴的眉眼,弯了弯唇,正准备伸出手—— 面前出现一只纤细的手,手指笔直,到了指尖处弧度微向内收,弯出一个下弦月般漂亮的轮廓。 食指骨节处还套了两只配套的骨节戒,碎钻在冰柜灯光下灵动又明亮。 他顿了顿,礼貌地等她先拿。 下一秒,徐叶羽伸手,干脆利落地拿走了仅剩的两排养乐多。 陆延白拢了拢眉:…… 徐叶羽浑然不知身后有人,愉悦地哼着歌走向收银台。 看着妹妹皱了眉,陆延白征求她的意见:“明天再喝?” 小姑娘心情郁结:“可我现在就想喝。那个姐姐买那么多干什么呀,肯定喝不完的,要不我们找她卖我们一瓶?” 沉默半晌,陆延白几不可闻淡叹一声,道:“养乐多喝完,你回去要好好写卷子。” “知道!” /// 找前台要了吸管,徐叶羽带着战利品在店外找了个阴凉位置坐下来,掀开电脑,空空如也的文档浮亮。 她双手合十放在面前,开始祷告自己听完十个养乐多开瓶声,能够获得灵感。 陆延白甫一出来,就看到她摆着手势,庄重肃穆地端坐在椅子上,仿佛要举行一场祭天大典。 他站在那里没有上前打扰,静静等她祷告完毕。 终于等到祷告完毕,他才走出去两步,便看到她拆开养乐多在面前排成一排,然后,十根管子迅速而有节奏地,“哒哒哒”地逐一开瓶。 无一幸免,全数阵亡。 徐叶羽哪知道有人想要她的养乐多,只是看着面前一排插好管子的饮料,一股奇妙之感油然而生。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向微:【像不像管弦乐器?】 向微:【你又在干啥啊?】 徐叶羽:【我活得好悲伤,我在雨中吹肖邦。】 向微:【???】 听完了十声开瓶乐,徐叶羽只觉有一股气自体内涌起,直直冲向脑神经中枢,那股气流冲击得她也不自觉抬起手来,想要做些什么—— 她慷慨激昂地在文档里敲下文名——《暂时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先这样吧》。 潇洒地打完这行字,她惊奇而又并不意外地,再次卡文了。 看徐叶羽停住了动作,陆延白感觉自己衣摆又被扯了扯:“哥,你说她会都喝吗?” 话音才落,撑着脑袋的徐叶羽就端起了一杯养乐多,吸管衔在了嘴里。 “算了,她看起来真的很爱喝这个。” “真的很爱喝”的徐叶羽耗时两小时喝完了十瓶,收获自然也不小,分别是——一趟厕所和22个字。 文档比来的时候要丰满了许多,宋体五号字安稳陈列—— 《暂时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先这样吧》 文:是夜习习 将近五个小时,胡扯了个标题落了个笔名,写的22个字全都是废话。 ……不知道编辑看了会不会打死她。 徐叶羽认命了,把空瓶养乐多又拍给向微:【肖邦吹完,叶羽下凡。】 向微:【该吃药了。】 养乐多扔进垃圾桶,徐叶羽带着笔记本起身离开,压根不知道顺便等人的陆延白和妹妹观看了全部过程。 “那个姐姐有点奇怪,她在干什么?” 陆延白声调沉了沉:“可能是行为艺术。” /// 徐叶羽到公寓后,向微也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袋苹果。 徐叶羽清整了东西,把苹果洗好切好,对着文档又艰难卡出“chapter 01”几个字后,时间一晃到了九点。 下午养乐多喝得她没胃口吃晚饭,这会儿有点饿,旁边又摆着苹果,她边吃边继续卡文。 浴室水声忽而一停,向微举着手机跑出来:“你之前不是托我打探,附近有没有好的心理学教授吗?” 徐叶羽吃了口苹果:“嗯?” “找到了,l大教授陆延白!听说长得很帅,课讲得也很好,”向微扯了扯浴巾,“你不是想了解心理学吗,刚好明天晚上他有课,我们可以去旁听一下。l大也算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了,尤其是心理学这块。” 这阵子,徐叶羽准备写个新中篇和新长篇,长篇跟心理学有关,因为她不了解,所以打算找点课听听。 中篇也更是卡得荒谬,自诩“言情大手”的徐叶羽居然卡在了感情线上,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你不仅可以听心理课为长篇做准备,还可以从这个教授那儿找到感情戏灵感,反正听说他长得像小说男主,”向微的构想很美好,“艺术不都来源于生活吗,这么一想,中篇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徐叶羽又叉了块苹果:“那他能跟我谈恋爱吗?” 不提供谈恋爱的灵感来源都是耍流氓。 向微沉默几秒,看向墙上指向十点的挂钟,淡淡道:“晚上了,是时候做梦了。” “……” 徐叶羽全然不知自己和传闻中的陆教授曾有过“一面之缘”,又盘问了几句。 向微刚回答完,眼瞳一抖,手指颤巍巍指向她:“你把我买的苹果吃完了?!” 徐叶羽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手滑。” “你这手滑的可真够准的,”向微嗤一声,“这可是我十块钱一斤,辛辛苦苦买回来的红富士苹果!” “中等意思,”徐叶羽盘着腿,眨了眨眼,“赶明儿我再去富士山给你摘几斤。” 富士山是活火山,能摘到红富士的可能是——有个屁的可能。 向微坐下,翻了个白眼:“富士山听了想自杀。” /// 第二天,听说陆延白的课在晚上七点,徐叶羽特意早点收拾,计划好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和向微一起出发了。 刚进l大的校门,徐叶羽深呼吸一口,感慨道:“明明才毕业没几个月,但是再次踏进校门,我怎么会有种陌生感呢?” 向微:“因为你上的不是l大。” 徐叶羽哽了一下:“让我煽下情你会死吗宝贝?” 向微晃手腕:“不是,现在已经五十五了,我再让徐大作家您煽个五百字的情,我们就要迟到了。” 一听时间,徐叶羽立刻加快速度开足马力,好在最后还是没迟到,她们在六点五十八分赶到了教室门口。 只是往内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上座率惊得徐叶羽失声片刻。 ……这几乎没有空位啊。 她还没来得及进教室,便听到带着磁性的低沉男声在教室内响起。 “今天我们的课程是……” 向微攀着徐叶羽肩膀:“开始上课了?” “应该是。” “不该啊,这还没到七点呢。现在的教授都这么敬业了吗,提前两分钟开课?” 里面已经开始讲课,两个人又不是他的学生,冲进去难免有些不好。 徐叶羽缓缓站起身,锐利目光紧盯讲台上的颀长人影,不甘心:“我,徐叶羽,暌违已久的第一节课,没迟到,却被人隔在了门外。” 向微:“所以……” 徐叶羽:“我要盯到他羞愧为止。” “他为什么要觉得羞愧?” “因为他把徐叶羽燃烧的好学火苗扑灭了。” “……你脑子别是有什么问题吧。” 两个人互怼已经成为日常,谁也没放在心上。 而且向微知道,徐叶羽这会儿只是在开玩笑抒发情绪,并没真的怪这个老师。 教室内,陆延白眸光一侧,便看到在外面纠结着的两个人。 靠在门框边的那张脸有点眼熟。 她只趴在门边虚虚往内眄了一眼,柳叶眼微微上挑,清澈瞳仁内带了一丝窥探和无辜,清纯,又在眼尾弥漫开一点勾魂夺魄的味道。 记起来了。 戳养乐多的那个。 来不及思索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他垂眸,看见她手上拿了个有些尖的东西。 昨天家里大小姐没喝到养乐多已经颇有怨念,故而今天,他离家前至少被嘱托了一万次“哥你要好好给我带回来别又被戳了”。 今天他买的这已经是最后一排,饮料是小事,万一出意外没法交差,又免不了一顿鸡飞狗跳。 昨天她戳养乐的气势犹在眼前,这会人又出现在这里,手里拿着尖锐之物。 陆延白顿了顿,为避免意外发生,拿教案时,顺手把讲台上的养乐多放进了暗格里。 目睹这一切的徐叶羽:……??? 2、借两下 陆延白转身走向讲台的时候,留了一个背影给徐叶羽和向微。 向微分析道:“教授刚刚看到我们了吧,但他没有让我们进去,而是转身背对着我们……意思是不是不让我们进去了?” “也许吧。” 徐叶羽拿着“尖锐”的铁制自动铅笔,还沉浸在陆延白收养乐多的画面里,不禁怀疑自我。 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但莫名就有种,他的动作是因她产生的奇妙错觉。 徐叶羽喃喃:“难道我在某个夜晚偷喝过他的水?” 向微探过一张脸来:“什么水?” “……”徐叶羽睨她,“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 “我想什么了,”向微耸肩,“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徐叶羽端正点头:“除了晚上喜欢在被窝里看小……” 向微捂住了她的嘴,及时转移话题:“既然教授看到我们又不准备让我们进去,那我们先走吧,下次再来早点。” 徐叶羽还在思索自己和陆延白是否有渊源,趁她思索时,向微半拖半扯地把她带离了教室。 耗时五分钟,徐叶羽用自己这颗“畅销书作家”的脑袋检索完毕,确定自己没见过陆延白。 那么今天她所见所想,可能确实是错觉。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被向微拉到了水果摊前。 昨天没吃到苹果的向微心有遗憾,今天又买了一袋。 买了苹果,老板帮他们切好,附赠两把叉子,装进了塑料盒里。 两个人买了苹果准备回去,结果l大的路况太复杂,绕了一小圈,又回到了陆延白的教室门口。 徐叶羽往里头看了一眼,发现男人正站在投影仪前讲课,面容被打光晕出深深浅浅的暗影,衬得鼻梁更加高挺,眉骨愈发深邃。 就这一眼,让徐叶羽站定了。 刚刚她没有来得及看到他的全脸,这会儿不过是仓促一瞥,指尖便一蜷,感觉到有很细微的情绪涌上心头。 像是酷暑的盛夏天气,半倚在繁绿枝叶遮挡的阴凉处喝光一杯青柠汽水,玻璃杯空空如也的当下,有人朝里头丢了两个薄荷味儿的冰块。 丁零当啷,清脆干净,落旋回响。 门内的陆延白感受到徐叶羽的注视,身子顿了下,抬眸看她。 “进来吧。” 一开始他就发现了她们,拿完教案准备让人进来时,人却已经不见了。 他的课学生多,蹭课的更多,所以他的时间不会花在记忆学生面孔上面,而是直接靠学号记录,以免弄混。 有些学生课上踊跃,他才会稍微记得一点。 这二人不知是必修还是蹭课的,但刚刚既然有些遗憾地走了,想必是以为他不让她们进。 这会却又折返回来,还驻足多时,证明是真的想上这节课,他应该成全。 为人师表的陆延白哪里想得到,徐叶羽只是被他的美色误得晃了神。 听到“进来”两个字之后,徐叶羽愣在了当下,甚至还非常大逆不道地觉得,灯光下,教授因为讲话微滚的喉结,非常像她构想中的冰块。 直到向微拉了拉她的袖子:“他在和我们说话吗?” 她瞳仁晃了一下,这才重新找到焦点。 “是的吧,附近没人了。” “那进去呗,你还站着干嘛?” 徐叶羽:“不瞒你说,这个角度看陆教授,真的很有电影大片的韵味。” 向微:“……” “那你站着吧,我进去了。” 两个人贴着墙根猫腰走了进去,徐叶羽抬头找位置,视线梭巡一圈,费了好大力气才在最后排找到了两个空位。 “这也太夸张了吧,”坐下之后徐叶羽感叹,“这么大的阶梯教室,居然除了两个位置空着,其余的都坐满了?” 向微也跟着点头:“这课的上座率这么玄乎吗,是不是我们刚好碰上了高峰期?” 旁边的男生替向微解惑:“你们今天运气好,碰上有两个空位,其他时候每场都是爆满的。反正我上这么久了,这是第一次没坐满,原因还是刚刚坐在这里的俩人有事,请假走了。” “是吗,什么事?” “室友肠胃炎发了,要她们回寝送医院,反正她们走的时候还很不舍。” “心理课这么受欢迎啊?” “非也,是陆教授受欢迎。”男生一语道破天机。 “如果我的大学专业课老师也长这样,我绝对是年级第一。美色可发电,希望高校校长们能了解一下。” 徐叶羽眨着眼睛跟向微耳语,微烁的灯光下她盈盈眼波带笑,颊边泛着细腻水红,五官更是精致漂亮。 “美色发电”四个字,似乎对她来说也同样适用。毕竟她一坐下,身边的不少男生就低头脸红了,甚至坐得都更笔直了些。 这次她们来,向微还特意搞了两张学生卡,说陆教授的这俩学生刚好不上这节课,就把卡给她们了。 因为她们俩对l大不熟,所以带个学生卡以防万一,还是很有必要的。 等过阵子人家要用,就要还回去了。 她正这么想着,翻开自己的学生卡背面看了眼,余光扫到尾号是“1012”的学号,好笑地戳向微:“你给我的这人学号刚好是今天日期诶。” 她才说完没多久,陆延白沁凉嗓音便弥散在教室内:“1012学号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他没记错的话,必修这节课的学生学号就在1000-1300之间。 “……” 徐叶羽的笑僵了一下,向微本来没笑,这下倒是捂着嘴憋笑出声。 但幸好陆延白刚刚讲了类似题型,所以徐叶羽就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替1012学号回答了问题。 得到陆延白颔首肯定后,坐下的徐叶羽颇有些自得:“幸好我替她回答了吧,不然点到她不在,1012妹子就要被记旷课了。” “虎口脱险”后,徐叶羽又跟着屏幕里的投影听了半天的课,中途还不忘边思索长篇有关事项。 八点的时候下课铃打响,第一节课结束,休息十分钟上第二节。 就是这时候,门口有个老师招呼陆延白出去,像是有什么事要说。 男人站得笔直,正装袖口熨帖齐整,就连走起路来都凛得像一座移动的雪山。 陆延白走出去听事,徐叶羽低头在笔记本封面落下自己名字,然后继续构思文章框架。 余光看到向微打开盒子开始吃苹果,徐叶羽咳嗽一声:“诶,干嘛呢。” 向微嚼的嘎嘣脆:“要快点吃,不然氧化了。” 徐叶羽本来就沉浸在创作中,这会儿看到这个场景,免不了职业病就要发作。 恰逢上课铃打响,徐叶羽脑中一晃而过一个梗,催促向微:“上课了,你再吃教授就发现你了啊。” 她笔尖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构想片刻后眯着眼凑近向微,语调抑扬顿挫。 “按照小说定理,教授发现你之后,会先用漂亮的眼睛上下扫视你一圈,然后用性感低哑的嗓音念出你的名字,最后对你说:今晚来我办公室一趟。” 向微五官皱起:“……你怎么样才能闭嘴?” 徐叶羽舔舔唇角,眨眨眼:“我也想吃一口。” 向微嫌弃地把另一个叉子给她:“教授还没进来,不算上课,你快他妈吃,别再来戏了,好吗?” 徐叶羽咬下第一口苹果的时候,感觉到身后倾泻下了一道暗影。 来不及咀嚼,她僵硬地回过头。 陆延白站在她身后若有所思,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她刚刚的垃圾话。 然后,他漂亮深邃的桃花眼扫视了一圈她的本子。 “徐叶羽?”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念出她的名字,手指在她桌边扣了扣,漠然道,“今晚来我办公室一趟。” 徐叶羽整个人石化在当下:“……” 对着她惊愕的目光,陆延白神色不虞:“稍后我会告诉你原委。” 等他离开后,向微掐着大腿笑成狗。 徐叶羽咬牙:“好笑吗?” “不好笑不好笑……噗哈哈哈哈……” 如坐针毡地等到下课,徐叶羽本来想溜,奈何陆延白站在门口等她。 她乖乖地缩着脑袋,有种做错事后的心虚,跟在他身后走回他办公室。 陆延白递过来一份东西:“最近抽查,抽到你的学号了,你是1012吧?我记得你上课回答了问题。” 又添了句:“答得不错。” 徐叶羽眼睫一颤:“……啊?” 方才值得骄傲的代答事件,转眼就变成当头一惨,她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还有比这个更晴天霹雳的消息了吗? 陆延白见她默认,继续道:“一个月后需要你把所有的心理作业整理好交给我。还有,后面要参加一个考试,时间等我通知。” ……还真有。 “不过你放心,我会辅导你。周六日下午你没课的话,辅导时间就定在四到六点,有问题吗?” 她小声:“有问题,问题很大,我好慌。” 万一她告诉陆延白实情,说自己并不是学生只是个作者,而1012另有其人,是不是有点对不起帮她的1012妹子? 徐叶羽正在酝酿权衡时,男人倏然间站起身来,似是有些急促:“我还有点事,具体事宜我们下次再说。” …… 沟通强制性被掐断,徐叶羽弯了弯身子:“好的,教授再见。” 接下来怎么解决,回去再想想办法吧。 回公寓之后,徐叶羽把这一切告诉了向微,后者笑到几乎打鸣。 “我想想怎么安慰你。” 向微摸摸下巴,很真诚地安慰着徐叶羽:“上一秒借了人家名义去上课,下一秒就被抽中检查,你可真够霉的。” 徐叶羽抡拳头:“你这也能叫安慰?你是不是欠揍呢?” 向微:“那怎么办,你下次去,跟他讲一讲实话。” “我在想我到底说不说……说了,可能重抽,帮我的女生免受折磨;但也可能不重抽,她得应付旷课和检查双重惨案。不说就是我替她上,毕竟事情起源于我,这时候要我连累别人我挺不好意思的……” 刚刚回来的路上她跟1012商量了一下,1012也纠结,便把重任托付给徐叶羽,让她决定要不要说实话。 如果她那时候没有回答问题,也许现在是另一番光景了。 “那就不说。”向微道。 “可是我又不是学生了还得考试,还考我压根不会的科目,这不是为难我徐某人吗?” “那就说。” “可事情因我而起,我让别人背锅又不太人道吧。” “那就不说。” “但我还是接受不了这一切。” “那就说,跟女生道歉发红包,最差的不过也是让她上陆延白的课。” “可是陆延白真的好帅,看着他我少女心都出来了,我舍不得……” 向微被她烦的没边儿了,指着门:“那我建议你从这里出去,消失在我面前。” 徐叶羽被她逗笑,重新躺进沙发里纠结,最后却还是没纠结出什么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起床,徐叶羽就收到编辑的狂轰乱炸,她心有戚戚,赶忙开电脑写中篇,俨然忘记今天还有陆延白的“补课”。 写到一半,她问向微:“大学花圃一般种什么花?” 向微:“石楠花。” “……” “写小说要用吗?”向微说,“你去l大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徐叶羽敬业的点点头,即刻出发前往最近的大学l大。 看完了花,她又想到自己要写一个教学楼构造,于是上楼看布置参考。 站在4201的门前,徐叶羽正在记录时,忽听得一把又沉又熟悉的嗓子。 来人似乎仔细回忆了一下她的名字。 “徐……叶羽?” 徐叶羽瞳孔放大,几乎是有些惊愕地转过头。 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衬得身后景物都暗淡几分,眉眼清淡,月朗风华。 他站在她身后不过几步处,曲起指节:“你走错了,我的办公室是这间。” 徐叶羽:“……” 3、借三下 进了陆延白的办公室,徐叶羽还是没能从情绪中恢复过来。 这种感觉就好比是在一个地方撞到了头,结果第二次走到那个地方,人给搞忘了,又猝不及防地、没有任何准备地一头撞了上去。 ……脑壳痛。 陆延白掀开眼睑看了她一眼,旋即将手中的教案放在桌上,道:“随便坐吧。” 徐叶羽拉扯着脸颊软肉,攒出了一个笑:“好的。” 坐下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在滴血。 当时那种情况,她除了乖乖跟他进办公室,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难道要她微笑着说“不是的教授,我不是来开小灶的,我只是来这里随便晃悠了一下,谁知道晃到您了呢”? 那陆延白保不齐会将她在整个l市封杀。 陆延白转身去关门,门关上的那一刻,带着轻微嘶哑和温润的声音,在整个空间内弥漫开来。 “书带了吗?” 徐叶羽甚至来不及溺死在这高质感的声音中,就已经清醒了。 她根本就不是来上课的,怎么可能带书。 更何况,她连专业书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她咽了咽口水,手指在裙角蹭了一下:“没、没有。” 陆延白看出她的情绪,声音依然不疾不徐地、缓淡地安抚着。 “别紧张,是我昨天忘记通知你了。” 他从对面将自己的书推过来:“先看我的吧。” 翻开陆延白的书,里面字迹工整,遒劲有力,横平竖直弯钩,像他人一样温和又周正。 就连书脊侧翻折的褶皱都漂亮得像是做了开眼角。 面对着他认真的备课,徐叶羽忽然有点愧。 “教、教授。” 正在低头整理纸张的陆延白回了句:“嗯?” 蕴着鼻音的字节勾得徐叶羽心一酥。 徐叶羽眨眨眼睫:“那个,我就纯好奇,如果当时抽中我的时候我不在,会怎么样啊?” 他手指顿了下,思索片刻后音色寡凉:“记旷课,扣平时分,交了名单之后再通知你检查的事。” 毕竟他抽学生回答的概率低,这么低的概率还没到,不大可能只旷课一次。 虽然蹭课的很多,但并不代表必修的学生可以因此逃课。 徐叶羽:“名单交上去了啊?” 看来无论说不说真相,这个噩梦,总有一个人要承受。 她侧头,看到一边似乎有张他准备往上交的名单——姓名:徐叶羽,老师:陆延白,学号:1607151012。 这次检查是上面报学号,然后他再整理了学生的基本信息交上去登记,只用写姓名学号和老师三项。想到徐叶羽也不可能谎报学号姓名之类,他便直接按她给的信息写了上去,也省的去翻名册或是上教务系统核对了。 检查的人估计也就是走个形式,居然连她不是这个学校的都没查出来。而陆延白因为学生多不记脸,也没想到有人敢搞出这样的乌龙,所以没怀疑也没核查。 叶羽看了想流泪。 她扶额感叹:“我运气可真好啊。” 腮帮微鼓的模样,像只蜷在跑架下的小仓鼠。 “你别想得太严重,抽查并没有这么难,”陆延白宽慰她,“不需要精通,只需要修基本的。毕竟抽查的原因也只是想看看大家课堂掌握度是否足够。” 徐叶羽抿唇,泛着水光的眸悻悻的:“我这个课修的不是很好,我怕浪费您时间。” 何止是修的不好,她是压根就没学过,陆延白随便在课堂上拎个学生都比教她快。 他走到她身后,递出一支自动铅笔:“哪几章你不太熟,圈出来,我重点帮你补。” 徐叶羽结舌了半晌。 而后,她伸出纤长的食指,弱弱地、怯怯地、颤抖地点在了第五章第三小节处。 这是他昨晚上课讲的那部分。 “只不熟这一小节?”他眉头微松,“那问题不大,一个小时就……” 徐叶羽摇摇头,狠心打断:“不是的。” 陆延白松开的眉头再度收拢:“那是什么?” “除了这一节以外的所有,”徐叶羽眼一闭,壮着胆子说实话,“我都不太熟。” “……”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凝结状态中。 徐叶羽眉尾抬起来一点,试探地转头去看陆延白:“您被我气得失语了吗?” 实在不是她有意,她以前在学校好歹也算上游水准,更别说出过几本书还都卖的好,语文在全校都可以说是有名声的。 虽然学习能力不错,但这个科目她没怎么接触过,难易程度如何她都不清楚。 按照平时来讲,她是肯定不会接这种烫手山芋的,但事情因她而起,她不好意思让别人背锅,更何况能和陆延白共处一室,美色当前的诱惑下……她无比纠结。 陆延白摇头:“不是,我在想应对方案。” 她还是很虚,卷着裙角小声道:“辛苦了。” 过了会,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如果你调整好了,我们先开始。” 徐叶羽:“您想到解决办法了?” 他拖了个椅子坐到她身边:“先上一节课看看你的接受水平,再决定教学方式。” 一边听课,徐叶羽一边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实情。 等到两个小数的“课程”结束,徐叶羽也理清了思路,准备尝试着劝劝他,看能不能既说了实话,也不让1012女生遭罪,还自己能继续听他的课。 “教授,我有个事儿想跟您说……” 话没说完,一阵铃声打断了她。 陆延白欠身:“稍等,我接个电话。” 他并不避讳她接听这个电话,想必不是女朋友,这个认知让她在苦涩环境中擢取了一点甜味儿。 电话那边好像很着急的模样,徐叶羽只来得及听到迫切的声音,和一些断断续续的嘱托。 什么“赶快去”、“再晚一点可能就没了”、“一定要早点到避免前天惨剧再次发生”…… 徐叶羽:? 这人是每天在忙什么国家要事吗? 陆延白应下,电话挂断后,他看向徐叶羽:“你刚刚准备说什么?” 徐叶羽摸了摸脖子:“如果您还有事要忙的话,下次我再说也是可以的。” 她这情况也不是几分钟能说清的,不方便耽误他时间,而且电话那边催的还挺紧急的。 陆延白颔首,将书本合上:“好,那就下次再说。你如果需要的话,书可以带回家看。” 当然,因为害怕自己把这么精致的书损坏了,她最后没有把书带回去。 站在办公室外,临走时,陆延白特意提示她:“我办公室是4302,下次不要又走错了。” 徐叶羽掐了自己一把,面上却得体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 回去的时候,在水果店又碰到向微。 徐叶羽说了自己去找素材结果被陆延白带去办公室的事。 向微不可遏制地笑开:“那你们今天进展的怎么样啊?” “就那样,他给我讲了两节专业课,”徐叶羽扬扬嘴角,“虽然听专业课比较痛苦,但他靠在我旁边离我很近,我都能感觉到他讲话的呼吸声。” 向微抛了抛手里的苹果:“看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儿。” 看到向微又在选苹果,徐叶羽抬抬下巴:“你这么爱吃苹果啊?” “别说了,昨天你还不是把我苹果吃了一半,我还没过足瘾。” 因为向微也经常把徐叶羽的零食一扫而光,所以她们俩不分彼此,平时只是玩笑。 “你买的苹果都还不错。”徐叶羽难得夸了她两句。 向微仿佛很有经验,有些得意:“昨天的好吃吧?今天的会更好吃的。” 徐叶羽:“你一般怎么选的,分享点经验给我。” 向微酝酿了几分钟,道:“也没诀窍,我一般看谁长得好看就买谁。” “……” 是这样的吗? 这次徐叶羽顺便付了钱,回去路上,向微又想到什么,继续问她:“你跟教授说了你的情况吗?” “本来准备试探一下,但家里有人催他有事,我就准备下次再试探。” 向微还是笑,凑上一张脸来:“那除了这个进展呢?”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进展?” “感情方面的,”向微撇撇嘴,“你不是觉得人家好看吗,我跟你从小到大,第一次见你那样夸人。” “又不是买苹果,今天觉得这个好看立刻就能买到,”徐叶羽耸耸肩,“陆延白这座高峰没有那么好征服的。” “那你……” 徐叶羽点头:“但我向来有敢于攀登高峰的决心和毅力。” “……你可闭嘴吧。” /// 次日,徐叶羽终于没有忘记自己在哪里撞到了头,准时到了陆延白办公室门口。 门半掩着,但人不在,大概是出去干什么了。 徐叶羽走进去,坐在沙发上,酝酿自己的措辞。 酝酿得差不多的时候,陆延白手里拿着什么,进来了。 她仔细一看,是一排养乐多。 他这么喜欢养乐多吗? 陆延白顺手把东西放在桌上,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准备的一份大纲,推过去:“这是今天的知识点,你先看完。” 徐叶羽点头。 养乐多横在桌子中间,阻挡了陆延白将大纲推过去的动作。 他未多想,把养乐多推到墙角,避免等会和她沟通被阻。 他这次确实没有旁的想法,也不在意徐叶羽是不是会给做些什么,纯粹只是为了上课方便。 但徐叶羽目睹了两次这东西离开自己,加上她写小说又爱胡想…… 她一忍再忍,终究没忍住,半揶揄半探寻着开口:“教授,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人吗?” 陆延白顿了顿:“怎么了?” 她掀开眼睑,舔了舔唇角,试探之意浅浅,有细碎高光嵌在眸底。 “那您为什么老怕我偷喝您的养乐多?” 4、借四下 陆延白默了片刻。 旋即,他将养乐多推上前:“你想喝吗?” 徐叶羽摇摇头,退却:“我不喝,我就是纯粹问问……我长得很像偷养乐多的贼吗?” “不是,”陆延白道,“这个摆在这里,影响我给你递卷子。” 她又舔舔唇,还是问出口:“那……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您是不是还……” 酝酿了一下措辞,徐叶羽道:“还怕我冲到讲台上夺走养乐多?” 陆延白:“……” 那倒没有,只是看到她就想到戳养乐多的事,担心意外发生自己不能交差而已。 不关她什么事,不过是人本能的条件反射罢了。 在徐叶羽殷切的目光下,陆延白摇头:“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如果真的怀疑你,就不会开着门留你一个人在里面了。” 在便利店相遇过的那种事没什么油盐,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没有讲的必要。 徐叶羽也不疑有他,看自己和养乐多撇清了关系,附和道:“也是,这办公室看起来贵重物品还挺多的。” 不远处有个咖啡机,还有一台电脑,摆在书橱里的陈设古玩看起来都价格不菲。 陆延白随着徐叶羽的目光看去:“嗯,书柜里面很多专业书都已经绝版了,但是内容却很经典,花钱都买不到了。” 说到专业……徐叶羽又想起自己此行任务。 她低头看陆延白给她整理的大纲,想着,等这份看完,就跟他说一下自己的事。 知识点大纲快看完的时候,陆延白的手机里又接进了一个电话。 他还真挺忙的样子。 陆延白看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又扫了正在看书的徐叶羽一眼,为了避免打扰她,站起身,去办公室隔间里接了电话。 徐叶羽耳朵好,即使隔着薄薄一层帘子,她也能听到那边的对话。 那边的男声先是笑嘻嘻地满嘴跑了跑火车,然后继续道:“你最近怎么样,还忙吗……有人辗转托朋友找到我,问我,你的心理诊室还收病人吗?看样子挺信赖你的。” 陆延白:“没空,不收了。” 那边人继续道:“价开得超级高的,真的,超出市场行情价30倍。” 陆延白仍是淡淡:“你也知道我不看这些。” “我知道归知道,但是别人委托我,我多少也要尽到心意才是。行了,不为难你了,我知道你现在基本不接病人了,心理医生这行本来就累,你只接熟人卖人情我倒还挺佩服的,”那边的人说,“怪就怪在你之前那例做的太好了,在治疗抑郁青少年这块名气完全打开了,太多人想找你了。” “累是一方面,”他冷静地陈述,“只是太耗费心力了。” “好吧,”那边又开始贫嘴,“那我还挺好奇,到时候能让陆教授重新出山接诊的,会是什么样的个例呢?” 陆延白没理会,翻了翻手边的簿子:“你想委托我的是青少年抑郁方面的?我这边认识一个医生,效果也很好,需要的话,到时候我把联系方式发给你。” “好嘞,直接发我吧,陆教授推荐的,我放心。” 挂断了电话,陆延白却没有直接出来。 徐叶羽坐在位置上发了会儿呆,然后目光又挪到他的书橱上。 他一定是很厉害的心理学教授吧? 而且听电话里推断,他应该不只是理论好,还治疗过不少病人,甚至还有现象级成功的实例。 如果她告诉了他,自己其实并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可能会淡漠地断掉和她所有的联系吧? 但,如果她不说,名师出高徒,哪怕只是这样短短的针对补习,她也能从这个很厉害的男人手上,学到很精湛的专业知识吧? 专业知识对她下本书实在太重要了,而下本书对她的意义也超出了作品本身,徐叶羽知道自己需要专业的指导。 而放眼望去,整个l市,只有陆延白能最好地帮到她。 并且,这里还有个现成的补习机会,敬业的陆延白会帮她整理好所有知识点。 她不用费尽心思再去打探别的老师,然后约课,一节节课地做笔记。 飞快地衡量完之后,徐叶羽决定——不说。反正事出在她,1012妹子也不想被抽查,而且这个补课对她也有诸多益处,那就让她自己有始有终地完成吧。 反正现在学下来,也觉得这个学科没有太难。 再说了,如果到时候真觉得难,也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多少人想要跟陆延白学专业的机会都没有,她怎么能白白浪费? 况且,不只是专业方面,光是能跟陆延白独处一室,听他用低哑缠绵的气音讲着知识点…… 徐叶羽脸颊有些燥热起来,不行,不能再想了。 “留下也不是只对我有好处,”她低喃着分析,“万一我不能上了,还得重新找人代我,搞不好还要重新抽,学校老师学生都麻烦,耗时又费力。” 只要不解开这个误会,照目前的局面维持下去,一切刚好,也能算得上是双赢了。 陆延白从隔间走出来,看到徐叶羽撑着脑袋,目光流转,不知道在出什么神。 “看完了?” 她“啊”了声,收回涣散目光,答:“……差不多了。” 男人点点头,从她手边抽出专业书,正准备接着上次内容开始讲的时候,指尖在书脊上压了压:“对了,昨天下午,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昨天下午下课的时候,徐叶羽准备跟他摊牌,结果被一通催促电话打断了。 他问得太突然,她还来不及构思措辞,只能企图蒙混过关:“啊?是吗?” 他替她回忆:“你说有个事要和我说,但来不及,所以今天告诉我。” ……他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徐叶羽轻咳一声,手指不自觉地捏上耳垂,玩着自己的耳坠。 “……昨天下午吗,我不太记得了诶。” 陆延白看向她的眼睛,漆黑瞳仁一转不转,像风暴中心的星球,任外圈狂风大作,仍静默深邃。 徐叶羽跟他对视了不过一瞬,就被灼得撇开视线,感觉手背往上的每一寸都开始烧起来了。 这人,说话都不好好说,还非得看她,是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对她有多大的杀伤力吗? “我、我回想一下。” 徐叶羽把专业书扯到自己面前,仔细回看着昨天的课堂内容,试图在内容里面找到一个什么点,好顺着编出一个什么理由。 她垂着眼睑,眼尾垂坠出一泊浅浅暗影。 莹白手指压在书角,指盖因为用力裹了片青白色,唇半咬着,有一点点愁绪和自我埋怨似的撒娇。 陆延白在等她回忆的当下,忽然就想起之前她来蹭课,他听到有男学生低头讨论:“我们学校女生质量见长啊,随便一打扮就精美得跟要去拍画报似的,新进来的那个是哪个院的小仙女,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都说是仙女了,人没下凡你哪儿看的到?” 收回思绪,他看她还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仿佛真的是有点为难了。 而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他昨天讲的知识点和习题。 徐叶羽看了会儿,虽然还没酝酿出点有的没的,但是感觉自己已经思索足够久了,是时候说点话出来了。 “那个,就是……昨天的课……” 管他的,不知道说什么先开个头再说,到时候随机应变。 她目光仍旧死死盯住某道习题的位置。 陆延白声音忽而一沉:“我知道了。” 徐叶羽心一抖:“你知道了?” 她还没编出来,他能知道什么? 陆延白沉默半晌,似是在考虑,而后道:“像这种事,以后直接说就好。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不用瞒着我。” 徐叶羽本来只是悬着一颗心,这么听了两句,心差点要蹦出嗓子眼了。 他已经发现自己瞒着她了? 还说不会拿她怎么样,意思是给她台阶让她“招供”? 说完这句话,陆延白侧过身子去拿东西。 徐叶羽心道这肯定是去拿名册了,马上就要核对她是不是他学生了。 当即伸手,她隔着他薄薄布料握住他小臂:“等一下!”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讲一讲,不戳穿对双方都好。 陆延白从笔筒里抽出一支深蓝色水笔,转过头,目光中带了丝讶,却很快消弭,恢复沉冷。 气氛僵了那么一秒,他开口,试图安抚她:“没关系,这没什么丢人的。” 徐叶羽冷汗涔涔,手指掐住指腹。 陆延白打开笔帽:“不就是昨天讲的没听懂,没事,我再讲一遍。” 徐叶羽启唇,徒劳地发出一个不存在的音节:“……” 她吓得都快脑溢血了,结果他跟她说的不是一个事儿? 陆延白:“还有问题么?” 她摇头,刘海儿跟着晃:“没有了没有了。” 男人淡淡“嗯”了声,揉出的鼻息几乎散在她耳畔。 旋即,他垂下眼睑,目光落向自己手臂。 淡蓝衬衫不再平整,徐叶羽五根白皙的手指,还紧紧攥在上面。 5、借五下 察觉到陆延白的目光,徐叶羽跟着看过去,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手还掐在他手臂上,食指抬了抬,急忙收回手指。 正题都还没开始,她居然就开始上手抓了。 她把自己从自己构想的暧昧气氛中抽离出来,转了个话题:“没问题了,我们开始讲课吧。” 陆延白淡漠颔首,将笔递过去,口吻轻润,但又有一丝疏离。 “昨天哪几部分没听懂,圈一下,我再给你讲。” 徐叶羽本身就是写小说的,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这时候在温淡地拉开两人的距离。 和她料想得一样,他是很会照顾别人情绪的人,他明白怎么样礼貌又不动声色地,划开学生和教授之间的距离。 不伤人,也不会把气氛变得更糟。 可这样的人与你维持的舒适距离,恰巧也是你最难靠近他的根源。 没有人会被他推出交流区,但也没有人能轻易走入他的亲密区。 徐叶羽接过笔,内心反而并不排斥,甚至萌出了些许安定感。 她捏住笔杆,轻声“嗯”了句。 /// 回去之后,徐叶羽还在跟向微感慨:“真不愧是教授,真的。就算感觉到他在往我的包围圈外退,但是我心里不仅没有任何反感,还觉得很……安心?” “你以为l大的教授那么好当的?没点能力和人格魅力怎么可能那么有名,”向微从桌上摸了袋徐叶羽买的鱿鱼丝,边吃边道,“而且,你那么觉得很正常,因为这恰巧代表,陆延白他不是乱搞男女关系的人。” “面对着和学生的亲密接触,那么做很有风度了。如果他不避讳,你才真的要小心。” 徐叶羽点头:“而且他的方式是很温和的,属于让你感觉到他的退让,也让你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妥,但又不会让你尴尬得下不来台。” 向微塞了口鱿鱼丝:“那你感觉到自己这样做不妥了吗?” 徐叶羽眨了眨眼:“没呀,我为什么要感觉自己不妥,我又不是他的学生。” 而且当时情况,她也不是故意的。 “…………” 向微特真诚地看着她眼睛:“那我觉得不只是因为他有分寸,还有个原因是你脸皮比较厚。” 徐叶羽:? “我脸皮哪里厚了,我大学时候被人告白都会脸红的好吗?” “被告多了,就不脸红了,脸皮不就厚了吗。” 这下换徐叶羽沉思了。 虽然感觉向微在胡扯,但仔细想了想,好像又没什么逻辑问题。 “但是我看着陆延白还是会脸红的,就是少女心井喷的那种。” 向微抠手指:“那陆延白可真惨。” “你再口出狂言,我拳头下一秒可能就在你的小脸蛋上了。” 想了想,她没再继续开玩笑,只是委身进沙发里,“不过,想到差点被他拆穿,我还有点后怕。” “你得感谢自己知道吗,你明明在看昨天讲课的知识点,琢磨着怎么给自己把前因后果连回来,结果他误以为,你的欲言又止是没听懂,”向微说,“不过幸好是虚惊一场,否则你靠近陆教授的计划就泡汤了。” “总有办法的,不能跟他在办公室缠绵,还可以去蹭他的课。” 徐叶羽又舔舔唇:“我也真挺意外的,他说他已经报我的名字上去了,而上面的人居然没检查出来,我不是l大的学生。” “正常,走过场而已,谁还真的去检查,麻烦死了。” 向微一语中的。 晚上两个人恰好都闲着,徐叶羽拉向微起来做大扫除。 前段时间两个人刚毕业,徐叶羽想换个环境找灵感,也因为一些别的原因,选择到l市住一阵子。 那时候向微刚好也没找工作,两个人又是从小玩到大的,向微就跟着她一块儿到这边来租公寓,美其名曰是锻炼自立能力。 徐叶羽在这边忙着写文的时候,向微则忙着投简历四处找工作。 向微不情不愿地从沙发上扭起来:“你是魔鬼吧徐叶羽?我前几天面试累死,今天连好好看综艺都不行吗,你还要我大扫除?我真想给你脑子来个扫除。” 虽然这么说着,向微还是站起来了。 “晚上吃多了不运动会长胖,你要是嫌累,就只打扫我们俩房间就行,剩下的给我,”徐叶羽给她递过扫把,而后又问,“对了,面试怎么样了?” “等通知呗,还能怎么样,”向微揉了揉脖子,“不过这几个我都觉得一般,真正想去的公司还没面试。” “哪个公司?” “博嘉,要过阵子再去面试呢,希望我能应聘上,”向微拖着扫帚进了徐叶羽房间,“得,我先去扫除了,有事儿再叫我。” 徐叶羽点头,也开始清理厨房,清理到一半的时候,房间里传来向微的声音。 “我说,你房间里这些纸稿还要不要啊?” 徐叶羽跑进房间,看到向微手上一叠打印出来的稿件:“要要要,你别给我扔了。” 向微随手翻了翻:“嗬,还是连载小说啊,我以为是你以前写的没用的废稿,打印出来看效果的。” “这不是我写的,是一个挺有天分的新人写的,”徐叶羽道,“我签约的出版公司办了个活动之后,我就经常能收到这些东西。” 向微瞪大眼:“有天分?再有天分能比你表弟还有天分?” 徐叶羽她家的基因向微是佩服的,光她那辈就出了两个当红作家。 “那倒没有,”徐叶羽抬头看向书架上的一排,“不过他俩文风是一个类型的。” 虽然搬了家,但徐叶羽的房间里依然有个大书柜,第一层放她自己出版过的书,第二层是她表弟江宙的出版作品,第三层是朋友们的书。 向微也跟着她目光看去:“我也是不懂了,当时搬家那么多东西要拿,结果你还硬要抗这么多书过来,就为了欣赏?” “你懂什么,这叫获取知识的优良习惯。你觉得重?抱歉,我不觉得,我只觉得知识搬进我的房间,让我感觉充实而满足……” 向微翻白眼打断她:“你不觉得重,是因为那是你爸跟搬家公司一起抬上来的。” “……” /// 休息了几天,徐叶羽在家写了点中篇内容,向微没有面试的时候,两个人就在家宅着,生活倒也过得惬意。 一晃到了周五晚上,陆延白的晚自习开始。 向微问她:“你还去吗?” “去啊,”徐叶羽说,“虽然他有给我补课,但是我不熟的知识点太多了。我晚自习去一下学点新内容,到时候他就少费点心。” “啧啧啧,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就开始为人家着想了。”向微感叹。 “谁让我善解人意呢。” 想了想,向微老实地扶着胃:“我有点想吐。” “那可能是有了。” 到了出发的时候,徐叶羽还是拉着向微一块儿去了。 向微:“你老拉着我干嘛啊,我对帅气的陆教授又没想法,也不用写跟心理学有关的长篇。” 徐叶羽:“你跟我在一起我有安全感。而且你这不是没事儿吗,都在家坐一天了,沙发都快被你坐出个洞了。我保证,到时候你上班了我绝对不拉着你来听。” 向微到底耳根子软:“我去还不成吗。” 下了楼,徐叶羽这才继续补充道:“这样的话,下次吃苹果再被抓,我就说是你逼着我吃的。” 向微脚步顿了顿,抬手碰了碰徐叶羽脸颊。 徐叶羽:“干嘛?” “我摸摸你脸还在吗,你还要脸吗徐叶羽?” …… 吃了上回晚到的亏,徐叶羽这次提前半个小时出门,到教室的时候,刚好六点二十五。 她看完手机,扬扬唇:“这次肯定……” 话音未落,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她声调骤然打住。 向微:“怎么了,怎么不进去?” 顺着徐叶羽的目光看了眼,向微抓紧了她的手:“我靠……什么情况?” 教室内乌压压一大片,全是攒动的人头。 向微:“这次咱们不是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吗?” 徐叶羽咳嗽一声,难以置信:“开玩笑吧,提前跟不提前的效果根本没差啊,这些人什么时候来占位置的,下节是陆延白的课吗?” 这时候,上节课坐向微旁边的男生似乎是出门上厕所,回来看到她们在门口沉默,惊喜道:“你们果然来了啊。” 向微回头,花了几分钟记起男生的脸:“哦,是你啊,你也来迟了?” “我中午就来了,怎么可能迟,”那男生道,“你们以前是不是没有自己占过位置?提前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是占不到陆教授的位置的。” 徐叶羽:“那要什么时候占?” 那男生说:“这个教室上午有人上课到十二点,一下课占座大军就会来了,如果要挤在前面,起码要在十一点之前来。大概一点半左右,位置就空了。” …………………………这么夸张吗? 徐叶羽看着教室里近八成的女生,沉默了好半晌,被刺激得口无遮拦:“我看这些人图谋不轨,都是来跟我抢男朋友的。” 向微咬牙,拉她袖子:“你小声点!” 下一秒,身边的男生回头,像是看到了谁,弯了弯腰:“陆、陆教授好……” 男人的身影自后缓缓挪动而来,徐叶羽一僵,血液直直往上涌。 不会吧……陆延白来了? 6、借六下 陆延白修长手指握着教案,对着男生淡淡颔首应了句:“嗯。” 徐叶羽还握着门把手愣在那里:“……” 向微也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窝在那里没敢回头。 陆延白瞥了瞥面前两个装鸵鸟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似清泉缓淌:“都杵在门口做什么?” 眼见鸵鸟是装不下去了,徐叶羽回头,壮着胆子开了个话头:“就……” 陆延白静静等着她下文。 徐叶羽微微呲了呲牙,一口小白牙细若编贝,在唇齿间现出一小片来。 “我们刚刚说的您听到了吗?” 他侧了侧头,眸中仍无波澜:“刚刚说了什么?” 看他是没听到自己刚刚说的垃圾话,徐叶羽松了口气,舌尖舔了舔唇珠,像狡黠又有点笨拙的某种小动物。 她说:“我们没有位置坐了。” 陆延白往教室内瞥了一眼,眸中盛着司空见惯的清冷。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以前都是别人帮着占位置的学生不清楚状况,来了教室才发现几个小时前大家就占好了领地。 他纵使有多厉害,也不能凭空变个位置出来了。 向微见陆延白没说话,回头跟徐叶羽说:“这男生不是说了吗,上次是我们运气好,刚好碰到占了位置的有事走了,这次肯定就……” “有位置的!”那男生忽而开口道。 徐叶羽探出脑袋:“哪有位置?” 不会给她在讲台边上加俩位置吧。 那男生抓抓脑袋:“我、我上次看你们俩来得晚,又每节课都来,应该是必修学生,但以前都有人帮忙占位置,所以不太清楚这边状况。感觉你们今天也会来,会占不到位置,我就顺道帮你们占了两个位置。” 徐叶羽有点惶恐:“这么好的吗?是什么代占座业务吗?” 男生被她一盯,顷刻间红了脸颊:“不……不是啦,就是帮个忙,帮忙而已啦。” “是业务也没关系的,毕竟帮我们在占座大军中杀出了一套血路,”徐叶羽觉得他可能是害羞了,“没事,我朋友有钱。” 向微:? “人家都说是友情帮忙了,你怎么老这么庸俗?” 徐叶羽:? 向微对着男生笑了笑:“位置在哪儿?走,我们进去吧。” 男生咧嘴一笑,说:“好。” 向微跟着男生往前走,徐叶羽也该跟上,转身的那一瞬,她忽然又觉得就这么抛下陆延白好像不太好,于是身子又折回来,对着陆延白。 男人沉沉目光对上她的,眉间浅浅拢了拢,似乎在问她,还有什么事? 她也大脑当机了,眼睑抬起来一点,倾泻进眼眸里的光更充足,在瞳仁内晃出两个小小的光点。 她指指身后:“教授,那我先过去了——” 像是要给另一个留在原地的人安全感,于是安抚性地知会一声——怕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会着急,我先过去一下子,你不要到处乱跑啊,等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语调里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似有若无的……宠溺? 陆延白:“……” 他没想到,她就连进了教室坐在位置上都要向他汇报。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学生。 他整个人明显顿了顿,旋即,很快恢复一贯表情。 陆延白点点头,道:“嗯,去吧。” 得到回应,徐叶羽转过头,抿住的唇角滑开一丝笑,连步伐都轻快了些,发丝在空中打着旋儿荡了荡。 整个教室只剩一个空位,徐叶羽很快找到。 坐到位置上的时候,还听到那男生在和向微科普。 “因为来听课的太多了,为了避免本班的占不到位置,教授的课都有个规矩,就是旁听的不能太多,第三组坐满就不能再加了,再加的话,本该这节课的学生都没位置了。” 徐叶羽一看,发现这男生和她们,果然都坐在第三组。 “能成立这么一个规矩,看来占座真的很艰辛了,”徐叶羽道,“谢谢你啊同学。” 向微也附和道:“你真是个好人,我们素昧平生的你都能帮我们占座,你真有爱心。” 男生目光有点闪烁:“没、没关系。” 徐叶羽点头:“毕竟关爱老弱病残,人人有责。” 男生有些疑惑:“……老弱病?” 向微指指徐叶羽的脑袋,一副“不可说”的模样,遮着嘴小声道:“脑残也算残嘛。” 徐叶羽不甘示弱,很快反应过来:“她也是,老弱病残的弱,弱智。” 向微:“那我觉得你比我病得好像更厉害点。” 徐叶羽音一凛:“你说什么——” 向微nn瑟瑟:“怎样?” “……我都爱你。”徐叶羽眯着眼,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 还有十分钟才开课,徐叶羽又转着笔开始了思索,全然陷入自己的创作构想中。 一边的男生跟向微倒是聊得热络,末了,那男生意犹未尽道。 “教授的课真的很难占,你们不知道,其实以前我们上课不是这个教室的,但是因为太多人想听,我们才换到这个大教室的。” “陆教授的课这么受欢迎?” “是人受欢迎,长得好看人也好,讲的课又精彩,这种课谁不想抢。” 男生又道:“为了占他课的位置,我们特意建了一个占课群,看你也不太有时间的样子,不如加个群大家互帮互助吧。好多人想加这个群都加不了呢。” 趁男生找群号,向微拿出手机的时候,徐叶羽“啧”了声。 向微:? 徐叶羽手拢在唇边,小声:“你才坐下来多久啊,他就找你要联系方式了。” 向微:“这是加占课群好吗,我帮你加的。” 徐叶羽叹息一口,一幅看破风尘的模样:“这是套路,变相要你号码的,下一步就是要电话号了。你好好想想,人家跟我们素昧平生的,肯定有原因才给我们占位置的,而且你看你们俩那么聊得来。” “……” “要电话号的时候说什么我都想好了,就说‘同学,这样联络不方便,我们以后电话联系吧。对了,我听说学校附近有家咖啡厅很安静,适合商讨学习,我们有空一起去吧。’先是咖啡厅,然后是游乐场,最后就……” 向微:“你他妈的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戏呢?” 徐叶羽清整衣襟:“我戏不多,怎么写小说。” 徐叶羽又继续道:“你真的不要不信,我有经验的。” 向微:“我知道你长得美经常被搭讪。” “庸俗,”徐叶羽道,“我是个作家,猜测故事如何发展是我的天职。” 向微:“嗯,虽然两年没憋出一部长篇。” “……” /// 一节课结束,出了l大的时候,徐叶羽刷微博,看到附近江滩有个花灯会。 向微自然就被她拉去看灯会了。 两个人逛逛停停,徐叶羽忽然开口道:“我以前也写过一个剧情,就是在花灯会上的。女主牵了个会发光的气球……” “这儿哪有会发光的气球?”向微抬眼看。 “可以自己做的。” 向微:“你以为这是参加《我爱发明》呢?” “你还不信?”徐叶羽扯袖子,“我做给你看好吧。” 买了个透明气球,又买了一串小的led灯,店家送了几个荧光贴纸。 徐叶羽把灯挂在气球上,拿贴纸固定了一下,牵起气球,就真的像一盏小小的夜灯了。 向微作揖:“行,你厉害,我甘拜下风。” 两个人牵着气球走远,就近的花灯会上又出现四个人影。 陆母牵着陆宛宜走在前面,陆延白和陆父并排跟在后面。 陆母嗔怪道:“都是你非要来看什么灯会,搞得你哥下了晚自习都不能休息。” “我这是在给我哥放松,上了一晚上课多累啊,”陆宛宜说,“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一起散心。” 陆延白亦道:“我都不知道还有灯会,你在哪里看到的?” “就……一个作者的点赞微博,”陆宛宜笑眯眯,“哥,你说这里会有发光的气球吗?” “要这么奇怪的气球干什么,”陆延白掀开眼睑,“应该是没有卖的。” 陆宛宜耷着脑袋转过头:“好吧。” 但不过片刻,她眼睛一亮,几乎跳起来:“你们看,那边!真的有!” 陆延白循着她视线看过去,夜色漫漫,一盏一盏灯揉开雾一样的轮廓,有纤细身影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手指上系着的气球,像缀在夜空里闪烁不定的星。 远处,徐叶羽扯下无名指上系着的气球,开口道:“我女主就是拉着这个气球遇到男主的,你说我一回头,会不会遇到我的陆教授?” “不会。” 向微拍拍她的肩膀:“那我建议你不如去做梦吧,这样快一点,梦里什么都有。” 徐叶羽没回头,加快脚步:“那快走吧。” “干嘛?” “回去做梦。” 向微嗤一声。 /// 陆延白晚自习在周五,给徐叶羽的补课在周六日,就相当于,她一周可以连着见他三次。 第二天,徐叶羽“见心似箭”,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找陆延白。 向微看着她:“今天怎么收拾这么早啊?” 徐叶羽抿抿唇:“想和他来一场愉快的办公室会晤。”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在花灯会上没见到他,总觉得怅然若失,今天就格外想和他见一面。 她把新买的笔收进书包里,五点十分就出发了。 她到得很早,到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还是关着的。 等了十分钟左右,男人的身影才出现在楼梯口。 她抬抬手打招呼:“陆教授!” 陆延白走来,沉了沉眼,淡淡问:“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因为想见你。 徐叶羽咳嗽一声,随便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昨晚回去的时候逛文具店,买了一款很受欢迎的记笔记神器,今天想来和您分享。” “记笔记神器?”男人皱了皱眉,似乎没听过这东西。 徐叶羽点点头,一进办公室,就试验给他看。 她拿出笔记本,莹白手指握着笔杆,在本子上拉出长长的一条荧光记号。 说是“笔记神器”多少有点夸大的味道,只是笔里面加了金粉,在灯光下,画出记号的部分折着碎光,格外漂亮闪眼罢了。 女孩子么,多少都容易被这种好看的东西给吸引,看多了有记号的重点部分,也能记住一些,所以叫“神器”。 陆延白看她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演示,在笔记本上勾勒出长长一道。 他以为后面还有什么高能场面要出现,于是等待着,但,凝视了许久,什么也没发生。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什么也没看出来的陆延白启唇,声线清朗。 “和一般的笔有什么不同吗?” “……” 徐叶羽被问住了。 这么漂亮的金粉,教授没看出来吗? 不过,在男人眼里所有的口红都一个色号,看不出金粉也能理解…… “也、也没什么不同的,就是会发光。” 她把本子举到自己眼底下,轻轻晃了晃手腕。 眼睫眨动间,记号笔里的金粉像落到了她瞳仁里,在灯光下闪烁不定,折着一圈一圈亮盈盈的碎光。 “您看,buling buling的呢。” 7、借七下 太久没得到回应,展示自己金粉笔的徐叶羽有点虚。 她缩了缩脖子,瞳仁晃了晃。 “buling buling的意思就是,它会闪。”她添补着解释了句。 “我知道。”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徐叶羽舔了舔唇:“您觉得没意思吗?” 过了几秒钟,陆延白眉梢都没抬一下,徐叶羽觉得他肯定要骂她不务正业了—— 但他启唇,表情毫无波动地:“挺有意思的。” 徐叶羽:“………………………………” 她悻悻收回手,把笔放进笔袋里,声音有点点闷:“不用说了,您肯定觉得很无聊。” 陆延白内心点了点头,面上却清淡摇头:“不无聊。” 徐叶羽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从他脸颊滑落,眼睑垂着,下唇鼓了鼓。 “您没哄过女孩儿吧。” 这人,连假话都不会说的。 看着她有点挫败的表情,可可爱爱的,不知道为什么,陆延白有点想笑。 说不上是不是成心,但一本正经地说着她不信的话,再看她识破,也不失为一桩能调剂课堂气氛的东西。 补课太枯燥,偶尔也需要活跃一下气氛。 “那就不用了,毕竟是您的书,您不喜欢我就不画了,免得把您的书弄脏了,”徐叶羽把笔又放远了点,“放您这边吧,免得我不小心拿去用了。” 她压了压书本:“好了,我们来讲吧。” 因为她买的参考书还没到,所以这段时间都是用的陆延白的书,笔记和勾画也是在他书上进行的。 陆延白把记号笔递过来:“就用这个吧,挺好的。” 她生怕给他造成困扰似的,头差点摇成麦旋风:“不用不用,我没关系的,别的做笔记也非常好。我只是、只是……” 只是见到了新的东西,想把这份有趣和新奇的体验,一起分享给你而已。 陆延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她整理下个环节知识点的时候,直接用她买的笔勾画了。 男人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指骨节分明,指盖上的月牙都是她心仪的弧度。 看他干脆地落笔,拉曳出一道长条状的记号,金粉随着他手指的移动乖巧又零碎地点闪,最后停下,最末尾处按下一个休止的深色。 把这个知识点用简单的方式阐明,陆延白看向徐叶羽。 “在走神?” 徐叶羽收回落在他手上的目光,和脑子里“惊为天人”的遐思,老老实实的:“没有,我在想知识点。” “那说说看,我刚刚讲的什么。” 她把他刚刚说的又复述了一道,有几个字不一样,但大体相同。 末了,有些小得意地勾起唇角:“是的吧?” 陆延白点头:“那昨天讲的部分呢,有没有不懂的?” “……” 自从那个意外发生之后,他就总觉得她听不懂也羞于启齿,一直都担心她有部分不懂,却支支吾吾不敢讲。 “我听懂了,真的,”徐叶羽甚至举起三根手指发誓,“我不懂会跟您说的。” 男人不置可否,从抽屉里抽出一本练习册,给她圈了几道题:“那先把这几题做了。” “您就是不信我听懂了,”徐叶羽抽过练习册,嗫嚅,“我的智商看起来那么低吗?” 那几道题做完,陆延白给她改了一下,不出意外,全都是对的。 他挑了挑眉:“掌握的还不错。” “就说了,你还不信我,”她小声地为自己平反,吹了吹自己刘海儿,声音更小,“我其实……挺厉害的。” 陆延白看她接受能力强,掌握能力也不错,举一反三的水平也有,决定不再先给她灌输理论,换一种更快的方式。 “是吗,”他一边圈下一组习题,一边淡淡回,“怎么说。” 生怕自己因为对心理学一窍不通,而在他内心变成一个不学无术混日子的人,徐叶羽找到机会证明自己了,本来打算把自己夸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话到嘴边却成了—— “就,我会写小说,而且成绩还可以。” ……自吹自擂这种事,她还是不太做的来。 陆延白:“成绩还可以?” 看他一点都不惊讶,徐叶羽挺了挺背脊:“好歹我也是个畅销书作者呢。” “嗯,”他点点头,像长辈对后辈的夸赞,“不错。” 他知道有部分学生进了大学,会发展一点自己的副业,有的写小说,有的画漫画,有的自己做手工饰品开店,还有的跟着导师做项目,虽然会惊喜,但并不惊奇。 l大写小说的学生也不在少数了,不过畅销书作者,目前他似乎还没见过。 “是还不错吧,”徐叶羽默默承接下了这份夸耀,宛如见惯了大风浪,“沧桑”地感慨了句,“写文不容易。” “……” 陆延白顿了顿,仍是用前辈对后辈的语气,悠远地分析:“你家里人应该很高兴,写作这门手艺不是人人都有的。” 徐叶羽回忆了一下:“也还好吧,虽然我爸妈是比较满意的,但是也没到珍视的地步。因为我表弟也会写,他也挺厉害的。” 他确实没想到,翻书页的手磕了磕页脚:“你们家有文艺基因?” “没有,”徐叶羽老实地摇头,“我是因为当年没有零花钱,买杂志的时候看到约稿函,稿费千字一百到三百。当时就觉得这简直是有人往我口袋里塞钱,我又想挣点零花钱,就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句话怎么说的?梦想和目标都不是第一生产力,没钱才是。 “……” “我弟是纯粹有天赋,学习一窍不通,数学考十分,作文拿满分那种,”她回忆道,“他写科幻的,也很厉害,拿了不少大奖,国外的也拿过。” 而她呢,则是从高中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写,高三毕业的那年暑假迎来了第一本畅销书,此后两年内,爆款文也有过几本。 虽然这件事没有她一开始想的那样轻松,但她好歹也还喜欢。 陆延白看了她一眼。 若是表弟真的这么厉害,家里又经常对比的话,另一个容易压力大,或是产生一些自愧不如的消极情绪。 但从她的言语中完全读不出来,证明她家里人应当比较通透,疏导有方,她的性格才会这么好。 徐叶羽看陆延白看了看自己,还以为他是想继续了解什么,又可惜地补充了句:“……但他已经很久没写了。” 陆延白没有说话,只是轻阖了一下眼睑。 她轻声道:“所以我在努力学习和了解一些东西,希望能让他好转过来。” 也希望她能借此摆脱自己事出有因的瓶颈期。 轻叹一声,她想到自己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 “好了,您题目圈好了吗,我可以做了。” /// 一节课上完,徐叶羽去了趟超市,准备采购点零食和养乐多。 之前答应编辑的三万字中篇,她肯定是没写完的,并且字数尴尬地停留在214个字上。 不是她不想写,实在写不太出来。 正推着推车,把pocky扔进购物篮里的时候,她手机轻震了一下,是有消息来了。 打开一看,她的编辑弯弯发来一条消息,是音乐分享:【听到一首好听的歌,你应该会喜欢,分享一下。】 徐叶羽点开音乐听了听,很舒服轻松的旋律。 一开始还以为弯弯要催稿,幸好不是,她更是松了口气,回道:【好听!】 弯弯:【我了解你吧?】 弯弯:【那你猜猜,我最爱听什么音乐?】 这个问题把徐叶羽问住了:【什么音乐?】 弯弯发来一条语音,里面是聊天软件接受到消息的提示音。 【我最喜欢听的,是你给我传文档交稿时候传来的音乐,曲声曼妙,能让我心情愉快一整天。】 徐叶羽:“………………” 合着在这儿等着她呢? 面对着弯弯复杂多变的催稿套路,徐叶羽决定以不变应万变:【那你知道我写的这个中篇,男女主最喜欢听什么音乐吗?】 弯弯一看交稿有望啊,整个人都亢奋了:【什么音乐!!《九妹》吗!!!】 徐叶羽:【恕我直言,我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音乐。】 弯弯:【……】 轮到她付账,徐叶羽按住语音键,一边从购物车里拿出东西一边道:“所以我觉得他们是去探寻生命的大和.谐去了,从我的文档里叛逃,用放纵不羁而自由的灵魂,去寻找自己生命最本真的渴望、最原始的信仰和最热爱的声音。” 弯弯:“……” 拖稿就拖稿,这说的什么玩意儿呢? 徐叶羽继续说:“而且我的文档字数也告诉我,我的主角在另一个世界过着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我不能贸然把他们拉回来,关在文档里给我创造故事。” 弯弯:【……说人话,写了几个字?】 徐叶羽:【214,情人节,你也被他们炽热的爱恋感动和融化了吧?】 弯弯:【算你狠!】 弯弯:【我没融化,我觉得收不到稿子,我马上就要火化了。】 /// 跟弯弯斗智斗勇完毕,定了个日期,弯弯说给她整理一下思路顺顺大纲,讨论一下下个故事的脉络,好让她更好地创作。 徐叶羽真挚地点头答应。 开玩笑是一回事,弯弯作为她的编辑,负责了她这几年,很清楚如果不是真的没写完,徐叶羽是不会拖稿这么久的。 她以前答应过的稿子,基本都会完成,信誉度很高。 在超市采购过后,徐叶羽打的士回了公寓。 向微还歪在沙发上看剧,两条腿霸道地架在扶手上,还随着音乐缓缓抖着。 见徐叶羽回了,她坐起来一点,习惯性地问道:“怎么样?” 因为太久没说话,声音还有点哑。 徐叶羽当然知道向微是在问办公室补课事宜,回想了一下,说:“进展很大。” 向微蹭一下坐起来,按了手机的暂停键:“是吗?!你们干嘛了?!” 徐叶羽抿出一个笑,不胜羞怯:“他握了我握过的笔,四舍五入,算是间接牵手了。” “……” 向微撇嘴,学着她四舍五入:“那他中午吃了糖醋排骨,你也去吃,是不是就算间接接吻了?” 徐叶羽停了停,然后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般,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好主意。” 向微一个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对了,我回来的时候给你拿了个快递,放桌上了。” “我的快递?”徐叶羽问,“参考书到了?” “不是,很薄,”向微趴在沙发上,“你看看呗。” “我除了参考书没买别的了啊,那是什么。” 徐叶羽走到桌前,拿起快递信封看了眼,掂量了下。 里面的东西很薄很轻,快递单上,印刷的黑体整整齐齐写着她的笔名—— 【是夜习习】收。 8、借八下 徐叶羽拉开密封条,拆开看里面的东西。 向微也对这个奇奇怪怪、没有在快递单上写明的东西保持了好奇心,咚咚咚地踩着拖鞋跑来看。 从袋子里扯出那一沓纸张,肌理摩挲过徐叶羽指腹的时候,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再仔细一看,确认了。 “果然是。” “是什么啊?”向微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宋体五号字,“你的故事梗概?” 徐叶羽摇头:“不是,别人的故事。你还记得不记得你之前整理我的书柜,问我那一沓厚厚的稿件还要不要,我说那是个很有潜力的新人写的。” “记得啊,怎么了,这就是那个人的?” “嗯。” 徐叶羽翻了一下近十页的稿件,抿抿唇:“我签约的出版公司不是办了个活动嘛,大概类似于读者树洞一样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匿名写出来投递给我们,而那些信件会随机分配给签约作者,所以我每隔几个月,都能收到一批信件。” “你会看吗?” “会啊,我隔一段时间会整理一下大家遇到比较多的问题,做一些解答和建议放在微博里,”徐叶羽朝向微眨了眨眼,“而且也有很多信件是对我表白的,大意是‘大大真的是太好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呢好烦哦我太喜欢她了!’” 向微:“……” 徐叶羽逐字逐句道:“这是他们抒发的方式,也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一点小事,所以都会看,即使很负能量的也不会觉得困扰,毕竟我自愈能力比较强。” “我知道了,所以信件里写什么的都有,也会有一些读者把自己写的故事给你看。”向微说。 “聪明,”徐叶羽打了个响指,“给我发故事的比较少,偶尔有也是一些短故事,多数写得都不是非常完美,只是想有一个发送渠道。但是……从一年半之前,我会定时收到这个人的连载稿件。” 故事是长篇,每次投递过来都有一万字左右的内容。 那会儿粗粗扫了一眼故事的构架和节奏,徐叶羽就觉得非常奇怪——写的这么好,为什么不投稿让更多人看到,而选择单向发给她? “因为不想看好文被埋没,我当时还特意发了条微博寻找这个故事的作者,说我可以帮作者联络杂志和出版社发表出书,还把微博置顶了好一阵子,但是没人联络我。”说到这里,虽是陈年旧事,她还是有些遗憾。 “是不是没看到?”向微说着,自发从徐叶羽购物袋里扒拉零食。 “肯定会看到的,因为投递了信的读者都是想知道我的回复的,所以会关注我微博,”徐叶羽说,“而且我有次在微博里给作者指出了问题,下一次的连载作者立刻就改了。” 向微捏着小面包出神:“所以,这个人只是想给你,而不愿意发表?这太奇怪了。” 徐叶羽点头:“你也觉得奇怪吧。” 作者写东西基本都是希望被更多人看到的,这个人却不。 “真的奇怪,”向微猛点头,“有钱都不赚,这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徐叶羽:“……” /// 匿名信找不到主人,徐叶羽只能在看过之后把它重新收了起来,等待着有一天作者能和她联系,告诉她自己愿意发表这篇作品。 信件的事暂时翻篇,徐叶羽还要别的事要做。 第二天去陆延白办公室的时候,她发现他靠在沙发上打电话。 男人衬衫袖口扣子解开,挽上手肘,皱着眉朝电话那边说了什么,然后抬手捏了捏眉心。 似乎在处理什么有些焦灼的事。 她怕妨碍他办公,就在门口站着,打算等他讲完电话再进去。 陆延白阖着眸讲了两句,抬眼就看到徐叶羽站在门口。 他抬手,示意她进来坐。 徐叶羽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小包乖巧地放在腿上,手搁在膝盖,静静等他聊完这通棘手的电话。 那边又说了很多。 男人沉沉叹一声:“我知道了,你们先别着急,我下午过去一趟。” “嗯,先挂了,有事再通知我。” 挂断电话,陆延白扣上扣子,准备起身。 徐叶羽怕他太累,忙不迭打断道:“刚走过来还有点热,我还不想写题,我们休息一下再讲吧?” 他扫了她一眼,眼底虽仍是模糊不清的一片,但她却有种顷刻间被看穿的感觉。 旋即,他往外瞥了瞥正起着风的户外。 徐叶羽:“……” 感觉自己只是想让他休息一下的小心思被看穿,徐叶羽脸颊腾地一热,咬咬唇:“您、您要是觉得不热,我也可以开始……” 他淡淡摇头:“是挺热的,坐会吧。”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会儿,陆延白侧了侧眸,忽而道:“下周……我可能有点事要忙,周末就不上课了。” 她愣了一下。 “啊好,您忙吧。” 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道:“那以后还上吗?” 她有点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生怕补课因此告吹了。 他勾了勾唇:“还会上的。” “最近发生了点事,我得去处理一下,所以时间会调不开,忙完这阵就好了。” 徐叶羽点点头,一颗心放下来:“好的,那我等您。” 她声音本就脆,这会儿掺了点淡淡的糯,清清软软,说着“等您”两个字。 有种矜持又尽致的期盼。 陆延白怔了怔,侧头将外套穿好。 这周的课讲完,因为下周不上课,陆延白还特意给她布置了熟悉又陌生的——课外作业。 末了,他还补充道:“好好写,下次课我会检查。” 仿佛回到了小学时代的徐叶羽抱着练习册:“……” /// 当天回去,徐叶羽就被编辑弯弯再度狂轰乱炸:【不交稿就算了吧!为了维持露脸,我这边有个栏目互动还没交,给我做个访谈啊!!】 再加上徐叶羽有一定的影响力,一般当期有她的杂志都会卖的很好。 杂志已经好几个月没出现她了,为了拔一拔销量,也是时候做个专访了。 徐叶羽:【行行行,专访问答我还是可以写出来的。】 专访做的比较快,没过两天弯弯就来敲她:【杂志大概还有两三周就可以上市了,你到时候别忘记宣传啊!】 徐叶羽说好,消息正发完,搁在外面的手机就响了。 她走到客厅里拿手机,接起来:“喂?” “喂,您好,我们这边是祈佑孤儿院,上次您预约了这边,您还记得吗?” “记得的。” 上次她去预约,那边让她留了电话号码,说协调完时间再给她回电话。 “您之前留的备注是除了周末都可以来,所以本周除了周末,您都是可以来看望孩子们的。您看看您具体是什么有空呢?” “可以去看了是吗?”徐叶羽抿唇,“我明天就可以去的,上午十点左右,可以吗?” “可以的,那我这边就先帮您登记了。” “好的。” 协调完时间,徐叶羽挂了电话。 在隔壁桌上涂指甲油的向微敛着呼吸问:“我刚听错了嘛?孤儿院?” 徐叶羽点头:“怎么了,还不准我去献个爱心啊?” “准啊,毕竟我们徐作家心怀大爱,”向微竖着把甲油刷到底,“但是怎么忽然想到去那边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有啊,我早就去预约了,还搜了不少信息。”徐叶羽扯了扯唇,“你就是不关注我。” “没人比我更懂你了。” 向微俯身靠近,一脸志得意满:“下本写孤儿……是不是?” 按照她的经验,徐叶羽一般忽然去干点什么,都是因为写作需要素材。 徐叶羽从柜子里找出自己之前买好的礼物,腾出空回她:“还真不是。” 她需要去了解一些事实,还有……寻找一个真相。 /// 去过孤儿院,接下来的一周,除了和陆延白周五晚自习的会面,徐叶羽再没什么重要行程。 于是接下来的日常就是——看心理学专业书,继续卡文。 她自己都知道,只有把困顿自己的那件事好好地解决掉,她才能恢复之前顺畅的写文状态,继续写出好看的长短篇,回归那个效率与品质同在的自己。 写文这东西也不能着急在一时片刻,写不出来就先缓缓,总会克服瓶颈。 反正前面几本书卖的都挺好,自己也有一座小金库,不用为生计发愁。 向微哼哼唧唧地羡慕她:“有代表作真好,每天写不出东西敲几个字也还是有钱拿。” “也不对。”徐叶羽严词纠正她。 “哪儿不对?” 徐叶羽偏头,挤了个wink给她:“我不码字,躺在家睡觉都有钱拿。” 向微恼羞成怒:“滚啊!” “行,那我滚去书店看看有我专访的杂志到货没,听说全国铺货了。”徐叶羽站起身,伸出手,“陪我滚滚?” “……” 离公寓稍远的地方有个大书店,需要搭车去,听说跟l大还有合作,是l大指定的一家书店,学生去可以打折。 徐叶羽刚到书店门口,看见门口挂的大立牌——【《零风》十月刊火爆到货,附是夜习习独家访谈!】 “纸媒虽然萧条了,但是还是有人正红火啊。”向微啧啧感慨。 正中央摆着厚厚一叠《零风》,买的人不少,光是她们进来就卖掉了几本。 徐叶羽抽了本拿在手上,又转去了外国名著区,打算买点书回去读。 书架前有层透明纸片隔着,选好书之后拉开纸片隔窗就可以把书拿走了。 徐叶羽低头选了会儿书,走着走着,头一抬,发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她伸手招呼向微来看:“这里好像有陆延白的照片。” 因为一路走来看到了不少l大老师的照片,又加上在透明纸片的阻隔下,看什么都像是纸片,所以徐叶羽想都没想就觉得这是贴的大照片。 只是隔着透明纸片,总是有点看不太清,而且徐叶羽有点近视,今天没戴眼镜。 她把纸片拉开,踮起脚,准备伸手去感受一下照片的手感。 一边伸手往前探的时候,徐叶羽一边转头准备跟向微讲话。 话还没讲出来,预料的冰凉手感却并未如期而至。 …… 她感觉到不对劲,缓缓转过头,每转一个角度,仿佛都能听到脖子咯咯的扭动声。 “照片”的目光与她对上,然后,那双好看的眼睛,轻阖了一下眼睑。 9、借九下 这突发情况像一枚深水炸.弹,炸得徐叶羽有些目眩头昏。 她徒劳地睁大眼,身体零件停止运行,一时间连自己应该做什么动作都忘了。 直到陆延白再次眨了一下眼,她才骤然收回了手。 向微在一边看着她:“你干啥玩意呢?” 徐叶羽没回她,只是木然地望着前方,好半天才憋出一个:“……陆教授?” 向微也傻眼了,跟着徐叶羽的目光往前看,陆延白就站在隔她们不过一个书柜的地方。 徐叶羽跟向微交换了一个“这到底该怎么办”的眼神。 磕磕巴巴了好一会,脑子里天人交战火树银花后,徐叶羽张嘴为自己辩解。 “我……我真的没想到这个书柜后面做的是空的。都怪这个隔板做得太有迷惑性,我真的以为只是贴了一张您的照片。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这边贴了l大很多老师的照片,又想着有合作,所以就以为……” 越说声音越小。 摸了老师还敢在这里辩解,她可能是普天下第一大胆了吧。 陆延白照例没说话。 徐叶羽的脑子里各式各样的脑补小剧场几乎要堆成山,生怕他下一句就是“难道这里贴的是我的照片你就可以摸了吗,好你个徐叶羽居然敢觊觎你的大学教授”。 …… 她觉得自己好虚。 半晌,又怯怯糯糯地挤出一句:“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摸您的……” 向微内心在绝望,在咆哮,徐叶羽这说的都什么玩意呢,这真的不是越描越黑吗? 但她只能配合着徐叶羽:“是的,我可以作证,徐叶羽只是过来选书的。” 明明只是一个“对不起”一个“意外”五个字的解决的事,被徐叶羽连篇累牍地解释了好长一串,像是心虚的人为自己接连不停地开脱,生怕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发现。 陆延白站在她面前等她说完,看她似乎已经再没话可说了,才颠了颠手上的《瓦尔登湖》。 男人眼睑垂了垂,声音一如往常的平稳:“你买的什么书?” 徐叶羽:“啊?” 怔了下,又很快回过神来,茫然又坚定地回应了一下:“啊……” 既然他没再追究,她也没必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免得泼自己一身了。 她看了看手上拿的几本书,复述道:“我拿了《彼得潘》《群山回唱》和《灿烂千阳》。” 原本过来也是为了看看《瓦尔登湖》在不在这边,但是看到陆延白准备买这本书的这一刻,她决定不买了。 这样到时候,就可以借机看他的,两个人又可以多一点联络契机了。 趁陆延白准备离开,往最侧边通道弯出来的时候,徐叶羽摇着头,叹口气“啧”了声。 向微:“你叹什么气?” 徐叶羽:“我觉得我实在是太聪明了。” “…………” “有多聪明呢,”向微问,“摸照片结果发现是真人,害怕被教授发现自己心怀不轨的那种聪明吗?” 徐叶羽:“你可以闭上你可爱的嘴巴吗?” 等陆延白从旁边的甬道中弯出来,徐叶羽才看懂这个书店的构造。 像是图书馆里的书柜,两边都放着书,那时候陆延白可能是在她对面俯身选书,结果猝不及防就被徐叶羽拉开柜门,发动了一个触摸攻势。 陆延白目光扫向书店正中的一大片,不知是在看什么。 徐叶羽站在他旁边:“您特地来买书的吗?” 他沉声答:“顺便。” 昨晚,陆宛宜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念叨了一晚要去书店扫货。 今天一起来,他还在处理自己的工作,陆宛宜就精神亢奋地跑来敲他的房门:“哥!想去散步吗?!” 他问她想干什么,她非常隆重:“你送我去书店一趟吧,我喜欢的作者有新杂志上了,我要去买一本。” 看书是好事,也是积极的精神消遣,于是他忙完手上的事,就开车带陆宛宜去了本区最大的一家书店。 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徐叶羽。 徐叶羽哪清楚他是陪妹妹来的,还以为他是自己过来买书的,心想也许他家就在附近。 想到这里,她顿觉动力满满,掂量了一下手上的三本书,准备去结账。 其实如果是她今天单人遇到陆延白,还可以变换着方式找点其他的乐子,比如借机请他吃饭请他喝水什么的。 但今天是和向微一起来的,所以干点别的不太方便,就只能让这个偶遇仅仅发生在书店,而不能扩展到别的地方。 反正看陆延白经常出没在这一块儿,以后他们应该也还会有很多场“偶遇”。 两个人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徐叶羽挥手:“教授拜拜。” 陆延白点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问她:“布置的作业你写完了吗?” 徐叶羽被问住,面上笑容霎时凝滞住:“……” 下一秒,她扬出一个明亮的笑,边后退边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一别,咱们以后有缘再会。” “……” 抱着书结账出来,徐叶羽侧头看向微,向微手上空空如也。 “你怎么什么都不买?” 向微:“我看你的就可以了啊。” 徐叶羽:? 她把手上三本书交付到向微怀里,向微抱着书问:“你干嘛?” 徐叶羽摩挲了一下手指,闭上眼睛,脸颊微微仰起,似乎在感受什么。 “嘘。” 向微抻长脖子:“您这是在……” 徐叶羽很陶醉,又摩挲了一下指腹,细细品味:“在回味刚刚陆教授的眉骨触感。” 他皮肤很好,虽只是摸了一瞬,但也依稀能够感受到皮肤肌理的温热和弹性。 似乎不小心碰到了一点眉尾,绒绒的眉尖搔在指缘的感受仍然存留。 “刚刚道歉的时候并不诚心吧,满脑子是不是都在想‘摸得好’?!”向微一语道破。 徐叶羽笑眯眯地摸了摸手腕:“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回去的路上,徐叶羽拐了几个弯,又顺道去了一趟文具店。 向微问:“之前不是才来过吗?买了几只那个记笔记的金粉笔,怎么,用完了?” “没,”徐叶羽说,“不是买给我自己用的。” “那买给谁的?”向微有点奇怪。 徐叶羽鼻尖轻皱:“孤儿院的一个小孩子。” “啊……”向微点点头,“就是你上次去孤儿院碰到的吧?” “嗯。” “你下次什么时候再去孤儿院?” “后天吧,后天下午。” “那我和你一起去?”向微说,“反正我后天下午也没事,去献献爱心,当给找工作攒人品了。” 徐叶羽肩膀撞了撞她的:“我们阿微真善良。” “反正花你的钱,”向微美滋滋,“不去白不去。” 徐叶羽:??? 买了蜡笔水笔和水彩颜料,提了一大袋回去。 后天,两个人九点多起床,吃了饭休息了一阵,下午就跑去了孤儿院。 祈佑孤儿院的条件还不错,两个人刚被人领进去,就看到有小孩子拿着粉笔在地上画格子。 徐叶羽提着袋子,跟门口的小孩子玩了两盘,就往房间内走去。 最里面的房间里摆着很多画,每幅画旁边还配了个简短的故事,刚一走进去,向微就不能免俗地感慨了一句:“哇——谁画的啊?” 徐叶羽的目光落在正趴在桌上画画的小孩儿身上。 向微跟着她看过去。 男孩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正聚精会神地专注着手中的作品,他穿一件宽大的长袖——其实是均码的料子,不过因为他太瘦,生生把m穿成了xxl的效果。 从长袖中探出的那只手白皙到几乎病态,小男孩精致的五官也并没有同龄人的朝气蓬勃,反而恹恹地垂着,周身都环绕着低落的空气分子。 大家都在外面晒太阳,他却在昏暗的房间里盖着被子画画。 徐叶羽把颜料放在桌上,等他停笔的时候一个个介绍:“这个是水笔,上色用的;这个是勾线笔;你还可以用蜡笔画。这个是水彩,要加水用的。” 他点点头,仍是不发一语。 在孤儿院待了两个小时,离开后,回去的车上,向微问徐叶羽:“那个小男孩是谁啊?怎么感觉怪怪的。” 徐叶羽:“他有抑郁症,抑郁加自闭。” “怪不得,”向微恍然,感叹道,“好可惜啊,那么优秀的男孩子。” 徐叶羽轻轻点头。 她去孤儿院,本就是为了了解一些事,去理解去贴近。 听院长说有一个抑郁加自闭、但很有艺术天赋的男孩子,她走到他的房间里,几乎只看一眼,就觉得他和自己的表弟江宙实在太像了。 相似的五官,相似的天赋,清秀又干净的眉眼,和一排整齐的牙齿。 其实这样的男孩儿,笑起来,一定很好看的。 /// 熬过一个没有补课的周末,下个周六,徐叶羽又准时到了陆延白办公室。 他桌上摆着一本《瓦尔登湖》,补课补完之后,徐叶羽旁敲侧击:“这本书您打算看吗?” 他淡淡嗯了声。 “一般都什么时候看啊?周一到周五吗?” “嗯。” 她小心翼翼的:“我上次想买这本,结果忘记了,您的可以借我看看吗?” 他从书柜里抽出那本书,放到她面前。 “我不会影响您看书的,”她不假思索,“我看书很快,周二周三就可以看完了,到时候给您送过来吧。” 陆延白扫她一眼:“我在这边的时间不确定,不……” 话没说完,徐叶羽很正经的撇嘴:“那怎么行,我最怕麻烦别人了,一定要按时归还。如果您时间不确定的话,那我们就到时候再联络吧,刚好有时候补课也会有意外,不如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她思维太快,陆延白滞了片刻。 徐叶羽趁热打铁:“三方渠道我都支持:微信、qq、手机号。” “……” 她打开微信里自己的二维码,递过去:“微信吧?您看是我扫您还是您扫我?” 10、借十下 一连串极有逻辑的、连贯的、仿佛早有预谋的句子,脱口而出的刹那,徐叶羽自己都有点钦佩自己。 可以,明明是请求的问句,被她按照情感一推进,就变成了建立在他答应基础上的选择题。 陆延白指尖搭在袖口上,眼睑半垂着,显然也是不清楚,为什么方才徐叶羽还是问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又是一句话脱口而出,就把情况从被动化为主动了。 见陆延白不说话,徐叶羽很怕他思索出其中破绽,转而想到他自己并没有答应她要留什么方式…… 于是她把手机往前推了推,重复了一遍问题:“是我扫您,还是您扫我?” 男人轻掀眼睑,薄唇不勾,面上神色无虞,报了一串数字。 “188xxxx6628.” 徐叶羽懵懵地抬起脸,同他墨色乌眸对视三秒,她反应过来了。 他是在报号码啊! 她急忙拿起手机:“电话还是微信号?” 他声音和缓,不疾不徐:“都是。” 要联系方式之路,比徐叶羽想象得要顺畅很多。 她把号码打进搜索框,点了确认添加之后,她兴致颇好,准备确认一下头像和名称。 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下一秒,陆延白松松袖扣,语调松软:“上次布置的作业写多少了?” “……” 无声暴击。 徐叶羽舔了舔唇:“写了一些……” 他眉尾扬了扬:“一些?” “大部分,”徐叶羽补充道,“空下来我就尽力去写了,还有点没写完,实在是因为太困了……” “困了就睡,”他道,“没必要全写完,我只是怕你太久不上课手生。” 徐叶羽点点头,从包里抽出练习册,翻了两页:“有一页没写。” 他把她的练习册放到自己面前,从桌上找出一份答案开始给她对答案。 徐叶羽看他手上空空如也,从笔袋里递了支红笔过去。 已经多少年不用笔袋的人,为了他,她居然又重新添置了一个,还买了马克笔、橡皮擦、修改带之类的,只有在上学期间才能用到的东西。 陆延白接过,唇线勾了勾:“你还有红笔?” 因为以前上课都是边做题边对答案,没有这么长的答案需要对,他都不知道她居然还有红笔。 “除了红笔我还有橙色的和薄荷绿的,”徐叶羽转身就要翻笔袋,“您要吗?” “不用,”他摇头,“只是没想到你买了这么多,补课而已,也没必要那么正式。” 她不假思索,逐字逐句认真道:“因为想看您给我批改作业呀。” …… 话一说完,感觉好像不对了。 感情大手徐叶羽,职业病没刹住车,看到自己的男主角就不知不觉地冒情话出来。 淡淡又细腻的撩,再配上这个密闭克制空间里的隐秘气氛,怎么品怎么品出一阵羞耻感来…… 她一边埋怨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这种骚话,一边庆幸自己没说更出格的。 万一说了“因为想看您好看的手指握住我的笔”这种话,可能她今生和l大就无缘了。 陆延白及时刹住目光,眸光落去习题答案上,然后毫不手软地—— 在徐叶羽第十二题上打了个叉。 徐叶羽:…… 为了缓解这种羞耻的尴尬,她倒抽一口凉气。 陆延白以为是她对知识点有疑问:“怎么?” “您打的叉也好看。”她撑着脑袋,仰着迷妹脸笑了笑。 她生了双笑眼,不笑的时候显得明亮,笑得时候勾起一道弧,又张扬又有感染力,让人挪不开目光。 是别人常讲的“笑起来很漂亮的女孩子”。 陆延白眉尾稍抬,又在下一题上打了个勾,习惯性地顿了顿。 徐叶羽又咬了咬嘴唇,细若编贝的牙齿白得晃眼。 她笑眯眯地扣住桌沿,带了点得意和嗔笑:“打勾更好看。” 她笑起来实在太让人有代入感,又一惊一乍地讲这些无厘头的玩笑话,跟畅销书作家五个字带来的沉稳感,营造出十足的反差萌—— 陆延白不知怎么的,也被她逗笑,鼻间溢出一道浅浅淡淡的气音。 他勾着唇,小幅度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叶羽想,如果这时候是在小说里,她的男主肯定会宠溺地讲一句:“你啊……” 一副无可奈何、管不了你,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纵容味道。 脑补一下,四舍五入,就算是陆教授跟她这么讲过了。 满足地舔舔唇角,徐叶羽在心里默默赞扬自己,自己产粮自己吃,阿叶真的很优秀。 男人清清淡淡,又磁性十足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 “你啊……” 徐叶羽以为自己幻听了,睁大眼睛看着陆延白,感觉到脑子里噼里啪啦在炸烟花。 花了好半天,等烟花炸完,她勒令自己平静下来。 是不是、是不是听错了? “你按照我给你的目标计划,”陆延白看她貌似没听到,好脾性地再度重复一次,“过考试不会有问题的。” …… 原来真的听错了。 徐叶羽耷拉下脑袋,有些遗憾地点点头:“知道了。” 回去之后,徐叶羽终于能继续之前没有完成的动作,给自己搜索出来的微信号选择了添加。 向微看她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傻笑:“你笑什么呢?” 徐叶羽眨眨眼:“我要到陆教授的微信和手机号了。” “哟,进步不小嘛,”向微啧啧称赞,“加你了吗?” 徐叶羽骤然反应过来:“还没有。” “……” “你这个纯情女大学生别是被骗了吧,”向微皱了皱眉,“会不会他都是这么回应别人要联系方式的?给了号码但是不加……” “你在这方面又没什么经验,有的话也顶多是被人追的经验,哪里知道陆延白这种高段位的人会给的套路?” “纯情女大学生”徐叶羽趴在沙发上:“他为什么就是高段位了?” “傻呀你,女学生对男老师本来就容易起崇拜追求之心,他那么帅,绝对是收告白收到手软那一类的,怎么回应和拒绝都是有自己的套路的。” 这话徐叶羽就不爱听了:“他为什么就得拒绝我了?” “ok,那你看他……” 向微话还没说完,徐叶羽手机一震,是陆延白通过了她的请求。 她晃了晃脑袋,手机举到自己眼底,眼睫扑簌扑簌,像抖落一阵星光。 “他加我了哦——” 尾音特意拉得很长,满满的得意和炫耀。 向微服了:“行行行,我真该拍给你粉丝看看,风光无限的徐作家居然还有这么恋爱少女心的时候。” 徐叶羽抿着笑,点进他朋友圈,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只有一条朋友圈?” “……是不是屏蔽你了?” “不可能。”她拉着进度条往下看。 陆延白仅有的一条朋友圈是:【考虑到同学们周五要参加学校夜跑活动,作业可以延迟到周日下午交。】 徐叶羽把这条朋友圈读了一遍,而后,难以置信地发问:“我不会加上他的教师工作号了吧?!” 向微:“很有可能,现在很多老师为了把工作和生活分开,都专门申请一个工作号,更何况他这种经常被学生要号码的。” 徐叶羽把手机扔到桌上,抱着枕头放空:“怪不得当时给的那么干脆!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向微张了张嘴,话没说出口,只见徐叶羽又坐了起来。 她拍拍脸颊:“不行,我要坚持,这一点点小小阻碍算得了什么?难道陆教授就只值得我花这几节课去征服吗?” 向微:“……” 徐叶羽战斗欲被激发,重新拿起手机,撂下豪言壮志。 “总有一天,我要陆延白主动求我,让我加他的私人号。” 向微频频点头:“行,你他妈要是真那么有本事,我手劈榴莲一百个庆祝。” /// 周六的行程表就这么匆匆被揭过,周日到来,徐叶羽俨然已经将“去办公室”列为自己的惯性行程,一到周日的那个时间点,整个人就已经整装待发。 这次课上,徐叶羽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化悲愤为动力,格外认真。 就连下课之后,脑子里都不断回忆着方才的知识点。 和陆延白在校门口分道扬镳,徐叶羽绕着湖岸走出去一段路,忽而听到身后有口哨声。 她回过头,一群打扮得颇为嚣张的社会青年,在她身后勾肩搭背,站在最中央的那个黄毛看她回过头,又对她吹了声口哨。 她今天穿的是半身裙,上身oversize的浅紫t扎进裙子里,拉长整个人身材比例的同时,又被衬得白皙又腿细。 紫色非常难驾驭,但因为她自身条件够好,所以不会有问题,反而足够吸引人视线。 徐叶羽重新目视前方,不去管这些起哄的小混混。 是时有风吹过,他们往她裙底瞟,还用那种很油腻的语气讨论起来,说是风如果能再吹大点就好了。 纵使徐叶羽的裙子自带安全裤,这会儿,她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好。 堂堂大学附近,居然有人敢这么公然调戏女孩子。 她加快脚步,谁知后面的人走得更快,几乎和她只有几步之遥。 她对这块儿不是很熟,而且现在也已经离开了学校最热闹的区域,更该死的是,她身边根本没有一个男性朋友。 对方人这么大一堆,她也没什么明智的摆脱方法,只能找人了。 加快脚步,徐叶羽迅速绕着湖边走了一圈,走到地下车库前,终于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还好,还没走。 陆延白刚在外面接了个电话,正放下手机,握住手机的那只衣袖骤然被人攥住。 他抬了抬手臂,下意识低头去看。 徐叶羽紧紧抓着他的袖子,靠他很近,是亲昵又柔软的撒娇语气:“你什么时候陪我去逛超市啊?” 陆延白手指动了动,打褶的眉间似乎在问她在做什么。 徐叶羽放低了声音,有些犹豫,但更多的是怕被拒绝的请求,无助道:“好像有一堆小混混在跟着我,我、我一个人走有点害怕,您可以假装是和我一路的吗?” “我保证,再远一点我就放开您。” 11、借十一下 陆延白垂眸看了眼,她还紧紧把自己的手指贴在他袖口,揉起的褶皱像一条条水波。 很快,徐叶羽感觉到自己手中的那只袖子动了动,他沉沉的嗓音钻进她耳内。 “你先放开我。” 饶是她再怎么想装傻,都知道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 她侬着鼻子“噢”了声,一点一点地、舍不得地松开他的袖子。 像是曼妥思扔进汽水里,那一刹那的情绪砰一下涌出来,酸酸涩涩的气泡几乎霎时盈满她胸腔。 心脏沉坠坠,像被人往下按。 那群小混混还在她身后,她没敢说,其实她有点害怕,看到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安全很多…… 算了,他不让她跟着,就算了吧。 她这么说服着自己,强迫自己克服那股没头没脑涌起来的委屈,正要转头走的时候—— 陆延白退后两步,礼貌扶住她肩膀,将她推到自己身前。 “你走我前面。” 所有的小委屈悉数被冲散,徐叶羽整个人几乎是怔住,任他站到自己已经背脊发凉的身后。 他没有让她走,他体贴地留在了她身后,用这样无声又确切的方式,隔绝掉她所有的担惊受怕。 他的体温也许并不够炽热,但在那个瞬间,似乎是被人赋予了某种奇妙能力,徐叶羽能感受到自己冻住的身体,一点点回温,重新温暖起来。 眼前漫无边际的风具象成画,拂过寸草不生的荒瘠地带,乍暖还寒,将衰败变为一片盎然光景。 胸腔里揣了只鹿,它在狂奔着作祟。 陆延白哪知道徐叶羽这堪比鸿篇巨著的绮思,自然地退到她身后之后,更自然地微微定头,侧眸往后看了一眼。 后面的一帮子人跟了几步,看两个人估摸着真认识,也没有再上前了。 加上陆延白实在高挑,又因了做教授这么些年能镇住场的气质,后头几个混混更觉不妙,低声商讨几句就离开了。 徐叶羽在前面,不清楚后面的情况,但陆延白在她身后这个事实就没来由地让她心安,再加上刚刚那令她魂灵荡漾的构想…… 她脑袋发热,径直低着头,一个劲往前走。 直到只剩她鞋跟踩出的脚步声回荡在地下车场,她才终于回过了什么味来,转头往身后看—— 陆延白手撑在副驾驶车门上,抬眼瞧她:“你是准备砸我车吗?” 她后知后觉顺着自己行进轨迹望去,面前角落里,躺着一堆废旧的铁棍。 …… “您不用特地说这些话的,”她走过去,“您能挽救我于水火之中,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讲这样的话,只是想让她轻松点,别陷在刚刚紧张的后怕里。 到底是情商高的人,他实在太明白怎么样无声地关照对方的情绪。 陆延白眼尾勾出一泊浅浅笑意,一如既往地,淡漠又温和。 “既然你清楚,那就快点坐进来,载你安全回去我才能放心。” 为自己洗脑了一百遍“他对你只是老师对学生的照顾”,徐叶羽嗓底发干:“您送我吗?这怎么好意思呢。” 然后一迈腿坐了进去。 陆延白:“……” 关好副驾驶的门,陆延白绕向主驾驶。 确定两个人都坐好后,他边点火边问:“住哪里?” 徐叶羽凝视他轮廓线几近完美的侧颜,几乎未加思索道:“荣和公寓八栋五楼505.” 讲完这几个字后的几秒,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延白手中动作倏然半停,眼睑合了合,又看向她。 完了完了…… l大的学生要么住学校内宿舍,要么住校外的学生宿舍。 他问她住哪儿,肯定是问她住哪个学校宿舍,结果她倒好,真情实感地报了自己的地址? 徐叶羽躲开他的目光,涣然往车顶去看。 这下好了,说得这么详细,连说错这个理由都不能用了。 陆延白略哑的嗓音回旋在车顶:“怎么不住学校?” 徐叶羽冷静下来:“学校宿舍太小了,人多不方便,加上我写文嘛……需要安静,就和一个室友单独搬出来了,安静环境方便创作。” 他点了点头,看她有些逃避这个问题,也可能是有点什么不愿讲的理由,他也就不必继续问。 车子驶出车位,他指腹轻敲方向盘:“你现在还在写?” 徐叶羽懵了一下:“还在写?写文吗?” 又点头:“对啊,我一直在写的,从高一开始。高三那段时间忙着高考没写,高考完一直到现在都在写。”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淡淡撂下一句:“做你的读者应该很幸福。” 不像陆宛宜喜欢的那个,据说千百年难写一篇,每天都能听到她在家哭诉她喜爱作者的无情消失。 徐叶羽脸一红,又虚又自豪道:“是……是还挺幸福的吧……” 如果是在说两年前的话。 …… 到家之后,向微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徐叶羽在外面的跳动声响吵醒了。 向微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半披着条毯子从房间走出来:“请问今天是过年了吗?” “盛放了。”徐叶羽说。 向微:? 徐叶羽:“我盛放了。” “我看你是脑子被门撞了,”向微坐在椅子上,“怎么啦,比我睡个午觉起来还高兴。” “午觉?”徐叶羽撸起袖子看了眼,“现在几点了你睡午觉?” “怎么,六七点就不准人睡午觉吗。” 向微又道:“你把袖子提起来看手腕干嘛,你戴表了吗?” 徐叶羽讪笑着摸摸鼻尖:“噢,那倒没有,我随便看看,显得高雅点。” 向微:“……” 盘腿在椅子上,向微听徐叶羽事无巨细、汹涌澎湃地讲完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啧了声:“怪不得说女学生容易喜欢上男老师,这种情况下实在太容易动心了。” “是吧,”徐叶羽说,“尤其是他站在我身后,还有跟我说不送我到家不放心的时候,我实在太有安全感了。明明知道那就是老师对学生的感情,那种庇护式关心,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瞎想……” 向微狎昵地看着她:“不过陆延白真的好绅士诶,绅士又体贴,那种家教和品质真的不是一时片刻能做到的。” 他的度一直拿捏得那么好,关心真挚不圆滑,也不带丝毫的暧昧和撩拨,让她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感到距离。 连让她胡思乱想的底气都不给足。 “完了,”她扯了本书盖上脸颊,“小微,我falllove(陷入爱河)了。” 徐叶羽叫完这个名字,自己也被逗乐了,手在腿上打着节拍,开始荒腔走板地唱起了那首若干年前气质清奇的《小薇》:“小薇啊/你可知道我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 向微捂住耳朵:“求你放过我吧,难道你想和我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乡村爱情故事吗?” 徐叶羽停住了:“不。” “我和陆延白,爱情。” 向微:……? 徐叶羽:“你负责乡村的部分。” 向微:“绝交吧,你选个日子。” /// 再稀松平常不过地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自然醒的时候,徐叶羽透过窗帘看见窗外隐隐亮起来的日光,忽然有种大歇一口气的感觉。 好像完成了什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要她具体去感受到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出了房间门去洗漱,洗漱完之后她站在镜子前面看自己,向微也醒了,路过的时候乜了她一眼:“干什么呢?” 徐叶羽:“你有没有感觉到我有什么不一样?” “噢——”向微恍然,“跟我玩‘找你妹’是吧?” “……” “有什么不同……”仔细端详半天,向微眯起眼,忽然茅塞顿开道,“昨晚睡前喝太多水水肿了是不是?!” 徐叶羽:“我一大清早是想听你跟我讲这种话的吗?” 她转向镜子看自己眼睛和脸颊核查——很好嘛,完全没有肿。 向微:“那我不知道,是什么?” 徐叶羽摸了摸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又变美了吧。” “……” 向微:“一整天能不能别搞这些花里胡哨乌七八糟的?我耳朵受不了。” 两个人边聊天边解决早午餐,吃完之后,徐叶羽去柜子里翻出来一瓶防狼喷雾。 当时和向微单独住在公寓里,徐母担心她,就给她准备了不少喷雾啊电棒之类的防身物品,让她注意安全。 喷雾很小一只,可以装进小包,本来她以为自己根本用不上,但昨天的事发生之后,她觉得自己还是备一只在包里比较好。 装包完毕之后,她就去了l大找陆延白。 她到的时候,陆延白刚挂了一通电话,手撑着额,半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 她不自觉放轻脚步,瞧了他一眼,动作极轻极柔地半掩上门。 他最近好像在做什么项目? 貌似很忙很辛苦的样子,一直看他在打电话沟通。 纵使她动作再轻,但陆延白还是听到了,他睁开眼,眼底布着疲惫和倦怠。 徐叶羽觉得自己心脏好像被掐了一下。 看她进来,陆延白顿了几秒,似是在回想自己有什么事要同她说。 徐叶羽尽量轻快地开了个话头:“下午好啊,您吃了吗?” 他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不断闪着消息提示的手机,吐露出的第一句还有点疲乏的味道:“昨天的事,我跟学校反映了。” “昨天……?”她问完才想到他说的,应该是昨天下午碰到小混混的事,“噢,我知道了,学校怎么讲?” “会加强保安巡逻,多装两个监控,定时排查,”他修长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总之最近一段时间会重视你们的安全问题。” 徐叶羽的注意力全在他按太阳穴的动作上,有些心不在焉:“是吗,那挺好的。” “如果下次再遇到这样的问题,没有老师或同学在你旁边,”他喉结在手搭下的暗影里微微滚动,“你就直接往警局的方向去。” 他撤开手,漆黑瞳仁倏然望向她:“知道警局位置吗?” 徐叶羽看着他眼里的几条红血丝,摇摇头。 “昨天你遇到我的那个地方,左拐走三百米,再右转走一百米……”他停了停,“算了,口述有点麻烦,哪次下课你顺路的话,我带你去一次。” 徐叶羽点头:“行,那就看下个星期……” 这周他太忙了,她不想麻烦他了。 过了会儿,她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陆延白发来的一张图片。 点开,里面是一张附近的地图。 “附近路况要清楚,不要走进死胡同。” 陆延白说。 兴许是因为有个妹妹,所以他对女孩子个人安全这块,比一般老师要上心。 徐叶羽点点头,看他撑着扶手要起身,道:“您起来干嘛?” “时间到了,”他看了看腕表,“该辅导你写题了。” “不用不用……我知道今天要写什么的,我先写完,写完您再过来检查就好了,现在先坐在那儿吧。”徐叶羽赶忙道。 说完,又觉得要掩饰一下自己明目张胆的关心,没什么底气地补充一句:“您在我旁边我容易紧张,离我远点我放松些。” “……” 陆延白点点头,坐进沙发里:“写完叫我。” 她咬着笔头乖巧颔首,顺着自己上次写过的题目开始写。 快写完的时候,她转头看了一眼。 他靠在沙发上,垂着眼睑,吐息均匀,似乎是已经睡着了。 侧面角度看去,鼻骨高挺,薄唇轻抿。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样子,没想到一贯沉稳冷然的男人睡着了,居然有种让她想伸手摸一摸的冲动。 大抵确实是太累,就连在沙发上休憩都能累到睡着。 她叹息一口。 陆延白再醒的时候,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 窗外长风浮动窗帘,有明灭起伏的光越过柔软帘幕,在玻璃窗上敲打。 他看了看时间,只睡了半个小时,而桌上的东西已经被整理好,只剩一个小纸条贴在上面。 他走过去,揭下徐叶羽留在上面的便利贴。 她的字很清秀,不拖泥带水,连笔起来会有些草,线条带着弧度,整体看起来很可爱。 【教授,要注意睡觉啊。今天的题目我已经做完啦,也翻出答案对了对,做错的题目看过详解也差不多清楚了,只有两题没看懂,下次再讲吧。今天我们就提早下课吧,我先回去啦。您回家也好好休息一下,睡觉很重要的!】 后面还加了个星星眼的小表情。 里面不过几句话,有两句都让他好好睡觉注意休息,生怕他忽视了似的。 他睡眠浅,甚至都能想到,她做完题目之后,为了不打扰他,是怎么蹑手蹑脚地从一摞书里抽出习题答案,翻动书页时提着呼吸,就连走的时候都是如履薄冰,轻轻将门带上,才让他没有丝毫察觉。 这种细致又带点小小笨拙的照顾,让他有些啼笑皆非。 窗帘掀开,和煦微风涌入,裹着细腻而浩荡的温柔。 他站在那里,忽而有片刻晃神。 12、借十二下 徐叶羽提前一个多小时回去,自然引起了向微的注意。 向微从厚厚一摞表格当中扬起头:“怎么这么早回了?吓我一跳。” 徐叶羽抱着包,有些狐疑:“你不会趁我不在家……” “我没有!我发展了,你能不能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向微抖了抖手里一堆纸张,“我在用功学习,你却用这样龌龊的心思来揣度我,你不觉得羞愧吗?” “不觉得,”徐叶羽撑在桌面上,“你看什么呢。” “充实自我,看一些公司的简介,”向微蹲在椅子上,“你咧,按理来说不该这么早回啊。” 徐叶羽叹了口气,表情不算太好:“今天他看起来挺累的,可能最近在忙什么,等我做题的时候不自觉就睡着了,我为了给他腾点休息时间,就自己把题做完对完答案走了,还给他留了个言说今天早点放学。” 如果她在,陆延白绝对会驳斥掉她早点放学的提议,并且还会说自己无碍,继续提起精神给她讲课。 为了断绝这种可能,徐叶羽先斩后奏。 “我先走的话,他就没机会再工作了,能休息一会是一会,”徐叶羽鼓着唇掰手指,“以后时间那么多,不在乎今天这一节课。” 她又抱怨:“这人这么爱工作的吗,都不好好休息的。” 意识到向微好半天没说话,徐叶羽抬起脸:“你怎么不说话?” 向微表情复杂,朝她挤眉弄眼:“我说啥?你都善解人意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说啥?” “不是我说,自己主动做题主动对答案,你高考都没这么积极吧?” 徐叶羽转了转眼睛:“我高考要这么积极早上北大了。” 向微撑着脸,难以置信到扯脸颊:“哇——我真的没想到,我们徐作家关心起人来这么关怀备至啊,还给陆教授留了爱的小字条?你说他会不会被你的体贴关怀温暖啊……” “会吗,不会吧,”徐叶羽自言自语,“这个算很关心吗?也没有吧,我只是不想他那么累。” 没有任何衡量和思索,她只是顺从于自己的第一想法。 向微一霎间表情扭曲。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吗?”向微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太酸了,太肉麻了!徐叶羽我要崩溃了!” 徐叶羽:? “我干嘛了?” “你干嘛了你自己知道,你在对我进行精神上的凌迟,”向微翻了个白眼,“我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徐叶羽笑着揶揄她:“你想有吗?” 向微摇头叹息:“我想啊,但是这个太不切实际了,我现在只想吹着空调搞钱。” “……” 拿起遥控器开电视,向微自我说服:“看会电视冷静下。” 电视机打开,最近热播的真人秀《急速燃烧时》正在放映,看到靠这个综艺一跃而起成为一线流量的聂江澜出现在屏幕里,徐叶羽本应该和万千少女一样花痴一下—— 但她竟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陆延白的脸。 她怀着某种只有自己能明了的小小骄傲,声音轻亮:“没意思,还是我的陆教授比较有意思。” 向微的手放在她脖子上:“我劝你讲话给我注意一点,否则小命难保。” 徐叶羽:“你喜欢聂江澜?” 向微低眉,眉眼含春地笑:“谁能不喜欢聂江澜呢?” “……” “我只喜欢陆教授。” “陆延白有陆延白的魅力,聂江澜有聂江澜的苏点,一个高情商一个高智商,”向微盯着屏幕里的男人,“聂江澜做任务太帅了。” 徐叶羽不服:“陆教授双商都高好不好?” 想了想又说:“我闺蜜沈彤是聂江澜跟拍摄影师,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帮你要张签名照。” “好啊!” 后面进了广告,向微换了好几个台,电视屏幕里出现了不少明星脸,向微一边看一边说:“看,还记得吗,你当初夸这个好看,这个身材好,还有这个,你说他个人魅力浓厚。” 徐叶羽哽了一下:“但我现在好像不觉得了。” 她不自觉想到陆延白,想到他耐看的五官,夹杂温和的清冷嗓音,周身的气质和得体的品格。 而这么一对比,竟觉得所有人都黯然失色了起来。 她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明明知道其他人好在哪里,可就是过分固执又独裁地觉得,陆延白就是最好的。 徐叶羽有些失神,朝向微喃喃了句:“我觉得我完了。” 向微:“你咋了?” 想到昨天下午他的无声保护,徐叶羽仍然感受到连通每一处的温暖与安定,又想到自己今早微微有些失常却又雀跃的心情,以及此刻…… 再不是一见钟情时简单的好感,也不是答应补课时那一点点少女的仰慕与被吸引。 她清楚地区分开自己此时的心境与往常的不同。 “我好像……真的对陆延白……”徐叶羽扯着枕头,话都说不清了,“我对陆延白好像是真的……怎么办?” 向微:???? “什么真的假的?什么完蛋了真的?合着你以前都是假的?” 向微已经被她给说糊涂了,皱着眉:“你跟我这儿玩真假美猴王呢?” “……” 电视机里嘈杂的背景音放了会儿,徐叶羽闭了闭眼,想摆脱一下这种感觉,闭上眼之后,却又在脑袋里浮现陆延白的睡颜。 …… 他甚至还没有进入她的生活,她的生活里却全都是他。 她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这初次出现而又令她期待已久的喜欢,已经有几分深刻。 /// 周二的时候,徐叶羽刚好找沈彤有事,又惦记着自己要给向微要个聂江澜签名照,就拨通了沈彤的电话。 响过几声,电话接通。 沈彤那边人声熙攘,估计是在拍摄场地:“喂,徐作家找我有何贵干啊?” “你在拍摄呢?”徐叶羽问,“还顺利吗?” 沈彤:“还可以吧,就是地方偏了点,其余的挺好的。你呢,文写出来了吗?” “……” “别提这个,我们友谊还能维持,”徐叶羽扶了扶额,岔开话题,“我有事找你噢,你那边有没有什么用不上的摄影参考书,入门的那种。” “有啊,你要学摄影吗?”沈彤答得大方,“还有入门级微单我也用不上了,都在家闲置,你要吗,要的话我下次回去喊助理给你寄过去。” “要要要,”徐叶羽来者不拒,“我不学,帮别人学一下。因为我没经验嘛,所以就来问问你,免得走弯路。” “嗯,你地址没变吧,有空回去我给你发。哪个朋友要学吗?有不会的可以问我,能教的我都告诉你。” “也……不算朋友吧,还没确定,确定下来我告诉你,”徐叶羽又想起自己的另一个任务,“对了,那个,你是认识聂江澜吧?” 那边答得很快:“我是他跟拍摄影,怎么了?” “帮我要个签名照吧,我室友喜欢他。” 向微打小跟徐叶羽就认识,而徐叶羽和沈彤是朋友介绍认识的,徐叶羽跟二人关系都好,但向微和沈彤并不认识。 “你等等啊……” 那边响了一阵,沈彤似乎是在拿什么东西,然后对身前的人说:“聂老师,签个名。” 男音嗓底带着慵懒笑意:“电话没说几句就跑来找我,我还以为沈彤老师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沈彤:“……” “在你旁边吗?”徐叶羽笑,“那可以多给签个‘to 向微’吗?” 沈彤:“嗯,刚拍摄完,他就坐我边上。” 沈彤开了外放,下一秒,聂江澜懒懒散散的声音再响起:“你就拿格子纸给我签名?连个照片都没有的?” 沈彤:“……” 沈彤:“我没事儿去收集你的照片干嘛?” 男人笑一声:“你找我要个签名还挺大腕儿。” 那边又有一阵说话声音,响了一阵,咔嚓一声后,沈彤跟徐叶羽说:“你朋友运气好,照片是我找工作人员借拍立得现拍的,新鲜出炉,绝无曝光。” 聂江澜:“是我借的。” “……” 签名和摄影事项解决完毕,徐叶羽在备忘录上画了两笔,又给孤儿院打了个电话。 /// 到了周六该去陆延白办公室的时候,徐叶羽特意晚了十分钟,想看看他是不是还在忙。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往内觑了眼,陆延白正背对着她写东西。 没躺在沙发上,看来是休息好了。 徐叶羽推开门走了进去,陆延白回身看了她一眼。 “习题册在桌上,今天先看例题,然后做十道。” 徐叶羽点点头,挪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以前讲题他都是直接坐在她身边,今天可能是得写什么东西,就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摊开本子,偷偷看了他一眼。 陆延白像是知道她欲言又止,又淡淡道:“这次不懂的错题,等下和上次不会的一起讲。” …… 没想到他还记得上次。 徐叶羽扒开笔盖,有些欲盖弥彰地说:“教授,我上次走,是因为家里有点事,加上看您也挺累了的……” 言外之意:绝对不是学生僭越的礼节的过分关心。 他轻微颔首,表示知道,再低下头的时候,眉梢却难得缓出一抹清淡笑意。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徐叶羽做了几题,正在纠结第五题的时候,眼神一晃,瞟到对面的陆延白在转笔。 空荡的办公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连呼吸都同步频率,仿佛能互相融合,而这样的距离下,只有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学生,假借学生名义,才能和他有机会有这样的接触。 他不知道她喜欢他,而她能用“学生”身份匿住自己的小心思,好不被他推远。 隐秘羞耻又兴奋的情绪传上她神经末梢,感受到刺激的当下,她又庆幸闹出的这个乌龙能让她留下。 既能完善专业知识为长篇做准备,还能欣赏自己的心上人,怎么想都是赚了。 她小心翼翼又肆无忌惮地看过去,变本加厉,盯着他手腕。 笔在他指尖灵活地翻越,而他的每一道掌骨都因此更加清晰地凸显,手腕内侧肌腱瘦长。 那实在是一双太具有观赏性的手,从皮肤到骨骼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徐叶羽看得出神,心旌摇漾。 陆延白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漆黑眼瞳对上她。 她吞了吞口水,转开眼睛,颇为不舍地一寸寸挪开了目光。 13、借十三下 “你也是胆子大。” 向微到家之后,听徐叶羽坐在沙发上讲了一下今日课程“进展”,边撕薯片包装边如是说道。 膨化袋“刺啦”一下被撕开,徐叶羽眼明手快,伸手进去嵌了一片薯片出来。 向微对她精湛技艺表示叹为观止:“……” 她含糊不清,仓鼠似的鼓着嘴咀嚼,有种正经萌。 “也没有很大吧,我只是看了看手嘛。” “看了看手?只是看了看手?”向微眯眼,“不止吧,你那个眼神只是纯粹的看一看?我可不信。” “……” “是那种感觉八辈子没开过荤的人看到肉的感觉吧,”向微比了比眼睛,“饿虎扑食眼泛绿光那种。” 徐叶羽想了下:“不是一般只有狼才会放绿光吗?” “……” 向微:“这不重要!” 徐叶羽点了头:“行,不重要。” 过了会儿,向微咬牙切齿问:“很爽吧?” 徐叶羽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爽?” “和帅的要死的教授在办公室独处,明明那么多人觊觎他,但他却只给你补课,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独属于你,”向微啧啧,“那种气氛下,孤男寡女,在办公室这种神圣又庄严的地方做那种事……” 徐叶羽越听越不对了:“虽然容易害羞的软妹我是觉得有点羞耻了,但是我们做什么事了?你这说的好像我们玷污了办公室一样。” 向微:??? “你说什么?” 徐叶羽停了下,复述:“我们做什么了?” “不对,上一句。” “虽然我这个软妹是比较容易害羞……” 向微:“呕——” “……” /// 徐叶羽运气比较好,没过多久,沈彤就带着助理回家了一趟,顺便给徐叶羽把相机和书都寄了过来。 后来徐叶羽给她发了个消息,沈彤就很贴心地在书的扉页上写了祝福语,还签了名。 沈彤的微单没怎么用过,几乎是全新的,而且还调好了一些参数,可谓是方便无比。 挑了个日子,徐叶羽带着书和微单,又去了趟孤儿院。 最靠内的房间里,那个男孩儿依然坐在床上画画。 男孩儿叫原一,比上次她看见他的时候又要瘦了一些,脸颊有微微的凹陷,眉头紧锁,所有的情绪被掩在长睫底,房间里只有画笔摩挲在纸张上的声音。 沙沙,沙沙。 “他最近有好好吃饭吗?”徐叶羽问院长。 “一直在监督他吃东西,三餐都没落下,”院长叹了一声,“能看出来这孩子努力在吃了,但实在没什么食欲,我们也不好逼着什么,就撤走了。” 虽然三餐都有在吃,但是吃的不太多。 情绪低落会直接影响到身体和进食欲望,这点徐叶羽清楚。 初次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徐叶羽的职业,后面她来孤儿院多了,院长知道她是写书的之后非常激动,甚至还要她有空就多来,给孩子们带点书卷气。 她看向房间里贴满的画布和作品,过了会儿,轻声道:“他画得真的很好。” 院长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无不附和地点头:“是啊,而且旁边的配文小诗写的也很好。” 又笑着继续道:“我们是外行,只能看个热闹,你是作家,专业的,能看出门道来吧。” 徐叶羽侧了侧头:“他的诗是写的很好,无论从不从专业角度看,都很好。” 她之前听陆延白讲过,抑郁症的孩子往往都有一项较为出色的才能,因为他们看见的世界和普通人不一样,能感受到的也不一样,所以有不少艺术家,其实都是有隐疾的。 后来还有某位主持人在访谈里说——得抑郁症的基本都是天才。 那时候迎来了一票掌声。 离开安静的屋子,徐叶羽和院长转身去了别的楼层。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她慢慢地明白一些基本知识,也浅层次地接触了一下抑郁症这个病症。 因为个体差异性,每个人表现出来的状况都不太一样。有人还能维持着表面快乐,嘻嘻哈哈地日常生活着,而有人已经完全被这座大山压得喘息不能,无法工作也无法学习。 有的人平时看起来正常,却在遇到事情后极容易情绪崩溃;也有人会长时间情绪低落,不愿与人沟通,在自己的世界里和自己来回拉扯。 去别的孩子房间的时候,徐叶羽随口问了句:“有去了解过他为什么会抑郁吗?” “原因都大同小异了,”院长说,“你也清楚,院子里多数是孤儿,这种东西又是心理疾病,跟从小环境个人心理也分不开,他不愿沟通,我们也不好过度探问,只能连蒙带猜的。” 徐叶羽有些可惜地低叹了一声。 “现在社会对这个包容度比以前要高了,但也仍然不是很高,很多家长□□都会刻意避开这些……” 院长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也许他们生来就有别的使命要完成吧。” 踩着木质地板往前走了几步,徐叶羽打气似的兀自笑了笑:“会有办法解决的。” 院长愣了片刻:“什么?” “总有办法克服抑郁的,”她扬起一个明亮的笑,“他们会有更好的人生的。” 院长看着她,虽不知道为何在那一刹那,她眼里迸出了笃定的光芒。 但仍是被她感染,也笑了笑:“会的。” 刚走到三楼的小天台,徐叶羽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打闹声。 院长拉开门:“阿芜,看看徐姐姐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徐叶羽朝坐在角落发呆的小姑娘晃了一下手里的相机和书。 阿芜和原一相同,是徐叶羽第一次来孤儿院的时候就注意到的。 小姑娘很白,很听话,就是不爱说话,提不起兴趣,也总是一个人坐着放空。 抑郁这东西就是从“人间没意思”开始逐渐衍生的,院长怕她步原一的后尘,一直安排她跟别的小孩子一起玩,看她总是无精打采,也试图用各种方法提起她的兴致。 听院长说阿芜表现出对摄影这东西有一点点的兴趣后,想到沈彤是做这行的,徐叶羽立刻找沈彤要了东西,想给阿芜找点兴趣爱好来开发一下。 徐叶羽走到阿芜面前,把摊开扉页的书放到她腿上。 “你看,有个摄影很厉害的姐姐,给你写了一段话。” /// 徐叶羽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向微等她吃饭等的饥肠辘辘。 “你哪儿去了?” 徐叶羽倒了杯水给自己:“孤儿院啊,还能去哪,又不能跟陆延白约会。” “醒醒好吗?”向微时刻牢记自己的职责,不忘“骂醒她”。 过会又问:“你去把相机送去了吗?” 徐叶羽这下有点惊:“你怎么知道?” “我还不懂你吗,而你最近的比较上心的两件事就是补课和孤儿院,陆教授肯定不差这个,那就是孤儿院了,”向微抱着自己膝盖,“你送给谁了?我们上次看的阴郁小帅哥?” “不是,另一个女孩子。” “你往孤儿院跑那么频繁干嘛?” “我在研究,”徐叶羽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过了会又摇头,“算了,你这个智商也理解不了,就只能陪我去占占位置什么的。” “……” 当晚有陆延白的晚自习,因为向微加了占座群,所以这次男生也帮两个人选到了心仪的位置。 今天似乎有什么活动,学校沿路都布置得很漂亮。 一进教室,徐叶羽也感受到大家很是躁动,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次陆延白的课讲得比较快,下课提前二十分钟就讲完了内容,他正准备给下一章开个头的时候,底下忽然有男生起哄。 “教授!今天l大校庆,我们不搞点庆祝活动吗!” “今天校庆啊?”徐叶羽枕在手臂上,“怪不得我进来的时候看到外面张灯结彩的,还以为过节了。” 向微:“估摸着我们是来晚了,来早点兴许还能碰到晚会什么的。” 向微正转过头跟徐叶羽说了没两句,只见后者的心思完全飞了,举着拳看向讲台上的人:“必须庆祝!” “……” 讲台上男人顿了顿,眉尾不咸不淡地抬了抬:“……提前下课?” “才不要!” “学校说了不准提前下课!老师我们来玩游戏吧!” “就是!玩点游戏吧我们还从来没玩过游戏!” 到后面,大家自发地齐声喊起来:“游戏!游戏!游戏!” 向微在嘈杂声音里跟徐叶羽说:“看得出来大家确实喜欢陆教授诶,居然在提前下课和玩游戏之间选择了玩游戏。” 徐叶羽挑挑眉,咬了咬唇,朝向微使了个眼色:“谁不想和陆教授玩游戏呢?” “……” 向微看着她不对劲的表情:“我们俩说的是一个游戏吗?徐叶羽???” 徐叶羽讪笑了下:“也许不是吧。” …… 就在两个人说话的空当,讲台上的陆延白终于扛不住猛烈的“游戏攻势”,点了点头,单手撑在台边:“想玩什么游戏?” 第一排有某个班的班长,班长率先站起身来,跟第一排的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玩“看口型、猜词语”的游戏。 班长站在台上组织:“有没有想玩的啊?” 班长话音才落,很多女生纷纷举手,就是在那一刻,颇为安静的教室里响起一道“吱呀”声。 大家缓缓回头—— 唇红齿白的女生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在一众雨后新笋般举手的阵营里,像一株骤然攀起的丝萝。 没想到是举手选人的徐叶羽:“……” 向微:“咱们能不能矜持点??” “我以为是站起来选,”徐叶羽缓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主动了?” “你知道就好。”向微撇嘴。 “那个……站起来的女生,”班长抓抓脑袋,猜测这可能是别的班的漂亮妹子,“你觉得你有什么优势能让自己成为被选择的那个?” “优势?” 徐叶羽问完这句话,沉默了。 很多人悄悄回过头看着她。 过了几分钟,徐叶羽咳嗽一声:“不好意思,太多了,我不知道先说哪个。” 向微:???? 空气寂静几秒,随后一阵哄堂大笑爆发。 “厉害厉害!” “我比不上,真的比不上,让她上吧。” 徐叶羽从位置上走出来,不知道是谁放起了音乐,现场颇有点港姐选举冠军诞生的感觉。 害得她差点就要端着礼仪手站在台上说:“谢谢大家的喜爱与支持,我以后会继续努力的。” 港姐选举结束,不是,徐叶羽上台之后,班长又陆陆续续选了几个上台。 不知道怎么的,底下又开始起哄:“陆教授!陆教授!陆教授!” 徐叶羽像是骤然回过神来,回头小声朝陆延白道:“教授,您也来玩吧。” 他一个“不”还没说出口,徐叶羽看到他的嘴型,立刻打断:“您要是说不,我就……我就……!” 陆延白好整以暇,看她打算怎么“威胁”自己:“就怎么样?” 她垂了垂眼睑,小巧鼻尖轻轻一皱。 “……我就求您。” “……” 最终呼声更猛,陆延白怕亢奋的“吃瓜群众”影响到别的班上课,无奈权衡之下,只得点头应允。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由裁判先出一个词,第一个人记下。然后第二个人戴着放音乐的耳机,通过第一个人口型猜词,再靠自己猜出来的传递给下一个人,以此类推。 最后一个人倘若能准确猜出正确词汇,方为成功。 当然,这个游戏基本是没什么成功率的。 徐叶羽是倒数第二个,陆延白是最后一个,他们俩扮演相对关键的两环。 裁判是向微,她随手出了一个“徐叶羽”,增加难度的同时,因为徐叶羽在里面,又减轻了点难度。 第一个人转头,对戴耳机的第二个人说道:“徐——叶——羽。” 第二个人:“盐h?” 向微:? 第三个人看第二个人的口型猜测:“野——菊?” 向微:?? 第三个人沾沾自得地回头朝第四个人比嘴型。 第四个人回答得很快:“我知道了!洗烟熏!” 向微:??? 自己多加了个字就算了吧,“洗烟熏”是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词吗? 第四个人传给第五个,第五个皱眉看了好一会:“削也许?削烟云?消炎雨?” 向微:???? 她放弃了。 第五个人传给徐叶羽。 徐叶羽分析了一下这个口型,然后愣住,难以置信道:“……削徐叶羽?” “为什么要削我?向微你公报私仇吗?!” 她捂着耳机朝向微开口:“贫僧做错了什么,施主何故削贫僧呢?” 向微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就你这智商基本也告别猜词了。” 徐叶羽根本听不到她说的,只看到她的嘴在动:“啊?” 向微把她转向陆延白,示意现在首要任务是接力。 徐叶羽看向微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心想大概也是猜错了,于是稍微思索了下,觉得按照向微性格,单纯出她名字的可能还挺大。 她结合联想与现实,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对陆延白比出嘴型:“徐——叶——羽——” 耳机里乐声鼓点密密麻麻,抑扬顿挫,震耳欲聋的世界里,陆延白只看到她水红色唇瓣一张一合。 陆延白看着她的口型,顿了顿,道:“……小鳕鱼?” 14、借十四下 讲台上在玩游戏,底下坐着的学生也没闲着,目光随着一个个的传递接力开始挪动。 坐在前面的学生,能准确观看到整场毫无头绪并且毫无默契的游戏。 从第二个人猜词开始走偏之后,游戏的走向愈发离奇跳脱,底下哄笑成一片。 尖叫和欢呼声在徐叶羽摘下耳机之后扑向高潮。 她侧头,看陆延白在板子上写下了三个字。 班长为了维持神秘,把板子抱在怀里:“想不想知道教授最后猜的词是什么?!” 教室大学生多,众人一起说起话来气势逼人。 “想想想!” “转过来啊!” “陆教授一脸确定肯定是猜对了吧!” 奈何班长这个胃口吊得够足,他抱着板子给前面几排的人光速看了眼,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拍手称快。 徐叶羽只能看到班长的背影,压根就不知道陆延白最后猜了什么,一颗心被大家的笑声挠得痒痒的。 大家正在起哄,她决定不再坐以待毙,缓缓挪动凳子,坐到陆延白身侧。 她还挺好奇,陆延白会不会猜中自己的名字……或者,会把自己的名字猜成什么样? 她眼瞳水洗过似的熠熠发亮,手撑在板凳边,微微扬起头,提着音问:“教授,您最后猜的词是什么啊?” 正在看一边的陆延白收回目光,看向正殷切看他的某人。 感受到他的回应,她糯着鼻音催促他:“嗯?” 怕陆延白忘记刚刚她说了什么,徐叶羽眨眨眼:“您要不记得的话,我再给您做一次。” 她又比了一次“徐叶羽”三个字的口型给他看。 陆延白敛了敛眼睫,喉结微滚,嗓音微冷带沉,像有人压着手指在黑白键上游走一瞬。 “小鳕鱼?” 小、小鳕鱼? 徐叶羽猛地一怔,感觉有电流贯穿入耳,连同肩胛骨蔓延向背部,细细密密漾开。 乍一听,这三个字跟自己名字念起来确实太像,就像是亲昵的人才会喊出的专属外号。 在他目光和语言的双重攻势下,徐叶羽揣着的那颗心不得安生,偏偏他又因为问句提起了点尾音,面容清清冷冷,目光还注视着她—— 像是……喜欢的人,认真专注又温柔地喊着她的昵称。 从小到大几乎没被人起过昵称的徐叶羽,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刻,并不打算安停的少女心像桃酥一样被软得稀碎。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转开眼珠,眼睑带着那排细细密密的睫毛不住眨动,手无意识收紧,嘴角挑起一个弧度,却又不太敢表现出来似的,笑着往下压。 陆延白见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蹙了蹙眉,正不清楚她反常动作是来源于何,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表意不清的话—— 下一秒,徐叶羽抿着唇点头,濡着音色,不胜羞赧地点头应下“小鳕鱼”这个昵称:“诶。” 陆延白:“……” 她正答应完,班长就开始公布了。 “首先,裁判出的题是‘徐叶羽’,第二个人猜的是什么?” 第二个人憋笑:“盐h。” “第三个呢?” “野菊。” “第四个?” “洗烟熏……” “第五个。” 第五个人已经绷不住了:“消炎雨……噗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个呢?” 徐叶羽没想到自己蒙对了:“我猜的就是徐叶羽诶。” “那么,”班长抱着板子,“跌跌转转又绕了回来,陆教授最后猜的是什么呢?他能在前一个妹子力挽狂澜的基础下顺利改写结局吗?” “行了别铺垫了,不知道的以为我看法制探秘呢。”有人嚷嚷开。 班长把板子转过来面对大家:“当当当!陆教授写的是‘小鳕鱼’!” 前排立刻有女生捂嘴:“哇,好可爱。” 教室一时间躁动起来,大家又是欢呼又是鼓掌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陆教授!” “虽然是很可爱,大家也都很喜欢,”班长遗憾道,“但是,陆教授没有答对……” “他答对了。”徐叶羽忽然凝着神色打断。 班长一愣:“……什么?” 徐叶羽扬首:“他答对了,那就是我的名字。” 班上安静下来,等她把话说完。 她指着板子,粲然一笑:“就在刚刚,我决定改名了,就改成陆教授写的这个。” 等众人回过味来她在讲什么的时候,气氛砰一下炸开,有人吹着口哨站起身大喊:“答得好哇!” 众人捶着桌子报以尖叫助兴的时候,徐叶羽就在一片欢呼声中,转头对向微小声说:“我是不是好宠溺的?像个霸道总裁?” “……” 回去之后,向微还在跟她说这事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这样改名了,你妈知道吗?” 徐叶羽思忖了一下,几乎恢复纯良无二的笑:“反正以后不都是要改的。” 向微:? 徐叶羽引导她:“你应该问我,要改什么。” 向微:“是吗,以后要改成什么?” “陆叶羽,”徐叶羽展望了一下未来,“以他之姓冠我之名这样。” 向微:“滚。” /// 去办公室补了两天课,徐叶羽又恢复了宅在家工作的状态。 那天早上一起来,几乎是才洗完脸,发带都没来得及摘,就收到弯弯无数个窗口抖动:【大半个月过去了。】 【叶总,请问您的男女主情人节过完了吗?】 徐叶羽:…… 徐叶羽:【不清楚,今晚在梦里我问问他们哈。】 弯弯:【明人不说暗话,死之前我能看到他们过完节吗?】 徐叶羽:【也别太悲观了,今年之内情人节肯定是能过完的。】 弯弯:【!】 徐叶羽:【但是还有圣诞节啦元旦啦端午这些节日……】 弯弯:【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狗带。架刀上脖.jpg】 徐叶羽:【说的我想吃粽子了,我去煮个粽子吃,告辞。】 弯弯:【????】 解决完晨间温饱,徐叶羽坐在电脑桌前,打开对话框,被弯弯用无数个“肥猫落泪”的表情包刷屏。 她没再开玩笑了:【之前不是喊了几个作者给你交稿嘛,应该有版面费了吧,而且我还交了个专访嘛不是。】 弯弯回答得很深情:【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没有人能取代你。】 好家伙,如果不知道这的确是在催稿,徐叶羽就要被蒙骗了。 徐叶羽:【呵,女人总是花言巧语。】 弯弯:【那男人呢?】 徐叶羽:【男人总是巧舌如簧。】 弯弯:【……】 弯弯:【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转移话题,你再不交稿我就杀去你家了!】 徐叶羽撑着脑袋,慢慢地回:【交个短篇吧,我有个短篇脑洞写三千字了,再有几天就能写完了。本来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这么急。】 弯弯:【男人就是要急,想要的马上就要。】 弯弯是个软妹,但经常打趣说干编辑这行太累,需要徒手搬很多东西,自己都快成男人了。 过了会儿,弯弯又给她发消息:【你不是在骗我吧,幸福来的好突然,我像爱上一个渣男。】 徐叶羽:【在我这次好不容易没卡文之前,我劝你不要诅咒我。】 弯弯立刻撤回消息。 【等您!】 如果说作者这行有什么好的,那大概就是不用朝九晚五起早贪黑,可以睡到自然醒。 但,没有上班时间的同时,也意味着没有下班时间。 她们的工作并不如想象里那么简单,每换一种题材和职业都要做许多功课,卡文的时候需要抓很久脑袋,甚至为了写的更好,还需要去体验生活。 比如,当别人的学生时代打工是为了赚零用钱的时候,徐叶羽去打工是为了写文。 她去过奶茶店,在纪念品店做过推销,为了写和瓷器有关的文,在陶瓷店一坐就是一天。 向微之前还打趣她:“什么工作做一周就走,有时候还不要薪水,写作太难了,是夜习□□,你真是个英雄。” 譬如此刻,因为短篇里面涉及到电玩成分,她又太久没去过电玩城,为了力求真实,下午两点,她和向微站在了商场的电玩城里。 自助取币机里吐出两百个套餐币,徐叶羽装了两包,分自己和向微一人一包。 向微低头封口:“我们今天主要玩什么?” 徐叶羽在电玩城里扫射一圈,正要说话的时候,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向微向微,你快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陆延白?” 向微跟着她目光看过去:“……好像是,陆教授不是醉心学术的谪仙教授吗,来这种俗人场所干嘛?” 徐叶羽摇头:“不清楚。走,过去看看。” 陆延白正坐在一个类似钢琴游戏的机器前,修长手指在界面上滑动,脚边叠了厚厚一摞彩票纸。 “他是不是要拿彩票纸积分换东西的?”向微问。 徐叶羽看右上角,瞥到他登录了,道:“也有可能是来刷新记录的。” 每次来电玩城,她都能看到很多纯粹为了刷记录的玩家。 而且看陆延白的熟练程度,不是第一次玩了。 徐叶羽悄悄走到他对面的机器前,等他这一局结束之后,对他发起了挑战。 陆延白也不疑有他,想许是系统自动配备,便点了确认。 音乐开始,徐叶羽跟着提示开始或长或短地按着黑白键,前面还比较温和,到后来完全是一阵天女散花的架势,她看都看不清,更别说按了。 最后成绩出来,陆延白没错几个音,积分是她的五倍。 …… 在成绩页面的最下方出现了好几个选项,徐叶羽想了想,点下了其中的一个按钮。 陆延白低头看了一眼彩票,计算了一下大约还有多少张陆宛宜才能满意,再抬头的时候,出乎意料地看到面前屏幕上,出现一个硕大的好友提示。 【小鳕鱼】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徐叶羽从他身前机器旁探出脑袋,朝他眨了眨眼:“hello陆教授,最近好吗?” 陆延白:“……” 15、借十五下 在电玩城嘈杂又重金属的背景音中,陆延白身上依然带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矜冷,霓虹陆离的灯光映照上他的脸颊,像极了浮在沁蓝湖面的萍末。 只不过轻轻一拨,那些不属于他的仍然不属于他,而他依然透彻又一尘不染。 真的有点像向微说的,从古代画卷里面走出来的谪仙。 下一秒,“谪仙”薄唇轻启,开口问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下午不用上课?” 徐叶羽:“…………” 她舔舔唇瓣:“也不是每天都是满课嘛,偶尔没课就出来放松一下。” 他略微颔首,清清冷冷:“不用写书了?” 真不愧是陆教授,简简单单的两个问题,让她打哽了两次。 徐叶羽:“要、要写的,来这里就是为写文做准备,有个情节处理不好,必须过来看看。” 她顺势接着问道:“您呢?您来这里做什么的?” 向微就坐在她边上,只不过被庞大机器遮住了脸,陆延白没看到。 这会儿,向微小声同徐叶羽道:“他不会就和你说‘有事’吧?” 徐叶羽暗中踩她一脚:“别胡说,教授不是这样的人。” 这种近似于废话一样的答案,是陆教授会说的吗? 下一秒,陆延白淡淡回应她:“有事。” 徐叶羽:“……” 向微在一边捂嘴笑。 徐叶羽掐了向微一把,紧接着,不抛弃、不放弃地继续问他:“那具体是有什么事呢?” 陆延白顿了顿,想着也不能给学生整天不思进取只知道玩乐的示范,遂道:“我家里人想要奖池里的一个书架,所以我在帮她赢彩票。” “噢,”徐叶羽得寸进尺,“家里人?是妹妹吗?” 哥哥姐姐不大可能会要这种东西,看样子应该是妹妹,而且年龄应该还不大。 陆延白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徐叶羽往旁边看了两眼,只在旁边找到一个小男孩。 男孩靠在一边椅子上,在这么吵的环境下还能岿然不动,睡得打鼾,还流着口水。 …… “这、这是您的……?” 陆教授家的基因不是这样的吧? 果不其然,陆延白摇摇头,在刷新记录的空当里往边上看了一眼:“不是,她去买东西了。” 刚刚进来逛了一圈,他在这里坐定,陆宛宜去玩别的,玩着玩着觉得口渴,就说自己要出去买养乐多。 彼时他回了句“养乐多越喝越渴”,换来小姑娘一句“哼”,还是兴致冲冲地出去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陆宛宜就已经对养乐多这东西上瘾了。 每次都要担心养乐多不够,到哪都要买一板放在手上,才会安心。 可能确实被训练出了什么阴影。 徐叶羽“啊”了一声,心里暗暗想着,怪不得他较于常人,照顾他人要更加周全细致一些,原来是因为底下还有个人要照顾。 她站起身的功夫,陆延白已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通关。 在电玩城里,只要某项技术稍微好一点,就会被人围观,大家喜欢看热闹,这也是为什么每次跳舞机旁边都围了一大帮子人的原因。 所以,陆延白在这里没坐多久,很快就有一大群吃瓜群众聚了上来。 围上来的大多是年轻女生,本来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一看吓一跳,坐在这里的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帅? 徐叶羽锐利的眸光扫到有一个粉头发的女孩子,朝同伴挥手:“快过来看这个!这个比跳舞机那个帅多了!” 徐叶羽冷哼一声。 向微:? 粉头发的朋友听到这个呼唤,赶忙从跳舞机那边离开,到了这边来。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手好好看啊,又细又长。” “脸也好看,雕刻出来的一样,好正好立体。” 下一关的音乐响起,陆延白丝毫不受影响似的,手指继续在键盘上按动。 想了想,徐叶羽补充了一句:“手速也不错。” 向微看了她一眼,觉得不大对劲:“……你在脸红什么徐叶羽?” 徐叶羽:“我没有呀。” “还没有?你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 徐叶羽拿出镜子照了下,半晌又合上。 向微:“看到了吗?” “看什么?”徐叶羽问。 向微一个白眼翻来:“看你自己脸有多红啊,不然你刚刚那么久在看什么?” 徐叶羽不好意思地笑笑:“刚刚一打开镜子,就被里面自己的美貌震慑住了,于是只顾自己欣赏了起来,不好意思。” 向微:?? 徐叶羽作势就要继续拿镜子:“你也想要欣赏吗?” “不了,我受不了,我不想把我刚吃的午饭吐出来。” “……” 就在说话的这几分钟,陆延白旁边围起来的人更多,大家一双眼里盛着满满当当泛滥情感,几乎个个都是星星眼瞧着他的脸和手。 徐叶羽有点不爽了。 那股子不知道从哪儿升腾起的占有欲蔓延开来,就像是自己私藏的某样宝物忽然得见天日大放光彩,引来了各式各样的目光。 她不想别人看他那么久。 只有她才能在办公室那样明目张胆地看他那么久。 而且,她、们、居、然、还、敢、觊、觎、他、的、手?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操控着她从游戏机后面走出来了。 陆延白腾出空看了她一眼。 徐叶羽扫了他身后那群人,迎着大家略有些艳羡的目光,朝陆延白开口说了句—— “您手痛吗?” 陆延白眉头蹙了蹙:“……什么?” 徐叶羽凑近了些,眨眨眼:“您打了这么久手痛吗?想不想戴手套?” “……” 利诱不成,徐叶羽选择“威逼”:“您不能坐太久的,坐太久容易得颈椎病和腰间盘突出。” 陆延白:? “您去玩点别的吧,”徐叶羽越说声音越小,“男人的腰很重要的……” “………………” 她又小声补了句:“真的,您不为自己考虑,不为以后的……” “好了,”陆延白被她扰得不行,恰逢这一局打完,彩票数刚好够,他站起身来,“不打了。” “真的啊?”她眼睛立时放光,“不打了好。保护腰,就是保护男人的尊严。” 向微也满头黑线从游戏机后面走出来,生怕自己再不喊停,徐叶羽就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了:“……够了。” 陆延白从黑白琴键前离开,大家见他要走,也纷纷不甚舍得地散掉了。 徐叶羽兴致勃勃地拉着向微去夹娃娃。 夹娃娃的时候,向微撑着台子:“不是,我说,徐叶羽,你刚刚都跟陆教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我没有啊,”徐叶羽委委屈屈,“我说的是实话啊,腰不重要吗?我们平时行走啊什么的都需要用的,腰不好睡觉就不舒服,你们自己想歪了还要怪我,我好委屈。” 向微冷笑一声:“我看陆教授脾气好才没打你。” 徐叶羽在娃娃机里寻找目标:“我那是学生对教授的关心和爱戴,你懂什么呀你?” 向微:“那有学生对教授有非分之想的吗?” “……” “别吵吵我,”徐叶羽嗤了声,“我要抓娃娃了,我之前花十块钱买了个抓娃娃的秘籍,现在要展示给你看看。” 找好目标,徐叶羽移动抓杆,在目标物娃娃上方停住。 然后——说时迟那时快,飞快晃了几圈抓杆,然后拍下按键。 向微:“这是什么原理?” “不清楚,我看里面是这么教的,”徐叶羽笑笑,“可能是把它晃晕然后趁它不注意下手吧。” 她紧盯着抓手:“快,看我怎么成功的。” 抓手沉了下去,然后抓了个空。 “……” “花了十块钱?”向微抄手,“你他妈的是不是被骗了?” 徐叶羽:“……” 徐叶羽抓了抓耳朵,不信这个邪,又来了五次,没有一次命中。 她靠在玻璃窗前,撇了撇嘴:“徐叶羽遭遇人生滑铁卢,这太难了。” 向微拍拍她肩膀,让她往一边看:“看,陆教授也来了。” 徐叶羽转过头的时候,陆延白正好抓上来一个小恐龙。 她情不自禁惊叹了一声。 她本以为陆延白是运气好,结果很快,他又抓上来一个小黄人。 徐叶羽走了过去,趴在他柜子的右边看:“您是电玩城杀手吧?” 话音一落,他又抓上一个龙猫。 徐叶羽这下简直是叹为观止了:“怎么做到的?!” 陆延白淡淡道:“熟能生巧。你那个方法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还没掌握。” 徐叶羽附和地点头,眼里亮得像是淬了星。 最后,陆延白抓上了十一个娃娃。 是的,十一个。 男人低头,聚精会神摇动抓杆的时候,有种收敛又外扩的男友力。 徐叶羽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从包里摸出一个什么东西,悄悄蹭蹭陆延白袖子,暗示道:“我用养乐多跟您换一个娃娃,好不好?” 他摇头:“不用。” 她正以为他不愿意,想要加码,只见他从手上提出一个玻尿酸鸭,然后把另一只手上剩下的十个一并递给她:“都给你吧。” ?!! 她受宠若惊,甚至往后退了退:“为什么?” “其他的我不需要。” 陆宛宜只想要这一个鸭子,其余的都有了。 “刚刚只不过是因为这个鸭子压在最下面,我需要把障碍扫开而已。” 虽然他这样解释了,但在他将娃娃递来的一瞬间,徐叶羽心里还是涌起了股莫名的……被人宠溺了那么一瞬的感觉。 他抓了那么多娃娃,却几乎全给了她。 她眨眨眼,没头没脑冒出一句:“以后做您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陆延白手停了停,挂绳下的玩偶晃了一晃,在空气里荡出微小的弧度。 她抬头看他,二人目光对上的一霎,她终于意识到不妥。 徐叶羽仓促抓过他手上的娃娃,把养乐多推进他怀里。 “谢谢您的娃娃,喏,这、这个给您。” 女生柔软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掌心,像轻羽微搔,从掌心一路刮到掌侧。 陆延白侧眸,只来得及看到她一阵风跑走时,被风扬起的发梢。 16、借十六下 徐叶羽没走多久,陆宛宜就从门口进来了。 她两手空空,朝陆延白抱怨。 “养乐多又没了……我又没买到!” “前面几家店没有就算了,是没货,最后一家店说本来有两排的,结果被两个红衣服的女生买走了,就在我之前一个小时。哥,我太惨了。” 回忆了一下徐叶羽和向微的红色衣服,陆延白忽而间沉默了:“……” 陆宛宜指指他手里:“你这里怎么有?哪里来的?” “可能是……”他顿了顿,“有人良心不安。” /// 回去之后,向微也试图“染指”徐叶羽的娃娃:“送我一个呗?” 徐叶羽义正言辞地摇头:“不行,我老公给我的,我不能给别人。” “老公??”向微皱起五官,“你别是被娃娃机的抓手抓到脑子了吧?之前不还是男朋友的吗?” “升级了,”徐叶羽想到陆延白今天递娃娃的动作,抿唇一笑,“我的陆今天太迷人了,我单方面宣布和他结婚。” “……升级?你的陆?” “游戏都能升级,我把陆教授从男朋友升级到老公怎么了?”徐叶羽抱着娃娃进卧室,“我睡啦,good night。” 向微嗤一声:“看给你n瑟的。” 没过几天,编辑通知徐叶羽,刊登她短篇的那期《零风》杂志上市了,让她转一下书讯。 转完书讯之后,她顺道去了趟书店,把《零风》买回了公寓。 杂志被她放在茶几正中央,徐叶羽坐在沙发上喝了两口水,玻璃杯放下来的时候,余光瞥到了杂志封面。 封面上印着她本期短篇的大标题,标题旁边除了一句最经典的句子摘抄,还有一行编辑推荐—— 【千呼万唤终出来,超人气作者是夜习习时隔半载,携精彩短篇火力回归!】 她折着腿斜倚在沙发上,盯着那行字,仿佛要将其看穿似的。 其实里面还有一页是弯弯写的互动,互动内容是控诉徐叶羽交稿之慢,自己催稿之艰辛,以及读者对她作品的渴望,还顺便催了一下她的长篇。 向微回来的时候,徐叶羽还坐在沙发上出神。 “怎么啦?”向微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发什么呆呢?” 徐叶羽还没来得及答话,向微顺着她目光往桌上看了一眼,旋即惊了一下:“哇,你居然写短篇了?是前两年压箱底的存货吗?!” “……” 向微拿起杂志:“太感人了,有生之年还能见你拿起笔。能理解你坐这儿发呆了,写文很累吧,坐在沙发上恢复一下元气应该的。” 徐叶羽终于开口了:“写文还好,不是很累,主要是下凡太辛苦了。” 向微嫌弃地皱起五官。 花了一刻钟时间,向微看完了徐叶羽新写的短篇,满意地挑眉:“写的不错嘛,谁说你瓶颈期了?我看你就是饱暖思淫.欲,现在满脑子都想着跟教授胡来。” “我又不是卡中短篇,”徐叶羽抱着膝盖,“我要是中短篇都写不出来,还怎么赚钱养家,你还是个败家子儿。” 向微:??? “你的家可不是跟我,徐师母。” 突如其来的称呼让徐叶羽愣了片刻,旋即,她点点头:“叫得好,今晚给你发红包。” “说正儿八经的,”向微把杂志放在桌上,“这都快两年了,一写起中短篇,你卡归卡,好歹也能交出来东西。轮到长篇就完全阵亡了,他妈的两年写了22个字儿,还是上个月写的,我不是你的读者我都觉得好窒息。长篇男女主是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我这不是在写吗?” 向微觉得好笑:“在写?我就是拿脚趾打字,两年都能写一本书出来。” 徐叶羽站起来。 “你干什么去?”向微问。 “我看看你脚趾是不是真的能打字。” “…………” 向微顺势道:“站起来了也挺好,你去把你房间里那个写剧情的本子拿出来看看。” “我上次可是看到了,关于长篇的记录,你洋洋洒洒写了好多页,还推翻了几次。” 其实要写什么,徐叶羽是有个大概方向的。 她这阵子一直在思索,如何在大方向里,填充足够激发她写作欲望的内容。 简称——灵感。 “灵感没那么容易来的,”徐叶羽严肃道,“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作者。” 过了会儿,向微从手边扯来瓜子,腾空瞧了她一眼:“只是因为灵感没来吗?那也不至于两年都只字不动吧?跟中了封印似的,是不是什么封印封住了你的手,让你一打开长篇文档就觉得失去灵魂?” 伴随着窗外啁啾鸟鸣,向微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不是那样的性格,我总觉得还有点别的原因。” 这个疑问确实也在向微心里藏了很久,以前的玩笑是玩笑,现在气氛刚好,她也想关心一下自己的挚友。 徐叶羽坐到她身边,抓了一把瓜子:“焦糖味的吗?我想吃焦糖的。” “诶,别跳过我的问题啊。” “好吧,”徐叶羽耸肩,“因为我太喜欢我的长篇男主了,我不舍得把女主让给他,总是想把女主写死,让他和我在一起。但这样又不行,所以我就克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要写。” 向微:“…………” “徐叶羽,你是不是觉着我是个傻逼?” 徐叶羽为难地点头:“你要听实话吗?” 两个人又闹了几句,气氛陷入沉默,她们各怀心思。 过了会儿,徐叶羽想了想,还是摊牌:“就……因为之前,发生了一点事情。” 向微看了她一眼:“有人给你手筋挑断了?” “你是不是重生复仇文看多了,”徐叶羽一头黑线,“现在是法制文明社会,向微女士,我很健康。” 向微笑着,睇了徐叶羽一眼:“行啦,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你。” “也不是不想说,只是还没解决好,”徐叶羽说,“解决好之后我应该会顺很多,到时候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向微点头:“我就他妈知道你不是单纯的想拖稿。” 徐叶羽正想说还是你了解我。 向微又道:“毕竟长篇钱那么多的,有钱谁不想要呢?” “……” 闲扯完毕,向微去洗澡。 徐叶羽放空了一会,想起有几天没跟家里人联系了,便点开微信问自己的母上大人——陈芷在做什么。 很快,陈芷打了个电话进来:“你还知道打电话给妈妈?” 徐叶羽摸摸鼻子:“也没有很久没打电话吧,不是老发微信的吗,前几天还给你发了那么多中年女士爱用表情包。” 陈芷笑:“我们在吃饭呢,外公说好久没看到我们了,叫一起吃顿饭,可惜你不在,大家都来了。” “外公身体还好吗?” “身子骨健朗着呢,你呢,在那边还住的惯吗?” “挺好的,你们也注意身体啊。” “不是妈妈说,就住在本地多好呀,想聚随时可以聚,而且还……”说到这里,陈芷顿了顿。 家里就她一个女儿,又早早有了出息,陈芷和徐渊真是百般疼爱和呵护,从小就把她养的好好的,这下放她一个人在外面住,自然是有些不放心的。 徐叶羽安慰母亲:“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你也知道我不是耍小性子搬来的,我来这边有事要做。目前情况挺好的,住得惯,你不用担心啦。” 关于当年那件事,她坚信自己可以找到真相,也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只有解开心结,她才能重新提笔创作,并且给所有的怀疑一个反击。 她这人从小不服输,也从来没输过。 “在和我姐打电话吗?” 徐叶羽正在倒水,听见表弟江宙的声音,停了停,将壶搁到一边。 “妈,你把电话给阿宙,我们好久没聊天了。” 江宙接起电话,语调里的阴翳和沉闷竟然缓缓消逝:“喂,姐。” 又小声抱怨:“你不在都没人跟我一起选书了。” 徐叶羽笑笑:“你都多大啦?还要你姐陪你选书。姐姐不在这阵子,你有听话吗?” “还不是就那样,没意思,我都在房间里。” 提及敏感话题,徐叶羽小心规避:“蛮有意思的啦,你多出去散散步,窗外世界很好的,各种各样的美好就在你身边,要有双善于发现的眼。” 姐弟两个关系很好,又都是出过书的作者,共同话题难免很多,聊了好一会儿才挂电话,原因是江宙妈妈出来喊他进去吃饭。 徐叶羽挂掉电话,嘱咐他好好吃饭。 江宙有抑郁症,这是她和他聊天这样小心的原因。前几年本来还好,从事创作的有那么一批人会有轻微抑郁,但前年开始他抑郁症蓦然加重,家里讳疾忌医,他自己也不想看心理医生,就这么耗着。 想要帮助他走出来,是徐叶羽选择心理学课的原因之一。 /// 周六下午,徐叶羽去陆延白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还在打电话。 “我知道,心理疏导是一部分,药也要记得吃。这东西是会反复,你们不必太过担心,他现在比去年情况要好很多了。” “这几晚有空,你们都在家的话我会抽空去一次。” 徐叶羽推开门进去,听到电话那边的感谢:“实在是麻烦您了,我们知道您现在工作忙,您还愿意为我们家小傅费心,我们真是感激不尽。” 陆延白淡淡:“没事,毕竟是去年接过的,后续跟进是我的责任。” …… 徐叶羽坐到位置上。 想必这是陆延白之前接过的病人,现在病情反复,家属又重新找到他,而他也重新开始治疗。 前阵子他特别忙,她每次进办公室都能听见他在打电话,不仅疲乏还睡眠不足,有次等她做题时候还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那时候她就有在疑惑,他不是不接个例了吗,还在忙什么? 现在听来,今天给他打电话的和前阵子的是一个,他从前段时间到现在,忙的也应当是这件事。 既然他也不是完全不再接病例了,那她为江宙询问一下治疗抑郁症的相关事项,应该也有几成胜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如果能找到陆延白帮江宙治疗,江宙的情况肯定会乐观很多…… 陆延白刚端起水杯,水滑入食道的时候,听见徐叶羽的声音。 她舔舔唇,小声用气音试探,像在用声音挠人:“教授,请你一晚……很贵吧?” 纯粹是因为他今晚要去看那个小傅,她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问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被气氛一渲染,配上她这样的声音,好像有点什么歧义了…… 陆延白手指滞了一下,那口水突兀地卡在喉咙口,呛到了。 杯子落上桌面,伴随着轻微咳嗽声:“咳、咳咳……” 17、借十七下 “对不起对不起……” 徐叶羽赶快站起身, 扯了一张纸递过去。 陆延白接过纸巾。 徐叶羽默默从包里拿出一颗夹心软糖, 扔在了自己嘴里。 吃吧, 让吃堵住你那张骚话连篇的嘴。 陆延白拭了拭嘴角, 又轻咳一声,再喝了口水,才把方才的咳嗽压了下去。 气氛安静下来之后,变得特别诡异。 徐叶羽把橘子味的夹心软糖咀嚼完之后, 悄悄掀开眼睑,扯着衣角瞧了陆延白一眼。 他手指合拢罩在杯子上, 头微侧, 从下颌角落下的颈线弧度温柔美好。 察觉到她的偷看,他的视线也移到她身上。 …… 气氛更奇妙了。 “不是这样的,”徐叶羽试图把事情拉回正轨,“就是、就是那个……我听说您在治疗青少年抑郁这块挺有名气的,然后刚刚听您的意思,大概是平时没空只有晚上才能看诊这样, 就想问问请您一次的价格……” 他眸色深邃。 在他几乎能把人看穿的注视里,徐叶羽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当然了,我……我是没有抑郁症的。”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终于开口了,掺着一点砺过的沙哑:“我知道。” 徐叶羽本以为他会说“你是我的学生我了解你”或者“你很健康”, 结果谁知道,他云淡风轻道—— “你不可能得抑郁症。” 徐叶羽:??? 她不服了,反驳道:“我看起来就一点没有那种黛玉一样的温婉忧愁吗?” 噙泪的忧郁女孩多么楚楚动人啊。 想了想, 没等陆延白开口,她自己接道:“好吧,没有。” 陆延白:“……” 他低叹一声,将谈话拉回正题:“知不知道今天要写哪一面的题?” 徐叶羽很固执:“您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指尖顿了一瞬,而后道:“严重吗?” 徐叶羽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江宙的抑郁症严不严重。 “是我表弟,”她率先道,“至于严不严重……应该还好吧,有一点严重。” “应该?” 徐叶羽讷讷:“因为没有去看过医生……” “既然有一点严重,为什么不去看医生?”他道,“我建议先去一趟医院。” “因为……家里面的人……”徐叶羽有点不好开口。 陆延白站起身:“如果真的是想要交给我的病人,首先家里要足够配合,不会歧视或轻视这个病,也不会讳疾忌医。其次是病人要配合我,要有走出来的信念和决心。” 徐叶羽眨了眨眼。 陆延白声色压沉:“看你这个情况,应该是临时起意替人问的,也没有问过他和家里人的意见吧?” 她摇摇头:“没有。” 更何况,如果真的告诉江宙给他安排了个心理医生,他估计也不会怎么配合,毕竟他根本就对这个事不太看重的模样。 还有江阿姨…… 她闭着眼,叹了口气。 陆延白极少见她这个样子,此刻顿了顿,道:“而且我已经不接病人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几位优秀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你可以和他们沟通。” 他已经不接新病人了,除非是关系非常非常好的朋友需要,否则他不会亲自出山。 就依照着徐叶羽和他浅薄的师生关系,不值得他卖那么大一个人情。 徐叶羽小声嘟囔:“他们肯定都没您好……” 陆延白没听清,手撑在桌沿,眉间微皱:“嗯?” “没什么,”她怂不拉几地摇头,“我说那到时候,麻烦您把医生的联系方式给我。” /// 补课完了回家之后,徐叶羽打开手机,在桌上坐着发呆。 向微还没回,徐叶羽在安静的客厅里点开对话框,给陆延白发了消息。 【等您闲下来的时候,记得把医生的联系方式发给我,谢谢教授!】 过了一个半小时,陆延白估计是回家之后才看到这条消息,发了三张图片过来。 里面有三个心理医生的名片,名片里,医生姓名,联络方式,地址一应俱全。 徐叶羽正在思考怎么回复的时候,门锁咔哒响了声,是向微回来了。 向微兴致不是太高,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坐到徐叶羽身侧,正好目睹徐叶羽发了个消息过去。 ——【可以把另一面也拍给我吗?】 向微皱着脸:“你觉得你找一个这个刻意的理由去骚扰教授,教授发现不了吗?” 徐叶羽:“啊,很明显吗?” “……” “另一面能有什么可看的,合着你还觉得自己特聪明呗?” 徐叶羽委屈巴巴:“也许另一面有什么注意事项呢?这恰好证明了我细心的品质,还有出众的观察能力呀。” “我算是知道了。”向微嗤一声。 “知道什么?” “凡是作家,不管有没有道理,都特别能瞎掰。” “……” 隔了会儿,陆延白又发了几张名片的另一面。 除了三张图之外,没有任何文字,保持了他一贯的温淡寡言。 向微玩着手上的镯子,笑道:“他还真是不拒绝你的要求啊。” 可能是这句话让徐叶羽有点膨胀,她忽然被喂了一颗熊心豹子胆,大逆不道地敲下一行字:【那可以发一张自拍给我吗?】 向微瞥了一眼:?? 徐叶羽幡然醒悟,看着向微:“我刚刚干嘛了?我的手它怎么了?” “看我干嘛!”向微一拍桌子,“你不撤回是等着陆教授把你打入冷宫呢?” 眼疾手快地按下撤回,徐叶羽靠在椅背上,宛如脱水般放空。 向微抄手:“你现在不仅是嘴,连手都开始生产骚话了。” 徐叶羽用自己的嘴为自己开脱,恍然间瞥到向微手上的那个镯子:“你买镯子了?” “没啊,我捡的,”向微摇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提到这个镯子我就来气。” 徐叶羽徒手捏了团空气,当话筒递到向微嘴边:“请说出你的故事。” “我不是想去博嘉工作吗,今天就去那边转了圈,在路上捡到了这个镯子,然后运气就变得超级差。” 徐叶羽拿过镯子看了眼logo:“这镯子很贵啊,男士经典款,好几万。” “我在附近贴了纸条,就说镯子主人可以打我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听天由命了。” 向微摇摇头:“我明明是好心,也没准备独占,可你根本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 向微微笑中透露着苦涩:“微微今天好快乐,费尽心思挤上车,前边司机出车祸,我被甩到地上坐。” 徐叶羽:? “都可以作诗了吗?” “不止,”向微道,“然后微微去买笔,买完之后平地滑,边掰笔夹边思索,笔夹断后划伤手。” 说完,她向徐叶羽展示了自己食指上的伤口和腿上的淤青。 她们俩生活态度都比较积极,就算遇到比较不好的事,也能通过自娱自乐打趣的方式说出来,不会自怨自艾,算是比较乐天。 徐叶羽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痛不痛?” “痛,但是比不上我内心的痛,”向微捂住脸,“我哭了。” 徐叶羽透过她的指缝摸了一下她干燥的脸颊。 向微:“你干嘛?” 徐叶羽:“你不是哭了吗,怎么没见着眼泪呢?” “滚犊子!” “小伤而已,谁不受点生活的创伤,”徐叶羽说,“下次注意啊。” 向微忽然扯住她的袖子喊她:“习习。” “怎么了?”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要遇到高富帅了,所以才这么倒霉?” 徐叶羽转过头,露出一个善意的笑,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乖,洗洗睡吧。” “……” /// 次日下午四点,徐叶羽准时坐在办公室里写题,才写几题,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教授,有人敲门。” 陆延白理了理手上的资料:“进来吧。” 一个老师带着两个学生进来了,学生一男一女,女生一进来就紧紧盯着陆延白,眼角含春,男生是那个课上给徐叶羽占过位置的。 看到了徐叶羽,男生抬手跟她打招呼:“嗨。” 徐叶羽也朝他挥了挥手。 “忙着呢?”张晨亮看了眼陆延白,“陆教授,帮我个忙呗?” 陆延白:“什么事?” “我们学校公众号要做一期关于心理的推文,大概做三期吧,有些专业问题需要你指导一下,带了两个写推文的学生过来,你看看他们谁比较行,就带谁做三期,行吗?” 徐叶羽仰着头,很认真地听穿紫色外套的老师讲话。 陆延白敲敲她手边桌面:“你写题,别分神。” 徐叶羽撇撇嘴,低头:“噢。” “如果嫌吵,可以去里面做,”他扬扬下颌,“里面有桌子。” “我不嫌吵的。” 陆延白顿了顿,道:“我替你嫌吵。” “您就是想让我进去,”她抱着习题册,嘟嘟囔囔,“知道了,现在就去。” 张晨亮饶有兴致地听他们俩讲话,嘴角带笑,眼神兴味,目送徐叶羽掀开帘子。 徐叶羽进了里间之后,还是可以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张晨亮继续说:“我随便抓了两个学生,也不知道能不能写,但是现在要我找熟悉心理学还会写推文的,一时片刻我也找不出来……” 停到这里,徐叶羽想到那个女生从一进办公室就停在陆延白身上的目光,又想到她那明显眼冒桃心居心不轨的状态,万一她被选中了…… 不行。 徐叶羽立马拉开帘子,探出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我可以写的。” 张晨亮瞪大瞳孔看她。 陆延白也扫了她一眼,眼尾淡淡一晃,示意她这时候应该在写题。 她悻悻缩回脑袋。 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拉开帘子,这会学乖了,只露出一双湿湿亮亮的眼。 陆延白:“……” “我真的可以,我文字功底还是挺好的,挺多人夸……呢。” 看陆延白没说话,徐叶羽伸出一只手指:“我写小说拿的稿酬不说千字一千也有千字八百,这样的水准都不配给您写公众号吗?” 张晨亮乐了:“是啊,这么高的水准都不能让你点头吗陆教授?” 徐叶羽继续争取:“这样吧,我先写一期,如果您觉得不满意我就不写了。” “如果您觉得满意我就继续写完,毕竟我学过这门课程还会写东西,比其他两位上手肯定要快些,也不会浪费您的时间了。” 陆延白不置可否,倒是淡淡拧了眉:“你很想写?” 他没想到她对这件事表达出这么大的热情,毕竟在他看来,让畅销书作者写推文是屈尊她了。 徐叶羽皱皱鼻子:“我这不是看您不太情愿的样子么……” 又讪笑一声,缓缓道:“锻炼嘛,偶尔也要接一下没报酬的,荡涤一下自己被铜臭玷污的心灵。” 张晨亮和男生噗一下笑出声。 张晨亮:“你这哪儿来的学生,这么可爱。” 徐叶羽对着陆延白嗫嚅:“多少人请我写都请不到,您倒好,还要我求您……” 几方劝说后,陆延白哭笑不得地捏捏眉心:“我又没说不让你写。” “真的吗?”她从帘子后面跳出来,“那就我了?” “行,那就你了!” 张晨亮率先敲定,朝陆延白招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补课了,等会下课我再来啊!” 两个小时后,徐叶羽补完课离开,没多久后,张晨亮就带着推文任务来了。 讲了一下推文的要求,他又兴致盎然道:“你真的这么敬业啊?为了给学生补课,天天周末自愿加班?” “不然你刚刚看到的是幻觉?”陆延白淡淡,“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学校要求的。” 这是这么几年他遇到的第一次抽查,结果关乎他的课堂和自己的面子里子,还关乎学校颜面。 再说了,他向来凡事都要做到最好。 张晨亮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不过你补课的这个学生确实蛮好玩儿的啊,有梗又可爱,好像还会写东西?千字八百是啥意思?” “写一千个字,平均能赚八百。” “厉害了,”张晨亮说,“现在长得好看的小丫头都这么会赚钱了,怪不得讨人喜欢。” 陆延白低头整理资料。 张晨亮:“你不好奇讨谁喜欢?” 陆延白对这种没什么油盐的八卦没兴趣:“不好奇。” “……” “我就要说,就我今天带来的那个男生,也上过你的课那个,他喜欢人家呢,听说我要来,小声问我能不能跟我一起来。我说你想干嘛呢,他说听说她在你这里补课,想看看人。” “啧,现在的小年轻啊……” 陆延白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在意,连回答都懒。 “你怎么不说话?”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好整以暇反问。 “怎么没关系?”张晨亮舔舔唇,“我看她对你有点上心,你对她也有点关照的味道在……嗯?” “嗯什么嗯?”陆延白皱了眉,“你在想什么?学生关心老师很正常,我也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换了任何一个学生被抽查,他都是一样对待。 她既没有专业十分出色让他欣赏,也没有替他做过很多事,只是他学生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他对她也是再普通不过的眼光。 他把资料放在一边,面上表情动也未动。 “我对她没任何意思。” /// 离开办公室的徐叶羽感觉到闷热,遂决定逛一趟超市,买根冰激凌,顺便买点其他零食回去。 打车去了超市,她耗费半小时后成果颇丰,提了一小袋零食和一支海盐味儿的可爱多出来。 撕开可爱多的包装纸和顶皮,冰凉又柔软的海盐味迎面而来,徐叶羽咬了一口,这才感觉闷热感稍微消退了些。 超市门口就有一个公交站,她不想那么早坐车,决定走到下一个公交站再说。 反正下一个公交站走十多分钟就到了,刚好那时候,手里的冰激凌应该也吃完了。 她边走边哼歌,手里的冰激凌高度也在逐步减退。 忽然手机震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向微的一条消息。 【你带钥匙了吧?我这边时间延迟了,我大概十点多才能回去。】 徐叶羽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包,找了五分钟,回消息过去:【我忘记带了……】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她带了钥匙的时候,向微在家;一旦哪天她忘了带,向微也回不去。 向微:【那怎么办?你找个开锁公司?】 徐叶羽:【也没这么夸张吧,我现在在外面,等下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一坐,等你快回来我再回去。】 向微:【好,那你带伞了吧?】 徐叶羽:【?】 向微:【今天有雨。】 徐叶羽回:【怪不得我感觉到天气这么闷,雨一时间应该下不下来吧。】 等她打完这句话,有几滴雨落在了她的屏幕上。 徐叶羽抬头望天:“……” 附近也没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徐叶羽索性三两口把可爱多吃完,加快速度跑向公交站。 酝酿了一天的雷雨天气,终于在此刻找到了突破口,轰隆一声,雨势逐步过渡加大—— 等徐叶羽跑到公交站的时候,雨势还在加大,而公交站也挤满了躲雨的人。 她拿手在眉骨处堪堪遮了遮,准备等一辆公交来。 …… 不消几分钟,车没等到,她全身已经被淋得湿透了。 公交站附近躲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互相推搡往有棚子的地方挤,徐叶羽被挤得愈发向外,只有淋雨的命。 眼见等不到公交,徐叶羽准备拦一辆出租车。 谁知开来的出租车刚停下,她正要拦,后面的人却不顾形象地跑过来,抢先她一步握住出租车把手,把她推到一边,自己带着同伴挤上了出租。 雨还下着,路面湿滑,连成线的雨幕带起磅礴的雾,徐叶羽有点看不清,加上被人这么一推,还来不及瞠目,直接脚底一个踉跄,往一边栽去——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来临,一双手扶住了她。 雨也没有隔绝掉他身上专属的气味,微凉的雨滴和拂过的风捎来清淡的雪松木凛香。下一秒,倾盆的雨水被隔绝在伞外。 陆延白举着伞,一手托住徐叶羽小臂,维持住她的平衡,也将她掩在了伞下。 徐叶羽有点惊魂未定地抬头,不敢置信:“陆、陆教授?” 陆延白阖了阖眸:“怎么在这里?” 方才从办公室出来,不是准备回家的? 徐叶羽讷讷:“我准备来买点东西就回去的,买了支冰激凌,吃到半路下雨了,我就想来这里躲躲雨,结果……” 结果谁知道,来这里躲雨的比她还多。 还有人那么粗鲁地把她往外推。 本来刚刚还好,谁知道这会见到了他,委屈就莫名其妙地涌现出来。 徐叶羽垂着眼睑,耷了耷唇角。 她这会淋了雨,全身都湿透了,一层薄薄的衣料可怜兮兮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身形。 她又要遮雨,又无所适从,双手怯怯地护在胸前,头发也湿成一缕一缕的,粘在脸颊上。人又纤瘦,看起来真是无助得要命。 淋了雨,徐叶羽嗓音凉得有点颤:“您呢,您怎么在这里?” “我下来买东西。” 他回去之后发现家里没人,陆父陆母带着陆宛宜出去拜访老师去了,只给他留了个纸条,让他自己吃晚餐。 他便下来买点食材,路过公交站的时候感觉有个人影很熟悉,多看了一眼,才发现果然是她。 看她一个人连把伞都没有,他才走了过来。 徐叶羽搓了搓手臂,嘶了一声:“您家就在附近啊?” 陆延白点头,发现她冷,把手里拿着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没事没事,我不冷,”她这时候居然下意识推却,“您穿吧。” “我不冷,这个带下来本来就是以防万一的。” 听了这话,她停住动作,默默把衣服往身上拢了拢。 “那……谢谢您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问她。 徐叶羽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我……我就等公交车吧。” 陆延白拿出手机查了一下:“802还有四十分钟才来。” 徐叶羽:“这么久吗?我不想在这里淋死,那就,那就拦出租吧……” “你挤得过别人?”他垂眸看她,“刚刚差点被推摔跤。” “也是,不过那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凶猛了……” 这句话说完,徐叶羽小心翼翼地愣了一下:“那,那如果您不嫌麻烦的话,可以载我回去……一趟吗?我请您吃晚饭。” 男人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他淡淡点头:“嗯。” 徐叶羽抬抬眼睛:“您答应了吗?真的吗?” “真的,”陆延白转了转伞,对着她目光,“我总不会看你在这里淋雨。” 徐叶羽抿出一个笑:“啊,太感谢了,滴水之恩当以身相许……啊不是,涌泉相报,等下我请您吃大餐!” 他唇角勾了勾,不知是不是笑了。 “跟我来吧。” 跟着陆延白走到了他家小区里,徐叶羽暗叹陆教授果然是深藏不露,家里居然这么阔绰,连这边的房子都能买得起。 走到他家楼栋底下的时候,徐叶羽有点懵,是要带她回家吗? 未几,她摇头晃散脑子里的想法,也许只是有个地下车库在这边呢,徐叶羽,多想是病,得治。 陆延白看她摇头:“怎么,头昏?” 淋雨淋久了是有可能引起偏头痛,她又经常对着电脑写东西,可能确实有脆弱。 徐叶羽:“没有,想把水抖掉来着……我看猫猫狗狗啊不都是这么排水的吗?” “……” 陆延白沉默半晌:“所以你是猫还是狗?” 我是你老婆。 当然,这句话徐叶羽不敢说,她默默把话吞进肚子里,然后怂不拉几地说:“我是跟在您身后醉心学术的徐叶羽。” 讲完这句话,陆延白带她进了楼栋大门。 直到进了电梯,徐叶羽感觉到不对劲了。 出了电梯,这种不对劲感觉愈发强烈。 当陆延白拿出钥匙开始开门的时候,徐叶羽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了:“您在邀请我去您家吗?” 门锁响动一声,门打开了。 陆延白侧眸问她:“你回去要多久?” “半个小时吧,怎么了?” “所以,”他容色淡淡,“我不带你把身上吹干,回去之后,你是想重感冒还是偏头疼?” 她明白了。 陆延白是看她淋雨太久,所以不打算把湿漉漉的她送回湿漉漉的家,打算让她休整一下再回去,免得落下病根。 她心里一热。 “那……那我……” 他点点头:“先进来吧,等会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湿.身.诱.惑,喜闻乐见 请大家记住上面陆教授“没兴趣”flag,后期打脸肯定很爽 呜呜呜感谢编编大晚上给我开了v,凌晨还是可以看了! 18、借十八下 怀着略微颤动又矜持内敛的心情, 徐叶羽抬腿, 迈入了自己曾构想过很多次的, 陆教授的家。 家里的装修很简约, 走的是陆延白一贯的冷淡温和风,虽然冷淡,却还是能让人感觉到舒适。 她站在那里,似乎还能嗅到他房间里传来的, 让人心驰神往的居家服味道。 陆延白推开浴室的门,从抽屉里拉出吹风机, 把插头插好。 他修长手指捏在手柄处, 点了两个按键,给她科普了一下:“这个是热风,这个是冷风。” “我知道的,”徐叶羽小声抱怨,“您别把我当傻子。” 陆延白点头,把吹风机递给她, 而后错身准备出去。 徐叶羽颇有仪式感地目送他走出浴室,陆延白就在她目光追随下走到了门口,而后顿了顿,回头看向她,似乎是有话要说。 徐叶羽抬了抬眉, 用眼神示意他——您还有何指示? 男人喉结滚了滚:“……少用冷风。” 徐叶羽愣了一下,旋即点头:“好的。” 直到男人带上门离开,徐叶羽都沉湎在那句话所带来的旖旎幻想中难以自拔—— 他在关心她。 因为她淋了雨, 再吹冷风容易着凉,对身体不好。 四舍五入一下,数学很好的徐叶羽如是想道,陆延白已经是爱她爱得成疯成魔了。 这个四舍五入入得徐叶羽很满意,全程姨母笑着吹干了衣服和头发。 感觉自己吹了很久,徐叶羽整理了一下,把吹风机放回原处,打开了浴室门。 陆延白正在客厅的餐桌上就坐完毕,面前还摆着一碗面。 徐叶羽转睛一看,发现就在他位置拐角处的另一个位置前,也摆着一次性碗筷。 是给她准备的吧? 家里应该没什么狗狗之类的宠物吧? 她很自觉地走过去,坐下来,指着面前的面汤轻声问他:“这个是……给我的吗?” 他点了点头。 这会儿雨还没停,现在不吃的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她又刚淋了雨,还是尽快吃点热的比较好。 反正他也要煮面,就顺道煮了一份她的,也很简单。 想到这里,陆延白道:“不知道你吃多少,如果不够可以再加。” 徐叶羽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急忙道:“够了够了,我很好养活的。” 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暗示什么,她觑了一眼陆延白,而后匆匆低下头吃面。 陆教授是真的很居家,面条软和又不失弹性,配上酸中带一点甜的番茄汤汁,简直是在给味蕾做spa。 她指腹扶住碗侧,热感透过碗沿蔓延上来,身体慢慢回温的时候,她木然地想,好像每一次自己觉得冷的时候,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给她温暖和力量。 雨停之后,陆延白把她送到了公寓楼底下。 他记性很好,送过她之后,已经记得她公寓的地址了。 关好车门,徐叶羽透过窗子朝他挥挥手:“走啦教授,明天见,今天谢谢您。” 他阖了阖眼,算是应了,目送她上楼之后,他掉头转弯,原路返回。 徐叶羽回去的时候向微已经到家了,正坐在沙发上嗑瓜子。 见她回了,向微问:“还好吧?淋着雨了吗?” “淋了,”徐叶羽舔舔唇,漫然一笑,“不过我遇到陆教授了,教授收留了我,带我去他家了。” “这么带劲吗?”向微坐起身来,“你们这都能遇到?他还带你去他家了?你还淋雨了?湿.身.诱.惑加登堂入室,你们没有发生一点那个那个吗?” 徐叶羽眨了眨呀,很天真无邪地装不懂:“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向微:“……” 徐叶羽去阳台收毛巾,跟向微说:“先不扯了,我去洗个澡,洗完澡跟你说正事。” 洗完澡之后,徐叶羽通体舒畅,轻松了很多,一边擦头发的时候,她一边问向微: “你知道公众号推文怎么写吗?” “推文?”向微撕了一个鳕鱼条,“我没写过,你怎么问我这个?” “你最近不是在找工作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一点。” “我是在找工作,不是在卖艺,”向微翘起小拇指,“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徐叶羽老实招来:“我接了个l大的推文任务。” 向微一停:“可以啊你!你现在不仅敢去上陆教授的课,还敢写推文了,我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倒是一点都不怕被发现啊?下一步是不是就入户l大了?” 徐叶羽撇了撇唇角。 “我也不想嘛……是另一个老师委托陆教授的事儿,然后带了两个学生来,说是跟陆延白学习一下,学生里面有个女生,反正看起来并不是单纯来写推文的,像来自荐枕席的。” 徐叶羽舔舔唇,补充道:“她看陆延白的时候都像在抛媚眼。” “我就去争取了一下,说推文我来写。” 向微边吃边道:“我以前都跟你说了,这种教授会很抢手,你那时候还不信,现在怎么着,紧张了吧?” “紧张也说不上,有一点点危机感吧。”徐叶羽笑笑,“毕竟我可是被陆教授起过外号的女……” 下一秒,她看到向微拿着鳕鱼往自己嘴里送。 向微察觉到她的目光,手上动作停了一下,咬着鳕鱼含糊不清道:“你这是什么死亡凝视?” 徐叶羽指指她手上的鳕鱼:“以后不要吃炸鳕鱼了。” 向微:“那吃煎的?” “……” “都不要吃,鳕鱼是我的同类。” 向微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是你的同类了?” “那次猜词,他不是给我起了个小鳕鱼的外号吗?”徐叶羽眨眨眼,“那是他给我的烙印。” 向微:“……” “说改名你还真改名?你怎么这么入戏呢?” “这不是戏,这是真实的,”徐叶羽在胸口画了个形状,“真实的爱情。” 向微:??? “你现在做梦做上瘾了是吧?” 徐叶羽浅哼:“你懂什么,我正在逐步攻克他。攻克计划已经开始,成功还会远吗?” 向微很奇怪:“当然会啊,为什么不会?” “……” 周五下午三点,徐叶羽带着自己的电脑,抵达了l大。 这是攻克计划的第一步——频繁在他周围刷存在感。 考虑到他今晚有晚自习,应该会早点到,她也刚好拿了个推文任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找他。 门敲响三下,果不其然,里面传来他醇哑的音节:“进来。” 徐叶羽推开门,陆延白正对着电脑忙。 她率先说明来意:“那个……之前不是说做推文吗,我有几个地方不清楚,来问问您。” “嗯,”他颔首淡应,对她的到来并没有表示意外,“拿过来给我看看。” 徐叶羽拖了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能轻嗅到他身上的淡凛似无的雪松木味道,还混着一点橙叶气息。 这么久了,在办公室能靠他这样近,闻到他指尖捎带的冷香,似乎是第一次。 她脸颊的温度悄然升腾。 陆延白扫了一眼她写的推文,遣词流畅,文笔漂亮,主题清晰,引人入胜。 又不会过分追求华丽而失去可读性,文字功底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哪些不清楚?” 徐叶羽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标红的地方:“这些理论我都不知道对不对,会不会不严谨,您帮我看看需要修改吗?” 给她圈了几个点,等她修改的时候,陆延白道:“这次你不用写三天的推文,写两篇就可以了,还有一篇我安排给别的老师了。” “啊?为什么?” 她正经的疑问让他有些好笑:“给你减轻负担你还不乐意?” “噢,”她点点头,“您和另一个老师一起负责吗?那到时候推文放出来,肯定有数据上的对比吧,您放心,我不会给您丢人的。” 他以手支颐:“你的目标就是不给我丢人?” 她抿抿唇,似乎是思索了一阵,再开口时声音清亮:“我会给您争光的,写出一篇惊为天文的推文,让您走出去都昂首挺胸倍有面儿。” “……” /// 改好推文,徐叶羽走后,陆延白把推文发给了张晨亮。 没过一会,张晨亮就亲自跑到他办公室里来,把手机放在他桌上:“你这学生写的不错啊,我好久没看到写个推文都这么吸引人往下阅读的人了,啧,对得起她的稿费。” “果然是老天爷赏饭吃吧,这么枯燥的东西也能写的这么有意思。” 看陆延白不为所动,又想到他不久前的话,张晨亮推他,八卦兮兮:“你怎么又不说话?你还觉得她跟你别的学生一样一般吗?就没有小小惊艳改观一把?” 好歹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张晨亮的夸耀让他很受用。 再加上,徐叶羽这次确实做得让他很满意。 陆延白停住手头上工作,眉头微抬,欣赏道:“她的确还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我陆延白,就算是有悖师德,辞职,睡马路,不会对徐叶羽除普通情感外有任何他心。” 本章:“徐叶羽真不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9、借十九下 陆延白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 陆父陆母都睡了, 里间的陆宛宜正写完作业准备睡觉。 见他回来了, 陆宛宜指着桌子:“哥, 你刚刚有两通电话。” 下了晚自习之后他回家了一趟,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病人家属一通电话给喊走,连手机都忘了拿。 这会才有空看里面的未接来电。 “打了挺久的, 后来我接了一下,说你有事出去忘记带手机, 那边的人就说, 让你回来了给他们回个消息。”陆宛宜说,“说是个什么项目,你最近在做项目吗?” 陆延白点头,而后看她:“还操心我?洗了澡赶快睡觉。” “明天好不容易不用上课,你们还催我去睡,”陆宛宜不大情愿, “我关心一下你嘛,什么项目,心理学的?” “嗯,app开发,”陆延白把外套挂在衣架上, “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事。” 陆宛宜腰一挺:“怎么不是了?万一你以后就打算搞心理学相关的了,不接手家里的生意了,酒庄这个任务肯定就落到我的头上……我也得早点了解相关的……” “就算我从事这方面, 也不会不管家里的酒庄,你没必要担心,”陆延白捏捏眉心,“你才多大就开始关心起自己的以后了?” “这叫提前意识懂吗?”陆宛宜一副少年老成的语气,“我女神十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我也是时候思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 “行了,快去睡。” 陆宛宜进了房间,陆延白坐上沙发,松开一颗前襟纽扣,往那边回了电话。 是最近研发的心理学app的事,因为要做一个公众号,所以在聘人手。 公众号打算每天都发推送,推送的内容各不相同,包括一些心理测试、心理健康普及还有其他和心理学有关的内容。 其余的都打点好了,只是差一个文案职位还空缺着,始终找不到一个适合的人来写推文。 挂断电话后,陆延白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 次日的补课徐叶羽早早到了,除了带了书,她还带了笔记本电脑。 一天的课程讲完,徐叶羽打开电脑继续道:“之前您给我提出的问题,我当时修改了一下,但是回去之后又想到了一些更好的表达方式,就又改了一下,您看看。” 陆延白没想到她这么认真,连一个推送都要改这么多次。 接过电脑时顺口赞扬了句:“你很认真。”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毕竟是自己写出来的东西,肯定还是尽善尽美好一点。” 如果说她有什么执念的话,就是出自自己手的东西,一定要做到自己完全满意才会罢休。写文是如此,写别的也是如此。 总得对得起自己的笔名,和喜欢她的人。 陆延白浏览完她修改过的内容,点头道:“可以了,已经写得很好了。” 她抿唇笑笑,因为他这一句漫不经心的表扬心情大好:“那我到时候再把下一篇写了。” “会累吗?”他忽而问。 徐叶羽刚开始没懂:“啊?” 男人嗓音沉稳:“平时都是写小说,现在一下子让你写这么多推文,会觉得忙不过来或者太跳跃了吗?” “还好啦,”徐叶羽说,“我最近不忙,因为在准备下本长篇的题材,还一边在搜集资料。长篇准备写心理学相关,所以做这些,也能看看自己有哪些知识盲区去填补一下,对我写东西肯定还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陆延白顿了顿:“你写的……是什么类型?” “言、言情的,”徐叶羽忽然打磕巴,“怎、怎么了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言情小说里有点吻戏、船戏、骚话是必不可少的,她怕他下一秒就问自己——“吻戏写的怎么样啊?” 毕竟她这些写得还挺溜的,虽然没谈过恋爱…… 陆延白:“你们写言情的,也对这些这么讲究?” 他看她好像很考究的模样。 徐叶羽松了一口气,心想原来他问的是这些。 “言情不会那么考究的,所以有时候电视剧电影里都有点儿bug,但是肯定越了解写得就会越深入,有利于背景和人物塑造,加上我要写的这本专业性还是比较强的。” 说着说着,徐叶羽差点都忘了自己是“本专业”学生,忽而又汗涔涔地改口:“写推文也算是把专业知识和文字结合在一起,权当练手了,有益无害嘛。” 陆延白大约清楚了,点点头。 徐叶羽以为他是在变相地催自己第二篇推文,毕竟弯弯催稿的招数就是这种旁敲侧击,先问你累不累,行不行,你说不累之后,她就立刻要你再交一篇。 想了想,徐叶羽计算了一下,非常自觉地说道:“我今晚回去就开始着手,到时候给您看。” 陆延白颔首算是知道,抬了抬眉,半晌后又舒淡道:“我很期待。” 男人嗓音温润,夹杂着难得的几分郑重。 三天后,第二篇推文徐叶羽也写好了。 毕竟推文有主题也有资料,她只需要把它们整理起来,用通俗易懂的句子阐明,让大家更容易理解。 她给陆延白发消息:【第二篇我写好了,您现在有空看吗?】 过了半个小时,他回:【我在办公室。】 徐叶羽抱着电脑再度向l大进发,路上还在奶茶店买了两杯柠檬益菌多。 到办公室的时候手上东西有点多,推开门之后差点没站稳,摇摇晃晃地从门缝里跻身进来。 陆延白看她像只熊猫似的蹒跚而入,不由莞尔,接过她另一只手上的电脑。 一个“重担”被卸去之后,徐叶羽轻松了一大截,保持着平衡,用足尖关好门。 他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怎么拿这么多东西?” “顺便给您买了瓶水,”她把柠檬益菌多放在他面前,“这个很好喝的,柠檬加养乐多,酸酸甜甜就是我。” “……” “喜欢养乐多的话,应该不会不喜欢它的衍生食物,”徐叶羽舔舔唇,“您喝过吗?” 陆延白看着面前淡柠檬黄的液体,摇头。 徐叶羽循循善诱:“那试一下嘛。” 又不自觉放低声音,嘟嘟囔囔:“我排了好久的队呢。” 乍一听,好像确实是为了他才买的这个,还排了挺久的队,他说什么也不该拂了小姑娘的意。 陆延白从塑料袋边抽出吸管,戳破塑封喝了一口, 味道不会太浓也不太淡,柠檬的清香混杂着养乐多的酸甜,比起一般的饮料多了份清爽,不会腻。 但他其实对这个东西不怎么感冒,只是陆宛宜比较喜欢,他每次买养乐多,其实都是带回去给陆宛宜喝的。 在他口中,大多数饮料不过都是加了糖精的水,一般的乏味。 她抬抬眉:“怎么样怎么样?” 他敛眸,眼底情绪不太清楚。 对着她殷切目光,想到她应该是特意买给自己,想和自己分享,敷衍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顿了顿,陆延白点了点头。 她咧嘴笑开:“喜欢喝这个吗?那下次我还给你买呀。” 他没说话,听她继续说:“这样你每次喝养乐多,就会想到我了。” “……” “我一般不喝养乐多。” 他说。 徐叶羽眨了眨眼:“一般不喝吗?那你买养乐多干嘛?” 戳着玩儿吗? 想到自己没灵感时会戳养乐多的癖好,她忽而缄默几秒,然后神经兮兮地凑近他耳边,压低气音—— “您是不是有那种……特殊癖好?” 陆延白:“……” “我没有。”他感觉太阳穴凸凸直跳,根本不清楚徐叶羽是怎么把话题拉到这么个让人无语的层面上来的。 男人疲惫捏捏眉心,拉开这个小麻烦精。 “看推文吧。” 办公室内气氛恢复冷静,陆延白从头至尾浏览了一遍推文,因她那番无厘头的话生出的黑线感终于消散,逐渐被满意替代。 看来不是一时发挥超常,她本身就有驾驭这推文的能力,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完成得很出色。 他颔首,侧头问了她句不相干的:“你之前说,你的稿酬大概是多少?” 徐叶羽怔了怔,但还是好好回答:“千字八百,怎么了?” “如果给你千字九百的价格,”他停了停,“你愿意再写三篇心理学相关的推文吗?” 徐叶羽:“……什么意思?有人请我写推文吗?我……” “嗯,我想请你写。” “我不想写”四个字没说出口,徐叶羽生生刹住车,甚至还有点儿惊喜。 “我……可以呀。” “是什么任务?” “不是任务,是一个app公众号的开发,”陆延白解释道,“现在还没有聘到专职人员,加上我看你切入点比较容易引起共鸣,所以想请你写几篇推送。” 陆延白“请”她写东西,这个“请”字几乎战胜了一切。 她不可能拒绝他的。 况且他能请他,她做梦都要笑醒了。 她甚至都有点惶恐,点着头:“您请我写的话,不需要千字九百,我给您打折,友情价。” 他扶额:“几千块稿费于我而言还是出得起的。” 她讷讷缩回脖子:“我这不是想让您感受到一点,我给您的特殊待遇嘛。” 人的很多小幸福就是从这种小事里得到的,她只不过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他高兴。 “写好就是对我的特殊待遇了。”他说。 “具体要写什么?” “先写几篇普及稿吧,适合大面积推送的。”他道,“商议过后我会把关键词发给你,你有不会的可以发消息问我,我看到了都会回。” “可以发消息,那打电话呢?”她得寸进尺。 “……可以。” “视频呢?” “……” “知道了,”她小声说,“我会认真骚扰……啊不是,询问您的。” /// 吃过晚饭后,徐叶羽收到了陆延白的关键词。 她像是得了圣旨一样,吃过饭就开始坐在电脑前敲击。 路过的向微说:“我以前怎么没见你写文这么积极?” “你不懂,这是陆教授分给我的个人工作,不是学校要求的,”徐叶羽抿了抿唇,颇有些得意道,“我要赶快做,做到不会的就可以去骚扰他了。” “骚扰?” “对啊,他自己说不清楚的可以找他,”徐叶羽回味道,“万一我打过去的时候他刚洗完澡,我就可以看到他发梢水珠滚落,胸膛氤氲……” 向微:“你他妈的是个小h文作者吧?” 三小时后。 陆延白正结束一场通话,去浴室洗了个澡放松神经。 那边听说他要用徐叶羽写几篇推文,都持怀疑状态,意为她不是专业做这行的,写小说和推文又不同,作者有局限性,必定难以驾驭推文事项,让他再考虑一下。 他考虑了一会,考虑的结果不变,还是决定用她。 拉扯来去好一会,合伙人说,那就看效果吧,等她写出来,看看效果如何。 反正还是不太认同,但又看在他的面子上,决定一试。 一通说服斡旋下来,他已经有点累,遂去浴室洗了个澡,刚坐上床,就收到手机的嗡嗡震动。 【徐叶羽】向您发来视频邀请。 他正皱着眉,看到那边又发了消息来。 【教授,您睡了吗?】 【您现在有时间接受我的骚扰吗?】 【啊不是,我是说叨扰,叨扰。】 【有空跟我探讨那个那个吗?】 陆延白:…… 好像一时脑热,一连串这样的消息发过来之后,那边又开始撤回。 逐条撤回完毕,徐叶羽重新发来—— 【教授,来视个频呗?】 手机上方的时间卡准,13分14秒。 作者有话要说:  小h文作者向你发来视频邀请,请求查看你衣衫.不整,氤氲胸膛。 请选择:接受/不得不接受。 陆延白:? 流氓系统举报了 还有!我昨天更新了!凌晨那一更就是!!不许说我没更新!我文章的小红花铁证如山! 以后不提示就是晚八点更新了 20、借二十下 陆延白看她发了消息又撤回, 这么自导自演了一阵, 等到她那边“忙完了”, 视频也因为没人接应自动挂断。 徐叶羽哪知道陆延白目睹了她的全程撤回。 “撤完了吗?”向微在一边关切问。 “撤完了……”徐叶羽有点后怕, “他应该没看见……吧?” “我也不知道看到了没,我又不在他家,”向微撇嘴,“不过你撤回的速度够快, 他又没接视频电话,应该是没看到的。” “我说你, 怎么老是不动脑子就发消息过去, ”向微数落她,“每次撤回的时候就不觉得惊险吗?” 徐叶羽定着头:“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一激动就……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来感觉了手就比脑子快。” “你在文档里还能删,发消息能删吗?” “我这不是撤回了嘛。”她皱皱鼻子,念念有词。 刚刚推文写到一半, 有个地方卡住了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准备去找一下陆延白,抬头一看时间——卡的正好,就立刻操起了手机给他发消息。 当时写东西写的浑浑噩噩,大脑充血, 她连自己发了什么都不太清楚,下一秒就被向微拍着手说:“你发的什么啊徐叶羽,还不撤回愣着干嘛呢!” 她低头一看, 发现聊天的尺度好像确实越过了身为学生的那条线,加上向微一嚷,她当即就撤回了。 也不知道陆延白看到没有。 她正对着那边没回消息的对话框发呆,喃喃道:“向微,你说陆教授他,不会有夜生活吧?” 向微没说话,沉默着。 徐叶羽倏地转头看向她,握住她肩膀:“你说话啊向微。” “我说什么?”向微耸肩,“人都不接你电话了,万一真有呢?” 徐叶羽没说话了,在那儿坐了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去镜子面前补了个妆,又端了一盏台灯来补光。 把身侧的头发抓好之后,她问向微:“怎么样,我这样是不是就有种不经意的美感了?” 向微:“……” 徐叶羽不服输、不放弃:“我再拨过去看看,就算教授有夜生活,我也要在气势和美色上进行压倒性的胜利。” 她又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这会,对方回应得还算比较快。 滴一声挂断,显示那边网络不佳,不适合通话。 徐叶羽有些震惊地发过去:【您没有夜生活吗?】 撤回,又发:【不是,您还没睡吗?】 那边回:【准备睡。】 徐叶羽:【那您方便看推文吗,我刚刚写了一半,遇到了点问题想问问您。如果您要睡觉的话就算了。】 陆延白言简意赅:【方便。】 她眼疾手快,立刻一个视频电话拨过来。 陆延白:…… 【你发文字版的,我能看懂。】 徐叶羽慢吞吞地、小心翼翼地:【我比较习惯视频诶,这样直观点,比发文字快多了,讲完我就挂,我保证。】 其实她就是想发个视频过去,没有什么原因,就只是想看看他那边在做什么。 而且……高冷的他接了视频的话,是不是也算是破例? 那是不是也能代表,她在他这边,其实也是有一点点不同的? 终于,在徐叶羽拨出第三个视频电话的时候,他按下了接听。 徐叶羽开的是前置,在打光和妆容的衬托下,她整个人在镜头里熠熠生辉,像海边摆拍的模特。 对着自己前置照出来的画面,徐叶羽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将额前一缕刘海向后挽了挽:“抱歉,忙了一天了,我现在可能有些不够完美。” 陆延白:“……” “不是要说推文?” 她像是回过神来,点了镜头转换,对着自己电脑:“sorry,镜头不太听话。” 镜头转成后置,徐叶羽对着自己的电脑,收起了玩笑,开始认真道。 “您看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地方,怎么样。” 一讲起工作来,她就不胡闹了,一板一眼井井有条。 陆延白逐步给她讲了,她拿着笔记完笔记:“好了,还有吗?” “没有了。” 看着镜头那边黑乎乎的一团,徐叶羽不自觉又开始问些胡话:“教授,你的镜头是坏掉了吗?” “没有,”他说,“我关灯了。” 看着那边模糊不清的一团,徐叶羽猜应该也是被子。 算了,出浴图看不到,起码看到了他的被子,四舍五入,她也是跟他一起躺过的人了。 视频感让他们无限贴近,就好像……她此刻也躺在他身边,耳边环着他卧室的气味灯光,还有他的呼吸。 徐叶羽忍不住管起闲事:“玩手机的话,最好还是开一盏小灯,这样对眼睛好。” 他顿了顿,但还是应下,声音带着即将入睡的懒倦:“嗯。” “那我挂啦,”她扶着听筒小声道,“祝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声音又轻得像一片羽毛:“晚安。” 通话挂断,留了滴的一声收尾,拖曳的尾音逐渐融在茫茫夜色中。 坐了会儿,陆延白扯下耳机,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上。 /// 第二天一大清早,徐叶羽打开手机,骤然发现还有一条来自陆延白的消息没有读。 昨天挂了视频她就去洗澡了,洗完澡吹完头发,靠在床沿读了几面书,想了一下后面文章的大纲,就靠着枕头睡着了,连手机都没有摸一下。 居然错过了陆教授的消息。 她嘟嘟囔囔,伸手把手机摸过来,还在模模糊糊想着,用早晨还没睁开的迷蒙双眼去看陆教授的消息,实在是罪过。 下一秒看清他发来的东西——【之前的课堂笔记和作业记得整理一下打印给我,如果觉得自己之前写的不够好,可以重新写。】 徐叶羽闭上了眼。 不罪过了,她现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瞎子。 这样就可以看不到这条消息了。 之前,陆延白的确是说过抽查包括检查作业和考试,只是她一直选择性遗忘,以为只要自己不提起,他就不会记得。 她是代替1012学号来上的课,在这之前1012肯定也交过作业,但……骑虎难下,为了做戏做全套,作业也得自己重新做一份,万一哪里出了纰漏,让陆延白看到破绽就不好了。 徐叶羽叹息一声,在代占座的群里,找到了一直帮她占座位男生。 自从第一次跟她们聊过天,第二次让向微加群之后,这个叫黄显的男生就扛下了帮她们占位置的任务,每次占到了位置,还会发给她看。 作为酬谢,徐叶羽也经常给他买奶茶,因为发红包他也不会要,只会接奶茶和吃的。 徐叶羽戳了一下黄显,黄显立刻发消息来:【怎么了?】 徐叶羽:【那什么,你有没有以前做过的所有作业,和课堂笔记啊。】 黄显:【有的,你要吗?】 徐叶羽:【是的,我要重新整理一下,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一下吗?】 黄显:【我随时都有空!】后面还跟了个表情。 徐叶羽:【那多久能整理好呢?一个小时后我找你拿可以吗?】 黄显:【可以的。】 徐叶羽:【谢谢了,约个地点吧,要不我去你们宿舍楼下等着,这样你方便点。】 黄显:【宿舍楼下蚊子多,算了吧,我们就在转楼咖啡厅见吧^^】 徐叶羽答应了之后,总是觉得哪里说不上来,怪怪的。 很快,黄显又发消息来:【陆教授布置的作业都是电子版,里面会有要求,你需要电子版吗?】 徐叶羽:【你有的吗?】 【我给你整理一份,你记得带电脑^^我做的作业都是自己找的材料,可以给你参考,估计是不能照抄的,照抄陆教授会发现给你挂科的^^】 徐叶羽感激涕零:【谢谢,你真是个好人,等下请你喝咖啡。】 路过的向微看她发出的这条消息,停了停:“你又在给谁发好人卡?” 徐叶羽:? /// 到咖啡厅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三点,徐叶羽刚进去,就看到坐在门口的黄显朝她招手:“这里!” 她坐过去,发现桌上摆着一沓黄显带来的作业。 她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很多。” 黄显说:“看起来不多,但都是脑力劳动,你要按照他的要求来做,做完还要打印。” “……” 徐叶羽的头疼表现在脸上。 黄显问:“你为什么忽然找我要这些啊?你是必修心理学的学生吗?” 徐叶羽点头:“是啊。” “那你为什么连作业要求都不清楚啊?” “……” “我知道了!你的作业也是别人帮你做的吧!” 徐叶羽思前想后,好像也有这个假设比较成立,她说:“对,在这之前我都是花钱找人帮我上课写作业记笔记的,就心血来潮去听了那么一次课,被抽到检查,就只能自己再整理一份了。毕竟往上交的东西,不能再凑合了。” “之前就听说你被抽查到了,”黄显说,“没想到除了补课还要检查作业,好可怜啊。” 徐叶羽翻着menu,点头:“是啊,所以才要麻烦你。你喝什么?我请你。” “不行不行,不能让女生点单,我请你。” 推辞了几番,徐叶羽受不住了,直接去吧台要了两杯咖啡一盘华夫饼一盘炸鸡,火速付了钱。 黄显不好意思,说:“那作为报答,我就教你完成作业吧,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徐叶羽看人家打算留下来,自己也不好意思叫他走,更何况她还点了点吃的,也就坐下,就在咖啡厅里逐步做起了陆延白的作业。 她心想着能做一点是一点,如果刚好做完,就可以让黄显把自己的作业直接带回去,她就不用到时候再把作业还他了。 作业做了一大半,天幕也沉沉落到六点钟的光景。 直到八点,徐叶羽才把作业和笔记给弄完。 其间她也明示暗示无数次他可以先走,她完全没问题,到时候她会把他的作业还他,却被他一句话给堵住——“没事的,反正我回去也没事,就坐在这里也很好。” …… 拷贝完所有的资料,徐叶羽抱起电脑,正跟黄显道完谢,听到身后一道声音散漫作响。 “徐叶羽。”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夹杂着半分不可置信和半分茫然转过头去。 真的是陆延白。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桌子,确保自己和黄显的作业都收起来了才松一口气:“您怎么来了?” “我刚刚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啊?”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微信里确实有他打来的很多电话。 “我刚刚……没听到,有什么事吗?” 陆延白点点头:“有空吗?今天之前要把推文写完改好,明天要排版推送。” “你们还有事吗?那你们先忙,我走了。”黄显背着包跑走,留徐叶羽一个人在原地接受审判。 徐叶羽:“今晚就要定吗?” “嗯,我跟你一起,争取你写完我就改好,然后发过去。” 她吹了吹刘海儿:“那我们找个包间吧。” 在包间里坐下,徐叶羽马不停蹄地继续推文,把自己昨晚没写完的剩下一半搞定,搞定的时候已经到了十点半。 “我写好了,您看看。” 她把电脑推给身侧的陆延白,因为交流不便,她又坐过去了一点。 刚把电脑推过去,她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叫响。 陆延白看她:“没吃饭?” “没……”她老老实实答。 刚刚吃了点华夫饼,但脑力消耗得厉害,这时候免不了有点饿。 陆延白低叹一句,问:“想吃什么?” 她也没想麻烦他,直接点了咖啡厅提供的意面主食。 意面上来,她一边吃,他一边看她的推文。 刚吃完,他圈了几处让她改,她又头脑风暴地改完,重新把电脑推回去。 一来一去,两个人靠得愈发近。 徐叶羽靠在沙发背上等他看,刚刚吃饱,这会有点犯困,决定眯一下,等他说话自己就起来。 陆延白正扫到文档最后一句话,忽然,感觉肩膀上一重。 低头看去,她摇摇晃晃的小脑袋沉了下来,枕在他肩上,因为睡着了,眼睑一颤一颤。 她吧唧了一下嘴,不知道是吃的太饱还是在回味,舌尖卷出来勾了勾。 他这时候,本该叫醒她。 但她看起来实在太累。 陆延白盯着她的发旋看了一阵,忽而低叹一声,摇摇头,扯过一边自己脱在一边的外套。 给她盖好。 作者有话要说:  偷偷盖衣服的教授好!甜! 以前的陆教授:她不过是个普通人 现在的陆教授:请她跟我做个项目 以后的陆禽兽:请她跟我做…… 对不起 往后翻,今天八点双更一起发的,觉得感动就夸我好吗好的 21、借二十一下 徐叶羽这一睡, 就舒舒服服、恬不知耻、欲罢不能地睡了半个多小时。 睁开眼睛的那一瞬, 她几乎没有功夫去想自己到底睡在了哪里, 脑子里只剩下一排大写加粗的感叹号。 她睡着了?! 蹭地坐起身来, 她被自己吓得立刻清醒,甚至还因为激动有些过分亢奋。 “抱歉抱歉,一不小心睡着了,有耽误太久吗?还有哪里要改的?” 陆延白示意她看电脑:“标红的两处改一下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 她不迭点头, 身子朝前倾了倾,正准备伸手去够电脑, 发现自己身上搭了件衣服。 拎起那件卡其色外套, 徐叶羽手滞了好半晌,最后,才从喉咙破碎的音节里勉强挤出几个音:“……您的外套吗?” 他语调半分未抬:“不然是天花板上掉的?” “您的外套怎么在我身上?”她舌头都快捋不直了,甚至耳郭也可疑地发烫了起来。 她启唇,双唇嚅动,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着, 像是有话想说。 他没说话,只是维持着姿势坐在那儿,眼睑阖了阖。 徐叶羽看了看手上衣服,又再看了看他,才终于为难地说出口:“我睡着的时候把您的衣服扒下来盖到自己身上了?我这么无耻吗??” “……” 陆延白觉得, 有时候面对着她的一些怪异行为和脑回路,他有点要发疯的前兆。 从事教育行业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的教师生涯不会有被逼疯的时刻, 但自从她出现,总三番两次打翻他的天平。 他从肺腑内很认真地叹出一口气,捏眉心:“衣服我进来就脱了。” 徐叶羽抚上脖子:“未经您允许就擅自扯您的衣服盖到身上,我也挺过分的。我怎么不知道我睡着了居然这么过分。” “……” “改推文吧。”他把无限脱轨的话题拉回来。 徐叶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这才转移注意,修起了推文。 最后,转钟之前,他们终于顺利做好了推文。 陆延白把文档顺利发送出去,眉头拢了拢,站起身来。 徐叶羽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抱着电脑和他的衣服出了咖啡厅。 他的车停在咖啡厅外面。 晚风夹带凉意,徐叶羽瑟了瑟,问:“您之前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陆延白按了按车钥匙,车应声而开的时候他开口道:“路过看到的。” 那时候他正开车经过,余光一扫,就看到玻璃门后她抱着包的身影。 徐叶羽:“要是打我电话我没接,路上也没看到我呢?” 陆延白:“去你公寓找你。” 徐叶羽明白了:“所以当时您是准备开车去我公寓的吗?” 他点头。 她悻悻:“早知道就早点回去了……” 这样说不定还能邀请陆延白来家里做个客。 陆延白打开车门,转头看她:“早点回去休息。” 徐叶羽乖巧点头,钻进车里。 咖啡厅到她公寓很快,没一会儿就到了,临了要下车时,她抱紧目标物:“您的衣服我先带回去洗吧,洗好给您,毕竟那什么……挺不好意思的。” 他说:“不用。” 徐叶羽宛如抱着宝藏一般,抱着他的衣服死命摇头:“不行,我脸皮薄,我会不好意思的。” “洗好我就给您,就下周六吧,好吗?” “……” 拗不过她,他只得点头。 徐叶羽关上车门,朝驾驶座的陆延白比了个绵软版军礼:“教授早睡,晚安!” 回到公寓,向微顶着一张面膜站在门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以为你跟陆教授欢度良宵去了。” 她意味不清地朝向微挤了挤眼睛:“不过此夜良宵,确实是欢度的。” 向微指指她手里的衣服:“这什么?” 徐叶羽舔唇:“战利品。” 她躺倒在床上,把陆延白的台外套拢成穿起的形状,感慨道:“这样也算是睡过了,睡过了。” 向微:“你这人挺厉害的,实质上没什么大进展,对他的痴心妄想倒是与日俱增地升级了。” 徐叶羽惬意地眯起眼:“你不知道今夜,在暗夜里陆教授模糊的侧脸有多迷人,啊,想吟诗——” “陆延白,可真帅。” 向微揭下面膜,终于能做表情,皱着五官。 “这他妈也能算诗?” 第二天一早,徐叶羽开着蓝牙音响,一边放着情歌,一边去洗手间洗衣服。 向微就是在搓出的咕噜咕噜的泡沫声里醒来的。 向微穿着拖鞋,眼睛眯成一条缝,站在徐叶羽身后:“你干嘛呢?一大早这么勤劳?” “洗陆教授的衣服,”徐叶羽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昨晚好歹给我盖了很久呢,我要洗得香香的还给他。” “……” 向微把牙膏挤在牙刷上,还不忘翻了个白眼。 徐叶羽回头的看向微的时候,后者正好在一手刷牙一手刷手机。 “就这么离不开这个东西吗,”徐叶羽说她,“洗澡要看,吃饭要看,刷牙也要看,我看你是手机本体了。” “我这是为了不错过任何一条重要消息,你管凿吗你!”向微一嘴泡沫,话都说不清。 徐叶羽怕了:“管不凿管不凿……” 拿起杯子涮了口,向微举着手机:“看吧,我刚说什么——班长有大消息来了。要不是我拿着手机,你这个只知道沉溺在爱情里的女人能知道吗?” “ok我的错,”徐叶羽撇嘴,“班长说什么了?” 向微得意洋洋:“下个月有大学聚会,班长问我们能不能抽空参加。” “下个月?”徐叶羽拧干衣服,用清水再洗了一遍,“那怎么这么早问我们?” “大家都忙吧,班长也是想着很久没见了,大家聚一聚。所以想提前把档期什么的都确定一下,免得到时候大家抽不出身。” 徐叶羽想了想,说:“我就不去了吧。” 向微看她:“为什么不去?嫌远了吗?这边回去,坐高铁也才四十多分钟。” “不是远近问题,”徐叶羽摇摇头,“那种气氛肯定很热闹,你不跟着high肯定就很扫兴。但是我又不想喝酒,过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干坐着也不好,可能还起反效果。” “那就喝一点儿呗,”向微说,“喝一点没什么事的,不会醉。” “不是这个问题。” 徐叶羽从水里捞起陆延白的外套,盯着溅下来的水珠和水波涟漪发呆。 过了会儿,她说:“如果不是什么很必要的场合,我不会喝酒的。” 向微看她语气已经有几分认真,还是跟着点了个“理解万岁”的头。 “得,您说不喝就不喝,小的言听计从,谨遵圣命。” “我跟班长说声,就说我们行程诡异不定,可能没办法确定,就不去了。” “嗯。” 徐叶羽说好,然后把外套扔进洗衣机里脱水,等待的时候随口说:“今天脱水明天能干吧?” “能吧,”向微说,“怎么了?” 徐叶羽抓抓下巴:“我琢磨着明天就去还衣服,正好找个机会……” 向微了然:“找机会骚扰陆教授是吧?” “能不能别总说得这么粗俗,”徐叶羽嫌弃,“我那是问候,是礼貌的拜访。” 向微拿毛巾擦了一把脸,服气道。 “真他妈……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是个作家。” /// 不出徐叶羽所料,次日衣服果然已经干好了。 向微出来的时候,正看她抱着衣服坐在沙发上。 向微:“你又在干什么?” 徐叶羽看了眼手上的衣服,又抱紧了些:“我正在让它沾染上我的味道,让它在我不在的时候,能够陪伴着陆教授。” “……” 抱了会儿,徐叶羽站起身来,找了个袋子,把衣服叠好装进去。 向微:“这就走了?” 徐叶羽:“还没,现在先出去买排养乐多,然后再去l大。” 出了公寓,徐叶羽直奔便利店而去。 哪知道便利店没有养乐多,辗转几番,她又跑去了偏市中心那块儿的超市。 因为向微喜欢的公司在那边,今天她又刚好没事,去买东西的同时,还能看看向微喜欢的公司是什么样儿的,把这一切弄完再去找陆延白,时间刚好。 去超市买完养乐多,徐叶羽正想搜一下博嘉在哪里,过去晃一圈,一侧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形。 在原地杵了好一会,徐叶羽花了近十秒钟的时间去确定身形的主人。 最后得出结论——好像确实是陆延白。 毕竟他的身高,走路姿势,还有微偏过脸的轮廓弧度,她都记得清楚。 等她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延白已经走进一边的五星饭店里了。 她没多想,脑子一热,也跟着走了进去。 跟着陆延白走上三楼,不过是一个拐弯的功夫,她就已经看不到他人了。 徐叶羽叹息一声,心想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呢,索性绕着楼梯胡走了一圈,打算下去,结果在310的房间口猝不及防撞到一个胸膛—— 抬头,看清人后她愣了几秒,旋即讪笑:“hi……陆教授,好巧。” 跟她“很巧”的陆延白握住门把手,滞了滞:“……” 徐叶羽环顾四周,因为没什么安全感,抱紧了手里的袋子。 “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上啊……” 他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什么,徐叶羽没听清,只见他压下手肘就准备打开310的房门,她漫声开口:“都在这儿遇到了,也不请我去吃个饭什么的吗?” 陆延白眉心褶了褶,转头,掀开眼睑望向她。 徐叶羽本来也就是那么随口一皮,没真的准备让陆延白带她去吃饭,一句“我开玩笑的先走了”还没来得及起个头,被人打断。 似是思索了那么片刻,陆延白启唇,声色淡淡:“是该带你,你一起进来吧。” 徐叶羽懵了几秒:“……” ???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到吧,今天陆教授就带你以(?)的身份见一见(?) 谢谢大家,mua~ 火箭炮:浅葱葱的啦x2 手榴弹:枝枝生月 雷:男神傅征x2、安然-四石居?+2017x2、星梦x8、阿肥x3_、墨x3、梧茗祖宗x3、浅葱葱的啦x4、biuex5、甜到掉牙、25941035、林夏天x2、春晓、千夜繁星、沐颜daily、呼叫甜软我是阿渺、甜饼李x2、babe、参商如嚅、sivanlove、乜仝、阿穆、岁岁花相见 22、借二十二下 事到临头, 陆延白邀请她进房间的时候, 她居然退缩了。 “我我我随便说的, 教授你别放心上啊, 我没要进去掺和的意思,我就是……” 陆延白望向她:“这顿是研发app项目的饭局,你也有参与公众号,是应该进去露个面。” 他会让她进去, 原因有二。 一是让那边重视一点她的推文,二则是, 毕竟她是他的学生, 他多给她一些参与项目见世面的机会,也是他分内的事。 毕竟让一个畅销书作者跑来给他写推文,他觉得委实有一点大材小用,也应该在别的方面给她补回一点,好让她心理平衡一些。 徐叶羽:“啊?是app项目的那个饭局吗?那我就更不应该……” 话没说话,陆延白把门打开了。 她立刻住嘴, 圆桌边的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陆延白朝她淡淡示意:“进来吧。” 都到这份上了,她也只有进去。 只不过……徐叶羽看了一眼自己今天心血来潮穿的偏水手服的打扮,觉得心下四起悲凉。 被老师带着来见项目人员,本身是一件很正式的事情了,可她身为学生, 还做了不够成熟的装扮,会不会让别人觉得更加不靠谱…… 老天,她明明只是出来买个养乐多, 为什么忽然就加入了一趟商业饭局? 硬着头皮走进去,徐叶羽觉得自己应该大气一点,就笑着做了个自我介绍。 虽然以前也见过签售访谈会此类大场面,但此刻面对着陆延白的合作伙伴,她的感觉又更不一样。 就像是作为他的什么人,去参与进他的生活似的。 陆延白站在她旁边,替她补充道:“徐叶羽,就是我说的那个写推文的畅销作家。” 徐叶羽受宠若惊:“作者、作者……不算作家。” 果然,坐一边的黑色领带看徐叶羽这幅打扮,笑问:“多大了啊?成年了么?” 有人附和:“这穿着挺可爱的啊,小姑娘这么懵懂还会写小说呢?” 徐叶羽有点头昏,早知道应该穿正式的套服出门的,就不应该为了去办公室给陆延白看就穿得这么显小。 很明显,在座几位对她到底能不能胜任,还抱着质疑心态。 成熟的合作伙伴总是能给人一种踏实稳定的感觉的。 入了席,大家对她的提问也没有断过。 “写的是哪方面的小说啊?有空我去拜读。” “卖多少本书算是畅销来着,改明儿我也去试试。” “以前写过推文吗?会不会觉得跨度太大没办法处理?毕竟我听说写推文跟写小说还是不一样的。” …… 问题五花八门,好似畅销书作者遍地跑,很好当似的。 徐叶羽想说点什么,可提问此起彼伏,为表尊敬,也不能打断别人说话。 她启了启唇,又收住,一边的陆延白却忽而沉声道:“上次给学校写的心理学推文发了,点击是当周最高的,评论较以往也翻了倍。” “这样能代表什么吗?毕竟受众群体也不一样。” 这次提问的是个女人。 陆延白兀自笑了笑:“app的推文不发,结果怎么样谁都不清楚,谁也都不能妄加揣测。” 言外之意,也是告诉这些人,此刻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还是质疑,都为时尚早,没人能下定论。 也旁敲侧击地表示,从开局时就没断过的对徐叶羽的质疑和询问,此刻都是时候停了。 陆延白很少讲这样的话,但凡是讲了,就是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分量在的。 徐叶羽听到这句话,也眨了眨眼。 ——他在护着她。 这个认知从她脑子里冒出来,绕着神经末梢扶摇直上,几乎快开出一朵花来。 她心跳怦然,幸好没人听到。 那女人沧沧扯出一撇不走心的笑:“我还是第一次见陆教授这样护着一个学生。能力排众议定下你,他很欣赏,也很相信你。” 后半句是对徐叶羽说的。 气氛一时间有点奇怪,因了女人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像抱怨,又像撒娇。 “诶,班娜,你别因为陆教授平素不带女伴,这会儿护了个学生就讲这种话啊,”有人笑着圆场,“毕竟是人学生,赏识点有什么不正常的——你这可就有点曲解了啊。” 身为言情作者的徐叶羽,敏感地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气息。 这个班娜,估计对陆教授有点什么意思。 前头解决一个女学生,后面又要应付一个看来认识有一阵的女合作伙伴。 徐叶羽觉得自己好像个骁勇善战的女将士,为了陆延白,时刻都要处在整装待发的战斗状态。 有人暖过场,气氛缓和了不少,徐叶羽也没有刚刚那么拘谨,顺着大家说的聊了两句。 她梗多,也外向,很容易就把大家逗笑。 加上她聪明,后面又说了些自己的成绩,听起来确实有两把刷子,二十分钟后,大家也慢慢接受她了。 酒意正酣时,有人举杯:“来吧,我们喝一杯,希望合作愉快啊。” 大家纷纷起立,酒杯被递到徐叶羽面前,她愣了愣。 饭桌是酒桌,刚刚好不容易才堪堪融入进去,这会儿如果做唯一一个不喝酒的…… 建立起来的信任感会遭到破坏,别人也只会说她讲起话来一套一套,临了居然还拂大家面子,酒都不喝一口。 况且,她现在不止有自己要顾及,还要照顾陆延白的面子。 他带来的学生,应该识趣,知道什么时候要做什么。 她端起酒杯。 陆延白在她旁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看了陆延白一眼,然后笑着跟大家碰杯,一饮而尽。 她不知道这个酒是多少度数的,但应该还好,后劲只是有点昏,没有到烂醉如泥的状态。 徐叶羽坐在位置上,看大家继续讨论app的后续研发事项,后来班娜拿出了电脑,插上u盘,用视频的形式为大家阐述了app的成型概念。 赢得了一票欢呼。 “真的太棒了这些点子,要是拿出去卖保准值钱。我先说好了啊,大家都别动歪心思,不准把这些机密拿出去卖给竞争对手啊。” 有人损他:“也就你想得到这点了,一般人谁想得到偷u盘?被发现了还不完犊子?” 班娜忽然笑着道:“万一没被发现呢?” …… 那边围绕着这事儿讨论得热闹,徐叶羽就窝在椅子里放空,让自己别睡过去,也别到处乱跑,免得做出点什么事来。 好在陆延白一直记着她,他走过来,扣扣她面前的桌子:“醉了?” 徐叶羽眼神清明:“还、还好呢,没醉。” 他的声音醇悠动人:“那要不要起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各公司的领头人物?” 虽然徐叶羽并不是个学生,不需要这些资源。但陆延白是一片好心,更何况认识总是有益无害的,徐叶羽就站起来,跟着他去认识了几个。 在厅里来回荡的时候,她看到那个电脑就大喇喇地摆在桌上,电脑旁插着u盘,u盘底下挂着一个可爱的猫咪挂件。 她眯了眯眼,走过去摸了一下,又推着小挂件晃了晃。 没多久,走神不务正业的她,又被陆延白抓了回去。 …… 散场是晚上十一点整了,本来大家还要喝,但陆延白考虑到徐叶羽,就说自己先送她回去,大家也就一并都走了。 徐叶羽腿脚有点打颤,恬不知耻地一个趔趄,扶住陆延白手臂。 陆延白低头睨了她一眼,却没说话,任她搀着自己。 走出去几步,他问:“这么晚回去会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啊。” 秒答之后,徐叶羽又改口:“有问题,所以您送我回去吧。” 她抬脸,扬起一个趁醉碰瓷又单纯无害的笑。 陆延白:“……” 把她放进副驾,陆延白关好门,正坐进主驾驶,车窗被人扣响。 是班娜,她伏在窗上:“现在打不到车了,你可以匀一个空位给我吗?” 理由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上陆延白的车。 “能打到车啊,”徐叶羽这会反应倒是快,“xx打车随叫随到,还可以叫豪车,你喜欢豪车不?” 班娜看了她一眼,目光刻薄,暗含敌意,转而看向陆延白的时候却营造出楚楚动人的模样。 “可是,男司机我会害怕。” 徐叶羽:“那我给你叫个女司机呗。” 班娜继续撒娇:“顺路的话我不在意……” 沉默的陆延白也开口了,他对班娜道:“我学生和你住的方向相反,可能你要等很久,到你家那边估计都快一点了。” 班娜一愣:“不顺路吗?” 徐叶羽聚精会神地敲手机,没过几秒,举起来给她看:“喏,我给你叫了个女司机,电话我都记下来了,到时候会核查你有没有到家的。放心吧。” 陆延白亦是颔首:“你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我等下跟傅恒联络一下,你到家之后知会他一声就可以了。” 这么晚了,让班娜跟着车绕一路确实浪费时间。 而且后座还有东西,腾位置也麻烦,徐叶羽的解决方式也恰是他想的。 车窗落下,徐叶羽同陆延白道:“我们等她上车再出发吧。” 等班娜上了车,确定安全后,陆延白这才准备启动车辆。 班娜的车渐行渐远,徐叶羽后知后觉地想着,陆延白居然还知道班娜家在哪儿。 徐叶羽抱着养乐多,刚刚掩饰的醉意一股脑涌了上来,夹杂着一点点,些微的,醋意。 她喝醉了,喝醉的人就有点容易为所欲为。 于是,她在车启动的上一秒,凑近陆延白耳边,另一只手还绕过去,扶住了他的脖子。 她声音又轻又痒,几乎像在噬他耳郭。 陆延白滞了一瞬。 很快,她摸了摸他的脖颈,掺杂着清冽酒味的气息环绕过来。 “忘了她,”徐叶羽顿了顿,手指微动,继而轻声开口接道,“我偷养乐多养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跟我一起念,酒壮怂人胆。 昨天的留言好少,难以置信这是小鹿老师双更后的留言量(委屈巴巴) 23、借二十三下 车里一时陷入漫长的沉默。 陆延白几乎对当下所处的现实世界, 产生了怀疑。 “……” 而那个刚刚对他“上下其手”“为所欲为”的人, 在胡作非为之后, 手一松, 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在安全带的拉扯下,倒回了座位上。 就这么,眼睛一闭, 躺在座位上,安然地, 睡着了。 陆延白:……………… 其实有时候他在想, 是不是因为他以前处理事情都太轻而易举了,所以命运把这么一个棘手的……女孩,送到他面前了。 面对着她,一向举重若轻的他,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叹息一声,陆延白点火, 车一路驶进夜色里。 /// 徐叶羽是被向微的凝视给弄醒的。 感觉到似乎是有人在看自己,她缓缓掀开眼睑,脑袋还有点不甚清明。 睁开眼的当下,向微一张脸映入眼帘。 徐叶羽吓了一跳,几乎被吓清醒了, 手撑起来往后挪了几寸。 “干嘛呢?” 向微递过来了一筒卷纸。 也不是考究意义上的卷纸,是卷纸里面的筒抽出来,上面塞了一大团纸巾。 向微把卷纸放到徐叶羽嘴巴底下。 徐叶羽:“干嘛?这什么?” 向微说:“话筒。” “……………………” “请问你, ”向微把自己的劣质版话筒往前递了递,“请问是夜习习女士,昨天明明跟我说除了重大情况不喝酒,跟个贞洁烈士一样的。为什么下一秒,我就看到你烂醉如泥,被陆教授从楼底下扶上来?” “……” 是夜习习女士思索了一会儿。 是夜习习女士开口了:“我昨天喝醉了?!” 向微翻了有史以来一个最大的白眼:“那不然呢?你以为你昨天是修仙进入第五层,马上要上天渡劫了?” “我真不记得了,”徐叶羽按了按太阳穴,“我怎么记得我当时坐在位置上,还是清醒的,还说了好多话?” “是吗,”向微嗤一声,“具体都说了哪些话?” “……” “我不记得了。” “………………” 向微:“这就是你说的你没醉?你怎么不去西天取经呢?” “好,第二个问题,你昨天为什么喝成那个狗样?”向微举着话筒。 “陪陆教授做了个项目,刚好饭店遇到了,他就带我去了项目的饭局,跟别的项目负责人聊了会儿。我不好意思扫兴,酒杯递过来,为了不给陆延白丢人,我就硬着头皮给它干了。” 向微听得都快鼓掌了:“好一个为爱献身,为爱双.标啊,我都要被你感动了,有什么渠道可以捐钱吗?” “……没有,你捐给你自己吧,”这时候徐叶羽还不忘讲垃圾话,“我已经拥有陆延白这座宝藏了。” 向微被她恶心得直捂胃。 徐叶羽扶着额头,真情实感地叹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又骤然抬头,问向微:“我昨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这下换向微凝噎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你喝酒。” “不过……上来是陆教授扶你上来的,我也有幸……目睹了一下……” 徐叶羽:“我做丢人的事了吗?” 向微沉吟了一下:“没有吧。” 徐叶羽松了口气。 向微继续道:“如果在门口非要扯陆教授衣服,说自己冷要盖不算的话。” “……” 向微:“如果抢了人家的衣服,还在门口让人家说谢谢你也不算的话。” “……够了。” “如果做了上述事件依然不够,还拖着自己残破站不稳的身体倚在门口,非要给陆教授九十九个飞吻也不算的话。” “那你的确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补完刀,向微微笑着站在那里。 “……………” “向微,”徐叶羽脑仁子疼,“你是上天派来取我命的魔鬼吧?” “想知道飞吻的姿势吗?” 向微倚在门口,一边飞吻一边挑着眉抛wink:“爱您哟。” 做完这套动作,向微恢复正常站姿:“你就是这样的,坚持做了二十来个,简直是身残志坚的道德模范。如果不是我拦着你,我觉得你可以做到陆延白疯。” 徐叶羽眼神迷离地靠在墙角,绝望地闭上眼。 虽然能想到自己做这套动作的时候的景况,但这也实在是……太主动太迫不及待了吧。 手盖上眼睛,徐叶羽语调中透露着对生活的自我放逐:“小薇,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存在。” 向微摇头:“我不知道,你去问汪峰吧。” “……” “还有,”向微指着椅子上的外套,“这就是你昨天抢来的外套,并且强迫陆教授给你说谢谢的那个。” 徐叶羽饱经沧桑地叹息,上前把外套扯下来,放在鼻尖嗅了嗅。 上面一股酒味儿,能想到她扯的时候得有多用力啊。 徐叶羽:“没想到洗完上一件外套,还有下一件要洗。” “你目前操心的不该是这个吧,”向微抄手,“首先,你想想怎么面对饱受你折磨的陆教授。” /// 衣服洗好晒完,刚好到了周末。 周六下午有陆延白的补课。 徐叶羽再度戴着衣服去了办公室,没再想买养乐多或者是去市中心转一圈。 毕竟吃一次亏已经够了,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之前她每次来陆延白都在,搞得她也以为他是每天都要待在办公室,原来并不是,他也有自己的活动。 不过话说回来,昨天买养乐多的时候她没喝醉吧?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买了养乐多的啊,东西呢? 徐叶羽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回想道,桌子上没有,冰箱里没有,难道是落在陆延白那儿了? 应该不可能吧。 她怎么知道,就在昨晚,自己说完那番惊世骇俗的话后,把东西强行塞在了陆延白手里“养他”。 …… 徐叶羽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人,但不是陆延白。 班娜坐在沙发上,一见她来,几乎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在饭桌上,班娜好歹还知道装个模作个样,后来搭车时也知道克制隐藏,这会儿没人了,立刻獠牙毕现,那双眼瞪着徐叶羽。 徐叶羽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招惹她了,导致这人一看自己就这么大敌意。 说是情敌吧,大家半斤八两,谁也没跟陆延白谈恋爱。再说了,她现在还是陆延白的学生,能怎么着? 徐叶羽耸耸肩,状似无意道:“这里有监控。” 班娜气质软化一大半,身子弓起来,强势目光收回,往周围看了一眼,没找到监控。 “哪里有监控?” 徐叶羽笑笑:“我开个玩笑活跃气氛,你不用这么紧张。” 班娜又挺直腰杆,一副女主人做派,看着徐叶羽手上拿着的陆延白外套:“你跟延白什么关系?” 徐叶羽看她语气挺咄咄逼人,也没在意。 8102年了,还有人问这种问题。 “如你所见咯,”她答得抑扬顿挫,“那种关系。” 班娜声音更尖:“我告诉你,你别有什么非分之想,你只是他的学生,少借着自己的身份攀高枝。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拎不清的学生。” “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攀高枝,”徐叶羽一副谛听谆谆教诲的模样,眨眨眼,“不攀高枝,可以门当户对嘛。” 班娜被她堵得没话说:“你!” 其实徐叶羽应该劝她,不要跟洞悉套路与反套路技巧的畅销书作者玩套路。 跟是夜习习老师玩儿套路,是怎么可能比习习老师更能玩得出花样呢? 身后传来推门声,徐叶羽回头,发现陆延白也来了。 徐叶羽心想这下班娜不会要告状吧,如果是这样那可太狗血了,这么狗血的套路她高中都不写了。 “延白!你看你学生!” ——还真中了。 好在这个男主角智商还是比较高的。 陆延白没料到班娜在办公室,见到她时顿了顿,旋即目光淡漠地偏头问:“有什么事吗?” 面对着班娜方才对徐叶羽的指控,他不为所动,甚至根本没打算了解。 徐叶羽暗笑,结果没忍住,一不小心笑出声了。 “不好意思,”她乖乖低头道,“面对这么魔幻现实主义的情节,是个作者都不太忍得住。” 陆延白扫了徐叶羽一眼,对刚刚发生的事未做询问,只是问她:“书带了?” “带了,”徐叶羽老老实实递上自己的包,又想起什么,拿出他的衣服,“您的衣服……还给您。昨晚……麻烦了。” 班娜听得脸都绿了。 陆延白看着她手里的衣服,表情有了些微奇妙的变化,但徐叶羽并没有读懂。 接过衣服之后,他垂头,碎发挡住眼底情绪,同徐叶羽道:“你先把练习册拿出来,往后做十题。” 徐叶羽点头,摊开习题册坐下。 班娜看徐叶羽短时间内不会走了,便对陆延白说明来意:“那个……昨天放概念短片的时候,我不是在电脑旁边插了个u盘吗?后来走的时候我忘记拿电脑了,又折回房间拿电脑,但是电脑旁边的u盘不见了,就来问问你,你拿了u盘吗?” 陆延白摇头,道:“没有。” 班娜皱了眉:“那就奇怪了,会是谁把u盘偷了?” “应该不是偷,”陆延白淡淡,“可能是谁看你把电脑放在桌上不安全,就先把u盘装起来了,结果忘记给你了。” 毕竟当时散场得匆忙。 班娜跺了跺脚,摸摸头发:“希望是这样吧,u盘里面很多重要文件,希望不是别有用心的人拿出去卖掉了。” 班娜又看向正在做题的徐叶羽:“你摸过我的u盘吗?” 徐叶羽笔一顿,抬起脸来。 陆延白却率先替她回答:“不会是她的,你再问问别的人吧。昨天饭桌上那么多人,你都问过了?” “那倒没有,只问了几个。”班娜说。 气氛沉默了一阵子。 徐叶羽低着头写题,办公室里只剩下水性笔勾画在纸张上的唰唰声响。 过了会,班娜说:“那我先去问问别的人有没有拿,先走了。” 陆延白颔首。 班娜走后,徐叶羽复又抬起头,百无聊赖晃着笔尖:“她不会怀疑我拿了东西吧?” 陆延白低头打印资料,按下按键:“你不会拿。” “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啊?”徐叶羽继续道,“我昨天都喝醉了,不记得后面的事情了。” 似乎是想到什么,陆延白指尖稍滞。 徐叶羽摸口袋,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我应该没拿那个吧,后来洗衣服的时候我没摸到什么,桌子附近也只有一件你的衣服。况且我对那个u盘也不是很有兴趣,应该不会摸走吧,潜意识里应该会知道那是不对的。” 徐叶羽舔舔唇,问陆延白:“教授,你说人喝醉的时候,会做出那些自己从来没想过的事,说出自己没想过的话吗?” …… 陆延白眸色沉沉,又想到昨晚在车内的种种。 谁知道那句话,那些动作,她是肖想已久,还是因为脑袋混沌产生的临时起意。 徐叶羽又开口了:“譬如说,如果我……” “好了,”他捏捏眉心,以防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打断道,“先写题吧。” 她鼓鼓嘴,停止晃动笔尖:“喔。” /// 要问的话被打断,徐叶羽也没有办法二度提问,就把要说的话重新抛到了脑后。 一天的补习完毕,班娜没有再回来。 晚上跟向微逛超市的时候徐叶羽还在想,不知道u盘找到了没有。 向微在一边给她介绍新零食,是养乐多味道的软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后总结道:“你肯定爱吃。” 察觉到徐叶羽在发呆,向微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hello?走什么神呢?” 徐叶羽回过神:“没什么,想事儿呢。” 然后伸手把向微推荐的新零食扔进购物车里,看了看,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 周日去补课的时候,徐叶羽把新买的软糖带上了。 六点多的时候,陆延白讲完课,徐叶羽收拾书本,琢磨着怎么把东西给他,却忽然听他道:“那边等下会把第二篇推文主题传给我,我顺便给你分析一下你再回去。” 徐叶羽点头:“好的。” 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东西都没传来,说是要重新修改核对。 陆延白起身:“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我还是微信发给你。” 徐叶羽说没事,又陪他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快九点,那边才把一堆材料发过来。 陆延白用最快的速度理清关键点,分析完之后,已经逼近十点的光景了。 “不早了,”他看了看腕表,“我送你回去。” 徐叶羽当然高兴,欣然应允:“好呀。” “不过我要先去启新巷拿点材料,可能会绕一点路。” “没事,”徐叶羽说,“我不着急回去的。” 巴不得跟你多待一会儿。 后来,陆延白绕了另一条路,途径启新巷拿了材料,再把徐叶羽送回去。 只可惜这次走的地方在修路,离徐叶羽公寓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围起了围栏,禁止车辆通行。 陆延白皱了皱眉。 徐叶羽看清情况后快速道:“没事的,没多远了,我走回去就行了。谢谢您把我送到这里。” “没问题?”陆延白跟着她下车,站在车头往前看,“安全么?” “安全的,公寓附近都比较热闹,到家了我给您发消息。” 陆延白往右侧看。 右边是这附近鼎鼎有名的酒吧,纵情声色的绝妙场所。 酒吧门口,有青年男女互相推搡,有人暗示着递过去什么东西,然后一拍即合,一男一女勾肩搭背地离开,直奔对面的酒店。 …… 徐叶羽跟着他目光看去,看到有人互相交换手中物体。 虽然不知道那边在做什么,但是她还是想起来,自己也有东西没给陆延白。 她轻轻叫了声,陆延白望向她。 只见徐叶羽咳嗽一声,双颊升腾起一点绯色,扭扭捏捏地抱着包蹭到他身边,像是暗示着什么一般,把手里袋装的东西暧昧地推进他手心里。 然后不胜羞怯地跑走。 陆延白:???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看了一眼酒吧门口的难启齿的“交易”,又缓缓地、有些难以置信地、尚未反应过来地,看向自己手心的东西。 ——一包养乐多味道的软糖。 陆延白:“……” 作者有话要说:  人家在进行py交易,鳕鱼你在干什么???? 陆教授:感觉被嫖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4、借二十四下 徐叶羽哼着曲儿打开公寓门。 向微刚洗完澡, 围着浴巾看她:“心情挺好?” 进行了“交易”的徐叶羽点点头, 把钥匙扔在桌上:“见到我老公的每一秒, 都很快乐。” 向微上下扫了她一眼, 很无语地挪开目光,已经懒得去辱骂她了。 吹完头发的向微去零食柜里翻东西,随口问道:“我昨天买的养乐多软糖呢?你已经吃完了?” “没,”徐叶羽喝了口水, “我为了取悦陆教授,把软糖偷偷塞给他了。” “是吗, 他什么反应?” 徐叶羽回想了一下:“我跑的太快, 没看清,总体来说,应该是难以置信中掺杂着一丝呆滞。” 向微:? 徐叶羽:“可能是感受到叶总的王霸之爱,在宠溺的顶峰中迷失了自我吧。” 又舔唇补充道:“我想到我那一刻的英姿,真的太帅气了,也许他被我迷住了吧。” 向微竟难得地点了头:“您说得对。” “是吗, ”徐叶羽愿意接受她的拥簇,“哪里对?” “来自徐叶羽的王八之爱。” “……” “向微,给你三秒,消失在我眼前。” …… 跟向微的唇舌之战暂时告一段落,徐叶羽洗完澡之后, 发现微信里收到了陆延白传来的资料,是跟第二篇公众号推文有关的。 在办公室他给她大致分析了一下脉络和主线,还有一些必须要写的关键点, 算是给她初步梳理。 现在他把具体的资料发来,让她参照着写。 徐叶羽打开电脑,点开建立一个空白文档,逐字逐句地开始琢磨。 其实有关心理学的大类无非就那么几种,而其中的热点来来回回也就是那几项…… 这次徐叶羽要写的推文,有关抑郁症。 她敲击着键盘,推文也随之一点一点步入正轨——【直至20xx年,中国抑郁症患者占全国人数的4.2%,全球人数的4.3%,而其中,不被理解的抑郁症患者人数是……】 她看了一眼资料,搭在键盘上的手顿住,内心酸酸涩涩,头一次感觉到有些无力。 失眠、焦虑、反反复复的自我怀疑,已经是抑郁症患者给与自己的折磨,外界本应当对他们善良一些。 可现在,他们其中的一部分人,却要承受社会加诸的轻视和不理解。 推文写到一半,她觉得胸腔中泛起的情绪愈发澎湃,也不管弯弯是不是在线,就点开了她的对话框。 【弯弯,我决定了,我下本就写在故事的基础上,添加一些有关抑郁和自闭的支线和边角料,科普一下。】 作者的主要任务虽然是写故事,但在把男女主的故事写好的基础上,她们多少也有点自己的追求,会在文章里写一些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她想借着故事科普这个病症,哪怕有一个人因为她的文章去理解这些群体、去收回自己曾有过的异样目光,那她为此付出过的一切,就有意义。 如果说以前只是有一个这样的想法,和大概的轮廓,那么在写这个推文的此刻,她萌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念头。 虽然不知道自己能影响多少人,但她想尽力一试。 出乎意料,弯弯很快回。 【???】 【关于新书的人设,是夜习习大大,你已经起码给我说过三十种了,但没有一个幸存,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傻傻跳进你的圈套吗?】 徐叶羽:【也许呢。】 弯弯:【?】 徐叶羽:【这次真的不是骗你,我准备写一个抑郁+轻微自闭的病态美少年男配,和女配组一个救赎治愈cp,已经决定了。】 弯弯:【微笑,等你先把开头定稿的三万字发给我再说吧。】 弯弯:【我再也不会轻易相信女人了,尤其是女作者,更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作者,比如是夜习习这种。】 弯弯跟徐叶羽关系好,所以两个人也见过几次。但徐叶羽没有在微博爆过照片,所以读者都不清楚她长什么样。 徐叶羽:【行,好,你等着,这次徐叶羽不写出来誓不为人。】 徐叶羽:【是仙女。】 弯弯:【好,你先写吧,一切等你写完再说,写不完就等着收我的刀片吧!】 弯弯威胁完毕,徐叶羽打了个呵欠,感觉到困意,索性倒在床上,准备睡觉。 这次的推文写的也很顺利,第二天九点左右,徐叶羽就搞定了。 她敲陆延白:【教授,推文写完了,您有时间看看吗?】 过了八分钟,陆延白回:【稍等。】 又问她:【上次吃饭的饭店,你记得在哪里吗?】 徐叶羽:【记得呀。】 陆延白:【现在有时间的话,过来一趟。】 徐叶羽:【啊?怎么了??】 陆延白:【u盘不见了。】 /// 赶到310房间门口的时候正好十点,徐叶羽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儿,看着关好的房门。 徐叶羽正要敲门,看到一边有服务员从311房间走出来。 她想,也许可以从服务员这里获得什么线索,比如什么人出入过这边房间,抑或是监控在哪里。 服务员清理干净311包间,然后关灯,把包间用钥匙锁了起来。 徐叶羽怔了一瞬:“你们这么早打烊了吗?” 服务员笑笑:“以前不是,这几天主厨有点事,老板又不愿意应付,所以关得比较早,一般等九点多的客人吃完了就关了。” 另一个服务员也吐吐舌头:“谁不想早点下班,所以等客人一走我们就光速清理好桌子,然后关门了,时间一般不超过十分钟,可快了。” 徐叶羽:“这几天都是这样吗?” “对啊。” 她又想问什么,结果310的门打开了。 抬头,班娜踩着十厘米的高跟站在门口,涂得鲜红的嘴唇气势逼人。 徐叶羽往内看去,所有人都到场了,清一水站在桌前,此时全都看着她。 她推门走进去,因为紧张的气氛使然,下意识站到了陆延白旁边,问他:“东西还没找到吗?” 陆延白摇摇头。 徐叶羽对于那个u盘的记忆很模糊,她只记得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去摸了一下底下的小挂件。 刚刚收到他的消息,说u盘不见了,徐叶羽特意在家里大搜查了一下,确实没见到那个东西。 她应该没拿,拿了的话会在家里找到的。 “那现在,基本上嫌疑都排除了,”班娜说完这句话,转向徐叶羽,“除了你,其余人都做过排查了。” 忽然被“指控”的徐叶羽愣了一下,旋即问道:“东西是怎么丢的?” “我走的时候忘记带电脑,u盘插在电脑上,后来想起来的时候折回来拿,结果u盘已经不见了。” “隔了多久回来的?” 班娜回答得很快:“四十五分钟。” 徐叶羽忽然想起来:“我在我手机里发现了一笔搭车订单,但我那天晚上是被陆教授送回去的,所以这个订单是我给你下的吗?” 班娜:“是。” “说到这里,”班娜继续说,“我是第一个出饭店门的,但是因为没拦到车才是后面几个离开的。但如果我没记错,徐叶羽,你是最后一个走的吧?” 徐叶羽捏眉心:“这个我确实不记得了。” 但有人说:“是的,陆延白倒数第二个离开,他学生最后一个。” 陆延白亦沉默,表示默认。 徐叶羽开始思索,但未思索多久,被班娜打断。 “其他的人没有作案动机,也不是后面几个离开的。在没有人目击作案现场的时候,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有最大的嫌疑,”班娜对着她,“而且你的作案动机也是最大的。” “而且酒宴中途,我还看到你对这个u盘很感兴趣,摸了好几下。” 人在房间站,锅从天上来。 虽然没有任何人看到事发现场,最后一个离开的嫌疑确实最大,但这口锅完全扣得莫名其妙啊。 徐叶羽:“我的作案动机怎么就最大了?” “你可以拿这个u盘去卖钱,卖给谁都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资金。而项目创意被偷,对整个项目都是极大的损失,除了你,在座各位都会有亏损。” 徐叶羽皱了眉:“但如果那个人只是损失十万,卖掉u盘可以赚一百万,他的动机就会被撇清了吗?” 班娜:“但是并没有一分钱不损失白赚一百万的动机更大。” “既然你这么说,”徐叶羽道,“有监控吗?我们看监控。” “房间里没有,u盘又小,可以直接装在口袋或者包包里,外面的监控拍不到。” “……” 班娜步步紧逼:“你敢完全确定你没有拿u盘吗?你发誓你百分百没拿吗?” 徐叶羽指尖陷进肉里,脑子里像是机械轮轴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她喝醉了。 而她知道自己喝醉之后,是向来不会记得期间发生过什么的。 记忆走马灯似的换过一帧,她眼前浮现更久远前的画面,那画面历历在目,声音也清晰无比,在她耳畔萦绕,挥之不去。 她陷入回忆,身子晃了一下。 班娜:“怎么不说话?你不敢发誓了?除了你,都敢肯定自己没有拿过,你怎么不敢?你还不承认是自己心里有鬼?!” 徐叶羽指尖渗出薄汗,要启唇的上一秒,手腕被人握住。 陆延白掌心温热温度,传递到她冰凉皮肤上。 徐叶羽一怔。 陆延白站到她面前,声音字句有力,响彻在房间内。 “她不会做这种事,我可以担保。” 他的意思,是让班娜适可而止,不要再对徐叶羽进行咄咄逼人的逼问。 班娜也愣了好久。 “延白,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为她担保?你维护她?到这种情况你还维护她?” 男人声音清晰:“我相信她。” 班娜从鼻腔中嗤出一声,难以置信似的:“你要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再说相信啊,难道你无论什么情况都相信她?” 男人收了收手掌,将徐叶羽更紧地握住。 徐叶羽感觉到他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圈温度,温柔成绝对。 陆延白阖了阖眸,声音愈发坚定。 “任何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为男友力max的教授疯狂打call!! 我们鳕鱼老师也不是好欺负的,让她背锅?不存在的:) 万水千山总是情,留个言言行不行 25、借二十五下 陆延白既已经出声, 那么光明正大又肯定地护着徐叶羽, 在座各位, 包括班娜, 也就没敢再对徐叶羽说什么了。 气氛沉默了许久。 徐叶羽站在他身后,看不到大家的目光。 想了想,因为自己心里没有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拿过u盘, 徐叶羽不想殃及陆延白,于是打算站出来说两句话。 她抬起手, 轻轻扯了扯陆延白袖子示意。 但, 还没等她从他身后出来,他再一次,毋庸置疑地加大扣在她手腕的力度,将她拉到身后。 她有些愣地抬头看向他背影,皱着鼻子糯声道:“教授……” “你不用出来,”他侧头, 留给她一个剪影,“这不关你的事。” 他怎么会看不出班娜在借机满足私心,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班娜一早就在针对她。 不是这件事发生,班娜也会借别的事, 把矛头指向她。 她左右不过一个学生,又怎么可能能应付这种棘手的场合。 徐叶羽只好又乖乖退到他身后,有什么情绪顺着心脏一路涌上来, 像爆炸分子蔓延开。 虽然未来的事怎么发展她没有把握,但此刻被他握住手心,她就觉得莫名有了安全感。 沉默了很久,班娜似乎是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开口道:“好,延白,你护着她,我也不逼问她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护着她之后后面该怎么办,u盘还找不找了?” 班娜试图劝说:“现在东西不见了,我们只有找人……你这样卡着进程,怎么往下呢?” 字里行间的意思,好似徐叶羽就是那个拿了u盘的人,班娜不把徐叶羽逼问到承认,这件事就解决不了。 徐叶羽到底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为什么u盘丢了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线索,通过线索确定是谁偷了,而是靠排除法和动机法这样主观臆断一个作案人?” 班娜愣了一下。 徐叶羽说:“应该先去找线索,我相信可以找到的,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猜测是你是我是他,而是动用所有确凿的证据,揪出偷u盘的人。” 班娜看着她:“你以为线索是那么好找的?自己一找就能找到?你确定那个人会留下破绽?” 徐叶羽侧了侧头,奇道:“既然做的不是坦荡的事,又怎么可能不露出马脚呢?” 紧张的气氛凝滞了一瞬,旋即,有那么一两个人笑开。 “不愧是作家,张口就来金句啊。” “行了行了,我感觉也不是人小姑娘。现在先问问酒店有没有人捡到u盘,还不确定东西是不是被人偷了,就别冤枉小姑娘了,看着挺眉清目秀,不像做这种事的人。” 刚刚很多人也是看出班娜针对徐叶羽,但碍于合作伙伴的面子,不好去干预,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说上两句话。 “得,今儿也晚了,调监控问工作人员也不现实,我们明天再来这里找线索,跟老板说一下,叫这个房间暂时别进客人,给我们空着就行。” 有人在最后提议。 剑拔弩张的“声讨宴”总算是落了幕,跟着陆延白出去的时候,徐叶羽往后瞥了一眼,努力回忆昨天自己喝醉后发生的事情。 不是为了维护自己才讲出“找线索”那种话,徐叶羽有种莫名的第六感,第六感告诉她,u盘是能够找到的。 毕竟就这么大个地方,除了他们再没有人知道这个小东西的价值,不是落哪儿了,就是有人拿走了。 陆延白察觉到她顿住脚步在思索,也停下脚步等着她。 想了会儿,徐叶羽转过头,看他还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她抬起眼睛:“您不走吗?” 他淡淡道:“送你回去。” “噢,”她这才后知后觉地站到他身边,“麻烦您了。” 走出酒店时,徐叶羽感觉到有点儿疲惫,伸了个懒腰,小声地叹息一口:“我真的不能喝酒,喝酒太耽误事儿了,以后万一又搞出这种事真的太麻烦……” 陆延白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你的问题。” 徐叶羽怔了一下,这种全盘皆付的相信,让她莫名有了很多底气。 刚刚那种环境下,她有点紧张,也说了很多话,这时候感觉到渴,下意识舔了舔唇。 上车之后,陆延白侧头拧钥匙的时候,发现她又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唇瓣。 车行驶到一半,徐叶羽正在“望梅止渴”,回想着到家之后要吃吃喝喝点什么的时候,面前移动的景物停了。 男人停了车,打开车门下去了。 徐叶羽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觉得自己还是跟着比较好,于是也跟着陆延白一块儿下去了。 她跟着他走进了一家奶茶店。 站在柜台前,陆延白垂眸看她:“喝什么?” 徐叶羽受宠若惊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男人点点头。 “不是渴?” 她转了转眼珠,花了两秒时间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感觉骤热的手心像一刹那间要烧起来。 ——他居然看出她渴了,是关注她,还是本就这么细心? 转向面前的显示屏,徐叶羽看了会儿,随便从招牌特饮里选了一个。 “雪顶咖啡吧。” 却换来男人的摇头:“大晚上喝咖啡,你还想不想睡了?” 徐叶羽退而求其次:“那就雪顶奶……” “雪顶太冰,喝点温和的。” 徐叶羽撇唇:“好的吧。” “那要一杯椰汁晶钻。” 喝椰汁,够温和,够营养健康了吧。 陆延白抬手付了钱,倚在一边等待。 就在柜台人员开始做奶茶的时候,徐叶羽忽而扑闪着眼睫,凑到陆延白身边,满怀期待地抬起头。 “所以说,教授您刚刚是在关心我吗?” 他眄了她一眼,像是没听到她这狎昵的垃圾话一样,自动过滤掉。 顿了顿,他想到刚刚房间里发生的事,开了口,嗓音沉冷:“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若不是因为他,班娜也不会那么针对她。 班娜对他的心思,明里暗里都挑明过,只是他都婉拒掉罢了。 如果不是他赏识徐叶羽,带她来,班娜其实不会对她有这么强的敌意。 他也清楚,假使他那时没有站出来护着她,班娜的火气也不会又翻一层——他愈表现出对徐叶羽的重视,班娜只会愈加愤懑。 但那时候,看她一个人站在那儿,想解释又没有开口,以往总是笑着的小姑娘因为突如其来的指控懵了片刻。 他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护她。 徐叶羽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班娜的事。 “跟您也没关系,”她后知后觉地笑笑,“今天您能帮我,我很感谢。” 他手指搭在吧台上,不轻不缓地抬了抬:“不用。” 又道:“你是我学生。” 言外之意是,你是我学生,我护着你,是应当的。 徐叶羽想说点什么,被服务员的叫号声打断:“26号椰汁晶钻好了。” 她接过饮品,椰汁的温度透过杯子密密麻麻地漾上来。 陆延白正要起身时,徐叶羽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对上他眼神,把刚刚没有说的话说完:“如果换做是别的学生,您也会那样做吗……?” 他顿了一刹,眼睫敛了敛,正要开口时,被一通电话打断。 奶茶店里信号不好,陆延白边走着出去接,徐叶羽合着他的脚步,就那么跟着。 电话那边要说的很多,耗时很长。 直到陆延白走到车门边,又站了十分钟,那通电话才打完。 “我知道了。” 男人挂断电话,尾音像不夜城里斑斓的霓影,在空气里烫下一个不轻不重的休止符。 他看了一眼时间,旋即侧头同她道:“很晚了,上车吧。” 徐叶羽扯了扯饮品外的塑料包装袋,坐进车里。 他没回答她那个问题,不知道是忘了,还是其它的可能。 /// 当晚洗过澡之后,徐叶羽在床上整理自己所获得的,有关u盘被盗这件事的资料。 向微听她说了这件莫名其妙的事,也穿着睡衣窝在她房间里。 “你当时怎么不跟那个班娜正面刚?就说你没有啊!” 徐叶羽耸肩:“可我确实不知道我到底做了没有呀。” “你就不能坚定一点儿吗,你不记得了就是你没做,你以前等量代换不是学的挺溜的吗,”向微看她,“比如什么陆延白带你回家,就等于爱你爱得如痴如醉成疯成魔啥玩意的。” “……” 徐叶羽看着手机:“……万一我真的拿了怎么办,因为我关于那会儿的记忆真的是一片空白。” “你能不能清醒点,人喝醉了不代表没有脑子吧,你拿那种东西干什么?你也用不上啊。” “但我那时候不是代表自己嘛,是陆延白把我带过去的,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别人不得说陆教授的学生不仅拿东西,还撒谎成性。”徐叶羽摸摸鼻子。 向微瘪了一下嘴唇:“行,你这么在意你的陆教授的话,那你就根据已有的线索,自个儿好好地找一找,u盘到底去哪儿了。” 向微:“你之前不是说,你好像给班娜叫了个专车?你拿订单看一看,看一看这件事时间有没有对不上的地方。” 徐叶羽看了一下向微:“你的意思……” 向微点头:“贼喊捉贼的可能性也很大啊,班娜做那个质问你的人,同时,她也不代表就一定是无罪的。” 其实不需要向微说,徐叶羽自己也有一点想法。 毕竟想要了解清楚这件事,就需要把所有的线索整合起来,然后看各人的证词里有没有矛盾的或是跟现实对不上的部分。 假如能找到破绽,就好解决多了。 徐叶羽打开订单,看了一下时间。 她下单的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十分,司机十分钟内应当能赶来,而订单是在十一点四十五截止的。 为了确认一下,又为了骚扰一下陆延白,她发消息给他。 【教授你在吗,还记得那天散场大概是什么时候吗?班娜的上车时间呢?】 陆延白收到消息之后想了想,回给她:【十一点的时候结束饭局,班娜十一点二十左右上的车。】 徐叶羽:【好的,我知道了。】 徐叶羽:【那是差不多。】 陆延白:【你在推算线索?】 徐叶羽觉得有点羞赧,好像自己真的是个很专业的人员一样。 说来比较不好意思,她不少朋友都是写推理类小说的,她耳濡目染下,就也堪堪会一些小技巧回推。 徐叶羽又问他:【您也会推这种吗?】 陆延白看到消息后顿了顿。 平素工作已经很麻烦,这种东西费脑子,况且……看她似乎忙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为了表现自己不打扰她,也证明她的忙碌有价值,他言简意赅道:【我不行。】 很快,那边慎重中不失严肃,严肃里带点挑.逗的消息发过来——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的。】 陆延白:“……” ??? 作者有话要说:  陆教授:我有多行,不是嘴上说说而已,我怕我行起来行得你害怕。 26、借二十六下 结束了跟陆延白的对话, 徐叶羽放下手机, 继续推导。 “这么算的话, ”徐叶羽眨了眨眼, “班娜二十上的车,三十的时候想起东西没拿,跟司机说回饭店,四十的时候到门口, 下车。” 向微:“嗯哼。” 徐叶羽大字状倒下去,枕在枕头上, 脑袋挨着枕头闭上眼的那一瞬间, 想起今天进房间之前,听到的两个服务生的对话—— “这几天主厨有点事,老板又不愿意应付,所以一般等九点多的客人完席了就关了。” “谁不想早点下班,所以等客人一走我们就光速清理好桌子,然后关门, 时间一般不超过十分钟,可快了。” 彼时的徐叶羽还问了句:“这几天都是这样吗?” 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对啊。” 按照班娜的说法,在逻辑链里面过了一遍,徐叶羽忽然蹭的一下坐起来,唇瓣微启, 眨了眨眼。 向微看她忽然的动作,道:“怎么了,发现破绽了?” 徐叶羽转了转眼珠:“……好像是。” /// 第二天一早, 徐叶羽吃过早餐后,立刻赶往了饭店。 因为u盘不见了,跟服务员说过之后,310包间就没有再进过别的客人了。 徐叶羽找到那天负责他们的服务生,询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一下你,7号那天,也就是u盘不见的那天,我们310是什么时候关包间的呢?” 如果她没记错,这家五星饭店有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就是因为包间里的装饰品比较贵,担心被偷窃或者不小心被路过的小孩打碎,客人走后,是会把包间锁起来的。 她想知道,是不是当时她们一走,包间门就关了。 因为按照之前服务员说过的话,假使她们是等客人一走就清理包间,应该会看到电脑和u盘。 服务生想了一下,说:“十二点多关的吧。” “十二点?”徐叶羽皱了皱眉,“可我们十一点就离开了啊,你们不应该是十一点多就来清理了么?” 那人翻开本子,道:“是的,本来应该是等客人一走我们就清理,但那天有一位客人中途过来说,让我们迟一些再关。” …… 心里的某个预想逐渐发酵,徐叶羽问:“为什么呢?” “那位客人说,她还会再回来一趟。” “………………………………” 居然真的是这样。 徐叶羽忍下内心的不适,道:“是不是金黄色长鬈发,涂大红色口红,穿黑红裙子的女人?” 服务生点了点头:“她还告诉我,让我不要把这事说出去,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应该还是要配合你们找东西吧。” 徐叶羽:“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出她所料,班娜要回来这件事,是提前计划过的。 可,如果真的是上车十分钟之后才发现u盘落在包间,那么她在饭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告诉服务生她还会回来,为的是什么? 服务生回答完徐叶羽的问题后就离开了,任徐叶羽独自站在310门口思索。 不过一会,班娜等人也来了。 “我还以为我们来的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比我们更早啊,”有人抄着手看向徐叶羽,“来这么早做什么?怕我们找证据吗?” 说话的人叫郑悠,跟班娜关系不错,所以自然跟班娜站成一队,默认徐叶羽就是拿走u盘的人。 “话也不要这么说,”有紧随而来的人圆场,“想要毁证据大可以六点来七点走,没必要挑这种大家马上来的时候干,这不是自露马脚吗?” 郑悠立刻回头,嗔怒:“你故意跟我对着干是吧!” “我没有,我说实话嘛。” 徐叶羽看了班娜一眼,还在思索自己方才的那个问题。 不过一会儿,人来齐了,陆延白也到场,就站在屏风前面。 很奇妙地,他的到来给她增添了底气,还有安全感。 大家讨论了几句,徐叶羽眼见时机正好,旁敲侧击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人把什么东西放在包间里了,后来回来了一趟把东西拿走,顺便把u盘也带走了,后来自己忘了?” “这个假设不太可能吧,”有人说,“谁无缘无故把自己的什么东西先放在这里,然后准备好再回来拿的?” “可能是在附近有活动,把衣服什么之类重的东西放这儿,活动完了再回来拿。” “反正我没有。”那人说。 “我也没有。” “我也没。” 一个个说完,到了班娜,班娜也立刻摇头:“我反正也没有。” 她的意思是,自己没有提前把什么东西放在这里,再等活动结束后回包间。 徐叶羽低下头。 班娜没有在包间放别的东西,却和waiter说自己还会回来一趟,这不就侧面证明了,她一开始计划的,很大可能就是u盘事件? 真相愈发逼近了。 大家又在包间里找了一会线索,有人说饿了,大家便又决定出去吃午餐。 人鱼贯而出,陆延白站在屏风前,看着步伐未动的徐叶羽:“不去?” 徐叶羽点点头:“我早上吃得好饱,你们先去吧,我晚点儿再吃。” 她没说,其实她是想等班娜不在的时候,自己找找线索。 事已至此,在她这边,其实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陆延白点头,离开了,但郑悠并没有走。 郑悠看着徐叶羽,好似还有点敌意:“你留下来做什么?” 徐叶羽:“找线索,不会是藏u盘的,你放心。” 郑悠没坏心,这会儿说:“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我跟你说句实话,如果东西真的是你拿的,你现在给我,到时候我不会说是你,就说是我们俩一起在角落找到的。” 徐叶羽有点哭笑不得:“你是觉得我拿了u盘,这会儿被逼得没有退路了,所以给我个台阶下?” 郑悠语气很正经:“你清楚就好,谁不做点错事,能及时回头就是好的。” “我很好奇,你到底为什么就觉得我是拿东西的那个?”徐叶羽问。 “班娜说的,”郑悠道,“我觉得班娜的分析很有道理。” “你跟班娜认识很久了?” “也没,就是合作这个项目才认识的,认识了几个月了,经常一起逛街,”郑悠眼神很清明,手里还晃着钥匙扣,“我这个钥匙扣就是和她一起买的。所以啊,你不要瞒我了,把东西交出来,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从眼神看得出来,郑悠心并不坏,像是家里富养出来的小女儿。 大抵也不是真的很针对她,只是受班娜的影响,觉得她就是拿东西的人,所以一开始说话冲。 徐叶羽蓦然注意到她钥匙串上的那个小挂件,闭了闭眼,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晃而过。 她被陆延白带去敬酒的时候,是摸了一下u盘底下的这个小挂件的。 虽然喝醉酒之后大的事情不太记得,但偶尔也有那么一两帧,碎片化的画面留在脑袋里。 她问郑悠:“你这个钥匙扣是和班娜一起买的?” 郑悠握了握手里的钥匙扣:“是啊,u盘底下挂的就是这个。” 钥匙扣在她手里明灭了一下。 徐叶羽心一颤:“夜光的?” “嗯,”郑悠像是笑她大惊小怪,“很亮的,晚上的时候有特别特别清楚的荧光。” 语毕,还给徐叶羽试了一下,把东西放在手心里,合上掌的瞬间,有光亮从指缝里隐隐透出来。 徐叶羽猛地反应过来之后,先关上门,然后再走到包间里面,拉上窗帘。 她还开了个小手电筒,用指腹遮住,好让自己能视物,又不至于让房间太亮。 郑悠被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徐叶羽没说话,快速巡视了一圈包间内,没有地方在发光。 郑悠反应过来她是在找u盘。 “能行吗?” 徐叶羽找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洗手间的门上。 这个包间有独立的洗手间。 她打开洗手间的门,缓步走了进去,然后站定了。 郑悠察觉到她的沉默,急忙跟过去,站在她身后,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垃圾桶边,那个发着小小荧光的东西。 郑悠捂住嘴:“天哪!” 徐叶羽正准备走过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推门声,伴随着班娜的声音:“有人吗?郑悠?悠悠在里面吗?” 郑悠正要开口,徐叶羽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对她比了一个“嘘”。 郑悠愣愣看了她一眼,合上了嘴巴。 徐叶羽带她慢慢挪到门后,然后关掉手电筒,屏住呼吸站在那里。 郑悠也很聪明,知道她在等什么,也放轻呼吸,头皮发麻地等待着。 脚步声越来越近,班娜一直在呼唤:“悠悠?不在是吗?” 确定了里面没有人,班娜走进了洗手间。 郑悠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班娜的高跟鞋笃笃敲击在地,每一步都清晰得让人无法忽视,也肯定地奔向一个目的地。 徐叶羽站在门口,眼睛已经能适应黑暗,差不多能看见她在做什么。 班娜走到垃圾桶边,拾起u盘,如释重负叹一声:“幸好还在,没被发现。” 班娜把荧光挂件扯下扔进垃圾桶,然后抽了几张纸盖好。 下一秒,班娜抬手一掷,把u盘扔进了洗手间做装饰用的假山里。 看着u盘丢进去的时候,班娜还在回想前些时候发生的所有片段。 要不是陆延白带了一个赏识的学生来,而这个学生看起来还对他有意思,自己至于被逼到这步田地么? 她和陆延白认识了快三年,陆延白从来没有带她参加过任何项目和饭局,也没有在自己被众人围攻的时候替自己说话、替自己解围。而那样一个学生,凭什么什么都不用付出,就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她能看出陆延白对那个学生的不同,嫉妒的同时,更下定决心,要把徐叶羽驱赶出这个圈子。 首先让徐叶羽名裂,让她沾上污点,这样陆延白就会放弃她。就算陆延白不放弃,这个圈子因为她的污点而排斥她,陆延白也不可能有机会和她发展什么。 驱赶掉对她威胁最大,陆延白最上心的学生,她离成功就更近了一步。 只是这样想着,酒宴中途她发现徐叶羽对u盘挂件很有兴趣,计划便就这么悄然成型了。 爱情里的女人都是盲目的,班娜知道,所以她放任自己在这种盲目里沉沦,也懒得挣扎。 左右不过一个学生,又怎么能斗得过她。 在门后的徐叶羽目睹了这一切。 很明显,班娜就是放u盘的,知道u盘在哪里,也知道自己要藏起来 徐叶羽能够肯定,她就是设下整个局的人。 徐叶羽真的觉得自己又想笑,又觉得莫名其妙。 这都打哪儿来的栽赃陷害啊? 就因为她饭局中途摸了一下u盘,所以班娜觉得可以栽赃她,于是在饭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徐叶羽推开门,从门后走出来,嘶了声,和和气气地提醒。 “姐姐,你玩儿的这些宫心计,我小学五年级都不写了。” 郑悠用力捶开灯,班娜吓了一大跳,立刻收回手看向她们,脸霎时间红透:“你怎么在这儿?!!” 郑悠的脸比她更红,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愤怒:“你太过分了班娜!!!” 班娜还没来得及说话,郑悠猛地走出来。 “你和我说东西是徐叶羽偷的,害我跟你一起骂她,污蔑她,一大早来还这么阴阳怪气说她!” “明明u盘在你这里,是你藏起来的,你诬陷她,让大家都以为是她做的……你怎么能这样???” 郑悠是真的生气了,感觉自己被当猴子一样耍,又像自己被当枪一样使:“你很喜欢用你的智商耍弄大家是吧??” 班娜本来就是午餐时候提前离场,这会儿大家都回来了,在门外就把郑悠的吼声听了个清楚。 被捉了个现行,班娜百口莫辩:“你听我说……” “你说啊,”郑悠握拳,“你明知道我因为跟你认识几个月,所以站在你这边,一听你的推测就会相信,你还这样欺骗我。我现在觉得我相信你真是太愚蠢了,而且我觉得我真情实感把你当朋友也很蠢,你太让我失望了。” 语毕,郑悠推门,头也不回地怒气冲冲走了出去。 毕竟是太容易相信别人的千金,自己一直当朋友的人却把自己玩弄股掌之间,自己还因为她鄙视别人,任谁都接受不了。 门外的大家光是听郑悠的话,就已经把事情听了个真切。 有人蓦地笑一声:“我就猜到了——不是我说,真的至于么,就因为人陆教授带了个喜欢的学生来,看不惯所以这么整?过了吧。” “费尽心机地排这么一出大戏,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污蔑给别人,让别人人生履历里加一笔污点,是怎么样恶毒的事情?” “就不单说小徐了,浪费我们大家这么多时间,浪费项目进程,就他妈为了满足班娜恶趣味玩这种?有病吧?有没有真真正正为别人考虑过?!” 徐叶羽站在那儿,感觉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陆延白怕班娜被骂急了,做出什么应激事件,走到洗手间里,把徐叶羽牵了出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阵,徐叶羽扯扯陆延白袖子,示意有话要跟他讲。 陆延白低下头,徐叶羽附在他耳侧:“u盘被她扔到假山里了,你找人去拿一下吧,我怕她等下把东西冲进马桶了。” 陆延白抬头跟一边的人说了两句,几个人往洗手间走去。 里面传来一阵拉扯和啼哭声,班娜崩溃道:“你们什么都不懂!” “我们是不懂,”有人终于开口,“这个项目你不用再参加了。” “以后也是,不用再联系了,我不会再用你了。” /// u盘事件终于告一段落,徐叶羽成了大家谈论的对象。 有人拍着徐叶羽肩膀向她道歉。 “实在不好意思,给你造成这么大的麻烦,你别往心里去,推文还是写的很好的。” “班娜不代表大家,你很棒,在这种时候还头脑清醒地分析论证。” 甚至有人上升到陆延白:“真不愧是陆教授的学生啊,聪明还识大局,比班娜好多了。” 一场闹剧落了幕,大家各回各家。 徐叶羽问陆延白:“教授,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他像是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准备回去?” “不……不庆祝一下吗,”她恬不知耻地开口,“庆祝你的学生我,终于摆脱了莫须有的噩梦,迎来了崭新的人生这样。” “……” 考虑到她这几天的确是为这事忙断了腿,而且这件事,也有几分因他而起的味道。 想了想,陆延白遂道:“你想去哪里庆祝?” “您和我一起,去哪里都好,亡命天涯我都愿意。”她眯着眼笑。 “……” 因为时间卡在下午这种不尴不尬地地方,徐叶羽决定去喝下午茶。 和陆延白在甜品店找了个位置坐下,他随意点了杯饮品,她点了喝的,还点了抹茶千层。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两个人之间,好像不一样了。 在班娜针对她的时候,他保护她,这种保护是建立在任何场景任何条件下的,近乎于本能的原始性守护。 而班娜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又因为担心她,而把她从那个地方拉出来,这种照顾,也不单单停留在浅显的层面。 他是想要保护她的,而这种义无反顾的保护,好像已经超过了某条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线…… 下午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密密疏疏地落在他肩和衬衣上,衬衣扣上泛了一道清晰的光点。 徐叶羽撑着脑袋,看他端起瓷白的杯子,垂眸,缓缓品了一口。 衬衫在肘窝里堆起褶皱,每一个走向都像画家落下的惊艳笔触。 陆延白放下杯子,看了她一眼。 偷看被抓包,徐叶羽脑子一轴,也不知是怎么的,瞥见他杯子里的一层淡淡奶泡,忽然扯了张纸,来解释自己明目张胆的偷窥。 “您……我……您……” 陆延白看着她:“我怎么?” 徐叶羽指了指他嘴角,胡扯:“您嘴边有一点白色的奶泡。” 陆延白拿纸巾拭了拭唇角。 “不对,不是这里。” 他又右移了一点。 “也不是。” 左移。 “不是。” 徐叶羽忽的站起身来,向北美洲森林借了一颗熊心豹子胆,拿着纸巾倾身往前,手指落在他唇角。 “我帮你擦。” 感受到他明显的一愣,徐叶羽舍不得松手,细致地在他唇角揩了揩,借机观察了一下他好看的唇形。 手指似有若无刮过他脸颊,徐叶羽抿了抿唇,那一瞬间想了很多。 她想,也许自己可以往前一步了。 对上陆延白的眼睛,徐叶羽缓缓地、轻声问。 “我现在对你,可以不用尊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鳕鱼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请大家鼓掌! 27、借二十七下 百叶窗外人声鼎沸, 来往行人加快脚步, 熙攘人流像千丝万缕缠绕的线, 在城市中心奔流交汇。 甜品店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那么一时片刻。 徐叶羽拿着纸巾, 手指停在他唇角,虚虚抬起来那么一星半点,纸巾的软尖在呼吸胸腔颤动时,偶尔会碰到他的唇周。 她维持着刚刚给他擦拭的动作, 俯着身,进也进不了, 退也退不动, 身子弓着,跨越了大半个方桌。 太久没收到回答,她心里徐徐惶惶着发怵,眨了眨眼,因为心虚转向一边的视线终于肯挪回来,跟陆延白的视线来了片刻相对。 男人眼底的情绪非同寻常, 清明,但并不清晰。 她在他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被情绪包围着的影子,像一团揉乱的日光。 徐叶羽终于慢吞吞地,一寸一寸地收回手, 重新坐在位置上。 “您不愿意就算了。” 反正就算你不同意,我从明天开始,还是不用尊称了。 她自己在心里偷偷地、恬不知耻地想着。 “无所谓, 你想叫什么都可以,”他这会倒回答了,指腹搭在莹白杯垫上,“对于学生对我的称呼,我一般不做硬性规定。” ……那可以叫老公吗? 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徐叶羽咽了咽嗓子,装模作样地挖了一块抹茶千层送进嘴里。 “那、那我以后就不用‘您’了。” 本来一开始对他用尊称,一方面是自己长久的学生时代养成的习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不是他的学生,所以面对着他的时候会稍微有些没底。 尊称这种尊敬性的东西,像一个屏障和盾牌,让她借此掩藏起自己的“真实属性”,以免被识破。 可是现在看来,这东西虽然尊重,但太过疏离和礼貌。 在外面听她“您”啊“您”地叫着,一听就不像两个人之间有那种关系。 她还是想要借机向暧昧进发的。 陆延白看她垂头吃着东西,以手支颐,淡淡讲了句:“回去之后,你好好休息一下。” 这件事费了她不少心力和时间,解决之后,她需要一些放松和休息。 徐叶羽点头:“好,我一定好好休息,然后再为您……为你卖命。” 她说得太夸张,陆延白扯了扯唇角,鼻腔里逸出一声笑。 她低头吃蛋糕的时候,注意到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滑过她刚刚给他擦嘴的那张纸。 可能是想看她有没有骗他吧。 但幸好奶泡这种东西是白色的,纸巾也是白色的,沾上去根本就看不出来。 所以即使她的的确确是在唬他,他应该也不太看得出来。 徐叶羽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心想再维持一段时间下去,她就可以写一本《那些年,我是如何用纯熟的技巧撩动我的教授的》。 /// 躺在家里挺尸了几天,靠着甜品饮料和几集《急速燃烧时》,还有时不时骚扰陆教授得到的关心…… 徐叶羽终于把花在班娜这件事上的精力回复了过来,满血复活。 她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感谢了向微给她的安利:【急速燃烧时是挺好看的。】 向微:【有治愈一点你疲惫的心灵吗?】 徐叶羽:【有,跟着聂江澜的镜头,有种傲视群雄的智商碾压感。】 向微:【那么……】 向微发了张表情包来:【今天也他娘的是元气满满的一天喔.jpg】 “……” 徐叶羽还没来得及回复,弯弯却仿佛和她心有灵犀一般,在她终于有力气的时候发来了催稿消息—— 【今早离家之前我惯例撕了一页日历,你知道显示今天的态势是什么吗?】 像是怕她不回答,弯弯自言自语:【宜催稿。】 弯弯:【我想,也许这就是天之召唤吧,而你,作为那个天选之习,是时候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弯弯:【等你的365天,365天都在等你交稿。】 徐叶羽:【你不要骗我,日历上哪里有宜催稿这种东西??】 弯弯:【阿弯特别定制版催稿黄历,轮番催稿不停歇,快乐催稿无国界。】 徐叶羽:? 这合理吗?? 弯弯非常的冷静绝情,就像是一夜过后的渣男,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欠揍的话:【还差一个栏目稿!你上次不是答应我这期会交的吗,因为明天杂志就要下印厂了,所以我特意给你留了几p,你再不交稿整期杂志都会开天窗,叶总。】 徐叶羽对这种反人类的操作震惊了。 【李弯弯,你是人吗??】 假如她不按时交,整期杂志的进程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而徐叶羽,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弯弯早就知道她的性格了,所以才下了剂猛药。 【也没有几p那么夸张,你写个两三千的小短篇就ok了,实在不行我们这期有主题,你按照主题写也可以。】 徐叶羽微笑:【ok,算你狠。】 徐叶羽:【我上次有个写了一千字的脑洞坑,今天可以写完发你。】 幸好她有存货,不然真的是要被弯弯的突然袭击给击倒了。 小脑洞对她来说并不难,况且有一阵子没写了,再写起来的时候,因为脑子里的灵感比较多,所以完成得比较快。 晚上九点的时候,徐叶羽刚好写完三四千字的短篇,发了过去。 弯弯被她的速度感动了:【哇,好快!】 【如果你写长篇能有这个速度,弯弯哪还会有饿死街头的可能呢?】 【上次不是说有个长篇灵感吗,过了一俩个星期,臣斗胆问一句,这个灵感活下来了吗?】 一两周之前,给陆延白写推文的时候,某个想法一闪而过,她是给弯弯说了一个长篇方向。 弯弯那时候回答她的是,等她能真正开始写,定下来三万字再说。 实际上,到现在,想要写的想法也并没有削弱。 徐叶羽想了想,说:【等我,写完就发给你。】 弯弯看这有戏啊,还有点难以置信:【真的吗?我死之前居然真的能等到你写长篇吗?!】 徐叶羽:【???】 这是瞧不起谁呢! 关掉和弯弯的对话框,徐叶羽坐在那儿,对着手机想了一会儿新长篇的事。 仿佛和她心有灵犀似的,手机蓦然间一亮,上面浮现出四字备注——母上大人。 徐叶羽接起手机:“妈,怎么了?” 陈芷先是关心了一下她的近况:“最近怎么样,都还好吗?” “好得很,”徐叶羽说,“除了还没找到男朋友,一切都非常完美,吃得饱睡得香长得好。” 陈芷嗤她:“一天到晚没个正经,老想着男朋友。” 徐叶羽:“那我不想你就满意咯?” “说正经的,你要是有喜欢的妈妈也不反对,但你自己注意度……” “诶,好好好,”徐叶羽看又歪题了,“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些平时我耳朵都听出茧的话吗?” 陈芷停了一下:“那倒不是。” “阿宙快过生日了,加上你也好久没回来了,所以妈妈打个电话问问你,要不要抽空回来一趟?” 太久没见,陈芷也有点想她。 徐叶羽算了算日子:“是哦,江宙生日快到了。那我就回去一趟吧。” 陈芷笑她:“怎么,只有阿宙才能劝得动你?” “也该回去了,”徐叶羽笑笑,“我到时候把车次发给你们啊,你们也记得给我房间清理一下,我回去还要睡的。” “那当然,你的房间妈妈一直有在清理,床单也给你买了新的。” “好啦,那等我回去。” 打完电话,徐叶羽从房间伸着懒腰出来,翻了翻零食柜,发现没吃的了。 “向微,我前几天买的那么大一包零食呢?” 向微抱着靠枕摇头:“微微不知道,不关微微的事。” 徐叶羽盯着她鼓起的肚子,酝酿着问:“宝宝三个月啦?” 向微咬牙瞪着她,一字一顿:“人、身、攻、击、举、报、了。” “我还没举报你吃完我东西,你倒打一耙举报我?”徐叶羽好笑一声,“好看的人总是要承受这些吗?” “好吧,如果这就是迷人的代价,我承受。” 向微:??? “走吧,”徐叶羽站在门口,“陪我去趟超市,我买点吃的放公寓,再买点带回去。我不在的时候,就让这些零食陪你度过寂寞的夜吧。” 向微:“你要去哪儿了?” 徐叶羽:“我回去一趟,看看我表弟。” 向微点点头:“行,什么时候走?” “还不清楚,不过应该几天就回来了。” “好,那我就在这边好了,我还要看公司。” 两个人商量清楚后面的事,就准备出发去超市了。 向微领着徐叶羽坐了公交,去了三站路外的大超市。 下了公交,徐叶羽对着漫漫夜色感慨:“我还不知道这里也有个超市诶。” 向微翻白眼:“你知道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之前还以为附近只有一个便利店,有次没灵感还去那里戳了养乐多——就是我拉肖邦那次。” “合着您还是个音乐家?” 徐叶羽作揖:“承让承让。” 进了超市,徐叶羽推了个车,向微走在她后面。 “说的我今天也想喝养乐多了,”徐叶羽抬头看指示牌,往酸奶的地方去,“走,去买个几板吹一下。” 刚走到区域里,徐叶羽正要伸手去拿养乐多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向微说:“还记得我第一次喝养乐多,那时候是因为晚上吃了芝士蛋挞……” 她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向微就看到另一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 等到那个人也站在养乐多货架前时,向微战战兢兢地想,陆教授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徐叶羽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向微以为她知道陆延白来了:“怎么?” 徐叶羽皱了眉:“我那时候居然大晚上吃芝士蛋挞这么高热量的东西,我疯了吧?” 向微:…… 所以徐叶羽这人是还带吐槽自己的功能吗? 徐叶羽啧啧嘴,对自己当时不要命的行为表示了一下感慨,而后转过头,伸手去拿东西。 另一只手几乎同时和她的手一起落在了养乐多上。 右边的手指实在好看得太有辨识度,徐叶羽抬头,微怔:“……陆教授?” 陆延白颔首。 其实他刚刚就发现了向微,也听到了背对着自己的徐叶羽正在讲话。 他原本以为直到自己拿完东西,徐叶羽都不会讲完,谁知道下一秒她就转过了头。 徐叶羽眼睫微颤,还有点没回过神来:“您……不是,你也来这里买养乐多啊?” 她及时换掉了尊称。 陆延白点点头,手指松开,示意她拿走这一排。 徐叶羽往后一看,这边只剩下一排了。 她赶忙松手,想了想,又握上去,把养乐多推到陆延白那边。 “你喝你喝,我不喝了。” 陆延白:“不用,你喝。” “你喝吧,”她伸手拿起一瓶优益c,“我喝这个,一样的。” 陆延白正要说什么,徐叶羽打断:“你再跟我推辞就是不给我徐某人面子了。” “……” “那你喝这个吧,”陆延白把一边蓝色包装的养乐多推来,“这是低糖的。” 沉默了一会,徐叶羽本来想压制住那股情感,可惜没有压住。 她糯着鼻音:“所以你这是在嫌我胖吗?” “……” “不是你刚刚说晚上不能进食高热量的?”陆延白眉间打褶。 “噢,这你都听到了啊。” 他还是有把她说的一些话放在心上的……虽然说的也是废话。 这个认知让徐叶羽心满意足,甚至感觉双脚悬空,有点儿飘。 怕他又推辞,徐叶羽把养乐多扔进他的车里,又瞥了一眼他车内的零食。 不知怎么,没头没尾地就冒出一句:“你应该多吃点,太瘦了。” 陆延白眄她一眼。 听她软着嗓子轻声说:“太瘦了不好,让人担心。” …… 回过神来的时候,徐叶羽脸颊似乎又窜起热度,她抿了抿唇:“那个……我、我副业是健康博主来着。” 她推着小推车后退:“我先走了,教授拜拜下次补课见!” 说完,像是怕等他回答似的,她一溜烟儿地逃窜。 真是没头没尾的,像忽然摇起尾巴的布偶猫,又夹着尾巴仓促跑走,只剩下身后一排软趴趴的脚印。 陆延白收回目光,情绪难辨地摇了摇头,唇角似有若无地抬了抬。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想…… 不行,不能这样,我们是遵纪守法的好孩子:) 谢谢投雷和灌溉的小可爱030 火箭炮:浅葱葱的啦 手榴弹:浅葱葱的啦x2、sai 雷:甜饼李x2、天之苍苍、阿肥_、浅葱葱的啦、时小笙、baekhyun、是栖迟呀丶x3、biuex2、温烟、归去来兮辞、镜中奇遇、男神傅征、古城风巷x5、喵了个咪、五月台风特报?、浅葱葱的啦、swang、星梦、沐颜daily、阿肥_、 28、借二十八下 徐叶羽从冷饮区一口气跑到了结账区。 向微吐槽她:“你知道你刚刚像什么吗?” “什么?”徐叶羽拿着水回身看她。 “像那种粉丝去看完演唱会之后, 最爱跟自家偶像讲的话, ”向微啧啧, “你怎么就知道人家瘦?你以为男人跟女人一样, 是一吃就容易胖的类型?” “……” 向微:“我有朋友中午吃一碗大份黄焖鸡再吃一个十块的卷饼,胃里能装下一头牛,照样吃不胖。也许陆教授就是这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你不用担心。” 徐叶羽恍然大悟点头:“也是,毕竟实践出真知, 我以后不能贸然下定论。” 向微点头:“是吧。” 徐叶羽义正言辞:“要等我以后看他脱了衣服是什么样的, 才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瘦。” 向微:“……” “求你去死吧。” 徐叶羽严肃地想了一会儿,说:“不行。” 向微:“什么不行?” 徐叶羽站在原地,轻轻摇晃着手里的优益c,看着面前的灯光振振有词:“我不能死,死了谁给陆延白当老婆?像他这样忠贞不二的人,肯定会此世不娶明志, 而我,不愿看到他不快乐……” 一回头,向微不愿意听她往自己耳朵里灌输垃圾话,早已经大步流星,毫不回头地走出去几米远了。 徐叶羽:“……” /// 东西既然已经采购完毕, 那么回去这件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徐叶羽查了一下高铁票,定在五天后回去,也就是周日补完陆延白的课, 周一就回去一趟。 她提前给陆延白发了消息:【教授,我暂时要出去一趟有点事,不知道下周六能不能赶回来上课,如果能回来就继续上;如果回来不了,我就提前跟你说一声,上不了的那几节课就先不上,我们后面再补起来,可以的吗?】 不出意外地,陆延白说好。 陆延白答应了她以后,徐叶羽退出对话框,从列表里找到了江宙的微信号,点进去。 江宙已经很久没有发朋友圈了,上次和她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在大半年之前。 自抑郁症之后,他和外界那本就稀少的联络变得愈发稀薄,所有的事情在他眼里都变得索然无味。 一直持续的同学聚会,他推掉;曾经喜欢的桌游,他拒绝;就连聊天和玩手机,他都提不起多少兴趣。 他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着,以前倒还好,一般是在房间里写小说,但自抑郁症愈演愈烈之后,他彻底停笔,这两年没有一部作品产出。 15岁的时候,江宙靠处女作长篇一举成名,不仅长篇成绩斐然,他的科幻类中短篇甚至还走出国门,还拿了不少国外奖项。 人生仅过了六分之一,他便完成了很多人穷此一生都达不到的成绩。 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的一生将风光无限,熠熠生辉,飞向最高处享受掌声和惊叹,他会成为所有人的骄傲。 所以即使他选择辍学回家专职写作,家里有颇有微词,但仍是点了头。 没人能想到,顶辉煌的光景只持续了一年。 江宙16岁那年,徐叶羽在他柜子里发现了一些并不积极的药物,和利器。 抑郁症来势汹汹,将尚未成年的江宙完全包裹,他像一个铁块,在水中永无休止地下沉。 没有人能打捞他,他自己也不行。 几个月后,江宙有了轻生行为—— 徐叶羽至今仍旧记得十二点的深夜里,急救车的嗡鸣划破所有安宁的假象,她从睡梦中被母亲摇醒,父亲连夜开车抵达急救室门口。 看着急救室恍若白昼的灯光,徐叶羽大脑当机,手脚冰凉,提心吊胆地、一遍又一遍为江宙祈祷平安。 所有能赶到的家人都赶到了,在走廊或坐或站地围做一团,迄今回忆起来的时候,画面好像还是有声音的。 有人在哭,有人在大声辱骂,有人咬着牙红着眼眶嘶吼—— “为什么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自从你和他那次之后就这样了?!” 徐叶羽闭上眼睛,掐断所有的画面和声音。 薄薄的天光从窗外涌入,浮现在她眼皮上,闭上眼的时候,能感觉到昏暗中,投入了绒绒的暖光。 马上,就要回去了。 五天后,徐叶羽踏上回家的高铁。 高铁很快把她带回了这座她熟悉无比的城市,刚出站,陈芷和徐渊就站在门口朝她挥手。 上车之后,他们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徐叶羽一一回答完毕,可谓是尽详尽细。 “明天下午吃个饭,外婆外公都很想你,”徐渊转着方向盘,“一个星期要问我二十次你回来了没有。” “知道了,”徐叶羽点头,“多少人去?” “都去。”陈芷说。 徐叶羽沉默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后点头说好。 陈芷觉察到女儿分了那么一两秒的神,透过后视镜看她:“没关系,你不用担心。” 陈芷又说:“毕竟……阿宙比你离开时的情况,要好很多了。” 徐叶羽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她的语调中苍白带点坚定:“妈,我没有。” 陈芷回头看她,目光温暖:“妈妈知道。” 在家里住了一天,第二天,饭店里有一场家宴。 家宴要开始之前,徐叶羽给江宙发消息,问他去不去。 因为江宙近两年,已经很少参加这些外界活动了,哪怕是家里的活动都很少出席。 江宙问她是不是回来了,说如果她去,他就去。 徐叶羽回消息:【我会去的。】 江宙:【那我也去。】 徐叶羽:【你现在在家,等下和爸妈一起出来吗?】 江宙:【不。】 徐叶羽皱了皱眉? 【你现在人在哪儿?我来接你。】 过了好几分钟,江宙发了个定位来,是公园。 徐叶羽松了一口气。 徐叶羽赶到公园的时候,江宙正看着江面发呆。 江边风有些大,吹动他已经很久没好好修理过的头发。 徐叶羽走过去:“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宙的语气有点疲惫:“他们一大早就吵架,我不想听。” 徐叶羽停了停,没去问吵架的原因,只是看了看尚算不错的阳光,提议道:“今天天气好,我们去健身房跑会步吧。” 刚刚路过的时候她看到附近有家健身房,环境应该还不错,可以进去体验一下。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她知道,一定程度的运动对治疗抑郁症有非常大的帮助,甚至不亚于吃一些药物。 江宙有些不愿意,黑眼圈垂着:“算了吧,不想去。” 徐叶羽拉着他好说歹说:“你跟姐姐都多久没见了,就当这次陪我去咯。” 江宙从小跟徐叶羽关系好,无论在家长面前怎么叛逆,始终都很听她这个姐姐的话,甚至在出名之后更加崇拜她,个中缘由,徐叶羽也不清楚。 虽然不喜欢这些东西,但看在徐叶羽的面子上,江宙还是挪动了步子。 不管他为什么听她的话,徐叶羽想,能劝动就是非常好的了。 在健身房跑了很长时间步,还做了一些拉伸运动,太久没活动的江宙气喘吁吁,眉眼被汗淋过,仍是没什么精神。 看这黑眼圈,也不知道是失眠了多少个夜晚,焦虑和崩盘了几次。 从健身房出来之后,徐叶羽丢给他一瓶水,还是想劝他看看心理医生,只得酝酿着问:“阿宙,你想不想看……” “不想。” 江宙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很快打断。 徐叶羽垂了垂眼:“为什么?” “他们不让我看,我也不想看,”江宙散漫地扯了扯嘴角,“那是不正常的人才会看的。” 看过之后,他们只会更说他小题大做,写东西写出毛病了。 不止如此,这之后他还要接受世俗的,更加讳莫如深别有深意的眼光。 哪怕世俗没有这样的眼光,江吴和陈葛菲也会代替世俗,加诸给他怪异的目光。 只是这样想着,他就对这东西一百万分排斥。 “你怎么会这么想?”徐叶羽皱眉,声音尽量放轻,劝说道,“这就像人感冒发烧要打针一样,很正常,你不是怪胎,阿宙。” “很多人都错误地理解了,因为不理解所以害怕,所以躲避。这真的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怪病,只是情绪的一场感冒而已,”徐叶羽试图劝说他,让他理解抑郁症,“有很多人和你一样,我们也会给你力量,你不要怕。” 说完这段话,她忽然想起在某个傍晚,夕阳余晖下,陆延白的手指点在资料上,淡淡同她道:“截止到2016年,我国有九千万抑郁症患者,而接受正规治疗的有多少?只有4%。如果接受治疗,抑郁症的治愈率近80%。这其实是很普通的一个病,也没有那么难治愈,最难跨越的,其实是他们的内心。” 正是那段话,和推文中给她的数据,让她下定决定去帮助江宙走出自我厌弃和怀疑的世界,让他敞开自我,抛弃世俗目光,去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也是因为这个,她想要写一个和抑郁症有关的长篇,只要能帮助一个人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那么这篇文,就是有意义的。 江宙抬起头,看向徐叶羽的目光游移不定:“……真的吗?” “真的,”徐叶羽说,“它就像你的影子,躲在你看见的看不见的地方,你跑的越快它追得越紧,但如果你试着冷静下来,跟它握手,你会发现它不可怕,你也不可怕,周围的目光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江宙像是在思考她的话,很久都没有作声。 直到一通电话打过来,陈芷提醒徐叶羽家宴马上要开始了,让她早点到。 徐叶羽带着江宙去了饭店,站在包间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的对话声。 陈葛菲声音有些尖:“我哪知道他又去哪里了,他总是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古怪得很……” 徐叶羽回头看了一眼江宙,江宙一脸习惯的表情。 陈葛菲往门口一看,发现徐叶羽带着江宙进来,表情登时变得有些怪异。 江吴坐在陈葛菲旁边,往这里扫了一眼。 他们家家庭气氛实在怪异,怪异又压抑,落座的时候徐叶羽在心里想。 大家都落座完毕,轮到长辈发言,老人总是关心子女的,拉着徐叶羽的手一直说:“最近过得还好吧?书写得怎么样,还好吗,不要太辛苦,我上次去你房间,看你书架上摆那么大一排……松一松,发条别拧太紧,听你妈妈说你老是因为写不出东西有点着急?别着急,作品会有的……” 老人才说到一半,当事人的徐叶羽没回话,江宙的背却一耸一耸起来。 徐叶羽看过去,发现江宙捧着碗在哭,眼泪一颗颗砸进碗里。 不像是感动,像是情绪失控。 大家都愣了几秒钟,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会情绪就崩溃了。 家人都在这里,儿子却哭了起来,江吴感觉面上无光,猛地一拍桌子:“莫名其妙的哭什么哭,眼泪给我收住!” 重度抑郁的人很难控制好情绪,经常会莫名地崩溃大哭和产生消极念头,那不是作秀也不是脆弱,只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们自己也束手无策。 徐叶羽很快意识到江宙的情绪可能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当即道:“别吼他,他也不想的。” 她走到江宙旁边:“要回去休息吗?回去休息一下睡一觉吧。” “回去休息什么休息!”江吴皱眉,“就不能惯着他,一天到晚无病呻.吟的,有什么好哭的?” “不用理他,他就是在闹脾气。” “江宙,你自己看看,这还是在外面,你给我收着点。”江吴捏紧拳头,咬着牙关警告。 徐叶羽抬头:“外婆,送阿宙回去吧。” 老人出马,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为了避免江宙回去还要受江吴的压迫,徐叶羽朝自己父亲示意,让徐渊把江宙先送了回去。 要走的这会也一道先走了,包间里只剩下陈葛菲、陈芷、徐叶羽和江吴。 她的母亲、小姨还有叔叔。 江宙离开的时候脚步也还软着,看背影很脆弱。 徐叶羽有点心疼,一直目送着他离开,才转头说:“他不是无病呻.吟,面对这种情况,家人最该给的是引导鼓励。就算不鼓励,再怎么说也应该理解,不应该加倍给他压力,让他更加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不被理解,这样病情会加重的。” 一直没说话的陈葛菲忽然站了起来:“病情?什么病?我儿子没病!你少给我胡扯!” “我看是你吧,”陈葛菲猛地撂下手中碗筷,“之前明明都好好的,你走的这段时间什么都好好的,偏偏你一回来,跟他见了一面之后,他就无缘无故地变成这样!” “他明明没有病,反而是你,一直跟他说什么正视不正视自己的病,要不是你劝说,他能这么变本加厉地作吗?我看就算再正常的人都要被你带上歪路吧?徐叶羽,你真是嫉妒疯了,才想出这样的办法害你弟弟。” 陈芷也站了起来:“够了。” “够了?!哪儿够了?!”陈葛菲眼珠瞪得浑圆,“第二次了,徐叶羽,上次也是这样,从酒庄回来之后,江宙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疯,开始整天把自己关起来,把安眠药当饭吃,本来正常的情绪越来越反复无常,变得越来越像个精神病——” 徐叶羽瞳孔骤然一缩:“他那不是神经病,你怎么能怎么说他?” 陈葛菲咬牙:“不是我说他,是你害了他。因为你嫉妒他写得比你好,你嫉妒他年纪轻轻就拿了那么多奖,你用龌龊的办法中伤他,把他变成这样,好让他再也拿不起笔。” 徐叶羽闭了闭眼:“我没有。” 陈葛菲笑了:“你没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和江宙在酒庄单独待了三个小时之后,江宙出来就情绪大变?你既然不心虚,不是因为他写得比你好就要害他,那你就写一本更好的向我证明啊!你敢吗?你不敢,因为你根本写不出来,你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陈葛菲看着她的眼镜,几乎是一字一句吐出来:“徐叶羽,是你毁了我们这个家庭。” 徐叶羽握紧拳头,冷静地回话。 “关于当年的真相,关于江宙抑郁加重的缘由,我已经在找了,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等我找到的那一天,希望面对着铁证如山,你还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 “你找啊,”陈葛菲笑了,“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我看你到底能找出什么来!” “我会证明,”徐叶羽抬起眼睛,“从一开始,伤害江宙的就不是我,也不会是我。” 家宴由此散场,徐叶羽心中想法更加坚定,她会给陈葛菲所有的怀疑,一个有力的回击。 /// 饭桌事件对徐叶羽造成的影响不太大,在家里睡了几觉,找陆教授说了几句垃圾话,她的心情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反正又不是找不到真相了,她没必要着急或是沮丧。 总有一天她会找到的,等她证明了自己之后,陈葛菲自然再也没有那么嚣张的气焰。 等她翻了盘,陈葛菲又会对自己可笑的行为作何反应呢? 回了l市之后,徐叶羽准备去酒庄转一趟。 站在拱桥上,往远处看了看,别的没看到,倒是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影。 徐叶羽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陆延白。 他抬腿走来,抬眸的时候,显然也是发现她了。 徐叶羽是从上往下走的一个态势,见他也看到自己,决定跳到他面前去打个招呼,就在二人仅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徐叶羽迈步一跳—— 由于是第一次跳,她没控制好力度和方向,一头栽进了陆延白的怀里。 …… 他的怀抱,比想象中还要更温暖宽阔一些。 陆延白怕她摔跤,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准备接住她。 看他手张开了,徐叶羽情不自禁地,就把自己的手,环在了他腰上。 陆延白:“……” 作者有话要说:  教授:你根本不是想跟我打招呼,你只是想趁机占我的便宜。 甜饼制造机鹿灵老师给大家打个安心针:甜文,虐渣,真相会有的,打脸也会有的,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教授会保护好他老婆的,大家不用担心。 陆教授的女人,不会轻易认输! 29、借二十九下 陆教授的腰跟自己想得差不多, 标准的宽肩窄腰, 应该有腰窝, 也应该有腹肌, 甚至再往下一点,可以摸到隐约的、延伸的人鱼线。 徐叶羽眨了眨眼,强迫自己收回神游的思绪,集中注意力到当下这个场景里来。 她笑笑, 随口搭讪:“好巧啊教授,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嗯。” 男人沉沉应了声, 继而, 嗓音温温淡淡,低沉地钻进她耳朵里:“站稳了?” “啊?”徐叶羽不知道他在问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说,“站稳了,怎么了?” 他敛了敛眉:“那可以松开我了?” 徐叶羽会过意来, 松开自己还环着人家腰的手,乖乖往后退了几步。 她特意拍了拍掌示意:“松开了、松开了……” 陆延白:“……” 半晌,他觑了她一眼:“来这边做什么?” “我……来逛一逛,”徐叶羽晃了晃身子,“你呢?随便走走吗?” 他的回答照例言简意赅:“来看看。” 徐叶羽反应过来, 摸了摸鼻子,接口道:“这附近最近是新种了不少树和花,多看看也好, 容易让人心情愉悦。” 没想到教授也不是那么书呆子嘛,至少还知道这附近的新鲜事物,还会挑时间四处看看。 “教授,你知道附近有酒庄吗?”徐叶羽问他。 陆延白点了点头:“知道,怎么?” “没怎么,就随口问问,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徐叶羽说,“酒庄还挺好玩儿的,有空我请你去呀。就是里面管控比较严格,地下室什么的都不给人进,被发现了就会把你轰出来……” 陆延白勾唇:“地窖里都是酒和贵重器皿,当然要防止误触。” “好像还没有监控,所以才不让人去吧……”她小声说。 “什么?”他没听清。 “没什么,”徐叶羽摇头,“我随便讲讲啦。” 徐叶羽又往自己身后看了看,问他:“你现在是准备回去了吗?” 陆延白点头,又望了望她,略作思忖,道:“……想让我送你?” 这次倒不是。 “没有,我就是问问,”徐叶羽说,“我自己还想再走一会儿呢。” 他颔首:“注意安全。” “知道了,教授拜拜。” 徐叶羽转头跟他招手作别,男人点了头,算是应下。 只身又去了一趟酒庄,徐叶羽站在门口思索的时候,向微一个电话打来了。 向微:“你在哪儿呢?回来了吗?” “回来了,马上回去,怎么了吗?”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问问你,等你回来再讲。” 徐叶羽收起神思,想着向微在公寓等着自己,便叫了个车快速到了公寓。 她开门的时候,向微正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徐叶羽:“你跳大神呢?” “回来啦?!”向微猛地一转头,给了她一个温暖又热烈的拥抱,“我好想你!叶总!” 徐叶羽拉开向微,凝视了她一会儿。 而后道:“说吧,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向微:? 徐叶羽逐条列举。 “把我房间花瓶打碎了?” “还是把我手稿扔了?” “在我床上吃饼干结果像帕金森患者洒了我一床?” “穿了我的衣服结果把我的衣服撑破了?” “还不是……那是把我电脑用烂了?” “……” 向微皱眉:“徐叶羽,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弱智,才能干出这些事来?” “啧,”徐叶羽摇头,“刚刚还热烈的叶总前叶总后,这时候被我拆穿就本性暴露,凶神恶煞地喊我名字。” 向微:“那不是你逼我的吗?是我想骂你吗,是你欠骂。” “你觉得这个逻辑通顺吗?”徐叶羽把包扔在椅子上,“既然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刚刚为什么这么反常地来讨好我?” 向微吞了吞嗓子,咬了咬下唇软肉,而后缓缓道:“这个……” “那个……” “等你说完,三年怀胎的哪吒都横空出世了,”徐叶羽敲桌子,“快讲,向微女士。” “刚刚班长又找我了。” “找你干嘛?要跟你谈恋爱吗?” “谈个屁,肯定是找我说我们大学同学聚会的事儿啊,”向微忽又话锋一转,“再说了,他想追的人是谁,你不清楚吗……” 徐叶羽扬手做了个停止手势:“得,打住,说正事。” 向微耸耸肩:“我说我们没空之后,他隔三差五就给我打电话发消息,说大家都集齐了,就差我们俩。还说什么好不容易聚一次,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人不齐吗,我们以后相聚的机会也少,难道要把这唯一一次也剥夺掉吗?” “反正跟我说了一大堆,我就说我们搬到l市了,实在回不去,不好意思,结果他跟我说,他们愿意到l市来。” 徐叶羽:“……” “这么狂野的吗?” 向微朝她挤眼色:“我估计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l市叶羽之间。” 徐叶羽倒也懂她:“所以你为了成全他,答应了?” “人家都说到那个地步了,我哪好意思不答应啊,”向微也有点为难,“全班就我们俩去不了,说自己忙也就算了,再忙吃个饭的功夫总是有的吧?更何况全班都为我们到这边来诶,我怎么推辞,再推辞就真的太过了吧。” 徐叶羽想了想:“也是。” 班长李峰都说到那个地步了,卖了她们俩这么大一个面子,兴师动众就为了一顿饭,她们应该领情。 向微:“所以我就说,如果大家真的不嫌麻烦愿意过来的话,我们肯定欢迎嘛。” 徐叶羽点头:“对。” 向微看她这么通情达理,也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只见徐叶羽盘腿坐好。 “反正答应人家的是你,跟我没关系嘛。” 向微:? “你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峰到底为什么这么想来,你肯定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哦还有,我跟你说这个不是询问你的意见,是通知你一声,让你腾个时间,”向微扬起一个虚情假意的笑,“毕竟我是代替你一起答应的。” 徐叶羽语重心长地叹息,非常心疼自己:“最毒不过妇人心,行吧,我算是知道了,我们俩之间就是没有真情的塑料姐妹花,都不用风吹,走两步路就散了。” “不是的。”向微说。 徐叶羽:? 向微:“我们俩不是塑料花,是垃圾花,塑料花太贵了,你不配。” 徐叶羽:“……” “不过……”向微拉长音调,“李峰刚跟我说已经确定大家什么时候可以来了,我很好奇,就问她们别的人为什么会答应来这边,阿江说,李峰不仅报销所有人的路费,还请大家酒庄二日游。” “试问谁面对这样的条件不动心呢?” 向微拱啊拱,拱到徐叶羽旁边:“富二代追人真肯花钱啊。” 众所周知,从大学开始,李峰就对徐叶羽展开了非常狂热的追求攻势,简直是天上地下无所不用其极,就差把整个学校翻开给她找乐子了。 奈何徐叶羽对他实在是没感觉,本以为毕业了他就不会再执迷于自己,没成想逮到个同学聚会机会,他还是用尽各种法子要见她。 徐叶羽看了向微一眼,宁可自己不是当事人:“那要不你跟他谈恋爱去?” “他喜欢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向微揶揄她,“你要是答应了他,搞不好我也可以沾光,经常被请客什么的。” 徐叶羽想了想,也很认真道:“我要是跟陆延白在一起,你也有很多好处啊。” 向微:“是吗,比如什么?” 徐叶羽:“作为单身狗,每天吃我和延白的黄金狗粮,还可以做他布置的课堂作业,岂不快哉?” 向微:“快个屁,滚蛋。” /// 接收到向微的“饭局讯息”之后,徐叶羽本以为李峰他们还有一阵子才来,没想到一周后就收到了李峰的消息,说大部队下周末来。 大部队浩浩荡荡来的那天,为表诚意,向微和徐叶羽亲自去迎接。 徐叶羽本来以为大家是坐火车或者高铁来,没想到李峰直接包了几辆车,大家都是坐小轿车来的。 李峰的豪车开在最前面,派头很足,向微不由得小声跟徐叶羽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迎亲的,这可都是为了你啊,叶羽公主。” “一边儿去,”徐叶羽推她,“我们俩私下开玩笑可以啊,等下别说了,免得李峰真以为我对他有意思。” 向微:“不管你对他有没有意思,他不都对你有意思么?这都四年了,真是痴情啊,要是放在小说里,妥妥的男二,你觉得呢?” “那不一定,主要看脸。” “……” 李峰率先下车,大家也都陆陆续续跟着走了出来。 徐叶羽笑着跟朋友们打招呼,有人嗔着问她:“怎么跑这里来了?” “换个地方呼吸空气嘛,”徐叶羽说,“辛苦你们了,跟着绕这么大一圈。” “不辛苦不辛苦,峰哥辛苦,找车什么的都是他全权负责的,一路花了不少心思。”有人挤眉弄眼。 李峰看提到了自己,也迈步上前,朝徐叶羽露出了一个笑:“嗨,好久不见。” 虽是富二代,李峰却并没有太多纨绔气息,在朋友面前玩得开,面对着徐叶羽的时候,那点心思全从眼睛里透了出来。 徐叶羽倒也不讨厌他,只是对他没什么感觉,所以一直把二人的关系拿捏在普通朋友的份上。 两个人不痛不痒地寒暄了几句,向微看出情况僵住,拍拍徐叶羽:“对了,你今天下午是不是还要去补课?” 徐叶羽好不容易能逃脱,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就往上爬。 “是的,要补课。” “补课?什么补课?不是都毕业了吗?” “就……发生了一点事,我每个周末下午要去上心理课,”徐叶羽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词,“大家先去唱会歌吧,我和向微已经订好房间了,等六点我上完课就来找大家,我们再一起吃晚饭。” 大家也没打算深究下去,纷纷点头。 李峰问:“在哪里补课?” “l大。” 他晃晃钥匙,说:“我送你吧。” “……”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就可以的。” “诶,徐叶羽,这儿都有车了你还坐车,是不是不给班长面子啊?” “就是,让班长送一趟呗,也算了了他一桩夙愿。” 众人起哄下,徐叶羽拗不过,还是点了头。 李峰把她送到l大门口,沿路都在有的没的跟她聊天。 到了门口,徐叶羽准备解安全带:“好了,就在这边停吧,我自己走过去。” “不用,”李峰说,“你给我指路,我开进去,走路太累了。” 到了教学楼下,车子总算停了下来,徐叶羽松了口气,心道终于能走了,谁知道李峰和她一起下了车。 起先,徐叶羽以为他只是下来上个厕所,直到李峰跟着她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她才回过神来,看着他。 李峰笑笑:“我等你。” 徐叶羽愣了一下,旋即道:“不用了,我等下自己叫车去找你们就好。” “我还是等着你吧,”他意有所指,探着身往办公室里看,“你们老师是男的?” 徐叶羽随着他的目光往里看,陆延白正坐在他们对面,徐叶羽惯坐的位置旁边,抬眼看着李峰。 徐叶羽朝李峰笑笑:“真的没问题,我不是第一次来了,你先回去吧,我没事儿的。” “有很多教授很禽兽的,”李峰皱了眉,“你们又是在一个办公室里,门关上了,小心他非礼你。” 徐叶羽:“……” 我倒是希望他非礼我啊。 李峰说:“我不放心你,还是就把门开着吧。我在外面看着你们,你不用怕。” 徐叶羽:“我真的不……” 话没说完,办公室内的男人看了外头许久,见徐叶羽还在侧头跟别的男生说话,禁不住皱了皱眉,开口唤她:“徐叶羽。” 徐叶羽骤然回过头:“来了来了……” 她走到陆延白旁边坐下,从包里拿出书和习题册,小声说:“那我们开始吧,上次布置的题我写完了,先检查吗?” 陆延白点了头,徐叶羽递上一支笔。 从她手里接过红笔的时候,陆延白发现外面的人一直在盯着他,甚至看到他的手和徐叶羽手靠近的时候,眼神危险,还咬了咬牙。 陆延白揭开笔帽:“外面是谁?” “我同学,”徐叶羽从实招来,“他非要在外面站着等我,不用管他也可以。” 李峰一直往里看,她也不可能走过去关门。 一贯不怎么爱管闲事的陆延白,倒头一遭继续发问:“等你?” 徐叶羽点点头:“是的,我们等会儿要一起吃一顿晚饭。” 男人眉间几不可见蹙了蹙:“约会?” 徐叶羽看着他,茫然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陆延白继续沉着声道。 “不要随便跟男生约会。” 末了,又补了句:“尤其是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皱鼻子)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 今天也蛮肥的喔,今天也在等待大家留言言喔! 30、借三十下 徐叶羽品了一品陆教授话中韵味, 心里好像涌现了一丝很特别的情绪。 “不是我们俩吃, 也不是约会, 是同学聚会来着。” 徐叶羽逐字逐句地解答:“我同学都来了, 但是因为我要来补课,所以就先请他们去唱歌,等我补完课再去跟他们一起吃饭。结果我说我要来之后,这个男生一定要送我来, 还跟着我上了楼,就变成这样了……不是我喊他来的。” 言外之意是, 我不是特意叫一个电灯泡来我们之间的。而且, 让同学先去唱歌都不舍得放弃我跟你之间的补课,哪怕只是你的补课,都对我很重要。 陆延白把她的练习册扯过来,本来想批改,结果发现自己在有人的注视下,似乎根本看不进去。 他抬了抬眉:“他为什么一定要送你来?” 徐叶羽想了想, 讪笑道:“可能是车子油太多,用不完吧。” “……” 徐叶羽抬头,看到李峰还是用那种非常危险的、不够友善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陆教授。 她朝他做嘴型,用气音道:“你先回去吧。” 李峰很倔强:“不。” 徐叶羽:“你在这儿气氛很尴尬啊,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你再这么看着我教授,他万一……” 陆延白顿住笔,看了一眼正在跟外面亲切交谈的徐叶羽:“讲悄悄话?” “我没有, 我不敢在你眼皮底下跟别的男的讲悄悄话,”徐叶羽缩了缩肩膀,乖顺道,“我在劝他走。” 陆延白倒是清楚得不行,扯了扯嘴角,扬起一撇笑:“他不会走的。” 看得出来,这人在追她,对她很上心。 徐叶羽糯着鼻子小声:“看破别说破嘛。” “等你是一码事,”陆延白在习题册上勾画,“也没必要一直看着我们。” 徐叶羽:“说来你可能不信,他怕你轻薄于我。” 陆延白:“……” 在接下来补课的两个小时里,徐叶羽始终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死死地锁在自己和陆延白身上。 她撑着脑袋笑的时候,那道视线灼热; 她凑近跟陆延白说话的时候,那道视线锐利; 她瘪嘴跟他讲条件的时候,那道视线锋芒难挡。 陆延白自然也是感觉到了,补课结束后,看着她的背影,还是添了句:“注意安全。” 徐叶羽朝他比了个ok,“放心啦,我有经验。” “有经验?”他侧了侧头,眼眸微眯。 徐叶羽小声说:“我对你这样……可不代表我不受欢迎。” 又想起什么,她不服,咕咕囔囔了声:“怎么,教授,我看起来不像有人追的吗?” 陆延白不知是觉得她哪句话好笑,倏尔弯唇一笑,光风霁月:“像。” /// 补课完之后,李峰带着徐叶羽去吃饭的地方。 刚一上车,李峰便迫不及待地开问:“你和你教授……” 徐叶羽:“嗯?” “你是怎么认识你教授的?为什么要来这个学校补课?”李峰换了种问法。 徐叶羽顿了顿,道:“发生了一点意外,刚好我写新长篇要用到心理学知识,索性就直接在他底下学习了。” 李峰这回开口得更快:“我也认识很多优异的心理学老师,有一部分就在l大。” 徐叶羽:“嗯哼,l大心理学这方面确实人才济济,要不是因为这边这门学术发达,我也不会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峰有些局促,“我是、我是说,你想换个老师吗?” 徐叶羽笑了:“我为什么要忽然换老师啊?我教授很好啊,长得好看还懂得多,专业知识过硬,人也有魅力,这里离我公寓也近,而且我和我教授都很熟了。”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不觉得你们太熟了吗?”李峰说,“他太帅了,容易让人……就是,模糊学生的局限,也容易让人……” “容易让人忽略专业课,想对他造次。” 徐叶羽替他说完。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你懂我!” 徐叶羽扯了扯安全带,在心里想,不是我懂你,是我,我想对陆延白造次。 分分秒秒,无休无止。 接下来的一路,徐叶羽都没怎么讲话,二人先是到了ktv。 李峰去停车了,徐叶羽先上楼,在门口碰到向微。 徐叶羽打招呼:“哟,日总,在这儿也能遇到啊。” 日总是向微大学时候大家给她起的外号,因为向微二字连读起来像向日葵,所以大家就在向日葵里挑了个“日”字,再辅以“总”字,构成了这个别致的外号。 向微翻个白眼:“你总是阴魂不散。” 二人推门进包间的时候里面正在鬼哭狼嚎,看他们俩来了,坐在门口的几个男生笑眯眯地鞠躬,一个个喊。 男生a:“日总。” 男生b:“叶总。” 男生c想了想:“夜总会。” “……” 徐叶羽对这愈发别致而又随意的称呼表示佩服。 在ktv集合完了,大家赶往饭店吃晚餐。 大菜点得差不多了,徐叶羽和向微就率先下去买酒上来,等她们买完酒,大家菜也点好了。 “饮料点了吗?”徐叶羽问。 “放心吧,点了,”李峰妥帖答,“知道你不喝酒。” 饭桌上一阵起哄声。 “这么体贴啊峰哥,连人家喝不喝什么都知道!” “可以,我反正是感动了。” …… 众人起哄下,仿佛就把事情朝着一个徐叶羽也不能掌控的方向推去。 向微看了徐叶羽一眼,维持着笑僵的嘴角,比了个“尴尬”的嘴型。 徐叶羽被她逗笑。 后来饮料上来了,酒也打开了,不少人面前都两个杯子,一杯饮料一杯酒。 虽然来之前徐叶羽已经说过自己不想喝酒,但毕竟是酒桌文化嘛,彼时大家虽然都嘻嘻哈哈说“好的好的你不喝”,但气氛一上来,倒酒的人就开始“劝酒”。 “喝一点嘛,就一点,我保证不倒多。” 说话间,还送了一个酒杯在她面前。 正要倒酒,李峰伸手拦住了:“算了,答应她不喝酒的,就让她喝饮料就好。” “哇,”拿着酒瓶的人惊叹一声,“这么护着我们小叶子啊?” 向微眼见气氛走势又要不对,赶忙站起身,把酒杯往回推。 “不准给徐叶羽倒酒啊,再倒我打人了。” 语毕,向微作势抡起拳头。 那人佯装被她吓住,缩回手缩着脖子:“好好好,不倒了。” 徐叶羽说:“一方小霸王,向微顶担当。现在知道我们微姐的厉害了吧。” 向微:? 酒水饮料斟满,菜也上齐,大家开始一边聊天一边吃。 说到原来大学的“代答到结果被老师戳穿”这个话题,大家忽的亢奋起来,每个人都有话要说。 徐叶羽笑得不行,吃了几口菜,端起饮料撑着额头听他们讲,等他们讲完,自己杯子里的东西也喝得差不多了。 因为刚刚吃了菜,饮料也是买的新品种,所以,直到手里那杯东西见了底,徐叶羽才发现不对。 她转头,发现自己的饮料完好无损地摆在自己左手边。 向微也发现了:“你拿我杯子干嘛?你喝光了?!” 徐叶羽:“……我没看清楚,算了,喝就喝了,你那么激动干嘛。” 向微:“这是酒,大哥。” 徐叶羽蓦然看向自己的饮料:“这不是荔枝气泡水吗?” 向微觉得头痛:“你再仔细看看,它们俩长得像,但是不一样。这个酒也有甜味,但是度数挺高的。” 他们买的饮料是气泡水,透明的颜色,恰好酒也是,味道也该死的差不多。 所以徐叶羽,就把这一杯酒,误喝了。 向微比她还紧张:“怎么办啊,你喝酒了,你是不是不能喝?喝了会过敏吗?浑身起疹子?或者口吐白沫??” “……”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咒我?”徐叶羽竟瞠然片刻,“放心吧,身体没什么事,只要你……” “怎么?” “你把我管好,确保你是清醒的,然后我一直在你视线范围内没做别的事情,就可以了。” 在座都是跟她关系不错的同学,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就这?”向微翻白眼,“那你来之前干嘛搞得好像喝了酒你就会死一样?” 徐叶羽说:“不是,因为之前发生大事的时候我总是喝醉,喝酒耽误事儿你懂吗,所以我就不想碰这玩意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吧,”向微了然,“那你现在怎么一点都不紧张?之前那些恐惧和不喝酒的坚定都是在演戏是吧?” “不是,其实我刚刚心跳也漏了一拍,但是你太夸张太紧张了,对比下来,我就显得还好。” “……” 向微:“你现在是在怪我是吧??” 半个小时之后,徐叶羽也感觉到酒意渐渐翻涌了上来,她抓住向微袖子:“一定要把我看牢啊,别让我消失在你视线范围内。” 向微:“我知道,您放心吧啊。” 徐叶羽坐在位置上晕晕乎乎,再睁眼的时候,一个酒杯递到了她面前。 来人不知道是说了什么,但意思好像是劝她喝一杯。 面前人影差点晃成一层层的叠象,徐叶羽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峰率先伸了手:“我帮她喝吧。” 大家都知道李峰在追徐叶羽,因此,气氛在这个瞬间达到顶峰。 包间里的欢呼差点把屋顶掀翻,有人甚至开始拍着桌子,大喊道:“李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干了干了,感情深一口闷!” 饶是徐叶羽再迟钝,都知道在李峰明显对自己有意思的情况下,还帮自己挡酒…… 如果她让他挡了,那么就是默许他对自己做的一切,后期他的追求攻势只会更猛烈。 为了及时把走偏的这一切打住,也为了提早让李峰结束这一段不可能,开始下一段新感情,徐叶羽想了想,把面前酒杯端起来,笑了笑:“不用啦,我刚刚已经喝过向微的了,感觉还好,可以再喝一杯的。” 然后一饮而尽。 李峰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大家也都及时打住了起哄声,向微也笑笑。 “真的不能再喝了啊,我今天只准徐叶羽喝一杯,你们都别再来了,再来的话,徐叶羽喝多了回去撒酒疯我可要揍你们。” 两个人配合得好,既表明了立场,也没有让李峰下不来台,更没有把气氛僵住。 大家转了个话题,继续嘻嘻哈哈地开始吃。 为了不欠李峰人情,饭局结束,徐叶羽去付了账,请大家唱歌和晚餐。 玩到十点多才堪堪散场,那时候徐叶羽已经醉得像软趴趴的泥,却还是顽强地伏在桌上玩手机。 向微看她按着键盘啪嗒啪嗒打字:“还玩儿?发什么呢?走啊,回去了。” 最后徐叶羽是被向微扛出来的,花了二十分钟。 向微步履维艰,咬着牙:“我终于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这么激动了,原来是我预见到搬你出来有多辛苦啊……” 到了饭店门口,大家开始分车子。 李峰说:“让叶羽坐我的车吧,我等下把她送回去。” 向微回想了一下刚刚的情况,推却:“不用不用,我送她就好……” “你力气太小了,我怕你吃不消。” 向微:“真的不用,我拖着拖着可以把她搞回去。” 到时候李峰万一要抱徐叶羽上楼,她是拦着还是不拦着? 正在讨论间,一直双目无神看着前方的徐叶羽,像是看到了谁,忽然开口了:“陆教授?!” 向微一怔,随着她目光看去,看到陆延白真的来了,惊诧了。 徐叶羽口齿不清地问:“你怎么来了?你知道我在这里吗??” 陆延白皱了皱眉,看着她:“不是你给我发的定位?” 向微心想,好家伙,这人喝醉了还不忘恃醉行凶,什么都忘了,唯独没忘记给陆延白发消息,让他来接自己。 真不知道该夸她潜意识里太信任他,还是骂她无所不用其极。 徐叶羽似乎也好好的回想了一下:“是吗……” 下一秒,又高高兴兴脱离向微的掌控,跑到陆延白面前:“那既然你来啦,我就跟你走呀。” 陆延白搀住晃晃悠悠的她:“又喝了多少?” 徐叶羽很快抛出醉鬼专用回答:“我没喝。” “……” 向微说:“那要不,教授你就送她……” “这样不好吧,”李峰率先站出来,“徐叶羽还是醉的,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做决定不够安全,现在这个人我们大家也都不认识,怎么保证他会顺利送人回去?” 陆延白本不想说话,但入耳就是这样直接的质问,他不由得开口,仿是宣誓主权。 “一个人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还能把自己的安全依托给另一个不在场的人,你觉得这证明什么?” 证明……她信任他,非常信任他,恰巧在这个时候,她做的决定才是最发自肺腑的。 李峰哽住了。 “可是,我们都不认识你,万一你没有把她……” 徐叶羽勾着陆延白脖子:“你们当然不认识了,这是我的陆教授。” 我一个人的。 “她认识我就够了,”陆延白淡淡,不打算再多说,“等我把她送回去,向微,你记得通知一声。” 愣住的向微这才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又对李峰说:“放心吧,教授我们很熟了,会把徐叶羽送回去的,我到时候发消息给你们报平安。” 看着二人身影远去,李峰问向微:“等下,地址还没说吧?他都不知道地址怎么送人?你们还觉得他会把人送回去?别了吧,赶快叫回……” 向微看着李峰:“他不是第一次送徐叶羽回家,估计地址都烂熟于心了。” /// 另一边,被搀扶着的徐叶羽并不老实。 走了一阵子,她揉揉腿:“我不想走了,白白。” 花了一分钟左右,陆延白才敢确定她是在叫自己。 “……” “很快就到了,”他抿唇,“停车场离这里有点远。” “那你为什么不抱着我走?”她说,“电影里都是这样的,女主喝醉了,男主要抱她回去。” “我真的太累了,我走不动了。” “你腿没断,”陆延白看她,“还可以走。” 下一秒,徐叶羽“啊”地装模作样惨叫一声:“我腿断了。” 语毕腿一软,整个人就轻飘飘地往下坠。 陆延白无可奈何,加上她勾着他脖子下滑,整个人弯成一个弓。 他伸手,手臂擦过她腿窝,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勾着他的脖子,满意地哼起歌儿来,因为这个公主抱心情大好,足尖晃晃悠悠地荡着。 陆延白:“不是腿断了?” 她没脸没皮地不理,手指抬起来,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准确按进他的颊侧。 陆延白脚步忽的一滞,侧眸看向她,她刚好凑近,鼻尖离他嘴唇不过几厘米距离。 她手指还按在他脸颊边,柔柔软软的,带着荔枝味的酒气,和她身上传出的淡淡甜梨味道。 徐叶羽手指在他脸颊上又戳了戳,在这样仿佛静止的空气下粲然一笑,带着干干净净的灵气和一点点朦胧晕染开的傻。 “教授,我发现你……好像有酒窝诶。” 作者有话要说:  鳕鱼:其实有没有酒窝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找借口摸一摸教授的脸蛋(〃''▽''〃) 31、借三十一下 夜色悠悠, 月光在枝头悬挂一泊, 将坠未坠。 陆延白怀里的人不安分, 手指还点在他脸颊上, 足尖微微翘着,月色在她脸颊上陈铺温柔暗影。 他没说,其实这是他第一次抱除去亲人之外的人。 可能是今晚月色太好,她太乖顺, 又太无理取闹,才让他例外地, 伸出了手。 徐叶羽喃喃, 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说的话,迷迷瞪瞪地半眯着眼,口齿含混不清,舌尖抵着软腭:“怎么就……酒窝……” 陆延白这才回过神来,重新迈动步伐,腾出空回了她一句:“……我没有酒窝。” 得到他的回复, 她更肆无忌惮,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你没有酒窝,那我是怎么喝醉的?” “……” 他啼笑皆非:“你在我身上喝醉的?” “对呀,”她好像很有道理,头枕在他肩上滚了滚, 抬起脸颊,“喝完就想睡。” “…………” 他垂眸,身后的影子跟着他缓缓移动, 她的裙摆随着风摇,轻轻扫过他手指。 徐叶羽又伸出手指,在他的脸颊上点了点。 点一下,松开,又点第二下。 三下、四下、五下…… 终于停下来,徐叶羽松开手指,看着他脸颊,笑得痴迷:“现在有啦。” “有什么?” “酒窝。” 她洋洋得意。 他懒得跟醉鬼讲道理,勾着唇不说话。 直到他把她放进副驾驶,她都有点恋恋不舍,手还勾着他的脖子。 陆延白手撑在副驾驶椅背,弓着身子退不出去,跟她在这方小空间里面面相对。 “徐叶羽,”他终于忍不住喊她的名字,“该松手了,我要出去了。” “我不想。”她耍赖。 陆延白企图跟醉鬼讲道理:“很晚了,你该回去睡了。” “我不要。”醉鬼能听得进去就奇怪了。 他启了启唇,似乎挣扎了一会,要说的话堵在嗓子口又咽下去,酝酿几番,终于还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自唇中散出一声近乎诱哄的—— “乖。” 她抬头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眼尾轻轻勾了勾,眼睫筛下的光影像摇开的扇。 “除非……除非你……” “嗯?” “除非你叫我宝贝。” “……” “徐叶羽。” 徐叶羽看这个无理要求没成功,退了退步:“那,羽羽也可以。” 他实在没办法,不能跟醉鬼硬碰硬,只能采取温柔攻势。 “好了,”陆延白取下她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安心坐一会,很快就到家了。” 她躺在椅子上不安宁,表情为难:“我想你抱着我。” 陆延白看着一喝醉几乎回退到六岁的徐叶羽,关上车门,坐上驾驶座:“我现在怎么抱着你?你坐我身上?” 徐叶羽点头如捣蒜:“好啊。” “……” /// 第二天,毫不意外,徐叶羽是拽着一个领带醒过来的。 她掀开被子下床,宿醉像一滩水,盈在她脑子里昏昏欲坠。 捏了捏太阳穴,徐叶羽觉得渴,去客厅倒了杯水。 向微坐在沙发上抄着手看她。 “您醒了?” “是啊,几点了?” “十一点半。” “我睡这么久了吗,”徐叶羽放下杯子,又看着手里的领带,“那这个是什么,我昨晚跟谁玩了捆绑play吗?” 向微又差点翻白眼了:“你别给我装,这东西是谁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徐叶羽努力回想了一下。 “谁的啊,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盯着领带好一阵:“……长得像陆教授的。” “什么长得像,就是陆教授的。” “……” “昨天陆教授怎么来了?”徐叶羽记得自己好像是见过他,但前后的逻辑却不太记得清晰,“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不是,是你给人家发定位,特意逼人家来接你的。” “然后我还把他的领带拽下来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向微说,“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躺在床上了,旁边还放了一个盆子和小半杯温水,那时候你手里就抓着个领带了,我猜是陆教授给你料理完,你还从人家身上薅了点羊毛吧。” “具体的,你可以问问陆教授。”向微说。 给陆延白发了消息,徐叶羽假借“还领带”的名义,约他在西餐厅见了面。 在位置上等他的时候,徐叶羽百无聊赖地翻开昨天的聊天记录,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把他召唤过来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恬不知耻地发了好大一段,花了好久才说服了陆延白过来,没想到点开对话框,自己只发了一句—— 【我喝大了,来接我吗?】 后面跟着自己饭店的定位。 徐叶羽:“……” 自己居然就发了八个字,陆教授就过来了?? 清醒的徐叶羽尚且不能相信,更别提当时喝醉的徐叶羽有多震惊了。 她抬起头,视线对面,来接她的男主角已经在侍应生的带领下走到了这边。 陆延白今天穿了件水蓝色衬衫,没有打领带,很休闲随意的模样。 这种颜色配上灯光的渲染,让徐叶羽产生出一种下一秒他身边就会架起五彩祥云的错觉。 今天的陆教授带着一股干净的少年气,这样干净的气质却和他的沉稳并不相悖,反而意外地和谐舒服。 像个神仙。 他甫一坐下,就听徐叶羽问他:“昨晚睡得好吗教授?” 陆延白怔了一瞬,旋即阖眸:“还不错。” “这个……”徐叶羽从身侧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他的领带,“这个领带是你的那个吧?” 陆延白看了一眼,昨晚发生的事涌上脑海。 他把她带回家,问她的房间在哪里,把人安顿好之后接了热水给她喝,还拧了毛巾给她擦过脸,准备走的时候,领带被人扯住。 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闭着眼死活不肯松手,还问了他一句话。 领带在她手里被捏皱,她用力极了,指尖都漾出粉白色。 彼时他想,或许喝醉的人是需要拿着一点什么东西得到安全感,就把领带留给她了。 很显然,对这一切不知情的徐叶羽正在对自己产生怀疑。 “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陆延白摇摇头,很自然地说:“没有。” 话一出口,自己先停了半秒。 ……没有? 她昨晚做了那么多看起来无理取闹的事,而在他潜意识里,居然都觉得不算什么。 他讶于自己的原则竟然对她放得那么宽,几乎有点纵容的意味了。 徐叶羽看出他的那一刹停顿,心里也隐隐有点发怵,心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啊,能让陆教授露出这样的表情。 一边的侍应生站在那儿,耳边进进出出全都是——“昨晚睡得好吗?”“我昨晚过分吗?” 想了想,他拿出工作手机,呼叫了一个名单:“八号桌,换一个非单身的来点餐吧。” “怎么了?” 他挤出一个得体微笑,咬牙切齿道:“我不想站在这里,太虐狗了。” …… 一顿餐快要吃完的时候,徐叶羽看到门口出现了一些亮闪闪的东西。 抬头看过去,很多人手里拿着形态各异的荧光棒,在夜色里尤为显眼。 “是在哪里买的吗?”她自言自语。 路过的侍应生回答她:“是我们送的呢,今天有抽奖活动,消费到了额度,可以抽荧光棒手链项链之类的礼品。现在负责抽奖的正在隔壁区活动,估计等会就过来了,你们满足要求,是可以抽的。” 徐叶羽明了地点头:“原来是这样,谢谢了。”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就有侍应生推着小车子走过来。 还没到他们桌前,有两个女生跑过来,问自己能不能抽。 “不好意思,这个是情侣才能参加的活动,普通活动是在前台抽取的哈。” “前台也有活动吗?” “是的,非情侣是抽取代金券的活动。” “定制荧光棒没有吗?” “对的,因为店内传统,定制的是提供给情侣抽奖的哈。” 两个女生点点头,去前台了。 徐叶羽收回目光,和陆延白的不期然对上。 她想要那个荧光棒,但好像是情侣才能抽的…… 看情况,大家肯定觉得他们是情侣了,装一装也是可以的,她就怕陆延白不愿意…… 刚刚侍应生和女孩子们的对话,他肯定听到了。 推车越来越近了。 徐叶羽咽了咽嗓子,手指在桌垫上无意识地摩挲起来。 “如何在陆教授说他们不是情侣之后将情况完美收场?” 徐叶羽开始在脑内思考起这个问题。 “您好——”热情的服务生走上前来,“我们这边有办一个情侣抽奖,二位要参加吗?” 毕竟刚刚在后台,他就听到有同事倾诉在这里经历的惨绝人寰的对待。 陆延白看了徐叶羽一眼。 徐叶羽每个细胞都紧张起来了,脑子里弹了无数个回答出来。 陆延白:“要么?” 徐叶羽没料到是这个回答:“哈?” “刚刚看你挺喜欢这个的,”陆延白道,“想要的话我们就抽一次。” 我们……抽一次…… 徐叶羽眼睛骤然一亮,颈间脉搏砰然狂跳。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没拒绝,说了“我们”这两个字。 见她没回答,陆延白率先伸手,从盒子里抽了一个东西出来。 “想要哪个?” 徐叶羽看着他:“还可以指定吗?我想要羊角形状的那个!” 箱子内翻搅了一阵之后,陆延白取出一个盒子。 徐叶羽打开,果然是自己想要的,开关摁开,浅紫色勾边,在灯光下泛着亮光。 侍应生也惊了,看着徐叶羽微微一笑:“您男朋友好厉害,要什么就能抽到什么。” “……” 徐叶羽张了嘴,感觉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半晌,点着头:“是吧。” 这个“吧”非常到位,既表现出“也许他是我男朋友”,也表现出“他也可能不是我的男朋友”,说完之后,徐叶羽以为甚妙。 出了餐厅,华灯初上,霓虹灯影不夜城。 徐叶羽晃着手里的荧光棒,吹着沁凉的夜风,惬意地眯了眯眼。 想到昨晚,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道个谢,遂转头看向陆延白:“那个……昨晚的事,还是麻烦你了。” 他淡淡:“没事。” “可能因为当时喝太醉了,心里有点没底,所以才想到了找你……”她放慢脚步,“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教授你特别可靠吧。” 陆延白借着夜色望了她一眼,音色软沉:“我知道。” 她笑了笑,盯着足尖踱步往前,自己在想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开口道:“如果以后还有类似情况,觉得别人都不可信的话,可以来找我。” 她抬头看着他。 他继续道:“同理,不想和别人倾诉的话,也可以告诉我。” 陆延白想起昨晚,她扯住他领带的时候,用半醉不醉的嗓音慢慢地、一字一顿地问他:“你信我吗?” 那刻她的声音呈现出一种别样的茫然和坚定,有种看着琥珀标本时的脆弱,你知道它脆弱,但它却也比什么都更坚强。 他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但他想,只要她这样问,那么他的回答,会和这一刻要说的话一样—— “我相信你。” 徐叶羽停住脚步。 突如其来的,像看到了一场烟花,心里密密麻麻地开始炸响。 她笑:“所以这是你昨晚来接我的原因咯?” 你觉得我是真的喝醉了,需要你,才来的? 他皱了眉:“不是你之前说喝酒耽误事?我怕你又出事才来的。” 班娜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在车上,她说出“喝酒误事”时表情非常懊恼,像是在喝醉这件事上吃过很多亏。 是因为这样想着,他才会来。 徐叶羽点点头:“原来你是怕我又出事啊。” 又走了一段,她毫无预兆地开口:“那教授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不愿意喝酒,一喝醉就没有安全感?” 这里面的原因,她和谁都没有讲过。 她想,可能是自己太久没有跟人讲了,又因为陆延白刚刚说相信她,她在这一刻,才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倾诉欲。 也许是他,让她感觉到可以完全托付的心安吧。 陆延白看着她:“为什么?” 徐叶羽停下脚步,就站在路灯下,揉着晚风开口说。 “我和你说过我表弟吧?他写科幻小说非常厉害。” “前年他十六岁,正处在巅峰红火的地步,过生日那天家里都很高兴,我也是。” “我还记得那天我喝了很多酒,后来大人打牌,我们俩就一起去一个房间里玩儿,出来之后,他的情绪状态就不对了,从轻微的抑郁到了重度抑郁,每天情绪低沉,什么都写不出来,再也没有作品产出了。” 陆延白顿了顿:“再也没有作品了?” 徐叶羽点头:“这两年他短篇中篇都没写,长篇就更别说了。加上他又提早退学全职写作,这么一来,家里的压力很大。” “他的父母很急躁,都觉得是我的问题,认为是我嫉妒他写的比我好,所以想办法要害他,在暗房里对他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才导致他出来之后变成这样。” “而我喝醉了,我根本就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可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也觉得我不会做出那种事。我怎么会嫉妒他呢?他有成绩,我为他开心都来不及。” 陆延白:“问过当事人了吗?” “尝试过问我表弟,但是只要一跟他提起暗房的事,他就会失控。怕把他情绪压坏,久而久之,在他那里这个话题就成了禁区。” “她母亲逼着我,说如果我不心虚,不是为了压下他的光芒,就立刻写一本更好的作品来证明。我急于撇清自己,当天就打开文档想写一个新故事——可我越想证明自己,就越是写不出来。” 陆延白敛了敛眉,分析道:“太用力,反而适得其反。真正能够解开你的,是当时整个事件的真相。” “我知道,”徐叶羽点点头,“所以我没有再强迫自己写长篇了。这两年,我一直在寻找事情发生的始末。” “教授,你知道我为什么学心理学吗?” 陆延白看着她。 “我想去了解江宙,想让他走出这个情绪的感冒,让他知道这个病没什么可怕的,也不要逃避。” 徐叶羽知道,假如治好了他,也许江宙愿意说出当年发生的事,但也可能不愿意。 可不管他愿不愿意讲,她的初心不变,是想让他恢复过来。 也因为那件事,她对喝酒产生了一种本能的退惧。 晚风还在缓缓吹拂,半晌半晌,陆延白靠近她,轻声说:“嗯,你很好。” 她本来在很冷静地阐述事实,可冷不丁听到他的安抚,居然觉得心里酸酸涩涩。 徐叶羽眨了眨眼,抱着手臂:“我真的不嫉妒江宙,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我们写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根本没有可比性,在各自的领域里都是能叫出名字的作者,我根本不可能有想害他的动机。” “可是……可是我全都忘了,暗房里的一切我都忘掉了,我不知道人喝醉的时候会说出什么,我会说出那些我没有想过的话吗?我会不会因为不小心看了什么东西,然后说出了一些影响江宙的话?我会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 她一面相信自己,一面又怀疑自己。 她蓦然看向陆延白:“教授,你这么厉害,你说,人在喝醉的时候,会说出自己没想过的话吗?” 陆延白望进她漂亮的眼睛里。 心理书上哪里说过她问的这个问题,关于人性的一切,本就充满变数,几近无解。 但,他这个一向极端理智,从不感性的人,这一刻居然不再客观。 “别人我不知道,”他声音很沉,拉拽着茫茫月色,“但是你不会。” “真的吗?”她抬着头,还想从他这里获取最后一丝安全感。 就像人,会把自己最软弱的一面露给最信赖的人。 此刻的她也是这样。 风吹动她的裙摆,让她看起来很想让人抱一抱。 他点头:“真的。” /// 在长椅上坐了一会,二人起身离开。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徐叶羽长吁一口气,感觉心里一直压着的一块大石落下了。 摇着荧光棒往前走,徐叶羽手一滑,荧光棒的羊角在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道。 “嘶,”她皱了皱眉,感觉脖子一辣,捂着脖子大惊小怪问陆延白,“教授,你看看我脖子受伤了吗?” “你捂着脖子我怎么看?” “噢。” 她松开手指,抬高下颌。 陆延白垂眸看了眼,道:“有条红痕。” “红痕?”徐叶羽紧张的吞吞口水,目视前方,“严重吗?” “还好。” “我也看不到情况是怎么样儿的,”她有点着急,“要不要上点药什么的啊?” “不用,你如果觉得痛就贴个创可贴。” 左右不过是个小伤口,不必那么夸张。 “可是……不用消毒吗?”徐叶羽说,“我怕伤口出问题,手出血一般都是自己含一下再贴创可贴什么的,可是现在伤口在脖子上,我自己又含不到……” 陆延白看她为一个小伤口急成这样,刚刚的煽情气氛荡然无存,好笑又无语:“那怎么办?我帮你含?” 明明是反问她大惊小怪的意思,但“我帮你”这三个字,落到徐叶羽耳朵里却完完全全变了味道。 徐叶羽眨着眼,舔了舔唇,眼底流光潋滟,期待地亮了亮:“……可以吗?” 陆延白:“……”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小可爱不仅希望你查看她脖子上的伤口,还希望你对它进行舔舐。 陆延白:以为我是吸血鬼吗? 哎,何必呢,以后不都是要在脖子上种水果的吗(?) 32、借三十二下 徐叶羽仰着脖子等了好久“他帮她”, 手指轻轻绞着衣摆。 她半侧面的面部线条很漂亮, 沿着柔和精致的唇线落下, 延伸到细长的颈。 她不小心划伤的那一块就在颈中央, 往下浅浅一带,延伸到颈窝的部分。 而此时此刻,那一块柔软的肌肤正完全袒露,等着他…… 想到这里, 他及时止住了。 “……” “你不愿意吗?”她装不懂地鼓了鼓嘴,最终还是垂下头, “不愿意就算了。” 陆延白:“……” “不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 ”他沉着声,“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呀,不就是消个毒嘛,”她敛敛眼睫,眼尾似挑非挑,“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咯?” “……” 他拢起眉头, 好像还是觉得她没听懂:“用什么消毒。” 徐叶羽启唇正要说话,舔了舔唇,还没来得及讲,被人打断。 “算了,”陆延白摇摇头, “不用说了。” “……” 话题如此中断,二人沿着街往前走。 灯火清明,林立的高楼上投放巨大广告牌, 把脚下的夜路照出朦胧绰约的明亮感。 一边的百货店在放歌,音箱里女歌手细细软软的声音,连同着嘈杂又安静的人群音一起揉散在夜空。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 /// 当晚徐叶羽一回家,就迎面接来了一个向微的拥抱。 她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扶着门把手:“怎么了?” 向微:“我过初试啦!!” “什么初试?”徐叶羽侧头去关门,“公司的吗?” “博嘉的!”向微美滋滋,“四舍五入,我也是半只脚要踏进梦想的人了。” 徐叶羽眉一挑,她知道最近向微在准备博嘉的初试,没想到这么快就过了。 “这么厉害?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庆祝一下?” 向微:“不应该是你请我吗?庆祝无业游民终于找到了工作。” 徐叶羽点头,想了想:“不是复试还没过吗?这就算找到工作了吗?” 向微:“滚。” “你都能无缘无故四舍五入,怎么还不准我合理畅想了?”向微非常有底气,“你就连跟教授拉个手都可以约等于他爱你一万年,我怎么就……” 徐叶羽摇摇手指:“非也,这句话说的不对。” 向微:“哪儿不对了?” “按照我和教授现在的关系,基本可以约等于睡过了。” “……” 向微微笑:“做徐叶羽真好,每天都可以做梦。” “你还是不懂我。” 徐叶羽叹息一声,摇着头往房间走。 刚坐下,打开电脑,向微就跟着坐到了她床上。 徐叶羽问:“复试什么时候?” “下周五,”向微颇有信心,“我觉得还不错,应该能过。” 徐叶羽点点头:“行,庆祝一下,我今晚多写20个字。” 向微摸了摸下巴,嘶了声:“听说博嘉的段二公子很帅。” 徐叶羽笑了声:“怎么,想泡?” “那倒没有,我就是说说,毕竟听说他脾气不好,而且……富二代呢,估摸着也看不上我们这种普通小职员。” “那他要是想泡你呢?” “我就这么庸俗吗?”向微扶着桌子,皱了皱眉,忽而敛去神色,严肃道,“那我肯定是答应了。” 徐叶羽笑一声。 说是这么说,真正富二代来的时候,她该不喜欢还不是不会交往。 两个人又说了点乱七八糟的,徐叶羽打开word,开始念念有词了一句。 向微:“说什么呢?” 徐叶羽舔唇:“今天码字翻一倍,明天延白跟我睡。” “……” 向微礼貌地翻了个白眼,礼貌地说:“除了这些废料,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积极向上的东西?别整天睡睡睡的,整的低俗不?” 徐叶羽受教了,点点头,思忖半晌后,继续吟咏:“上联,只要勤奋写好文,下联,延白就跟我接吻。” 向微摸摸下巴,鼓了鼓嘴:“横批:做梦。” “……” “砰——” 徐叶羽杀气腾腾站起身来,左右环顾,手胡乱摸索着:“我刀呢?我现在就去找刀来,谁都拦不住我了我跟你讲。” 向微也站起来了,手一抄起,毫不示弱地逼问:“拿刀干嘛?” 徐叶羽立即坐下,眯着眼睛一笑,话中锋芒尽敛,话锋一转,宛如小狗摇着尾巴的讨好一笑,温柔道。 “——给我们微微削个苹果。” “嗤,”向微大姐大的做派一收,“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日常表演完毕,徐叶羽坐下休息,打开电脑登了微博,开始翻私信。 向微一看吓了一跳:“私信三位数,怎么这么可怕?!” “可能因为之前有短篇上了吧,”徐叶羽说,“本来平时收到的私信就不少,一旦上了中短篇,就会收到更多反馈私信。” 虽然上个短篇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但是还是可以断断续续收到很多私信。 她顺着读完,挑着回了几个,就看到已回的常联系人列表里,【青扇】给她发来了很长一篇书评。 “嚯,”向微吸了口凉气,“这么长?什么的?” 徐叶羽:“应该是我上个《零风》短篇的书评。” “上个短篇不是很早就发了吗?怎么现在才收到书评?”向微问完又回过神来,“哦,这个读者肯定看完你的稿子,还花了很久才写完书评吧,毕竟看起来这么长,应该很认真。” “是的,”徐叶羽点头,“她写东西很细致,要分析很多,所以很久。” 向微想了想:“你最近好像又写了新的诶,那她还会针对你的新稿子再写一篇吗?” “应该会,我的每篇她都会写的,”徐叶羽说,“刊登新短篇的杂志刚好昨天全国铺货了,估计她又有的忙。” 说完,徐叶羽开始看青扇发来的私信。 青扇是她后援会里的大管理,从她开始写文没多久就跟着她了,把后援会的官博打理得很好,定时发一些转发赠书或是句子摘抄,也经常给她发很长的读后感。 这两年她的作品变少,但每一篇青扇都不会落下。 每每看完,青扇都会认认真真地分析这个故事,去理解和了解她笔下的人物,有时候还能理解出她创作这个故事的初衷。 对于徐叶羽来讲,有这样的读者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儿,而且青扇把二人的关系拿捏得很好,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所以徐叶羽很喜欢她。 那篇读后感里,青扇说,能够感觉到她最近在进行一些新尝试,想要打破自己走出怪圈,也好像在寻找和探索什么东西。 最后,例行催了一下长篇,还说没想到她这么高产,自己刚写完一篇观后感,她就又有一个短篇出来了,表示自己要再找个时间去趟书店,看她的新短篇。 回过青扇的私信,徐叶羽又写了一段稿子,这才关电脑睡觉,准备第二天也去书店看看。 其实原来《零风》编辑部是会寄样刊来的,但近两年杂志卖的好,编辑部也没多少样刊了,就把样刊钱打给作者,让作者自由购买。 第二天,徐叶羽到了书店,一眼就看到正中摆的厚厚一摞新一期《零风》,杂志封面上,“是夜习习”四个字占据了绝对的大标,当之无愧的c位出道。 她的笔名和标题是毋庸置疑的强档推荐,旁边的推荐语吸睛又热烈。 只要有她的短篇,那一定是当期的重磅首推,排版在最醒目显眼的位置。 拿了一本《零风》,徐叶羽没着急走,一步步往右边的书架后面挪动。 站定之后,她惊奇地发现居然有个书架摆着满满一排她的书。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个书店,却因为逛得不够细致,而没有发现这里还有自己的专场。 从第一本《寄何日欢》到两年前那本《摇星》,其间八本书,书架上摆的整整齐齐,一本不落。 那时候她还很高产,热情正足,灵感像永不会消减温度的光圈,随着日出准时地降落。 她是个很有危机意识的人,鲜少休息很久,基本修整两周就会开始下一本。 同时,她也很自律,有时候完不成自己给自己的任务会难以入眠,所有的编辑都羡慕她编辑有一个高产又高质的作者。 就连她自己都没料到,自己会有两年的空窗期。 在陈葛菲的怀疑下,她并非写不出,有基本功底的作者,就算是瞎写都能瞎写出一本书来。 只是写不到自己满意的水准,为了爱惜羽毛,她还是选择不去接触长篇一阵子。 好在……江宙的事也要有些眉目了,距离这个事情的真相揭开,大概也过不了多久了。 只要这件事能解决,心魔顺势而散,瓶颈这件事也会迎刃而解,她有自信自己能找回状态,重新开始鲜活饱满的创作。 正想到这里,徐叶羽收回神思,感觉到有些不对,抬头往书店门口看去—— 陆延白踩着稀疏明碎的光影,顺着阶梯踏进书店。 而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初中年龄左右的小女孩。 徐叶羽遥遥望了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女孩儿不会就是陆教授他妹妹吧? 仔细看了会儿,二人从五官到神态都很相似,再瞥到她对陆延白说了几句话——徐叶羽确定下来,这应该就是陆教授的妹妹。 许是徐叶羽的目光太不做遮掩,陆延白很快意识到,转了目光,往徐叶羽这边看来。 徐叶羽抬手,晃着手指打招呼:“教授好。” 陆宛宜跑去书店中央挑书,陆延白顺着徐叶羽刚刚途径的那条路走来,站在她面前:“来买书?” “嗯,”徐叶羽应着,“你也是吗?” 陆延白鼻音稍重:“我陪家里人来。” 徐叶羽朝那边看了眼:“妹妹吗?” 他点头。 徐叶羽耸耸肩,颊边笑意愈深:“你妹妹跟你还蛮像的,刚刚我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顿了顿,又问:“她叫什么?” “陆宛宜。” 徐叶羽想了想:“温婉宜人?寓意还挺好的。” 他勾了勾唇,似乎没想到她还能准确猜到这名字背后的意义。 “不过宛换了个字。”他没说全,似是继续等着她猜。 徐叶羽:“宛在水中央的宛吗?” 男人自鼻腔中逸出一声笑音:“对。” 徐叶羽“啊”了声表示了解,往陆宛宜那边看去的时候,陆宛宜也正好卷着几本杂志走了过来。 她抬手跟小姑娘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 “我认识你。”陆宛宜忽然说。 徐叶羽指了指自己:“认识我吗?” “嗯,”陆宛宜说,“你经常给我哥打电话吧?我记得你的声音。” 徐叶羽收回自己差点被吓出的一身冷汗,她还以为自己作者的照片被流出了呢……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陆宛宜又小声说:“我哥很少在非工作时间接别人电话的。” 她一愣,看向陆延白,后者正低眸翻阅一本书,不知道听到这边的话了没有。 徐叶羽耳垂隐隐燃上热度,视线不知往哪儿落。 陆宛宜看她目光闪烁,问:“你在找书吗?不知道看哪本?” 徐叶羽也不知道回答什么,索性就点头:“嗯。”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作者吧,你喜欢看小说吗?喜欢什么类型的?” “……都可以。” “如果你都看的话,我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作者可以介绍给你,从她的第一本书到现在,所有的作品我都看过不下三遍,写的超级好!”陆宛宜满满的安利语气,“要文笔有文笔,要情怀有情怀。” 徐叶羽笑了,也被陆宛宜勾了点好奇心:“是吗,这么厉害?” “对啊,我最近就有在看她的一些新中短篇,进步真的很大,情节人物什么的都很立体,”陆宛宜皱了皱鼻子,“唯一遗憾的就是她这两年没写长篇了,不过我们读者都猜她十年磨一剑,应该是在准备很好的长篇作品回归。” 徐叶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她以前的长篇,我最喜欢她的那本《惊宴》。如果你想看短篇的话,上上期和这期《零风》都有她的短篇,中篇可以在网上找到,搜笔名就可以了。” “…………” “………………” 徐叶羽额上青筋跳了跳,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这个作者……笔名是……?” 陆宛宜抿了抿唇,粲然笑开。 “她笔名也很别致的,四个字。” “叫是夜习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宛宜:我拿你当女神,你却想睡我哥哥?? 大噶好,今天的鹿灵是求营养液的鹿灵,文章完结之前大家可以用营养液尽情地灌溉勤奋的我吗~ 030 手榴弹:星梦、浅葱葱的啦 雷:甜饼李x2、浅葱葱的啦x3、梧茗祖宗、babe、忱忱如水.、25463794、是栖迟呀丶x2、男神傅征、阿肥_、hilutax3、胖街、星梦、半?8x2 33、借三十三下 直至到家, 那幕场景还是一直萦绕在徐叶羽脑海里, 挥之不去。 去书店买样刊, 结果发现自己的小粉丝是陆延白妹妹。 纵使给徐叶羽一百个胆子, 她都不敢做这种假设。 幸好当时的表现还算淡定,要不然暴露了自己是是夜习习这件事,对她掩藏身份可是有极大不便。 虽然不记得自己以作者名义活动的时候有没有暴露过年龄、学业和学校,但小心点总是好的。 正是因为不记得, 才需要慎之又慎,免得到时候蛛丝马迹的细节一出来…… 她甚至能想到, 就在不知多久后的某日, 她掉马时,陆宛宜指着她的鼻子义愤填膺—— “我拿你当偶像,你却想睡我哥哥?!” 现在正是大数据时代,万一到时候陆延白一开电脑,不知道从那个旮旯角落里无意间就看到她不在l大读书甚至早已毕业的消息,那可就完蛋了。 想到这里, 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徐叶羽手机上弹出消息。 是1012学号发来的。 1012:【还顺利吧?没有暴露?】 徐叶羽:【放心吧,目前一切正常,我没有要被识破的迹象。】 1012:【那就好,万一被发现我可就毕不了业了, 哭。】 只看消息,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在演《潜伏》,正掩藏着自己不可告人的身份。 其实, 徐叶羽能顺利混入陆延白办公室,1012的功劳也很大。 那时候,以徐叶羽为模样学号为1012的“人”被抽中了检查,徐叶羽作为顶包的,也问过1012的意见,奈何1012是个十足的网瘾少女——虽然是网瘾少女,但也依然在游戏和陆教授之中徘徊了一会儿。 徘徊过后,1012发现自己做不了决定。 几相权衡之下,1012说,如果徐叶羽选择说穿,那自己就去上课;如果徐叶羽选择留下,那就让徐叶羽去上课。 毕竟把这一切说穿,1012要面对的惩罚是巨大的,就算陆教授在上,也还是比不过魔鬼惩罚来的可怕。 于是二人合计之后,徐叶羽决定自己顶包到底,就以1012的学号去上课,事情才一路发展到了这里。 已经瞒了这么久,这时候暴露实在是太不划算的做法,所以徐叶羽更要捂紧自己的小马甲,以1012学号的身份伪装得严严实实。 而另一边,到了家的陆延白看着书房里的动静。 陆宛宜一到家,就抱着自己手上的杂志,宛如抱着珍宝一般地进了房间,从书柜上取下塑封袋,把杂志原封不动地包好。 她只有对自己喜欢的作者才会这样,不止杂志,那个作者出的每一本书她都会拿袋子包好送上书柜,生怕弄脏弄皱泛黄了似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陆延白皱了皱眉。 等陆宛宜从书房哼着歌出来的时候,陆延白叫住了她。 陆宛宜:“怎么了?” “你喜欢的那个作者……”他顿了顿,“是叫什么来着?” “是夜习习!”对着自己哥哥,陆宛宜明显就没那么多耐心了,“我在家都说了一百多遍了,你还是记不住,你根本没把我爱的人放在心上!” “……” “怎么忽然问我这个啊?”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啊,我女神吗?” 陆延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只是有点像,所以问问你。” “真的吗?”陆宛宜还有点不信,“你确定?我家大大可几年没写出一本长篇啊,这几年只剩点中短篇了,你确定跟你认识的是一个人么?” 陆延白回想了一道,虽然她说自己这阵子也没有写出过长篇,但似乎,她也没透露过自己在写中短篇的消息。 他道:“所有的长篇作者都会写中短篇?” “那也不一定,”陆宛宜说,“还是有很多不写的,因为短篇不好写嘛,听说对剧情铺排转折的要求比较大。有很多作者会去写漫画脚本或者剧本。” 陆宛宜继续给他提供线索:“还有,我看她的访谈专栏,说是无论编辑怎么催稿她都没交,因为她写得太慢了,每一个部分都要慢慢磨,光是人设都推翻了几次。” 陆延白想起前几晚的对话,她彼时表示,是自己给予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导致什么都写不出来。 跟陆宛宜说得这个……因为写得慢又不停地推翻,似乎对不太上。 陆延白:“知道她是哪个城市的么?” “不知道,”陆宛宜说,“但是从字里行间,和一些习惯能看出,应该是t市的。” 看陆延白陷入思考,陆宛宜急不可待:“怎么样,是一个人吗?” 他回想着没有几个能对上的线索,沉吟半晌,摇摇头:“那应该不是。” /// 胆战心惊地熬过了几天,没有收到陆教授的任何询问信息,徐叶羽一颗心这才放下来,确认下来陆延白并没有识破她的“真实身份”。 没过多久,一个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来了。 向微博嘉的复试通过了,下周就可以去上班。 为了庆祝这一喜事,徐叶羽订了家极其昂贵的、向微觊觎已久的餐厅,请她吃晚餐,也算是圆她一个梦。 餐桌上,喝了点果酒的向微滔滔不绝:“我真的太聪明了,我怎么会想到这么聪明的办法。” “是是是,您最聪明。” 向微晃了晃手上的镯子:“自从捡到这玩意儿之后,老子就是一日赛一日的倒霉,喝凉水塞牙,吃空气长胖!但——我们聪明绝顶的微微,也就是老子,想到了一个什么办法呢?” “以毒攻毒!” 徐叶羽非常敷衍地点着头:“这办法也就只有你能想到了。” 因为捡到镯子之后就变得很倒霉,向微害怕这个霉运会跟随自己复试,千思万想之后决定以毒攻毒,戴着这个镯子去进行所有的日常工作。 “结果你猜怎么着,”喝醉的向微,精神逐渐有些不正常了,“嘿!我忽然就不倒霉了,干嘛都很顺,早上买早餐没排队,坐车有位置,就算有阵雨——也是等我进了公司才落的——” “如果是以前的向微,会怎么样呢,买早餐的地方排队十分钟被人踩脚,坐车被挤成肉夹馍还要接受没有扶手被甩来甩去,刚出地铁站就下大雨,好不容易淋了一路,进公司了,雨停了。” 徐叶羽:“你能不能别老把自己说的那么惨?我想给你集资,让你做个国际一级保护废物。” “是真的,我这阵子真的就是这么倒霉,我没有丝毫夸张,”向微翻了个白眼,又喝了一口,“人家的小包包里面装的是镜子,是小香水,我呢,创可贴。” 然,她手往空中一挥,虚虚一握:“但是!当我和造成我倒霉的始作俑者正面刚上的时候——一切都顺利了。” 向微摸了摸镯子:“我每天都要带着它,才能压制住我的霉运气场。” “也许你前面这么倒霉,就是为了进博嘉……” “少跟我扯!”向微不信,“你说我马上嫁个高富帅我还能信,那么倒霉就换来一个工作名额,亏不亏啊?” 徐叶羽撑头:“当然不亏啊,博嘉这么大的公司,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上不去,你还不赶快烧高香拜拜佛?” 向微哼哼唧唧:“那也侧面代表我有一定的能力水平,不然谁用我啊。” “……” “行,主要还是你厉害,没别的。” 一顿饭完了,已经是夜晚九点多的光景。 向微吃得饱,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徐叶羽。 “我不是叫你别喝吗?”向微怒其不争,“你怎么又他妈晕晕乎乎的了?” “我没喝多少啊。”徐叶羽晃着手臂,堪堪欲倒。 今晚她心情好,又看着是果酒,加上向微在这里,她觉得人少,应该没事儿,就禁不住抿了两口。 果酒味道挺不错,微醺酒气混着淡蓝莓味儿,她就多喝了几口。 本来以为果酒没问题,应该不会上头,谁知道喝了几杯,也有点晕。 不过好在这种晕是清醒的晕,比起白酒的醉还是要清醒多了,只是有那么一点晃晃悠悠,向微吸取前车之鉴,怕她摔了,也只能搀着。 “我真的没事……”徐叶羽为自己辩驳,“除了走的不是很稳,没什么问题。” 向微皱起五官:“走的不稳还不算问题?合着你想啪叽一下把脸砸烂在泥巴里才算完事儿是吧?” “……” 向微吸吸鼻子:“一身的酒气。” 徐叶羽:“你不是吗?” “我发现你喝醉了,有部分脑袋是休眠的,然后另一部分却超乎想象的运转快速啊,”向微咬咬牙,“我也有,所以我们走一会儿,穿过这个公园,到对面就能叫到车了。” 徐叶羽说好,跟向微一起拾级而上。 公园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又安静,三三两两散步的人围成一团,有人摇着蒲扇小声低语,也有少女们穿街过河的嬉笑打闹声,书包里装的文具书本随着跳跃一晃一晃,声音轻快得很。 偶尔能听到笔尖轻轻撞着铁质笔盒的声响,伴着起起落落的声音,让人不禁去猜笔盒里到底装了几支笔,几块橡皮,里面圆润的声响是修改带发出的吗? 作者极富联想力和创造性的思维在这一刻得到完全的伸展,徐叶羽开始认认真真思考起了脑子里的问题,思绪遨游,差点冲出宇宙。 本就因为酒精充盈而变得有些迟缓的身体,加上分神不看路的的行为,让徐叶羽走着走着便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向微还没来得及去扶她,徐叶羽伸手一抓,以身体为圆心手为半径,能触碰到的一切都成为她支撑身体的倚靠—— 陆延白本来走得好好的,手上还拿着陆宛宜非要买的气球,冷不丁,气球软绵绵的线被人当做救命稻草似的拉住,下一秒,气球乒乒乓乓地胡乱碰撞,像受惊似的骤然往下一沉,然后咻一下往更高的自由奔流而去。 “……” 他回头一看,这个碰瓷一般,先抓住他的气球线以为是栏杆的人,在没有抓到能借力的东西之后,总算抓住了他的手臂,这才勉强没有摔跤。 碰瓷者他认识,似乎还比较熟,姓徐,叫叶羽。 陆延白正要问什么,看到徐叶羽的动作和表情,继而道:“又喝酒了?” 徐叶羽眯了眯眼,扭着身体看了好半天,才发现是陆延白,这才有些迟钝,又快速地反应了一下。 她唇一弯:“好巧诶,最近我们老是偶遇,缘分指数很高哦。” “……” 后面的向微这才走上来,看到陆延白也惊了一下:“教授?” 陆延白颔首。 又问向微:“她这又是怎么了?” “就是,庆祝我找到工——庆祝我昨儿买的球队赢了吗这不是,”向微汗涔涔改口,“就出来吃顿饭,她太高兴了,就喝了点果酒,没想到也来劲儿了。” 男人顿了顿:“你买的球队赢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向微笑容僵住。 编个理由真特么的难。 她抓抓脑袋:“我俩买的一个球队,就算不是一个球队,她也能感同我的身受不是。” 陆延白这才没有继续问下去。 陆宛宜不同意了,她抬头:“哥,我气球飞了!” 向微这才发现他妹妹也在,看徐叶羽闯下那么大一个祸,赶紧给她收拾残局。 向微跟陆宛宜说:“在哪里买的?我带你再去买吧。” 陆延白:“不用,左右就是个玩具,拿在手上也麻烦。” “我就想买!”陆宛宜咬牙切齿,“我明明就想吃个雪糕,你非不同意,说要买东西,就只能买个气球。好吧,我看着气球就只能装作吃了雪糕。” “结果呢!气球飞了!相当于我雪糕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要不是我没带钱出来,我才不想同意你这种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替换!” 徐叶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没事儿,让你向微姐姐给你买个雪糕。” 陆延白:“很晚了,天气凉,不要吃凉的。” “一小块糯米糍没事的,吃一吃也不会着凉,”徐叶羽特批,“宛宜,今晚向微姐不仅请你吃雪糕,再给你买一打气球,够豪华吧?” 向微心里浮出一串问号:花我的钱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是吧?? 陆宛宜对陆延白仍颇有微词:“你就管着我吧,管我吧!看以后嫂子怎么治你!” 徐叶羽立刻精神了:“你有嫂子了?” 陆宛宜摸摸鼻子:“暂时、暂时还没有,我就畅想一下嘛,迟早也是会有的。” “是吗,那你对你的嫂子有什么要求?”徐叶羽摇头晃脑。 “要求么,做我的嫂子,首先一点就是要能管得住我哥。当然,我喜欢她也很重要,不然的话在家里面,会打架。” 陆延白听着越来越偏的对话:“……” “行了行了,去买雪糕吧,”向微赶紧带着陆宛宜往前,“一会儿再回来。” 陆宛宜被向微带走,徐叶羽整个人还撑在陆延白身上。 大抵等二人回来还需要一会,以陆宛宜的性子,为了防止他阻止,肯定会把雪糕吃完再过来。 想了想,他决定扶徐叶羽去椅子上坐一会。 带她到了椅子边,正要把人放下,徐叶羽的手却不知怎么勾到了他的脖子,坐下的同时,也勾着他的脖子,将他带到了自己身前。 两张面颊之间,左右不过半个小臂的距离。 陆延白垂眸瞧她。 她勾着他的脖子,这样的姿势和距离,只要她用力勾一勾手臂,两个人就可以完成韩剧第八集的标准配置,花样kiss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徐叶羽抬了抬脸,想到陆宛宜刚刚的话:“你妹妹……” 你妹妹好像很喜欢我,我应该能满足她提出的两个条件。 不对,不是好像,你妹妹真的很喜欢我,如果我做她的嫂子,她肯定开心得要疯掉了。 男人不咸不淡抬了抬眉:“怎么?” 徐叶羽舔了一圈唇周,眼尾轻勾,话说出来,不知不觉就成了:“你妹妹她……缺嫂子吗?” 灯影阑珊。 她探出的那一小块舌尖很快收回去,有意无意地在唇角带了带,粉粉嫩嫩,软糯濡湿的模样。 唇瓣半启着,像是有话要说,又在等待着什么。 猝不及防地,灯光晃过来的一瞬,她闭了闭眼。 陆延白喉结蓦地一动。 他不是傻子,她这些天来的行为,这句话,他很清楚是什么意思。 咬了咬后槽牙,他双手撑在她身侧,俯下身,不轻不缓地凑近—— 声音很清楚,夹杂着半分忍耐和劝告。 像是在说服和催眠自己,又像是,野兽在本性毕露的前一秒,善意地提醒对面的人退往安全区。 再往前一步,他将不能保证任何。 “徐叶羽,我不会和我的学生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自己想啵啵的那一刻,陆延白意识到自己完蛋了。” 《你肩膀借我》的作者鹿灵如是说道。 不是“我不喜欢你”,也不是“我不会和你谈恋爱”。 我不会和学生谈恋爱=我不会和作为学生的你谈恋爱=如果你不是学生我就可以和你谈恋爱=你不是我学生就好了 陆延白你清醒一点!这个人她……! 34、借三十四下 秋夜晚风仍在徐徐吹拂。 二人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好几分钟, 都没有动一下。 徐叶羽坐在长椅上, 微微仰着头, 风带动她鬓角散下的碎发,像温柔的手指,梳理穿行过她发尾。 陆延白还被她勾着脖子,双手打开, 撑在她背后的椅子上,手背上隐隐泛着青筋, 用力撑住自己, 才让二人的距离没有被拉近。 他低头看着她。 温软面颊近在咫尺,伴随着她漾出的轻微蓝莓酒气,混着甜梨升腾后的清淡迤逦。 而就在方才,对着她的主动示好,他隐忍地拉开防线,对她说:“我不会和我的学生谈恋爱。” 她对他那句话未做回复, 他不知道她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 沉默的时刻,徐叶羽就在垂着眸胡乱思考。 我不是你的学生,就可以和你恋爱了吗? 不是学生但是做了可能会惹你生气的事……也可以吗? 还是,只有不是你学生, 且没有做逾矩的事,才能和你恋爱?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她是清醒还是醉着, 徐叶羽足尖飘飘然点了点地,声音也翩然欲飞,仿佛一吹就要散掉:“没关系。” 他答得模棱两可,她也是。 “师生”二字像一道边缘线,越过是禁忌,踩上是雷区。 于是谁也没有往前,朦胧绰约地停在还有几厘米的地方。 纵使有人再心痒,也只能像坐在藏有巨大河怪的河水岸边,撑着身体,指尖轻轻碰一碰水面,看到涟漪就猝然收回手指,心跳至嗓眼。 但好歹,他并不是狂风骤雨下依然纹丝不动的湖面;偶有那么一秒,湖面轻皱,他也在起伏。 远处传来熟悉的人声,徐叶羽收回了手,陆延白复又站起身来。 二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往前方看去。 向微大概是看到了什么,愣了那么一秒,旋即很快回过神,看了一眼才从拐角转出来的陆宛宜:“走吧,咱们去找他们。” 陆宛宜很快跟上,大口吃掉手里的糯米糍,在跟陆延白仅有五百米的时候,终于顺利吃完,耀武扬威地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陆延白哪还有心思管她这个。 四个人顺利会合,向微抓了抓脑袋:“那个……这个……” 当机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要说的话:“行了,也差不多了,教授你带妹妹回去吧,我把徐叶羽带回家。” “她这样,”男人沉吟了半晌,“能回去么?” “……” “…………” 看了一眼瘫在椅子上的人,向微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没什么底气道:“能……吧?” …… 最终还是大家一起上了车,陆延白把徐叶羽送回了公寓,才带着妹妹一道回去了。 休憩了一晚,向微本以为这崭新的一天,徐叶羽也和以前一样,醉过之后就把前一天的事情通通忘光了,结果没想到,这次徐叶羽倒还记得一点。 吃早餐的时候,伴着小米粥,向微咬着油条问:“还记得昨晚吗,习习老师?” 出乎意料,徐叶羽点了点头:“模模糊糊记得一点,跟做了个梦似的。” “居然还记得?!”向微耸肩,“你是没看到自己到家之后两眼一翻就陷入昏睡,我还以为你又失忆了。” “……” “都说了是果酒了,哪有那么强。” 向微:“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在梦里抱了陆教授?” 徐叶羽:“记得一点儿。” “当时到底什么情况啊,”向微问,“我从巷子后面一转出来,看到你们俩抱在一起都要吓死了,赶忙回头看妹妹看到了没有,幸好没有。” “你这说的,好像我们俩在做什么不能描述一样……”徐叶羽吹了吹有点烫的粥面,“看到了也没什么关系嘛,我们也没做什么……” “所以到底在做什么?” 徐叶羽从有点模糊的记忆里勉强地拼凑了一下,拼出几帧画面。 “好像,他在跟我谈论‘学生’这个事儿,大概就是就我的身份产开了几句讨论吧。” 向微吓得睁了睁眼:“他怀疑你了?你怎么说的?” “也不是怀疑我,只是说自己不跟学生乱搞什么的,”徐叶羽说,“我当时应该是没对自己的身份做正面回答,就是也没说我是他学生,也没说我不是。” 说完,徐叶羽感叹一句:“我真是太有远见了,就连喝醉智商都是上线的。” 向微忍不住要翻白眼:“怎么说?” “你想啊,我那时候总不能说,‘老师我就是你的学生,学生就真的不能搞师生恋了吗’,我要是那么一说,陆延白肯定会对我更冷漠好不好。毕竟他骨子里是一个那么高风亮节的教授,拒都拒绝那么多学生了,肯定是不想做师生恋这种……不被世俗推崇的东西吧。” “但是我又不能说我的真实身份,因为他还没完全喜欢上我呢,我要是挑明我是个作者,从一开始就和他学生一起在骗他,他一气之下说不定会把我拉进黑名单,然后再扣下1012的合格证和毕业证,简直得不偿失。” 也幸好她之前来聚会同学都是刚毕业不久,没有什么很浓重的进入社会的气息,不然见到她同学之后,他肯定得起疑心,继而识破她的身份。 向微居然觉得很有道理,撑着筷子:“那你觉得什么时候能说?” “等他喜欢上我咯,恃宠而骄这个词就是这么用的,”徐叶羽显然已经规划得非常清楚了,“到时候他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只需要那个那个一下他……” 向微差点哽死:“那个那个是哪个哪个?” 徐叶羽朝她抛媚眼:“就是那个咯,各种各样的,反正做什么能求情能让他心软放我们一马,做什么都是ok的。” 她以前什么都没有想,只想靠近他,只是当他昨晚说了那句话之后,才开启了可能会发生的其他可能。 在她看来,假使陆延白是稍微对她有了点儿什么,倘使一发现这个苗头,她就立刻挑明身份,表现出迫切要交往的意愿——这种做法有点太急功近利,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 她必须确保,在她挑明身份的那一刻,陆延白对她的喜欢,足够到能够原谅她与1012一起谋划出的过失。 否则,迫不及待地亮出底牌,亮出自己优势的同时,也将自己隐瞒他的事完全铺开,她很难确定他不会生气。 就好像在猎物靠近陷阱的时候,不能当即跳出来打草惊蛇,要等其完完全全上钩,方可亮出真身。 等一等就好了,反正对于他,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 /// 没过几天,徐叶羽正在对着电脑辛勤耕耘的时候,向微一个闪现,到了她房门前。 “叶总,看群了没?” 徐叶羽看了一眼被自己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没有,我忙着码字呢。” 向微猜也是这样:“群里面在讨论去酒庄的事,日子已经快要定下来了,你有什么异议么?” “去酒庄关我什么事儿?我也要去吗?”徐叶羽手从键盘上挪了下来。 “废话,你当然要去,当时才一起吃了饭的,大家都去你不去,不像样子吧。”向微说。 向微想了想,又添道:“再说了,这是李峰请客,你怕什么。” “他请客我就更怕了,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啊,”徐叶羽爬到床上去摸手机,“我还得想想到时候怎么还他的人情。” 向微:“你觉得麻烦要不就算了呗,反正大家一起被请,也没谁想还。” “就是因为你们跟我不一样我才要还嘛,如果这会儿是富二代为你请我们大家,我还不是可以装作不知道。” 正因为有了一些需要推却的关系,这方面还是划得清楚一些比较好,免得给别人无缘无故的希望,还有,到时候把话说开,她也不会觉得被人请过客,碍于面子难以开口。 不然的话,以这种不尴不尬的身份去参与酒庄二日游,怎么样都显得不太自在。 “行吧,那你准备怎么办?” “到时候给大家一点伴手礼带回t市吧,也算是尽了我的‘地主’之谊,免得好像李峰代我履行义务了似的。” 向微点头:“okok,我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带回去比较好的。” “嗯,”徐叶羽说,“那大概什么时候我们二日游?” “这周末吧,周六日,”向微说,“游完大家就要走了。” 因为周末被酒庄二日游占据了,所以跟陆延白的补课似乎也要因此告吹。 已经跟他请了几次假的徐叶羽有点羞于开口。 思前想后,她决定先问问他能不能换个时间把课补上,免得老是请假,显得她不爱学习不求上进的样子。 敲开和陆延白的对话框:【教授,我这周末又有点事……不得不去的那种。你看,我们的补课要不就……】 发出去一条,她又觉得不太诚挚,补充道:【如果你有空的话,要不这两天找个时间提前把课上了?如果没时间也不要紧,你可以给我勾一些题目,我到时候也会做好给你的!】 非常非常出人意料,陆延白居然是问她:【去干什么?】 徐叶羽:【酒庄……二日游……】 陆延白:【……】 陆延白:【跟谁?】 这也要问吗?难道是怕她出事吗? 徐叶羽:【就,同学,你上次见过的。】 过了几分钟,那边的消息有点不悦地滑过来:【办公室门口那个?】 徐叶羽有点怵:【……有他。】 陆延白:【?】 仅仅一个问号,吓得徐叶羽不知道该打什么了。 陆延白:【为了跟他酒庄二日游,不上我的课?】 徐叶羽:【不是的,又不是只有他嘛……大家都在一起的。】 陆延白心情复杂,好似本该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时间被别人剥夺走了似的。 他虽然看这些看得淡,但并不代表,喜欢别人来抢自己的东西。 恰好,徐叶羽的消息再次发来:【不说这个了,如果你有时间,课我们可以提前上的,我并不是觉得这个二日游比补课重要的。】 手指敲了敲桌面,陆延白答应了她的想法:【提前补。】 徐叶羽:【那好,明天下午四个小时,把周末的上掉,然后你可以给我布置一些周末作业。】 陆延白:【嗯。】 徐叶羽:【ヽ( ̄▽ ̄)】 过了会儿,男人的消息状似云淡风轻地发来。 【不准带别人。】 /// 第二天下午,徐叶羽出发去往跟陆延白约好的地方。 因为那天他在外面有事,赶回学校办公室比较麻烦,所以徐叶羽就在他当时的活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厅,约在咖啡厅讲课。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天的车况非常畅通,连红绿灯都没遇到几个,徐叶羽像坐着火箭到了咖啡厅。 找到预定好的位置的时候,她拿出手机一看,她提前了二十分钟。 估摸着陆延白也是踩着点儿来,又恰好这个咖啡厅坐落在商场里,徐叶羽决定先去商场楼上逛一两圈。 坐电梯到了五楼,恰巧全是配饰,她看一家店装修得漂亮,就进去逛了逛。 这里面分男款和女款,款式都不错,徐叶羽逛了逛,觉得可以给陆延白买个袖扣。 靠柜选了一对,付了款之后,店员给徐叶羽包好。 她拎着袋子,看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走,一转身,听到熟悉的呼声——“徐叶羽!” 她一滞,满脑子“不会——不会吧”,转过头去。 李峰从女款专柜那边快步而来:“真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你!” 徐叶羽干笑了两声。 李峰提了提手上的袋子:“刚好,我刚刚给你买了手链和项链,因为不知道你的尺码所以按照估测选的。你现在快戴一戴,看合不合身,不合适我们现在就换一下尺码。” “………………” 徐叶羽连连后退,礼貌道:“不用,真的不用,我家里这些很多的,我都不怎么戴。” 李峰:“那证明你不是真的喜欢,我给你选的都是新款,你肯定喜欢!” “不用,我真不喜欢这些,”徐叶羽持续推却,“你赶快退掉吧,反正我也没试过,别浪费了。” “你还没看怎么就知道不喜欢?”李峰跟她杠上了,“你看一眼,好吗,你就先看一眼,不喜欢我就换别的款,这家店这么大,我不信没有你喜欢的。” “真别……”徐叶羽连连摆手。 李峰从袋子里取出手链,晃了晃:“真的很好看,我路过的时候看一眼就知道适合你。” “这太闪了,真不适合我。” 李峰得寸进尺:“你不戴怎么知道不适合你?你就戴一下,我保证,不好看我立刻退款!绝对不强求你留下来!” 徐叶羽简直深谙他的套路,但凡是给她带上了,他就不会说不好看。 不仅自己说好看,还要柜姐和路人一起跟他说好看,夸得徐叶羽失去这个手链就是失去羽化升仙的机会,再让她安心收下。 徐叶羽摇头:“不用试了,你快退吧。” 李峰看她手伸出来摆了摆,立刻伸手抓她手腕,一副誓不罢休的做派:“真的,你就戴一下。” 徐叶羽抽回手腕,跟他打太极:“我不戴,这个不适合我这种手腕细的,你退吧。” “不行,你戴一下。” “我不会戴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戴我才死了这条心,要不然我多划不来。” “我……” 来来回回打了无数趟太极,徐叶羽耐心要被磨光,正准备溜之大吉时,眸光一扫,余光瞥到了专柜外人影,猛地一愣,感觉到了什么…… 她像是机器人一样,一寸一寸侧过头去,头转过去了,目光却涣然好半天才敢跟上。 此刻,专柜的玻璃门外,的确是站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 陆延白隔着玻璃,漠然目光一转,落在她明显在躲,李峰却还是伸出手想要握的那只手上。 眸底危险,冷漠,且不悦。 作者有话要说:  陆教授:主动约我来相聚,谁料同学把我绿。人生本是一场戏,不如有缘喝醋去。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坏身体无人替(想了想)不行,还是好气(冷漠.jpg) 想摸你老婆能忍吗白白!上啊!给他干下去! 本章也100个红包,代替教授给大家敬一杯喜醋了(陆延白:?) 35、借三十五下 没想到陆延白会找到楼上, 也没想到他会正好看到这个场面, 徐叶羽整个人都怔在了当下, 手定在那里, 半天没挪动。 李峰哪管外面怎么样,看徐叶羽手抬起来,定住,急忙把手上的手链给她戴了上去。 徐叶羽还没来得及抽手, 下一秒,手腕被人握住, 往后带了带。 陆延白将她的手从手链中抽出, 还没来得及给手链扣上的李峰手悬在半空,瞠然看了他一眼。 陆延白站到她身前,垂眸,以身高优势俯视着李峰。 “没看出来她不喜欢么。” 李峰手里的手链晃了晃,竟被这气势压得也缄默几秒。 过了会儿,他笑得有些牵强, 解释道:“我觉得她戴这个会好看的。” 男人漫漫扫他一眼,音色冷冽:“她不戴也好看。” 只要她喜欢,怎么样都好看。 李峰看了一眼陆延白,又看了一眼徐叶羽,眼睛里闪着的,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轻咳一声缓解尴尬,李峰后退两步,堪堪攒出一个笑:“那……” 徐叶羽说:“退掉吧。”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李峰也不敢再强迫她什么,只得点头。 徐叶羽继续说:“以后……也不要随便给我买东西了,我没什么缺的,这样挺浪费你的时间。”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拒绝李峰了。 不知道他是听不懂还是装不懂,又或者是即使懂了,却还是不愿意放弃。 这件事处理完,徐叶羽才敢轻轻转一转手腕,掀开眼睑看向陆延白。 男人面色无虞,眼睑半垂,唇线抿着。 “教、教授……” “嗯?” “还站在这儿吗?”徐叶羽暗示,“不下去?” 男人这才跟着她出了专柜。 下去一层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徐叶羽抱臂站在里面,时不时抬眼觑一觑陆延白。 他跟往常一样,沉默地站在那里,但又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味道,不知道是在凝眉思考什么。 “叮”一声,电梯抵达一层,男人抬手摁住开门键,等她出去。 要走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候,徐叶羽终于开口问他:“教授你刚刚怎么突然……跑楼上去了啊?” 他顿了顿:“等了几分钟,没等到你,打电话你没有回。” 徐叶羽赶忙拿出手机,才发现果然有几个未接来电。 “肯定是刚刚没听到,听到你打电话来,我肯定就接了。” 刚刚跟李峰的拉锯战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她根本没时间去看 “嗯,”他颔首,“所以我去楼上看了看。” “随便看看就找到我了吗?”徐叶羽眨眨眼,“运气这么好啊。” 陆延白:“……” 徐叶羽看他的表情,顿了顿,难以置信道:“……为了找我,你不会从一楼到五楼,一楼楼地找了吧?” “……” 不止,看她不接电话,怕她出事,甚至还进了一些看起来比较像她会逛的专柜。 看他不说话,徐叶羽觉得自己知道了点什么。 她正要开口,陆延白抢先截断,推了推咖啡厅门:“进去吧。” 徐叶羽看他走在前头,还是禁不住绕过去,跑到他前边儿,笑得非常欠扁:“陆教授你走这么快干嘛啊,你知道我们在哪儿?” 陆延白抿唇不语。 徐叶羽怎么肯放过这个调戏他的大好机会,舔了舔唇,一边仔细欣赏陆教授的表情,一边漫然地拉长音调:“我没想到——教授你居然这么关心我诶。” “……” 徐叶羽一边缓缓点头一边品味:“所以刚刚你表情那么臭,也是因为怕李峰占我便宜……” 话没说话,男人拢了拢眉,蓦然打断:“还走?” 徐叶羽转头一看,自己为了打趣他,满脑子都是要说的垃圾话,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往哪走,一不留神居然就走到了死角里。 陆延白:“在哪里上课?” 而她就居然真真实实地上了勾,被戳中心意不愿再讨论下去的男人带走了话题。 徐叶羽想了想,顺着走来的方向往前走了走:“好像是122吧,我反正给我们俩开了个房。” “……” “不是,开了个包间、包间,上正经课的,没别的意思,教授你不要误会。” “……” 找到熟悉的门牌号,徐叶羽推开门确认了一下,旋即从门框后探出一颗脑袋来,眨眨眼:“是这间,进来吧。” 陆延白瞧她一眼,过了半晌,眼睫敛了敛,跟了进去。 这个房间最侧是玻璃的,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车水马龙的模样。 光束折成段,一方一方地落在桌沿。 徐叶羽找了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这是她刚刚占的位置。 陆延白本欲坐在她对面,人都走过去了,发现窗外有个人影。 李峰大概是刚退完东西,出了商场,瞥到徐叶羽和陆延白进了咖啡厅,就站在外面往里看,似乎想看他们在做什么。 陆延白顿了顿,脚步一停,转了个方向,拉开徐叶羽身侧的椅子,坐到了她旁边。 外面的李峰看得眉一皱。 徐叶羽浑然未觉,从包里扯出练习册递过去:“今天我们讲哪儿?” 陆延白沉声:“顺着讲。” “ok,那你先看看我上次的作业。” 她给他递了一支笔过去,陆延白伸手拉住笔身,徐叶羽扯住笔帽,很有默契地,他固定住笔,她把笔帽拉下来放在一边,好让他可以直接拿着笔批改,免得再开开合合。 陆延白拿着她开好的笔,某种奇妙的攀比心被满足,他低头,唇角似有若无地,漾起一抹笑来。 四个小时之后,课程讲完,徐叶羽正因为如开闸洪水般的知识点,而被冲击得晕晕乎乎。 她手枕在手臂上,眼睛半睁不睁地看他好看手指握住笔身:“布置作业吗?” “嗯,”男人笔迹遒劲,“打圈的是要完成的,打三角的是选择性完成。如果做完了打圈的,还嫌没什么事做,可以做做三角的。” 徐叶羽:? 做完作业嫌弃没事做,还想做新的题目,我是脑子有问题吗??? 她绵绵软软地撑着身子坐起来,随手翻了一下陆延白给她勾画的。 这次新增了“附赠可选择性完成题型”也就算了,居然还…… “这次的题目怎么这么多啊?” 她手指钳着纸张翻了好几页,才翻到没有勾画的部分,忍不住继续感叹:“真的太多了吧,以前都没有这么多的。” 男人以手支颐,淡淡道:“有吗?” “当然有啊,”徐叶羽眨巴着眼,“教授你不觉得这次勾了太多吗?你是不是在给我布置暑假作业?” 陆延白:“你这周本来不就是去度假的?” “……” “那不一样!暑假有两个月,我没怎么放假啊,这次不还是相当于上了周末的课,不过是提前到今天上了而已……” “你真的不是为了整我,故意布置这么多的吗?” 陆延白阖眸。 当然是特意布置这么多的。 不过不是为了整她,只是为了让她忙一点,多一点时间一个人在房间里写题目,不要跟着不相关的人到处玩。 他自然不能干涉她的人生,同她讲“你不要跟他出去玩,乖乖在房间写我给你的题目”,就只能用这个办法,让她少跟李峰待在一块。 徐叶羽撑着脸颊:“我想起高考结束时,夕阳下被我撕得粉碎往楼下洒的习题册碎片,那是我逝去的没作业的暑假。” “……” 陆延白抬了抬眉:“不做?” “做做做。” “想不想做?”他似是也得寸进尺,居然这样逼迫她说想。 徐叶羽点头:“想做,每天都想做。” 说完之后,气氛沉默了几秒,她意识到了什么,舔了舔唇,唇边荡起一缕不是非常善意的笑,正要说话,被陆延白扫来的警告眼光打散。 徐叶羽赶忙低头,咳嗽咳嗽再咳嗽,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没有什么垃圾话想说的。” “……” /// 一下午补课上完,徐叶羽像是三魂丢了七魄。 她到公寓时向微正在收拾东西,看她这一副宛如身体被掏空的样子,神色复杂,从桌上拿了洗面奶的分装扔进洗漱包:“怎么,这是跟陆教授大战了三百回合?” “何止,”徐叶羽整个人倒进沙发里,“大战五天五夜,分秒无休的那种。” 向微撇了撇嘴:“行吧,等你血条恢复满了,记得来收拾东西,过几天要去酒庄了,东西要带好。” 徐叶羽眯眼:“血条?我为什么会有血条?” “不是大战三百回合?”向微抽了两支牙刷装好,塑料袋发出簌簌细响,“我说的大战就是游戏对战solo啊,打完一场仗血条当然就空了,等补血。” “……” “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呢?” “……” 在沙发上瘫了一会儿,徐叶羽认命地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一些东西。 分装瓶在桌上,她一个盒子里盛装了点护肤品,摇摇看剂量:“行了,应该差不多了。” 向微:“就两天,意思意思带点就行。” 向微去房间清理衣服,忽然问徐叶羽:“要给你带一套性感小泳衣吗?” “你疯了吗?”徐叶羽跑去摸她额头,“我又不跟陆延白出去,带什么性感小泳衣。” “我就问问,万一碰到别的了呢?”向微笑了笑,“这酒庄吧,听说管理层有个很帅的……” l市这边的酒庄一开始本是纯粹酒庄,但随着后面发展得越来越好,慢慢开辟了很多其他业务,就像一个小的度假山庄,里面什么都有。 旺季的时候,甚至还要预订才有位置住。 徐叶羽:“你就每天打听这些不切实际的消息吧,一天一变,比孙悟空还能翻。” “行,那咱们脚踏实地点儿,”向微掂量了一下包,“周末早上咱们什么时候走?刚刚群里又在说。” 徐叶羽:“嗯?” “我们俩住公寓嘛,其它的人因为这几天要玩的地方不一样,所以住在不一样的地方,李峰的意思是说大家以小组模式行动,住得近的就组团一起去酒庄门口集合。” “可以啊。”徐叶羽说。 “然后刚刚李峰私聊问我,周六上午七点半能不能出发,”向微说,“别人是可以,但是你觉得我们可以吗?李峰这意思摆明了是要来接吧?” “时间一确定,到时候咱们俩一大清早美美哒准备去坐车,发现李峰在楼下等着,”向微缩了缩,“想想就觉得好他妈吓人。” 徐叶羽想了想:“对,真要是那样拒绝都拒绝不了。” 向微:“所以我琢磨了一下,要不我们提前一个半小时出发,六点就先走,上了车在群里通知一声,说我们早点去侦查情况。省得李峰来,也省得他白跑一趟。” 这是最好的办法,避免尴尬,也避免双方做无用功。 徐叶羽觉得可以,周六早上起了个清早,跟向微宛如俩贼一般,背着包潜伏出公寓。 幸好此行潜伏颇为成功,李峰确实有接她们的打算,也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出发就被告知她们俩已经上了车。 李峰不放弃:【真的上车了吗?】 向微给他录制了一段沿途窗外飞驰的景色,他这才放弃。 两个人率先到了酒庄,徐叶羽看距离集合时间还早,便准备跟向微四处转转。 转来转去,转到一个卖手工首饰的摊位上。 徐叶羽俯下身挑选,不禁跟向微道:“我前几天去跟陆延白补课,准备给教授买袖扣,谁知道在店里碰到了李峰,他死活要给我戴手链,当时真没给我吓死,幸好后来教授找上来了。” 向微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你赶快买点什么戴一下,别让李峰再产生什么莫须有的想法了。” 徐叶羽叹了口气:“忍忍,左右就这几天了,他马上也要走了,等他走我再重新说清楚好了。” 现在大家都在兴头上,还是等旅程结束再处理这一段比较好,免得扫了大家出来玩儿的兴致。 徐叶羽从手边拿起一串。 “这是粉水晶,很好的,不仅漂亮,颜色透,显白,而且还招桃花,”摊前老板一顿猛夸,“你皮肤白,戴上试试?” 徐叶羽戴上,确实挺漂亮。 看在确实好看,自己也确实需要买点东西戴一戴的份上,徐叶羽就这么买下了这个看起来就和自己有缘的手链。 在里头逛了一圈儿,徐叶羽看看手机,还有一个小时才到集合时间。 在长椅上修整了十多分钟,徐叶羽抬起手,看微熹晨光投射进小巧粉色水晶石内,像勾了一圈儿绒边。 “你别说,这小玩意儿确实挺好看的,”向微跟徐叶羽一起看过去,“老板不是说还招桃花?” “招桃花?这个就听听算了吧。” 徐叶羽摇摇头:“你看我戴这个在这里面走了这么久,啧,有什么新鲜的优质桃花砸向我吗?” 她遗憾道:“还不是一朵都没……” 未几,身后人声由远及近,裹着朦胧雾色和醇醇冽酒香气。 陆延白的声音和酒庄似乎有种莫名的和谐,带着清晰的质感和温淡。 “桃花?” 他似乎是笑了声:“你还想要哪朵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  有我还不够,你还想去找别的狗????? 幸好来了吧,不然怎么密切观测老婆的新情况:) 36、借三十六下 毫无预料的声音钻入耳朵里, 混着清晨的啁啾鸟叫声, 徐叶羽着着实实是吓了一跳。 她骤然转身去看, 手链也跟受惊似的在腕间滑了滑。 跟陆延白对视好半晌, 徐叶羽启唇,眼尾一挑:“教授?你怎么来了?” 男人秉着公事公办的口吻:“我来谈一些事情。” “噢。”徐叶羽点点头,心想应该是别的方面工作上的事,也就没有多问。 想到工作事宜, 她眨了眨眼,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对了, 之前给公众号写的那几篇推文, 效果怎么样了?” “很好,”男人阖了阖眼睑,颊边添出一抹笑意,“后来他们经常跟我夸你。” 听到工作自己完成的不错,徐叶羽放了放心,长吐出一口气:“那就好。” 她又说:“以后如果还有需要我的地方, 也可以和我说的,我能帮的都会帮上,只要不影响……” 只要不影响我们的相处时间。 她打了个哽,没接着说下去,陆延白倒是兴味地抬了抬眸, 道:“只要不影响你招桃花?” “不不不——”徐叶羽忙不迭否认,开始频繁自证清白,“不是的, 我不需要招桃花。” 男人不置可否:“我刚刚听得很清楚。” 一边站着的向微,忽然也加入了声讨的阵营。 “就是,我也听到了,还招桃花,每天不想着好好学习就想着招桃花,徐叶羽,你看你哪有点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样子?” 徐叶羽:? 向微啧啧嘴摇头:“你这样真的很让我和陆教授失望,你说说,你还想要哪朵桃花?” 腹背受敌的徐叶羽沉默了好半晌。 本着“回去一定要把向微打死”的人道精神,徐叶羽略作思索,继而看了看陆延白,笑得非常清新无害:“也许陆教授,就是这个手链给我招来的最好的桃花呢?” 陆延白尚未说话,徐叶羽立刻狗腿地续接道:“有教授你了,我不需要桃花了。” 男人眉不咸不淡抬了抬,向微却忽而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教授害你找不到男朋友吗?是否有些过分了呢?” 徐叶羽皱了皱眉,看着向微:“你觉不觉得你闭嘴时候的呼吸声,比你讲话的时候好听多了?” “……” 向微比了个“ok”的手指,作势从左至右拉上了自己嘴巴的拉链。 徐叶羽继续讨好看向陆延白:“教授你要在这里住吗?” 男人点头,喉结微动:“嗯。” “那有房间吗?会不会找不到房间住?”徐叶羽似乎还有隐隐有些兴奋,“毕竟我们的房间都是提前订好的。” 陆延白瞧了她一眼:“有房间。” 她颔了颔首,有点遗憾地:“啊,是这样……” 陆延白看她这样,又说:“如果有时间的话……” 徐叶羽眼睛立刻亮了:“有时间怎么样?” 邀请我去你的房间坐一坐,研读夜光书本吗? 男人把话说完:“在自己房间多写点题目,少出去跟乌七八糟的人玩。” 徐叶羽:“………………” “知道了。”徐·好学生·谨遵师教·叶羽说。 “先走了,”他看她一眼,“有问题打我电话。” “好的,多晚都可以吗?” “……” “可以。” 陆延白走之后,向微不忘拉开嘴上拉链,抄手看徐叶羽:“不是我说,你刚刚预备干嘛呢?问人家有没有房间住,好像预测到他没房间还挺开心的样子。” “没有嘛,”徐叶羽摸摸鼻子,“我只是想请他来叶羽床榻一日游这样的。” 向微目光忽而间高深莫测:“那个多意字是按照哪个意思理解?” “……?” 徐叶羽想了想,把她的拉链又拉上了:“你可闭嘴吧。” /// 又等了一会儿,班上的人终于算是来齐了。 大家核对了一下房间号,就分散着回房间放包,和稍作休整。 “接下来的行程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想自己去玩的可以自己去玩,不知道该怎么玩儿的可以跟着我们一起,我们会有安排,”李峰说,“反正一切看群,每个阶段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会发在群里,想跟我们一起的按照时间到集合地点就行了。” “行,收到。” 大家乌泱泱散开,箱子滚轮拖在地上,笃笃地在青石台阶边沿敲出脆响。 徐叶羽跟向微往自己的房间出发去。 李峰确实明里暗里都在照顾徐叶羽,给她们俩分的房间环境很好,透过落地窗往外看,景色非常怡人。 徐叶羽把行李放下,就开始研究房间。 房间布置得非常雅致,虽是雅致,又不至于太过复古,随处可以看出负责人在其中花费的心思。 徐叶羽随意品了品,发现墙上有个二维码,扫开一看,是酒庄的公众号。 公众号每天都有在更新,每天早上八点,推送中会放出次日酒庄里进行的活动,她们可以自行选择参加与否。 除了这种新鲜的预告式推送,右下角还有许多“游酒庄攻略”,有很多路线给她们选择,甚至还根据不同类型人群分出了不同的路线,分欣赏型游玩型和拍照型很多种。 徐叶羽看了一圈公众号,叹说:“怪不得这儿越做越有名了,的确是越做越好,比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增加了很多……从整体到细节都是很值得感受的。” 向微愣了一下:“你以前还来过?” “是啊,”徐叶羽说,“我玩儿过的地方海了去了,你这也要惊讶吗?” “也没有,就是这酒庄是近两年才发展起来的,因为换了个人接手吧,有一部分事务好像是交接给了……”向微努力回忆,回忆半晌确实不记得了,又说,“反正就是一家子在经营,可能底下子女长大了,所以整个酒庄更趋向年轻化了。” “嗯,我就是它还没发展起来的时候,来过一次。” 徐叶羽说。 向微也在扫二维码,在公众号里逛得不亦乐乎,骤然间兴奋起来:“诶,徐叶羽,明天晚上有假面舞会诶!” “我看到啦,”徐叶羽睨她,“你想去吗?” “还好,但是舞会里有甜品师现场做甜品,还有冰激凌车,还有……”向微讲着讲着,自己先“哇”起来了,“而且也不贵,按人收费,这老板太良心了吧。” 徐叶羽倒在床上:“那就是想去的意思咯?” 向微嘻嘻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是吧习习老师?” 徐叶羽点头:“行,那就去呗,我反正不带钱,你请客。” “……我觉得我刚刚说的有点问题,”向微点了点头,“有便宜不占不是王八蛋,徐叶羽才是。” 徐叶羽:??? 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徐叶羽和向微出门去觅食。 出门之前,向微特意掏出手机:“等一下,我看看李峰他们中午去哪儿。” 看到李峰在群里发了中午到下午自己的行程,向微这才放心了:“我们活动避开他会去的路线,就不会撞上了。” 徐叶羽打了个响指:“真聪明。” 得知李峰会有的路线之后,二人避开了那段路,在另一条路上玩得风生水起。 吃饱喝足之后,餐厅门口就是许愿池,向微拉着徐叶羽往里面丢硬币,花了十个硬币也没有把东西扔进石像的托盘里。 “算了,”徐叶羽说,“下次再来扔,走,我们再去那边晴雨馆逛一圈。” 后面又去晴雨馆玩了一趟,下午也过了一大半,两个人回房间休息。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l市的傍晚沉沉降临,把半边天幕渲成一片柔软的橘红色。 傍晚,再度出门吃饭和徐叶羽和向微,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正吃完晚餐,啃了两个鸡翅的徐叶羽心情大好,站起身准备在外面散一圈步,正站起来,发现一个人影后感觉到不对了。 真不知道李峰是通过同学打探到了找到了她的位置,还是压根儿就在她身上装了个定位系统,她走哪儿他到哪儿。 正这么想着,李峰已经走近了。 他站在桌前:“今天玩得怎么样?” 向微主动站出来,暗示道:“还可以吧,主要是只有两个人在一起,所以玩得比较尽兴,也没那么多束缚。” 李峰笑:“明天一起玩吧,我带你们去玩好玩的,你们两个人肯定不熟悉这里面。” “谁说的,熟悉的很,”向微带了点骄傲,“不是有个公众号么,一看就很清楚了。” 李峰的笑僵住:“……” 很快他又找到新的切入点:“那你们看了公众号今天发的推送吗?明天有舞会,一起去吧?” 向微:“你这……我们还不清楚去不去,我今天刚来有点不适应,说不定明天难受,就想在酒店休息。” “那就更好了!”李峰兴奋说,“你就在酒店休息吧,徐叶羽和我一起参加舞会。” “……” “再说吧,”徐叶羽站起身来,“我现在想回房间休息了。” 但李峰把她堵在位置上不让她出去:“你先答应我吧,好吗?” 向微:好你个头。 徐叶羽不屈服,仍旧非常坚持:“我现在想回房间。” “那我跟你一起,”李峰说,“是不舒服吗,如果站不太稳我可以搀你回……” 边说,他边伸手要来扶徐叶羽。 徐叶羽还没来得及往后退,身侧忽然涌入了一道很陌生的询问,伴随着些许急促:“hello, excuse me.(你好,打扰一下。)” 询问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哥。 徐叶羽为了逃离现场,忙不迭回道:“yes?(有什么事吗?)” “do you know howgothe store?i came here for the first time, not very familiar with the road.(你知道去商店怎么走吗?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不太熟悉路。)” “yes, be goingthe shop too.(是的,我知道,凑巧我也要去一趟商店。)” 说完,她朝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哥发送了一个同样焦急的目光。 外国小哥领悟了她的意思:“can you takethere(那你能带我去吗?)” 徐叶羽点点头,外国小哥看向李峰,示意他让路。 李峰看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又不好再外国友人面前再死缠烂打,只得点了头。 临走前,徐叶羽看一眼向微,向微点头,示意她先走,自己等会就回去。 好不容易出了餐厅,徐叶羽深呼吸一口,愈发觉得这不逼仄的新鲜空气比方才让人舒适多了。 她准备开口问他去哪个商店,附近商店很多,英文单词才吐了一句,外国小哥便笑了。 “我会中文。”字音有些蹩脚,带着浓浓的欧式中文味儿。 徐叶羽睁大眼:“你会中文吗?那你刚刚……” “我刚刚看你好像被困住了,只好想了这个办法帮助你。”他说。 徐叶羽愣了会儿:“那真是谢谢你了,多亏了你,不然我现在都没法出来。” “不客气。”他笑了笑。 跟外国小哥在分岔路口分别,徐叶羽再三道谢后,回头一看,李峰没有跟上来,这才放了放心。 向微没过一会就给她发了消息来:【我到房间了,你呢,虎口脱险了吗?】 徐叶羽:【脱了脱了,李峰没有跟上来,这个外国小哥也懂中文,刚刚是在帮我脱险。】 向微:【嗬,这么好?外国男人都这么绅士吗?】 …… 出都出来了,走都走到这儿了,徐叶羽准备在附近逛一逛。 想了想,她在许愿池旁边拍了张照,传给陆延白:【在干嘛?】 陆延白:【在外面处理事情。】 徐叶羽正在输入,过了会,陆延白却主动发了条消息来:【在房间写作业?】 “……” 徐叶羽:【没有,在饭后消食散步。】 未几,男人的消息继续:【少跟不熟的人聊天,注意安全。】 毕竟酒庄大得很,她又是个女生。 徐叶羽:【好的,我知道啦。】 徐叶羽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新的楼栋前。 面前建造的这个小房间里似乎也在举办什么活动,调酒师在吧台后面甩动着瓶瓶罐罐,徐叶羽往里头看了一眼,竟然意外地看到了方才救她于水火中的外国小哥。 趁她自由晃荡的这段时间,外国小哥居然换了套礼服,这时候正倚在吧台跟人谈笑风生。 他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忽而笑着走来,徐叶羽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hey.” “好巧。”他这么说着,准备执起她的手,礼貌地落下一个吻。 “嘀嘀嘀——” 忽然有鸣笛声猛地响起,连按三下,外国小哥吓了一跳,手也松开,往路边停的车看去。 陆延白倚在降下车窗的窗边,袖口微微挽起,手肘搭在方向盘上,此刻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这边。 小哥看着徐叶羽:“他是谁?你们认识吗?” 徐叶羽:“认识的,我朋友。” 小哥看了她一眼,很快领悟到什么,点点头,耸肩:“他可能是对我刚才的动作不高兴,但是我真的只是想打个招呼,你知道的,我们都这样。anyway,你去找朋友吧,记得告诉他我的想法。” 离开的时候,小哥非常自然地对徐叶羽做了个飞吻。 陆延白:“……” 徐叶羽看他不打算下来,便走到副驾驶那边,隔着窗户看他皱起的眉头:“怎么了教授?今天怎么——不开心?” 陆延白:“……” “上车。” “噢。” 徐叶羽拉开副驾驶,坐好,顺便还系好了安全带:“怎么,要带我兜风吗?” 男人敲敲方向盘:“这个等会说。” 徐叶羽挑眉:“那现在说什么?” 他偏了偏头,眸底不悦盛得更满:“不是要你不要和陌生人过多交谈?也别理会他们的搭讪?” “还好吧,不是陌生人,”徐叶羽说,“认识的。” “认识?才来这里一天就认识了?”他持怀疑态度。 “他帮了我,”徐叶羽扯扯安全带,“之前我那个同学又来堵我,他假装问路帮我脱身的。应该还是挺可靠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男人唇角一勾:“你才和别人认识不超过二十个小时,就觉得可靠了?” 陆延白继续漫声道:“认识时间要超过半年,才能有基本的信任感建立。” 徐叶羽喃喃:“那我也和你没认识多久,都敢让你送我回家了……” 男人眉又微微一皱:“我不一样。” “是吗?”她咬咬唇,扬起一撇狡黠的笑,无辜又刻意,“哪里不一样呢?” 男人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再说了,只是礼节啦,国外不都这样,”徐叶羽说,“不是还有什么贴面礼嘛,那个更过……” 男人施施然打断:“你还想和他贴面礼打招呼?” “……” 眼见自己落不到上风,徐叶羽又发散了一下思维:“再说了,我给他‘hey’一声,也不一定是打招呼嘛……” 他:“哦?那还能是什么?” “也有可能是自己唱歌什么的,比如……”她转了转眼睛,又皱了皱鼻子,“hey……” 在男人“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觑了他一眼,一个音节生生唱出了个九曲回肠的转音,降低一个八度,然后—— “……hey you hey you hey pick me……” 陆延白:……? 她越讲越虚,声音愈发小了,动作讷讷收住,缩着肩膀收回手,但还是秉持着匠人精神唱完一整句:“ei……ei……” “……” 还挺坚持。 他无奈地垂头,竟漾出一抹笑来。 徐叶羽看他终于笑了,这才继续说:“好了,接下来教授要带我去哪里兜风呢?” 陆延白顿了顿:“你想去?” 刚刚本来只是想给她讲道理,为了让她进车里就随便应下了什么,未作多想。 徐叶羽:“你不是专门接我去的吗?” ……难道就是为了教育我不要理别人的搭讪,才摁了三下喇叭,摁得仿佛世界末日让我快跑的样子吗? 男人缄默许久,继而道:“嗯,那就带你去吧。” 路程的目的地是酒庄的一个小后花园,里面有很多桌上游戏设施,围的人也很多。 陆延白下了车,徐叶羽跟着他下来。 他侧头:“我等下要去见老朋友,你如果不想去,可以就在这里玩,我等下送你回……” “哟,这位妹妹是谁啊?” 芭蕉树下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徐叶羽愣了愣,她转头去看,看到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 那人朝她笑笑,弯腰和她对视:“你是陆带来的?” 陆延白皱了皱眉,推了推他的肩膀,示意他站直:“……别吓着她。” 那人假装委屈:“我才说了什么就吓不吓着的?” 他朝徐叶羽自我介绍了下:“我叫邵岸,陆的朋友,你呢,你是他什么人?” 徐叶羽:“学生。” “啧,”邵岸啧啧嘴,“第一次见他带学生来我们朋友聚会的。” 陆延白睨他:“是甜品不好吃还是酒不好喝?你跑外面晃什么晃?” “我这不是寻思着下来接你么,”邵岸咳嗽,“没想到陆教授金车藏娇啊。” “顺带接的,别胡扯。”陆延白沉声。 邵岸:“那怎么样,这个小妹妹等下跟我们一块儿玩吗?” 陆延白回头看了她一眼,征求她的意见。 徐叶羽当然想去,只是:“我可以吗?” 男人勾勾唇,拂去她肩上掉的一片树叶:“当然。” 邵岸指指一边的树底下:“喏,就在那儿玩吧,他们嫌楼上太闷,位置小,说要回归自然汲取氧气。” 往树下走的时候,徐叶羽小声问邵岸:“你和教授关系很好吧?” 能看出来的。 而且他有挚友,她也为他高兴。 邵岸点头:“那当然,你也不看他那个闷葫芦的样子,除了我谁还愿意跟他交朋友。” 一边的陆延白:“……” “不过想做他女朋友的倒是挺多,一抓一大把,”邵岸补充,“不少学生都是他教案下之臣,对他殷勤着呢,为他考l大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陆延白懒得理他,率先往前去。 邵岸看了他背影一眼,忽然小声八卦徐叶羽:“你呢,你对陆延白有没有?” 徐叶羽被戳中,笑着看足尖,打起了太极:“……我不知道。” 邵岸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下巴:“骗人。” 陆延白入席,徐叶羽紧随其后,树下立刻热闹了起来。 “刚刚远远看着还以为是邵岸带的人,我心想邵岸今天没带女伴啊,原来是我们陆教授带的!” “怪不得晚了这么久,原来接人去了,小姑娘叫什么?” 徐叶羽笑:“徐叶羽,叶子的叶,羽衣的羽。” …… 互相介绍了一番,气氛步入正轨,徐叶羽一个新鲜血液加入了进来,大家忽而返璞归真,想玩点游戏。 最后决定玩升级版的丢手绢,先指定一个人去抢,另一个人随机丢,丢到谁身后,被丢到的就要立刻跑,指定的那人去追。 如果不能在一分钟内把东西抢回来,就要做三十个俯卧撑。 靠抽签来选择指定人,玩了几轮,指定的人变成了徐叶羽。 大家坐成一个圈,陆延白依旧秉持佛系态度参与。 没有手绢,就换成了化妆包。 有人拿着化妆包走了一圈,忽然把包丢到了邵岸背后。 邵岸反应快,立刻跑了起来,徐叶羽紧跟着追上去。 虽然是女孩儿,体力却不输邵岸半分,邵岸被步步紧逼,只好转换策略,把东西丢到了陆延白手上:“陆!接住!” 男人站起身,轻飘飘接住,徐叶羽转换目标,立刻往陆延白那边跑。 他倒也不是有意,只是维持着那个动作,光是这样徐叶羽都够不到。 她跑到他身后求情:“求你了教授,快给我……” 他垂眸看她,指尖钳住袋子:“不是很会跳?” 徐叶羽踮脚去够,无奈他忽而侧了侧身子,像是在盘弄一个刚得来的宠物,缓缓笑意不疾不徐,慢条斯理地看她在自己手心团团乱转。 “诶——诶!” 他手一扬的瞬间,她为了让他不要乱跑,下意识从后一撞,抱住他的腰,身子直接贴在他背上。 “……” 她还没反应过来,可本还言笑晏晏的男人,就是那一秒,怔住了。 梧桐树筛下细小光影,夜风合着细微不知名花香。 他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被什么撞到了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恭喜陆教授喜提心动 37、借三十七下 趁着陆延白愣神的功夫, 徐叶羽纵身一跃, 攀着他, 拿走了他手里的化妆包。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徐叶羽的手上, 很少有人看到了陆延白那一刹那的晃神,除了邵岸。 即使是有人看到了,也以为是陆延白故意放水,哪会联想到别的什么。 只有站在陆延白面前的邵岸, 借着月光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刻,男人极其不自然的表情, 和灵魂出窍般的放空。 邵岸真觉得稀奇极了, 抄着手,忍不住仔仔细细又回味了一遍。 徐叶羽终于落地,气喘吁吁地举着手里的东西:“拿到了!” 她哪知道除了这个,自己还拿到了更梦寐以求的东西。 负责计时的人看看手机上的app显示:“首先,在巨大的年龄差和体能差前面,你还能从心机邵岸手里抢到东西, 真的非常厉害。” “就是,邵岸一个老男人,居然对一个大学生也下得了手。”有人附和。 邵岸不服了:“嘿,我大她还不到十岁呢!” “欺负一个小姑娘你也好意思。”有人继续摇摇头。 “然后,恭喜你, 用时59秒,你赢了!”计时的人面无表情看向邵岸,“邵岸输了, 二十个俯卧撑啊。” 邵岸:“不是吧,这都输了?我感觉我撑了很久啊!” “你是撑了很久,陆延白没撑很久啊,”有人笑了,“真不愧是学生,徐叶羽一下就攻克了教授,找到了他的软肋。” 陆延白:“……” 邵岸立即明了地点头,抄手看向陆延白:“行吧,二十个俯卧撑,有听到吗?” 他猜在这个时候,陆延白脑子应该不会转的太快,于是准备把锅扔给他。 陆延白扫他一眼:“被选中的不是你?” “……好吧。” 眼见自己的智商并不能骗过陆延白,邵岸选择放弃,认命地就地做起了俯卧撑。 俯卧撑这个运动项目本来就带一点别样的旖旎味道,邵岸一边做,旁边的人一边在起哄。 “好好好,欺负人家女大学生的邵岸终于落到这个下场了!一,二,三,四,四点五,四点六……” 邵岸喘着气儿,还不忘骂:“你家做一个俯卧撑还按零点一算是吧?” 那人耸肩:“可能是苍天也看不下去你这么做了吧。” “……” 就在起哄声里,徐叶羽慢慢地挪到陆延白身侧,忽而开口,压着声音问道:“教授,你也会做俯卧撑的吗?” 声音又轻,又幽然。 陆延白:? 他侧头看着她,望见她似是殷切期盼的目光,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徐叶羽继续:“做得好吗?” 男人启了启唇,眼尾轻带:“问这个干什么?” 徐叶羽收回探寻的小脑袋,低头摇了摇:“没什么。” 她就是想了解一下,为自己以后着想一下嘛…… 邵岸做完俯卧撑,累得精疲力尽,躺在草坪上恢复体力。 徐叶羽:“这太不行了,教授,你体力应该比他好很多吧。” 陆延白仍是在思考什么的样子,高深莫测的目光,扫过她脸颊。 后来又玩了几盘,玩得大家都体力不支了,又坐在那儿扯了会闲话,就起身各回各房了。 邵岸的房间离这里比较远,所以徐叶羽和他一起坐陆延白的车回去。 徐叶羽坐进副驾,邵岸顿了顿,不知在笑什么,自觉地坐到了后排。 车行驶的路上,徐叶羽问:“你们为什么忽然到这边玩了啊?” 陆延白:“邵岸想来。” 邵岸意有所指:“也不止,主要还是运气好。” 最近大家得空不易,都说想来这边玩,加上徐叶羽也到了这边,陆延白总觉得放心不下,于是便顺道安排他们到了这边。 一举两得。 车在许愿池前停下,邵岸下了车,准备回房间。 徐叶羽房间还在更前面,还要陆延白继续送,所以只是跟邵岸告了别。 邵岸指指许愿池:“许愿池有个隐藏彩蛋,小徐,你教授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 徐叶羽老实摇头。 “他不好,这都不告诉你,”邵岸摇头,“我先回去了啊!等下让你教授告诉你这个许愿池怎么玩儿。” 邵岸转身离开,徐叶羽转头去看陆延白,手往前指了指:“教授,这个许愿池有什么神奇的吗?” 他眄她一眼:“想玩?” 徐叶羽靠近许愿池,有点儿遗憾:“我今天下午在这里扔硬币,一个都没有扔中。” 他折身上车,她还以为是他懒得理自己,准备直接开车回去,谁知道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小袋硬币。 陆延白抓了几枚硬币放在手心,然后把剩下的那一袋递给她:“下午怎么丢的?” 徐叶羽复刻下午的抛硬币动作,硬币从她手里腾跃,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然后伴随噗通一声,落进水池里。 徐叶羽说:“我想丢到那个托盘里,但是就是扔不进。” 他耐心很足,仿佛在教她做题:“没事,慢慢来。” 来回试了几次,终于在塑料袋快要见底的时候,徐叶羽扔进了托盘。 “许愿许愿!” 她大惊小怪,一股脑把多出的几枚硬币和袋子塞进他手心,然后当即合掌,许了个愿。 就在她闭眼许愿的时候,男人绕到石像的后面,从手心里拿出了硬币。 徐叶羽一睁眼,就看到他从手里抛出一枚硬币,硬币不知道落到了哪里,但敲在石像上的声响很清亮。 她想过去看看他把东西扔到了哪儿,却被他喊停:“——就站在那里。” “好吧。” 她停住脚步,扬首往他那边看:“是有什么……” 话音未落,他连续抛了几枚硬币过去,不知是什么响动了一下,很快,绕在许愿池旁边的灯渐次亮起,霓虹斑斓。 她还没来得及震惊,一股股小喷泉从池中涌起,灯光下,粼粼水纹像缠在光柱外的霓裳,清澈又透亮。 最后一柱喷泉从池中散开,远远看着,像跨年时候炸响在远处的烟火,一浪接着一浪从正中绽开,再裹着细碎的微芒零落。 场景太漂亮,徐叶羽怔忪好半晌,隔着灯水帘幕,看向陆延白。 男人微微偏着头,手掌还展着,手心里几枚她刚刚落下的硬币,额前的碎发随风缓缓拂过浅淡眉眼。 他唇角勾着,似乎为自己在今晚送给她的这个“惊喜”而满意。 水溅到池底,微小响动连绵不绝。 他看到她眼睛勾了勾,灯光摇摇晃晃地漾进她眼里,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她偏了偏头,眼睫黏着光点扇动,也笑了。 看完许愿池隐藏的奥秘,也到了回房间的时候。 车在她房间楼底停下,熄火的那个刹那,徐叶羽解开安全带,本来都准备下车了,但是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坐了回来。 陆延白:“怎么?” “那个……”徐叶羽轻嘶一声,“教授,明天晚上有假面舞会,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有时间吗?”她很自然地凑近他,“一起去吗?” 车里开了一盏小灯,昏黄落上她脸颊,她的眼瞳里夹杂着期待和……某种特殊情感。 她身上似有若无的甜梨香气弥漫过来,陆延白动了动手指。 除去今晚在他意料之外的意外拥抱,再除去许愿池边邵岸提议后顺水推舟的浪漫,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这段感情正在往一个他不可控的方向疾驰。 假如继续放纵下去,他们的关系将悖离他的初衷。 朋友、挚友,甚至是……恋人。 他是老师,她是学生,他不能明知这样做不行,却还是任由她跑向自己,让危险关系向雷区靠近。 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天平就要失衡。 男人阖了阖眸,摇头道:“我明晚还有点事。” “好吧,那我自己去。我先走啦,教授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晚安。” 徐叶羽不疑有他,真的相信他是有事,甚至因为今晚气氛太好,她心情愉悦,根本没有发现他拿捏尺度的拉开了距离。 到了房间,向微澡都已经洗好了,侧躺在床上看她:“hello?怎么回得这么晚?” 徐叶羽揉了揉发顶:“跟陆教授出去玩了玩。” “玩到这个点才回来?你怎么不干脆不回来了?” “我也想不回来,但是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主。” “教授送你回来的?他跟你一起玩到这么晚了?” “是啊,”徐叶羽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感觉教授对你的宽限,一次放得比一次晚而已……” 徐叶羽眨眨眼:“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还不是怪我过分迷人。” 向微忽而坐起来,“呸”了声:“你听过一句名人名言没有?” “什么?” “这世界上本没有人想骂人,跟徐叶羽待在一起久了,便想骂了。” 徐叶羽:? 本来说好只在酒庄住两天,但这几天活动又多又密集,大家玩得都不怎么想走了,于是又把时间延长了几天,准备玩到尽兴再走。 第二天晚上有舞会,徐叶羽和向微从下午就开始收拾化妆。 等到六点多该出发的时候,两个人也料理得差不多了。 一边有借礼服的位置,徐叶羽顺手选了一套,去洗手间换好。 换完礼服,她又觉得少了点什么,在眼下贴了一颗小桃心。 洗手间门打开,向微看了她一眼:“您这是去舞会还是去选秀呢?这少女妆化的,是马上要出道了吗?” “假面舞会的精髓不就在于认不出脸吗?跟以前一模一样有什么意思。” “你这也太夸张了,”向微指指自己眼睛底下,“来,给我也贴一颗,我要闪的。” “…………” 很快到了舞会,向微说:“我看你打扮这么好,肯定想去跳舞吧。哼,庸俗。” 下一秒,向微找到舞伴,翩翩然跟徐叶羽挥了挥手:“我走了宝贝。” “……” 向微一场跳完,回来还看见徐叶羽坐在吧台边上吃芒果慕斯。 “你怎么还吃呢?”向微说,“不跳?” 徐叶羽耸肩:“没遇到舞伴啊。” “我刚刚走的时候就看到好几个一直看着这边蠢蠢欲动的,怎么,没来?” “来了,我没去。” “怎么不去?” 徐叶羽若有似无往门口瞟一眼,又吃了口慕斯:“等人。” 向微顿悟,挑眉:“你在等教授?” “也没有,随便等等。” 向微要翻白眼了:“鬼才信,那你是在等什么?” “可能是在等我的爱情吧。” “……” 没过一会儿,又有一个勇士上前,请徐叶羽去跳舞。 向微点了杯果汁:“去不去啊你,再不去可真要收场了。” 徐叶羽看她一眼。 向微:“还在等你的爱情?再等下去可能只能等到一声——哎。” “跳一支也没什么,”向微说,“如果你想跳就去,如果你就是来等人就当我没说。” 虽然她知道今晚陆延白可能真的不会来,但还是想来碰碰运气,万一他路过看到她一个人在这里,就进来了呢? 徐叶羽垂下眼睑,正想摆手说自己不去,有一道声音比她开口得更快—— “不准跟别人跳舞。” 她错愕抬头,交错灯影中,陆延白步步朝她走来。 她没想打他真的回来,茫然眨了眨眼:“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吗……” 他未做回答,只是站定到她身前,垂眸看了一眼徐叶羽旁边的人,再目光灼灼望向徐叶羽,“不要和他跳。” 徐叶羽看着他,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陆延白皱了皱眉。 她脑子一热,想问的问句就脱口而出:“那要是你没来,我……” 要是你没来,我还可以和别人一起吗? 是因为不想别人和她跳舞,所以来了?还是因为他来了,才不让别人和她一起? 他似乎没怎么犹豫,声音落在她耳侧,很轻很沉。 “我会来的。” 陆延白撑着桌沿,垂头看她:“所以……你不能选别人,只能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陆教授:不行,我要拉开我们的距离 想到她可能会选别人:拉开是舍不得拉开的,我还是得过去一趟(提包.jpg) 今天的白白也是占有欲爆棚的白白,陆延白,清醒一点,你高看自己了!(发出魔鬼般亲妈的笑声) 肩膀签实体啦,明年上旬上市~ 38、借三十八下 身后吧台还有人在调酒, 冰块乒铃乓啷地打着旋儿落进酒杯里, 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玻璃杯壁可见水位渐升, 咕噜噜地腾出微小气泡,把冰块儿浮至水位上游。 冰块随着摇晃朗姆酒浮浮沉沉,在杯沿晃了一圈,差点一个跟头栽出来。 整个舞厅很嘈杂, 盈满了乐声、低笑声、贴面交谈声、勺子舀动甜品声,灯光过分迷离, 揉出些微的画面失真感。 徐叶羽坐在吧台前, 看有厨师端着新出炉的甜品走过,马卡龙的香气隐隐绰约。 那位邀请她上前的勇士已然退场,半途杀出的陆延白敛着眉解开袖口暗扣,脱掉外套,扔在她手边。 雪松木混着橙叶的味道再次掠过她鼻腔。 倒数第三首圆舞曲即将播放,正中央的人群往来交替。 陆延白半靠在桌沿边, 垂下手指根根修长,骨节明朗。 他手指微抬,看向徐叶羽:“不去跳?” 徐叶羽:“我、我不是很会……” 他淡淡一笑,喉结中溢出的音节也格外好听:“那想去么?” 她瞳仁晃了晃:“但是我不是很会跳。” “我可以教你,”男人站起身, 朝她递出手,“只要你愿意。” 她当然不可能不愿意。 就算是这种情况,搭上陆延白手掌, 她仍旧感觉到每根神经都在轻轻战栗。 他的掌心是温热的,纹路里似乎还贮存了薄薄汗意,但温度至指尖逐步蔓延递减,她手掌软肉挪动着感受了一下,他指尖确实是微微冰凉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紧张吗? 可是……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徐叶羽没有多想,很自然地蜷起手掌,包裹住他有些冰的指尖。 换来男人的怔瞬。 她有些笨拙地、欲盖弥彰解释道:“不是……我看教授你,手指好冰。” 他手指动了动,松平她手掌,大掌托住。 “等会就热起来了。” 她轻轻“嗯”了声,不知道说什么,扑着蒲扇似的睫毛,追随他入场。 周遭的人翩翩起舞,她余光偷瞄了几眼,也学着别人一样,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明明是以前怎么撩拨他都能装出一副无辜懵懂样子的人,却因为这种场景下的一个小小的暧昧动作而有些僵硬。 陆延白手背触了触她小臂,换来她触电似的弹了一下。 他莞尔:“放轻松一点。” 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 随着乐声渐渐弥漫开来,陆延白手虚虚拢在她腰边,带着她跳。 跳了几步,徐叶羽热了身,慢慢适应了过来,刚刚的那点紧张和局促,霎时也消弭了。 “没事的,”徐叶羽一本正经地说,“你可以搂着我的腰,我不介意的。” “……” 男人手掌落在她腰侧,依然是很轻的力道。 徐叶羽有些邀功地挑了挑眉:“我的腰很细吧?” “……” 男人皱了皱眉,道:“是很细,太瘦了,你要多吃一点。” 她偏着头眨眼睛:“不是的,该有肉的地方我还是很有的。” 他别开眼睛,假装没听懂她在说的话。 徐叶羽鼓了鼓嘴,心想,非礼勿视,面前这个陆教授果然还是那个正人君子,衣冠楚楚。 高跟鞋轻轻敲着地面,徐叶羽的裙摆扫过他腿边。 她的手仍是搭在他肩上,装模作样地紧张吸气:“教授,万一等下我踩到你了怎么办呀?” 他头转回来,垂眸看她:“不会。” 她很聪明,舞步一点就会,一讲就通,不会蠢到踩他。 徐叶羽还在假设:“万一踩到了呢?” “还能怎么办?”他无奈扬眉,“我能把你怎么着?” 他自己要把人带来跳舞的,踩到了还不是只能受着? “想惩罚我也是可以的嘛。”她好像很宽宏大量。 陆延白:“惩罚?人家避之不及,你求之不得?” “对啊,”她嘟嘟囔囔,“比如一气之下把我拽到后面小树林里去什么什么的……” 他愈发无奈地勾唇,表示她这个假设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跳的很好,不会踩到我。” 虽然他间接否定了那什么,但是也算是表扬了她。 徐叶羽啧啧点头:“我学得还是挺快的吧?” “嗯,是比较快。”他颔首。 思考了一会儿,徐叶羽觉察到不对劲了:“比较快?怎么,你还教过别人跳舞吗?” 见他没说话,她又抛出一个夺命连环问:“……你和别人,也一起跳过舞吗?” 她又仰了仰脸颊,试图看到他面上表情。 陆延白垂眸便看见她脸颊上的微小表情,一束灯光坠落,滑过她眼角时恶作剧地闪了闪。 他这才注意到,她眼睛底下那颗小小的桃心。 怪不得今天远远看着,就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不同。 也不算是特意打扮,但就是因为一点点绮丽的小心思,而变得有些不同。 太久没得到回复,徐叶羽“诶”了声,糯着鼻子催促他:“怎么不回我……” 察觉到自己在出神,陆延白收回思绪,看向她眼底那颗小小桃心,摇了摇头。 “除了你,我没有过别的舞伴。” /// 舞会几近通宵狂欢,跳了四十多分钟的徐叶羽靠在吧台上,脑袋枕在手臂上昏昏欲睡,是累了。 陆延白看她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耷拉,便率先带她回去了。 舞会还不知道要跳多久,还是先送她回去休息较好。 送完她,陆延白回到自己房间,已经是凌晨了。 刷卡开了门,他身形在门口顿了许久,没有先开灯,等眼睛适应了这样不明不暗的灰暗,换上拖鞋往阳台走去。 月光透过落地窗晃进来,把空气中飞扬的尘埃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还没来得及去到阳台,忽然有个人影从阳台走了出来。 陆延白眉一皱,看过去:“你很闲?” 邵岸拍拍手掌上翻越阳台蹭上的灰,调笑道:“我们陆教授好雅兴,夜归人不说,进了房间还不开灯,怎么,越夜越美丽??” “……” 男人按开手边开关,对方才的问题很执拗:“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房间来?” “怎么,你就能大半夜不睡觉出去晃,我不能跑你房间来关心一下我的好友?”邵岸遮了遮眼,“怎么灯忽然开这么大,好刺眼。” “我今晚有事,”陆延白言简意赅,淡漠目光望过去,“说要开的也是你,说刺眼的也是你。” 邵岸摸了摸下巴,点头:“也许人性就是这样吧。” 陆延白懒得理他,直奔沙发而去,还没来得及坐下,邵岸继续幽幽道:“就比如有人昨晚还信誓旦旦说‘我陆延白,就算是饿死,死外边,不会去舞会跳一场舞’——今晚呢,玩儿得爽吗陆教授?跳舞爽不爽啊?” “……………………” 邵岸可还记得昨晚,他因为挑床失眠了,就隔了一个阳台翻过来看陆延白怎么样,没想到他也失眠。大晚上的,堂堂一个大学教授坐在屋子里喝茶。 你说吓人不吓人。 两个人这么几年的相处了,邵岸肯定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但那一整天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于是很自然地,邵岸猜出他大半夜一反常态地喝茶,是因为徐叶羽。 耗时半小时,邵岸终于从陆延白嘴里撬出一些零碎的话,拼凑起来,无非就是——他对自己和徐叶羽的关系产生了非常纠结纠缠且犹豫的诸多想法。 他不知道事态为何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走向哪里,似乎走往哪里都不对,可停在当下也不是办法,后退更是不可能的事。 邵岸还是第一次见他为一个学生的事这样棘手,辗转反侧不知如何解决。 邵岸跟他讨论了会儿,陆延白亦道:“我拒绝了她明晚舞会的邀约,是时候拉开一些距离了。” …… 然后今晚,邵岸从别人口里得知陆延白带着人小姑娘缠缠绵绵跳了一晚上舞。 邵岸抄手,继续看着陆延白:“我合计说今晚怎么回事儿呢,饭吃到一半你人走了,说有事,结果就是紧赶慢赶地去跟人缠缠绵绵翩翩飞啊!” 陆延白阖眸:“……我没有。” “是哦,你没有,”邵岸抽了把椅子坐下,“那是你腿下边儿自己长了风火轮滚过去的是吗?大学教授的风火轮就是不一样,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 未几,陆延白敛了敛眉:“我这里已经很棘手很复杂,你还要来煽风点火?” “我没煽风点火啊,”邵岸说,“我这不是帮你认清局势嘛。” 邵岸话音刚落,陆延白手机上显示收到一条消息,来自徐叶羽。 【教授,听说明天晚上在听音阁有夜市和表演可以看,要一起去吗?】后面跟了个星星眼的表情。 邵岸立刻指着那条信息:“我说什么吧,你看,又来了!你不去直面它的话,这种东西就越来越多,铺天盖地的,爱如潮水它将你我包围——知道吧?” 陆延白皱眉:“你来我房间唱k的?” “不是,”邵岸道,“听音阁你绝对知道是干嘛玩意儿的吧,谁能有你对这儿还熟?那可是专门为情侣开发的地儿啊,不是情侣也是准情侣最爱去的地方之一——都到这份上了,你就还这样跟她玩捉迷藏呢?” 陆延白骤然抬眸。 “你要我说什么?她也从来没说过喜欢我,想追我,想和我在一起,我怎么拒绝?” 其实也不是没有往那方面想过,但徐叶羽本身就是跳脱的性格,有时候讲话的确是东扯一句西来一句地贫嘴,他也不能真当真地上纲上线。 况且,对于他,她的那双小爪子从来只敢上前挠一下,再挠一下,意思意思挠了几下之后就赶紧收回去,溜之大吉。 她没真的捅破那层窗户纸,他作为老师,也更不能在没有十足把握前替她揭开。 “所以,你还觉得自己不能确定她喜欢你?”邵岸问。 陆延白靠向沙发。 其实一开始他只能感觉到端倪,那时候他只把这当最简单的师生关系来处理,不在她表露之前拒绝她,是留给她足够的自尊和余地,也是留给自己。 况且,小姑娘家的喜欢来得快去的也快,兴许这会儿在兴头上,下个月就忘了他是谁。他也以为这阵热情过去,她会逐渐冷却下来,谁知道…… 她很聪明,也很警惕,只朦胧地和他打着圈儿,没有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就像是今天晚上,他本来都打算好了不会赴约,可在外面酒桌,别人说什么眼前看什么他全不知道,满脑子都是徐叶羽的笑和舞会的场景,他根本就甩不掉。 而想到她可能和别人去跳舞,那个瞬间理智无法驾驭情感,他由此屈服,上前认栽。 “当然,”陆延白压沉声音,对邵岸的问题做了回答,“身份使然,她也有可能是误把自己对老师的仰慕当做了喜欢。等到自己发现,就会退到自己该站的位置了。” 这种例子他见过太多太多,还没完全成熟的小女孩,是容易一懵懂就弄错倾慕和爱情。 “所以现在矛盾还挺多的,一是她有可能喜欢你,二是就算喜欢你她也没有明说,你不好处理,三是有可能她只是仰慕你但弄错成了喜欢,发现之后就及时打住……” 邵岸分析完也觉得棘手了:“这么一算你好危险啊陆,人家还年轻着,搞不好明天就拍拍屁股去寻找自己真命天子了,而你一个人陷在回忆里无法抽身,痛苦地让你们做最熟悉的陌生人,今后各自曲折,各自悲哀——” 陆延白皱眉:“我怎么就痛苦了?” “你还不痛苦?让我想想,”邵岸道,“人姑娘给你发消息了吧,你回吗?去情侣腻歪圣地听音阁吗?” 他顿了顿,眉心川字更浓,显然是不知道,又陷入了犹豫。 邵岸打了个响指:“你看吧!你现在明显是被你们的师生关系困住了,但走出来想想的话,她是你学生,向你发出了这样的暧昧讯号,你觉得不能这样的话,就像以前拒绝学生一样干脆利落地拒绝掉就好了啊!来,我现在就帮你拉黑名单。” 说完,邵岸就要去抢他手里的手机。 陆延白一把夺过。 邵岸心里整的明明白白的:“那你现在这么纠结,这么在意她身份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你本该拒绝但你无法拒绝,之所以这样,不就是因为——” 邵岸顿了顿,一语中的:“不就是因为你也喜欢人家吗?!” 陆延白喝茶的手猛地一顿,他抬起眼睑,目光微烁,忍无可忍地开口。 “……闭嘴。” 夜色沉沉,依然挡不住某棵树后房间内,传出的得逞的笑声。 /// 安然入梦的徐叶羽自然是不知晓陆延白这边的复杂情况的。 她只知道,第二天一早醒来,收到陆延白答应的消息。 徐叶羽伸了个懒腰,美好的一天由此开始。 因为听音阁的规矩比较多,所以当天晚上要去的,上午十点的时候,都要去感声楼报个名听一下注意事项,并且学着做一个东西出来,名额有限,先占位置先得。 当天晚上,只有靠那个东西才能顺利入场。也算是为了避免人太多,酒庄做出的措施。 下午五点,在公告提前预告好的房间里,徐叶羽看到了提前占好位置的陆延白。 入了座,没多久就要开始学习做东西了。 这次要叠的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爱心,上面讲的有些快,徐叶羽小时候爱做手工,跟着学,上手得也挺快,上边的人讲了一遍她就会了。 “教授,你以前做过手工吗?” “没。” 看还有人不会,上面的人又再重复了一次,趁着重复授课的过程里,徐叶羽靠过去,手掌摊开,那枚爱心躺在她手心。 她看着陆延白的半成品,炫耀,又像是为了得到夸奖的孩童,贴在他耳边,气音绕在他耳边,痒得空泛。 徐叶羽半提着声音同他咬耳朵,旖旎暧昧又纯情:“……我厉不厉害?”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可能就要换人问“我厉不厉害”了这样子(〃''▽''〃) 纠结一下是必须的,有名分也是必须的,不会搞师生恋也是必须的,都会写的~ 看陆教授纠结犹豫爽不爽!是不是很爽! 陆延白,你也有今tia! 庆祝一下,本章发120个红包!(陆延白:?) 39、借三十九下 台上的人还在重复说着最困难的那个步骤。 “对, 就是把刚刚折的那条线翻进去, 然后从这个口子里拉出来……” 而她的呼吸就在耳畔, 软而轻柔, 像棉絮扫过。 见他没回答,徐叶羽又是意味不明地催促了一下:“嗯?我厉不厉害?” “……” 陆延白无奈,垂眸翻折纸张的同时,从鼻腔里逸出一声浅叹。 “嗯, 厉害。” 她得逞,抿出一个笑, 眉眼弯弯, 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纸张。 “那我帮你叠好啦。” 女孩的手确实灵巧,本来叛逆的纸张到了她手里就变得出乎意料地听话,她手指细长,指尖白皙如葱根,压褶皱的时候轻轻用力,指端压出浅浅一弯青白色。 很快, 第二个爱心成型。 她递给他:“喏,给你我的小心心。” “……” 陆延白伸手接过,只听她又改了改口,“不对,是把你给我的心还给你。” 他手指忽而一顿。 还给他? ……怕是不能够了。 又想了会儿, 逻辑性极强的是夜习习老师忽然伸手,试图把陆延白手里的东西拿回来。 他抬眸:“怎么?” 徐叶羽义正言辞:“我不想还了,就把你的小心心给我保管吧, 把它放在我这里吧,我会好好对待它的。” 他对她这种无厘头浪漫情怀沉默半晌,旋即无奈笑开,摇了摇头。 叠完折纸之后,每个人拿到了今晚听音阁的门票,就可以离开了,等到晚八点半听音阁开了门再到场即可。 出了场,徐叶羽站在门口,拿着他的小心心问他:“那我们是各自回房歇一会,晚八点半再去那边集合,还是下午一起玩,玩到点了再一起去。” 陆延白倒是无所谓,问她:“你呢?你想怎么安排?” 徐叶羽:“那要不就先各自回房休息一会儿吧,储存足够的体力来应对今晚,再加上……” 再加上她今早起得晚,一起来就随便拾辍拾辍赶到了这里,还没来得及精心打扮。 今晚这么重要的场合,她再怎么说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陆延白点点头:“行。” 一起吃过午餐,他们各自回了房间。 一回房间,徐叶羽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带的为数不多的几套衣服。 她根本就没想到在这边会遇上陆延白,早知道就多带点衣服了。 向微看着她跟个逃荒难民似的:“你干嘛呢?” 徐叶羽一套套地放在身前比着。 “这套怎么样?” “这套呢?” “这套会不会好点?” 向微:“你总得告诉我你等下是去武林大会还是比武招亲,我才能给你建议吧?” 徐叶羽:“所以我这辈子是离不开武林了是吗?” “……” “我去跟陆教授逛夜市,得找一套适合晚上穿的,最好能凸显出我所有的优点。”徐叶羽说。 向微想了一会儿:“适合晚上穿?凸显你所有优点的?是不是还要那种,最好看了男人是把持不住的?” 徐叶羽第一次觉得向微总结的这么到位:“对对对,就是这种。” “嗯。”向微了然地点头,然后转向了她枕边,从她枕边拿出了一套她新买超薄超贴身超聚拢的bra。 “那我觉得它能满足你的需求。” “…………” 徐叶羽:“滚犊子。” “还嫌不够?那只能去网上买了,但是今天晚上到不了。” 徐叶羽:“求你了,收手吧,这么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没什么好处,但你是我的闺蜜嘛,帮你是我分内事儿。”向微瘫倒在床上,“不过说真格儿的,你穿个裙子就行,其余的我感觉都差不多。” 试了几套,徐叶羽最终还是选了条浅蓝色的一字肩裙,折腾了几个小时,也到了该出门的时间。 向微看表:“你提前半小时去啊?” “嗯,”徐叶羽点头,“反正都弄好了,而且那边好像有鬼屋,我先去勘测一下。” “行,一路平安啊。”向微朝她招手。 徐叶羽站在门口,对着镜子照了照,旋即满意道:“还不错,就算不用穿高级定制,叶羽也能在陆教授心里成为最亮的那颗星。” 向微恶心得五官扭曲:“是谁让你这么说的?梁静茹给你的勇气吗?” 徐叶羽本来都开了门要走的,步子迈出去,想了想,又折回来,迎着向微疑惑的目光开口:“不。” 她眨了眨眼:“是五月天给我的倔强,张芸京给我的偏爱。” 一低头,又看到自己的鞋子,徐叶羽抬了抬腿。 “还有蔡健雅给我的红色高跟鞋。” 向微:“没完了是吧??” …… 徐叶羽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站在听音阁门口等陆延白的时候,看到一条街对面的鬼屋尤其热闹,一堆人围在一起讨论。 “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太刺激了!你一定要进去玩一下!” 她看陆延白估摸着还有十几二十分钟才能到,加上那群人一说,显得鬼屋尤其诱人,徐叶羽就准备进去看一看。 走到鬼屋门口,工作人员问她:“你好,需要几张票?” 徐叶羽:“一张吧。” 反正她也只是进来逛逛,等下就走了,如果好玩的话再拉陆延白过来玩好了。 她话音刚落,身前那个和她同一批次入场的人转过头,似乎是通过声音认出了她,惊喜地看着她:“徐叶羽?!” 徐叶羽拿着票,看着前面的李峰:“……” 所谓阴魂不散,也不过如此了吧。 /// 陆延白到听音阁门口的时候,正好是八点半。 等了十分钟,不见徐叶羽的人影。 他拿出手机,发现她的消息还停在半个小时前,是怕他无法在人群里找到自己而发的——【我今天穿的浅蓝色的裙子,应该还蛮好认的。】 然后就再也没有了。 按理来说,假如不小心迟了几分钟,她也会发消息告诉自己,不至于过了十分钟还毫无讯息。 陆延白给她拨了个电话,响过几声,那边刚接起,又被挂断了。 他蹙眉,拨了几个电话过去,这一次,没有人接。 终于感觉到焦急,他抬起头,恰巧听到旁边进听音阁的情侣在谈话。 “你刚刚那是没看到,真的浪漫,好大一串气球啊,还喷了礼花,不少人围在那里看。你当初追我都没那么大阵仗。” “我当初追你也很认真好不好,只不过没有这么大的气势。” “你说吧,是不是因为我没那个女生那么好看,让你没危机感,你才……” “哪有,那个女生也就是脸小了点,眼睛大了点,五官精致了点,皮肤白了点……” “李致,你想分手了是不是?!” 陆延白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打扰一下,你们说的那个女生,今天是穿着浅蓝色的裙子吗?” 那女孩愣了一下,旋即回忆说:“是的,一字肩,然后头发到肩膀底下一点,有点卷。” 一边的人附和:“男生就没那么好看了,比较普通的长相,中分发型。” 女孩又开始和男友讨论:“虽然不好看但是胜在用心啊,我看那女生从鬼屋里走出来都眼泛泪光,在擦眼角的眼泪呢,估计是被感动了吧。我要是面对那种告白我也感动,立马就答应。” 陆延白:“他们现在还在鬼屋吗?” “不在了,早就不在了,男生和围观群众把他们起哄到那栋楼的天台上去了。我看太远就没去围观。” “好的,打扰了。” 陆延白点头,转身就要往天台去,身后人又说:“你想去围观吗?快一点啊,估计再慢点女生就答应了,毕竟不是谁都能抗住的。” 他本来在走,听着听着,再蓦然加快脚步,几乎用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出众人视线。 身后女孩吸一口气,说:“好帅的男人,居然喜欢看这种热闹吗?” 男朋友:“搞不好他也在追那个女的。” “……那要是我,我就选他,颜值是王道。” “何矜,你也想分手了是吧??” …… 抵达天台的时候,陆延白透过门的隔挡,还是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阵阵欢呼。 他喘息着,有汗从鼻尖和下颌线淌过,手指搭在门把手上。 是一次有这样的情绪,有点担忧,夹杂点后怕,甚至感觉好像没有足够的气力去打开这扇门。 如果……如果今晚的李峰真的做的足够浪漫,而如那些人所言,徐叶羽被感动哭过,以她作者感性的性格,会答应,也不算什么大新闻。 如果她答应了,而他打开门,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 他阖了阖眸,甚至不敢往下想。 搭在门把的手可见微颤,他自嘲似的笑一声。 身体撞击在门上的声音令他骤然回了神,徐叶羽的声音带着无法当众给予难堪的无奈:“你到底想干嘛啊——” 接受到求救讯号的陆延白打开门,正好看到李峰拿着戒指盒子想要拥抱徐叶羽,而她往后不住闪躲,李峰扑了个空。 …… 气氛凝住。 李峰动作僵持,围观群众分为两派,一派是看热闹劝徐叶羽答应的,一派是起哄但又觉得女方似乎不太情愿的。 此刻,所有人都看向打断这场预谋告白的陆延白。 徐叶羽先是愣了一秒,然后飞快跑到他身后,抓住他袖子:“教授,你终于来了。” “带我走吧,就现在,好不好?” 陆延白站定,扫了一眼天台,他本身就常年跟所有的大场合打交道,自身便带着一股能压住场子,且让人不敢造次的气场。 尤其是这种表情的时刻。 众人鸦雀无声,接受他的审视。 不需要怎么分析,他就能知道李峰的今晚所想。 这种众人围观,气势庞大的告白容易给人造成难以下台的感受,但凡女孩子拒绝的心思不是太强烈,被亲友团带着围观人员一起哄就开始动摇,再加上人多不知如何拒绝,很有可能就这样被迫着答应了。 即使是答应,也是被逼着的。 但幸好从头至尾,她也没想过要同意,事情才发展到了这个态势。 “如果我是你,”陆延白看着李峰,“我不会在未经过女孩同意的情况下,尾随她到她补课的私人场合;也不会在她连连拒绝后还要强迫她戴上我送的手链;更不会用这样近乎情感绑架的手段迫使她答应我,还在她闪躲的时候想抱住她。她明显不愿意,你还步步紧逼。” “要追一个女孩子之前,首先要学会的,是尊重她。”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也就可以放弃了。” 李峰脸腾地一红,拿着盒子进退两难。 陆延白见说得差不多了,拉着徐叶羽,回头低声道:“走吧。” 她长吁一口气,亦步亦趋跟他走下楼梯,终于摆脱了让自己头皮发麻的局面。 走到了听音阁夜市,徐叶羽才能委屈巴巴地“大吐苦水”。 “你不知道,真的太可怕了,我就在鬼屋门口排队,李峰听我的声音就把我认出来了,后来我噙着眼泪逛完了鬼屋,一出来他就为我准备了十几响礼花,吓得我好不容易憋进去的眼泪又出来了……” 陆延白看她:“为什么哭?” “那个不是、鬼屋……鬼屋真的有点吓人,我走到拐角还没准备好,砰一个鬼跳出来,是你你不被吓死吗?”徐叶羽下意识摸了摸眼尾不存在的余泪。 “……” 徐叶羽又摸摸鼻子:“好吧,可能你真的不怕。” 他哭笑不得看向她,问:“有那么可怕?” 徐叶羽想了想,也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弱鸡了,于是答:“我只是被吓出了一点点眼泪,没有很多的,类似于打呵欠的那种。而且我又是一个人嘛,两个人的话肯定就不会被吓那么厉害了,毕竟有人在身边有安全感。” “……” 他勾勾唇,声线明朗:“那下次我带你去。” 徐叶羽目光殷切:“真的啊?” “嗯。” 说到这个话题,徐叶羽又问:“你怎么找到天台的?那时候你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正接起来李峰就抢走了,后面就不让我再接了……” 陆延白:“听路人说的。” 要不是她是因为鬼屋被吓了点眼泪出来,站在鬼屋门口擦眼睛,别人也不会以为她是被感动哭的了。 听了那话之后,甚至有一秒,他都感觉她真的要答应李峰了。 甚至此刻,还有些隐隐后怕。 “稍等一下,我进去洗个手。” 站在某栋楼门口,陆延白同她说。 “好。” 想了会,徐叶羽又追问:“因为你刚刚牵了我,所以才想去洗手吗?你嫌弃我?” “……” 这都什么脑回路。 他无奈笑叹:“不是。” “行吧,”徐叶羽批准了,“你去吧。” “在外面等我,我一会就出来。” “嗯。” 洗过手,陆延白撑在洗手台边,看着窗外没什么实际意义的静谧景色,终于试图开始理清思绪。 一开始,他意识到自己和她的关系已经偏离了师生情谊,他想把这段感情拉上正轨,拉开和她的距离,然而当想到别人可能会和她牵着手走进舞会,他破功了,破天荒地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不要选别人。 而昨晚邵岸的话,只不过是把他一直在内心怀疑和挣扎的东西,给点明了出来。 直到方才,想到她可能真的会答应别人,和别人在一起,往后余生甚至同他再无关联的时候,那一刻——不掺杂任何的假设,他所体会到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多荒谬,陆延白居然在害怕。 再无法自欺欺人,那种失去她的瞬间所能创造出的鲜血淋漓的空洞感,他根本不敢去想。 原来即使她是他的学生,即使他拼力压制,他还是失控一般地,这么喜欢她。 不是真的快要失去,他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想要和她在一起。 过了十多分钟,徐叶羽看着出来的陆延白:“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也被人抓去告白了呢。” 她哪里知道,就在这十分钟里,他完成了一项比被人告白重要无数倍的人生决定。 两个人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前面是鹅卵石路,徐叶羽穿着高跟鞋,不方便,一个崴脚就差点摔倒。 陆延白扶住她:“小心点。” “这个太难走了……”想了想,她停下,“我把鞋子脱掉好了。” 单腿支地的动作非常难掌握平衡,徐叶羽心有戚戚:“你一定要扶稳我啊,不然我摔跤了可是要骂你的。” 他抬眉:“骂我什么?” 把两只高跟鞋脱掉,徐叶羽:“……骂你不懂怜香惜玉。” “……” 徐叶羽赤着脚走在鹅卵石上,因为一整天都在奔波,这会儿已经累的不行,过了几分钟,她投降。 “我真的不想走了,鹅卵石戳的我脚好痛啊。” 陆延白侧头看她。 她也很挣扎:“可是还有那么长一段路才能回去,车也开不进来。” 她“啊”一声假死,坐在一块大石上:“徐叶羽,卒。” 陆延白看她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那怎么办?” “我不晓得,”她无语望天,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眨巴着眼睛看向他,“要不你背我吧?” “……” “就当是锻炼身体了,多好啊。”她持续劝说。 其实也没真想让他背自己,只是打打嘴炮,为自己的疲惫夜晚找点调戏陆教授的乐趣。 但谁知,今晚的他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他背对着她,半蹲下来:“上来。” 徐叶羽:???? “干嘛?” “背你回去。” 他说。 她只是随口一说,但既然这样,那……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拿着自己的高跟鞋,手臂环住他脖子,一下就跳了上去,“辛苦你了,白白。” 话出了口,徐叶羽感受到自己一个激动带来的口无遮拦,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粘起来。 但出人意料的,他居然没对这个昵称表现出什么不悦。 两个人在夜色中走了几步,他忽然问她:“还有几年毕业?” 她愣了一下,绞尽脑汁地回想自己应该没露出什么马脚吧。 “算今年就三年,不算今年就……两年吧。” 她没记错的话,1012今年大二刚开头。 “嗯。”他点点头。 他想,既然喜欢到离不开了,那就……试一试吧。 试一试,想要和她在一起。 过了几秒,他目不斜视,严肃又镇定地开了口。 “在这两年之前,不要找男朋友。” 等我。 我来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陆教授已经完全认栽了:) 掉马之日越来越万众期待了! 对不起,我骗人了,没有一万个人期待呜呜呜 40、借四十下 徐叶羽趴在他背上, 听着他的呼吸声, 感受着他脊背的起伏。 不远处似乎有小虫伏在草垛里鸣叫, 声音轻轻柔柔的, 掺杂着夜晚凉风。 她以为他的意思是让她好好学习,别分神谈恋爱,因为她大二的时候,陈芷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背松下来, 脑袋就搁在他耳边放着。 “嗯,知道了, 不会谈恋爱的。” 过了会儿, 她说:“那要是别人死乞白赖地追我呢?” 陆延白脚步停了停:“追你你就要答应?” “也不是,”徐叶羽又说,“那万一我喜欢的人追我,我把持不住怎么办?” “你不是……”喜欢我的么? 徐叶羽看他欲言又止,穷追不舍:“我不是怎样?” 男人阖眸:“你不是很坚定?李峰那么死缠烂打追你你也没答应。” “那能一样吗,”她皱着鼻子, “我又不喜欢他。” 后面他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全神贯注地看着脚下的路。 她头一次觉得脚下的鹅卵石路这么短,走一会儿就走完了。 徐叶羽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一走到平地,陆延白就冷静冷酷冷淡地把她从背上扔下来, 让她自己走。 他背上风景太好,他也太好,她不愿意下来。 但他没有放她下来, 一路平平稳稳地,把她背回了房间。 站在楼梯口,被人放下来的时候,徐叶羽的双腿甚至有点被宠坏的迹象,感觉到愈发酸软了。 她撑在扶手上,仔细端详陆延白的表情。 很好,没有喘息,也没有出大汗,看来以后不用担心背不了她太久。 陆延白发现她别有深意的目光:“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教授你……体力蛮好的嘛。” 她靠在栏杆上,居然有点吊儿郎当的味道。 说完之后,眨了眨眼,仔细品了品,感觉到不对。 “……”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天高水长后会有期,辛苦了教授,我先回房间了,日后有缘再见。” 徐叶羽一招手,逃之夭夭。 陆延白:“……” 徐叶羽回了房间,迎接她的是向微敷着面膜的一张脸。 向微声音非常含混不清:“手机我给你拿回来了,放你床边了。” “这么好啊,”徐叶羽一头扎进枕头里,摸索自己心爱的小手机,“你怎么连我手机被李峰拿了都知道?” “能不知道吗,班群都炸了,还开了视频直播李峰给你告白,我真是服了,”向微揭下面膜按摩着说,“这也太让人骑虎难下了吧,他喊了那么多朋友助阵,混在人群里起哄在一起什么的,我觉得目的性太强了。” “我知道。”徐叶羽说。 她那时候一出鬼屋,李峰立刻就开始炸烟花,还牵了好几个气球要给她,甚至还开了鼓风机。 鼓风机一开,李峰把气球扎破,里面金粉彩带随风漫天飞,像回到了1998年的春节联欢晚会现场。 …… 后来她被人潮推着上了天台,看到李峰准备了戒指,而围观群众似乎早有预备地开始起哄的时候,玩笑话,她都有点想从天台上跳下去。 李峰给人的逼迫感太强,这种感觉令她本能地感觉到不适和排斥。 明知道她不喜欢还强加给她,这段感情她自然怎么也不可能同意。 “后来我去了,”向微说,“但是我到的时候你们已经散场了,他们告诉我你被教授接走了,头也没回。我心想不至于吧,你手机还在李峰那儿呢。” 徐叶羽笑了。 向微:“我就去李峰那儿给你把手机拿回来了,他一开始还不想给我,我就说事情都这样了,结果怎么样他心里应该也清楚了,就别再纠缠你了,你也不喜欢。他大概也是认清了局势吧,不舍地把手机给了我,还让我给你带句话。” 徐叶羽翻了个身:“带句什么话?” “他可能以为你们在一起了吧,就跟我说,这样不行,让你尽快从禁忌中收手。” 徐叶羽的重点又偏掉:“我们看起来真的很像情侣吗?” 向微:“我没看到,但是据目击者透露,你跑到他身后,他保护你的样子,确实非常默契。而且一般那种时候,也只有真正的男主角会砰地一下推开门,然后顺利找到你吧。” 徐叶羽:“yes,destiny。(命运)” 讲到这个单词,她就忍不住哼起歌儿来,哼着哼着,又哼哼唧唧道:“别说我们还没谈恋爱了,就算是谈了又怎么样,我徐叶羽就是喜欢搞不能搞的禁忌。” “……”你还挺拽是吧。 向微看还躺在床上聊天儿的徐叶羽:“你快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中午我们就要走了。” “这么早走啊?” “还早,我们都在这乐不思蜀好几天了,还延长了,”向微说,“而且李峰跟你也告一段落了,陆教授那话说得够到位了,你和李峰的不可能关系也算是清楚了,还是早点让他回去呼吸t市没有你的新鲜空气吧。” “怎么说话呢,”习习老师坐起来,“没我才新鲜是吧,有我就不新鲜了?” 向微:?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两个人八点多起来,打着呵欠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来既然是一起来,那么走肯定也要一起走。 她们吃了早餐,眼看离集合还有一阵子,就随处逛逛。 说是随处逛逛,不知不觉,徐叶羽的脚好像不受她驱使似的,带着她往右边青石长阶走了过去。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了。 向微紧随其后,跟着她看过去:“干嘛呢跑人酒窖这儿来,进也进不去。” 木门中央贴着一张封条,封条上的字应该是新写上去的,还很清晰。 酒庄每隔一阵子字迹变浅,都会写一张新的上去—— 【非工作人员请勿进入,意外发生后果自负。】 “干嘛干嘛,”向微看徐叶羽抬起手,赶快把她的手拉下来,“都说了后果自负了,你怎么还想着进去?” “我在想……”徐叶羽慢吞吞,似乎在沉思过后,要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向微也不自觉屏住呼吸。 “这地下酒庄里有没有82年的拉菲??” “………………” 向微:“有没有82年的拉菲我不知道,我这里有82记微微的铁拳,想不想尝尝?” “不了吧。”徐叶羽礼貌道,“走,回去集合。” 到了大家约好的树下集合,看人慢慢也来齐了,徐叶羽一人发了份伴手礼。 发到李峰的时候,他欲言又止:“我们,没有……” 徐叶羽把东西递过去:“嗯,没有了。希望你也能早点找到吧。” 点到为止,她说到这里,已经够清楚了。 /// 怎么来的也怎么走,大家乘着来l市的车回了t市,徐叶羽和向微自然是不回去的,就坐酒庄提供的车回了公寓。 外面玩儿的就算再有意思,但肯定还是比不上自己收拾好的小屋子舒服。 两个人行李一放,瘫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歇了几个小时。 徐叶羽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向微正在看综艺,手机里头的声音隐隐传出来:“我期待着我/与屏幕前的你/那所有的会面……” “所有的烩面?”徐叶羽看了眼天色,坐起身了,“给我唱饿了。” “是会面,见面的那个会面,不是吃的那个东西。”向微翻白眼。 “下午了,”徐叶羽坐起身来,“走吧,日总。” 向微:“干嘛去?” 徐叶羽:“去吃烩面。” “……” 吃完烩面,徐叶羽心情颇好,哼着歌儿走到门前准备拿钥匙开门,余光瞟到一张字条。 【明日电路维修,早八点至下午七点将断电,请大家做好准备,积极应对。】 开了门,徐叶羽把纸条也带了进来,重新确认般地看了一遍,才道:“电都断了还积极应对呢?是准备让我给它放礼炮庆祝吗?” 向微身后抢过纸条,笑得很无害:“幸好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嘻嘻。” “?” “向微你是不是人?你脱离了苦海就这样幸灾乐祸我?” “也没有啊,你在家里反正什么都不用干,也不需要电。今晚充电宝充一下,明天手机也不会没电,怎么样,微军师是不是很厉害。” “谁说我在家什么都不用干,”徐叶羽为自己平反,“我要写文啊,没有电我怎么写文,写文之前我还要打扮一下自己让自己快乐吧,连电都没有,我怎么夹头发?还有,热了怎么办?” “平时写文也没见你夹头发啊,怎么停了电就要在写文之前打扮一番?” “有电我不夹,没电了我就是想夹,”徐叶羽扬扬下巴,“怎么样?” “那您可真叛逆,”向微笑了笑,又狐疑道,“我不信你会去写文,有电的时候你不写,没电你就疯狂想写?你有毒吗?” 徐叶羽:“你懂什么,这就是当代青年作者,写不了文的时候发了疯地想摸电脑,真正上了电脑前,什么都想干,就是不想写文。” “……” 行吧。 向微:“那你在没停电之前就起来,夹了头发之后找个网吧开个房间,网吧凉快还有网,我看你倒是能写几个字。” 第二天一早,徐叶羽跟向微同步起床。 正在化工作妆的向微停下勾眉形,有点意外:“还真起来了啊?” 徐叶羽起来烧了壶水,把自己的电脑装进电脑包里:“我去网吧。” “行,”向微提醒,“记得带身份证。” 带好了身份证,徐叶羽思前想后,穿了件外套。 毕竟网吧空调开得大,她怕自己冻着了。 附近几家比较大的网吧都开在l大附近,毕竟大学门口,网吧可是最紧俏的游乐场所。 徐叶羽在l大附近挑了一家自己眼熟的网吧,拿身份证腾了个单人包间出来,对着自己的word文档,在里头一窝就是一天。 至于工作效率么,自然是应了她的朋友萧四娘的那句话——“心遨游天地,下笔一个字没有。” ……当然也不至于一个字没有。 写了小一千字,徐叶羽蓦然想起陆延白,遂点开对话框给他发消息:【教授,你从酒庄回来了吗?】 陆延白:【回来了。】 徐叶羽:【这么快啊。】 陆延白:【回来的那趟车,我就坐在你身后。】 ……? 徐叶羽没想到:【啊?就在我身后吗?】 为了助她确认,陆延白道:【对,就在你身后。】 特意坐在你后面,我看了你一路,但你一直没有发现我。 徐叶羽把这两句话看了好几遍,居然从里面看出了淡淡的失落和……傲娇?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陆教授怎么可能因为自己没发现他而有小情绪了呢? 徐叶羽甩掉自己脑子里疑似“总裁弃妇”的莫名人设,给他回—— 【实在不好意思没发现你,我想个补偿办法先。】 过了会儿,似乎是在等她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延白继续道:【怎么补偿。】 徐叶羽:【奖励你。】 陆延白:【奖励我什么?】 徐叶羽:【今天下午接我回公寓。】 陆延白:【……】 徐叶羽:【不满意吗?那再加一项,顺便请我吃个晚饭。】 很快,他发消息来:【你在哪里?】 徐叶羽乖乖发了定位:【在这附近等你。】 陆延白:【怎么在网吧?】 徐叶羽:【停电了,所以出来写文。】 男人不疑有他,道:【几点结束?】 【六点吧。】 【好,在那等我。】 看了一会儿聊天页面,徐叶羽默默感慨了一下,教授最近答应她答应得越来越干脆利落了,而且几乎是来者不拒。 到六点还有四十分钟,徐叶羽看了看时间,也因为心情不错,破天荒地又写了一千个字,是她这段时间写得最顺畅的一次。 写完之后,她把桌上的身份证顺手抄进口袋,然后拎着包去附近等他的车。 不过一会儿,熟悉的车牌号就来了。 徐叶羽还没来得及坐进副驾驶,男人便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看着她。 徐叶羽:“怎么下来了?” “不是要吃晚餐?” 她回过神来了,舔唇:“你邀请我共进晚餐是吧?” “……”顿了顿,男人无奈地勾唇笑,“是,我邀请你。” 最后她敲定了去吃韩料,进了打扫干净的韩料店,她点了一份辛拉面,男人又给她点了两份寿司。 餐点很快上来,陆延白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饭,又看着她:“如果嫌不够可以加。” “够了够了,”徐叶羽拿起勺子和筷子,“面我已经够了,两份寿司可能真的吃不了。” “教授你,是不是对我的胃有什么误解?”对你老婆的食量是不是有误解? “我只是怕你没吃饱又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我是那样的人吗?”徐叶羽挑了口面,很严肃的皱了眉,“我只会骂你虐待我。” “……” 吃了一碗面,又被教授逼着吃了两个寿司,徐叶羽感受到了极限,实在是吃不进了。 从韩料店出来之后,徐叶羽意犹未尽:“这里面还可以自己烤肉,下次我可以请你吃。” 男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坐进车里。 徐叶羽坐进副驾驶,本来都以为他要开车了,谁料男人扶着方向盘,忽而问她:“为什么今早在车上没看到我?” 徐叶羽:???? 这人还秋后算账的吗??? 她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提问:“……” 感觉面对他的不满,怎么回答都是死的样子。 “是不是因为……”陆延白沉吟后开口,“在和你朋友一起看手机里的那些?” 徐叶羽反应了半天,才想起今天车上,向微是在看选秀节目,里面清一色的美少年,镜头怎么切都很养眼。 “屁咧,”她急忙撇清自己,“她每天沉迷男色,但是我不一样,我的心里只有学习,还有教授你。” 本以为他会夸奖自己,谁知他开了口却是:“不准讲脏话。” “……” “屁也算吗?” 陆延白挑眉,意思很清楚。 “既然不是在看他们,那为什么没看到我,因为在想李峰?今早我看到你们交换礼物了。” “p”的音还没发出来,在男人立刻扫来的目光下徐叶羽缩了缩,一边感叹今晚自己怎么怎么爱讲这个字儿,一边不动声色地调频:“pickpickup,pickpickup,”她粲然一笑,尴尬而不失礼貌,“我唱歌儿呢教授,唱歌,没骂人。” “……” 徐叶羽凑过去:“要pick我吗?入股不吃亏喔。” 陆延白扫她一眼,不说话,准备开车。 徐叶羽感觉来了,感觉刚刚被他盘问得冷汗都差点出来了,再加上刚刚吃过一份辣的,这会儿也有股莫名的躁动。 “教授,你觉不觉得……” 他偏头过去:“怎么?” 她左肩一歪,沉下去,外套立刻松松软软地滑下去,露出里面的吊带和莹润肩膀,以及线条漂亮的锁骨。 徐叶羽仰了仰头,声音放轻:“……好热。” “……………………………………” 徐叶羽再睁眼,驾驶座上已经没有人了。 不是吧,就这就受不了了,她这么小小撩拨一下他就不行了吗? 未几,男人回来,兜头给她扔下一个东西。 徐叶羽没来得及看躺在腿上的那个:“什么?” 男人声音压着:“觉得热就吃冰激凌,吃完就不热了。” “……” 好,你行,你厉害,你狠。 徐叶羽叼着那根半熟芝士冰激凌,吃了一路,吃完刚好就到了公寓楼下。 她晃着冰棍跟他作别:“那我走咯。” “嗯。” 肩上衣料一带,起身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身份证从她的口袋里面悄无声息地滑落,落在副驾驶垫子上。 过了十几分钟,车开到自己家楼下,陆延白正欲倒车入库,余光瞥见座位上,一张扣住的身份证。 长方形的,她的,身份证。 作者有话要说:  性感鳕鱼,在线掉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快,教授,翻开它! 陆延白:我都做好准备忍两年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谢谢大家,破费啦 深水:猪精女孩 火箭炮:山下小蕾 手榴弹:浅葱葱的啦、王熠熠x2、30466356 雷:biue、温烟、马妹妹、浅葱葱的啦x5、沐颜daily、是栖迟呀丶x2、王熠熠、neko_再不减肥就胖死、阿肥_x3、男神傅征、过气网红x2、相伴今生、柠檬、八饼一条、30310452、babe、倾一座城、淡一场梦、可爱不过包子x4、星梦、余余万元、lemon、26790642、俗臣、vvvvvvvvv、温烟、甜饼李、、biue 41、借四十一下 看了身份证一会儿, 陆延白意识到现在还给她显然不是什么可取之策, 把这东西留在车里也不太安全, 所以他准备顺手带上楼, 等和她再见面的时候给她。 为了防止自己忘记,他把东西从垫子上拿起来,放在仪表盘底下。 …… 因为身份证是倒扣的,放的时候他就顺便翻到了正面, 低头打方向盘的时候,余光似乎瞟见了什么。 她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 怎么似乎不太对劲? 倒车的时候他一直在盘算, 疑心是自己看错,车停下来之后,打开灯,把身份证拿了起来。 因为之前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失眠的时候,他甚至无聊到算了一下她的年龄, 看看自己究竟和她差多少岁。 按理来说,她今年应该20岁,他大她8岁。 但……身份证上映出的黑字再强硬不过——她比他估算的,还要大上三岁,是本该刚毕业的年纪。 ……………… 怎么会这样? 心里涌起的感受一时间复杂无比,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疑心之余,还掺杂着类似于……恐惧空欢喜一场的情绪? 加快速度走出车库, 陆延白在心里为自己留了条后路,心道,也许是她比人晚上两年学,加上写文影响第一次高考没考好,所以复读了一年,才比一般的大二学生要大三岁。 回到家后心思愈来愈乱,连陆宛宜在房间里大吵大叫都没影响到他,他拿出手机,随便刷着,试图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蓦然,一条朋友圈映入眼帘。 江城:【今天下午的鉴赏会听得很有意义!ps,要不是我们整个班都必须来听我还不会来,没想到这么有意思!】还配了个视频。 如果他没记错,他和徐叶羽应该是一个班的。 陆延白点进江城的对话框里,问他:【今天有鉴赏会?什么时候?】 江城:【是的教授,鉴赏会在四点到六点半。】 陆延白:【班上没人缺席?】 江城:【没有,老师让拍照打卡,还点名了的,这次在录像,所以没人敢跑。】 而今天下午四点到六点半,徐叶羽的确是在网吧里的。 某种直觉愈发清晰,陆延白怔瞬了会儿,问出来看电视的陆宛宜:“我电脑你放哪了?” 陆宛宜努努嘴:“我房间桌上呢,怎么,你要用吗?” “嗯。” 陆宛宜给他把电脑拿过来,陆延白点开浏览器,准备进入教务后台。 要进入后台之前,网页底下却自动给他推送了一条新闻。 而今大数据时代,很多东西都容易相通。 新闻标题:【这些人比你学霸还比你好看?——t大应届生毕业照,颜值最高的居然是这个班?!】 他平素不会看这种东西,但想了想,鬼使神差的,还是点了进去。 毕业照是电子版,不知道是撰文者从哪里弄来的,非常清晰,一个一个介绍下去,到了重量级的,颜值最高的班。 小编逐个分析了一下好看的学生,最后介绍最中间的一个:【这个中长发的小姐姐应该算是颜值担当了,烈日下五官还能顶住考验,清纯又灵气,听说不仅成绩不错,还会写小说哦~】 生怕读者看不清,这个人的照片,还被撰文者放大了许多。 如果说这个人跟徐叶羽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是,陆延白从没见过的,穿毕业服的徐叶羽。 “……” 他关掉网页,进入教务系统后台,搜索学号——1607151012. 对应的学生名单很快弹出来,干净利落的两个字:姚朵。 照片点进去,也是姚朵的照片。 他退出自己这边的系统,进了学校最大最全的档案后台,搜索“徐叶羽”,没有符合的选项。 搜索“姚朵”,出来了,对应的学号还是一样。 以前没想过她会用别人的学号,故而他从未真正地上心要去核对,没想到这次核对,第一次捉,就捉了个准。 他捏了捏眉心,试图去感受一下自己到底是被欺骗的愤怒比较多,还是与她并非禁忌恋的庆幸比较多…… 思索半晌,他发现,似乎后者的愉悦,完完全全盖住了前者,甚至显得前者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骗他就骗他吧,至少比跟他师生恋让他能接受得多。 男人坐在沙发里,无声勾起唇角。 陆宛宜:“什么事这么快乐啊?要给我找小嫂子了吗?” “……” 陆延白:“说不定。” 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 正说到这里,邵岸忽然拨了个视频电话过来,伴随无数个感叹号:【重大发现!!!】 本来平素,晚上这个点,他不仅不会接邵岸的视频电话,甚至还因为要睡了,明早才会回邵岸的消息。 万一邵岸再抽风一点,给他连打十八个电话,他还会把其放入黑名单里,好得到完全的清静。 邵岸的好几个号就是这样失去了和他联络的功能的,好在邵岸号够多,人够烦,一个拉黑还有第二个,反正总有办法烦到他,也不会完全找不到他。 陆延白找了个耳机,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难以置信的咆哮:“你接我视频电话了?!!!” 陆延白作势就要挂:“那我关了。” “别别别!我有事跟你说,有重要的话跟你说呢!” 男人点点头:“嗯,你的重要的话哪次不是废话?” 邵岸:“……” “这次真的很重要,会令你大吃一惊的那种,”邵岸说,“重要程度可见一斑,一定将陆教授今晚……” 陆延白淡淡:“这不就开始说废话了?” “好,说主题,”邵岸生怕他挂了,“我估摸着你是不是没事做老去翻人家小姑娘朋友圈的自拍?或者是我偷拍过你俩一次,然后就识别了什么?你不知道今天我一点开页面看娱乐新闻,砰一下弹出来一个t大最美毕业照。” “然后我就顺手点进去了,越往后看越不对,然后你猜,我发现了谁?” 邵岸正准备对着镜头举起ipad:“这才是今天我要给你发起视频电话的主要原因……” 陆延白:“看过了,徐叶羽。” 邵岸手一愣,所有的话又全都吞了回去:“你看了啊?看到徐叶羽了吗?” 生怕他看不到,邵岸还特意把徐叶羽的脸放大放大再放大。 陆延白:“不用放大,我认得出来。” 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就算是缩成指甲盖般大小,他也能认出来。 那个害他失眠、害他辗转反侧、害他挣扎、害他……第一次想要与其拥有未来的,元凶。 化成灰他都应该认得。 邵岸继续道:“亏你之前还那么挣扎,感觉自己不能做对学生伸出魔爪的禽兽,没想到她其实根本就不是你的学生……不过,说到这儿,她是怎么说自己是你学生的,代替别人的身份骗你的吗?” “嗯。”陆延白双手交叠,“应该是替别人来上课,结果被抽中了检查,只好将错就错,免得一起受罚。” 邵岸眯着眼,仔细观察,不住地凑近屏幕。 陆延白:“脸别凑摄像头太近,我怕吓到我妹妹。” “不是,我怎么没从你脸上看到一些愤怒啊,疲惫啊,被欺骗后的咬牙切齿啊……”邵岸看他,“你怎么这么淡定,不气吗?以前的陆教授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可是最受不了学生搞假动作,连抄作业都要重罚,这代课怎么都不喜怒形于色?” 陆延白眸色淡淡,眉也没抬:“没关系。” 是她,所以骗一下他,也没关心,他相信她有苦衷。 况且,比起之前的那些令他头痛的假设,他宁愿她骗他。 为此失过的眠,挣扎过的夜,幸好只算是虚设一场,否则他还不知道往后自己有多么头疼。 邵岸面上露出石破天惊的表情:“这样的话有一天居然会从陆延白嘴里说出?!真他妈叫人难以置信啊,为爱修改处事法则人生原则,啧啧啧,陆延白这么理性的人有一天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我邵岸,实名制震惊。” “不仅不为学生欺骗自己生气,反而还……很高兴?” 陆延白唇角显而易见地扬起,拿出手机,决定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都不布置作业。 过了会儿,点进黑名单,他把里面的“邵岸1”“邵岸2”“邵岸3”都放了出来。 收到提示的邵岸更是忍不住啧啧嘴。 “老天啊,这该是多么大的喜事,值得陆延白把邵岸1234567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陆延白,你这让我想到古时候,只有那种普天同庆,才值得……” 男人弯了弯眉眼,从善如流地接过:“大赦天下。” 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他今天真的挺高兴。 挂了和邵岸的视频电话,陆延白去洗了个澡,又收到一个朋友明显延迟的消息:【邵岸说你喜欢上学生了?!要搞师生恋吗陆教授,听起来真的非常刺激!】 陆延白:【不是学生了。】 那边更惊讶:【你为了她准备辞职了?不是吧,你稍微平静一点行不行??喜欢到这个地步了???】 今晚他的耐心足够多,几乎到可以宽慰和原谅一切。 他耐着性子,一点点输入:【不是。她不是我的学生。】 /// 无端掉马的徐叶羽毫不知情,甚至连自己身份证掉了都没发现。 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徐叶羽感觉昨天的韩料馆着实美味,令她不住回味,准备等向微下班了,拉着她去吃晚餐。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今天心里老感觉毛毛躁躁的,好像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意义。 点单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个人穿着黄色外套,她觉得颜色挺好看,那人身段也不错,只是可惜她近视,今天没戴眼镜,看不出这个人具体的身材。 看了一会儿,向微也朝她投来目光:“这是在外面,你觉得你背着教授看一个男人这么久,像话吗?” “不是,”徐叶羽想了想,撇清自己道,“我只是想跟你讨论,你看那个人,长得跟美团外卖似的。” 下一秒,“美团外卖”转过头,再下一秒,他朝她走了过来。 然后,美团外卖送餐员的脸,和陆延白的脸准确重合了。 徐叶羽:“……” 她看了看自己的红色外套,又看了看陆延白,急中生智,又发自肺腑地讨好一笑:“教授你看……” “我们俩是番茄炒鸡蛋诶。” 作者有话要说:  马甲都掉光光了,马上就要被吃干抹净了,还在这儿跟教授番茄炒鸡蛋呢??? 为爱大赦天下的陆教授大家还满意吗?想知道后面的教授会怎么反撩吗,好的,请继续收看明日八点的阿鹿tv,8见8散,不甜我直播吃鳕鱼刺(?还是算了吧感觉有点危险)(大赦天下这个梗来源于某次和基友聊天,我爱她!) 42、借四十二下 韩料店内, 隔着半帛帘幕, 陆延白颔了颔首, 算是对她的招呼应下了。 徐叶羽正松了口气, 以为他没听到自己说的那些乱七八糟,谁料下一秒,男人垂眸,虚虚淡淡扫了她一眼:“美团外卖?” “……” 呃。 “不是的, 我是说……那个……”徐叶羽倒抽半口凉气,脑袋里的小灯泡一闪, 继续急中生智, “我是说,可惜这个店里没有做外卖,每次想吃都点不了,只能到实体店这边来。” 向微在线观看徐叶羽睁着眼睛说瞎话,神色颇为艰难地转过了头。 陆延白掀开帘子,骨节分明的手指停了停:“……是么。” “是的, ”徐叶羽巧妙地转了个话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也是来这里吃饭的吗?” “不是,”他晃晃手中的单据,“买一点寿司带回去。” 徐叶羽眨眼睛:“带给宛宜的吗?” 他点头。 陆宛宜在家写作业,非想吃寿司, 为了不耽误她写作业,他就被差遣出来买寿司和……养乐多。 想到这里,看到徐叶羽和向微, 陆延白觉得自己等会有必要去搜寻一下附近的养乐多了,毕竟她们所过之处,都是养乐多的一次浩劫。 “那吃晚餐了吗?” 陆延白摇头。 “坐下来一起吃吧,”徐叶羽朝向微使眼色,“向微有问题要问你。” 向微干笑着点头:“是啊,好不容易见一次,陆教授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陆延白:“方便么?” “方便得不能再方便了,反正都没吃,一起吧,”徐叶羽把他推去前台,“你去前台吧,我们点好位置等着你。” 找了一个四人座,徐叶羽把旁边的座位拉出来给陆延白预留,向微坐在她对面,等待上餐的时候语调忿忿:“我怎么感觉我今晚有两百瓦呢?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打扰你们俩?” 徐叶羽:“你知道就好。” 向微?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走,”说着,向微作势要起身,“我根本就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徐叶羽没再开玩笑,笑着把她拉回来:“别别别,你是这顿饭的灵魂人物,你走了这顿饭就没灵魂了。况且,你刚刚在路上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讲吗?” 向微想起来,又坐下了:“哦对,一说到这个我就窝火。” 徐叶羽:“怎么呢?” “段青则。”向微突然说。 徐叶羽懵了一秒钟:“……什么?” “段青则,从现在开始,我要你记住这个人的名字。”向微咬了咬牙。 “记住他干嘛,他在你面前辱骂我了吗?” “不,”向微目光坚毅,“我今天不是戴着我那个镯子去公司上班吗,然后有个妹子也戴了这个款,因为我们挺聊得来,我就开玩笑问她是不是想追我。后来进了茶水间,我倒水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镯子,没看脸我就问:‘你是不是真的想追我啊?’然后一回头,我看到了一张非常臭的脸,这张脸的主人叫段青则。” 向微继续皮笑肉不笑,把手里的纸捏成一团:“然后,他就用总裁文里那种总裁对卖身女主的口吻,轻笑一声说——你做的事不多,自恋倒不少。” “嗬,这能忍吗?”徐叶羽挑了挑眉,“怼他,二话不说就给他干下去,他算什么东西敢嘲讽我们向微女士。” 向微:“他算我们公司总经理。” “…………”徐叶羽把菜单收到桌子最边上,“当我没说。” 向微伸出自己光.裸的手臂:“你没发现我镯子不见了吗?” “他逼你摘下来了?” “不是逼,那本来就是他掉的,里面有他名字缩写,”向微深呼吸一口,保持优雅,好让自己不要骂人,“不是,我不懂,他自己男款镯子丢了就戴个女款不是有病吗?还怪别人认错?” 徐叶羽:“当他面儿骂去。” “我不敢,”向微握拳,“明明是我拾金不昧,结果搞得好像我偷了他的东西一样,后来他看我的眼神都跟看别人不一样,我的工作项目也多,我怀疑他在特意为难我。” 说话间,陆延白也端着她们的点的东西走过来了。 他把蛋包饭放到徐叶羽面前的时候,听到徐叶羽边拿勺子边开口:“你换个角度想想,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也许他是真的在追你呢?” 向微从胸腔里哼出一声笑:“别说我们没见过面,追我根本不存在了,就算是追我,有人这样追人的吗?徐叶羽,要这样追你你能答应吗?” 徐叶羽挖了勺蛋包饭,突然被提及,沉默了一会儿:“……” “我这不是给你举例子嘛,要这样追我我肯定不能答应,不仅不答应,我还上去给他一勺子,”徐叶羽说着说着,看了眼陆延白,忽然去寻求他的认同感,“是吧教授?” 陆延白顿了一下,看向她:“那要怎么样?” 徐叶羽没缓过来:“啊?” “笨啊你,教授的意思是问你,要怎么样追你你才会答应,”向微截断话头,“像那样折磨你,你会吗?” “那我肯定不会,”徐叶羽就顺着向微给的轨道满嘴跑火车,开始随意地畅想起来,“就拿我的女主们举个例子吧,男主要追到她们,首先基本准备要做足吧。” 陆延白筷子停了停,一霎之间像是慎重地开始记录了什么一样:“基本准备?比如?” “比如……首先要知道女主的基本习性,比如吃微辣不吃重辣,不吃蒜蓉吃香菜,虽然零食吃得多,但是不喜欢吃太甜的,不是很喜欢喝雪碧啊这些的……这种稍微用点心就知道了,其实也挺容易。” 陆延白把按下了录音的手机背在桌面上:“还有呢?” “还要有啊?”徐叶羽开始安利起了自己的男主角,“还有就是及时觉察到女主的心意也很重要,比如偶尔读出女主言不由衷的小情绪吧,然后通过她的一些小举措判断她喜不喜欢这样,是不是讨厌某样——” 陆延白手指敲着桌面,示意她继续:“嗯?” “如果也都差不多了,都弄清别人喜欢什么了,下一步就是带出去吃饭嘛,”徐叶羽嘿嘿笑,“给她剥剥虾子啊,帮她开开可乐拧瓶盖啊,盛盛汤啊这些细节做好点,然后带她去什么游乐园啊、水上世界玩一圈……” “女孩子好追也不好追,用点心,什么旅游啊轮渡啊告白啊做的浪漫点,离成功就指日可待了。” 听了一整场的向微:“……” 徐叶羽咂咂嘴,看向陆延白:“怎么样,鳕鱼撩妹追求指南小讲堂,干货还是挺多的吧,有学到吗?” 向微率先发出了质疑:“那是言情小说。” “女孩子为什么爱看言情小说,不就是因为自己想被那样子对待吗?”徐叶羽一副看透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畅销书作者睿智的眼看透太多了。” 眼见陆延白对自己和向微的谈话不做回应,徐叶羽瞟过去:“教授,你在干嘛呢?” 陆延白把录音保存好,手机继续扣在桌面上,摇摇头:“没事。” 徐叶羽想到他刚刚点手机屏幕又没准备给她发现的神秘动作,猜测:“在和漂亮小姐姐聊天吗?” 向微边咀嚼边缓缓补充道:“身边已经有一个漂亮小姐姐了,还去找谁呢。” “……” 陆延白收起手机,低着头像是思索了一会儿可行计划。 过了会,他抬头道:“对了,不是刚刚说向微有问题要问我,什么问题?” 向微本扬起的笑容忽而僵住。 此时此刻,她想把那个只是想拉陆延白吃饭还非要以她作为借口的徐叶羽,打一顿:) 她饱含杀气的目光落在徐叶羽脸上,徐叶羽怕自己被她立即砍头,决定自己接过话头:“嗯,她想问问……就是……” 思索了好半天向微到底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突然,门外走过一个送餐员。 徐叶羽灵机一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脱口而出:“哦对,她想问美团外卖的配送费……一般都是多少钱一次?” 向微:? 陆延白:…… /// 这顿饭散了场,没过多久,回过神的徐叶羽又要踏上漫漫补课路。 周六,她带好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书和练习册,去了办公室。 明明也才一个多星期没来,再来的时候,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次,陆延白没有如往常一般伏在桌上写教案或是工作,而是在手机上点着什么,徐叶羽眼神不太好,只来得及看到那一闪而过的类似于支付页面的东西。 他手机屏幕熄灭,徐叶羽讪讪收回目光,把包放在桌上,开始从外拿作业。 陆延白敲敲桌子:“上次布置的作业写多少了?” 徐叶羽理不直气也壮:“布置得太多了,我写了一部分,你也知道,在酒庄那边我们俩那么忙的……” 忙着跟你调情。 陆延白把她的习题册拿过来,想着反正当时布置作业也是为了让她忙一点,别到处乱跑,既然在酒庄里她也还算乖,没跟别的男生到处乱跑,那作业没做完,也就算了。 他点点头,抽出一支红笔:“那我先改做了的部分。” 徐叶羽觉得今天的他有点不正常:“以前不都是我自己对答案吗,今天怎么忽然主动给我批改啊……?” 他言简意赅:“你对答案太慢。” 等下他还有安排,早点把这节课的内容上完,就多一点时间留给他们。 对于她,他还有很多的事没有做,想要做;也有很多的账……没有算。 徐叶羽撑着脑袋看着他改作业,糯着鼻音:“你也没见得多快嘛。” 过了会,又说:“我不催你,不用凡事都那么快的。” “……” 陆延白沉着声音:“觉得无聊就随便找本书翻翻,我改完再叫你。” “好吧。” 徐叶羽站起身,去他平素根本不让别人碰的珍藏书柜里抽了本书出来,坐回他旁边,摊开书看。 陆延白腾空觑了她一眼:“这本书有关心理咨询师,对于一些比较复杂的心理案例有分析,如果看不懂,可以看它底下的那本。一样的内容,那一本相较来说简单一些,案例更浅显。” 徐叶羽:“这本是针对一些疑难杂症的吗?” 他顿了顿,旋即道:“也算。” 徐叶羽想到江宙的情况,又不知道他这个到底算棘手还是不棘手,斟酌着问道:“大部分复杂情况里面都会提吗?” “不全是,”陆延白伸手翻到这本书的最后一面,“他出了一套系列的,系列全看了,才算了解了所有症况的百分之七八十,单看一本可能看不到所有的例子。” 徐叶羽眨眨眼,表示知道了。 这么厚一本专业书,她估计难啃,还是寄希望于给江宙找个医生吧。 “想知道的话可以多看书,”男人凑近了一些,鼻息隐约在她颊侧,“如果是你写文要用,需要的书里应该都会有,如果……”嫌看书太麻烦,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话没说完,只见徐叶羽忽然眨了眨眼,也没管他说什么,侧过头,脸颊蹭过他鼻尖。 陆延白微滞。 她心怦怦直跳,手指无意识摩挲书页,连自己刚刚在想什么都忘了,这一刻好像只有他才是重点一样,因了这样的小小触碰,感觉到所有血液都在叫嚣着冲出亚洲冲向世界—— “书里都会讲吗?”她停了停,隐晦地暗示道,“那……怎么追人,书里有没有讲过?” 他顿了一秒,眼睫微敛,道:“不用。” 徐叶羽喉咙有点发干:“……嗯?” 他坐回原位,重新拿起红笔,垂下的侧颜弧度美好:“追人这种事你不用学,让男孩子来就好。” 徐叶羽眨了眨眼,感觉有点使不上力,喉咙口发干。 自我梦游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陆延白已经把习题册摊开给她讲题了。 他今天的速度较不疾不徐的以往,真是有很大提升。 徐叶羽攀着书页,眼睑轻抬,脑子里面像神仙在打架:“教授,你讲这么快,是怕我听懂吗?” 陆延白:“……” 放慢了点速度,维持在徐叶羽能接受的水平里,五十分钟后,今天的课程结束。 时间短,知识点多,要消化起来就没有那么轻松,徐叶羽晕晕乎乎的,都来不及说什么,就跟着陆延白一起坐上了车。 副驾驶窗户打开,徐叶羽对着街景吹了会儿风,总算是缓过来了些,但还是傻愣愣地,没有发现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车子还在行驶,徐叶羽觉得有点困,就浅眠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她刚睁眼,车子就停了下来。 陆延白下车,去机器前取票,没多久,徐叶羽就跟着下来了。 他拿着两张票,看着还有点睡眼惺忪的她,伸手把她睡乱的刘海理好。 “醒了吗?” 她还是有点糊,半眯着眼瞳:“差不多吧。” “嗯,”男人点点头,从一边的工作人员手里拿过两个定制手环,带着她往前走,“那走吧。” 徐叶羽没注意脚下,被闸机卡了一卡。 仿佛神思这一霎那才归位,她终于迟钝地抬头问:“去干嘛?” 他替她推开闸门,把她拉到自己身侧,顺势给她戴上手环。 不就在这时揭穿她,他自然有他的用意。 前面她已经主动了一阵子,他不想让她回忆起来的时候觉得这段感情都是自己在付出,也希望在在一起之前,给她留下足够美好的记忆碎片。 所以,现在追人这种事,由他来做。 陆延白看着她,想到她之前在饭桌上的那句话,弯了弯眉眼。 他指节温热,声音温柔。 “带你逛游乐场。” 作者有话要说:  记好知识点的教授表示,追老婆,我是专业的。 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教授怎么一步步吃掉小鳕鱼吧(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向微的故事不知道大家想不想看,想看的话我写个番外给他们好啦,他们在正文出现的话都是剧情助攻,不会很多哈 一直有人问下本是不是向微,不是,是我们音书和程迟,专栏里开了预收的030 43、借四十三下 徐叶羽这才, 慢吞吞地, 后知后觉抬头看。 面前是本市最大的游乐场, 设施完备, 各处建筑颜色饱满明亮。像小时候吃的那种卖相上佳的手工糖,装在玻璃瓶里,轻轻一晃,斑斓的糖在里头簌簌乱响。 里头很热闹, 什么样的声音都有。 徐叶羽动了动手腕,这才发现陆延白刚刚给自己戴了个手环, 因为是均码, 抬起手的时候,手环顺着手腕往下滑了一截。 她偏头问他:“带我来玩?” 他点头:“嗯。” 顿了顿,又问:“不想来?” “想啊,”她仰了仰头,“不过,好像还是第一次跟异性来这种地方。” 他正欲开口说话, 她却不给他机会,立即闪到他身侧,手伸了出来:“给我。” “什么?” “手环啊,”徐叶羽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你都给我戴了, 作为报答,我也应该给你戴一个。” 男人默了默,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 手环是游乐场定制的, 手工编织好,底下还有流苏,他是单纯觉得她会喜欢,就给她戴上了,没想到她居然反过来,也要给他戴上。 戴好之后,徐叶羽满意地眯了眯眼:“这样才像一对儿嘛。” 顿了顿,又像是怕他说什么似的,急忙改口:“不是,是像一起,一起来这里游玩的。”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东西,皱了皱眉,半晌,眉头还是松开。 罢了,反正是她给自己戴的。 徐叶羽扯了扯他的袖子,朝前看去:“走吧教授,我们去玩儿!” 他本以为,到了游乐场之后,她会想去玩旋转木马,然后让他帮她拍照;又或者是在摩天轮上,她倚在窗子上看这座城市傍晚的光景;再不济,也可以是浪漫情怀喷发,然后坐在长椅上…… 他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这样的—— “教授,那个大摆锤看起来很有意思,我们去坐一下吧。” “海盗船贼6,想去体验吗?” “wow,这过山车好可怕啊,想上去吹吹风。” “高级跳楼机名不虚传,想去跳个楼看看。” “……” 电影里面烂漫的游乐园之约彻底走偏画风,不仅没有柔美的滤镜加持,也没有点到为止的台词,现实是陆延白被徐叶羽拖着坐了一大堆极限项目,她还越来越兴奋。 从跳楼机上下来之后,徐叶羽稍微有点发晕,有一点点重心不稳,陆延白眼明手快,及时扶住她手臂。 不过几秒,徐叶羽晃晃脑袋,恢复了过来:“ok,我没问题了,走吧教授,我们去鬼屋。” 陆延白瞧了瞧手上纤细的手腕,道:“吃得消?” 从刚刚开始,这些极限运动她就没停过,现在还要去鬼屋逛一圈,他还真不知道,她身子里居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不会有问题的,”她皱皱鼻子,“既然出来了,就要玩得尽兴嘛,我真的好久没玩这些了。” “鬼屋不是上次才玩了?”陆延白低眉看她,“上次不是还挺怕?” “也不是怕,只是吓着了,”徐叶羽咬咬下唇,意犹未尽道,“这次你和我一起,放心,肯定没问题。如果怕的话,我就抓你。” 陆延白:? 说到做到,徐叶羽一进鬼屋,还真的就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松开。 鬼屋里面的气氛酝酿得刚好,考虑到年龄限制,其实里面的东西并不如何吓人,比酒庄里面倒是要好上很多,但是胜在背景音够让人有紧张感。 徐叶羽紧紧攥住陆延白的袖子,弱弱提醒道:“教授,你站我前边儿,帮我侦查一下形势啊。” 陆延白借着里面昏暗的灯光回头看她,就算在这种蓝蓝绿绿的灯光下,她眨着眼,不安又探寻地往前看的模样,还是很可爱。 他点头:“嗯。” 怕她吓到,他真的一路走,一路帮她往前看,拐角处有什么都会提醒她。 “前面的拐角有东西弹出来。” “左边那个圆的不要摸,会喷红色液体。” “右边的树枝记得躲开。” “墙上壁画有点吓人,不要看。担心走不稳就拉着我衣服。” 徐叶羽乖乖听话,闭上眼睛,牵着他衣角,感觉到自己这种胆大且怂,又想尝试新鲜刺激又不能太被刺激到的性格,也许只有他能这么细致地体贴了吧。 “走过了,可以睁眼了。” 男人声音再次响起,徐叶羽睁开眼睛。 明明刚刚也走在他后面,可就是在闭了眼复又睁开这个瞬间,她有些怔忪地想,他的肩膀好像比她感觉的宽阔很多。 这样的肩膀,靠起来肯定很舒服吧。 正这么想着,徐叶羽有点神游,走着走着,又感觉自己的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她松开手指,低头去看。 一个血淋淋的枯槁手掌猛然抓住她的脚踝,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冷得不带任何温度。 徐叶羽毫无防备,被吓了一大跳,捂住嘴,一声惊叫溢出来。 前面的替她侦查的陆延白也惊了一下,急忙转头:“怎么了?” 徐叶羽指着自己的腿:“我的腿……腿……” 陆延白看向她的腿,眉间蹙了蹙,大步走过来正准备帮她弄开的时候,工作人员扮鬼的手,非常识局势地收了回去。 “……” 徐叶羽眼见脚踝得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扑到他身上,小腿打颤。 怎么没人告诉她,鬼屋还能这么玩儿? 陆延白拢了拢怀里有点发颤的人,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都是假的,工作人员扮的。” “这假扮的也太逼真太突然了……”徐叶羽探出小腿,颤巍巍地低头查看。 那逼真的“血迹”已经沾到了她的脚踝上,以一种非常怪异夸张而惊悚的方式,在她脚踝上画下弯弯曲曲的“凶案现场”。 徐叶羽看了一眼,然后嫌弃地闭上了眼。 给她稍微弄好看点她也好想些啊。 花了几分钟,徐叶羽终于慢慢找回了这只脚的直觉,感觉一寸一寸回温了过来,重新掌控住了自己这具身体。 陆延白看她:“好点了吗?” “好点了。” 她站直,从他温热胸膛退开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闪现到了他怀里,继而非常后悔,早知道就多埋一会儿了。 似乎是怕她再遇到意外情况,转身的时候,男人非常自然地握住她手腕,将她带着朝前走。 他的右手握着她的左手,温度蔓延传递,两个人手上的手环也是这里设计好的男女款,看起来倒挺相配。 就这么看着两个人相握的那一部分,徐叶羽不自禁地扬起唇角。 接下来,陆延白在鬼屋里要注意的就不止是四周的墙壁和人了,还有脚底。 确保前路安全畅通,他才拉着徐叶羽走了出去。 而刚刚被地上伸出来的手惊吓过的徐叶羽,再看什么都觉得不过尔尔,不会再被吓到了。 毕竟刚才,确实已经吓得够厉害了。 好不容易走出了鬼屋,重见天日的当下,对着湛湛蓝天,徐叶羽几乎有一种想要流着泪大叫一声“苍天啊”的冲动。 她抬起头欣赏了一下云,再侧头的时候,拉着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过了一会,她看到他从一边的便利店里走出来,左手还拿着一包什么。 待他走近了,徐叶羽才看到他右手也有一杯东西。 他站到她面前,把手里那杯东西递给她。 “干嘛,”徐叶羽转了转眼珠子,“去了那么久,你在水里下药了吗?” “……” 男人好整以暇问她:“我为什么要下药?” 徐叶羽思索了一下,假设道:“也许是想趁我昏迷轻薄于我呢?” “没这个可能,”陆延白把东西放到她掌心,“刚买的,排队等了会儿。” 徐叶羽端起杯子看了看标签:“这什么,雪顶咖啡吗?” 陆延白还未来得及说话,又被她像模像样施施然打断。 徐叶羽一脸难以置信声讨他的模样:“我知道了,大下午给我喝咖啡,你是不是想让我今晚失眠的时间都用来想你?” “陆教授,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卑鄙。” “……” 陆延白没说话了,似乎是在等她。 徐叶羽:“在等什么?” “等你把戏演完。”他认真道。 徐叶羽:“……” “演完了?”他好笑看她一眼,“演完了就去后面那个板凳上坐好。” 徐叶羽坐下的时候,听他缓缓补充道:“给你买的是金桔柠檬,因为没有标签了,就贴了雪顶咖啡的签。放心喝吧,不会失眠的。” 徐叶羽坐好,抬头问他:“怎么忽然买这个给我?” “你先喝,”他蹲下身来,她面前的阴影倏然间少了大半,“腿别乱动。” 下一秒,他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她小腿。 徐叶羽懵了一下。 “我知道了,你用一杯金桔柠檬收买我,然后想摸我的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没理,打开左手手上刚刚买来的一包湿巾,从里面撕了一张出来。 然后托住她的小腿,纸巾裹着食指,缓缓给她擦掉刚刚鬼屋里沾上的血迹。 傍晚昏黄的光影垂落下来,在他眼底拉出细密投影,睫毛被阴影定义得根根分明。 男人低着头,她看得到他弧度流畅的下颌和鼻梁骨,下唇唇线弧度美好。 徐叶羽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像是确定梦境和现实。 他动作很轻柔,一点点给她拭去红色颜料,怕拉扯到她的皮肤她疼,力道控制得刚好。 她能感觉到他温热指腹的触感,似有若无碰触着她。 夕阳漫过大片,柔软滚落在每一处,沿途有人频频侧目回头看,她放轻了呼吸,捧着手里的柠檬水,喝了半口。 许是因为之前的项目叫得太狠,徐叶羽有点渴,没过多久就喝光了手里的金桔柠檬。 她喝光的时候,他也正好料理完毕,把用掉的几张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刚刚好。”她说。 陆延白:“什么刚刚好?” 徐叶羽:“刚好把饮料喝完了,不然我预备等下去玩激流勇进,饮料会被挤飞的。” “……”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在刚被吓死之后,立即去往下一个刺激的游乐项目。 譬如徐叶羽。 陆延白也被她这种不知是何的精神给震慑住,激流勇进之前还问她:“可以吗?” “没问题,”徐叶羽说,“我已经好了,刚才鬼屋根本没吓着我。” “……?” “好吧,有一点点吓到我。” 想到什么,徐叶羽又问:“教授,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就是比如,比如非想去……”鬼屋,但是真正进去了又很害怕的。 话没说完,他摇了摇头:“不会。” 她吸吸鼻子:“你都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呢。” “我是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不会——”他神色淡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烦。” 况且,如果她指的是鬼屋,那太正常了,不少女生都是信誓旦旦进去,尖叫着哭着逃出来的。 且再给她们一次机会,她们依然会去。想要寻求刺激的心态跟恐惧心理并不矛盾。 徐叶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噢,知道了。” 虽然知道可能教授也不是那个意思,但莫名就有种他在和自己说情话的感觉…… “走吧,”徐叶羽拉着他往前去,“我们去买雨衣。” 激流勇进这个项目,就是小过山车先把你开到一个高度上,然后猛地向下直冲,冲到底是一方水池,溅起的水浪会波及你身上的每一处。 所以大家一般都会先买好雨衣,免得被溅得全身都是水。 徐叶羽拉着陆延白去到买雨衣的摊子的时候,好巧不巧,老板惋惜道:“只剩最后一件雨衣了哦,今天生意太好,没有多的了。” “只剩一件?”徐叶羽眨了眨眼,“那怎么办。” “一件男款,”老板把唯一的一件抖开,“可以让你男朋友先穿着,然后护着你嘛。要不?” 徐叶羽还在犹豫要不不玩这个项目了,下一秒,不远处台阶上又走来一对情侣。 老板:“估计这一对也是玩激流勇进的,你再犹豫一下,到时候雨衣就不是你们的了哦。” 徐叶羽的消费者心理被刺激,见有人要抢,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需要,道:“好的,那买下来了。” 她买不买,跟她能不能买,是两码事。 买完雨衣之后,老板用剪刀,沿着雨衣的中线剪开。 “就这样剪开,到时候你和你男朋友一起穿,好多情侣都这样。” 老板朝他们使眼色。 徐叶羽点了头,拿过雨衣,开始思索。 “这怎么藏?”徐叶羽把雨衣来回翻,“我躲到你怀里吗?” 陆延白:“你穿也可以。” 徐叶羽:“然后你躲到我怀里吗?” “……” 两个人还没讨论完,项目已经快要开始,他们被工作人员指挥着推进座位里。 工作人员拿喇叭:“请有雨衣的乘客尽快穿好雨衣,项目马上开始。男士尽快穿好男款,女士穿好女款,谢谢。” 徐叶羽把雨衣递给他。 他看了她几秒,像是在思索什么,旋即点头,把雨衣穿好了。 过山车启动。 徐叶羽闭着眼睛酝酿着等下会到来的俯冲,耳畔掠过风声,紧张又刺激。 她抓紧手上的栏杆。 车在山洞尽头停了一下,然后,猛地冲了下去—— 耳畔风声呼啸,碎发一并后飘,徐叶羽睁开了一点眼睛,去观察还有多久到水池。 她猜测,大概还有三秒会有水溅起来,预测得差不多到了时候,她准备闭眼。 下一秒,水砰一下溅起,她本以为自己会被殃及,但是并没有。 因为那个瞬间,男人侧过神来,敞开雨衣,将她包了进去。 水溅到雨衣上,变成水痕蜿蜒下滑,她的头抵在他胸口,隔着衬衫,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 /// 因为在最后关头打开衣服护住了她,所以陆延白的手背免不了就被溅上了许多水。 这个项目完了之后,他拿出纸巾擦拭手背上的余水。 剔透的水珠挂在他指尖,显得好看又格外地……惹人遐想。 “项目都玩得差不多了,教授你还有什么想玩的吗?”徐叶羽问他。 男人摇头,仍是垂眸擦拭着手指:“没有了。” “那我们等会儿干嘛?” 陆延白看了一眼天色,道:“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徐叶羽也不知道想吃什么,于是出了游乐场边走边想。 刚刚不觉得,这会儿倒有点饿了,闻到沿街飘来的香味,她就更把持不住。 小龙虾的味道勾人肺腑。 “去吃小龙虾吧。”她提议。 他想了会儿,旋即点头。 进了餐厅,不过多时,地道的小龙虾被端上来,颗颗饱满,香味四溢。 美哉。 徐叶羽戴好手套,从锅里拿出一个开始剥,男人几乎和她同时动手。 她还没剥完,砰通,一个剥得只剩下最后一点尾巴的小龙虾被扔进她碗里。 徐叶羽懵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不吃这个,你吃就好,”他眼睑也未抬,“我替你剥开。” 徐叶羽看了一会儿他的动作,觉得还是挺有要领的,说:“你不喜欢吃这个吗?” “嗯。” “那为什么剥的感觉这么熟练,而且很有章法。” 不像新入门的啊。 “………………” 因为特意去搜过这东西怎么剥,当然有章法。 他淡淡道:“看过。” “看过别人剥吗?” “嗯。” 说话间,又扔了一个到她碗里。 徐叶羽了然地点点头,把自己剥的放到一边,拿起他刚刚剥好的那一个。 “那我尝一下陆教授剥的虾子味道怎么样。” 虾子很鲜,肉质也软,彻底入了味儿,味道很不错。 徐叶羽为了闹他,故意不说实话,咬了一口便皱着眉道:“……虾子是苦的诶教授。” 陆延白皱了皱眉:“怎么可能。” 她左手半举着,因为要说话,下意识就往上抬了抬。 陆延白以为她是要给自己尝,低头,很自然地咬掉她吃过的后半截虾子。 徐叶羽连要说什么都忘了,看着正在咀嚼的他,又看着自己手上仅剩的那一点虾壳尾巴,懵了。 作者有话要说:  鳕鱼:他趁我不注意终于还是轻薄于我了 44、借四十四下 徐叶羽耳边嗡了一下, 余光瞥到男人咀嚼时明显的咬肌, 感觉有火一路窜上耳根, 在极薄的皮肤肌理下兴风作浪, 染得她脸颊微烫,后背酥酥麻麻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要烧起来。 她眨了一下眼睛,听到男人不疾不徐的声音:“哪里苦?” “……” 牙齿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舌尖也不是,徐叶羽感觉自己快要丧失了语言功能。 他还是没意识到丝毫的不对, 回味了一番, 仍是道:“不是很正常的味道?” 面对着他灼然目光,徐叶羽这才一点点回过神来,不能再装聋作哑,眼神闪烁:“是、是吗,那我再尝一个。” “嗯。”他点头,又拿了一只虾子开始去壳。 徐叶羽从碗里拿起陆延白刚刚给她剥的第二个虾子, 咬了一小口。 他密切关注着她的表情:“还苦吗?” 苦? 她现在不仅觉得一点都不苦,甚至还从里面尝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甜味儿。 不知道是不是麻辣小龙虾的麻辣劲儿这才涌上来,她嘴唇连同脸颊都开始产生了不一样的反应,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坐得住。 这里面不是开了空调吗,怎么这么燥热? 兴许是见她没说话, 他催促:“嗯?” “不苦了,”徐叶羽赶忙答,“刚刚可能是我味觉失灵尝错了吧。” “嗯, ”他点点头,“那还要么?” “还要我就继续给你剥”几个字没出口,换来徐叶羽打断的点头。 “要要要。” “……” 她低着头专心吃,他也低头专心剥,就像在办公室里,一个人讲课一个人听。 累的好像总是他。 徐叶羽看似在专心吃,其实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过了会,她再回过味来的时候,发现整个碗里的小龙虾已经堆成山了,陆延白把自己的碗也放到了她这边,继续给她提供源源不断的食物。 徐叶羽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嚣张跋扈的千金小姐,使唤着佣人伺候自己; 又像个被宠坏的小孩儿,张着嘴巴等人把东西送到自己跟前; 还像动物世界里怀了孕的鹦鹉,每天在家,等老公给她觅食,喂饱她和她肚子里的小东西。 …… 越想越离谱,徐叶羽晃着脑袋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问他:“教授,你真的不吃啊?” 男人摇摇头:“我不吃这个。” “谁说的,”她表示不服,“你刚刚不是就把我剩下的大半个吃掉了。” “我那是替你尝味道……” 说到这里,似是终于反应出了什么,男人顿了顿。 他刚刚居然吃掉了她手里那半个,被她咬过一口的虾? 而且居然还毫无察觉地吃完了? 徐叶羽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是在回忆味道,又看了看面前的两大锅虾子:“你就跟我一起吃嘛,分担分担,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大两锅的。” 陆延白敛了敛眉,道:“你吃得完。” 徐叶羽难以置信地睁了睁眼,用手比了比锅的大小,又在自己脸前比了比:“这么大两锅啊,是我脸的好几倍,我哪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才两锅而已。”他说。 徐叶羽没听明白:“嗯?” “你之前不是说,你饿的时候可以吃下五桶小龙虾?”他抬起脸,一双眼掺着点寡淡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 徐叶羽感觉这话似曾相识,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过或说过,皱了皱眉,一思索,想起来了。 那天跟向微一起去韩料馆碰到陆延白的时候,大家围在一桌说了好多话,后来话题就谈到了怎么样的人能追到自己。 徐叶羽拿自己的小说男女主举了个例子,说到了剥龙虾的事儿,结果当晚到了十一点多饿得要死要活,满脑子都是小龙虾的身影。 饥饿难耐又马上要睡觉的为难下,她选择发了条朋友圈抒发自己的饥饿,也算是稍微减轻一点自己的心理负担。 那条朋友圈是这么发的——【饿,太饿了,疯狂想吃小龙虾,立即可以吃五桶不眨眼,吃光小龙虾它祖祖辈辈。】 ……没想到他居然看到了。 “你看到了吗?”徐叶羽还有点讶,“我当时只是随便发着感慨一下,没想到过了两天真有人请我吃。” 说到这里,她又情绪非常不稳定地哼哼唧唧两声:“你原来也会用自己的教师号观看学生的日常吗,我还以为你的工作号除了和学习有关的事一概不管呢,不然怎么这么爱用工作号呢。” 她可还是记挂着自己那次找他要微信,结果他给了自己工作号的事儿。 薄情寡义,冷面无情,她说起这事儿就觉得牙痒痒。 陆延白顿了顿。 他的工作教师号,平时除了接收和课堂有关学校有关的消息,额外发一些通知,别的功能几乎用不上。 而且他没什么窥私欲,所以学生的朋友圈他也不会怎么看。 可后来不知怎么地,总是从个人号切换到教师号,因为她总是在找自己,他怕她找不到,也怕自己看漏了她的消息。 再渐渐地,他开始偶尔点入她的朋友圈,去看她最近的生活动态,得知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过得怎么样,那天的心情是高兴还是无聊。 她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所以也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很有趣,在楼底下喂了只猫要发朋友圈,被编辑催稿要展示自己如何巧妙地转移话题,该吐槽吐槽,该狂欢时疯狂打感叹号,偶尔又文文艺艺地发阅读一本书的配字,再加上向微的无情嘲讽。 所以他知道她小时候剪了刘海被爸爸吐槽像樱桃小丸子,拍了张丑照被裱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有雀在她阳台的窗户上筑巢生了小宝宝,向微给吃完的薯片灌了气害她兴冲冲开怒冲冲扔,楼上的人唱歌老跑调,晚上十点跳来跳去像在开夜店。 她细心又无情,认真起来连自己都骂,让人哭笑不得。 他慢慢喜欢上这种消遣,看她每天怎么在枯燥的世界里找出一大堆笑点,有时候自己看着看着,也会不自禁跟着她扬起嘴角。 所以,可能不是他喜欢看学生的日常,而是喜欢看她的日常。 只喜欢看她的,看她活蹦乱跳,看她安静温柔,看她高兴,看她抱怨世界的时候,像根柔软的刺。 她的一切对他而言,都变得新奇而美妙。 看他太久没回答自己,徐叶羽伸手,戴着手套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在想什么?” “在想……”男人看着她,“要不要加一个我私人的号码?” 徐叶羽吃虾的动作顿了一下,问道:“你这是在邀请我加你的私人微信号吗?” 他点头,难得说:“是。” 徐叶羽想起了自己跟向微之前打的那个赌。 那时候,她撂下豪言壮语说,要让陆延白主动求自己加私人号码,向微说如果她做到了,自己手劈榴莲一百个。 “能不能……稍微有诚意一点?”徐叶羽暗示。 陆延白皱了皱眉:“有诚意,怎么有?” 她轻咳一声,缓缓同他商量:“比如,求求我?” “……” “嗯,”男人坐了一会儿,这才缓缓掀开眼睑,薄唇启开,淡淡道,“请求你。” “等会吧,”徐叶羽现在腾不出手扫码,“等我把东西吃完。” “……” 曾扬言可以吃完五桶的徐叶羽,最后也才吃完了一锅多,陆延白陪着她也稍微吃了点,最后他又吃了点别的填肚子,晚餐这才结束。 夜幕降临,夜生活正式开启。 对面就是鳞次栉比的商场和广场,作为城市购物的主心骨,这一块建设得相当繁华和用心,大概相当于一个地方繁荣的缩影。 陆延白看她往那边看了几眼,道:“想去逛吗?” “可以吗?”徐叶羽眼睛一亮,“你有时间吗。” “有。” 匀给她,他的时间多得是。 两个人进了商场,陆延白问她:“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徐叶羽发挥了天性:“都还好,没什么缺的,看到什么好看就买什么吧。” 她先是在一楼逛了一圈,然后二人上楼,到了女装的楼层。 款式都比较新,加上风格也适合她,她就顺着逛了起来,陆延白跟在她身后,看她伸手挑衣服。 活生生像是陪女友逛商场的。 他以前没和什么异性逛过商场,有些时候家里出来逛,他才会一并,不过一般都是陆宛宜跟陆母逛女装,他和陆父逛男装。 到了学校就更不必说了,但凡有活动采购服装,也不是他的事。 看他的目光一直追随自己,徐叶羽拎了件衣服起来,问:“第一次逛女装吗陆教授?” 他点头。 她似乎心情颇好,噙笑转了圈儿:“看出来了。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干嘛,就帮我选衣服吧,喜欢什么样子的我都穿给你看,不然一直杵在那儿看着我,多拘谨啊。” 他偏了偏头。 她刚刚说,他喜欢什么样子的,她都能穿给他看。 这句话让他莫名愉快了起来,勾起唇角,点了点头。 她对着全身镜试一件外套,试完的时候,他恰好从衣架里取出一件上衣。 徐叶羽把外套交到导购手里,走到他面前:“你选给我的啊?” 他点点头。 “行,”徐叶羽非常爽快地接过,“我去试衣间换一下。” 试衣间在店铺往里走,徐叶羽走了几步,陆延白随同她一道。 她弯唇回头看他:“你是想要跟我一起进试衣间吗?” 他早知道她不正经,没想到在这种地方她也这么不正经。 男人喉结滚了滚,颇为无语道:“我在外面等你。” 她有些惋惜地耸耸肩:“原来你还知道试衣间不能一起进啊,不然……” 陆延白掀开眼睑看她:“徐叶羽,我不是傻子。” 她吐了吐舌,拿着衣服进去了,陆延白就守在她门口,等她换完衣服。 没过一会儿,她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衣服上的海军条纹恰到好处,衬得她更加白皙,剔透的灯光打下来,她眼波盈盈,殷切地看向他。 一边的导购很是热情:“你男朋友选的太好看啦,这是我们的秋季新款,销得特别好,而且你白,穿这个也好看。” 徐叶羽对着镜子调整衣领,导购就站在她旁边,把衣领往下拉了拉。 “你看,这个还可以两穿,拉下来就变成一字肩,推上去就是正常穿法。你瘦,适当露点肩膀也好看。” 徐叶羽转头看他,扯扯衣摆:“行吗?喜欢吗?” 男人阖了阖眸,道:“买下来吧。” 她说好:“那我先把这件脱下来,你们给我装一下,我马上去付款。” “好嘞。” 导购去新拿一件衣服打包,徐叶羽还在对着镜子调整。 她就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个陪别人逛街的男生,止不住地朝她这边看。 陆延白何其敏锐,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他定了定眸,走上前去,站到徐叶羽身后。 徐叶羽正想问他做什么,不过片刻,男人抬起手,落在她肩侧,将方才导购给她拉下去的衣服,重新提了起来。 徐叶羽啼笑皆非,干脆握着他手腕又往上提了提,把自己脖子包住:“你看这么高行不行?” “……” 他顿了顿,继而眯了眯眼:“也不错。” 徐叶羽扬手打他,做了个假动作后就进了更衣室。 把身上那件衣服脱下来之后,徐叶羽拿着衣服出去,却发现衣服早已经包好,□□也开好了。 导购朝她笑笑:“你男朋友付过啦,你也是,和男朋友一起出来逛街就让男朋友献这个殷勤嘛。” 徐叶羽怔瞬了半晌,看陆延白也没辩解,也恬不知耻地接下了“男女朋友”这层关系。 买了件衣服,他花的钱,也是他拎。 走出店铺,徐叶羽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刚刚怎么忽然提我衣服?之前看着不是挺好的吗?” 陆延白看她一眼,没说话。 徐叶羽大概猜到了一点什么,拉着他手臂推他往前走:“行了行了,那就不留在这儿了,我们往前去,看看对面和隔壁有没有什么好的……” 正说着,她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家性感风微透内衣店。 陆延白:“……” 她脸腾地一红,拉着他更卖力往前跑:“这个、这个暂时就不逛了吧……” 陆延白:“……” 逛完楼上商场,买了几件衣服,徐叶羽顺着楼往下慢慢看。 负一层的时候,看到了商场负一层的标配——电玩城。 离她最近的是跳舞机和娃娃机,她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娃娃,感觉有点走不动路。 “想不想抓?”今晚的陆延白格外体贴。 徐叶羽跃跃欲试:“想。” 又补充说:“想让你给我抓。” 陆延白取币的时候点点头:“嗯。” 面前一排娃娃机,各色各样的美的丑的都有,以前徐叶羽路过的时候根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自己的,但此时此刻,她有种打下了全世界的感觉。 她抿抿唇:“教授,我可以自己选款式吗?” 他点头:“可以。” “我想要那个里面的小恐龙,还有这个哆啦a梦。” “好。” 他今晚格外好说话,像是她说什么他都会应下。 徐叶羽这么想着,又有点出神,感觉,好像她提出的要求,他也没有拒绝过的。 她倚在娃娃机旁边看着他,感觉此刻他只为自己抓娃娃这样的感受,真实得让人觉得虚假。 那种此生仿佛无憾的满足感完全把她包裹,就像是睡到自然醒之后还有顿丰盛早餐迎接自己。 很快,陆延白把她要的东西抓上来了。 他食指勾着两个娃娃,不轻不淡地望向她,说出来的话却不一样:“还想要哪个?” 徐叶羽眨眨眼:“想要哪个都行吗?” “嗯。” 她绕着娃娃机走了一圈,搜寻目标:“我看看啊……” 他靠在那儿等着她看,徐叶羽咬了咬唇,隔着一个娃娃机站到他对面。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里面的一只海狮,又指了一只兔子,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小心翼翼又明目张胆地—— 指了指他。 想要他。 比所有想要的心愿加起来,更渴盼。 /// 娃娃抓完,徐叶羽拎着慢慢一手战利品,非常满意地接受着沿途女孩子投来的艳羡目光。 一开始,陆延白本来说帮她拿,但她摇头,主动提出:“没事,我提着吧,我也想享受一下那种嫉妒的眼光。” “……” 出了商场,徐叶羽还硬是再往前走了一段,带着自己的娃娃大摇大摆,活像个黑社会里带着兄弟来收路费的嚣张路霸。 陆延白看了,默了会儿:“要不要我再帮你拉个横幅宣讲一下?” 徐叶羽顿了顿,打了个响指:“也行啊。” “……” 走了一会儿,前头有人抽烟,烟味呛鼻,徐叶羽受不太住,跟着陆延白进了车里。 看她进了车里还在咳嗽,他问:“不舒服吗?” 徐叶羽捂着鼻子点点头:“不喜欢烟味儿,闻到就会咳嗽。所以我才想,以后要把这个列入我的……” “列入你的什么?” 说到这里,徐叶羽忽然问他:“教授,问你几个问题,你抽烟吗?” 男人顿了顿:“不抽。” “喝酒呢?” “不。” 看来生活习惯挺不错,以后那个什么了……不用太担心。 徐叶羽还是比较满意的。 于是,她又口无遮拦不过脑子继续问:“那个呢?” 他蹙了蹙眉:“哪个?” 她各种暗示:“就是那个那个……” “……” 男人扶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旋即道。 “有点问题。” 徐叶羽感觉脑子里轰地一震,像是末日崩塌了。 “啊?” 不会吧??? 男人敲敲方向盘,声音落沉:“缺个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女朋友近在眼前了,上啊!搞她!让她知道你那个怎么样!! (不好意思今日的作者有些激动了) 45、借四十五下 一路无言, 各怀心思, 车子顺利开到徐叶羽公寓楼下, 她浑浑噩噩地打开车门下了车, 满脑子都是他刚刚那最后一句话。 ——缺个女朋友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徐叶羽摁下电梯升行键,看着反光的电梯门兀自思索。 总感觉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太过旖旎,像一种潜藏很深的暗示。 电梯门打开,徐叶羽站了进去, 按楼层的时候想着,要是向微知道她在想什么, 估计又得嘲笑她想太多。 就连向微那时候的表情她都想好了, 肯定是抄着手翻了个白眼:“人家说缺个女朋友你就觉得是在向你示好了,那他车停在民政局门口你是不是还觉得他立刻想和你结婚?” 不过他想不想结婚她不知道,她倒是挺想的。 …… 出了电梯,徐叶羽打开大门,迎接她的是敷着面膜却难掩怒气的向微。 向微气冲冲地问她一句:“怎么,回来了吗?!” “吓我一跳, ”徐叶羽低头换拖鞋,“干嘛突然朝我撒气啊,习习好无辜。” “我没朝你撒气,我就是生气,生气你懂吗徐叶羽?” “我懂……你冷静点, 跟我说说,气什么?” “我不生气了。”向微忽然说。 徐叶羽:? 向微冲进厨房,下一秒, 里面传来刀剁案板的声音。 “我现在就去把段青则杀了。” 徐叶羽瞪大眼睛,赶忙冲进厨房,拿走向微手上的菜刀:“你想想清楚,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段青则那么个……” 向微放下刀:“也对,段青则那种草包,不值得微微拿自己的命去换。” “不是的,”徐叶羽说,“段青则太有钱了,你把他杀了,到时候我要替你还债怎么办?” “……” “那我就让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吗,我能够吗?”向微做了个抹脖的动作,“你知道他有多过分吗,他要我明天去加班!!” 徐叶羽默了好一会儿。 “上司要你去加班,你就把上司杀了,向微,你是个职员,这种思想要不得。以后多得是加班,好家伙,要是加一次班你杀个领导,l市的公司领导都不够你杀的。” “呵,”向微冷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幼稚肤浅,仅仅是一次加班就把我逼成了这样?” 徐叶羽点头:“是啊。” 向微:“……” “是段青则,他要我加班的原因是他办公室的花茶没有人泡了,他要我去给他煮茶。不是,就那种傻逼煮茶壶,只要不是个智障,茶和水一起放进去,煮吧煮吧不就好了吗,连智障我教几次都能做,他就非要我去?” 徐叶羽想了一下:“他可能是真的看上你了,总裁文里不都是那么写的吗,只有自己的小秘书煮的茶才是香的。当你举着茶壶倒入他的茶杯,他光是听着声音就能够……” “呸!我还倒入他的茶杯,我把整壶茶倒到他脑袋上还差不多,他怎么不上天呢?” 徐叶羽:“一定要冷静,日总。” 向微看着自己这双手:“向微这双手是用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徐叶羽情不自禁地点头接下诗句:“粪土当年万户侯。” “就你有能耐会背《沁园春长沙》是吧?还让不让我说了?” “您说,您说。”徐叶羽看她正在气头上,比了个“请”的手势。 “这双手是指点江山的,不是给他泡花茶的,我觉得他这是在玷污我。” “而且他居然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为公司做贡献,培养我的工作能力,谁的工作能力是对着一千块的水壶煮茶,我开慈善宴呢?还说我不去就不给我过试用期——” 向微长吁一口气,面对着墙壁上贴着的“段青则”三个字,就这么隔空辱骂他:“行,你坦克,你牛逼,你拿大炮顶飞机。” 徐叶羽抿了口牛奶:“嗯,这句话用的不错。” “不错吧,还有下一句呢。” “是吗,下一句是什么?” “……” 意识到歪题了,向微看向徐叶羽:“诶,你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生气?” “因为加班啊,还只是让微微这双美得天地失色的绝美帝王手去泡茶,所以你……” “不是啊,明天你生日啊徐叶羽,”向微手放到她额头上,“你最近新陈代谢把智商代谢掉了吗?” 徐叶羽这才稍许回过了点神来。 其实她前段时间还是记得自己生日要来了的,结果这阵子太忙了,加上手忙脚乱的,也不知道心里在慌什么,就有点把这事给忘掉了的趋势。 “记得肯定记得,就是不记得是明天,”徐叶羽咳了声,“可能我最近都是以大二青葱学子的身份活着的,忘记自己的本职身份了吧。” 向微:“你本职身份就是个高龄女大学生,植树节我也没在你心里种点ac中间的那棵树吗?” “高龄?”徐叶羽抡拳头了,“我今年才毕业好不好,这么说是欠揍吗?” 说完,徐叶羽很大度地安慰了一下向微:“没事,一个生日而已,我觉得除了18岁和20岁生日,其余的都没什么重要的,可过可不过。你才上班,还是不要跟段青则对着杠好了,工作重要。生日明年可以再过,万一工作明年找不到那可就完了。” 向微:“那你不过了吗?” 徐叶羽皱了皱鼻子:“这个……我可以、可以找陆教授陪我过嘛。” 向微:???? 好不容易安抚好“受伤患者”向微脆弱的内心,徐叶羽从袋子里刨了一小袋零食出来,边吃边给陆延白发消息。 徐叶羽:【教授,明天有空吗?】 她晃着腿等他回消息,向微还在一边跟朋友辱骂段青则。 很快,那边回了消息:【什么事?】 徐叶羽:【明天有空一起出去玩一玩吗?】 徐叶羽:【我过生日。】 这次消息倒是回得很快:【8-10点。】 徐叶羽:【啊?什么?】 陆延白:【补课提前到八点到十点,下午陪你过生日。】 徐叶羽:【这么好吗!】 过了会儿,她又有点挣扎:【可是周日八点就要到学校,我怕我起不来。】 本来只是想跟他讲讲价,看能不能周日的补课就不上了,又或者给他提前打个预防针,说她可能会迟到。 但她没料到,男人的消息回过来,居然是——【那我叫你。】 徐叶羽:……? 陆延白:【电话号给我。】 徐叶羽:【175xxxx8846.】 徐叶羽:【用、用手机叫吗?】 徐叶羽:【打电话?】 陆延白:【嗯。】 过了会,消息又闪进来:【不方便?】 【方便方便。】她立刻答。 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叫自己起床而已。 想了想,徐叶羽转头同向微道:“明早你走的时候别来喊我啊,我要等一个电话叫醒服务。” 第二天早上八点十五,差不多估算了一下她那边需要起床的时间,陆延白把电话拨出去了。 响了几声电话才接通,徐叶羽睡得天昏地暗不甚清醒,摸索来手机眯着眼睛划下接听键,甚至连陆延白要叫她都记不太清了。 她才醒,声音有点哑,鼻音也正浓,拉曳出的尾音像一片小小的绒毛,扫过他耳边:“……嗯?” 喉咙底微微漾出一丝柔软轻哼,无端撩人。 陆延白握着电话的手顿了顿:“……” 下一秒,他垂眸,道:“徐叶羽,该起床了。” “噢……”她深吸一口气,撒娇似的嗔着叹出来,揉揉眼睛,声线纯冽无害极了,像只小兔子,“徐叶羽知道了,徐叶羽这就起来。” 男人声音很低,搀着沉了一晚的磁性:“好。” 挂了电话,徐叶羽迷迷瞪瞪地坐了会,和窗台上的多肉植物进行了一番对视,又看着秋日晨光,这才慢慢地清醒了,掀开被子下床。 刷牙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某种兴奋传上神经末梢,他刚刚给她打电话的声音太好听,她现在后悔,迷糊中的自己怎么就不知道录下来。 抽了张洗脸巾,抹洗面奶的时候她又不知不觉勾起嘴角。 如果人真的有幸福指数,睡够八小时是一级,睡到自然醒是二级,睡到自然醒还有早餐吃是第三级,那被喜欢的人和着晨光温柔唤醒,大概是……属于顶级吧。 不,大概比顶级,还要更高。 要穿的衣服前一天就已经选好,徐叶羽提起包,收拾了一下便出发了。 到他办公室的时候时间迟了几分钟 ,徐叶羽喘着气推门进去,陆延白已经在位置上坐好了。 男人抬头看她一眼,徐叶羽悻悻,以为他要责骂自己,谁知他开口却是:“吃早餐了没?” 她摇摇头。 赶过来得太急,她没来得及吃。 “嗯,”他似是预料到了一般,提了提手里的牛皮纸袋,道,“买给你了,就坐在这里吃吧。” 徐叶羽有点儿惊讶,指了指自己:“买给我的?” 他好整以暇地望她一眼,好笑道:“不然呢?” “在这里面吃会不会有味道,”徐叶羽说,“会……” “不会,等会通通风就好了,”陆延白抚了抚眉心,“不用你操心,你吃就好了。” 徐叶羽坐过去,打开袋子嗅了嗅,麦当劳的早餐一如既往地香,她本来不饿,这会却也觉察到丝丝饿意了。 “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就买了两份,你选一份就好。”他敲敲桌沿。 里面一份是经典早餐,粥搭配健康油条;一份是汉堡加薯条,配一杯饮品。 徐叶羽有点为难:“不可以都吃吗?” “……” 他笑:“你吃得下?” 上次小龙虾都是费力才吃完的,这次早上买了这么多,他信她能吃完才是有鬼了。 “试试吧,说不定能呢。” …… 事实证明,徐叶羽确实高估了自己,吃了一个小汉堡喝了半碗粥,她就觉得差不多了。 但是为了避免持续浪费,她磨爪霍霍,手伸向薯条。 陆延白以手支颐瞧她:“还能吃的进?” “……可以吃一点。”徐叶羽挤了点番茄酱,须臾间解决掉一根薯条。 “如果吃不下不要硬来,吃不完没事,我本来也买多了。” “浪费总是不好的,”徐叶羽又抽了一根薯条,“既然怕我吃不完,那你帮我分担一根嘛。” 薯条被递到他唇前。 他滞了一下。 徐叶羽秉持着良好的厚脸皮精神,很有耐力地拿薯条在他唇上戳了戳,表示这一根就是他的了。 他抬眸看她一眼,半晌,还是低头,咬走了她给的那根薯条。 她满意地点点头,自己又吃了几根才收手。 上午的时间过得还算快,十一点左右陆延白就讲完了内容。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他好像有点心事,在她感知不到的维度默默走神,在思索和衡量着什么。 收拾练习册的时候她问:“教授,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敛了敛眼睫,“订了电影票,去看电影吧。” “电影??”徐叶羽眨眨眼,“这个行程我怎么不知道?” “我昨晚订的,”他问她,“你有计划了么?” 想着是她的生日,终归还是他来安排比较好,相对来说能给她一些意外和惊喜。 徐叶羽:“还没,我正愁不知道等下干嘛呢,那就去看电影吧,刚好听说最近有挺多好片子上的。” 电影场次就近有一场,他们打算看完再去吃午餐。 取了票之后,徐叶羽看他准备往放映厅走,弱弱扯扯他袖子:“就这么进去吗?” 陆延白回过头:“怎么?” 她在身前比了比:“你看电影都不买爆米花的吗?” 何止不买爆米花,他看电影一贯都是一个人来。 陆延白折身往柜台走去:“走吧,现在去买。” 徐叶羽乐颠颠跟在他身后,看他要了个大套餐,生怕不能把她喂胖似的。 她正这么想着,男人转过头:“要什么饮料?” 徐叶羽不假思索:“加冰的肥宅快乐水。” 他眉一皱:“嗯?” 徐叶羽赶忙改了口:“可乐,冰阔落。” “……” 买好了爆米花和冰可乐,即将进场时,徐叶羽未雨绸缪地进行例行工作——上厕所。 陆延白不上,接过她的东西在一边等她,很好说话。 要是跟向微一块儿出来,指不定她现在已经被向微骂成个筛子了。 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向微那边进展怎么样,她有没有把花茶泼到小段总的头上。 洗完手从卫生间里出来,借着昏黄明灭的灯光,她看到男人抱着爆米花在那里等待,冷峻面容渡上柔和暖光。 没想到昔日只会拿粉笔拿教案,站在讲台和神坛上的那个人,有朝一日,会抱着爆米花等她入场看电影。 这几天真是过得如梦似幻,她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路数了。 管他呢,先享受当下就好。 这次陆延白正合她意,买的是一部还算比较浪漫的爱情片,里头正在放广告,大厅是暗的。 徐叶羽摸索着走了进去,找到位置就坐下开始观影。 这部爱情片的开头也还不走寻常路,怎么看都感觉有点儿怪异,似乎阴森森的,加上电影院里冷气开的大,徐叶羽倏然觉得有点冷。 她搓了搓手臂,更加对这部爱情片离奇的走向感觉到莫名。 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自己在看恐怖片儿呢。 正感觉冷,靠搓手臂取暖的徐叶羽忽然身上一沉,陆延白给她披上了一件外套。 她怔了一下,侧头看向他,屏幕的灯光投落下来,衬得他五官更加深邃耐看,雕塑似的。 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不冷吗?” “不冷。”他说。 “那等下冷了怎么办?” 他勾了勾唇:“我不会冷。” “况且……这衣服本来就是带给你穿的。” 之前看评论,很多人说这家电影院空调开得低,最好自备外套,他就带着了。 徐叶羽“噢”了声,这才会过意来。 怪不得刚刚下车看他拿了件外套,那时候她还揶揄他怎么这么怕冷,看电影还要带外套,没想到他是带给自己的。 披着带他体温的外套,徐叶羽慢慢暖和了起来,顺手拿右手边的饮料来喝。 一边喝,她一边紧盯屏幕分析剧情走向,这背景音乐也愈发扑朔迷离,拍摄地点也到了杳无人烟的荒岛…… 之前看影评,大家不是说这片儿是在国外城市浪漫午后惬意人生,灯光特别梦幻吗? 她越看越觉察出不对劲,把手里的水放下来,开始更细致地分析,是不是这个编剧为了增强对比故意这么拍的,或者这是主角的一场梦? 只是这梦也忒长了点儿吧? 想到这里,她扫了一眼左手边,发现左手边也放着一杯水。 她整个人都僵了,身子像是过了电,又看了一眼右手边,这才确定——她刚刚不小心把陆延白的水喝了几口。 她眨了眨眼,连飞快转折的电影都没顾上,沉浸在小说作者为自己勾勒出的浪漫画卷中难以自拔,少女心成圈儿地打滚。 禁不住低下头,悄悄触了触自己的嘴唇。 再抬头的时候就很可怕了,屏幕画面血腥无比,突然蹿出的恐怖人物吓得整个电影院都是女孩儿的哀嚎声—— 徐叶羽也不例外。 ……这什么鬼东西啊?! 她吓得缩成一团,身子往后退,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心安的藏匿点,最终把头埋在了陆延白的背后。 他正在观影,后背离座位还有一段距离,她的小半颗脑袋就嵌在那个位置,嘴里还发出受惊后尖叫的余音。 等电影院好不容易安静下来,陆延白这才道:“放错电影了。怕不怕?很怕的话我们就先走。” “放错了?”徐叶羽仍在瑟瑟发抖。 “嗯,大概是工作人员工作失误,把下一场的恐怖片调到这一场了,”陆延白确定道,“刚刚放到了那个海报里的画面。” 徐叶羽:“那这也太衰了吧,好不容易跟你出来看场电影,工作人员把爱情片掉包成恐怖片,观众这么遭殃吗?” 他道:“真怕我们就走。” “但是好不容易出来看一次,我不想就半途走掉,可能等下工作人员发现还会换回来的,反正也没开始太久……”徐叶羽嘟嘟囔囔,“我先躲一会儿。” 靠着他的感觉太舒适,她不想轻易放开。 过了一会,男人这才道:“可以起来了。” 她以为是她靠太久,他不想让她再蹭下去了,谁知下一秒,他继续道:“恐怖的部分已经没有了,你先看一会,等又快到恐怖的地方我再遮住你。” 徐叶羽眨眨眼:“你还知道什么时候恐怖吗?” 他点头:“我无聊的时候也会看这类片子,昨晚看到排片就点进去看了看,刚好邵岸看完跟我聊天,就顺口说了几个比较吓人的地方。” 他又笑着补充:“他胆子很小,所以你大可放心,有一点吓人的他都会牢记的。” “害怕还去看这个啊?” “他总想跟我比,我看这类看得多,他也想看,加上他自己本来也有点感兴趣,”男人笑笑,“不也有人害怕这些东西,但是还是想去鬼屋一探究竟?” 道理是一样的。 徐叶羽知道他在说自己,脸腾地一热:“我、我也不是很怕,我只是怕突然的东西啦,就比如这个电影,我是没做好准备,怀抱着满腔温柔来看的,没准备好强大的心脏,当然容易被……” “好了,”他不动声色勾唇,“知道了。” 徐叶羽哼了声:“你根本就不信我。” 电影进入剧情铺排期,也没有一开始那样恐怖,加上徐叶羽稍稍适应了下,便也能接着看了。 恐怖片当然不止有恐怖,作为一部合格的片子,它当然也有……一些非常香艳的镜头。 男女主正在接吻,吻着吻着就吻到了床上,然后衣料飘然落地,暧昧轻响传出。 徐叶羽看得热血沸腾慷慨激昂,心里想着这下总算是赚回票价了,这个姿势以后自己可以写进…… 陆延白扫了一眼周围,几乎大部分女孩子都捂着脸躲进恋人怀里,只有徐叶羽,甚至好像更往前坐了些,唯恐自己不能看的更细致似的。 “……” “徐叶羽。” 他唤她,然后把手遮到了她面前:“不准看。” 徐叶羽:??? “我成年了,教授,再说了,这才哪跟哪儿啊,也没什么特别大尺度的啊……” 太大尺度的她还不看呢。 现在能过审的电影,该删的都删光了。 他又唤她一声。 “好吧好吧……”徐叶羽妥协,“毕竟我是一个只有12岁的小女孩而已,是不应该看这些。” “……” 过了会,里面镜头停了,陆延白放下手,徐叶羽睁开眼。 没过一会儿,剧情又进展到了沙发上…… 陆延白侧头看向她,手还没动,徐叶羽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抬手:“我自己遮,我自己遮。” 双手掩住面颊后,她缓缓打开手指,从食指和中指的缝隙之中窥测…… 男人警示的声音再度传来:“徐叶羽,我不是瞎子。” “……” 徐叶羽换了个手法,两手横着遮盖:“这样行了吧?” 然后自己眯着眼从两手缝隙之间望出去。 陆延白低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双手缝隙对着眼睛是什么意思?” “……” 然后男人自己把手伸了过来,亲自帮她遮。 徐叶羽气馁得够呛,也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那你也不准看,我看这个女明星身材挺好的。” 手背胡乱摸索着盖上他面颊,未几,碰到一个柔软湿润的东西。 她觉得软软的,禁不住在上头弹了几下。 陆延白的气息洒在她手背:“你遮的是我的嘴唇。” “……” “那、那遮眼睛。”徐叶羽咽了咽口水,正要找准方位的时候,镜头放完了。 似乎是终于意识到这个影厅里放映的电影不对,屏幕黑了一下,终于切回了正常的慵懒小清新画风。 徐叶羽收回手指,欲盖弥彰振振有词:“既然放完了,那就不遮了。” 手指胡乱动作着,像被人拨乱了一样。 后来电影放映到一半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味了一下,然后伸手,轻轻在手背上碰了碰。 真的好温软。 /// 一场非常玄幻的电影看完,两个人去吃了午餐,又顺着逛了逛,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他带她去轮渡上玩。 今天的轮渡很奇怪,居然没什么人,那么大一艘船,灯挂的琳琅满目,只有他们两个人上去。 侍应生似乎是认得陆延白,等他上船,说了句什么,徐叶羽还没来得及听,就被一通电话打断。 打来的人是江宙。 她站到船头去接:“喂,怎么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阵,徐叶羽催促:“阿宙?江宙?” 这才缓缓地,那边迟迟开口:“姐姐,我是不是像个怪胎?” 少年声音很哑,鼻音好重,语调里挂着的都是难以自愈的迷茫。 她愣了一会儿。 然后,捧着手机,徐叶羽非常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回:“一点也不像。”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她很认真地回复他,让他不要乱想。 又说过几句,徐叶羽继续道:“外公马上过生日了,那时候我会回去。我回去陪你一阵子,你别瞎想,好好休息。” 又是大段的沉默。 然后江宙慢慢说:“好。” 电话挂断以后,徐叶羽回到船中央,陆延白已经站在那里等着她,见她走来,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 “江宙的,可能情绪又崩溃了,”徐叶羽咬咬唇,“我什么也帮不上,过一阵子要回去看他,但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毕竟……” “你什么时候回去?”他忽而问道。 “过一周吧。” 男人没什么犹豫,很快接口道:“我陪你。” 徐叶羽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他放缓声调:“我陪你回去看看江宙,看看我能不能先让他过了自己那关。” …… 徐叶羽站在那儿,有风吹过来,她的发尾随风翻飞。就那么杵了好一阵,她才回过神来。 他的意思是要帮自己? “你、你之前不是说不接了……” 他点头:“但那是你的弟弟。那不一样。” 今晚真是个迷幻的夜晚。 徐叶羽简直觉得自己是被六合彩砸中了脑袋,而且还砸晕了,现在感觉到阵阵晕眩。 她曾经用了很多办法,都没有让他答应下来这件事,现在自己都没抱这个希望了,他居然主动提出去看一看江宙? 老天。 她眨了眨眼,觉得眼眶有点酸。 “好,那我到时候带你回去。” 他点头,给她递来一本书。 徐叶羽接过,却又陷入另一个问题的漩涡中。 如果他要回去看江宙,那不用讲,她的身份肯定藏不住。 无论是从江宙口里,还是她的亲人那边,要得知她的真实身份简直再简单不过,但凡还有一点感知能力,顷刻间就能发现疑点。 还有,去到了t市,那个她成长的地方,他又会怎么问她? 在江宙抑郁的那阵子,她无疑是在场的。而她又怎么可能做到一边在t市,一边在l市? 这个身份处处是破绽,如果他不介入她的生活,那么一切将都还好,她可以勉强维持下去。 但一旦他介入她的生活,纸终究包不住火,为了这一件事,她要用千万个谎言填充。 她怎么让江宙和亲人配合自己?那根本不可能。 况且……他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够还骗她呢? 彼时面对着他质疑的眼神,她会如何打哽?以及万一被他发现后,他失望的目光……她甚至不敢去想。 也许真的不能再瞒下去了,现在讲开,是唯一的办法。 她自我坦白,也比他被动发现要好。 徐叶羽咳嗽一声,铺垫道:“教授,今天是我生日,你应该可以满足我一个生日愿望吧?” 他抬眸:“你说。” “你先答应我。” “……” 他顿了顿:“我答应你,可以许三个。” “我不贪心,一个就好,”徐叶羽怯怯地比了一个一,“因为这个愿望有点大,所以和三个愿望一样重。” “嗯?”他侧头,“是什么?” 徐叶羽深呼吸一口,酝酿着:“如果……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事,如果我骗了你,你可不可以看在今天天气很好的份上,原谅我?” 陆延白迎着夜风开口:“什么事?” 他的表情好像没什么变化,不像是要生气的前兆。 徐叶羽一鼓作气,握紧了拳头,准备把错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以求得1012的免于受罚。 “先说好了,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错,和别人无关,当时是我一定要这样做。其实……其实那个,教授,我并不是你的学生,学号是1012的也不是我,是我逼1012把自己的身份给我……” 他靠在栏杆上,阖了阖眸,没等她讲完便兀自开口:“我知道。” 徐叶羽差点被风吹得僵住了血脉,舌头打结,差点说不利索话。 “你知道?!!!” “要发现并不难,”他望向她,眼底眸色愈深,“不然你觉得,这几天我都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 这个问题把徐叶羽问住,但又几乎是须臾间,他想起他这些天为她做的。 给她温柔拭去脚踝上的红色颜料、过山车时用雨衣给她遮水、为她抓娃娃、给她剥虾子,甚至带她看电影,给她买早餐,陪她过生日…… 她后知后觉看向手里满是日文的书:“这本书……是谁写的?” “北川理惠。”他说。 北川理惠……北川理惠…… 想到这个名字的代表作的时候,她的声音本能地开始抖,夹杂着不可置信和一瞬灭顶般的狂欢:“……《三行情书》吗?” “嗯。” 她手心滚烫,想到了自己在韩料馆里说的那番话,裹着纱雾似的朦胧敲击她的耳膜,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怎么追到我?那拿我女主举例好了,首先要摸清她的生活习惯吧,再准备一点小惊喜,带出去吃饭的时候给她剥剥虾子,开开瓶子……” 徐叶羽猛地一震,感觉自己喉咙口发干,因为太过不可思议,而不敢说出答案。 “你、你在……” “嗯,”他认真地点头,替她说完那句萦绕在脑海却不敢说出来的话,“我在追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徐叶羽:完了,真的搞到神仙了。 46、借四十六下 江畔风正起, 不远处跨江大桥灯火通明, 似夜空中点起的零星灯盏。 水波潋滟, 层叠的浪打在船身, 似姑娘的百褶裙,摇晃着漂往远方。 陆延白靠在那儿,像夜吹来的一场梦,连脸都不甚明晰起来。 发尾软软扫过他眉间, 他眉尾垂着,瞳仁漆黑望不到底, 一两点高光浮起。 那双以往漫无波澜冷冽的桃花眼, 居然是第一次,有了点深情的意味。 徐叶羽觉得自己是不是可能在车上睡着了,把书换去左手上,腾出右手,扯了扯自己脸颊。 他哭笑不得地看她:“怎么?” 徐叶羽又用手碰了碰书角,感受到刺痛才罢休, 眨眨眼,自言自语道:“我没做梦啊。” “没做梦,”他看向她,“是真的。” 徐叶羽木了会儿,偏着头:“刚刚那句话也是真的吗?” “真的。” 她舔舔唇角, 说:“那你、那你再说一次,我看我们俩指的是不是同一句话。” 他上前两步,鞋底在船面上踏出轻响。 “我说,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学生。” “……” 徐叶羽眼前一片黑,皱了皱鼻子,几乎有点儿想跺脚的意味了:“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又停了停,知道她在说什么了,喉结滚了一下,一字一顿慢慢道:“我在追你。” 似是为了让她更清晰地确认,陆延白又俯下身,好脾性地再重复一次:“徐叶羽,我在追你。” 她面颊肉眼可见地泛出浅粉,不知是怎么的,忽而有点不好意思。 她鼓着嘴巴,眼帘合了合,小声糯着鼻子道:“知道了,不用说两次了。” 还会害羞? 陆延白勾唇,觉得还挺有意思,又正儿八经地重复一次:“我在追你。” 徐叶羽耳根滚烫,瞪他一眼:“你是复读机吗?平时讲知识点可没讲四次。” 他点点头:“重要的话才需要说四次。” “……” 她在心里哼了声,这人这么会讲话的吗? 徐叶羽揉揉耳郭,手心也隐隐发热,看陆延白招手示意了什么,很快,有人从后面推上一个生日蛋糕,显然是早有准备。 生日蛋糕是双层定制的,做的很漂亮,白底奶油陈铺,加上薄荷色勾边点缀,细节中能看出很多花样,却并不花哨,是她喜欢的风格。 更用心的是,取了她名字里的两个字,蛋糕上画着一片绿色的脉络清晰的叶子,和一片软软的羽毛—— 一看就是这人特意嘱咐了蛋糕店,给她做好的吧。 她心中蔓延开一片热意,为从来没收到过这么精致的生日蛋糕感动的当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他,眼睛里亮亮的,声音也很轻:“蛋糕很好看,只是下次……” 他好整以暇:“嗯?” 她眨眨眼睛,小小建议道:“下次可以不插写着我真实年龄的蜡烛吗?” 陆延白:“……” “你知道吗,”她忽然换了个话题,回忆起来,幽幽道,“18岁生日,是我过的最特殊的一个生日。” 他以为是发生了什么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者是收到了很好看的生日蛋糕,不禁全神贯注地听她继续说:“为什么特殊?” 徐叶羽微微笑:“因为那年之后的每一个生日,我都18岁。” :) “…………” 她很得意似的,咬着唇问他:“我很聪明吧?叶羽的青春常驻小秘诀,今天教给你了。” 才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仿佛参悟了半个人生似的。 陆延白怔了一瞬,旋即失笑:“聪明。” 说到这里,徐叶羽回过神了,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今年多大啊?” 陆延白这才淡淡道:“那天你身份证掉我车里了。” 身份证……身份证掉他车里了??? 徐叶羽还没回过神来,听他继续道:“也是因为看到那个,加上别的事情一同发生,我才去教务系统输了一下你的名字,结果查无此人。” “是那时候就知道我不是你学生了吗?”她心有戚戚。 “嗯。” 徐叶羽脑仁发疼,没想到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层马甲就被他扒得一干二净了。 她现在有种没穿衣服在他面前自以为是晃荡了许久的感觉。 “等等。”她忽然又一惊一乍起来了,扯住他袖子。 陆延白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她吓得心肌梗塞,但是很奇怪地,他又享受于这种她在自己面前完全放松的感觉。 他垂眸,眉尾抬了抬:“怎么?” “你,你看了我的身份证,意思是……”徐叶羽终于还是想到了这里,很艰难地说出口,“看到了我的身份证照吗?” “……” 男人默了默,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一张卡片。 修长手指握住证件,将那张照片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她眼前:“你是说这个么?” 徐叶羽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就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双眼,伸出手掌将照片遮住:“快,快翻过去,别让我看到这个丢人玩意。” 她的样子太滑稽,他莞尔,将那一面对准自己,又看了看她的证件照。 虽是不如本人好看,但也不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五官也很端正。 “怎么反应这么大?”他笑,“也没有和本人相差很大。” 徐叶羽睁开了眼睛,眼睫微眨,眼型莹润。 “本人和身份证照长得真像,”她缓缓吐出几个字眼,“这是我辱骂向微的时候才会说出来伤她的话。” “教授,你不能因为眼见要把我追到手了,就对我说这样的话。” 陆延白顿了顿,感觉“眼见要把我追到手”这几个字意味深长,无端令他心情大好。 他再度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身份证:“我看过很多证件照了,你的真的算照的不错的,只是不如本人而已。” 身份证么,能照到这个程度她应当知足了。 或许是他的夸赞真的非常真心,徐叶羽半信半疑,这么几年来第一次认真去观察了一下:“是吗,我再看看?” 又看了几眼,可能是受到了陆延白的影响,她也觉得没有第一次刚看到的时候那么不忍直视了。 “勉强……还行吧,”徐叶羽把身份证收起来,“我拍的一代身份证才是真的惨绝人寰,出去别人都不信那是我。后来大二终于重拍了一次,才稍微好了点。” 本来说出来还有点怕时间对不上什么的,但……转念一想,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1012了。 陆延白没说话,又听她说:“想想也是挺厉害的,人有那么多好看的角度呢,派出所偏偏就能找到最丑的那个。” 她有时候就是爱夸张,明明不错,也非要说不行。 半晌,陆延白看着她已经放去别处的眼神,淡淡道了一句:“已经很好看了。” 徐叶羽自然是没听到,因为她正在乐津津尝陆延白定制的蛋糕。 切开柔软奶油,带着酥软弹性的蛋糕也被沿薄薄刀片切开,三角状的一小块被装盘,徐叶羽端着盘子送到他眼下,示意这块是给他的:“喏。” “我不……” 她佯装恶狠狠扫了他一眼:“今天是我生日,不吃也得吃一点。” “……” 陆延白接过,看她取了一个小叉子,插在蛋糕上头。 徐叶羽倚着船帆,中长发被风吹得飘摇四散,就靠在那儿小口小口吃着蛋糕,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蛋糕被她吃完,手指上沾了点奶油,她顺着在唇边抿了一小口,嘴唇轻轻碰触了一下指腹。 陆延白挪开目光,竟有些不知道要做什么,手中叉子在蛋糕边沿划了一块,戳出一方小小的蛋糕层,也没有吃。 徐叶羽撑在推车边沿看那个蛋糕:“还挺新鲜,老板肯定是刚做的吧,估计画这么多辛苦她了,是个女老板吧?” 陆延白:“我做的。” “你做的??”徐叶羽转头看他,语气里难掩惊讶,“你今天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啊,你怎么做的?” “早上起来做的。” 徐叶羽有点怔:“大早上……起早,在上课之前,你去做蛋糕了?” “嗯。”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仿佛做了件很是平常的事。 她抬了抬眼睑:“难吗?” “还好,不过过程比较繁琐。” 调奶油,挤奶油,画形状。 徐叶羽:“老板没有叫人来帮你画吗?” “他让我叫女朋友,但是那时候我还没有女朋友。”陆延白讲这话的时候居然可见一丝惆怅。 “那没有说自己帮你吗?” “有,但是我想自己画。”他说。 “啊——”她顿悟似的点了点头,又扬了扬下巴,“这样比较有诚意,是吗?” 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徐叶羽眼睑颤了颤,背着手继续道:“没想到教授第一次追人,就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啊。” 男人曲起指节,蹭了蹭鼻尖,一贯沉着的眼底竟可见波动:“那你满意吗?” 准备了这么多,这么久——那你满意吗? 说到这里,徐叶羽才想起来今天的头等大事。 “哦对,”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抑扬顿挫问他,“既然是在追我的话,那就是要听我的选择答案了?” “对。” “那我……”她问他,“是不是可以不答应你?” 他喉结滚了一下,眼尾微颤,道:“是。” 她啧一声,有点为难:“但是我想答应,怎么办?” 长风直驱,拨云散雾。 陆延白手臂搭在一侧,垂下的手指根根修长,骨节清明,他勾了勾唇,眼尾微弯,状似无意道:“那就答应吧。” 她也有点脸红,心跳得全无章法,偏生又要假装镇定,手腕微微颤抖,从蛋糕上点了一小团奶油下来。 “答应吧,看在今天天气还好的份上。” 看在你还算用心的份上。 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 /// 下船的时候,这座霓虹灯影漫天不夜的城市还热闹着,吹来的江风捎带一点海盐的甘冽。 她觉得此刻极端真实,真实到似乎是不是有点虚假。 脑袋里很轻,像是须臾间可以被带着飞起来,又很重,所有的思绪被揉乱成一团。 上一秒还切实感受到的东西全都记不住,在记忆中打马过了遍,又消散。 只记得有点不受自己操控的这具身体,像被裹了一层软乎乎的棉花糖,血管像电流,相互交织着,蹭出滋滋的声响,连带着手臂知觉减退,似刚装上身体。 “嗒”一声,她扶着陆延白手臂跳下船,稳稳落地那一刹,走失的灵魂归位。 手机一响,向微的消息传了过来:【早点回来,日总陪你过这最后的俩个小时。】 说的跟她两个小时后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似的。 陆延白瞥了一眼向微的消息,道:“走吧,早点送你回去。” 徐叶羽看了眼天色,觉得自己是该回去了,但是又有点舍不得:“可、可是……” 可是又想跟他待在一起,再做点什么。 陆延白回身看她欲言又止:“什么?” 就是在他回头的刹那,她又好像顷刻间想通了,以后他们还会有那么多时间,不必在意今晚这逼仄的一两个钟头。 反正又做不了点什么。 徐叶羽看着他搭在身侧的手腕,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吞了吞口水,指指他的手,示意:“你的手真好看,可以借我牵一下吗?” 陆延白哑然失笑,顿住脚步等她跟上,然后握住她掌心。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牵过,但今天和以往都全然不同。 他说:“不用借,以后你想牵,就直接拿去。” 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也感受到他带着安全感的包裹。 走了一会儿,她穿得少,这时候觉得有点冷,吸了吸鼻子。 陆延白意识到她冷,把手上拿着的外套搭在她肩膀上,松开手时问:“这样有没有好点?” 徐叶羽扯了扯衣服的肩线,忽然说:“不能这样。” 他蹙了蹙眉。 徐叶羽疯狂暗示:“上午在电影院就是这样的,但是那个时候不是这个时候,你不觉得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再和以前一样了吗?” 他抬了抬眉,问道:“那该怎么样?” “就,”她摸了摸鼻子,“你穿上外套,然后把我包裹进你的怀里这种……” “……” 缄默半晌之后,陆延白点了点头:“那你准备怎么走路?” “可以喊一二一二这样缓步前进嘛,两个人裹成一团,在江边慢慢……” 顺着讲了两句,徐叶羽也感觉自己刚刚的那个想法很难施行,皱皱鼻子。 “好吧,好像不可以。” 他自嗓底逸出一声轻笑,垂眸道:“你知道就好。” 明明是在反驳她,但怎么看怎么像纵容,“你知道就好”这五个字徐叶羽越品越苏,越品越酥。 她抿了抿唇,在他身后偷偷攒出一个笑。 上了车之后,徐叶羽倒是挺乖,没怎么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了之后,陆延白绕过车身来给她开副驾驶的门。 徐叶羽等他把车子关好,然后两个人一起往她家楼底下走去。 到了该上楼的时间,陆延白站在原地等她上楼:“等你上去了我再走。” “嗯。”徐叶羽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走到他面前和他面对面。 陆延白:? 她闭了闭眼睛,感觉晚安吻什么的至少要来一个吧,于是背过手道:“你没有什么……的吗?” 她伸出手掌在自己脸上胡乱打着圈,准备让他自己决定这个晚安吻落在哪里。 借着路口稀薄灯光和月光,陆延白俯下身来,看着她的脸颊。 徐叶羽屏住呼吸,往上迎了迎。 过了三秒钟,他伸出了手。 徐叶羽心跳到嗓子眼,以为重头戏要来了,几乎都要闭眼的时候,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你脸颊上怎么多了这么多黑点?” 然后他的手指落在了她眼睛下面,似乎还想用指腹擦拭一下。 “……………………” 徐叶羽立刻后退,保护自己的脸颊。 “那是我特意花了十分钟画上去的雀斑,陆教授。” “无缘无故往脸上画这个干什么?”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手法,徐叶羽默了默。 别人都能往脸上打十层腮红画晒伤或者醉酒的妆效,她点个点儿斑怎么了! 还没来得及解释,直男·陆又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今晚风太大了么,鼻头都冻红了。” 眼见气氛被他破坏得一干二净,徐叶羽咬牙切齿磨刀霍霍:“这是我今天特意画的小鹿妆,陆延白。” “小鹿?” “就是在鼻尖上扫一点橘色系腮红,然后在脸颊两侧不均匀地点上……” 话题跑走了一半,徐叶羽终于意识到,收了回来,握了握拳:“我恨死你了。” 好好的气氛,好好的夜色,好好的构想下,他到底为什么还要管她脸上长了几个包啊? 下次她一定要在脸上画几个蚊子包,看看他是不是还是这么关注。 男人沉声笑:“是你自己要给我解释的。” “是我,都怪我,我明天就涂个京剧脸谱来见你,”徐叶羽鼓了鼓嘴唇,进了公寓楼,撂下狠话,“你等着吧!” 他像是在逗小孩儿,饶有兴致地抬抬眉,道:“嗯,我等着。” 隔着门禁,徐叶羽忽然又想起来,刚刚被他搞得连抱都没抱一下。 想了想,她自己伸手,双手交叠抱住了自己。 徐叶羽:“你知道我这是什么吗?” 陆延白:“什么?” 徐叶羽:“自抱自泣。” “……” “好了,”他失笑,“到家了记得告诉我。” “嗯,那我走咯?”徐叶羽转头,一步一回头,“真的走了哦?真的真的走了哦?” 男人勾勾唇,月光洒落满身。 “嗯。” 徐叶羽到家的时候,向微也给她准备了一个冰激凌蛋糕,等她一进门就推上前:“当当当当!” “还给自己配了bgm是吧,”徐叶羽看她一眼,“段青则放你回来了?” 向微哽了一下。 “徐叶羽,现在十点了,他还不放我回来是想和我睡觉吗?” 徐叶羽看了一眼表:“不好意思,过的失去时间观念了。” “你跟陆教授当然玩的爽了,独留微微一个人在这里……” 徐叶羽:“思念我是吗?” “不是的,是因为你没来我没办法开始吃,我好想吃这上面的冰激凌。” “……” 向微继续说:“我今天被段青则折磨一天了,其实本来都忘记你要过生日了的,但是经过蛋糕店,我发现新的蛋糕了,因为自己想吃,所以顺便给自己一个理由买下它。” 徐叶羽:??? 两个人吃了一会儿蛋糕,陆延白的电话打了过来,徐叶羽这才想起什么,跑到阳台上去接电话。 身后的向微一边吃冰激凌一边啧嘴。 到了阳台,那边人问:“怎么不回我消息。” 徐叶羽舔唇:“刚刚跟向微聊天吃蛋糕去了,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想确定一下你到家没。” “你都亲眼看着我上楼了,能有什么事儿,”徐叶羽笑,揶揄他,“这么关心我啊?” 那边“嗯”了声,又道:“对了,你现在和姚朵有联系吗?” “………………” 徐叶羽花了三分钟才想起姚朵就是1012那位学生,提及敏感话题,本能地紧张了一下:“嗯,有加微信。” “过会我给你传个文件,你发给她,让她不要查资料,自己把卷子做完,我看看她的真实水平。” “啊……什么意思啊?” 陆延白问:“你还想考试?” 徐叶羽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既然身份已经说穿,有底线如陆延白,肯定是不会让她继续顶替1012的身份的。 “你要罚她吗?!”徐叶羽立刻紧张起来,替她求情,“不行啊,她不能毕不了业的。当时是我非要来上课的,是我非要抢她的身份……” “好了,别紧张,”陆延白道,“功过相抵,我不罚她。” “真的吗?” “她当时是旷了一次课吧,按照概率来算,应该不止旷过一节。” 徐叶羽握着手机瑟瑟发抖,如果她没记错,1012说自己拢共旷过三四节。 “按照我这边的处理,旷课超过三节这门课是过不了的。”陆延白道,“但是如果现在你们换回来,她需要加大力度补一下课去参加考试,会比较辛苦,如果她愿意换,我就不罚了。” 况且,要不是1012,徐叶羽也不会出现在他办公室。 一边,是挂科之后面临明年的复杂重修;另一边,面临着短短月余的科目冲刺。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利弊,宁愿痛苦这么一阵子,好换来双方的解脱。 1012也不例外。 她给徐叶羽回消息回得很快:【我愿意!没想到这次教授居然这么好说话,说不罚就不罚了,啊啊啊啊好开心,我还以为最后结果是我要去考试但是明年还得重修,算了,这样已经很好了。毕竟也是我自己没去上课这么久,这段时间的复习我也认了。】 徐叶羽:【不好意思啊。】 姚朵:【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要说不好意思的是我,毕竟我常年倒霉,要不是被抽中学号,你也不用帮我圆了。我早就知道会有拆穿的那天的,没拆穿是运气好,拆穿也在意料中。】 姚朵:【不过,你好厉害啊,怎么做到既说了我们俩在骗他,还没让教授生气重罚我,还让他赦免了我一个挂科?】 看到这个疑问,徐叶羽想到方才,要挂断电话时,男人施施然的低沉嗓音。 他说:“卖你个面子。” 徐叶羽心里暗爽,发过去:【因为他卖了我一个面子。】 姚朵:【???】 /// 周一,姚朵自己不敢去办公室接受审问,拉着徐叶羽跟她一块儿去。 进办公室之前,姚朵转头对她说:“如果教授打我骂我你要拦着啊。” “放心吧,”徐叶羽说,“他没生气。” 你给他都送了个师母,他怎么可能真的生气。 进了办公室,陆延白抬头看了一眼徐叶羽,又看看她身后的姚朵,道:“坐吧。” 姚朵吓得够呛,没想到不仅没被质问,还可以坐下。 姚朵战战兢兢地坐下之后,徐叶羽坐在姚朵旁边。 陆延白把姚朵的卷子批改完,心里差不多也有了个数:“你基本功还可以,只是有些知识点不牢靠,得补习。我有个朋友在网上开了课堂,我回头让他发我一份全部的网课,大概需要每天看三个小时。” 姚朵:“看网课就行了是吧?” “嗯,”他点头,“有不会的可以周五下了课之后问我,我会解答完再走。” 知道自己不用日日奔波往这边受苦,姚朵心里高兴得不行:“好的。” “每天的网课后面都有作业,你自己做完以后对答案,”陆延白道,“最后发给徐叶羽或者我检查就可以了。” “好的。” “如果比较认真地研习,考试在八九十分没问题,”陆延白继续说,“希望你不要应付。” 不过被吓了这么一遭,他估计她也不太敢应付。 “我知道了,我不会的,”姚朵就差剖心明志了,“谢谢教授大恩大德!我会好好考的!!” 他颔首,合上书页:“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没有问题的话可以先回去了。” 姚朵立刻站起身来,在门口的时候鞠了鞠躬:“谢谢教授,教授再见!” 这场会面比想象中要短暂得多,坐上回家的车的时候,徐叶羽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她还以为今天至少要上一节课,或是说点别的注意事项,没想到比她第一次来办公室快多了。 这样一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的速度。 她在那里定着头思索,陷入自己的小世界里周转,没有注意到车子停下来了。 陆延白也察觉到她一路都心不在焉,侧过身去—— 感觉到他的忽然靠近,徐叶羽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却仍是僵在那里不敢动。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凑到她旁边,鼻梁与她脸颊是轻轻一凑就可以碰到的距离。 她闻到凛淡雪松木的味道,混杂一点车内令人浮想联翩的特殊旖旎…… 她眨了眨眼,想说话,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开口。 感觉到他又靠近了一些,徐叶羽条件反射般闭上眼睛,向左偏过头去—— 陆延白看她闭着眼睛仰着头,睫毛轻颤,嘴唇抿了抿,又放开,似乎在等待什么。 男人温朗清晰的声音带着上乘的质感,在她耳边笑了笑,气流喷洒在她耳根,以气音不疾不徐地问道。 “……在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在等……在等…… 我举报,这人太恶劣了,明知故问:) 今天整理了一下每章的细纲,因为我日更比较多,鳕鱼和教授大概还可以陪大家两周的时间~ 么么=3= 火箭炮:浅葱葱的啦、21174292、草莓霜糖饼 手榴弹:星梦、阿肥_、21174292、24721597、浅葱葱的啦 雷:vvvvvvvvvx3、就是鲈鱼、鹿港小镇、容与、kkkikyo_、30466356、neko_再不减肥就胖死、温烟、浅葱葱的啦、容与、暖风撩人醉nini、静女、九里夏、yc.夏末滢、sy、biue、男神傅征、温烟、可爱不过包子 47、借四十七下 陆延白的声音带着五分笑和五分的郑重其事, 一时间, 居然不知道他真正的表意是什么。 就算徐叶羽平素再能装作无动于衷, 此刻听了他这暧昧朦胧的“在等什么”几个字, 双颊也霎时红透了。 总不能说自己在等一个亲亲吧? 而且,他这意思不就是明明看透了,偏偏还要闹她? 她脸颊一鼓,迅速地打开车门就要下车:“什么都没等, 就是文章写多了眼睛有点不舒服,闭着休息一下……” 说完, 徐叶羽欲盖弥彰此地无银地补充说:“你别多想!” 有点心虚, 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结果她压根就没发现自己安全带忘记解开,身子刚往外探了几寸,又被勾着弹了回来。 “……” 陆延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终于继续完成了方才没有完成的动作,伸手把她的安全带解开。 咔哒一声轻响传出,安全带回缩, 复归原位。 原来刚刚只是想给她解安全带而已,她还以为他凑过来是想干什么呢…… 徐叶羽如获大赦地下了车,站到车外呼吸新鲜空气。 男人很快站到她身后,看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手臂在身侧漫无目的地放松是的瞎晃, 眼神也飘飘然不知落向何处。 他还没来得及充分欣赏她这带着小矛盾的模样,很快,徐叶羽的电话响了。 这通电话像是忽然把徐叶羽从云端拉扯到了现实, 她拿着手机怔了几秒,看到是陈芷的来电,才慢慢接起来。 “喂,妈?” “嗯,”陈芷在那边应着,“最近还好吗,忙不忙?” “还好吧……”徐叶羽说。 唯一能称得上忙的地方,就是在谈恋爱。 “还好?你以前都是说不忙的,”陈芷迅速察觉到她和以往的不一样,“在忙什么,这么高兴?” “过阵子你们就知道了,”徐叶羽道,“加上最近也在看一些书和找医生,下次回家的时候,我想再给江宙理疗一下。” 陈芷就知道她还在忙江宙的事情,说道:“马上外公就过生日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会抽出空回去的,你放心。” “早点回来吧,”陈芷说,“如果有医生要给江宙看的话,也最好早些来,让老人家跟着劝劝你小姨一家,总不能老是这么拖着。” “嗯,”徐叶羽回头看了一眼陆延白,寻求了心安感之后继续道,“这次回去,我带一个l大心理学教授去吧。” 每个科目都会在某一个城市,有较为领先的成就和技术。 她当时会来l市,其实也是找准这边闻名遐迩的心理学。 陈芷问:“是认识的吗?” “嗯。” 那边思索了一会,陈芷继续道:“如果和你关系好,到时候来了这边,也不要表现出关系太好的样子,毕竟你也知道,他们家一直在怀疑你跟阿宙的那件事有关,如果再是你请来的什么人,他们免不了起更多的疑心,到时候起了反效果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放心。” 陈葛菲一直都觉得徐叶羽要害江宙,怎么可能放心把江宙交给徐叶羽认识的人。 到时候回了t市,只有徐叶羽表现出和陆延白没什么关联,陆延白才能好好地去和江宙沟通。 这是权宜之计,但也是最必要的一步。 挂了电话之后,徐叶羽回头对上陆延白的视线:“教授,我可能过几天就要回t市了。” “你弟弟那边?” 她点头:“我自己家也在那边的。” “要去多久?” “最好是一周多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请到假。 他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拿出手机,像是在核对什么:“那差不多,我下周的课被考试冲掉了,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 “七天可以吗?”她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他有没有那么多时间。 “不可以。” 徐叶羽心空了一下。 男人顿了顿,终于把一句话说完:“可以去十天。” “……”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他刻意的大喘气被套路住,徐叶羽咬了咬后槽牙:“敢玩儿我,你蛮出息了嘛。” 她自以为恶狠狠,落在男人耳朵里,却无外乎于刻意压低声音的嗔怒。 虽然做了个转折,但幸好这个转折是往更好的方向去,徐叶羽自然也是高兴的。 “但是……”她抓了抓下巴,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我怕我说了你打我……” 虽然那是必须经历的一个计划,但一开始是她赖死赖活求着人家去治江宙的,本来根本不接个例的人为她破了原则,她现在还胆敢对他提出这么些要求。 真是胆大包天。 “我什么时候对你有过暴力倾向?”男人好笑地看着她,“你尽管说。” 反正对于她,他的包容心从来够用,而且还会余下很多。 徐叶羽舔舔唇:“你也知道,我表弟他家里人都觉得是我特意要害他,他落到这个境地也是我看不惯他写的比我好,费尽心思去筹划的。现在要是我忽然带了个朋友去给江宙看病,他们可能会很抵触,甚至更加觉得我是要给江宙二次重创……” 没等她说完,男人便率先接道:“所以,你是想和我说,希望我到了那边装作不认识你;甚至最开始最好不是和你一同出现的;在他们面前,见了面也不要和你表现出太熟悉的模样?” 徐叶羽磨蹭了一下手心:“是的。” 又抬起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可以吗,就这一次,等他好转一些了我们就可以正常相处了。你也知道,这种特殊时期,我就算带个普通朋友都可能是居心叵测,更何况带上个男朋友,这太放肆了……” “就算你不说,我也会那样做,”他掀开眼睑,像是觉得她的多虑自寻烦恼,抬了抬眉尾,“你不用担心。” 他也不是傻子,各种关系梳理一遍,个中利弊权衡一遍,很清楚地明白当下什么是重要的,应该怎样做。 徐叶羽没想到这个男朋友居然这么好,自己准备好的八百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脑内小论文,还没派上劝说用场就已经通通失效。 “真的吗,这么好吗?” 她眨眨眼睛,甚至举起了三根手指:“我保证!等这件事解决了,我一定不偷偷摸摸跟你乱搞,一定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地迎你进门,礼花开道,八抬大轿地昭告t市——你,陆延白,我的……” 她咳嗽一声,还是没能厚脸皮地说出那个称呼:“那个什么。” “……” 陆延白听着她这些乱七八糟的句子,喉结滚了滚:“明媒正娶?” 谁娶谁? 徐叶羽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刚刚角色代换错了,把自己代换成皇帝了。这个,入赘不会让你入赘的,别担心。” “……” 最棘手的一件事情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解决了,徐叶羽松了一口气,不由得看了一眼陆延白。 他正在对时间,应该是有些小事还没做完,正垂着眸同别人发语音,讲自己不在时接下来几件事怎么安排,眼尾坠了一条细细窄窄的投影。 她偏了偏头,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调戏他的时候还不痛不痒地撩过一句:遇到我你也太幸运了吧。 现在想来,好像幸运一点的,三生有幸的,是她。 那时候在办公室里,他说不接例子的模样还特别坚定,没想到这个时候,轮到要帮她,眼睛眨也没眨,甚至推开一些不重要的安排,和她一起回t市。 她操心的事他先一步替她想过了,她觉得开口很为难,他却告诉她,没关系,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怎么做,不会让你觉得难堪。 徐叶羽轻轻眨了眨眼睛,刚刚不觉得,现在眼眶底居然涌上一丝湿热。 察觉到他要抬头,她敛了敛眼睫,湿湿水汽均匀地覆盖在睫毛根部,有一部分氤进眼底。 不管怎么样,他肯来,这件事一定好解决多了吧。 他收起手机,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对了。” 徐叶羽抬头,脱口而出:“嗯?教授你说。” 回答的时候也顺便想着,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完成。 “还叫教授么,”他轻轻拢了拢眉头,“换个称呼?” “啊,”徐叶羽会过意来,解释了一下,“管你叫教授,一方面叫多了我也习惯了,可能需要几次才能改过来。” 毕竟感情确认得太快,她身体可能于潜意识里,还没能顺利地过渡出来。 就好像高考完过后的某一天,看到电视剧里的倒计时,才惶惶然觉得,哦,原来我的高中时代,是过去了。 徐叶羽继续道:“第二个方面就是,你不觉得叫这个挺带感的吗?有种禁忌恋刺激又隐秘的感觉。” “……” “我会改一个的,”徐叶羽这么说着,偏头思索了一下改成什么,然后下一秒,目光亮盈盈的,“……宝贝?” “……” 男人看看表,决定还是结束掉这个话题对自己比较好:“行了,上去休息吧。” 徐叶羽背着手,后退着给他告别:“那我先上去了,有事记得call我。” “好好走路。” 她老实地转过身子,进了电梯。 在电梯里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胸臆难平,胸腔中仍是虚虚然、慨慨然、飘飘然,急需抒发。 于是她又给陆延白发了条消息。 站在楼底下等她完全上楼的陆延白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打开来看—— 【你真好,白白。】 “……” /// 又跟段青则斗智斗勇了一天的向微虚脱无力,躺在沙发上做死鱼状,看徐叶羽回来了,还不忘关切道:“跟1012的解决得怎么样了?” 她可是知道徐叶羽此去之行的主要任务。 “差不多了,”徐叶羽靠在椅子上,“我一想到我白白帮人上了那么久,最后还没去考试,就觉得好亏。” 向微以为她是觉得自己白费了很多时间,安慰道:“算了,毕竟每个阶段要经历的事都是必然,习惯就好了。” 徐叶羽继续自我道:“难道长得好看名字好听就要受这种折磨吗?” 向微:……??? 忽然不想安慰她了。 “行了,就让1012履行职责吧,毕竟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我们俩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徐叶羽躺进沙发里,“给她寄点零食去慰问她一下好了。” 徐叶羽正在给姚朵买零食,界面滑到一半,陆延白那边消息忽然弹过来。 【加一下我的私人号,申请发过去了。】 徐叶羽:【不行。】 徐叶羽:【你得求我。】 其实徐叶羽本来想央求一下他再撤回,但是想到向微也许会看到,只好用心良苦地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等了一会,那边发过来简短的两个字—— 【求你。】 徐叶羽眼睛一亮,把手机递到向微眼皮底下:“看看。” 向微没懂她什么意思,皱着眉定睛一看,坐起了身来:“这什么?” “他求我加他的私人微信号了,向微,”徐叶羽划重点,“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向微:“我说什么?跟我有啥关系?” “你不是手劈榴莲杂技展示吗?” 向微想起来了:“………………” 当时徐叶羽说自己要陆延白求自己加微信号,向微说,如果她做到了,自己手劈榴莲一百个展示。 “你这号是自己仿的吧?”向微不排除这个可能,从徐叶羽手里抢过手机,“我打个电话过去,被我发现你是仿造的你就完蛋了,徐叶羽。” 下一秒,向微发起电话,很快,那边传来熟悉的男声:“怎么了?” “……” 徐叶羽施施然说:“没事没事,向微确认一下,挂了啊。” “嗯,”那边应了声,又道,“记得同意我。” “知道了。” 电话挂断,向微在沙发上凝固成石雕,眼睛都不眨。 徐叶羽同样对她报以凝视。 过了会,徐叶羽忽然弹起来,从她手里夺过手机,开始找什么。 向微看她神情严肃,真以为她在做什么大事:“怎么了又?” 徐叶羽:“我给你找一下手劈的一百个榴莲。” “……” 向微坐起身,看她的关键词输入的是:【榴莲】 关键词是:【硬】 向微:“徐叶羽你是人吗??” /// 说要去t市,这件事很快就提上了日程,徐叶羽和陆延白行动力很强,先去超市采购一些必需品。 买了些必要的,陆延白问她:“还要不要什么?” “零食吧,然后还有水,路上要喝的。” 给她选了点零食,还有路上消遣的东西,确定过后,二人就走向了收银台。 所有的收银台旁边,都不能免俗地摆着货架,货架上应有尽有,自上到下,各满需求。 徐叶羽朝陆延白努努嘴:“买点糖吧,打发时间能吃。” “嗯。”他低头选款,“要什么样的?” “都可以,你决定,我不挑这个。” 陆延白选糖的时候,徐叶羽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向微可能还被段青则持续摧残,于是拍了个视频发给她:【性感鳕鱼,在线购物。】 向微秒回:【我冒着被段青则砍头的风险看手机,你就给我发这个?】 向微:【在买清嘴是吧?】 清嘴是一种盒装的小糖,她们俩在t市上大学的时候,门口超市很喜欢卖这个,所以她们经常买着吃。 徐叶羽还没来得及回,向微非常毒舌地嘲讽她:【你以为吃了清嘴,就有人和你亲嘴了吗?】 ??? 徐叶羽看了这句话还没回过神来,陆延白便已经把包装袋放到她眼底看了看:“就买这个了?”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还没来得及完完全全思索清楚这句话的暗藏的潜意思,她不假思索地、带有调笑意味地重复了一遍向微的话:“你以为吃了清嘴,就有人和你亲嘴了吗?” 陆延白皱了皱眉:“……”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瞧不起谁呢??嗯??? 48、借四十八下 盒子里的糖似乎都因此沉静了半秒, 静静地落在盒底。 徐叶羽说出来之后, 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陆延白指腹摩挲了一下盒子的外包装纸, 又问了一遍:“什么?” “没、没什么, ”徐叶羽讪笑着转移话题,抬了抬眼睛,目光四处乱晃了下,“就是……我是说, t市那边秋天风大,飘的东西也多, 最好买点口罩。” 说完, 也不等陆延白继续开口,她很坚持地继续转移话题,就要往超市里跑去:“我去买点口罩啊。” 没来得及跑,被人拉住,陆延白沉沉叹一声:“徐叶羽,口罩不在这里买, 在药店。” “……” 徐叶羽摸摸耳根:“好像也是,那先付钱吧,先付钱。” 不管怎么样,能换一个话题就是很好的了。 男人转过身付钱,只留给她一个背影的时候她暗暗松了口气, 心道这个话题总算是转过去了。 都怪那个该死的向微,无缘无故跟她说什么垃圾话啊,她又没意识到, 自己也跟着脱口而出了…… 在超市里付过了钱,徐叶羽低着头笔直往前走,路过药店时看也不侧头看,再次被男人捉住手腕。 她吓一跳,以为陆延白要把自己“就地正法”,看看是不是吃了清嘴就有人…… 他抬手敲敲她的脑袋:“发什么呆?不是要买口罩?” 没有被就地正法,只是换来了一个温柔的栗子,徐叶羽似是该满足,又怅然若失地走进药店,买了两包基础款口罩。 陆延白看着她低头选东西的模样,莞尔不言。 买完口罩,又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去,徐叶羽扫了几个小玩意,这才被陆延白送回了公寓。 明天就要走,他早点送她回公寓收拾东西,免得早上起个大早。 下车的时候她问:“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都差不多了。” “酒店呢?就定我们家附近的吧,定十天。” 他是多周到的人,自然早就想好了:“已经订了。” 徐叶羽点点头,解开安全带下车,他也下来送她到楼梯口,徐叶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定的是双人间还是单人间?” 他蹙了蹙眉,很自然道:“单人间。” 徐叶羽非常自然熟稔地问:“为什么不定豪华大床房呢?” “我一个人睡定大床房干什么?”他继续道,“你不是回去睡么?” 徐叶羽:“但是我,偶尔也可以……” 话没说完,男人继而道:“如果你想睡酒店,我再给你开一间。” 徐叶羽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没料到他居然真的要给自己再开一间,戏谑他:“我们陆教授这么封建保守吗?” “不是封建保守,是为你好,”陆延白道,“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 他上前两步,似还要说什么,徐叶羽眼见他又要俯身,双手在身前比了个“叉”。 陆延白眉头轻拢:“怎么?” 徐叶羽美其名曰:“我保护自己呢。” 男人挑了挑眉,似是为她这举动意外:“这光天化日的,有什么可保护自己的?” “你忘了昨晚吗??”说到这事她就牙痒。 陆延白:? 路过遛狗的住户回头看她:?? 徐叶羽:“我今天在眼睛底下点了颗小泪痣,按照你那独到的眼神,一定会把它当做痦子给我抹掉,可能还会问我,为什么眼睛底下长了个东西。” “……”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徐叶羽一脸凛然。 过了半晌,男人哑然失笑。 徐叶羽仰着头向后弯腰,拉开自己的脸颊和他的距离:“以后这就是我们俩的距离,你别靠我的脸太近。” 陆延白看着她,眼底意味不明。 徐叶羽想了想,感觉自己说的还不够细腻,添加了一个特殊情况:“噢,有一个情况例外……” “嗯?” “我要打喷嚏的时候,”她笑意岑岑,“打喷嚏的时候特赦你离我脸颊一公分。” “……” 并没有猜中她要说的那句话,陆延白眼底情绪敛了敛。 徐叶羽舔舔唇,一副预料到了的表情,背着手欠揍地看着他:“怎么,以为我要说什么?” 她的目光太灼亮,似是看得他无所遁形。 男人伸出大手,将她的头转向门口:“没什么,上楼吧。” 徐叶羽鼓了鼓嘴:“哼,说不过我就喊我上楼。” …… 上了楼徐叶羽就开始清行李,清了两个小时,向微回来了。 “又要去t市了是吧?”向微站在门口抄手看她。 徐叶羽:“嗯,不要太……” “想我”两个字她还没说出口,便听向微窃喜道:“那冰箱里的进口牛奶就可以由微微独占啦。” “向微,离开我的房间。” “对了,”向微继续道,“之前我顺手收了个快递,放你柜子上了。上次忘记告诉你了,你打开看看?” “好。” 徐叶羽放下手里的东西,转到自己的桌子前,从抽屉缝隙里抽出一个快递信封,嫌弃地皱了皱眉:“你藏的这么隐蔽,不知道的以为卖我国家机密呢向微。” 信封是很熟悉的信封,几乎不用拆开,徐叶羽就知道是谁寄来的。 这快递按时来,几乎没什么缺席的时候,里面的内容也大致相同—— 徐叶羽拆开,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连载内容。 这就是那个自出版社办树洞活动以来,一直通过出版社把东西送到她手上的人,这次的东西也不缺席地到了,和上一次的连载内容无缝衔接。 文风照例成熟,不像是新人作者,却也从不透露是谁,仿佛只是为自己的灵感提供一个宣泄口。 “又是那个吗?”向微说,“就是那个写的很好,但是你却找不到的神秘人?” 那次向微在她房间发现很多稿子摞叠在一起,还以为是她的手稿,问过她之后才知道原委。 徐叶羽点头。 “他给你寄了很多封了吧,你先存起来,搞不好以后就知道是谁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甚至特意给这人买了个文件袋,”徐叶羽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袋子,“把这人每次寄给我的都存起来,不弄丢就行了。” “对了,”徐叶羽转向向微,“你这个周末还加班吗?” “再加班我就把段青则打死,”向微咬牙切齿,“问这个干嘛?” “替我去孤儿院一趟呗?”徐叶羽看向桌上的东西,“我之前买了点东西给他们,但是实在没时间送去了。本来以为可以稍微晚两天回去,谁知道我妈现在就在这边催我。” 向微很爽快:“行呗,微微加班费500,给你打个八折,就收你888友情价吧。支付宝还是微信?” “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向微?打折是这么算的吗?” “我就是体育老师。”向微无所畏惧。 “我看你不止是体育老师,还是黑心商人。” “不过说正经的啊,你老跑去孤儿院干嘛?文也没写,各方面都没着落,关心别人倒是关心得挺带劲的。” 以前本来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但是现在向微问了,她便顺便提了一嘴。 “我就是为了写文才去的。” 向微:“我上次说你主角是个孤儿你还说不对呢。” “不是孤儿啊,”徐叶羽道,“因为想写的下本跟抑郁症这个群体有关,我就想去孤儿院看看,有抑郁症的小孩都是怎么生活怎么与人相处的。你懂什么,这叫贴近生活的艺术。” “怪不得你对孤儿院比对自己的终身大事还上心。” “也没有吧,”徐叶羽反驳,把袋子拎到桌上放着,“你周末有空就去啊,我到时候跟那边联络好。” 想了想,她补充一句:“如果段青则要你加班,你就把他也带去,路费算我的。” “如果我在路上忍不住把段青则杀了,你也可以赔钱吗?”向微理智地发出询问。 徐叶羽想了想,换了套说辞:“那我就在t市不回来了。男子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学会负责,小薇。” “……” 正说到这里,弯弯的消息非常贴切地闪了进来。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最想对谁说什么呢?】 徐叶羽以为自己的编辑正在写杂志互动,正在思索着输入的时候,那边消息继续—— 【我最想对是夜习习说:稿、稿子……】 徐叶羽:? 这样层出不穷的催稿手段是真实存在的吗? 徐叶羽理智尚存:【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我只交上了开头前三万字和大纲,你也做不了我这本书啊。】 徐叶羽:【冷静点,弯弯。】 弯弯:【是的。但是至少我死之前会瞑目。】 然后弯弯拨了个电话过来,敲着键盘控诉:“可怜可怜我吧,习习老师,我真的没有长篇做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交稿呢?” 徐叶羽:“快了吧,主要是之前在忙一个考试的事,神都被分走了。等这段时间的事也解决的差不多了,估计我就可以写上了。” 弯弯一惊:“啊?之前在准备什么考试?” “就是一个和文章有关专业的考试,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那种考试的话……”弯弯问,“会不会很影响你写文啊?” 徐叶羽还没来得及说话,向微却听到了对话内容,泰然自若地替徐叶羽接口道:“不会啊,反正她也写不出来。” 徐叶羽:“…………” /// 东西都装箱完毕后,第二天一早,徐叶羽六点半的闹钟尽忠职守地把她从被窝里拉起来。 她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起身去洗漱,顺便把箱子和要带的东西放在了门口。 洗完脸之后,手机响了。 向微在房间里喊她:“来电话了!” 徐叶羽擦了把脸,接起电话。 是陆延白。 男人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该起床了。” “我起来啦,”徐叶羽拉开窗帘,“准备做点早餐给你带下去,你还没吃吧?” 家中的陆延白放下手里正在挑面的筷子:“嗯。” 她还在美滋滋地构想,一边抖被子一边问:“就不做那种带汤水的了,浪费时间,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他说。 陆延白挂断电话后,陆宛宜看着他:“怎么放筷子了,不吃了吗?” 他点点头:“去吃别的。” 她准备的东西,他总得腾出胃来吃才是。 一边的徐叶羽算准他来的时间,找了个碗,敲鸡蛋,打散,再加糖和食盐拌好,兑了点牛奶。面包片丢进去均匀地蘸好,下锅。 面包片中间挖了爱心,鸡蛋打进去煎好,摞叠的面包层中加了几片芝士,徐式爱心早餐就完毕了。 徐叶羽给向微在桌上留了一份,向微意味绵长地叹:“今早又是什么黑暗料理啊徐叶羽。” 徐叶羽:“我照着谱子做过一次的,人间美味,不好吃我不姓徐,快吃。” 向微:“我怎么不信呢。” 徐叶羽懒得理她,靠着柜子收拾着最后的东西。 向微站在桌子旁边,视死如归地拿起了她的爱心早餐,咬了一口。 过了一会,向微坐下了:“还真挺好吃,这怎么做的?教我。” 徐叶羽心下叹息了声,怎么可能不好吃,不好吃的东西她会给陆延白做么? “回来教你,”她拍拍箱子,“我先走了啊,有什么通知我。” “行,拜拜了您嘞。” 背好包,门关上,徐叶羽等电梯的时候想了想自己的东西是不是全装包了,核对完毕后,按着通行键进了电梯。 出来的时候陆延白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因为这次是两个人一起回t市,所以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候着。 看徐叶羽拉开大门出来,陆延白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给她放在后备箱内。 看男人抬手关后备箱,风顺着吹拂,在他腰际鼓成一小团。他一用力,手背上掌骨道道明晰,干净利落地关好箱门。 徐叶羽笑眯眯地递过去手里的东西:“叶羽爱心早餐,尝尝吗?” 陆延白尝了一口,她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嗯,很不错。”他说。 她眯了眯眼:“那我以后都给你做。” 在一边听着单身广播的司机:??? /// 飞机降落到t市,出机场的那一刻,这座城市的熟悉感迎面涌来。 徐叶羽非常感性地吸了一口t市的空气,陆延白瞧了她一眼,很自然地问道:“从小就一直住在这边了?” “嗯,对啊,”她一身轻松,反正有人帮她背包拎行李,“除了出去旅游和这两年搬去l市,我基本没有离开这里太久的时候。” 他顿了顿:“那搬到l市,也是因为去学心理学?” “学心理学是一,二是……想逃离这里一阵子吧,”徐叶羽说,“这里虽然给了我很多很好的记忆,但是有关于江宙的那一段,确实非常困扰我,并且在一段时间里,我只要睁开眼,躺在家里,就能想到那些怀疑的目光和质问。” 这是环境为她带来的条件反射,只要她看到这里,就难以避免地会想到。 写不出来长篇,调整状态的这些时间里,她选择搬去新的城市,让崭新的生活迎接自己,好暂时从这些恼人的事中挣脱出来,找到自己创作的初心,还有单纯简单的心境,离开那个如便利贴般不断提示糟糕记忆的地方。 陆延白也看出她讲这个话题的时的不在状态,率先换了些话题:“那为什么单单选择l市?平时旅游又都会去哪里?” 他问了两个,好让她完全陷入自己的问题,不去回想那些事。 “因为l市心理学这块名声大噪啊,”徐叶羽走走停停,“也因为我旅游去过l市,算是比较熟悉。” 更因为,她要找的东西,也许就在l市。 “再说了,不去l市,我不就遇不到你了嘛。” 徐叶羽双手晃着,做出夸张的特效,在他肩膀处闪着:“这个如同曙光降临在我生命中的陆教授。” 男人勾了勾唇:“那要遇不到我呢?” “不可能遇不到的,如果你的线是牵给别人的,”徐叶羽恬不知耻道,“我就剪断你和那个人的,然后拉到我这边。” 他夸她:“不错,很有态度。” “再说了,l市就那么大一点,我随便打探一下心理学教授就可以知道你了,只要我知道你,我们俩就会有故事,”徐叶羽说,“就是这么流氓。” “……” 说到了心理学相关的事宜,陆延白跟着话题顺了下去:“我到时候会先看看江宙的具体情况,如果是轻微的抑郁症,或是抑郁症缓解期和慢性抑郁症,那么心理诊疗是有用的。但如果他是重度,不仅需要心理治疗,还要配合药物。” 男人尽量缓慢地说出口:“但,按照你说的情况,很可能他是重度。” “嗯,”徐叶羽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点头道,“具体的你看完再做方案研究,毕竟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我肯定会听从专业意见的。” 能不能顺利说服江宙和陈葛菲都是个问题,假如真的能说服,往后治愈过程中肯定也会有很多新问题涌现,无论如何,只要他说了…… 她就完全相信他。 无论是专业角度,还是他的女朋友角度。 陆延白喉结滚了滚,垂下眼睑思索着。 徐叶羽迈步走,感受到今日的阳光,忽然拢了拢掌心:“今天太阳真好,江宙应该多晒晒太阳的。” 他今天会去常去的公园吗?那里的阳光也和这里一样好吗? “他会好的,”徐叶羽在阳光下眨了眨眼睛,看向陆延白,“对吗?” 对着她的眼睛,他颔首:“会的。” 徐叶羽眯了眯眼,开始说一些边边角角的话题:“其实这两年,不止是长篇,别的我写的也并不轻松。但每一次想放弃的时候,我都坚持下来了,就算感觉写东西再艰难,我也会让自己把手上那一段写完。” 那时候,他们不止污蔑她,甚至还怀疑她的创作动机和作品,对一个作者而言,实在是不容小觑的打击。 “那为什么还是坚持下来了?” “我要给江宙做榜样呀,”徐叶羽抬起手,手指并拢又打开,光影重叠着投落在她颊侧,“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向他证明——” “这个世界上除了痛苦,更多的,是无尽的希望。” /// 回去放了行李,陈芷和徐渊不在家,徐叶羽给他们发了个微信就下楼了。 陆延白订的酒店不远,徐叶羽跟他一起上去了一趟,看他把自己的箱子放在墙角。 这人果然说一不二,订的是单人间,虽是单人间但也很宽敞,东西都应有尽有。 徐叶羽出去的时候感慨了一声:“现在的大学教授啊……可真有钱。” “别的说不上,”他淡淡接上,“养几个你不成问题。” “几个?”徐叶羽背了背身子,“你还想养几个?” “我的意思是……在我这里,你再放肆一点也没关系。” 我还有很多空间,给你。 出了酒店,徐叶羽打算去江宙常去的公园一趟。说是常去,其实江宙也不是很常去,只是大多数不在家里的时间会跑去那里,也许离开了家,他能自己安静一会。 进了公园,没走几步,徐叶羽一拍脑袋:“我忘记把水带出来了。你等会,我去买两瓶水,就站在这儿等我啊,我快去快回。”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徐叶羽便率先闪进便利店里去了。 陆延白怕去寻她反而寻不到人,便索性就在原地等着她,还没站多久,一个球滚到了他脚边。 一边草丛上坐了个人,那人伸手拦球没有拦住,往陆延白这里看了一眼。 陆延白以为是他的球,便捡了起来,走过去递给他。 那人目光涣散,反应力稍有些迟缓,仿佛一台锈掉的机器。过了会,他摇摇头,长发遮住眼睛:“不是我的。” 又指了指前面一个正朝这边跑来的小男孩,示意是他的,这次连话都没兴致讲了。 小男孩跑过来,陆延白把球递给他,小男孩却怯怯地继续道:“我现在在完成学校里的一个活动,你们可以帮我在球上写一些东西吗?” 正是因为羞怯,他才想到假借踢球来获得注意。 陆延白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笔,对待学生温淡又从容:“写什么?” 小男孩抓抓脑袋:“就写一些你对未来的期望就好了。” 陆延白很快落笔写了三个字,写完之后想到男孩说的是“你们”,又把球递给了一边的男生。 那人震惊了一下:“给我?” 换来陆延白肯定的点头。 “我看起来像是对未来有期望的人?”他恹恹看向一边步伐轻快的路人们,嘴角勾起自嘲弧度,“你应该找他们。” “没什么不一样的,”陆延白仍是维持着那个动作,眼睑轻垂,“只要你想,就可以有。” 那一瞬间,江宙的眼底闪了闪,像是被什么触动了。 他接过球,随意地在上面落了一句话,然后顺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陆延白起先并没想到他的真实身份,只是在看到他落了名字后才有所察觉,眉梢抬了抬,侧头看了一眼他的五官。 确实和徐叶羽有那么一丝相似,并且他带给自己的感觉,和徐叶羽所描述的江宙亦全然吻合。 陆延白站在那里,没有动作。 江宙还沉浸在自己挣扎的世界中,痛苦地闭了闭眼,自言自语道:“真的一样么?” 陆延白手里拿着一本书,是出来的时候徐叶羽带着的,说有机会要给江宙看。刚刚去买水,徐叶羽就把手上的东西一并交给了他。 江宙侧了侧头,看到陆延白手里拿着的那本书。长久的抑郁症使他的眼睛并不能在任何时刻都清晰地视物,在层叠的幻影中,他勉强看清了作者名。 看到熟悉的名字后,他产生共振:“果然做这一行的,没有几个不得病。” 看了一眼手上的书,也听徐叶羽说过它的主要背景之后,陆延白缓缓俯下身,坐在江宙身侧:“她的确也有过严重的抑郁症。” “离开才能获得完全的解脱。”江宙说。 “但你知不知道……”陆延白举了举手中的书,“这本书是她顺利治愈了之后,才写出来的?” 江宙一怔:“她走出来了?” “当然,现今科学发达,面对这种常见的病症,就像感冒发烧一样,按医师要求治疗便可。” “很常见吗?去医院会被当做怪人吧。” “观察过医院人数么?”陆延白忽然问。 “什么?” “抑郁症患者就医的人数,每年都在增长,均摊到每日每家医院,其实都有很多,”陆延白敲敲书脊,“谁会以怪异目光看待喉咙痛的人?没有。抑郁症也一样,心魔而已,现在大家对它的接受度已经在提升了。和感冒发烧一样,这没什么丢人的。” “和普通人一样,站在这个世界上,能行走,能晒到阳光,众生皆同,没有怪物。” “又或者说,按照普罗大众不同的性格来说,每个人都是怪物,”陆延白勾唇,“这样算,其实大家也都怪异得一样。” 或许是因为男人讲话的声音温和,有理有据,带着他难以否定的说服力;又或许是因为男人身上的气场让自己并不排斥;更或许是,他明明就是个格格不入的怪人坐在这里,他却觉得他和别人一样。 很奇怪,他时常产生幻觉,但这次居然觉得,自己漂浮在宽阔海浪中时,有人朝他扔出了绳索。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些犹豫地,想要抓住这根绳索,也许它能救自己。 “为什么要去看医生呢。”他没有任何波澜地,以陈述句的方式问出这句话。 “因为,”陆延白顿了顿,想到徐叶羽的那句话,“除了痛苦,世界上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希望。” “看不见的时候,并不是它消失了,是你需要有人帮你找到它的方位。” /// 徐叶羽到的时候,陆延白和江宙的对话方才开始。 她本来只是远远看到了陆延白的身影,但定睛一看,发现他旁边的人有些像江宙。绕到他们侧面观察,确认了就是江宙之后,她选择了不打扰。 两个人聊了很久,江宙放空时,陆延白抬头和徐叶羽对视了一眼。 二人交换了眼神,默契地达成共识,徐叶羽做了个走的手势,意思是她不上前打扰,先回去安排一下。 陆延白颔首。 陆延白很擅长以共鸣和鼓励的方式引导人,不过多时,便通过沟通了解到一些讯息。 譬如江宙是因为徐叶羽一直以来的疏导,才想要看看医生试试。也因为徐叶羽让家人规劝老人,老人向自己父母提出找医生看看,江宙的家人才头一次松了口,给他预订了一个心理医生。 但事到临头江宙又有些怕,便逃出来思索自己到底要不要见,一直在这里发呆许久。 送他回去的时候,陆延白意外在江宙家楼下遇上他的父母,和父母为他找的心理医生。 陈葛菲看江宙消失那么久,又咬牙:“又跑哪里去发疯去了?” 家长的怒火正要发泄,一边的心理医生却默契地和陆延白开始对话,打破这个局面:“咳,这不是陆教授吗?怎么来这里了?” “顺便来这里办点事,你呢?”陆延白看他。 “我这不是受人之托,给看看他们家的小孩儿嘛,是你旁边这个么?瞧着还有些不错。不过——你们怎么在一起?” 陆延白:“刚刚在公园遇到,就聊了一会。” “几个小时吗?”那人看向陆延白,“听说他很不爱说话的,居然能陪你聊这么久,证明你们合得来啊。” 陆延白朝他点头,眼底闪过某种类似于同意的情愫。 那人转身对陈葛菲道:“这位是l大赫赫有名的陆教授,以前学术研讨我们见过几面。没想到这次他来了t市,并且两个人聊了这么久,是有可以顺利沟通的基础了。照我看来,你们如果能请他,效果会比我快得多。” “毕竟还不知道我和江宙气场是不是合得来,况且陆教授在治愈青少年这块还挺有名气,江宙算是运气好了。” 陈葛菲有些犹豫,毕竟自己对陆延白还不熟悉。 “我也不是骗你,只是跟你说下这么个情况,毕竟我和陆教授关系不错,给他看给我看都一样。毕竟做我们这行,总有病人来,也得讲个最优计划不是。决定权在你们,也可以让我先试着跟江宙沟通一下。”那人说,“毕竟这个沟通分人,万一到时候我和江宙不合适,也浪费了彼此磨合时间,还不如找个他喜欢的。” “现在有现成的,我也落个方便不是。” 这时候,江吴搜索完,也把手机放到陈葛菲眼前,小声道:“这还真不是胡吹,这教授真挺厉害,新闻都好多条。” 陈葛菲也有点被说服,看着江宙:“你比较想跟着谁?” 江宙还没回答,那人继续道:“对了,不过听说陆教授很久不接个例了,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刚刚是我唐突了。” 两个人本来还犹豫,一想到这教授都不接诊了,便感觉这下要是他答应了,就是一个突然的惊喜砸下来,忙不迭问:“陆教授还接吗?” “看江宙想法了,”陆延白道,“其实我本来是不接的,但看在我们也算有缘分,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先试着同他沟通几次,因为我到时候还有事,要回l市。” 很多事讲究一个道理,白白送上门的,有人不想要;可一旦这东西看起来正火热着,有多少人抢都抢不来,并且只有这几天的机会了,那自然就……想要了。 况且陆延白给人的感觉非常值得信赖。 “江宙,你觉得呢?” 江宙想了想,心里确实感觉和陆延白在一起很舒服,并且跟他聊过,似是真的有些舒缓,便说:“我也觉得教授可能方便点。” “那就教授吧,”陈葛菲拿出手机,“陆教授,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 晚上去买东西的时候,徐叶羽听了陆延白说的,还一直在笑:“没想到陆教授演技那么好,我还以为要过几天,我们一起出马才能行呢。” 男人不置可否勾了勾唇。 两个人站在帽子区聊了两句,有不少逛街的女孩频频侧头回看。 因为这边晚上风大,飘絮也多,徐叶羽带了个口罩,进了店子里,就顺手把口罩扯了下来。 这会儿看好多人在看他,索性直接把口罩揭了下来,戴在他脸上。 徐叶羽:“古有汉武帝金屋藏陈阿娇,现有鳕鱼口罩藏教授神颜。” 男人眉一挑,没说话。 徐叶羽玩心上来,还觉得不够,又挑了顶帽子给他戴上,压着帽舌把他的脸完全盖住,做好全副武装。 她踮脚,和他距离无限凑近,把自己的小半张脸,也藏在了帽子底下。 陆延白垂眸看着她。 徐叶羽心思一动。 眨了眨眼,她恬不知耻地迎上去,手扶住他脖子,隔着口罩,站在明目张胆又全副武装的灯光下,嘴唇贴上了他的唇瓣。 作者有话要说:  朦胧又暧昧的口罩吻我想写很久了 陆延白,是男人还能忍吗?把口罩给我扯下来! 本章提到的书是《忧郁病,我不怕》因为感觉放到文章里有点违和,就在这里讲一下 49、借四十九下 隔着一层口罩, 这个吻的感受其实并不是非常清晰, 但又恰巧因为不够直接, 而变得更加朦胧旖旎。 口罩的材质似有若无地碾过徐叶羽唇瓣, 带起一阵酥麻而空洞的痒。 唇上触感加深,不知道是她没站稳不小心朝他那边倾斜的,还是男人刻意压上来的。 她感知不到他,却又好像每一处都盈满他的气息。 他嘴唇应该是很温软, 带一点湿热,即使隔着一层口罩, 她还是可以感受到。 徐叶羽脚麻了, 站不稳了,终于恢复正常的站姿,这个像吻又不像吻的吻,结束了。 谁知道是不是踮脚太久,她有点腿麻,就似有若无踉跄了一下。 陆延白伸手去扶她, 手臂环过她腰窝,又不动声色地低头,口罩下的某一处,轻飘飘空盈盈地蹭过她唇角。 这种若即若离的触感太要命,徐叶羽痒得不行, 牙齿在唇上摩挲了一下,倒像是在回味。 她听到男人的一声低笑,像流水砺过砂石, 带着柔软又分明的沙哑。 她皱了皱鼻子,有点不自在,手就随便抬起来,把他的帽子重新取下来挂在货架上:“笑什么笑。” 他露出的那双眼狭长而孤冷,此刻却无端漾人得很:“没笑。” “不可能。” 徐叶羽伸手去扯他的口罩,扯下来之后,男人面上确实清清冷冷殊无表情,差点让她怀疑刚刚听到的笑声是错觉。 “别以为你有口罩遮着就万事大吉了,”她气馁又充满斗志地哼一声,“我以后不给你戴了。” 男人三根手指半撑在隔板上,好整以暇看着她:“什么意思?” 徐叶羽撇撇唇角:“就是不让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做表情的意思。” 说完,她又挑了挑眉,反问过去:“怎么,陆教授误会了什么?” “没什么误会的,”男人直起身,推着购物车往前去,“该去结账了。” 徐叶羽紧随他的脚步,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一下跑到他左边,一下跑到他右边,烦人的很。 过了一会,想起自己给他戴的帽子没拿。 “你要买?” “当然要买了,当时就是看着觉得你可以戴才把你带过去的。” 谁知道过去了,试帽子没变成正事,那什么……变成正事了。 徐叶羽脸颊热了热:“免得觊觎你的人买走了,我现在要赶快去把它拿来结账。” 把刚刚那个时刻,保持私有地珍藏。 当晚回去之后,徐叶羽从包里拿出电脑,对着文档,居然头一次把长篇开头写了三千字出来。 她想,大概是江宙这件事终于初初有了些眉目,她心里压力松了一些,灵感和手感这才自然而然地涌了上来。 有时候这些东西真是说不准,很玄妙,大概真的只有解开心结,才是让自己恢复到最好状态的办法。 写完了三千字,徐叶羽把字数截图给弯弯看:【突如其来的三千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弯弯:【!!!】 弯弯:【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你长篇开头前三千,让我有种明天就会山崩地裂海啸袭击的感觉。】 徐叶羽:【……】 弯弯:【你还记得吗,徐叶羽,以前弯弯就算收到你24万字的全书都不会激动得多喝一杯水,而现在的弯弯何其卑微呢,居然因为徐叶羽写了很可能是废稿的三千字,而高兴地想要下楼吃十串烤肉。】 徐叶羽:【你自己饿了想吃宵夜就直说,为什么要把锅推到习习身上呢?】 弯弯:【不过说真的,你换题材了吗?还是写之前的那个?】 徐叶羽:【是啊,就算再怎么换也不会换立意和题材的,顶多换换开头剧情。】 过了很久,弯弯斟酌了一下,发消息来。 【我下面说的这些你不要生气,但是理智一点来讲,抑郁这个题材其实并不是很讨喜,甚至有点冷门。我作为你的编辑,肯定尊重你写的所有东西,但是有时候为了很多事情考虑,还是要把提醒的任务尽到。如果这篇文到时候没有你题材讨喜的前几本成绩好,我怕你心里更不舒服。】 弯弯很懂她,也明白,假如徐叶羽消失了两年,再度回归时没有带来一部足够惊艳的作品,会招惹很多舆论。 在她消失的这阵子,风言风语从未止息。她两年磨一剑,这无疑是最用心也最费时费力,甚至是最痛苦的一本书,可假如没有做到外界的预期,舆论哪可能温柔,江郎才尽四个字将伴随她很久。 成年人的世界,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别人看不到,可是徐叶羽自己知道,她为此抛洒的并不少于以往的热血。 但那又怎么样呢,不会有人管她手臂背后流了多少血,他们只在乎她拿起笔的时候是否足够稳。 徐叶羽眨了眨眼,花了很久,却只是打了几个字:【嗯,我知道,你放心吧。】 这本书从题材到类型都是一次崭新的尝试,她既打算开头,就不决定停止。 弯弯:【好,那我等你。】 等你,我们一起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吧。 /// 那天晚上徐叶羽在家睡,因为很久没有回来睡了,有点认床,发了条微博后,在床上翻了一些时候才睡着,第二天自然醒的比较晚。 十点多的当口,连秋季都蕴出一层烫金般日光,洒落在她窗台。 徐叶羽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陆延白的几条消息。 早上八点半的时候他问她:【醒了没有?】 过了几分钟,他又继续发来:【江宙的父母和我联络过了,商量之后决定这几天我都去给他做心理疏导,时间可能会比较久,我工作起来很投入,可能会看不到你的消息。】 陆延白:【有事打我电话,半小时后我就出发了。】 徐叶羽看了眼手机上头显示的时间,心想大概心理疏导已经开始了一个多小时了。 也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 她也回复:【我这边没事,你好好忙着,阿宙的事比较重要。忙完喊我就可以。】 后来的小半天,徐叶羽都一直处于一个比较迷幻的状态里。 一面是相信着他肯定能够和江宙好好沟通,一面又为不知事情会往哪方面发展感到无端地着急。 就这么束手束脚心不在焉地写了五百字,下午六点的时候,陆延白的消息传了过来:【到你家楼底下了,下楼吧。】 徐叶羽看到消息闪动还有点懵:【到我家楼底下了?疏导结束了?】 【嗯,结束后我就来了。】 徐叶羽急匆匆下楼,看到他正半靠在梧桐树的斜影里等自己。 她赶快跑过去,连招呼就没来得及打就赶忙问道:“怎么样,效果还好吗?” “还不错,”他失笑,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捋顺,“他的情况有些顽固,不是一时片刻能够好转的,但好在之前有你的影响,他的观念现在也转变了一些,疏导起来不会太难。我在t市的这阵子,通过密集的沟通,应该可以让他初步接受去医院这件事,到时候能到医院去配合医生的治疗,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江宙目前的问题就是没有顺利地开解自己,不愿就医,陆延白只有慢慢说服他,让他打心底去接受治疗这件事,事情才会开始好转。 治愈这个病症并不是能够立竿见影的事,需要长久的斗争决心和努力,只要伊始最艰难的几步能走通,后面再难也不会更难了。 徐叶羽一听他说完,一颗心这才放下来:“我知道会很难,但幸好事情都往好的方向走了。” 她相信假以时日,在自己、陆延白还有医生的帮助下,江宙可以重获新生。 “会好的,”他安慰她,“江宙还有很长的人生,这只是派给他的一个小挫折,挺过去就好了。” 当晚,徐叶羽带着陆延白去了自己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吃晚餐。 离开了太久,就连这里最寡淡的东西她都惦念,更何况当时就喜欢的餐厅。 “我以前和向微总是喜欢坐这个位置,”点完餐之后她和陆延白回忆,“每次下课时间餐厅人都很多,我们周五下午没课,提前来占位置,可以聊着吃一个多小时。” 他勾唇:“还有呢?” “还有?没什么了,”她撑着脸颊说,“那时候没恋爱谈,每天就是写文吃饭上课,最有意思的也就是寝室集体活动,没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件。” 后来吃完东西,她和陆延白走出餐厅,看到对面的小网吧,莞尔:“哦对了,还有一次下班前半个小时,校对老师等着我交稿,结果我电脑突然死机了。那时候我室友都在用电脑,我二话没说冲到这个网吧里,身份证都来不及登记,直接火烧眉毛地让老板给我开一台电脑,总算在下班前交了稿。” “当时有个同班同学在场,后来他形容那一幕,说我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抢劫犯。” 他垂眸,拉着她手腕规避来往车流,唇畔笑意不减:“那时候应该是累并充实着。” “累?开玩笑抱怨的时候才会说累,”她忽然唏嘘起来,“你知道我那时候吗,十八九岁就写出畅销书,各大荣耀榜我全都在列,很多人写了几年都没我运气那么好,菜鸟似的不做指望一头栽进来,却忽然被那么多人知道了名字。” “那时候可真是意气风发啊,怎么会觉得累呢,感觉全世界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自己面前了。” 说到这里,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写文的朋友正给她发来十几二十张激奋的截图。 “可能是那时候太好了。”她说。 陆延白:“嗯?” “那时候太风光了,甚至现在沉寂两年还是没被读者遗忘。很多人都在盼着我犯错,等我发挥失常。” 落井下石常常是围观群众最爱的戏码,她年纪轻轻就被捧上神坛,所承受的嫉妒按秒膨胀滋长,太多人红着眼,想等她落魄时踩上一脚了。 这个世界上,弱是原罪,强也是。 它让很多人不敢碰你,却无时不刻想碰你。 陆延白看着她,声音很笃定:“你不会失常,你只是走入了瓶颈期,很多著名的作家在创作过几部惊艳的作品后都会这样,很正常。” 徐叶羽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昨晚发了个微博,说我下本书会尝试新题材,你不知道,现在作者论坛里都炸了,关于我的那个帖子一晚就飘红成了热门。” 说完,徐叶羽给他看朋友发给自己的截图,里面说什么的都有。 【当年这位能走红都是靠运气和流行题材吧,我倒是想看看脱离了流行题材,她最后会写成什么样。】 【这本扑街预定了,仗着自己有读者就为所欲为,吊着读者一本小说写了几年,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写名著,太骄傲的作者都会摔跟头的,等着看吧。】 【现在一个字内容都没出来大家就预测得这么火热,看来即使她不在江湖江湖也有她的传说啊。】 【我看她是被那些虚假夸奖弄的迷失了自我吧,这种题材没有过硬的基本功谁能写好?她真觉得自己当代曹雪芹么?】 【她已经江郎才尽了,就别逼自己非得出山了不行吗,好好就当个神话活在历史里,何必自毁神格呢?】 …… “太多人不看好我了,其实我自己也很忐忑,”徐叶羽漫不经心地笑笑,“这次突破真的很大,没写完我都不知道我能写成什么样。” 男人声音沉了沉,在夕阳里洇开一片:“但很多时候,只有走出舒适区,才有惊喜和进步。” 她惊讶于他的通透,和对她现下做出这个决定的理解,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她还以为他也会问她——那为什么还要写这个故事? 可他其实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想固步自封,想挑战自我,在尝试中更进一步地抓准自己的定位。 因为他的理解,她忽然感觉不那么沉重,也有了倾诉欲。 “想挑战自己其实只是原因之一。” 他愿闻其详:“哦?那还有什么?” “我是真的想要写这个故事,我就是属于那种……因为想表达某种东西而去写的作者。阿宙的事给了我很多感悟和思考,我希望借自己的力量去微不足道地让大家理解这个病症,不要歧视它。” 徐叶羽不疾不徐地说着。 “二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两年我什么也写不出来了,不如就看作是命运把我推到了绝境吧。所有人都在等,如果我交出一个和以前一样的答卷,不光是愧对读者,连我自己都觉得敷衍。而且他们的期待值都太高了,我绝不可能应付的。” 既然已经无路可退,不如就奋力一搏。 他看着她,眉眼显出浅淡的温柔。不打断,只是沉沉应和:“嗯。” “而且,我不可能一辈子只写一种题材的,保守地做原来的自己不会出错,但永远也不会有进步,”她眨眨眼睛,“失败大不了重头再来,万一成功,又会是新的天地。” 等她说完,陆延白颔首,握住她手腕:“我相信你会把这件事完成得很漂亮。” 站在安稳的避风港,不会有危险,但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想要突破,想要飞去更高的地方,就要承担它会带来的风险和未知的风浪。 走出瓶颈的最好办法,是打碎它。 她已经走出了以前的自己,逆风而上,生则翻盘,死则阵亡。 接下来,让她试试吧。 /// 不过几天,徐叶羽来到t市的主要目的事件发生了——外公的生日到了,一家人要一起去庆祝。 那天上午陆延白才和江宙沟通过,中午的时候,徐叶羽见着江宙的状态,较前几天似乎是有所和缓了。 大家都在忙前忙后,只有江宙坐在角落中出神。徐叶羽坐到他旁边,朝他笑笑:“怎么样,中午想吃什么?” 其实他没什么想吃的,之前在饭桌上哭,也是因为那天明明什么也不想吃,却为了生存而必须补充体力,他每一口都味同嚼蜡且难受无比,越想越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过这样的人生呢,想着想着情绪就全面地泻溃了。 但为了回应徐叶羽的关心,他还是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聊得差不多便开了餐,徐叶羽坐在江宙旁边,并不强迫他,只是和他说:“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我给你夹。” 江宙点头。 后来午餐结束,徐叶羽回家休息了一会儿,睡了个午觉,写了一点长篇,就到了下午,又要去酒店吃晚餐。 到了预定好的酒店,来的人并不多,老人家问:“江宙呢?把江宙叫来。” 徐叶羽眨了眨眼,外公便指指她:“叶羽,你和江宙关系好,你去他家把他接来。” 陈葛菲道:“他不在家。” “什么在不在家的,就你一天怪事儿多,”老人家拐杖攒地,笃笃有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不愿意江宙和叶羽见面?多好的两个孩子,总有一天要被你拆垮。” 为了不让江宙和徐叶羽见面,陈葛菲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谎,结果最后江宙都被找到了,故而这次他才不愿意信,况且今儿又是自己生日,他不愿见不和睦的这些发生。 晚上这顿虽然没有中午那顿重要,但也好歹是顿饭。 徐叶羽接过外公给的钥匙,去江宙家找江宙,看陈葛菲一路在后面跟着,也没说什么。 开了大门,徐叶羽听到江宙房间里似乎有声响:“江宙,在吗?” “什么江宙不江宙的,我都说了不在了,你还叫什么?”陈葛菲紧随其后,咬紧牙关,“我家的门你倒是开得比我还熟练?你究竟有多喜欢江宙,才要一直缠着他?” “今天中午我是看着老爷子的面没发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缠着江宙和他说话?徐叶羽啊徐叶羽,当年你把江宙害得还不够惨?现在看他有了要好转的迹象,你又想故技重施了是不是?!” “我告诉你,没门儿!” 徐叶羽回头看她:“我已经说过了,当年我无论出于哪种原因,都绝不可能害江宙。再说了,如果我真的想害他,我早就选一个我熟悉的地方下手了,为什么要选我第一次去的酒庄,而且那个地方还有监控?” “我要是真的要害他,我不可能当时任由你们带我去l市还一声都不吭!” “你还狡辩?你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现在把他害惨了,自己活得舒心了,就说自己不可能害他?那他怎么可能和你待过之后变成那个样子,你解释啊!” “人究竟要恶毒成什么样子才能见不得我儿子好,你根本就不配做他姐姐!” 陈葛菲脱下自己的高跟鞋,高跟鞋正举起来的时候,江宙房间里走出了一个男人。 陈葛菲的手堪堪收住,难堪地讪笑了下:“陆教授,您怎么在我家?” “江宙东西掉了,让我回来帮他拿一下,”男人淡漠目光扫过陈葛菲颧骨突出的脸,“抱歉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但就我个人而言,有几句话想说。” 陈葛菲吞了吞口水,目光局促:“您说。” “江宙目前的情况,绝非某一次重创所能导致,若如你方才所说,酒庄事件只会是加重病情的某一点,并非全部。” “之前我有听过江宙说起自己的姐姐,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不满或是恐惧,如果他的姐姐曾对他做出过伤害行为,出于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不止不会靠近她,甚至不愿提起她,不会是展现给我的这种态度,他没必要骗我。” “真正令他感受到痛楚的元凶,他不会主动靠近。” 陈葛菲怔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变成难以言喻的红。 她下不来台,只因对方是德高望重的教授;可即使教授告诉她这些,她也绝不相信徐叶羽什么都没做。 她保有着中年妇女极端的品质,刻薄,并且固执到只相信自己。 /// 当晚荒谬的闹剧总算是收了场,徐叶羽满脑袋思绪胡乱纠缠,喊陆延白出来散步。 走在月光晃影的夜色中,徐叶羽也断断续续讲了一些和江宙相处时候的事情。 末了,她问:“江宙和你说起我的时候,真的没有排斥吗?” “没有,他很喜欢你,也很感激你。” “你该不是在骗我吧?” 他笑:“我骗你做什么,又没有糖吃。” “有啊,”徐叶羽从口袋里拿出他买的那盒清嘴,递过去,“给。” “……” 他没要,看她一个人含了两颗,继续道:“其实我也觉得,如果我当时真的对他造成伤害,他肯定看到我就很难受,不会愿意和我相处这么久。所以其实这也侧面证明,害他这样的不是我,酒庄事件肯定是有别的原因……是不是?” 陆延白一滞,似是想起什么,问道:“你说的酒庄,是哪个酒庄?” “就……之前我们一起去的那个啊,”徐叶羽不假思索道,“那时候是他们把我和江宙带去l市的,说是旅游,结果谁知道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我后来也想要去那边要监控,可是工作人员说是隐私,无论如何也不给我。” 她沉沉叹息一口:“那时候的酒庄还没有现在这么繁华,我……” “我知道了。” 徐叶羽打了个喷嚏,赶忙戴好口罩。 口罩戴上之后,她问:“知道什么了?” 他帮她理了理口罩,继而道:“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当时的录音。” “真的吗?!”徐叶羽睁了睁眼睛,“教授这么厉害吗,这个也可以搞到?!” 她惊喜的样子,让他也禁不住勾唇。 男人手掌拍拍她的头,说:“我先去找,有进展了告诉你。” “嗯。”徐叶羽用力点头,长长吸入一口气,“如果能找到,那真是太好了。” 徐叶羽心情颇好,好到甚至想要欣赏一下今晚的夜色。 她从口袋里取出眼镜架在眼睛上,抬头看—— t市的夜有些凉,更深露重,她忘了自己还戴着口罩,一呼一吸之间,眼镜上就盈满了雾气。 她被骤然挡住了视线,“唔”了声,像个盲人一样伸出手摸索着:“我看不见了白白……完了,尔康,尔康你在哪里,紫薇看不到你了……” 她角色代换得很投入,陆延白失笑地低叹一声,将她身子转过来,取下她鼻梁上的眼镜。 月光洒落进她眼里,混着几颗忽明忽亮的星,她眸光闪烁,眼睫扑扇,像是在等待和索求什么。 他垂了垂眸,另一只手缓缓扯下她面上的口罩。 口罩被拉到下巴处,徐叶羽感觉那只手的指腹滑过自己脸颊,带着令人战栗的若即若离触感。 他的食指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脸颊以下,拇指在她的下巴软肉处轻微摩挲,而后双指微微扣拢,托住她脸颊。 陆延白很轻易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而后,下一秒,温热的唇,覆盖在她微启的唇上。 作者有话要说:  救命,我脑补了一下教授的手势,感觉自己要流鼻血了(〃''▽''〃) 50、借五十下 他的唇有一点凉意, 覆盖在她嘴唇上, 像是冬天仰面接起的雪, 落在唇边、面颊, 再一点点融化。 这个吻来的太猝不及防,徐叶羽还沉浸在被雾蒙住的眼镜中没有回过神来,眼睛睁着,几乎是过了那么零点几秒, 意识才开始回拢。 男人闭着眼睛,路灯混着月光在他下眼睑上落下分明的睫毛投影, 鼻梁挺直, 似乎下一秒就会戳到她脸颊上。 五官好也就算了,这人皮肤也这么好,即使靠得这么近,也看不到他脸上有任何的斑驳或瑕疵。 他的吻和呼吸带着橙叶的味道,又似有若无地让她想起雪松木凛香。 呼吸似乎有些乱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她胡乱地想着,如果脸颊上能带着眼镜的话,这会儿肯定也该起雾了吧。 她天马行空的胡思只进行到了一半,男人即使没有睁眼也知道她的情况,抬起手, 温热手掌遮住她的眼睛。 徐叶羽闭上眼,整张脸的一大半都被他温柔又霸道的攻势占据,世界一片漆黑的当下, 触感渐次加深。 她的睫毛不老实,一直颤颤地挠着他掌心,又痒又惹得他心绪不宁。 雪似的冰凉触感,因为热度传递而慢慢融化,变成温软的一小团贴在她唇角。 她有点想尝尝味道,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唇上温热离开,陆延白退离稍许。 男人手掌缓缓从她眼睛上离开,垂着眸,声音很沉,眼底情绪被掩去大半:“现在看见了?” 不知道是在问她刚刚说自己看不到了,还是在问什么别的。 她脸倏然一热,慌忙抬手拉起口罩,遮住自己大半张脸颊,声音也被压得趋近于零,似呓语:“……看、看到了。” 陆延白伸手把她的眼镜折好,放在手心里:“看到什么了?” 她没理他,快步朝前走去,走到下一个路灯底下的时候,自己悄悄地、灵魂漾曳地想着。 看到了融雪。 还差一点,就要吃到了。 /// 在t市住了十来天,除去老人家的生日,第二件大事就是江宙的状态恢复问题。 一开始,江宙受到陈葛菲和江吴的影响,以及自己的心态问题,是抵死不愿意去医院的。但是通过徐叶羽孜孜不倦的开导和沟通之后,他自己对这件事也没有非常排斥了,加上家里人的松口,也对他产生了一些侧面影响。 通过这些天陆延白的心理疗愈后,徐叶羽能够在非常浅的层面,看到江宙发生的一些变化。 毕竟江宙本人棘手的情况摆在这里,想要十天就给他来个焕然一新的改造是不可能的。要对症下药,把他那些最基本的不深入的痛苦巧妙化解开,让他可以真真正正去接受看医生这件事,配合后期的治疗,是疗愈他最关键的一步。 在t市的居住额度到了期,要离开之前,事情终于发生令人惊喜的转折—— 江宙接受了这个病症,并且不觉得这是一件可耻的事,他愿意去看医生。 陆延白带他去医院的时候徐叶羽自然是不在场的,那时候她正在家写新文。 对话框里忽然浮现【我带江宙到医院看医生了】几个字的时候,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她发消息过去问:【他没什么抵触情绪吧?】 陆延白:【没有,他接受程度还不错。】 听到这个消息的当下,徐叶羽的欣喜之情几乎跟火山喷发似的,手不自觉地在文档里摁出了一排乱码。 过了会儿,她还是觉得内心不能平静,又打开冰箱,喝了三瓶养乐多才冷静下来。 不止要庆幸于江宙的豁然,其实徐叶羽明白,其中的大功臣,非陆延白莫属。 毕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困扰她这么久的事,可见陆延白的用心付出,以及能力水平之高。 等陆延白带江宙检查完,徐叶羽第一时间就给他发消息:【现在在哪,我来找你。】 陆延白:【刚送江宙到家,现在在小区外面的xx国际对面。】 徐叶羽:【好,我马上来。】 因为想着陆延白可能还要继续前行,所以徐叶羽拦了个出租车,就停在xx国际不远处的位置。 结果下了车,往前后一看,连个陆延白的人影都没有。 她走到xx国际对面的时候,这才看到站在那里的男人。 她加快速度跑过去,一把扑进他怀里:“我找你找了半天。” 她这个拥抱扑得没有任何预兆,陆延白缓冲了一下,定了定神:“怎么找了半天?我不是说就在对面?” “我以为你还要往前走嘛,就在那个地方等着你,结果你都没动。” “我怕你找不到我,”他摸摸她的头发,“就没有走。” 她皱着鼻子,轻轻在他肩侧蹭了蹭。 他感觉到她今天和以往的不同:“怎么了?” 她抬起脸,笑得天真又讨好:“没什么,就单纯觉得……我的陆教授好厉害哦。” 他抬了抬眉,对她这种讨好表示非常适用:“你的?” 徐叶羽眨了眨眼,自发地跳到了下一个话题:“江宙的事已经拖了这么久了,我本来以为还要磨好久他才勉强愿意去医院看一看,没想到你一来,十天就搞定了。” 他不疾不徐道:“你这半年也一直在劝说和疏导他,这点对他自己观念的转变也是潜移默化的。其实我能这么顺利,跟你也分不开。” 徐叶羽点着头啧啧嘴:“说得对,这么一想我也蛮伟大的,平凡中的伟大。” 两个人正说着,一边的商场里接连走出来几对情侣,手上还都提着同一个品牌的袋子。 徐叶羽以前为了送礼物给陆延白特意研究过,看出来这是一个袖扣的牌子。 他顺着她的目光跟过去:“在看什么?” “那个牌子是卖袖扣的,”徐叶羽指了指,似是想起了什么,“我以前也给你买过袖扣的。” 既然她给他买了,而他没有拿到,理所应当的,陆延白以为是她买了之后放在什么地方了。 他很自然地问:“买过之后呢,放在哪里了?” 她忽然开始有些打哽:“呃,那个……” “嗯?” “我是给你买过,也是想要送给你,”徐叶羽抓了抓耳垂,“但是,那什么,李峰那时候以为是买给他的,就拿走了。” “…………” 男人眼睑抬了抬,目无波澜地掀开唇,从唇中淡淡吐出一个疑似是食醋之后不怎么爽的字眼—— “哦。” /// 既然说到了袖扣这个话题,也明显感觉到陆延白因为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跑而不悦,徐叶羽在走之前挑了个时间,跟他一起去逛了个商场。 一边看袖扣的时候她还在一边解释:“就是那次我们去咖啡厅补课,我上楼买东西,结果被李峰看到了,他在给我买东西,就以为我也在给他买,后来他给我手链我死活没要……再后来,你上楼把我带走,走得时候我看到他把我买的袖扣拿走了。” “也不知道扔了没有,我估计是扔了吧,反正我们之后都没联络了。” 陆延白看他一眼:“所以你就这么让他把我的袖扣拿走了?” “我那时候都忘了这件事了……”她摸摸鼻子,“而且你也拉着我走了,我总不可能再折回去吧。” “再说了,我当时想了想,万一你不喜欢呢,就没有非要回去拿。那时候陆教授对我可冷漠了,我生怕做错一点什么惹你对我更冷淡。” 她说得实在是夸张,陆延白亦禁不住问:“我对你什么时候冷漠了?” “还不够冷漠吗?”她仿佛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大吐苦水,“怕我偷喝你的养乐多,给我加你的教师微信号,我靠近一步你后退一万步,我就连请你吃饭都不敢。” 他陈述道:“徐叶羽,那时候我以为你是我的学生。” “是学生怎么了,是学生就不能……”她话锋一转,眨了眨眼,“噢,所以你的意思是嫌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我的身份咯?” 他哪有那个意思了? “不是,”陆延白敲她脑袋,“我是说,既然你当时是以学生的身份靠近我,那我当然应该和你拉开距离。我是个教授,不是禽兽。” 她糯着鼻子小声抗议:“谁说你不是禽兽了……” 换来男人似有若无地抬高一声音调后,她又说:“我那时候不敢贸然告诉你嘛,因为,虽然可能想和你亲近就一定要跨越这个身份,但是万一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学生,你更讨厌我了怎么办?” “我那时候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讲,因为和这件事相连的东西太多了,我也不能随便行动,一旦当时你对我感情一般,发现我骗了你这么久,肯定会把我……” 讲到这里,陆延白本来在认真听,结果徐叶羽忽然道:“谁知道是你先发现我不是你学生的。” “可是,那后来呢,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学生了,所以你才能喜欢我,是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陆延白怔了一瞬。 “怎么忽然变你问我了?” “说一下嘛。” 似乎每个女孩子都逃不过“男友为什么喜欢上我”这个问题,每当说起,总是想知道对方动心的时间和事件。 徐叶羽眨眨眼,采取死缠烂打的温柔攻势:“是因为知道你能喜欢我,你才喜欢的我,是这样吗?” 她后来猜测自己应该是去网吧的那次掉了身份证,陆延白应该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 然而,对于她这个自己感觉占比70%的可能,男人却挪开目光,避而不答。 看出他在逃,徐叶羽木了那么几秒,而后才难以置信问道:“不会吧,你喜欢我……在你发现我的身份之前?你把我当学生的时候就喜欢上我啦?” 男人喉结滚了滚,耳根竟难得显出几分异样颜色:“不行?” 徐叶羽爽得简直像是开了一罐全是气的冰雪碧,薄荷味的泡泡沿着一路窜上来。 “可以呀,”她欠揍地笑笑,“只是我没想到我有那么迷人,没想到你有这么——喜欢我。” 喜欢到……足够让自己克服当时关系所带来的“不能够”。 陆延白:“……” 明知可以做,去做了,是顺势而为;但明知不可以,却做了,是顺应本心。 如果不是足够喜欢她,早在他自己发现“不能够”的时候,他就会漠然而果决地掐断苗头。 而不应该,放任自己在其中沉沦。 徐叶羽好奇的事儿终于得到解决,她心满意足地给他选袖扣,逛了大半层楼,终于挑到一对自己喜欢的。 他今天刚好穿了一件黑色衬衫,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为当下这个场合而穿的。 受徐叶羽当场的盛情邀请,柜姐给陆延白换上了她买的新袖扣。 换好的时候,商场里正隐隐约约在一首特别应景的歌:“细心装扮着/白色衬衫的/袖扣是你送的……” 徐叶羽撑着柜台,也忍不住跟着哼了起来:“白色衬衫的,袖扣是我送的……” 男人顿了顿,掀开眼睑提醒:“这是黑色衬衫。” 徐叶羽充耳不闻,鼓了鼓嘴唇,玩笑中又带着一本正经的不讲道理胡说八道:“噢,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个色盲咯?” 他配合地挑了挑眉,摇了头,顺遂她的意:“没有。” 徐叶羽靠近两步,指指他的袖子:“那你的衬衫是什么颜色的。” 男□□为夫纲,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随她道:“白色的。” “嗯,孺子可教。”徐叶羽点了点头。 一边的柜姐撑着脑袋,觉得面前这一幕怎么看怎么可爱,也跟着笑了。 /// 买完袖扣,收拾完行李,两个人又要再回l市。 上飞机之际,徐叶羽还有点担心江宙的情况,问陆延白:“我们这阵子暂时回去没关系吧?会不会他刚好就又复发了?” “不会,”男人回答他,“我本来打算,根据他的情况和性格,重新给他找一个性格合衬的心理医生接手他。但是过问了他的意见,还是决定不换人,继续由我和他沟通。” “你在l市,他在t市,这怎么沟通?” “你忘了还有视频通话和facetime?”男人笑笑,“沟通不是障碍,每天到那个时间,只要我们两个能保持对话就好了。” 江宙的康复需要一个过程,最初的就医障碍克服之后,看过精神科,他不仅要吃药,同时也需要心理医生去辅佐。 药和医生必须一同在他的生活中进行,才能有效地帮助他抗击抑郁症。 而江宙的情况特殊,也许是因为陆延白和徐叶羽的关系使然,让江宙即使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在面对陆延白的时候,也本能地感受到信赖感和依托感。 故而要比起别的普通医生,江宙要信任他得多。 为了不让前面的努力功亏一篑,也为了找到当年事件的真相,他最终还是决定全盘负责下江宙的心理疗愈。 听他这么说完,徐叶羽就放心多了,整个人松了下来。 “对了,下飞机之后,邵岸要请我们吃顿饭。”陆延白看了会手机,而后道。 “怎么忽然请我们吃饭啊?”她问。 他转了转手机:“说是庆祝,其实就是想再见见你。” 这话说的没错,好奇心强如邵岸,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陆延白会恋爱,还是在那种充满波折的情况下恋爱,自然想借吃饭的名义八卦一下。 况且,好朋友间吃个饭,也算是间接证明了徐叶羽的分量。 一下飞机,邵岸就亲自把他们接到了饭店,沿路的问题倒是不少:“后来怎么告白的?你怎么答应他的?在一起之后后悔了吗?这人是不是特别的不解风情?” 解答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问题之后,进了饭店,上菜的过程里邵岸也不忘八卦:“反正当时他自己是很纠结的,纠结到大晚上不睡觉在那儿喝茶你知道吗,就因为感觉到自己喜欢上你了,但是自己又是你的老师,不能那么干……” 徐叶羽乐悠悠地喝着橙汁看陆延白。 男人双手交叠,问邵岸:“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当然堵不住了,”邵岸看着他的袖口,忽而道,“你买新袖扣了啊?不错嘛,今天还穿了黑色衬……” 陆延白:“是白的。” 邵岸:“什么?” “我今天穿的是白衬衫。” 邵岸以为自己瞎了:“为啥?” 徐叶羽率先抢答,缓缓哼起来:“因为,白色衬衫的,袖扣是我送的……” 邵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怪异,看着陆延白:“我知道了,你现在为了爱情变色盲也心甘情愿了是吗?” 邵岸眨了眨眼,一言难尽:“你变了,陆,你以前从不给我吃狗粮的。” “嗯,”很意外,这次男人居然回了他,“因为以前没有可以给你吃的。” 现在不一样,现在有了。 “……” 邵岸:“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滚。” /// 晚上一顿饭被邵岸闹得不行,整顿饭都在听他说话了,陆延白都没吃多少。 散了之后,徐叶羽刚好收到向微的消息:【你是今天回来吗,妈的,我又在加班,可能十一点回去。】 徐叶羽:【行呗,要我去接你吗?】 向微:【不用了,杀千刀的段青则送我回来。可能怕我死在路上没人可压榨了吧,呵呵。】 回完向微的消息,徐叶羽便同陆延白提议道:“要不你先去我们公寓一趟吧?我看你今晚没吃饱,给你下点面吃了你再回去,免得晚上饿。” 今天又奔波了一天,吃饱还是很有必要的。 “你朋友在家会不方便么?” “没事,她今晚加班不在,”徐叶羽就当他默认了,问,“你想吃什么面,我去超市买点食材。” 从超市买了新鲜的果蔬,徐叶羽回公寓给他下了碗面。 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幸而向微没把家里搞成狗窝,收拾的还是挺干净的。 给他下好面,正撑着脸颊看他吃的时候,弯弯的消息过来了:【叶总,救命!!!】 徐叶羽:【十点钟了,找我救什么命?】 弯弯:【这不是回家加班做互动吗,明天杂志要定稿呀呜呜呜。这期互动是故事接龙,帮我写个接龙嘛,就两百字就行。】 徐叶羽:【行。】 看了前面几个作者写的接龙故事,徐叶羽随便挑了个离奇的走向开始写,就在手机里开了个备忘录,感觉写的差不多就能收手了。 写着写着她忽然觉得可以加个吻戏,正写到“他含住她的唇瓣,然后”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蓦然一回头,男人好整以暇意味深长地站在她身后。 她猝然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你你你怎么来了,吃完了吗?” “吃完了,准备走,”他敛了敛眉,“不过走之前,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尾音没来得及说完,被人一把抱上桌子,徐叶羽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睁大眼睛看着他。 怎……怎么回事?不是要问问题吗? 陆延白面上表情倒是未多作变化,一本正经地俯下身,就那么半压不压地侧在她耳畔,似乎是在进行一项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研究:“‘含住她的唇瓣’……然后呢?” 她一滞,他看到了?! 徐叶羽仰起头,正要说什么,却正中人下怀。 男人垂下头,橙叶混着雪松味儿的呼吸压下来,不由分说地含住她嘴唇,细细吸吮。 偏头的角度好看得像致命一击。 徐叶羽脑袋里的脑电波像是断掉折损了,耳畔忽地嗡鸣,像警报,又像提醒。 趁她喘息的功夫,他不疾不徐的声音里带着和场景完全不吻合的郑重,仿佛真的是在进行一项学术研讨:“这样么?” 正经中,却又带着几分疏疏浅浅的揶揄。 又换了个角度,头侧向右边,陆延白衔住她上唇,隐有的笑意暧昧不明:“还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正经地耍流氓,这个人太会了!!! (作者鹿灵捂着鼻子说道) 51、借五十一下 窗外夜色正好, “吃饱喝足”后的男人撑在桌沿的手臂撤开, 曲起的指节蹭了蹭唇角。 陆延白走向门口, 拎起自己的行李箱, 声音中可见些微沙哑:“很晚了,我先走了,你就在家把门锁好,不用送我。” 拧开门锁, 又顿了顿,他回身, 唇畔噙笑, 极为认真地嘱托:“你注意休息。” 等人走了之后五分钟,徐叶羽才回氧,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桌子。 “…………” 她是谁,她在哪,刚刚发生了什么? 然后门又一响,徐叶羽以为陆延白又回来拿什么, 茫茫然地看向门口,迎接她的是向微的脸。 向微看她坐在桌上,狐疑道:“叶老师好雅致啊,许久不见就这么坐在桌上迎接我?还是大晚上的饿了,索性在上面尝试一下烹调自己的味道?” 向微把包挂在衣帽架上, 继续问道:“怎么,鳕鱼好吃吗?” 徐叶羽跳下桌子,刚刚那一幕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随口应付道:“应该……还挺好的吧。” “嗤,”向微嗤她,“鳕鱼卖她,自卖自夸。” 徐叶羽把椅子推进去,“案发现场”收拾完毕之后,向微问她:“这趟t市之行怎么样,尽兴吗?” “还行吧,我过去又不是去玩的,主要是办事的。” “行,那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起码江宙愿意去看医生了。 回了向微之后,徐叶羽亦道:“那你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和段青则……” 没等她问完,向微已经学会自主抢答:“越来越深了。” “什么越来越深?感情变好了吗?我就知道,朝夕相处之后你们肯定……” 向微笑着:“我越来越想杀了他了。” “……” “当我白问的,我去洗澡了。”徐叶羽耸肩,往卧室走去。 “你还没洗?!”向微诧异,“你回来这么久都干嘛去了啊?在桌上个人劲歌热吻演唱会吗?” 徐叶羽:? 向微:“口误,劲歌热舞,热舞……” …… 洗完澡出来之后,徐叶羽换了一套床单,爬上床准备看点东西就睡觉。 陆延白的消息却发过来了:【还没睡?】 她怔了一会儿,这才回:【准备睡了,怎么?】 陆延白:【还记不记得之前江宙在酒庄那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徐叶羽当然不会忘,有关于那阵子的每一个数据,都刻在了她脑海里。 她说:【前年的六月十八号,时间应该是在中下午那部分。】 陆延白:【好,知道了。】 她问他:【你现在帮我找吗?现在别了吧,很晚了,该休息了,明天再找也是一样的。】 毕竟都两年了,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很大的区别。 他似乎在记录什么,过了会再回消息过来:【嗯,一会就休息。】 徐叶羽:【好的。】 发完之后,又重复方才他站在门口时的话,全句送还给了他:【你注意休息^^】 正在翻通讯录的陆延白:“……” 未几,男人的消息又递入一条:【对了,还有件事。】 徐叶羽:【还有什么大事,您说。】 两个字的消息滑过来,仿佛这就是他今晚要说的大事:【晚安。】 徐叶羽挑了挑眉,腮帮子微鼓,慢悠悠地回复:【啧,陆教授今晚玩儿得挺浪漫啊。】 说完,似乎觉得“今晚”这个词范围很大,不仅限于现在这半个小时,还囊括了之前的…… 她立刻跟着回:【我睡了,这条消息不用回了!】 此时此刻,陆家书房里的陆延白正拧开台灯,找到了通讯录里头的某个号码,侧眸看到这条消息后勾了勾唇,遂她的意,没再回复了。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播出上面对照的号码,正值班的人接起电话,同那边简单说了两句开头语,陆延白敲敲通讯录书页:“我想查前年某一天酒庄地窖的监控记录,能查到吗?” “稍等,”那边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只有一部分数据在了,而且也不是全都有,您具体要查哪一天的呢?” “前年六月十八号,如果能找到全天的,都给我。”陆延白低声说。 “好的。” 陆延白:“还有,除了地窖监控,你们看看十八号左右,名叫陈葛菲或者江吴的顾客登记记录还在不在。有关于他们订的项目去的地方,能查到的都给我。” “可以,这个应该能找到的。” “明天下午能给我么?” “应该可以,反正都整理好了或者有什么问题,我让秘书给您电话,可以吗?” “嗯,”男人捏捏眉心,这才舒缓地吐出一口气,“辛苦了。” 关上台灯,陆延白自书房踱步到卧室,隐隐感觉,事情的真相,已然快了。 /// 翌日下午的时候,徐叶羽正闲得没事做,在公寓里研究养乐多甜品料理,做到一半,感觉还挺有仪式感,拍了一张给陆延白。 拍完照片发过去之后,她又把手机放到一边,开始继续潜心钻研自己的料理。 料理做完之后,她怀着必死的决心尝了一口。 …… 味道居然还不错。 如果向微在,估计又要一边吐槽说是黑暗料理,一边说为什么她做的一点也不难吃。 徐叶羽摆好料理,准备再拍一张照片的时候,拿起手机却发现陆延白并没有回她的消息。 距离她刚刚发消息过去,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平时,陆延白并不会隔这么久不回她的消息;就算隔很久没回她的消息,一般也会告诉她原委,比如提前给她发好消息,说自己这个时间段在做什么,她心里也会有个数。 但假如只是一次没有回她的消息,她倒也不会怎么多想,只是这时候看着手机,忽然有种不是很安宁的第七感,仿佛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一样。 想了想,徐叶羽摘下塑料手套扔进垃圾桶,给陆延白打了个电话。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sorry……” 她皱了皱眉,指尖不自觉地有些凉,某种没底的情绪扩散开来。 轻咳一声,她准备第二次拨通电话的时候,陆延白的电话回过来了:“怎么了?” 徐叶羽站起身来,在房间小幅度走动着:“你在干嘛呢?” 那边顿了一下。 她催促:“怎么不说话?刚刚听到你电话占线了,在忙什么?” “在找资料,”陆延白沉声说,“酒庄那边刚把收集到的语音和书面资料传给我了。” “……” 徐叶羽有些不知所措地咽了咽喉咙,在这种情况下,本能地重复了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问句:“已经找到了吗?” “嗯,但是我还没有看,监控录音也还没有听。”男人又是短时间的停滞,“你是想我先帮你听过了,还是……” “你在家吗?”她忽然出声打断。 “在酒庄。” “那我现在去找你吧,”她胡乱从鞋柜里抽出一双鞋,“我等不了了,我现在就想听。” 他担心她太着急了,在路上反而容易出事,把资料和盘一并装进档案袋,起身道:“你就在家里等我,我来找你。” “好。”她喉咙口发涩,从嗓底挤出一个音节。 等待陆延白来的路上,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既想急迫地寻找到当时的真实情况,来证明不是自己;却又因为陆延白没有提前帮她看过,不知道彼时真相,而本能地有些紧张。 这涉及到当年沸沸扬扬事件最重点的一个转折,这个l市的酒庄……会给她带来什么? 她就站在门口,靠胡乱翻着手机转移注意力,却还是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个瞬间听到声音,第一时间把门打开了。 陆延白垂眸看了她一眼,尽量轻松地开口道:“你做的料理我看到了,看起来还不错。” 徐叶羽点了点头,心思却完全不能被他轻松的调笑引走。她洇开些许汗意的手掌在衣角蹭了蹭,而后伸出手:“没事,你先给我看看。” 男人递上来一个文件袋,沉吟片刻,还是道:“无论发生什么——” 徐叶羽眨着眼看向他。 “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声音温柔,似安抚,又似起誓。 徐叶羽抿了抿唇,也笑了笑:“嗯,我知道。” 她走到桌子前翻动档案袋,陆延白侧身把门关好,看她从档案袋中抽出那叠纸张,随意翻动了下。 里面记录的是陈葛菲当时订购的记录,以及去了哪些项目,其实不是太重要,他搜集来不过也是为了有备无患。 徐叶羽把资料放到一边,从里头倒出了一个u盘,拿起来问他:“监控在这里面吗?” “嗯,”男人颔首,“不过影像资料被损坏了,所以只剩下录音部分。” “就是说……里面只有那段时间的录音,没有我们当时在里面做了什么,是吗?” 陆延白:“对。” “没事,”徐叶羽尽量让自己放轻松,“就算只有对话部分,也大概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从房间里把电脑搬出来,一鼓作气地按下开机键,然后把u盘插在一侧。 电脑开机完成,u盘识别图标弹出来,她把鼠标挪上去,双击点开。 里头只有一个文件。 方才做的很快,临到这一刻居然有些畏缩。 就算她知道,江宙抑郁的这整件事中,自己成为始作俑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 就算好的那部分概率有百分之九十九,趋近于全部,也还是有那百分之一的空余,要留给意外。 在能够抉择的那个瞬间,她有些犹豫,感觉到从头到脚都涌起了一点丝丝麻麻的凉气,连带着灵魂在发怵。 未几,男人倾身上前,握住她手掌,温润的声音传递过来:“别怕,我陪你打开。” 他的手掌带着专属的温度,暖着她手背,让她身体一寸寸回过温来。 她小声说:“嗯。” 点开播放键,前面都是空白,应当是无人进入,地窖里头安安静静。 就这样听了一会儿,慢慢按下快进,十分钟后,终于有声音传出来,声音和自己的很像。 她往前退了几秒,这才松了手,向后靠去。 陆延白就在她身后,她窝进他怀里,寻求一种被全方位包围的安全感。 他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发顶上,静静等着。 两年前的录音资料慢慢开始放—— 徐叶羽的声音从电脑中传出:“就这里吧。” 听起来江宙紧随其后,有些不确定地问:“这里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她的声音因为喝醉了而变得有些模糊,“房间里太吵了,他们都在打牌,谁管我们去哪儿了。这里刚好,特别安静,适合睡觉。你不喜欢这里吗?不喜欢就换个地方吧。” 江宙想了想:“就这里吧,安静。” 里面又是一阵空旷的响动,大约是碰到了什么,有咿呀声响了响,柜子传来被靠着的声音,应当是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 他们的对话更加清楚。 徐叶羽:“你怎么无所事事的,手机没带出来吗?” 江宙:“嗯,走得太急。” 徐叶羽:“那用我的吧,给,密码是008462。” 江宙:“那你干什么?” 徐叶羽:“我睡觉,早上没睡好,真的挺困。” 江宙应该是接过了手机,本能叹了句:“你app好多。” 徐叶羽笑了笑:“肯定啦,还有一些被我收到夹子里去了。你有什么想玩的吗?我推荐你玩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三个游戏特别带感,还打发时间,一会就过去了。” 江宙:“带耳机了吗?” 徐叶羽:“带了,喏。” 江宙接过耳机,应当是开始玩了起来,徐叶羽声音愈发朦胧:“我睡会儿啊,有事喊我。” 江宙:“好。” 从徐叶羽摸到酒庄地窖睡觉这件事,就能看出她意识已经不怎么清醒了,如果但凡还有点理智,她怎么会不知道这里不能去。 理所当然的,喝醉之后的徐叶羽很容易陷入昏睡中,过了二十多分钟,江宙喊她:“姐,你这个游戏账号的登录失效了,你密码是多……” 她一点声响也没传出,睡得很死,连江宙的声音都没弄醒她。 本以为江宙是因为看她睡死了而没把话说完,谁知过了会儿,录音里面忽然传来奇怪的声音。 很闷,像有人在压抑什么,又像沉默的哭泣。 渐渐的,里面的哭声终于肯微小的爆发,但仍然是低声又痛苦的啜泣,像是怕被人听见,又像是压抑着自己。 伴随着哭声一起的,还有一些疑似是捶打自己的声音。 电脑前的徐叶羽立刻按下暂停,皱了皱眉:“他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哭了?” 各种假设此刻都有成立的可能,发问完之后徐叶羽冷静了下来,继续去听录音中的内容。 录音里的江宙哭了许久,直到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那边,谁坐在那里?别睡了啊,快起来,这地方不是你们能待的,赶紧出去。” 江宙这才挂着鼻音摇醒徐叶羽,徐叶羽仍然不甚清醒:“地窖?谁说这是酒庄地窖了?这不是咖啡厅吗?” …… 既然她是在离开时才醒来,那么江宙哭泣的时候她也必定是在昏睡状态中的,也就是说—— “不可能是我使用语言暴力加重他病情的,因为那时候我在睡觉,”徐叶羽看着u盘慢慢分析道,“我也不可能在手机里写什么伤害他的备忘录给他看,因为除了喝醉的时候,其余时间我都是清醒的,我可以肯定我清醒时候没有做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他已经提前替她消化了这部分,似也是终于歇了口气,勾勾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对,所以不是你。” 她终于松下一口气,感觉身体都疲惫得像是劫后余生,化成一滩软泥融化在地板砖上。 她靠在陆延白怀里,眨眨眼:“我就说不是我吧,真的不是我诶,好像做梦一样……找了这么久的东西忽然就出现了,自己清白的假设也成立了,当年我给陈葛菲做的保证也没有被打脸……” 只是虽然证明了她的清白,也还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江宙那时候……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呢? 想到了什么,她忽然一惊一乍地仰头看他:“这不是你造假拿来骗我的录音吧?” 陆延白哭笑不得:“……” “也对,你不是那种人,”徐叶羽双手紧握放在胸前,“证明这是真的。” “既然这样的话,等我下次回去,就可以拿着录音去和陈葛菲对质了。” 把证据甩到陈葛菲面前,让陈葛菲毫无反驳之力,顺便看看她的反应又会如何,光是这样想着就会觉得很精彩了。 陆延白看着她,用手指捋顺她的刘海:“嗯,是真的,你可以在她面前,用这个证明自己。” “不过,你是怎么搞到这个的啊?”她忽然想起来,说道,“我之前找所有的负责人要录音,他们都不给我,说是保护隐私。因为他们知道江宙的名字,所以我也不能说江宙的实际情况,不然传出去会给他带来更重的负担……” “就这样,他们也不愿意给我找监控,事情就这么越拖越久……” “你不能说实际情况,他们为了保护隐私自然也没办法为你提供什么,除非当时有警察介入调查搜取证据,”男人缓缓道,“毕竟顾客和工作人员之间还是隔了很多,他们不敢贸然行动,也不知晓问题的严峻性。” “对,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拿到这些的啊?”她回头看他。 因为徐叶羽的无罪被证明,连带他心情大好,陆延白噙笑着反问她:“你觉得呢?” 徐叶羽看着他的表情,眨了眨眼:“酒庄是你朋友开的?或者……” 她舔舔唇,说出那个盘旋在心里可能又不可能的答案:“不会吧……酒庄它,姓陆的吗?” 他不置可否地勾唇:“不然你觉得,为什么我对酒庄那么了如指掌,想要的资料第二天就能拿到,还知道喷泉池的隐藏设置?” “……” 她连连感叹,捂住眼睛靠在他肩膀上:“我太后悔了,太后悔了,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来l市啊,这样就可以早点……” 他揭开她挡在眼睛上的手,说:“现在也不迟。” 起码剩下这一生,还很长。 /// 当天晚上徐叶羽心情很好,和陆延白吃完晚餐之后回来,发现向微正坐在桌子前吃她做的料理。 “你这什么黑料理?”果不其然,向微看她回来就开始吐槽,“为什么每次搞得这么奇怪,但是又很好吃呢?” 徐叶羽动动手指:“也许我本来就有尝试新事物的天赋吧。” 她又问:“你怎么吃这个,段青则没让你吃晚餐吗?怎么这么剥削员工啊……” 向微:“不是,是晚上他请的自助餐我吃太饱了,吃点水果养乐多助消化。” “……”是我误会他了。 “你呢,你还不是出去吃了,吃的多吗?” “还好,我哪有你战斗力强,吃差不多就行了。” “跟陆教授吗?” “当然啦。” “不是我说,你们最近互动量也太高了吧……”向微朝她挑眉。 其实在一起这件事徐叶羽还没和向微说,因为她总感觉不是时机,想挑一个向微最没有防备的时候,给向微最惊喜且惊吓的一击。 她着实是非常期待那个时候,向微一脸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的表情。 第二天晚上,徐叶羽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准备去l大旁听陆延白晚课。 虽然不用去上课了,但是她还是想去课上看看,一是因为有点怀念,二是这次……身份不一样了。 她,徐叶羽,陆延白莘莘学子的准师母。 ……虽然八字还没一撇吧。 向微那晚也刚好不用加班,和徐叶羽一起去玩玩,两个人提前占好位置等待,陆延白进教室的时候看到显眼处的徐叶羽,意外地抬了抬眉。 她朝他笑笑示意,晃晃手中的笔杆。 接下来的课上,他在上边讲知识点,她就在底下写新文的大纲。 写到一半的时候,向微忽然嘿嘿笑着凑过来:“写什么呢?” “正经东西,”徐叶羽推她,“你看你笑的,这是个纯情女大学生该有的笑吗?” “教授在上面你还能正经起来吗?”向微挑眉,胡乱暗示,“你们家陆教授这么斯文败类,你不想给他写点儿什么吗?” 窗外夜色正浓,月上柳梢。 徐叶羽想了想,非常义正言辞地摇了摇头:“我觉得ok。” 向微:“……” 徐叶羽构想了一个场景,以陆延白为男主本人,思如泉涌写了一千字之后,下课铃响了。 她还没来得及收个尾,就被向微拉去上厕所。 上完厕所回来,她发现某人正光风霁月地倚在桌边,似乎刚看完那一千字,漆黑眼底意味不明。 徐叶羽:“……” 刚刚外面有人在放花灯,大家一走而空,蜂拥着出去看,向微也不例外。 徐叶羽本也打算进来拿张纸就出去的,结果谁知道碰上这种事发生…… 那个,里面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不是非常好的内容,教授他这么才望高雅,应该是看不懂的吧?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她眼神乱晃,喉咙口发干。 就这么相对了不知多久,末了,男人面不改色、暗流涌动、一本正经地敲敲她桌沿:“……今晚来我办公室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冲鸭鳕鱼,去看看教授办公室里有什么宝贝! 不仅教授办公室有宝贝,我给宝贝们也准备了宝贝(?还挺顺口) 52、借五十二下 上课的铃声准时自远处钟楼扩响, 陆延白的学生们又都何其听话, 赶紧在铃声尾音还没落的时候就齐刷刷地回到了位置上坐好。 陆延白伸出手指松了松领带, 面上仍维持着一贯的清清冷冷, 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变化,眼角眉梢却蕴着一丝偏缓柔和的笑,似江南裹着细雨的微风。 有人看到了,有人没看到。 徐叶羽尚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好或不好, 男人便已经走上讲台开始讲课。 向微回到徐叶羽身侧,用手肘推她:“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没出来看, 那个花灯好好看……” 话没说完,看徐叶羽伸手把刚刚在练习册上胡写的小作文撕下来。 向微赶忙制止:“诶诶诶,我还没看呢,别撕啊。” “别看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徐叶羽面带绝望, “都怪你非让我写这个,向微,我恨。” 本来之前写吻戏给他看到就已经够羞耻了,现在好了,写这种东西都被他看见了…… 徐叶羽甚至都能想到, 等下被他叫去办公室之后,男人从她现在写的联想到她之前写的,可能会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对她进行谆谆教导:“你以前写的书……里面没什么违法内容吧?” 甚至还有可能给她上上一堂《拒绝黄.赌.毒》的课程。 …… 向微哪知道这些, 只是凑过来嘿嘿笑:“我就喜欢看不是好东西的东西。” “什么叫怪我?”向微想了想,会过意来了,又继续道,“我刚刚就是顺嘴说了一下,结果一写就一发不可收拾写了两面并且还发出某种奇怪笑声的不是你吗徐叶羽?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徐叶羽咬牙切齿:“不用了。” 她撕下那几页兴风作浪、卷起风云、崩她人设的纸,揉成一团之后,向微看了她一眼:“要学小燕子一样吃掉吗?吃完之后记得告诉我味道怎么样。” 徐叶羽抬起眼瞳:“你也想吃?” “不,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傻逼成什么样。” “……” 徐叶羽松开手里的纸,让纸团滚进抽屉里,自己一个人撑着脑袋在那儿想,计划着等下将会面对什么样的问题,而自己又该怎么靠自己的机智去化解。 谁知道向微偷偷摸摸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团纸,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展开读完了,等徐叶羽发现的时候,向微已经重新把纸团扔进抽屉了。 向微酝酿了许久,感觉有非常多的话、非常多的情感呼之欲出,但思前想后,还是从喉咙口里挤出一声简短有力的感叹—— “牛批啊。” “……” /// 这次进办公室和第一次进办公室一样,徐叶羽本欲降低存在感,猫着腰缓缓缓缓从后门逃之夭夭,结果谁料陆延白记忆力好得不行,在她快要逃离危险区还差一点就能看到生的希望的时候—— 他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响在她耳后:“往哪走?” 她站在芭蕉树投落的暗影里,眼见四下无人,没有学生选择这条路回去,只好扬起一个求生欲极强的笑,缓缓道:“往你心里走,可以吗教授?” “……” “你已经在了,”对于她这个问题他给了简短的回复,继而道,“办公室倒是没有你,所以,”男人又沉吟了一下,“去办公室坐坐?” 事已至此,徐叶羽只能跟着男人的背影,一道去了办公室。 坐坐就坐坐,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又不是没坐过,她怕什么。 他先走到门口,开了锁,示意她先进去。 办公室内没开灯,黑黢黢的,徐叶羽先进去开了灯,陆延白紧随其后,伸手把门关上了。 徐叶羽因为心虚,率先走到书柜那里假意看书,也不知道那一声响是书柜里传来的,还是门锁上的声音。 应该是书柜太久没打开,所以发出了这种声音吧,她想。 她正惴惴地等待着他的“发落”,然,一个电话打断了陆延白的欲言又止。 他率先接起电话:“喂?” 徐叶羽努力去听那边说的话:“昨天您把酒窖中二位顾客的照片发过来之后,我们刚刚似乎又找到了一些视频资料,是有关于其中男孩子的。” 徐叶羽边听边想,陆延白应该把她和江宙的照片发给酒庄那边的人了,然后那边的人今天又找到了关于江宙的什么内容,于是给他打了这个电话。 陆延白颔首:“嗯,发给陈叔邮箱里,让他转给我就好。” “好的。” 电话挂了,男人将手机放去一边,侧头看着她。 话痨属性的徐叶羽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电话可以四句话就结束,并且还能讲一个消息出来。 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电话就挂断了。 她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只好转头面对书柜假装在找书,很快,男人上前几步。 她猛然一转头,想跟他说点什么,结果鼻尖恰好撞进他胸膛。 他的手臂撑在书架一侧,裹着凛香的气息瞬间逼近,他似笑非笑地俯身,阖眸,朝她压下来,温软湿润的呼吸顷刻把她笼罩住。 他今天戴了眼镜,看起来格外像个斯文败类。 徐叶羽微微仰起头,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上热意翻涌。 就在她快要闭眼的时候,陆延白从书架上抽走了一本书,目光早已恢复清明,仿佛他只是走过来拿个书而已,想多的人是她。 徐叶羽:“……” #¥##!¥%&*…… 他沉沉笑了声,像是亲眼看到猎物乖顺地钻进圈套,有种占有般的愉悦。 她脸颊倏然间滚烫起来。 这种时候,只好企图换个话题:“那个,我是正经作者,你刚刚看到的那些是意外……” 他把书放在书柜最高处,垂下头,同她鼻尖相抵,暗含几分笑意:“哦,是吗?” “当、当然了,”不知为什么,说实话也让她紧张起来,“你如果想要的话……”可以看我的文。 话没说完,男人面颊更为贴近:“嗯,想。” …… 这时候如果再说话,那就真的是破坏气氛了。 徐叶羽缄了口。 鼻尖相抵,他的呼吸声像海浪,裹着绵延又清浅的甘冽雪松木味道。 陆延白一手扣着她纤细腰肢,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将自己不知何时戴上的眼镜取下来。 镜脚弯折,落下,轻轻敲了下镜片,零件细碎的运作声响在房间内格外清晰。 徐叶羽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这个男人永远这么慢条斯理,徐徐图之,好像没有任何欲望和野心,只有她一个人求之不得百爪挠心地沉溺。 她心里有一千只蚂蚁在爬,在噬咬,在叫嚣。 真磨人。 连接个吻他都要做这么多前戏。 他把眼镜取下来,放在一边的桌上,然后伸开长臂拂开桌上的东西,清理了一片空白区域出来。 徐叶羽只感觉膝盖一弯,他一手托着自己膝关节,一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抱上了办公桌。 身下的触感冰冰凉,她禁不住一抖。 他双手撑在桌沿,眼睑半垂,半个身子似有若无地压下来,终于堪堪要进入正题。 徐叶羽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 在嘴唇要碰上的前一刻,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笃笃笃。” “陆教授,在吗?” 门外的声线沙哑而低缓,是学校里老教授才会有的嗓音。 陆延白本来不打算管,但现在看来,不管不行了。 他皱了皱眉,把自己和她的距离拉开,而后掀开眼睑。 她眼睛还闭着,眼睫轻轻颤抖,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抱有一种矜持的期待。 他低叹一声:“等我一下。” 手臂退开,陆延白刚转了身,忽觉脖子上一紧—— 领带被徐叶羽牢牢扯住,他始料未及,身子也随之偏转。 下一秒,她咬着尾音,声音里带着一贯有的引诱和气恼:“过分了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她立刻下了桌子,将他一把推到墙上。 她动作灵活,虽然不够熟练,但好在速度够快。 徐叶羽上前两步,把他更紧地抵在墙角,而后,像是怕再发生什么变数似的,她强硬又霸道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她动作很生猛,表情也带着凛然,仿佛即将英勇就义。 陆延白好笑地想,可这并不影响她嘴唇的软糯感,像青团一样可口。 起先,她只是吮着他的下唇,用尖尖的那颗小虎牙去摩挲。 过了会儿,似乎是觉得自己给过了他适应时间,她伸出舌尖,滑过他的齿列。 她刚刚吃过蛋糕,现在舌尖上都带着抹茶的甜味儿,横冲直撞地献上自己的时候,就像是挖了一勺蛋糕送进他口中。 城池并不难攻克,因为他有意放行,陆延白垂着眼睑,眼角眉梢挂着笑,打开自己的齿关,任由她胡作非为。 她小舌尖在他口中慢悠悠地搅动,像是品尝,像是国王巡视自己的疆土,还不忘满足又有成就感地略略点头做赞。 亲到这里,徐叶羽学过的理论知识告竭,饶是她再想搞点什么事情,也是做不到的了。 她准备做一个落幕仪式。 离场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他暖而濡湿的舌,徐叶羽怔了怔,然后飞快准备缩回。 他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 “玩够了?”男人的声音带着七分隐忍三分喑哑,“该我了吧?” 来不及收回的舌尖被含住,徐叶羽脊骨处刺啦爆开一阵电流,沿着背部一路向上攀升。 她身体被人转了转,全部压回墙面上,男人的吻不同于她刚刚表面凶猛实则弱极的试探,陆延白表面上虽云淡风轻,但动作带了些忍耐许久后的凶狠。 他扣住她的腰,让她严丝合缝地贴向他。 继而吮住她的舌,齿关还若有似无地啃噬她的唇瓣,含住,拉扯,摩挲,变着法子地亲吻她。 他以舌尖描绘她的唇形,勾住她的唇珠,黏着那个点流连噬咬。 徐叶羽整个人都软下来了,她手臂勾着陆延白后颈,就那么半挂不挂地依托在他身上。 他知道自己一松手她肯定站不稳,从头至尾都抱着她的腰。 最后,他终于放过她之前四处作乱的舌尖,唇在她唇上又辗转地厮磨了一会儿,才以一个浅浅的落在她嘴角的吻做了终结。 被他折腾了这么一通,她巴不得他早点结束,但当陆延白结束之后,她惊讶地发现,劫后余生,自己居然还有点失落。 男人撑在她身侧,沉沉笑:“我还以为你有多会。” 理论知识洋洋洒洒写了成千字,真正实践起来居然只剩求饶的份。 徐叶羽皱了皱鼻子,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正名,外面的敲门声又响了:“在吗,陆教授?” 看人居然还没走,陆延白直起身子,声音恢复一贯的温淡:“在的。” 稍微平定了会,男人拧开门出去:“实在不好意思,刚刚没听见。” 不愧是教授,徐叶羽简直想为他鼓掌,讲这种话都不打草稿的。 外面的人笑笑:“没事,我来给你送个资料。不过,刚刚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她听到他一如既往冷静的嗓音:“大概是我养的鱼。” “鱼么?你还挺有雅兴,养的什么鱼啊?怎么样?” “家养的鳕鱼,”男人顿了顿,抿了抿唇,似是回味,“乖还是挺乖的,就是有时候野了点。” 正藏在门后的徐叶羽:……???? /// 进行了一番亲切的办公室会晤后,陆延白把她送回了家,并在离开的时候说明天下午再来接她。 她脑子也浑浑噩噩的,答了声:“好。” 等翌日人真的来接她的时候,她反倒有点迷糊,这才问:“接我去哪儿呢?” 他笑笑:“我那边有新的关于江宙的监控,你不看?” 她这才记起来,赶忙点头:“走吧走吧,现在就去看。” 本来以为他家里没人,谁知道徐叶羽一进门,跟正在放书包的陆宛宜面面相觑。 “……” “……” 陆延白跟着进来,带上大门,顺势问陆宛宜:“不是在上课么,怎么回来了?” “今天下午放假,”陆宛宜看了徐叶羽一眼,又看看陆延白一样,试探着问,“……我这个假是不是放得不太是时候?” 徐叶羽怕影响她写作业,委婉地提醒陆延白回她公寓看也可以:“既然她放假了,那我们就……” 男人点点头:“嗯,那就顺便介绍一下。陆宛宜,这是我女朋友。” 陆宛宜睁大眼睛,书包里一本书翻出来,骤然掉到地上:“不可能吧,万年铁树开花了?” 陆延白:“……” 陆宛宜看着徐叶羽:“她不是你学生吗,好啊陆延白,你搞师生恋,我现在就去教育局大义灭亲举报你,你枉为人师!禽兽!” “之前那是个误会,”徐叶羽说,“我不是他的学生,只是代替别人去上几节课而已。” “哦——”陆宛宜明白了,对自己的大学生活开始侧面了解,“大学代课是吗?听说代课钱很多,你代一次课多少钱啊?” 陆延白:“……这不是你要管的,回房间写作业去。” “每天都叫我写作业,小嫂子来了也不说让我跟别人热络一下,真绝情。” 说完就背着自己书包回房间了。 到了房间门口,陆宛宜又转身跟徐叶羽挥了挥手:“那我先写作业了,你有想要知道的我哥黑历史可以来问我!” 徐叶羽挑挑眉,又笑着点点头,目送陆宛宜关上门。 她看陆延白:“你还有黑历史?” “她胡扯的,”男人敛敛眉,“再说,我创造黑历史的时候,她还没出生。” 徐叶羽点头,又想起陆宛宜是自己的读者,又想到自己书里那些暧昧缠绵的感情戏和为了推进情感必要的垃圾话,决定此地不宜久留,以免掉了自己是夜习习的马甲,那可真是太难为情了。 虽然纸媒尺度一直不怎么大,但是她在微博上可没少写过船戏,万一被陆宛宜当面朗诵吟咏,还不甚给陆父陆母听到,那她这个初印象可全完了。 徐叶羽赶快推推陆延白:“走走走,快去你卧室。” 凭着直觉把他推到卧室门口,男人手这才撑在门框上,回身看她:“东西在书房,你把我推到卧室来,是想做什么?” 徐叶羽看着面前的大床,脸一阵爆红,伸手拧他:“那你不早说!” “我看你挺急切的,还以为你有什么要事想做。” “我没有,你别诬陷我,”徐叶羽后退以示清白,“我的心里只有学习。” “……” 去书房看了江宙仅存在酒庄中露了脸的监控,里头的画面很单一,是他拿着什么东西扔进面前一片小树林里。 徐叶羽眯了眯眼,企图看清他扔的是什么:“就只有这一点是吗?” “嗯,”他点头,“当天仅存的画面排查过后,只有这一段有意义,其余的都是他回房间的记录。” 徐叶羽拿出手机对了对,这才说:“那就是了,之前我也去过几次酒庄,因为他们不给我录像,所以我就自己随便乱找着。” “有一次就在树林后面,我找到了一本被撕毁的书壳,书是江宙写的。” 她把照片给陆延白看,那是一本明显被人为撕过的书,书壳和书页被分为了好几部分,散落在各处。 因为时间过去了一两年,书页都开始泛黄了,还能被找到,实在是因为这块罕无人至。 “除了这个,我还在地窖门口右边,靠垃圾桶的位置,看到了被烧毁的东西。有一小段内容没有被烧,上面映着的一个主角名也是江宙的。” 跟视频里的画面比对了之后,徐叶羽猜想:“应该是他扔的,书也是他烧的。是不是他在地窖里看到了什么,从而对写书产生了厌恶?” 江宙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撕自己书的人,就算撕了,又有哪个作者会把自己的作品用这样抛弃的方式丢掉? 这其中一定有原因。 “过一阵子我的课就结了,”陆延白说,“到时候我们再回t市一趟。” 徐叶羽点头:“毕竟现在已经拿到这些了,猜也猜不出什么,只能到时候走一步看一步,也许到时候旁敲侧击地提示一下,江宙就肯说了呢?” 毕竟纸包不住火,既然知道了不是自己的原因,也知道了一些细节,徐叶羽觉得在自己和陆延白的配合之下,能把当时事情的原委给还原出来。 只有找到让江宙情绪崩溃的始作俑者,才能对症下药解开他的病症。 两个人又商量了几句,陆延白的电话又响了。 徐叶羽本以为是酒庄那边又找到了什么,谁知道这次是他的朋友打电话来,说自己从外地到了l市,就顺便来了酒庄玩儿,言外之意是让陆延白也过去聚一聚。 陆延白顿了顿,毕竟是老友跨城市过来,他应当赏一个面子,可现在徐叶羽也在这里…… “我没事,”她小声说,“刚好我过会也要回去了。看你朋友喊得挺急的,也只在l市留一晚,你先去陪朋友吧。” 他说了好,挂断电话准备送她回去,自己顺便去酒庄。 徐叶羽起身欲走的时候,向微也打了个电话过来了。 “我们俩这电话跟被绑定了似的,你打完我打,”徐叶羽看一眼屏幕,“这个点她给我打电话肯定有事,你先去吧,我把电话打完自己回去,没问题的。” 再三叮嘱,并让她到家之后给自己电话之后,男人急匆匆下楼。 徐叶羽接起电话:“喂,什么事儿啊?” “徐叶羽,完了,一切都完了,”向微说,“我刚才知道我们的租房合同不是租的一年,昨天就到期了,还没来得及补。” “我以为什么大事,补起来不就完了吗,”徐叶羽差点被她吓死,“你把我吓得,我还以为我们无家可归了呢。” “不是,就在我们到期的时候,有租客开高价想租我们这一间。” “没事,我们跟房东说说好话,房东肯定会碍于面……” “而我刚刚才知道,之前那个房东只不过是挂名而已,徐叶羽,这栋楼它特么的是段青则的。” 徐叶羽隐约感觉到不对了:“……” “但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要讨好他啊,我刚刚在公司跟他吵架了,回公寓就站在阳台上破口大骂抒发心中的不快。谁知道,段青则就在楼下,把我骂他的话全听到了。” 徐叶羽:“我觉得我心脏病要发了,向微。” “不是我说,跟职员吵架还特意到职员所住房间楼下听她骂自己,听完全程才开口说自己都记住了,段青则这人是他妈魔鬼吗??” “然后说房间收回不给我们住了,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徐叶羽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他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向微咬牙:“他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等下,你刚刚说什么……”徐叶羽扶住门框,“公寓不给我们住了,他收回了?!” “对,他要我们今晚就搬,搬不走也行,不准住,”向微咆哮中带着绝望,“我干他二姥姥,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变态啊,看我痛苦他就爽了是吗?” “算了,那还能怎么样,你把我的衣服清理几件给我吧,我住酒店去。” 安慰了向微几句,徐叶羽挂了电话,一转头就看到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的陆宛宜。 “我哥呢?” “他有事,说今晚不在家住了。” “啊,可是我爸妈今晚也不回来啊,”陆宛宜皱皱眉,“我一个人睡这么大的屋子啊?我不行,我怕。” 小姑娘眨眨眼:“我刚刚听你打电话说自己睡酒店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如果你真的要睡酒店的话,还不如就睡我哥的房间,陪陪我嘛。” 徐叶羽明显没往这个方面想:“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哥第一次往家里带女孩子,我不用想都知道他什么意思,”陆宛宜机灵地眨眼,“反正以后都是要睡一张床的,你今晚睡他房间没事的,你相信我。” “他生气怎么办?” “生气?我哥对你生过气吗?” “……那倒没有。”徐叶羽刚刚也就随口一说。 “我就说嘛,就看我哥看你那个眼神,不会生你的气的,”陆宛宜笑了,“我能看出来,他超喜欢你的。” 小姑娘嘴巴像抹了蜜,对她也全无防备之心,徐叶羽心想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就在陆延白房间睡一晚也没关系,等会给他发消息说一声就可以了。 她想了想,他肯定是不会为这跟她生气的。 回公寓拿了衣服,徐叶羽陪着陆宛宜在家点外卖吃晚餐,九点多的时候,二人各自去洗澡。 徐叶羽的睡衣有两件,吊带外面加一件开衫,进洗手间时太匆忙,只带了吊带进去。 想着陆宛宜反正也在洗澡,她穿着吊带和小短裤从卫生间走出来,准备去陆延白房间里拿开衫。 正走到他门口的时候,大门咔哒响了一声,男人风尘仆仆地从外头归了家。 抬眸那一秒,迎接他的,是徐叶羽大片莹白肌肤和细瘦的锁骨,外加一双还没完全擦干的腿。 男人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眼底深了深。 徐叶羽回头,怔在当下:“……” 作者有话要说:  陆延白,妈妈今天就问你一句,你是男人吗?这还能忍吗?? 算了,不管教授忍不忍,100个红包肯定是要发的。 记得留言呀,顺便提前说一下,正文还有五天左右的样子完结,再有两天写番外~ 53、借五十三下 在陆延白要开口之前, 徐叶羽终于意识到什么, 整个人咻地窜进他房间门后, 砰地一声房间门关上。 “等一下!” 穿好外面的一件开衫, 徐叶羽从上到下确认一番这次并不暴露之后,这才把门打开了。 关门时说话的是她,开门说话的也是她:“你怎么回来了?” 陆延白眼神已然恢复清明,但仍是没有看她, 目光瞥去一边,眼睑阖了阖。 “他们跟我说今晚不回来, 让我回来陪陆宛宜。” 结果谁知道一回来, 看到这么刺激人神经的画面。 徐叶羽张了张嘴,试图解释:“呃……是这样的,向微我们房东闹了矛盾,房东要我们今晚就搬出去。我本来准备睡酒店的,但是宛宜跟我说她一个人睡很害怕,让我陪她睡,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也可以,本来准备洗了澡跟你发消息说一声的,谁知道你回来了……” 她今天一下午都忙得很,收拾东西来来回回都耗费了不少时间,才没空跟他说一声。 陆宛宜肯定也是没有和父母说有人陪她, 结果陆父陆母就临时把陆延白给喊了回来。 陆延白也忙,急匆匆赶回来也未去核对什么,这才一进门, 就看到徐叶羽穿成这样…… 男人喉结滚了滚,这才看向她:“你想住哪里?如果你就想住这里,我就出去住。” “我、我出去吧,万一明早你爸妈回来了,这么草率地就看到我了,不太好,”她舔舔唇,“我本来就是因为怕宛宜害怕才留下来的,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你陪她好了。” 男人颔首:“那我陪你出去订房间。” “等我收一下衣服。” 徐叶羽把自己带的换洗衣物装进袋子里,护肤品也扔进洗漱袋里,男人就倚在门边看她收拾,食指不疾不徐地敲着手臂。 她的奶白色开衫随着她动作摆动,似有若无地透出一点她白皙肌肤,也柔柔软软地勾勒着她身段弧度。 东西都收拾好的时候,向微的电话也打来了。 “你已经买好房间了吗叶老师?” 徐叶羽:“发生了一点意外,还没买,怎么了,要和我一起住吗?” “不是,”向微语气中略带得意,“那你就不用订了,在微微抛头颅洒热血的奋力争取之下,还是顺利续下了租房合同,我们可以住了。” “你怎么收服段青则的?”徐叶羽暗戳戳看了陆延白一眼,捂住听筒,“肉偿了吗?” 陆延白:“……” 向微回她:“等你回来我跟你说,抓紧时间回来啊。” “行吧,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之后,徐叶羽转向陆延白面前:“向微跟房东谈判成功了,我们不用无家可归了,可以回公寓了。” “嗯,”他从桌上拿起车钥匙,“那我送你回公寓。” 奔波了一整天,结果最后全像是无用功,徐叶羽揉揉太阳穴,感觉有点涨。 在她整理好东西准备下楼之前,陆延白伸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薄外套给她披好。 徐叶羽:“不用,我这有件外套,而且下去就上你的车,下你的车就到公寓了,不用怎么在外面晃荡。” “那也不行,”他一反常态地坚决,甚至还扯了扯衣服的前襟,“穿好。” 她眨了眨眼睛,看他修长手指接过自己手中大包,忽然用气音小声问:“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要我穿好,现在要出去了,就要我穿好了?” 还不是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穿睡衣的样子。 见他不说话,徐叶羽又贴着气音凑近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趁我不注意一直在偷看我。 陆延白忽而抬眸扫她一眼,手掌压在她发顶上,转过她的脑袋,还有清亮得似乎能把一切看穿的目光。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时候不要太聪明?” 话虽压了点反问和沉稳,但侧面意思,分明就是承认,她所说所想都是对的。 徐叶羽得逞地小声笑,像个小恶魔,末了,又舔舔唇,一副放过他的语气。 “好吧,那我就为了你笨一点。” “……” 他勾勾唇,自鼻腔中散出一声极低极磁的笑,拎着她的包往前走去。 /// 徐叶羽到家的时候,向微因为弄出了这一天之中最大的乌龙而觉得羞愧,已经提前把下午“搬家”的惨况收拾好了。 “不错嘛,有点觉悟,”徐叶羽把包挂在椅子上,“说说看,你怎么讨好段青则的,不会真的肉偿了吧?不说我说,你就算觉得希望渺茫,也不能出卖自己啊……” 向微:“我把他又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可能他从来没遇到敢当着他的面臭骂他的人吧,所以就想通了。” “……就这?” 向微目光闪了一下,舔舔唇,咳嗽一声,背过身假装在擦东西:“就这了,没了。” “行吧,一点都没意思。” 徐叶羽啧了声,选择做点别的,从包里抽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 这是刚刚上车的时候陆延白给她的,说是从酒庄给她带的一个小礼物。她当时还奇怪为什么不下车再给她,不过后来也知道了原因…… 正这么想着,陆延白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到家了没有?” “到啦,就这么一点路你还不放心,”徐叶羽看了看盒子的包装,“这外头有个锁诶,但是不是密码锁,怎么打开?” 那边顿了一下:“我没注意,实在打不开的话,明天我帮你看看。” 徐叶羽找了个耳机维持跟他的通话,另一只手仍旧在上面按着,寻找开锁的办法:“我先自己研究一下。” 边聊边研究,徐叶羽伸出手指,不经意在锁边一按,另一只手将锁芯往外推了推,咔哒一声,锁就这么打开了。 “开了!”她沾沾自喜,嘚嘚瑟瑟问那边的陆延白,“请问还有什么是鳕鱼老师不会的呢?” 向微面不改色地打岔:“跟陆延白谈恋爱。” “……” 徐叶羽顿了一下,转身看着她。 这次徐叶羽一反常态没有反驳,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什么呼之欲出,还隐隐带了些……怜爱? 向微感觉到不对劲了——这不是一个单身女性在被朋友看轻后会有的目光。 向微后知后觉:“你在跟谁打电话?” 徐叶羽微笑:“陆延白。” 她没有喊教授,而是直接在他面前喊他陆延白。 向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手指动了动:“你……” “是的,我……” 向微捂住耳朵:“等下,我不听!” “总是要接受事实的,”徐叶羽宛如魔鬼般拨开她的手,在向微耳边温柔道,“我谈恋爱了,小薇。” “微微不听,微微不知道,不关微微的事,”向微抗拒三连,“今晚也是他送你回来的吧?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徐叶羽:“因为我想在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伤害你呀。” “……” 向微闭眼,苦涩地笑了声:“说好一起单身狗,你却偷泡陆教授。” “不是偷泡,我光明正大的,难道你没发现我都没去补课了吗?你没发现我出去约会的次数变多了吗?没发现我……” “我发现了,”向微握拳头,“你是个畜牲。” “……” 向微适应能力很强,挂断电话后不过一个小时,她就飞快地接受了这一切,并在徐叶羽准备上床睡觉之前,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你的小睡衣这么性感,陆教授居然就这么送你回来了?什么都没干?” ……当然不止。 徐叶羽盘腿坐好,思绪飘回两个半小时以前的车内,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 在车停下以后徐叶羽离开以前,车内各种旖旎自是不必说,开衫甚至都不知何时滚到她腰际,肩带也掉了一半,松松垮垮挂在手臂旁边。 要不是她不小心按到窗户的下降按键,冷风的涌入让二人冷静了一番,她甚至合理怀疑,今晚自己有回不来的可能性。 向微从她的微表情中读出了什么,默默地站起身离开的同时,想打自己一巴掌:“打扰了。” 明明知道人家谈恋爱,还上门来赶着被虐,她今晚是闲得慌吗? /// 跟向微把事情说清之后,徐叶羽出去约会的次数就更加频繁了。 除了约会和写文,徐叶羽每天还多了一项检查1012当天学习任务的日常。 一周后陆延白就要结课了,不过多久考试也会如期而至。 而在陆延白结课后到考试开始之前的这段空闲时间,他们打算再回一趟t市,把当年江宙的事搞明白。 结课之后,二人马不停蹄赶往了t市。 刚在t市落地的时候,1012正好给徐叶羽发来消息,给今日的学习任务打卡。 徐叶羽看了一眼,忽然福至心灵地蹭了蹭陆延白:“诶,为什么抽中我要考试的那时候,你是让我去你办公室补习。但是1012要考试了,你却让她一个人听网课?” 徐叶羽挑眉:“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当时就想泡我了?” “……” 他轻叹一声:“我要是现在找个学生每周末跟她补课,一周相处超过五个小时,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啊,”徐叶羽耸耸肩,“你是因为怕我吃醋,所以才让她听网课的?” “况且,我在有女朋友的情况下还这么做,确实不是很好。上网课也一样,毕竟她学过我的课,基础比你好,不需要恶补。” “我知道了,你现在是嫌弃我心理学不好,”她鼓着嘴,“我又不是专业的,就是去蹭个课而已,能学成这样已经很感人了好不好。” 他莞尔。 或许还应该感激她根本没有学过他的课,否则他也不会和她有故事开始的可能。 送徐叶羽回家住了之后,陆延白开始了酒店和江宙家两头跑的日子。 吃过药之后,江宙的情绪有了明显的稳定,情况也有了改善,睡眠质量见好,焦虑也得到了缓解。 他把这些消息告诉了她之后,她第一次有了一种抬头就能从洞口窥见光的感觉。 很奇妙的,在江宙的事情稍有缓解之后,徐叶羽卡文的情况也好转了不少,顺利写了一万字出来。 她难得回来一次,江宙的治疗也难得有了作用,家里老人自然是高兴的,想着再把大家聚在一起,在外头吃个饭。 饭局定在第二天中午,陈芷和徐渊直接从单位出发,徐叶羽从家里过去。 换好衣服之后,她想着文章应该也是回来再继续写,就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出发。 本以为推开包间门会一个人都没有,谁知道江吴和陈葛菲也提前到了。 和陈葛菲对视了一眼,徐叶羽挑了个隔她较远的位置坐下,顺手点开了微信。 江宙正给她发了一条语音:“姐我快到了,你在哪里,要我接你吗?” 她本以为手机和耳机的连接是好的,谁知道坐车的途中耳机插口滑落了一点,点开的语音就这么透过听筒播放了出来。 陈葛菲只是听了半句,神色骤然一变。 还没等江宙接下来的语音被打开,徐叶羽点了暂停,重新把插口接好。 “你躲什么躲?”陈葛菲一下就站起身来,火冒三丈,“我是不是告诉你了不要再和江宙联络?你为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我的底线去骚扰他?!他现在已经在好转了,就当小姨我求你别再接近他了也不行吗!” …… 江宙的手搭上门把,正准备进入房间,蓦然听到一阵争吵声,最尖的那道声音他无比熟悉,是他每个梦回中挥之不去的魇魔。 他停住了手,就站在门口听着。 里面的人不知道他到了,仍在继续着。 徐叶羽已经懒得解释了,把右边的耳机也戴起来,准备放点音乐净化一下这聒噪单调又无休止的指责。 陈葛菲跨过来,一把扯掉她的耳机:“你躲什么躲?!你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了吗?” 徐叶羽耳朵被扯得发痛,不可理喻地看着陈葛菲:“我认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让我认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笑话,”陈葛菲呵一声,打算和她算清楚,“那我今天就好好告诉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因为看不惯江宙比你写得好,在酒庄里对他恶言相加来害他,害他出来之后得了那种鬼病,什么都写不出来了,这是一。” “他得病之后你不停地给他洗脑,让他接受自己的怪病,甚至还劝说你外公外婆叫他去看病,如果不是你煽风点火,江宙早就好了!什么抑郁不抑郁的,都是心理作用,你只不过想拖着他罢了——” “你害他写不出东西,被我发现之后心虚了,我让你证明自己不是嫉妒他,写一本比他更好的,可是你呢,你什么都写不出来!这还不是报应吗徐叶羽,你这种人就活该什么都写不出来!” 徐叶羽深吸一口气,点头。 既然陈葛菲想跟她说清楚,那她也不管这个家宴原本是不是要和和气气的了。 “我这里有一份酒庄当时的录音资料,就是我和江宙在酒窖里的,我们现在就来听一听,看看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陈葛菲:“事到如今你还想跟我狡辩?不是你还能是谁!” “够了!” 门忽然猛地被推开,江宙站在门口,郁结的情绪大规模地喷发,连带着愧疚无奈和痛苦一并涌出—— 他看着陈葛菲:“你还想干什么?要怎么样才够?” 因为江宙情绪脆弱,酒庄之后,陈葛菲从没在他面前提过这件事,没想到现在却被他听到了。 陈葛菲愣了愣:“妈妈在帮你讨公道。” “公道?你是想帮我讨公道,还是想证明自己以为的是公道?”江宙嘴唇翕动,蹙着眉,“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再提,就陪着我一起死在坟墓里。但我没想到会连累姐姐,姐姐对我那么好,拼了命地想把我从死亡线上拽回来,你怎么能这样子说她?!” 陈葛菲:“不是的,当年在酒庄,是她害了你……” “她害了我?她怎么会害了我,”江宙双眼涨红,抓住自己的头发,又缓缓抬起脸,指着陈葛菲,“害了我的是你,是你和江吴!” 陈葛菲怔住了:“你别胡说,阿宙。” “我没胡说。” 江宙那一霎冷静得几乎失常:“真相根本就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是我用姐姐手机的时候发现了你们的对话……”他闭了闭眼,陷入令自己情绪失控的回忆,“你们在我面前装成那样,原来私底下就觉得我是个怪人,是个神经病,是精神分裂,是你们赚钱的机器。”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地窖里,因为徐叶羽游戏账号登录不上,他就随手乱点,结果不小心点进了一段她的录音里。 她当时应该是在某个亲戚走访中太无聊,只好录制电视里放的一段很经典的台词来消磨时间,顺便自己赏析。 他那时候没事可做,也就只能听这个,听着听着,感觉到旁边的杂音愈来愈大,还夹杂着他的名字。他感觉到不对,把录音调到最前面,声音放到最大,重新开始听背景音里的那些对话。 应该是陈葛菲一边打麻将一边和旁人聊天。 “你们家江宙好像写东西很厉害的,我看奖都得了一大堆。” “还好了,离我和他爸的预期还差得远,这孩子最近算是完了,整天无病呻吟不写东西,我跟他爸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无病呻吟,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成天哼哼唧唧,神经病似的,动不动就甩脸色,晚上不睡觉,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东西也不吃,说什么抑郁焦虑。能有什么病呀,还不是给惯的,把他扔农村住一个月你看他还有这些怪毛病吗?” “说的也是,现在这些年轻人动不动就爱乱想,尤其你们家江宙还搞点创作,古往今来的艺术家不都有点怪病。” “所以我才不带他出来,怕他吓着你们,一天天提不起精神,像个鬼。要不是看他赚那么多钱,我早不这么养着他了,谁乐意养个神经病在家。” 那样的语句,那样讥讽而略带不屑的语气,令他登时僵住,呼吸不能。 仿佛他真的是个怪物,是他们口中的神经病,而带他出门见亲人,都会让他们感觉到丢人。 沉溺的窒息感使他陷入巨大的绝望和痛楚,他哭到眼睛发肿,但回去了,陈葛菲和江吴却沉浸在自己今天打牌赢了多少钱里,根本没有发现他的反常。 重度抑郁并不是一瞬间到来的,而是在那天之后的每一夜,翻来覆去的每一夜里,他彻夜难眠,一闭上眼陈葛菲嘲讽的语句就回旋在耳边,他只能呆滞地抱着膝盖看向窗外。 等天亮,再等天黑。 生活的意义在无望的等待中被消磨耗尽,他无心创作,也无法创作。终于在某一天,他瑟缩在自己房间的门后,听见江吴的冷嘲热讽:“不睡觉不吃饭,房间也不收拾,每天活得像个行尸走肉还无病呻吟,怎么劝都不听,不仅没有自理能力,现在连钱都赚不到了,看他这样下去谁会要他。” 这句话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至亲的手修为锋利的刃剑,准确无误地刺入江宙仅16岁的心脏。 他看着自己的大动脉,忽然觉得江吴说得对极了,这样的他有谁会要呢?举起刀的瞬间,还不如一了百了。 一刀划下去,他没有死。躺在急救室的白炽灯下,他活下来了,却没有真正地被解救。 痛苦仍然潜伏在时间的分秒中,只待他放松警惕便盘旋而出,将他袭击得束手无策。 他渐渐开始厌恶自己,厌恶这个家,厌恶和所有人沟通。他是个怪人,得了怪病的他会让人看不起,会让父母觉得丢人。 “不止是你们,我都放弃我自己了。”江宙瞳孔微颤,“只有姐姐没有放弃我,她不把我当怪人,她要我好好生活,要我去看医生,告诉我其实我只是生了一场小病,这没有关系。” “我知道这两年她什么都没写出来,我还以为只是因为灵感枯竭,我怎么能够想到是你们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他几乎不用动脑子,就知道徐叶羽是被压迫得无法动笔,一如他之前。 江宙声嘶力竭地质问:“你们已经毁了一个我,现在还要让姐姐也拿不起笔了吗?!” 陈葛菲如遭雷劈地站在那里,双眸睁大,张了张嘴,竟是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忍了太久,这两年来的每一天都是他的凌迟日,在他们的嘲讽中他无数次想过一死了之,可每每想到拼命拯救自己的徐叶羽,他还是选择了活下来。 “如果不是你们这么过分,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说,”江宙扯了扯唇,“可你们怎么能在把我逼向绝路的同时,而让脏水泼到姐姐身上,还害她……” 他喉结滚了滚,说不下去了。 他太明白陈葛菲和江吴是怎样刻薄的人了,而徐叶羽作为他们的出气筒,作为“害他无法赚钱”的元凶,该承受了多少本不该承受的污蔑啊。 他闭了闭眼,终于还是说出口:“以前的稿费当做给你们的抚恤金,从今往后,这个家我不会再回。没有了这个丢人的怪物,你们应该很高兴。” 扔下这句话,江宙重重带上门离开。 18岁以前,他无数次想过从这个家里逃亡,可举目无依,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去哪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成年了,有了很值得信任的心理教授,姐姐也有了独自在l市生活的能力,他可以离开家,投奔他们。 虽早就觉得离开这个家是早晚的事,但始终还是缺少了一个爆发和让他下定决心的契机。今天他终于决定离开这个让自己痛苦的根源,他想要逃脱。 因为这个家庭不仅伤害他,更伤害了想要挽救他的人,他不仅觉得心寒,更觉得恶心。 /// 江宙走后,整个房间乱作一团,先来后到的人都杵在门口仿佛石化,徐叶羽来不及和陈芷说一声自己没事,便匆匆追了出去。 过了十几分钟,陆延白给她发了个定位:【我和江宙在这里,要来吗?】 徐叶羽松了口气:【我就在这条街上,马上到。】 刚刚是陆延白和江宙一同过来的,江宙在房间内说的那些话,想必陆延白也全部听到了。 而江宙离开的时候,陆延白肯定也和她的想法一样,当即跟上了。 徐叶羽很快走到了陆延白定位的咖啡厅里,正在四处寻找他们在哪个桌子的时候,陆延白招手挥了挥:“这里。” 江宙转身,看徐叶羽熟稔地坐在陆延白身侧,似恍然大悟,又意料之中:“你们……” 徐叶羽点了头,算是默认,没打算讨论这个话题,毕竟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决定。 “如果真的不打算回去的话,”她抿了抿唇,“你想去哪里住呢?我先说好,我不可能让你自己在外面住的。” “还不清楚要去哪里,”江宙精疲力竭地蜷在一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离开t市,最好是出国。” 陆延白一直在低头忙着什么,过了半晌,这才道:“想不想去美国?” 江宙眼皮抬了抬,带着一种颓然的希望:“可以吗?” “我有个朋友在美国定居,自己开了家庄园,也有房间供租客居住,”男人缓缓道,“我刚刚问了一下,还有两个房间,如果你想,随时可以去。” 徐叶羽咬唇,有点担忧:“靠谱吗?” “很靠谱,并且去美国之前,他也是心理医生。如果江宙愿意的话,后期由他跟进治疗事项也很好,美国的医院也没有问题。最关键的是,离开让自己抑郁的场所,焦虑和压迫感能明显得到缓解。” 徐叶羽看着江宙:“你想去美国吗?如果是他的朋友,那肯定还是挺靠谱的。” 江宙缓缓点了点头。 他对陆延白本就有莫名的信任感,此时又加上一层姐姐的关系,便更加觉得他可靠。 “这样吧,刚好我下周要去一趟庄园,可以顺带捎你在那里住一周,我们同去同回。如果你喜欢那里,就回来把行李都清整好,做好去那边长住的打算,不喜欢的话就再找别的地方。” 末了,陆延白又添一句:“那边风景很好。”应当很适合他舒缓情绪和创作。 徐叶羽感觉可以,点点头,又忍不住小声道:“不可以带我吗?” “我正要说,”陆延白沉声,“你如果想去,当然可以一起。” 她嘴角翘了翘:“这还差不多。” 当天下午和江宙聊了好一会,徐叶羽主要是希望他不要有太大压力,毕竟陈葛菲对她做的那些事他也不知情,不用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送江宙去了陆延白住的酒店休息,离开时,江宙看着她:“你真的不怪我吗?” “我怪你干什么?你好好的我就很高兴了,”徐叶羽拍拍他脑袋,“别想太多,赶紧休息吧。” 况且,因为陈葛菲误会她,江宙能站出来为她说话,她也很感动。 确认江宙在酒店休息了之后,徐叶羽和陆延白下楼,靠在车边说话。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一时片刻还不知道怎么去完全梳理清楚,只是觉得惆怅和唏嘘。 真相出来了,可陈葛菲和江吴是怎么想的?会信吗?江宙能顺利去美国吗?他最终会住在哪里呢?外公外婆对这件事又是什么态度?污蔑了她的人又会道歉吗? 是不是离开了这里,江宙就会好转? 越想越乱,徐叶羽索性晃晃脑袋:“算了,不想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回去之后我爸妈肯定还是要跟进这事儿的,我现在先放松一会。” 男人俯下身,双手抵在她太阳穴上按了按,又转到鼻梁处轻轻捏着:“嗯,先把这件事放下,回去睡一觉。” 这事现在才完全展开,后事还有待商榷。 “不想了,”她放空了一会,而后睁开眼,“看看有什么吃的吧,我饿了。” “刚刚不是吃了?” “动脑子消耗体力,”徐叶羽啧啧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倒是清楚她:“你想让我吃什么?” 她余光一瞥,看到了一边生鲜超市里的草莓,忽然亮了亮眼睛,回头问他:“吃草莓吗?”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她舔了舔唇,手在自己脖子上蹭了蹭。 “我给你种呀。” 作者有话要说:  徐叶羽,我劝你不要引火烧身。 54、借五十四下 买了两斤草莓, 又吃了几根串串, 徐叶羽顺利被男人开着车送到家楼底下。 车子稳稳停下, 徐叶羽抬头看了一眼, 家里灯开着,陈芷和徐渊应该都回了家。 她解开安全带:“那我先回去啦。” 下了车,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被人扣住手腕:“等一下。” 徐叶羽回过头, 眨了眨眼:“怎么了?” 他将她抵在栏杆前,双手反扣她手腕压在背后, 言简意赅:“种草莓。” “……” 到家的时候, 徐叶羽刻意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高,漫过鼻尖,再把衣领折下来,遮住自己的脖子。 陈芷一打开门吓了一跳:“怎么穿这么多?热不热?快,把外套脱了吧!” 徐叶羽吓得后退两步,把衣领扯得更高:“不用了不用了, 我不热。” 陈芷摸了一把她的鼻尖:“还说不热?快脱了吧。” “真不热,那是水汽,”徐叶羽信口胡诌,“我新买的粉底液冷热交替容易产生水汽。” “……”陈芷对她的话将信将疑。 “对了,”徐叶羽急忙岔开话题, “你们晚上吃了吗?” 果不其然,陈芷被她的话题带走,叹息一声:“吃是吃了, 只不过……中午搞成那样,谁还有心思吃东西。” “我不知道江宙会讲那些的,”徐叶羽也道,“我甚至根本都不知道他在外面,也不知道他受了刺激会把那些话讲出来……” “这不怪你。”沙发上的徐渊也开口说,“是他们家的对待方式出了问题,才把江宙逼到了绝路上,当时但凡他们能对他温柔一些,多一点理解,江宙又怎么可能会进急救室。” 说到底,还不是陈葛菲那样偏激从不反思自己的性格,还有江吴的煽风点火,造就了这样的果。 “对了,阿宙去哪里了?” 当时情况很着急,徐叶羽只来得及给陈芷回一句【江宙在我身边】,甚至都来不及同她商量。 “现在在陆教授酒店的隔壁房间住着了,今晚教授可能要和他聊很久吧。”徐叶羽咬了咬唇,“江宙想去国外,我觉得也可以,让他先暂时离得远一些,那种压迫和歧视感才会少一些。” 陈芷:“说得轻巧,去哪里?我们在国外又没有认识的人。” “陆教授有呀,他下周要去美国一个朋友的庄园那里,预备把江宙也带过去,如果江宙住得惯,就在那里住到他想走为止吧。”徐叶羽坐在椅子上同他们商量。 “不是我说,”陈芷也坐在她身侧,“羽羽,这个教授是你朋友吧,你们认识了多久?他足够靠谱到能让你交代上江宙吗?不是妈妈说,就算他挺有名气,但是再靠谱的朋友……” “妈,”徐叶羽打断陈芷,小声道,“他是我男朋友来的。” 既然当时把这段关系瞒着是为了治疗江宙,但现在江宙把一切和盘托出,表明不是徐叶羽的问题,那她的治疗动机便纯洁起来,这段关系也不用藏了。 陈芷看着她,睁大了眼。 徐渊:“什么男朋友?什么时候交的?对你好不好?” 徐叶羽没来得及说话,陈芷这才眨眨眼:“怪不得我今天在门口,看这教授玉树临风的,又高又正,还在想你从哪认识这么条顺的大帅哥呢。” 徐渊皱眉:“不要被外貌迷惑了内心,男人的内在也很重要。” “他本来都不接心理疏导了,但是为了我特意跑到t市费时费力忙江宙的事;我说当时事情是在酒庄发生的,第二天他就通过各渠道给我找来了当天的记录;江宙说想走,也是他联系到的朋友,并且那个朋友也是心理师,”徐叶羽丝毫不喘气地说完,“这样算内在可靠了吗?” “怪不得,我就说当时查的时候,人家说教授在l市,早已经不接疏导了呢。”陈芷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我女儿才破例的啊。” 又八卦道:“你们谁追的谁?” “我……我追的他?应该是吧,”徐叶羽舔唇,“因为那时候他以为我是他学生,还怕跟我谈恋爱来着。” 很显然,初步映象让陈芷对这个女婿很满意:“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妈妈见见啊?” 徐叶羽皱鼻子:“这还早呢。我们这次回来主要不是为了江宙的事嘛,哪想到中途发生这个,都还没准备好呢。” 又经历了议论陈芷和徐渊的盘查,徐叶羽顺利靠着陆延白各方面出色的表现逃过一劫,让两人在她口述方面点了头。 临睡前,她给陆延白发消息:【睡了吗?江宙还好吗?】 今天虽然讲清了很多事情,但感觉到如释重负的同时,也会感觉到心乱如麻。她是这样,江宙就更不必讲了。 他的消息回过来,永远都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心安感:【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你好好休息。】 她翻了个身,裹在被子里,满足地笑笑:【嗯,晚安。】 【晚安。】 /// 第二天,陆延白来接徐叶羽去找江宙,顺便吃个午饭。 徐叶羽跟陈芷徐渊打过招呼后,背了个挎包就下楼了。 刚推开大门,看到站在副驾驶处的陆延白,她招手晃晃,快步走到他身侧,笑眯眯问他:“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他垂眸,看到她今天穿的是高领的荷叶边衬衣,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弯。 “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徐叶羽想了想,“别吃重复的了吧,毕竟我昨晚……”吃了好多。 “嗯,”男人似笑非笑,一双桃花眼眼尾轻勾,漫不经心道,“昨晚的草莓好吃吗?” “……”徐叶羽噎住。 这人到底是纯粹字面意思,还是一语双关?她到底是应该想多呢,还是不该想多? 半晌,抓了抓耳垂,徐叶羽含混不清答:“差不多吧,草莓虽好,也不能那什么……贪杯。” 想了想,她感觉到不对了,背着手,小声哼了句:“下次我也会掌握主动权的。” 他侧头去看她,谁料余光扫到她身后有什么东西,神色变了变。 “什么啊?” 徐叶羽跟着他眸光回过头去看,在亭子里看到一对假借乘凉的男女,察觉到自己被暴露,女人用手中准备好的扇子挡住了脸,男人装作低下头认真看报纸。 徐叶羽:“……” 她走到陈芷面前,哭笑不得,一时失语:“刚刚不是还在厨房切辣椒吗?” 陈芷:“这不是你爸说想散步,我就顺便下来看看风景。” 徐叶羽扫了一眼徐渊:“散步还要穿得这么正式吗?你们换装够快啊。” “……” 陆延白很快跟了过来,明白了是什么情况,朝陈芷徐渊点点头,礼貌唤了声尊称,又道:“既然都下来了,就一起吃顿午饭吧。” 徐叶羽眨眨眼:“你还真是正中他们下怀。” 陈芷笑得眯了眼,连连点头:“好啊。” 去饭店的路上,徐叶羽问他:“江宙呢,现在在干嘛?” “吃过午饭了,现在应该在房间里看电影。”陆延白道,“我给他找了几部好片子,让他舒缓一下。” 徐叶羽点头,后座的陈芷也禁不住道:“照江宙这个情况发展下去,后头痊愈的可能性大吗?” 陆延白点头。 “现在初步治疗的情况不错,只要坚持下去,后面会轻松很多。” “换了个环境,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齐下的话,问题应该不大,等他自己慢慢调整,周边的人不要给太大压力就可以了。” 徐叶羽也回头说:“给他一段时间,我觉得他肯定会好的。现在他既然想走,不是去l市就是去国外,那还不如遂他的意让他去美国一趟,刚好这些人和事都能完全躲开。” 想了会,陈芷点头:“好,那我到时候和外公商量一下。” 菜点好了之后,徐叶羽去了趟洗手间的功夫,服务员来敲门:“您好,请问刚刚点的椰汁是要罐装的还是纸盒装的?” 陈芷探寻地看了一眼陆延白:“应该都可以吧,她不是很挑这些吧?” 男人声音沉了沉,礼貌道:“那就点罐装的吧。” 徐叶羽洗了个手回来,陈芷看向她:“刚刚服务生来问你要罐装还是盒装的椰汁了。” 她纸巾在手里捏作一团:“啊?那你们说了要罐装吧?” “说了。” 陈芷瞟了一眼陆延白,徐叶羽立刻意识到,伸手在陆延白面前打了个响指:“还是陆教授了解我。” 她觉得罐装的比盒装的好喝,所以出去一般都是点罐装的。 后来聊天,徐叶羽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开酒的钥匙,挂在手上一点一点地说着话。 钥匙尖,陆延白怕她划伤手,趁她认真说话的时候把钥匙从她指尖取下来,放到了一边。 陈芷看到了这一幕,同徐渊交换了个眼色,眼底隐隐有悦。 晚上回家的时候,徐叶羽去厨房洗草莓,端着出来之后听陈芷点头:“叶羽,陆教授还是很不错的,挺适合你。” 徐叶羽心里暗爽,表面上不动声色地捏了一颗草莓:“是吗,适合我吗?” “嗯,挺细心的,也很关心你了解你,”陈芷坐在沙发上,“最重要的是长得也挺帅。” 徐渊:“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 徐叶羽呼吸停了一下。 “以后让他别给你买草莓了,不应季,吃点应季食物才养生。” 养生潮流领航者徐渊的眼镜闪了闪,如是说。 “……” /// 江宙那时既然放了话要走,那么陈葛菲和江吴肯定是留不住,也没有资格留他的。 但家里的老人总是挂念着他的病,担心没有人照顾,在他去美国这件事上迟迟没有点头,他们倒宁愿江宙去l市和徐叶羽一起住。 徐叶羽当然只能劝。 “但是比起l市,他更想去美国呀。那边环境真的还不错,适合阿宙恢复和治疗,更何况庄园主人是我男朋友的朋友,也是心理医生,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而且房客那么多呢,安全问题肯定不用担心。我到时候也会定时给他打电话,他觉得不想住了也随时可以回来。” “这次我会陪阿宙一起去,那边的环境怎么样、是不是值得托付我也会留意,如果真的不好我就不让他留在那里了,但是如果好,我肯定还是支持他去。” …… 连续几天后,徐叶羽终于劝得老人点了头:“好吧,反正你也是为他好,到时候多记挂着他,他也就只有你这个姐姐了。” 第三日,买好机票,三个人准备去美国住上一周。 要离开之前,他们陪江宙回了一趟家里清必须要带的东西。 本以为江宙至少要整理半个小时,但他只是从房间里拿了电脑和纸笔,装进箱子里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大步流星走了出来。 徐叶羽:“衣服不带吗?” “就这些,剩下的重新买,”他摇着头说,“我不想在房间里多停一分钟。” 三人正欲离开时,陈葛菲面色憔悴地从电梯里走出来,叫了他一声。 江宙一步也未停,头也没回,兀自越走越远。 步伐干脆,滚轮在地面上滑过的声音,带着再不愿重复一次的果决。 少年的背影,偏执又脆弱。 抵达美国时是下午三四点的光景,机场遥遥有人朝他们挥手:“hey,陆!” 招手那人就是陆延白的朋友,叫李江,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模样,妻子是美国人,金发碧眼,非常漂亮。 李江带他们去了庄园,庄园景致颇好,植被盈然铺满一片,橡树沐浴在浅淡阳光下,筛出光影。 李江还有个小女儿,沿途找不到人说话,只好烦江宙。那一双漂亮的蓝眼珠看着他,像是碧蓝如洗的天幕翻转,又像是澄澈海水结晶,不谙世事,竟让他生出了几分被治愈的透明。 于江宙而言,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没有过去的回忆和痕迹,甚至同过去有关的人物都寻觅不到。 这里的主人和房客都有着热情的笑脸,食物也很香,透过他们给他选的房间的窗户,能看到并不厚重的蓝色云层,以及云层中漾出的微光。 这房间很明亮,窗帘和枕套都是新的,他们还给他添置了一套桌椅方便写作,右手边就是窗台,低头望出去,可以看到有人在草丛上聊天和画画,或者是小女儿骑着歪歪扭扭的自行车拧出s的痕迹。 他太喜欢这里,因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有生机,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会慢慢好起来,也没有人会对他看不起。 重新开始了,就会有意义。 发现江宙很喜欢这个房间之后,徐叶羽这才放下心,半掩上房门,跟上前面李江和陆延白的脚步。 陆延白刻意放慢了脚步,因为在等她。 上了一层楼,李江推开面前的房门:“瞧,陆,这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房间,重新布置过了。” 徐叶羽抬头看去,房间的桌上摆着香薰蜡烛,床单上洒着花瓣,地毯纯白,舒适惬意。往里有个浴缸,外面只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帘子遮挡,浪漫又暧昧。 “……”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陆延白看了一会,果然道:“她住这里就好,我出去住。” “怎么出去住?”李江愣了愣,“床这么大还不够吗?” 陆延白摇头:“不是。” 李江默了一会,忽而顿悟:“我知道了,人小姑娘不愿意跟你睡是吗?出去开房间多麻烦啊,还得我陪你,我老婆孩子还在等我,完了我明早还得去接你,每天都这么干多折腾人啊……再说了,我布置得这么好,一个人睡太浪费了。” “就是。”徐叶羽说。 李江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没事,我不介意的,”徐叶羽笑笑,“不能辜负你一番好心。” 陆延白:“不行。” 李江奇怪地看他一眼:“嘿,你这人挺奇怪的,别人都答应了,你干嘛还不同意。你在担心什么?” “……” 徐叶羽进去,试了试床的软硬:“大不了我睡床上你睡沙发也行,别麻烦人家了。” “就是,我充分相信陆教授的自控能力,跟人小姑娘一样干脆点多好啊,”李江耸肩,“搞得像是我逼你跟她谈的恋爱,见的家长似的。” 陆延白往内看了一眼,思索良久才勉强道:“那我就睡沙发吧。” 李江嫌弃地皱了皱五官,过了半晌,却又看向徐叶羽,嗤地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样子,可能是太看重你了,所以比较古板吧。” 临了放他们在上头收拾,李江离开时,还特意挑着眉,旖旎之味溢于言表:“教授,我这房间隔音效果很好哦。” “……” 收拾完行李,吃过晚餐以后,徐叶羽沿着庄园转了转,替江宙勘测一下这边,也当是消食了。 沿三楼转了一圈,在阳台上看到了江宙,他正趴在栏杆上。 徐叶羽多少还是有点担心,走过去拍拍他后背:“晚上吃好了吗?” “嗯。” 过了半晌,江宙抬头,看向零星闪烁的天幕:“逃离家,其实感觉还不错。” 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庆幸之余,也多少有些彷徨。 徐叶羽当然懂他内心所想,也倚在栏杆上,撑着脑袋扫向远处明灯:“以后都会好的。” 二人之间沉默了许久,草丛里传来不知名小虫的吟叫,伴随着江宙那一声低于无的叹息:“对不起啊姐,要不是我那时候才知道她误会你,你早就不用……” 她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眨眨眼:“真的没关系,不怪你。” 他也是受害者,她怎么可能让他揽罪:“现在一切说清楚就好了,其实对我的生活没有很大的困扰,你不要太自责,也别有压力。” 徐叶羽继续说:“其实我这两年没有封笔啦,只是长篇有点卡,中短篇我还是一直在写的。” 她把这件事对自己的伤害最小化地讲出来,目的也是为了让江宙心安,少些愧疚。 江宙转头看着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笔名发表那些总不会有假。” 又过了几分钟,他缓缓抬起眼睫,轻声说:“其实我这两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写的。” /// 跟江宙聊了一个多小时,回房间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入睡时间了。 徐叶羽怀揣着一点点矜持和期待推开门,以为会看到教授半倚在床胸膛微敞图,谁料男人正在浴室里洗澡,水声漱漱。 徐叶羽撇了撇唇,没意思。 在沙发上等他的时候,向微打了个电话来:“我看到你朋友圈定位了,好你个徐叶羽,背着我一个人去美国浪!” “没有,我跟陆延白一起到他朋友的庄园办点事。” “那……”向微嗅觉敏锐,“你今晚在哪睡啊?” “床上啊。”徐叶羽一副对弱智的语气。 “我他妈当然知道你在床上,我问你和谁一起在床上?你和教授……这几天都是一起睡吧?” “哪有,这人古板的要死,连跟我一个房间都是劝了半天才答应下来,怎么可能跟我一张床,”徐叶羽咬唇,“好像生怕我占他便宜似的。” 向微顿了顿:“臣有一计。” “讲。” “这时候我就要先夸夸自己了,你临走的时候我给你包里装了几件那什么,你看到了没?” “你装什么了?”徐叶羽急忙去拿包,“我没看到啊。” 摸索半天,徐叶羽从包最底的夹层里翻出了一套……小狐狸内衣,性.感透.视,带耳朵,还有一条毛绒绒的尾巴。 “向微你是变.态啊?你往我包里装这个?!” “当时你要去t市我就给你装了,以为你懂我,迟早能用上,谁知道你特么的带去美国都没发现呢?!”向微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今晚过后你就感激我,别让我白买,听到没!” “……” “跟自己男朋友一间房,还能让他安稳睡到天亮?徐叶羽,我要是你,这样我都没脸见人。” 末了,向微撂下狠话:“别让微微失望,今晚你就是小狐狸本狸!” “…………” 徐叶羽心情复杂地和这套小狐狸装对视良久,甚至思绪都开始神游,连男人走出来了都没发现。 抬头看他掀开帘子的那一秒,徐叶羽急忙把包扯回来,把那套衣服塞到最底下。 陆延白皱了皱眉:“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忽然想起自己买的新衣服,就随便看看。” “什么衣服?” “……”徐叶羽这时候大脑缺氧,连扯谎都不知道怎么扯,只好生硬地转换了话题,“那什么,我去洗澡了。” 在浴室里站了很久,徐叶羽和篓子里的那套小狐狸又开始了漫长的眼神拉锯战,思索半晌,她伸出右手。 正要拿到衣服的时候,理智的左手忽然扬起,啪地一声给了右手一巴掌。 不行,徐叶羽,你不能这样子。 从浴缸中站起身,徐叶羽拿起浴巾,又看了小狐狸一眼。 …… 出来已经是四十多分钟后了,她拢好睡袍,极富悬念又……没什么悬念地走了出来。 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只是淡淡抬了抬眼:“洗好了?” “嗯……” 徐叶羽感觉浑身不自在,掀开被子坐上床,忽然被人打断。 “等等。” 她简直觉得脸上的毛细血管快爆炸了,咽了咽喉咙:“怎么了?” “上面还有很多花瓣,你是打算一起睡?”男人抬了抬眉。 徐叶羽这才反应过来,坐起身,清理身上身下的花瓣,扔在桌上。 陆延白不知何时坐在她床沿,也帮她一片一片地清理着。 他单手支撑在她身侧,一点点往前挪动,不知怎么地,就半撑在了她肩侧。 鼻尖盈满她刚用过的沐浴露香味,又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甜梨香,他一低头,几乎下巴就触到了她鼻尖。 她的锁骨在睡袍中半隐半现,延伸进让人浮想联翩的内里。 他忽然想起她刚刚的话,就维持着这个姿势,靠在她耳边低声道:“……怎么不穿新买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行行行,好好好,骚还是你教授骚 那么明天……不见不散…… 大家懂我意思吧 (低调点) (但是言还是一定要留的) 送100个红包! 55、借五十五下 陆延白目光灼灼, 看得她似乎无所遁形。 徐叶羽脸红得几乎快要滴血, 小声嘟囔着:“穿、穿了的。” 他蹙了蹙眉:“穿了吗?” 他怎么记得, 刚刚好像看到了一团白白红红的东西, 而她身上这件浴袍,又明显是白的。 看他好像确实感觉自己没有穿,徐叶羽微微弓起一点身子,手伸进浴袍里, 从里头缓缓扯出了……小半根狐狸尾巴。 尾巴边沿带了点橙红,一直汇聚到尾尖, 凝成一个柔软的弧。 可能是因为刚刚她洗了澡, 穿上这个,身子又没擦干,狐狸尾巴可见一两团濡湿,毛黏成一小团。 他眼底几不可察暗了暗,喉结滚了滚。 徐叶羽讷讷松开指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只好侧着身,有点发怵,又有点什么旁的意味……看了他一眼。 那软软的一眼,眼尾带着点不经事的探寻,却又自带一股少女浑然天成的撩拨。 她的浴袍开了一点, 隐隐现出里面丝边的小吊带,吊带的颜色和尾巴颜色温和,甚至肩头位置还挂了个耳朵。 陆延白撑着身子起来, 徐叶羽感觉到身前一轻。 “……” 她瞠然地看着他:“就这样吗,没有了吗?” 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这样都能忍,陆延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他眼尾轻阖,声音沉坠:“那你试试。” 拉开床头抽屉,果不其然,里面放着几个应急的小盒子。 数一数,刚好十个。 此行他根本没想过别的,安全措施就更别谈,本打算这几晚相安无事地应付过去,大不了自己忍忍。 他尊重她,珍重她,不在乎这一朝一夕,也不止想要这一朝一夕,他想等她完全准备好、不后悔的时候。 但就在刚刚,看她掩着半分羞怯半分勇敢地抓出软绵绵的尾巴开始,他便想……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她好像早就准备好交给他了所有一切,是他的认知出了错。 她是那样聪明又可爱的一个人,有谁能让她做她不愿意的事,她又怎么可能如他所想一般,没想过任何未来。 不过只是因为太喜欢他,而愿意给他信任罢了。 更何况…… 她凑过来看向柜子,似乎想看看他在看什么,看到里面那一排整齐的小东西之后怔住了:“诶?” 尾音很轻,半勾着,又像带着一点狡黠的笑意。 更何况,都被这么撩拨了,他假如还能在喜欢的人身上再忍下去,那可就真不是个男人了。 徐叶羽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让我试试,试什么?” 他从中取出一个盒子,放在柜子上,眼睫微敛,声音微哑。 “试试看,我是不是个男人。” …… 他低下头来吻她。 男人的气息混着橙叶和雪松木的凛香,那一刹那给了她如置凛冬的错觉。 这次的吻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带了点凶狠和缠绵的劲儿,舌尖裹了一点牙膏的薄荷味道传递入她口中。 温柔,也有暴风雨即将拍打窗棂前的急促。 她被他和以往全然不同的吻弄得懵了,自己都不知作何反应,加上渐渐缺了氧,脑子也有点转不过来。 他像是吸血鬼,攀附着人的肌理一寸寸吮允,慢条斯理中带着一点急不可耐。舌尖温热,牙齿咬住一小块,稍稍用点力,她莹白肌肤就落下他的印记。 他的指尖游走,带一点温热,她敏.感,瑟缩着抽气。 而她的尾巴似有若无地蹭过他的手指,软绵绵的,还很痒。 徐叶羽简直快死了。 像是煮茶叶的时候,先倒水,再放茶叶,小火慢慢地烹调,并不着急地一寸寸地烹煮。先让她在水里慢慢地飘,找不到落脚点,抓哪里都不行,哪里都不是她能上岸的浮木。 随着临近沸点,她也开始在水中翻滚,他在榨干她,在找她的气息,而她,也在水里寻求他给的慰藉。 她能感觉到他的下颌角滑过,然后落在下一个目的地。 “别……” “别咬,别咬呀……” 她手落进他发间,感受到他发尾扎着手心。 下一秒,男人眼尾勾了勾,冷静自持中又带一丝隐忍和……似笑非笑。 “嗯?” 他在询问她,如果她想停止,随时可以。 但……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徐叶羽不说话,眼眶都忍红了,抬手掐了他一下。 他当然明白,床笫之间,有些话不能太当真。 她似乎比他还要更着急一点。 他再度垂下头。 她真的要被他折腾得发疯了,把床垫揉得皱皱巴巴,手不经意地托着他后脑向上,喉咙中溢出气音。 他终于肯放过她,如她意般向上,唇落在她唇角。 她揽着他的脖子,舌尖笨拙又软绵绵地勾过他的,咬住他下唇。 …… 脱掉她碍事的衣料,陆延白声音很哑:“你乖一点。” 他低头看了一眼,小狐狸的尾巴已经湿得软趴趴,一边倒地躺在其间。 腰带落在地上的声响很清晰,徐叶羽看着男人的剪影,脸一瞬间红了,心也砰砰直跳。 他再俯身压上来,徐叶羽紧紧闭上眼。 给她垫了垫腰,他怕准备不充分,又扩了扩。 徐叶羽感觉到了一点什么,瓮声瓮气视死如归地问:“……进来了吗?” “………………………………”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面对的是男人铁青的神色。 他把试水的两根手指抽出来,眉间到下颌角紧绷,明显是……被挑衅了。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匆匆解释,“我没有感觉你,才问、问了一下,不是的,我怎么会怀疑你只有这么……” 男人,不能质疑,尤其是在这种方面。 男人勾了勾唇,神色很危险,让人看不清真实眼色:“是么?” “是……唔……” 还没来得及说完,他沉身没入几分。 她搂住他的脖子,嘤嘤呜呜地央求,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楚,不像是想让他停,反而惹他变本加厉。 他更滚烫,在失控的边缘游走,加快速度,以求得她更无助又清晰的求饶。 终于,男人在她耳边长长低喘一声,沉哑的嗓子性感得像揉碎的月光。 …… 徐叶羽以为快让人死去活来的两个钟头过去,她得到解脱,但又有点可惜,又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但,她不明白,夜还有很长。 后来被人翻了个身,男人低喘落在她耳畔,唇还似有似无拉扯她耳垂的时候,徐叶羽忿忿地想—— 早知道他刚刚搂着自己,诱哄似的问自己还好吗的时候,自己就不说没问题了! 终于结束后,她被人抱去洗澡,乱七八糟的狐狸耳朵和尾巴都湿透了,羞.耻地躺在浴缸外的地上,还有一件轻飘飘的吊带很坚强,挂在浴缸边沿,却被徐叶羽一个扑腾给掀翻了下去。 浴缸内水纹渐起,一颗颗的水珠因为动作漫出浴缸,滴在毛茸茸的尾巴上。 “……陆延白!” “嗯,我在。” “不是说好刚刚就结束了吗……!” 他扶着她的腰,将她抬到上头,蹙着眉保证,似是极有诚意:“最后一次。” 水声中,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染上模糊的情.欲,却仍然低哑动听。 水波潋滟,在她腰侧起伏不定。 “……” 两个小时后,被人从沙发上抱回床,搂在怀里的时候,她迷迷瞪瞪昏昏欲睡地想。 骗子,男人都是大骗子。 什么最后一次,她再也不会信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非常有存在感地透过窗帘落进来,徐叶羽坐起身来,似乎是回味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而她现在又是在哪,这才慢吞吞地挑出一个笑来。 坐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想起自己之前看的小说里,似乎过后都会四肢酸软走不了路,她非常富有实践意义地把手臂从被窝里抽出来,看看自己的手还能不能用。 确保了每根手指都非常灵活,手臂弯曲自如,只有一点点酸软感之后,她嗤笑一声那些小说的事后情况,啧啧摇了摇头,跳下床。 现在的小说还是太理想化了,一看就没有怎么体会过,这不就跟打了羽毛球是一样的…… 脚掌刚落地,她膝盖毫无预兆地一弯,腿霎时软得像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幸好扶住了床,把力道挪去双腿之后,才勉强地站住了。 …… 对不起,是她不该得意得太早。 捶了一会儿腿,给腿部肌肉足够的放松和按摩过后,这才稍听她使唤了些。 徐叶羽走过去拉开窗帘,顺势坐在沙发上休息。 沙发…… 她看向身下让人想不记得都难的屈辱战地,又看了看浴室,最后把目光落向床垫和地板上。 毋庸置疑,陆延白早早就起来了,下楼之前,他还不忘把昨晚的各种混乱收拾好,属于自己的那半边床整理平整,现在看起来就像无事发生一般:) 徐叶羽随便绑了个小揪在脑后,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也许是隔空感应到楼上的动静,陆延白的消息发了过来:【醒了没有?】 徐叶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把头撞过套头衫,手臂从袖口中穿出,歪着头一板一眼回:【在穿衣服了。】 手机很快又响了一下:【嗯,等下给你送早餐来。】 徐叶羽穿好衣服,从洗手间走出来,似乎是想到什么,隔着窗户往下看去。 果不其然,男人正和李平坐在草坪上聊天,雕花雅致的桌上还摆着咖啡,临近中午的阳光洒下来,即使相隔很远,也能感受到他沉稳温润的气质。 陆延白抬手喝了口咖啡,甚至连动作看起来都非常得体。 徐叶羽内心复杂。 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一表人才的,谁知道背地里是个禽兽呢:)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男人抬起头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紧接着朝李平说了什么,李平点了头,一副岁月静好由他去的模样。 很快,房门被提示性地扣响三声,陆延白走进来,手上还端着早餐。 “等会就吃午餐了,你可以稍微留着点胃。” 徐叶羽看了一眼:“我饿了,就算把这个都吃完,等下午餐我肯定也能吃的进,你信吗?” 他笑一声:“信,你没什么做不到的。” 怎么没什么做不到的,昨晚求你放过我不就没有做到么。 接过餐盘的时候她在心里腹诽。 “等会中午想吃什么?”陆延白一边看她吃一边问,“需要我给你端上来么?” 徐叶羽渐渐觉得有什么不对,问他:“为什么是你给我端上来,不是我自己下去吃呢?” “……”他没说话。 徐叶羽转了转眼珠,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捧着盘子笑了声,意味绵长。 “噢,原来陆教授好歹也有点良知和分寸,担心我没办法下楼啊。” “……” /// 在美国的日子过得很快,每天吃吃喝喝玩玩逛逛睡睡,几天也就过去了。 江宙的事愈发往更明亮清晰的方向去,徐叶羽一颗心这才慢慢落下,思维也仿佛与现实心灵相通般,卡文的事态得到明显缓解,她的灵感在压力释放后,开始一个个往外冒。 要离开美国的前几天,她写到了两万五千多字,弯弯敲窗来询问,得到结果后还很不可思议:【不会吧,真的写了这么多吗?弯式落泪.jpg】 徐叶羽:【嗯,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后期我的重心就全在这个长篇上了。我最近手感还不错,按照这么发展下去你不用太担心,估计三个月就能完稿。】 这么久了,弯弯还是第一次在她瓶颈后得到这么正面的回答和承诺。 【好的!等你!】 过了会,弯弯又说:【我现在总有种自己在相信渣男会改过自新的感觉,一边觉得自己好天真,一边想,万一见鬼了呢。】 “……” 徐叶羽:【鬼是见不到的,我的全稿是一定能见到的。大概一周之后我给你交前三万字,后期的事项你都可以琢磨着安排起来了。】 弯弯:【既然你敢让我开始安排宣传了,那证明你真的可以交,好,我李弯弯就信你这个渣男一次,希望你别让我放印场和杂志社鸽子,不然我就要被炒鱿鱼了。】 徐叶羽滑了个表情包过去:【不做渣男,回头是岸——徐叶羽】 翌日,弯弯便发了安排过来:【今早我们开完会了,决定把你的连载排在下下下月刊,下个月三万字要定稿,我觉得是没问题的,你呢?】 既然已经找到了感觉,徐叶羽便有了底气:【没问题,放心。】 弯弯:【行,连载是双月刊连,一共十期,连载完五月上市。你先想想你对封面和设计师有没有什么要求,我提早就要安排了。】 徐叶羽的书肯定是公司的年度超重点书目,应该腾出足够多的时间来筹备,各方面资源也应该恰如其分地给到最好。 出乎徐叶羽意料的是,这本书比以往进行的都要更顺利,要走的前一天,她就已经写完了前三万字,准备回国之后用三天时间修改,然后交给弯弯。 按照当初的想法,江宙就算愿意留在美国,这次也会和他们一起回来,目的是回去把所有要带的东西都带去美国,毕竟之前做的是七天短程旅行的打算。 但江宙不愿意回来,只说要买的东西都买好了,没有必要。 徐叶羽便也由着他,自己和陆延白两个人回了国。 虽然去美国住了不少时日,但真正回国的时候还是有种亲切的归属感,那种双脚真正落地的踏实感让她心安。 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在这里发生过美好的故事吧。 陆延白送她回去后,徐叶羽开启了修文模式,那三天的重心完完全全落在修文这件事上,有时候一千字她要修上十遍,一个段落甚至可能修着修着就重写了一遍。 在数不清第多少次到达三万字的文档结尾部分的时候,徐叶羽终于感觉到,这个版本可以了,做到了她自己满意的程度。 调了调格式,她发给了弯弯。 徐叶羽:【接下来的表演节目是舞台剧:《渣男从良记》,表演者:徐叶羽,观众:弯弯。】 过了五分钟,弯弯的消息发来:【我好恨你,我刚刚在吹泡泡,看到你的消息激动地猛吸一口气,然后……我去漱了五分钟的口,现在嘴巴里还是一股泡沫洗洁精的味道。】 徐叶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弯弯下一条消息又弹进来:【但是这并不妨碍弯弯!!爱!!!你!!!!】 徐叶羽:【心领了,我刚刚还准备说如果我的交稿只会给你带来痛苦,那我就不交好了。】 弯弯:【??】 徐叶羽又皱眉:【不过晚上九点,你吹什么泡泡水?】 弯弯:【这不是公司办了个活动吗,有些奖品送给读者,我今天回家来试试这些奖品质量好不好,万一不好就pass掉。】 弯弯:【对了,说到奖品,我还寄了30张明信片去你公寓了,你收到了没?这个也是奖品之一哦,签完名寄过来快递我报销哦习习老师~】 徐叶羽:【……行吧,反正我就是那只被你疯狂薅羊毛的羊。】 她为了码字特意买的人体工学座椅滑出去几寸,对着外头看电视的人喊:“日总,我去美国的时候你是不是收到明信片快递了?给我放哪儿了?” 向微的声音由远及近:“你脚下那个快递就是。” 徐叶羽俯身,果然在脚底看到一个箱子。 拿出明信片之后,她一边签名一边给弯弯发消息:【寄明信片都用箱子,奢靡奢靡。】 弯弯:【主要还是您档次高,我连快递箱都赶最好的给您,感动吗?】 徐叶羽:【还行吧,以后稿费按最好的给我我也不介意。】 弯弯:【你这可就扯淡了吧,你稿费不是全公司最高的吗?徐叶羽,做人要讲良心。】 说完,弯弯又自己感叹一句:【哎,有钱真好,可惜有钱的不是我。】 …… 三十张明信片很快签完,徐叶羽拍了个照发了微博,给读者报备了一下今晚的活动,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向微站在她身后。 向微铺垫:“你看你都宅在家几天了,我真的觉得有必要出去逛逛了。” 向微递进:“而且微微为了你好,这几天都不敢大声动作怕吵到你。” 向微结尾:“刚好我今天手痒想买点东西,走,陪我去逛逛。” “……” 半晌,徐叶羽扯扯唇角:“你这套铺排做得还挺到位,我看你很有天分,要不要跟我学写……” “不了吧,”向微摸摸自己发顶,“我还想要头发。” “……哦。” 徐叶羽陪向微出去逛街的时候,另一边,陆家里,陆宛宜在看到自己特别关注发微博,立刻火急火燎冲出来,还不死心,看向沙发上三人中的一人:“哥,我喜欢的作者发微博了!说自己在家签名!” 陆延白侧头:“怎么?” 陆宛宜此刻的脑子转得特别快:“你现在快突然袭击你女朋友啊,问她在干嘛,是不是在家是不是在签名,不就知道她是不是我女神了吗?!” 陆延白觉得有道理,虽然之前也推测过徐叶羽是不是是夜习习,得出的结论是否定,但是毕竟没有问过她,以前的关系也不同于现在了。 他拿出手机,给徐叶羽打了个电话,徐叶羽很快接起:“喂,怎么啦?” “没什么,”他手指指节扣着膝盖,“就想问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那边背景音很嘈杂,“我在陪向微逛街呢。” 听背景音确实像在外面逛街,陆延白道了好:“要不要我接你们回去?” “不用了,我们逛的地方离家近,一下就回去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再约啊。” “嗯,那你注意安全。” “哇,知道了,每天结束都是这一句,不知道的以为我三岁半呢。” 陆宛宜贴在听筒边“监听”,此刻幽幽来了句:“你在他心里可不就小小的需要保护嘛,小说里都这么写的,男人对自己心爱的……” 陆延白把手机挪了一边。 陆宛宜:…… 徐叶羽显然耳朵很好:“宛宜吗?姐姐明天给你送零食去怎么样,刚刚刚好买了很多。” 两个人隔着听筒聊了几句,陆宛宜美滋滋,感觉零食的愉快冲散了些许嫂子并非女神的不快。 电话挂断之后,陆延白抬头,忽然感受到两道异常敏锐的目光,似乎还在……发着光。 “你谈恋爱啦?!” /// 第二天一早,徐叶羽本来在准备和陆延白的约会,谁知道九点多打开手机就收到弯弯的消息。 【我恨你,徐叶羽,你害我昨晚看你的文看到凌晨两点,今早困死我了。】 【都怪它太好看了呜呜呜。】 【你放心,我太有信心了,这场翻身仗我们非赢不可,等着打她们的脸吧!】 她回了弯弯一个奋斗的表情,就开始继续准备零食。 等陆延白来接她的时候,她把给陆宛宜的零食装好,一并带了下去。 袋子递过去,男人的手却顿了顿:“你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 这问的什么问题? 徐叶羽奇怪道:“我今天一天不都是属于你的吗?” “不是,”陆延白阖了阖眼睑,“昨天宛宜在家说到你了,我爸妈就想见见你,问你方不方便去我家一趟。” 早在美国的时候,某一日起来胡思乱想,她就感觉照这么发展下去,见家长是早晚的事。 所以陆延白说出这句话,她倒也没有太惊讶,只是稍微有点紧张地点了点头。 “可以呀……我这样,他们应该能接受吧?”她拍了拍衣服,低着头看了遍自己。 他失笑:“放心,会很喜欢的。” 果不其然,刚到陆家,陆父陆母一打开门,瞧见小姑娘年年轻轻,长得漂亮五官也端正,瘦瘦白白,眼睛里还带着一股灵气,讲话也甜,心里喜欢得不行,高兴得就差让两个人现在带着身份证去民政局结婚。 陆父陆母心里知道,自己儿子虽然这么多年不乏追求者,可一场恋爱都没谈过,每天只知道工作,现在他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当然在担心他的家庭问题。 现在好了,见了徐叶羽之后,陆父陆母心里担子也轻了不少,也是觉得二人极为登对,暗暗庆幸。 在陆家吃过一顿和乐融融的午饭后,大家围在桌边聊天,一聊就是几个小时过去。 徐叶羽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看,又顺便切进微博看一些读者的评论,谁知道在消息栏里碰到有人在即时发私信。 本来平时的私信她都是统一读的,但是这次看id很有些熟悉,徐叶羽点进去,果然是向微。 这人正在用表情包刷她屏。 徐叶羽:【被小段总盗号了吗?】 向微:【你可算是回我了,我的妈呀,你粉丝这么多,我还担心你看不到我了呢!】 【是差一点就看不到了,算你运气好,怎么了?】 【我昨晚不是买了个小玩偶嘛,就把钥匙从包里拿出来装上了,结果早上出门忘记带了,发现你也不在家……你现在在哪,我看能不能找你拿钥匙。】 【我在陆延白家。】 【woc,这么快就见家长了?!算了,这个不是重点,你发定位给我,我去楼下,你假装扔垃圾啥的下楼一趟把钥匙给我,我赶着回去躺沙发上看电视剧呢。】 【为什么要假装扔垃圾,你也知道没带钥匙很丢人吗向微老师?】 向微:【……】 发了定位给向微,向微很快赶到,徐叶羽说自己要给朋友传资料,打过招呼之后,手机就放在桌上,下楼了。 因为要接收向微消息,徐叶羽就暂时把微博的提示打开了。 徐叶羽关上门没多久,陆宛宜在一边按着手机,还不忘美滋滋道:“虽然女神不在我身边,但是我还是爱我女神,又给她写了一篇长评……真是文采飞扬,发送!” 陆延白扫了她一眼,启了唇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桌面上传来叮咚一声响。 陆宛宜看他:“你干嘛,你盗我女神号了吗?我给她发消息你怎么有提示?” 陆延白:“不是我的,也许是巧合。” “有这么巧吗?”陆宛宜又发了个表情给自己的是夜习习.大大,猝不及防,徐叶羽手机又是一响。 二人同时看向桌面上叮咚一声浮亮的手机。 “不是吧?!” 陆宛宜吞了吞口水,又发送一个表情,几乎在发送出去的同时,无线网络急速运转,徐叶羽的手机不负众望地再次响起。 陆宛宜跑过去,定睛一看,上面的消息预览果然是自己的id——【青扇】。 “……天哪。”陆宛宜眨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怎么能这样?怎么会这样?” 陆宛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重塑了,转身看着陆延白,发出致命的嫌弃拷问三连—— 指着陆延白:“我女神是你女朋友?怎么可能?!” 指着门口:“她怎么看上你的?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好?她是我的命!” 拍着胸脯:“她太好了,太美了,你配不上她,陆延白!” 陆延白:“……” 徐叶羽从外推门而入的时候,感觉气氛不太对,她偏了偏头,问:“怎么了吗?” 陆宛宜屁颠屁颠地从书房里抱出一大摞她的书,目光殷切:“嫂子,可以给我写个to签吗?!” 徐叶羽:……??? 浑浑噩噩地从陆家离场,徐叶羽满脑子都是“我掉马了怎么办”,甚至连到家了都还没从构想中回过神。 直到男人点了点她手背,徐叶羽像是产生应激反应一般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是的,我书里的吻戏和床戏不是我自己写的,还有骚话也是我请的代笔,对不起,我是个没有操守的作……” 男人顿了顿,忽而扬眉:“……你书里还有这些?” 徐叶羽:??? “嗯,改天拜读一下。” 徐叶羽:????? 这样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真实存在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拜读完了,就有你好♂受的了 接下来求个婚打个脸就要完结了,要陪我呀~ 这本就从头发红包到尾好啦哈哈哈,本章88个~ 56、借五十六下 回了公寓, 徐叶羽转眼就把陆延白要“拜读”这件事抛之脑后, 毕竟在她眼里, 也许男人只是随口说着玩玩, 并不是认真的。 再说了,她写的那些小言,他也不一定能看得下去。 洗了个澡,再度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后, 她抛却这桩心事,哼着歌出来吹头发。 向微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一摞牌, 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徐叶羽从她身侧拿起自己刚刚放好的手机,给陆延白发消息:【我洗完澡了,你到家了吗?】 陆延白:【到了。】 徐叶羽打开吹风机,在呜呜风声中随便关怀了一句:【宛宜还好吧?】 看到消息后的陆延白回过头,看向房间内正在独自狂嗨的人:【快疯了。】 发完这三个字, 他又点开录音键收录陆宛宜的魔鬼歌声,末了,自己补充一句:“她刚跟我说教完不能辜负你,就去房间里释放自我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她倒胳膊肘往外拐了。” 男人轻笑一声, 还没来得及结束录音,里间的陆宛宜忽然走出来质问道:“八字还没一撇?什么意思,你不想对她负责?” 陆延白:“……” 徐叶羽吹干头发后听了一遍录音, 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又重复听了两遍。 第三遍刚听完,他的消息又滑过来:【她问你以后的书能不能都给她特签。】 “青扇”这个id和小姑子这个名称加持下,徐叶羽没有拒绝的可能:【当然可以,你让她放心,第一时间我就寄给她。】 陆延白大概是去陆宛宜的书架边看了一眼,又问她:【不过,你笔名为什么要叫是夜习习?】 徐叶羽盘着腿认真回:【是夜就是今晚,习习取自凉风习习,第一层就是‘今夜晚风温柔’的意思。】 她特意没立刻说第二层的意思,他也有默契地很快猜出:【习习就是羽,夜通叶,第二层的意思就是‘是叶羽’?】 徐叶羽啧了声:【陆教授果然聪明。】 她笔名的寓意好猜也难猜,不怪他当时怀疑过,却又因为种种原因否决了。 后来徐叶羽一边写文一边跟他聊天,这是她唯一掌握的一心二用技能,聊到该睡觉的时间了,稿子也写了两千字。 道过晚安,徐叶羽打着呵欠去刷牙。 向微仍在研究手里的塔罗牌,顺便腾出空看了她一眼:“你最近很猛啊,每天都写到这么晚,以前可没有过,写东西都跟挤牙膏似的。” “那当然,事情解决了,我整个人轻松了灵感自然就来了,效率也就提升了嘛。”她靠在柜子边回答向微。 向微:“什么事啊,能困扰到你写不了文?” 徐叶羽眼见江宙的事也解决了,便跟向微把一整件事和盘托出:“我之前没有写文,是因为我小姨污蔑我让我表弟得了抑郁症,说我嫉妒他,我心理压力大就写不出东西。前段时间真相出来了,是他家里人导致了他这么个病,现在我清白了,也把他送出国了,肯定轻松了很多。” “你反复回t市,去美国,都是因为你表弟是吧?” “嗯。” “如果这样的话,我倒觉得你书房里那些无名人士投的稿……” “对,那些都是他的。”徐叶羽点了点头。 因为陈葛菲和江吴只把江宙当赚钱的机器,令他倍感心寒,所以就算是写了东西,他也不愿意投递出去或是告诉他们,而是悄悄寄给徐叶羽,也算姐弟间一种无声的默契。 那些稿件的正面是长篇,有些背面却用棕色字体打印出来,是他的短篇。 大概是那段压抑的时光虽给了他短暂的不能抬笔的痛苦,但在杳无输出过后,创作成为他唯一可以发泄的事物,重压之下,他的创作欲望比以往更猛烈地喷发出来,成就了这些新作品。 可是除了徐叶羽,他没有让任何人晓得。 就连徐叶羽的知晓,也是在美国那晚,江宙告诉自己的。 “怪不得了!”向微眨眨眼,“不是,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 “告诉你了也没什么用,只会给你增添烦恼啊,这件事我只和陆延白讲过。”徐叶羽抄手,“再说了,我那时候都不能确定是不是我伤害了我弟,万一告诉你了,你觉得我很危险不愿意和我合租怎么办?那不是伤害我们友谊吗。所以我就想说等确定了再告诉你。” “我当然相信你啊!”向微站起身,“你角色代换一下,如果是我被误会,你肯定也会坚定地站在我这边……” 徐叶羽舔舔唇,有点为难:“……那也不一定吧。” 向微满腔热血骤然被堵住:??? /// 不过有一说一,当晚睡前两个人又聊了很多,向微了解了徐叶羽瓶颈的原因以及这本书对她的重要性之后,对她格外体贴起来。 那两个月,向微很少和平时一样,在她出来喝水的时候拉她去逛街,周末给她安排出行计划,而是安安静静地在外头玩着塔罗牌,视频声音也调的很小,像是怕吵到她。 在各方各位的配合下,两个月之后,徐叶羽终于顺利地交上了《遇光》的全稿。 她给自己这本新书起名《遇光》,这两个字所包含的希望感,与书的中心吻合,也与她创作时的心境吻合。 遇见光亮,新生。 与此同时,杂志的连载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各类声音仍层出不穷。 那个讨论她的帖子早就建起高楼,只要她一有动态,帖子里就会涌现大批人发言。 【开头我看了,写的还行吧,但是以我的经验,所有惊艳开头后的正文都是狗尾续貂,烂尾可能很大。】 【跟普通人比是写的还不错,但是跟以前没得比,江郎才尽的感觉太明显了,从这本就能看出作者长时间不写东西的危害。】 【怎么都觉得写的可以,我觉得不好看。】 【别这样,我本来还在期待呢,没想到《零风》顶梁柱也要垮了吗?】 【当年我就说她早晚要从神坛上掉下来的,坐等。】 【有些人真是眼红的不行,现在才几千字就能评定一本书的好坏了?无论开头写的好不好,正文没出来就永远没资格妄加定论。】 【我发现真是什么人都能发帖了,每次在帖子里看你们分析得人是夜习习都已经快糊了,怎么人家现在还是这么红?】 交了全稿的第二天,官博发了徐叶羽的交稿喜讯,并说了书的具体上市时间。 一时之间各种讨论又再度炸开,就算是不玩论坛的人,似乎也知道里头风生水起,各路妖魔鬼怪神代表普罗大众的狂欢。 弯弯有所耳闻后,关切地给徐叶羽发消息:【现在不管那边炸得有多厉害,一种说法有多少人捧,你都不要信不要理。这种毫无原因恶意满满的人大多是作者,他们并不能代表读者,到目前为止连载反响都很好,我自己也觉得你这本写的挺好看,连一校老师给你校对都看得不愿意下班,当天最后一个走的!】 其实这段时间徐叶羽看得也很纠结,读者的反响确实不错,但作者论坛里争议又多。她敲敲脸颊,弯弯又发消息来:【稳住,我们能赢。】 徐叶羽笑了笑:【行,相信你。】 为了防止徐叶羽坐在家看帖子胡思乱想,又刚好附近开了teamlab览,陆延白未有犹豫,便带她出来放松。 “在家里闷了这么久,重心都落在新书上。现在新书写完了,这件事就应该放下了,”车上,男人缓缓道,“我准备后面再给你安排个短途旅行,也当是庆祝,有时间吗?” 徐叶羽收回神游的思绪,点点头:“好啊,去哪儿?” “目前还没定,你可以看看功课,想去哪儿了告诉我,我去安排。” 徐叶羽点点头。 在未来展里拍了很多照片,玩玩走走逛了一天后,穿着高跟鞋的徐叶羽腿已经快要报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休息。 陆延白坐在她身侧,手搭在椅背上给她枕着。 趁着休息的时候,徐叶羽顺便发了个朋友圈,把照片的存货全部甩了上去。 向微真是跟她心有灵犀,也同时段发了朋友圈,只提前了三十秒——【最近是沉迷占卜的magic向微老师,一次十元,童叟无欺,长得没我好看的免费。】 附图是自己的占卜照片。 徐叶羽评论:【那像徐叶羽这种是不是要多收一百,只因过分美丽?】 向微很快回复:【像徐叶羽这种比我丑得多得多的,我倒给一百块占卜一次。】 徐叶羽:“……” 上一秒才说徐叶羽比自己丑,下一秒,向微就热情地变了脸,在徐叶羽的朋友圈下面开始商业互吹:【哇,今天也是脸蛋天才徐叶羽。今天叶羽的美貌也营业了哦。今天是粉色的甜甜羽,期待盐羽。】 徐叶羽回:【你的意思是我今天不够盐?】 陆延白垂眸,看她发了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蹙了眉,没看懂:“甜甜羽?盐羽?什么意思?” “是追星女孩的一种说法啦,盐类似于颜值的颜,甜就是字面意思。” 徐叶羽给他科普,指了指面前电视里播放的聂江澜:“拿他打比方,如果他今天穿得很酷很帅,拉风又有气势,粉丝就会说他今天很盐。如果他今天穿粉色,奶黄色,走比较可爱比较甜的风格,那粉丝就会说他今天很甜。” “……” 虽然听懂了,但男人仍旧是皱着眉,不知道这些奇怪的发明怎么来的。 “有时候为了表示亲昵,她们会直接在甜盐后面,加上喜欢的人名字里的一个字,就比如甜羽、甜微、甜澜,代表当天这个人的风格。” “当然了,聂江澜没有很甜的时候,他一贯都比较盐。”徐叶羽又补充道。 陆延白垂着手,手指敲了敲手边的座椅手柄,抑扬顿挫,声音落沉:“为什么要拿别的男人给我举例子?” “……对不起,”徐叶羽老老实实认错,换了一个,“你也可以呀,比如甜白、盐白。”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陆延白,陆盐白——看来你真是从小帅到大,教授。” 男人眼尾一垂,漫笑了声:“别说我好话,这招没用。” “你很难哄诶,”她皱皱鼻子,“那要怎么才有用?” 陆延白正要说话,徐叶羽屏幕一亮,是向微的消息又过来了。 【有空吗,需不需要magic微帮你算算塔罗牌?】 【不需要。】 向微装没看见:【我已经给你算好了,大的方面就是你今天比较不走运,我深度分析了一下细节,应该是你今天出门穿的高跟鞋鞋跟会断。】 徐叶羽:【……】 徐叶羽:【万一不准我肯定会骂你,万一准了我更会骂你,你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向微忽然沉默了:【我给你发之前能知道你是这种流氓吗?】 过了会,徐叶羽说:【我在等。】 【等什么?】 【等你倒给我的一百块红包。】 …… 从向微那里反敲诈了一百块,徐叶羽心情颇好,哼着歌离开的时候步伐轻快,甚至隐隐有跳跃之心。 脚踝轻轻转了下,还来不及摆出一个什么姿势,足底传来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咔嚓。 幸好她拉着陆延白,否则这会儿应该就在地上了。 徐叶羽低头,看着右边脚上断掉的鞋跟:“我合理怀疑不是塔罗牌,而是向微乌鸦嘴显灵。” 她抬头看陆延白:“这怎么办,我怎么走啊?” 男人眉峰一抬,背对着她俯下身:“来吧。” “什么意思,你背我啊?”她舔舔唇,语气却并不惊讶。 “还有很久才到车上,这地上脏,还有碎石头扎脚,我总不能让你赤脚走过去,”陆延白勾了勾唇,“上来吧。” 徐叶羽把高跟鞋拎在手上,很轻松地就爬了上去,男人托着她的腿,是和酒庄那次完全不同的背人方式。 她下巴搁在他颈窝里,两条腿慢慢晃,就这么被他背进了电梯。 电梯里人不少,纷纷投来目光,甚至还有女生戳戳自家男友让学着点,徐叶羽尽收眼底。 到了一楼,人鱼贯而出,电梯发出声音:“门要关了——” 徐叶羽蓦地一怔,条件反射半问陆延白:“你听到电梯刚刚说什么了吗?!” 陆延白:“电梯还能说什么?” 徐叶羽:“它刚刚好像在和我说:文要扑了——” “……” 对她鬼马跳跃的思维,他哭笑不得,半晌回了头,道:“不会,你写的很好。” 徐叶羽抿唇,唇角难以自抑地扬起来,像自言自语:“今天不是盐白了。” 他脚步顿了顿:“嗯?” 她手臂微展,凑近他耳边,用气音小声说:“是甜白。” /// teamlab展览之后,陆延白放松之旅仍在继续,带她去t市附近的景点都逛了一圈之后出国,二人去了富士山。 在富士山下的时候,徐叶羽拍了张照发给向微,以此纪念这个故事一开始,由一颗苹果引发的惨案。 末了,徐叶羽又道:【不过微微啊,好像富士山和红富士有点微妙的联系,我刚刚听别的游客说的。】 向微:【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又背着我出国了!微微很愤怒,说,这次你是和谁一起出去的,是。】 消息没发完,徐叶羽以为她是让自己说,于是接道:【是啊,和我的另一半。】 向微把方才那句话发完:【和教授一起吗?】 【玛德,刚刚玩手机被段青则捉了,差点死。】 过了两秒,向微:【和你的另一半?我冒着死的风险跟你聊天,你又他妈给我吃狗粮,呸!】 徐叶羽定睛一看,发现刚刚自己的输入法出了点问题,她输入lyb三个字母,却蹦出了另一半这种惹人遐想的词。 感受到旁边人似乎落下来的目光,她赶快撤回,撤回成功后她侥幸地掀开眼皮看向他,发现后者正在望向别处。 也不知道刚刚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在外面玩了一个多月才回去,向微对此颇有微词,又开始给徐叶羽进行新一轮的吐槽,讲述自己被段青则重新折磨的血泪史。 “反正我以后是午休也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了,还得给他工作,你说我惨不惨?”向微叹息,“我还得重新去买把好椅子,毕竟以后休息也在椅子上,免得被段青则折腾得腰坏了,那多不划算。” 周末的时候向微跟徐叶羽去宜家买椅子,向微看中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椅子,只是价格有些贵,不过承重倒是不错。 徐叶羽神色为难:“别买这个了吧,质量不是很好。” “为啥?”向微摇了摇椅子,“挺好啊。” “两个人在上面容易晃,晃起来太响了。”她不假思索。 毕竟当时和陆延白在某家酒店里住的时候,用的椅子就是这款,吱呀吱呀晃得有多响,她可真是永生难忘。 向微摇了半天,这椅子都一点声儿没有,直到向微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上下地晃了晃,椅子果然开始发出响声。 向微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两个人在上面会晃?为什么是两个人,你们在上头干什么?” 再说了,只要不是晚上,这声音不是很清楚吧? 徐叶羽沉默了许久,向微一眼看穿:“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跟我说什么呢徐叶羽!滚啊!” …… 一阵爆发后,单身的向微不考虑徐叶羽上述问题,毅然决然买下了这把椅子。 买完之后参加了抽奖,中了个什么一百块代金券,看着代金券的时候,向微想起之前徐叶羽讹了自己一百块的事儿。 回了公寓,向微凑过来:“想不想占卜?看在你过分美丽的情况下,我收一百块钱。” 徐叶羽累了一天了,怕自己说不她又得烦自己,遂道:“占吧占吧。” 向微放出自己的收款码:“先款后占。” “……” 给了钱之后,向微手上动作没停,嘴里也念念有词,最后停下来,神神秘秘地开口:“我算出,你的书五月上市。” 徐叶羽:“我的书五月上市有谁不知道吗?你怎么干脆不算出周末你放假呢?” “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向微笑眯眯。 向微没什么卵用的占卜当然准的可怕,因为徐叶羽的书五月的确是会上市。 每天写点东西,出去约约会,跟向微聊几句,几个月也倒还过得快,《遇光》的预售期也愈发逼近了。 《遇光》定在5.10号下午两点开售,徐叶羽从早上就开始盯着手机,陆延白怕她出什么情况,一大早就来陪着她。 她的注意力在自己的手机上,其余的风吹草动看一眼就忘,自然是不知道陆延白也一直在手机上敲着字,像是和人商量什么。 吃完午饭,徐叶羽坐在沙发上看视频,忽然叹息一声,陆延白看过去,视频标题赫然是——几度转型失败,xx女星到底该何去何从? 不用想,看到这个她肯定联想到了自己。 徐叶羽悠然叹息一声:“叶羽老师在l市既没有车,也没有房,更没有产业,万一写书还扑了,要怎么在l市活下去……” 陆延白握住她手腕:“别在家里乱想了,走吧,带你去公园转转。听说里面有家主题书店挺有意思,不是卖传统书籍的,很新鲜。” 徐叶羽顿了顿:“那种书吗?” 男人蹙了蹙眉:? 她讪讪收了口:“可是,我是准备准时守着我的预售打开的呀。” “越守越焦急,反正你的成绩也不会因为你看或不看有不同,还不如先出去转转,免得太紧张,”他阖了阖眸,“再说了,在外面你也可以看手机。” 徐叶羽被说服,啧了声,跟他一起出去了。 公园里面阳光正好,她沐浴在阳光底下,也慢慢暖和了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焦灼了。 管他呢,她想。 徐叶羽感慨道:“本来写这本书就是一种尝试,就算它一分钱都不赚——” 话到这里及时打住,她又眨眨眼,继续道:“但是也别一分钱都不赚吧。” 陆延白:“……” 跟着他的脚步,徐叶羽被顺利带到主题书店。 果然如陆延白所说,里面卖的都是些很新奇的书,比如治疗选择恐惧症的选择之书,治疗强迫症的排版之书……还有答案之书。 徐叶羽感觉到自己现下的确比较需要一个答案,便走上前去,想从众多书籍中抽出那本答案之书。 大概是卖的太好,整个书店似乎只有这一本,很是珍贵,大抵也算是很特别吧,那应该能给她一些慰藉或解答。 她这么想着,踮起脚,正伸出手,手指碰到书脊—— 店员忽然制止:“诶……” 徐叶羽看过去。 谁知店员看了眼陆延白,陆延白点了点头后,店员又缩回了脑袋:“没事,可以看的。” 她一头雾水,但是既然拿都拿下来了,她就打算看看——这本答案之书里,有没有她要找的答案。 打开了答案之书,很奇怪,里面的内容似乎和她所想的不一样——里头全是漫画。 而且一页只有一个画面,应该是要从头至尾每一页连起来看,一整本是一个小故事。 徐叶羽把手指垫在书页最底下往前推,大拇指缓缓后滑,靠每一张之间微小的变化来看懂故事内容。 一男一女走在公园里,然后一起进了书店,然后女生从书柜上取出一本答案之书,翻开这本书,书里面装着一枚戒指。 嗯,一枚戒指。 等等……一枚戒指?! 徐叶羽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伸出手,手指搭上最后一页的画面,感受到指腹下凹凸不平的触感。 不是画上去的,是真的,有人在这里贴了一枚真实的戒指。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觉,书里的内容同现在似乎有很多奇怪的吻合之处,而现在,而现在…… 耳畔忽然轰地一声烧起来,像电视机坏掉之后留下的一片雪白,拍一下,再拍一下,脑袋里仍旧混混沌沌,好似无法思考。 她手指有些颤抖,竟然不敢抬起眼睛,和身边的人确定什么。 陆延白半侧在书架边,午后阳光正好,落在他半边面颊上,而起伏不定的鎏金光影中,他神色温柔而坚定,缓缓开口。 很认真,很郑重,却又像是准备了很久。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她被这个开场白更是弄得一头雾水:“什么?” “你不是说你在l市没有车,没有房,也没有产业吗?”男人低笑一声,“我有个办法,让你立刻就能有。” 她有些艰涩地开口:“什么办法?” “嫁给一个有这些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他提出这个解答,微微笑着,俯下身看她,眼尾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刚好,我这些都有。” 似乎很是巧合,男人从最后一页上取下戒指,声线温朗。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嫁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白白!娶!!我!!! 行吧,我冷静点,认清现实 应该明天就要结局辣 本章也88个红包~ 大家破费了,鞠躬 浅水:谢小熊x2 火箭炮:蜗牛王子、谢小熊x2、浅葱葱的啦、王熠熠 手榴弹:蜗牛王子x3、谢小熊、弓长张、阿肥_ 雷:vvvvvvvvvx7、咸的不要、阿肥_、可爱迷人的胖饺子x2、相伴今生、王熠熠、29807891、蜗牛王子、是栖迟呀丶、桔梗、咸的不要、甜饼李、沐颜daily、九里夏、几颗奶糖呐x6、咸的不要、君子安然r苏晓暮、顾璃、男神傅征、谢小熊、星梦、相伴今生、biuex4、暖风撩人醉nini、涟漪吖、fnndp.、阿肥_、桔梗、恃宠而骄、蜗牛王子、甜饼李、慕止无、咸的不要、精分的花痴少女言大圆、七织、深深深白、暖风撩人醉nini、vvvvvvvvv 57、借一辈子吧 书店里面很安静, 背景音乐柔和温婉, 像是春日里的草地和云被具象成儿童画, 在不存在的画面中来回播放。 午后日光慵懒地折过玻璃窗涌进来, 光柱把空中飘扬的尘埃尽数笼络。 意料之外的、宛如断带一般的嗡鸣声消散过后,和手里这本答案之书一样,似乎很多东西,从一早开始就有了预兆。 他忽然的忙碌, 不知在准备什么的认真,看似不经意却又一定要把她带往书店的脚步, 以及在她垫脚那一刻, 店员有些大惊小怪的制止。 像在柔软的被窝里面滚了一圈,满足感直线攀升,一切杂念悉数消散,舒服得想让人睡过去。 徐叶羽大过背景音乐的心跳声终于平复下来,她眨了眨眼,颈间脉搏的每一次跳动, 仿佛都能似夜莺一般,催出一朵艳丽玫瑰。 摊开的答案之书终于被她合上,厚厚底壳夹着纸张扣拢,极有仪式感的一声砰传出。 像是什么尘埃落定,得到答案和归属。 “我考虑好了。” 陆延白垂了垂眼睑, 指腹间那枚戒指熠熠生辉,在等她回答。 徐叶羽把手放在书壳上,手指似有若无地抬了抬, 抿抿唇,眼神闪烁地暗示道—— “既然都拿出来了,那就戴上吧。” 他轻笑一声,她脸顷刻间又烧红,连他是不是说了声“好”都没听见,重复地在他给的漩涡中翻搅。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此刻愈发好看,捏着指环缓缓圈入她手指,不管是这枚戒指,抑或这双手,都过分合衬。 她想,杜拉斯那句话说得对,这座城市天生适合恋爱,他的灵魂,天生适合她。 一边的店员兴致勃勃地站在他们旁边,举着拍立得录下了这个画面,咔嚓一声后,无论能不能留住的东西,都可以永恒。 店员从拍立得里面拿出那张照片,一边钳着底下扇抖着快速出相的同时,一边笑着:“你们是第一对在这里求婚的情侣,很有纪念意义哦。” “那,不如就把这本书留在这里吧,”徐叶羽往上看了看,“把这份……” “不要了吧,”柜后的女店员小声说,“你先生为这本书准备了很久诶,我觉得还是自己拿回去收藏比较有意义。” 她低头看了一眼封面:“准备了很久?” “当然,几乎从两三周之前就开始准备了,你毫不知情吧?”女店员挤眉弄眼,眼睛里全都是艳羡。 “嗯,”徐叶羽点点头,也无不附和道,“毕竟追我的人太多了,他确实应该着急一下。” “……” 站在一边的陆延白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抬了抬眉,只好默认她说的都对。 还能怎么办呢,毕竟是自己选的老婆。 从书店出来之后,徐叶羽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晒太阳。 晒着晒着觉得有些倦了,便准备靠在他肩膀上休息会儿。 正要靠上去的时候,她忽然停住动作,漾出一个笑来,了然又无辜地仰头望他:“教授,你肩膀可以借我靠一下吗?” “借一下?不行,”他垂眸,唇角弯了弯,让她的头枕上来,“借一辈子吧。” 日光倾城,熠熠无双。 回去了之后,徐叶羽坐在沙发上,这才后知后觉地翻开那本书,发现这的确是自己熟悉的画风。 她侧头问陆延白:“你请的画手啊?” “不然呢?”他笑意不减,“总不会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画手的?”她记得自己好像没在他面前说过。 他似乎心情好,仍是笑:“翻翻你的微博和关注就知道了,用点心,知道这些并不难。” “也不止是用了点心吧,你也别谦虚,”徐叶羽扬着眉尾笑得明亮,“这已经算得上很用心了,陆教授。” 他正要说话,徐叶羽看了眼时间,忽然又一惊一乍地坐起来。 “完了完了,都怪你,我连我的预售都忘记看了!” “……” 她耗时两年,为新书所付出的一切,《遇光》交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答卷。 并没有和她担忧的一样,《遇光》从预售开始就一路成绩飘红。 二十四小时登顶排行榜,在首印颇高的情况下,却仍然上市即加印。 线上战果颇丰,揽了不少榜单大奖,线下书店也频频补货。 那段时间,只要弯弯的头像一闪,她就知道是书又加印了。 她预想过很多结果,却没想到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像梦一样。 各大评书网站对她这本书的评价也很高,说是无论从质还是从情怀来看,耗时两年,沉淀这一部作品,十分值得。 她并没有和那些稀奇古怪的预测一样悲惨,读者也对她的这本新鲜尝试很满意。 也确实有很多人在看过这本书之后,对“抑郁症”这三个字做了改观,坦言可以不明白,但不要误解。 甚至连陆宛宜也给她发私信,说自己和朋友看完以后都感悟良多。 难以避免地,仍然有人用“江郎才尽”“一本不如一本”这样的字眼框住她,但不过是庞大议论声中再少数不过的几句,并没有绝对的发言权。 甚至有人挖出那个曾经嘲讽徐叶羽不知天高地厚敢尝试新鲜事物的帖子,在底下留了一句:【大家都看遇光的销售实绩了吗?即使两年不写,你夜神依然是你夜神。】 《遇光》耗时极短加印到八万册的的时候,弯弯发了一条微博。 【之前看过有一句挺有意思的话,是说:“每个时代都是属于那么一部分人的,但是属于是夜习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作为她的编辑,我有底气也应该有底气地反驳一句——这个时代不仅没有过去,并且仍然属于她,且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依然是她的。】 只因为逆风的位置,似乎更适合飞驰。 /// 除了徐叶羽自己的《遇光》上市,下半年,江宙的短篇合集也同样面世了。 由徐叶羽整合过后,书中摘录了他在这两年从未发表过的、印在那份稿件背后的短篇作品,集结成册,算是对过去的日子做了一段总结。 他换了一家新出版社,徐叶羽也重新给他办了一张银行卡,把新书的稿费都换到了他的卡里,以支付美国起居和各类的费用。 而他在心理问题得到很大缓解之后,继续开始创作新书,也就是曾寄给徐叶羽看过的那份稿子的后半部分。 都说“诗人之不幸是诗家之大幸”,痛苦中创作的作品更有生命力,淬炼后得到的结晶同样撼动心灵,江宙的那本短篇集也确实延续了自己一贯的畅销风,因为人不在国内,有很多奖都是徐叶羽代他拿的。 两本全然不同风格的书,两种不同的境遇,却是因了同一件事,也幸而最终获得了一个完满的成果。 徐叶羽后来也尝试着克服自己,看了几篇他在抑郁最重时期创作的作品,痛苦万分的确是可以从字里行间中看出来的,他字字句句如铅沉坠,压抑又暗黑,却也极度写实,令人忍不住继续读下去。 可以说是江宙让那段痛苦有了意义,但也可以说是痛苦成就了某种程度上的他。 可如果能够选择,她宁愿他从来都写不出这些,只见到阳光,触不到极夜。 书上市的下半年,江宙从美国回来了一趟,因为要从徐叶羽这里取到样书,也因为陈葛菲和江吴的极力恳求。 徐叶羽陪他一起回了家,陈葛菲和江吴在房间里同他说了很多,说自己知错了,希望他能够回来,他们愿意改正。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知错,还向徐叶羽荒废的那两年道歉:“我也对不起徐叶羽,是我那时候的武断造成了那一切,我不仅伤及无辜,更咄咄逼人。是我错了,我都知道。” 最后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江宙脸上的神色复杂。 末了,他最终叹息一声:“也许你们知道错了,但姐姐和我受到的那些伤害却都是真实的,你们总也得为此付出代价。后面三年我一次都不会回来了,你们也不用给我打电话,更不用关怀我。” 陈葛菲声音哽咽:“那三年之后呢?” 江宙背过头:“那时候再说吧。” 他把一切都交给时间,这份伤害能稀释或不能稀释,都随时间去吧。 从家中出来后,江宙难得脚步轻松:“对了,你是说你和教授要结婚了吗?” “是啊,”徐叶羽点点头,“上半年就求婚了,下半年,他把婚房都买好了……” 江宙笑了笑。 徐叶羽愣住,似乎太久没在他脸上看到笑容,以致于忘了这么青春的一张脸,笑起来是个什么模样。 江宙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第一次遇到教授的时候,有小孩子踢球过来,让我们在球上写自己对未来的期许,我那时候看了一眼,你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吗?” 徐叶羽愣了一下:“是什么?” “是你的名字,”他背过手,“我那时候还以为是重名,也没想到有人的愿望能是另一个人。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很神奇,原来教授他对未来的愿望,确确实实就是你啊。” …… 送江宙的飞机走后,徐叶羽脚步不太真切,像是软飘飘地走了回去。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两年的时光就这么弹指一挥间地过去,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又发生了很多。 她和陆延白房子其实早就买好了,这段时间一直在装修,她就依然和向微一起住在公寓里面。 而明天,也到了该搬家的时候。 向微也没什么值得她担心的,因为这人早就和自己日日辱骂的段青则在一起,满足了自己“捡到手环倒霉后嫁给了高富帅”的完美猜想。 她到家的时候,向微也在收拾自己的房间,看她回来了,向微扬扬手里的本子:“你看我清出了什么?” 徐叶羽走过去,翻开本子看了眼,忽然笑了:“这不是我那时候的少女心事日记本吗?” 她还记得,很久之前一次过节的时候,她还没和陆延白在一起,沿路都是出来过节手挽手的小情侣。 于是那晚,徐叶羽和向微彻夜畅聊,她躺在向微床上胡乱感慨,说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把陆教授拿到手。 “那天晚上我说自己和教授,你也说自己,说自己高中时候和补习班某一任老师也算是恋爱过,但是后来感觉人家对感情也不认真,两个人还老是吵架。你怕他耽误你高考,就在二月光速分手了。” 向微啧一声:“真是幸好那时候分得早,用剩下四个月冲刺,高考才考得不错。不然要是备考期间一直跟他吵架扰乱心情,气都气死了,哪有时间学习。” 向微又得意:“这就叫传说中的及时止损,要分析清楚利弊,感觉到那个不好的苗头就要赶快摒弃了,不然失去的只会越来越多。” 徐叶羽看向自己手里的本子:“那我呢?我和陆延白那段时间里,我还不是躺下去就看到那个不好的苗头,但是还是忍不住继续,感觉到辛苦了,就在本子上记两笔。想着以后在一起了,一定要讨回来。” 向微嗤一声:“我和你哪一样,我那段清水得几乎都不能算是恋爱了,感情基础也不深,顶多就算是个喜欢吧。喜欢才能做到及时止损吧,真正爱上了,命都恨不得给出去了,哪还计较得失。” “你那跟我比,可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啊。”向微连连感慨。 徐叶羽耸耸肩,把日记本收好放进书架里的那一瞬间,忽然想起来,后来她正式带陆延白去见家长的时候,陈芷不能免俗地又问了一次:“你和叶羽……当时是谁追的谁啊?” 那时候男人正襟危坐,把她挽在手臂间的手往上扶了扶,面不改色道:“我追的她。” 这样想来……这段奋不顾身,也还挺有意义。 /// 第二天是搬家日,上午的时候,搬家公司准时把大件搬去了新家。 因为陆延白晚上还有晚课,所以他们俩商量后决定,小一点的东西就等陆延白上课完了之后,用他的车带回去。 晚课快要结束的时候,徐叶羽从公寓去了l大,到教室门口时正赶上下课,最后一个学生似乎在给他看论文。 徐叶羽就在门口等待。 男人翻了翻论文看了一眼,以往平淡无波澜的眼眸,在扫到他最后一页的时候,竟然弯了弯眼角。 学生奇怪地看过去,发现最后一页只打印上了四个字,是他收尾部分的最后用的一个成语,叫凉风习习。 于是,学生很自然侧头问他:“教授,你喜欢凉风吗?” “不,”他勾勾唇,似乎心情很好,眸光扫过门口,顿了顿,“……我喜欢习习。” …… 最后一个学生离开后,陆延白关好教室门,陪徐叶羽回公寓搬东西。 他的东西他已经提前搬好了,只剩下她还有一点小件没有搬。 “也没什么了,”徐叶羽从房间里搬出一个箱子,“我只有书和几只娃娃没搬过去,因为怕搬家公司给我弄坏。还有就是电脑和键盘,也装在最底下了。” 他点点头,接过她手中箱子,下楼放进后备箱里。 回新家的时候是晚上了,徐叶羽开着书房的灯,把娃娃摆在桌上,从箱子里一本一本抽出书摆上书柜。 因为她放书有自己的习惯,他没打扰,只是倚在门口淡淡望着她。 书房里安置了一张床,是因为当时徐叶羽说,以后吵架了她把他从卧室赶出来的话,他可以睡在这里。 虽然后来男人以“我看见你书里很多场景重复,觉得你应该多加练习”为由,在这里压着她练习了很多次。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靠床的那面墙上也被做了简易的隔间,可以拿来放书,徐叶羽把最后几本书摆上去,终于完工,拍了拍手。 摆完之后,她自己眯着眼欣赏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抽出面前那本答案之书,跳下床,走到他身前。 他不明所以,蹙眉看向她。 徐叶羽笑着,一只手托着书,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放在书上,学着婚礼里的牧师,缓缓地,庄重而肃穆地开口。 “你愿意娶徐叶羽为妻吗?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他勾了勾唇,配合她:“是的,我愿意。” 徐叶羽只知道这么一段有名的,往后也不知道怎么说,正皱着眉思索后话。 他在等她,于是索性抬起眼睑往她身后看去。她身后书架上有一本刚被她摆上去的《遇光》,很奇妙的,在这种场合,他想到她在里面写的一段话: 有的人像暗号,你做她灵魂,懂她欲言又止,知她口是心非,个中曼妙只有你们自己知晓。 有的人像城堡,你做她守卫,为她奋勇杀敌,护她楼高不破,你爱她美好绮丽一尘不染,所有人都知道。 正想到这里,徐叶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继续笑道:“那……新娘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呢?” 他俯下身,桃花眼勾了勾,凭空漾出几分深情,缓声道。 “她是我的暗号,也是我的城堡。” 我懂你每秒,只有我们知道;但我爱你每秒,全世界都知道。 既有秘密的默契,也有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清晰。 徐叶羽怔了一下。 紧接着,她笑得更开,松开他的手,将那本答案之书扔上床榻。 她想,对于面前的这个人,她已经有了所有想要的答案。 徐叶羽背过手,扬起头,唇角微抬:“好了,那么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月色纱雾般漫飘,此时此刻这一秒,一切都正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本书完结啦。 作者在每本书里都会包藏一点自己的私心,习习是,我也是。 习习的私心藏在《遇光》里,我的私心藏在《肩膀》里。 希望肩膀这本书和遇光一样,除了故事,也能输送给你们感动。 随着时日推迁,我更加深刻体会到,路人不会去在意一颗种子在怎样极端的环境中生长,他们只在意它最终开得是否足够漂亮。 但我想,可能有些成长过程,愿意欣赏的人才知晓它的珍贵。 如果那朵花是努力开放过的,你曾目睹它义无反顾想要在峭壁上挣扎的决心,也许会原谅它的不完美。 能遇到一个愿意陪伴着成长,读懂自己每个看似荒谬决定的人,很难得。 所幸习习遇到了教授,江宙遇到了救赎,我遇到你们。 缘分和幸运对半分,我感激尤甚。 以后的路,也一起走吧^^ 1.后面有向微的番外。 2.鳕鱼和教授的小番外,8.16号会在微博上放一个(微博鹿灵lorine),剩下的几则番外和后记会收录进实体书里~ 3.v章中奖名单:特签书:星梦(你的长评实在太戳我了)明信片:babe、桃戈、24472349、茶安苡、安宁爱莫庭,大家带地址私信我呀。 4.下本写《想抱你回家》,我们音书和迟迟,喜欢的可以去预收一个哇!不甜是不可能不甜的,我的文这辈子都不可能不甜的。九月开,文案戳作者专栏就能看啦~ 5.都看到这里了,就去点一个我的作者收藏嘛,收藏后就有新文提醒了唷^^ 58、向微X段青则 ——一个人最倒霉到底能有多倒霉? ——你想象不到的倒霉。 捡到了那枚男士手镯之后, 闲暇之余上某乎分享自己的惨痛倒霉经历, 已经成为向微那段时间必做的日常。 她永生难忘, 就在那个并不惬意的下午, 自己在博嘉附近捡到了那个镯子之后,生活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日常的磕磕碰碰已经不能满足“霉运”的基本需求,偶尔辅佐上一些会渗出些微血迹的小伤口也不错; 创可贴也从冷宫中被放出来并重新受宠,成为她周度爱用品, 虽然并不是自己愿意; 即使出门时晴空万里也一定会记得带一把伞—— 因为,搞不好忽然就真的暴风雨了呢:) 她是真的不太明白, 为什么自己捡起镯子明明是好心, 想要重新为它找回主人,但这个小东西却并不领情,顽固又恶劣地把所有的乌云都聚拢在她的头顶? 这个问题当然无解,她只能自己开解自己,举着那个小手镯向徐叶羽倾诉。 “我觉得是这样,我现在这么倒霉, 肯定往后会碰到非常大的好运砸中头顶,就跟天上掉馅饼那种,而且还是最贵的馅馅。” 徐叶羽以一种非常可怜的目光看了她半晌,继而道:“我们微微没什么别的好的,就是特别能自我安慰。” “……” “不是有个说法是幸运守则吗?就是说人的幸运是平衡的, 假如有一段时间特别不幸的话,后面就会迎来天大的幸运,只是要等罢了。” “嗯, 那你觉得你后面会迎来什么样的好运呢?” 向微随意畅想了一番:“也许我马上就嫁给高富帅了呢?” 她那时候不过也就是随口一说,哪晓得到最后,竟然真的分毫不差地应验。 /// 所幸的是向微的倒霉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她费尽心思寻找破解办法后,终于顺利地找到了一个。 那就是以毒攻毒,戴上镯子去进行日常活动。 戴上镯子的第一天,博嘉的复试通过了,并且所有以前可能会触发的倒霉事件,也通通没有发生。 那团乌云似乎终于肯离开她的头顶,让她能够自由畅快地呼吸。 向微深深地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并决定以后每一天都要戴着它。 去上班的那天,她同样也戴上了这款男士镯子,谁晓得到了公司,竟然碰上一个同事戴了差不多的款式。 那个同事也是新进来的实习生妹子,笑起来眼睛圆圆的,很招人喜欢。 午饭的时候,她顺口跟向微说:“我们这两个是一套的,我戴的是女款,你为什么戴男款啊?” 向微把捡镯子的始末跟她说了清楚,搞得妹子也慌慌张张地摸手腕:“我最近也感觉水逆,是不是也是它惹的祸,我下午把它取下来好了,反正也是前任送的。” “取下来好,”向微喝了口饮料,玩笑道,“我之前还在想,会不会我戴男款,有男人戴女款,然后来追我呢。” 妹子笑笑,温柔地说:“你想多了。” “……” 吃完午餐,休息了一会儿,两点钟向微继续开始工作。 整理资料整理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她站起身,准备放松一下,去茶水间倒杯水喝。 向微直奔咖啡机,打算用咖啡打消自己午间的困意。 杯子放在杯槽里,按下按钮,等待时她百无聊赖地侧头,发现身边的人手上戴了一只熟悉手镯。 想也没想她就以为是自己的小同事,加上自己也确实有些晕晕乎乎,也没确认便直接笑问道:“还没摘啊,你是不是真的想追我?” 茶水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向微这才反应过来,缓缓抬头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面前男人剑眉星目,轮廓分明,身高也给人一股十足的压迫感。 完了,认错了。 还没来得及道歉,便听到来人挂着一把凉薄却又好听的嗓子,漫笑一声:“你做的事不多,自恋倒不少。” 向微:??? 这冷不丁来的一句倒是把她给弄懵了,她张了张嘴,一贯伶牙俐齿,此时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直到被人敲了敲面前桌沿,那人仍是一副居高临下口吻提示她:“咖啡好了,喝完赶紧去工作——争取你的工作能和自恋平衡。” 可能是从没遇到这么毒舌的男人,向微也一瞬间失去了自我,照着他的话,回头端着咖啡就走回了位置上,话也没说一句。 直到一口滚烫咖啡入喉,她爆咳一声——什么东西! 小同事看着她:“怎么了啊,从茶水间回来就魂不守舍的。” “刚刚茶水间有人对我进行言语上的攻击,”向微嘶一声,“你说长得还挺帅,怎么讲出那种话呢?” “讲你什么?” “我就是把他认错了,谁知道他说我自恋,还嘲讽值全开。” 虽然声音也勉强算是好听吧,但搁谁谁受得了? “谁啊?” “幸好我看了一眼他的牌,好像是叫段青则,穿得人模狗样的,看样子还挺悠闲。名字我好像听过,忘了具体是啥……不过,这么毒舌,还真不知道是怎么坐到那个位置的呢。” 小同事的表情有一瞬间复杂。 向微越想越不平,握拳,忽然间站起身来:“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找他,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他吗?” 小同事:“知道的,总经理办公室,他是我们小段总本人。” “……” 小同事:“还去吗?” 良久后,向微攒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不去了,我去趟洗手间,本身站起来也是准备去上厕所,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向微满腔初生牛犊的热血仍在熊熊燃烧。 她自我质问道:总经理有什么了不起的,是总经理就能为所欲为吗?! 过了三秒,她抬起头。 是的,总经理就是了不起,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忍:) /// 自从礼貌地“询问”段青则是不是喜欢自己之后,向微发现,这个人盯上自己了。 总经理办公室明明在五楼,段青则却时不时下来视察民情,在她所在的二楼检查一番,似乎是想看看,她的工作量什么时候能和自己的自恋等值。 毕竟怀疑总经理想追自己一个实习生,这样的狗胆包天,别说段青则了,向微自个儿也是头一回见。 于是面对着自己敬爱的总经理,向微从来都是咬着牙微笑,微笑,再微笑。 直到有一次中午休息,段青则站在她面前,说:“别再笑了。” “啊?” 她以为他想告诉自己,别把之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也让她别再拘谨,做自己。 谁知道这人垂下眼帘,不留情面地勾勾唇:“我还是第一次见能把假笑笑得这么真实的人,从头发丝儿到脖子都表现出自己的僵硬和不情愿。下回对着镜子练练,我相信你会做得更好。” “……” 虽然段青则对她从不吝于自己的毒舌,但让向微欣慰的是,幸好在这个公司里,还有女孩子间的八卦能作为她的慰藉。 某日即将上班之前,大家讨论的话题是新加入的某一个男实习生,长得特别像聂江澜。 聂江澜的铁粉向微邪魅一笑,道:“能有那么帅吗?我不信。” “肯定是没有聂江澜帅的,但是也很不错的呀,”小同事递来手里,里头一张高糊照片,“你看看,有人偷拍的。” 向微低头看了一眼,觉得眉宇之间是略略有些像,但整体肯定还是比不上聂江澜半分的。 那颜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正思索着怎么说,小同事忽然用手肘猛地捅了她几下,向微以为她是在催促自己赶紧夸,于是遂不咸不淡地旁敲侧击地夸了夸:“嗯,五分钟之内,我要这个人的所有资料。” 小同事懵住。 身后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威慑力和淡淡凉薄。 “十分钟之内,我也要看到你出现在五楼。” 向微转过头,看着段青则离开的背影:“…………” 小同事为她做了祈祷,在额头和肩膀处点了点:“愿主保佑你,阿门。” 向微拖着有些疲惫的双腿走向总经理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 她怀着被炒鱿鱼的必死的决心进去,谁知道,段青则只是坐在老板椅里,目光在桌上的一张纸上点了点,示意她拿去。 向微把那张纸拿起来:“这是……?” 他答得模棱两可:“不是想要那人的联系方式?” 又抬手腕看了看手表:“刚好五分钟,我没迟到。” …… 向微也不知道说啥,过了好久,憋出一句:“谢谢。”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意思,道谢总不会又戳中他某个点了吧。 果然,段青则只是颔首:“回位置上就可以看了。” 向微以为他在考验自己:“这样不好吧,那是上班时间呢。” 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能做那种事!” 段青则:“没关系,我特赦。” 回了位置上,向微盯着a4纸上打印的那个大二维码发呆。 这是那人的微信吗?可……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要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的。 段青则是什么意思,总经理当腻了,想当红娘吗? 还是……希望她搞一段办公室恋情活跃气氛?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扫描了二维码。 出来的并不是好友添加提示,而是人用二维码网站生成出的句子。 句子言简意赅,浮现在她屏幕上—— 【给我好好工作。】 向微:……………………????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的小段总真是非常(有)可(心)爱(机)了 不确定有木有二更,大家睡前来刷一下,没有的话就去睡觉吧,么么~ 59、向微X段青则 下了班, 到了公寓之后, 向微到底意难平, 从自己的包包里抽出那个被叠成一只王八的a4纸。 徐叶羽看了一眼, 奇道:“这什么东西?” 向微把王八拍在茶几上:“我运用了比喻的手法,把我的老板段青则——比作王八。” “他给你发工资,你还把他比作王八?” “他虽然给我发工资,但难道他就没伤害我弱小的心灵吗?大下午让我去他办公室拿东西, 我拿回来一个二维码,以为是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结果一扫出来, 是他毫无灵魂的一句给我好好工作。” “我甚至就看着那行字,都能想到他那张人人欠他一百万的臭脸。” “这是在嘲笑我吗?谁摊上不感觉自己智商被侮辱了?” “段青则,魔鬼中的王八。” 向微一吐而快,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 徐叶羽听完之后,关注点倒是挪到了另一件事上:“段青则是哪三个字?” “段就是不择手段的那个段,青就是, ”讲到这里,向微敲着沙发,用鼻间酝酿的颤音唱起来,“蓝蓝的天空,青青的湖水……” 还配上了缓缓向上的手势。 徐叶羽抱着抱枕往沙发里窝了窝。 向微:“怎么样, 是不是一听就不是个好东西?” “也没有,”徐叶羽凝眉道,“就是觉得腾格尔听了你唱的, 想封麦。” “……” /// 段青则是要骂的,但是班也是要上的。 向微从公寓里随便找了个钥匙扣,给纸王八穿了个孔,钥匙扣穿进去挂在包包里,聊以解气。 不能当面怼他,背地里自己爽一下总行了吧? 好在向微旁边那个小同事喜欢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水壶,那天上班,小同事带了一个煮茶的壶来,说是用这个煮的茶会很好喝。 小同事从一个小袋子里抓出一点茶叶:“你最近需要清火,这个苦丁茶清热消暑,还降压,喝一点吧。” 向微心存感动,总算窥到了一丝人间的真情真爱。 午休的时候两个人去茶水间用茶壶煮茶,向微本来还有点困,打了个呵欠眼皮耷拉着。 一杯茶被递到眼下,她想也没想就喝了一大口—— 滚烫的水混着极致的苦涩,在那一瞬间,像在味蕾中进行了一场火山喷发。 她立时就清醒了,不仅一点都不困,甚至还有点想流泪。 小同事差点笑晕过去:“谁让你一口喝这么多的啊,茶要慢慢喝啊,而且这个这么苦的。” 向微捧着小同事带来的精致瓷杯,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半晌后问她:“这个茶壶贵吗?” “还好,怎么了?” 向微咬牙切齿:“没怎么,想给我们总经理也送一个呢。” “段总应该有的,而且他那个比我这个更贵,估计煮出来也好一点吧,”小同事说,“毕竟人家豪华办公室,要什么没有。” “要什么没有?”向微呵了声,“你看段青则像是有良心的吗?他没有。” 茶水间静音的门被推开,小同事看到向微身后走进来的段总,忽而沉默。 “……” 向微举着杯子,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我今天下午就要煮这个茶给段青则——有没有比这个更苦的茶?能让他喝一口就涕泪俱下,完了之后水从嘴里面喷出的那种?” 小同事看了一眼段总,试着劝说向微:“别这样,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嘛,段总也是为了你好……” 本来不说这句话还好,同事一说这句话,向微立马就想起自己早上来的时候,在微博里看到的句子。 她撑着桌沿,拧着身子改写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那句:“忍一时他咋不忍呢?退一步凭啥我退呢?” “……” 她说的好有道理,小同事竟无言以对。 “说得对。” 忽然有声音回响在茶水间,向微吓得一个激灵,茶水从杯中溅出来,烫在手指上。 她瞠然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段青则:“你怎么……到这边……” “不到这边,哪能听到你的精彩演讲?”他不置可否地赞扬了句,“说的挺对,那就别忍了。” 向微看着他的嘴型,感觉到他下一句可能就是——离职吧。 “我觉得,还能再忍忍。”她说。 “这有什么可忍的,”他扬扬唇角,“这么想给我煮茶,下午就不用审核资料了,来我桌子前煮茶吧,刚好我那里什么都有,茶叶你挑,挑好了来就可以,四点半之前我都在。” “四点半就下班了吗?为什么你比我们早一个小时?” 小同事扯她袖子,向微回过神来,然而说过的话难收回了。 段青则好雅兴,回道:“跟你们一起也可以,那就五点半前,不见不散。” ……谁想跟你不见不散。 末了离开时,他站在门口半侧过头,轮廓被晕得格外好看。 “我很期待。” 男人拉上门,向微咬碎一口牙。 “我一点都不期待。” 过了半晌,她看向小同事:“这个世界上的霸道总裁,都是这么野的吗?” 下午五点,向微去了段青则的豪华办公室里。 他说让她别审核资料,她可不敢真听他的话什么都不做,还是做完了手头工作再去的。 他说茶叶她选,她也真的不敢给他喝苦到极致的苦丁茶,而是从同事间薅出一包菊花茶,加了冰块儿给他缓缓煮着。 他坐在大办公桌后面批阅文件,她趴在他对面的小桌子上,枕在自己手臂上看水沸腾的泡泡,一颗颗一簇簇从壶底涌起。 煮茶的过程太无聊,她慢慢拓开目光,透过壶手柄和壶身中间的一个小圈儿,看对面的段青则。 只要不说话,这人坐在那儿堂堂正正,背崩得很直,神色认真,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赏着赏着向微就睡着了,偏着脑袋枕在手臂上,就跟上课时候开小差睡着了的学生一模一样。 阳光透进来,打在她干净无暇的肌肤上,晕出绒绒的光圈。 段青则抬头看了眼,竟难得失神片刻。 再低头看文件的时候,却是怎么看也看不进去了。 合上笔,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就那么低着头看了她一会儿。 水咕嘟嘟地沸腾开,像是心绪繁杂不宁,有什么相互拥挤着从胸腔内溢出。 然这种感觉,他也不清楚是什么。 茶壶愈发响起来,他本意是不想把她吵醒,伸手把开关按钮按下,但没想到她还是被关茶壶的一声响给弄醒了。 向微清醒得很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没有睡,我只是在闭着眼欣赏菊花茶的花香。” 段青则又笑了声:“是么?” “是的,”向微自我说服地点点头,抽出杯子给他倒了杯茶,“这是我特意用心给你煮的菊花茶,请段总享用。” 段青则:“怎么不煮中午的茶,预备苦死我?” 她讪讪笑两声,把杯子举过去:“菊花茶清热解毒,适合你,毕竟我觉得最近段总你……挺躁的。” “……” /// 实习期就在段青则的折磨与逼迫下熬过去,通过了实习期,公司组织了一场春游。 向微欣喜异常,带了满包的零食和快乐水,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没来得及跟小同事打招呼,段某人一言不发地坐在她旁边。 向微试图暗示:“你怎么坐这里呢?这里又不通风又不豪华,是我们普通职员坐的,不如你去坐自己的豪华副驾怎么样,还配备专人司机呢。” 段青则施施然:“今天想体恤民情。” 说体恤就体恤,后来的一路,段青则都跟着自己眼中的“平民”向微,导致根本没有人敢和向微一起,走到最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向微又想说话,又找不到人说话,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和段青则聊天。 她指着他的手镯:“对了,你为什么要戴女款的这个?” “原本是买的一对,男款丢了,就先戴着这个。” 有命理先生给他算过什么,具体说什么他忘了,反正家里人一直要他戴,他拗不过,也就从了。 “男款丢了?在哪里?”向微感觉到了什么。 “应该就在公司附近。” 向微抬了抬手:“你的那款有没有什么独属于你的记号?” “有,内环刻了我的名字。” 向微怔了怔,取下手镯一看,里面果然刻着三个字母:dqz。 “我就说我捡到这个之后怎么这么倒霉,原来是你掉的!”她赶紧把东西扔到他怀里,“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希望还给你之后我别这么倒霉了。” 他皱了皱眉,难见起伏的声线有些好笑:“倒霉?” “你戴着不倒霉吗?”她反问。 “我要是戴着倒霉还会继续戴?家里人让我戴着的,从戴上之后我就比较顺利了。” “我知道了,”向微抬头望天,“这个肯定就是拿来压制你的厄运的,所以离开你之后,就疯狂把封印的黑气输送给我了吧。这么一想我真的好惨。” 段青则:“你是不是修仙小说看多了?” 还封印的黑气,她怎么不说灵气? “你们这种运气好的人是不会懂喝凉水的塞牙的滋味的。”向微握紧自己的小拳头。 向微又看他:“你怎么当上总经理的?” 他把向微给自己的男款重新戴好,难得谦虚道:“运气好。” 向微不说话,不动声色往一边退了几步。 段青则睨她:“做什么?” “你离我远点,我对运气好的人过敏。” 一边的风情小店里在放歌,段青则神色不变:“你就倒霉成这样?” “当然了,”向微挺胸脯,感慨,“我真的做梦都想传递你们的好运,真的,天生富二代,家里有家底,长得好看大长腿,声音也不赖。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运气好成这样?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给我开开光,传递一下,让我转个运呢?” 段青则又靠近几步:“……也不是没有。” 向微抬脸,目光亮了亮:“什么?” “传递的话,有一种办法比较奏效。” 段青则目光从她鼻尖下滑。 她正挺直了背,就见他弯腰下来,那张好看的脸逐步逼近放大,直到完全覆盖住她目之所视。 嘴唇上落下一个柔软的东西。 可能是气氛太过微妙,他也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个最直接的传递方式——吻住她。 陌生店铺还是在放歌,男歌声沉哑的声音混着节拍,就在那个瞬间,向微听清楚了里头唱的歌词——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我所有运气。” 更鬼使神差地,听到这句之后,她恍然片刻,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bgm:陈奕迅《明年今日》 明天的番外应该会提前吧,要是提前的话我在文案会提示~ 然后应该是向微番外的最后一章了 60、向微X段青则 一个好好的正儿八经的春游, 被段青则一个突兀的吻打断后, 就完全变了味道。 接下来的旅程里向微魂不守舍, 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惴惴, 几乎是半闭着眼逃也似的回了公寓。 徐叶羽八点多才回来,一回来就看到向微呈大字状躺在床上。 “怎么,今天是失去了梦想的咸鱼吗?”徐叶羽用足尖把她推着翻了个面。 “叶总,我今天忽然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 徐叶羽坐在她床沿:“怎么呢?” “就是说, 如果说……”向微坐起身来,非常如履薄冰地问, “有这么一个人, 她被人亲了,但是她那个时候没有躲,反而他妈的把眼睛闭上了,这个是个什么意思?” 徐叶羽沉默半晌,从她手侧抓了一包松子开始剥:“还能什么意思,喜欢咯。” “可是在这之前她都没有心动过啊!”向微满眼难以置信。 “喜欢这种东西, 又不是没感觉到就不存在,”徐·爱情专家·叶羽漫不经心剥开松子,“按照大多数女孩子的性格来看,既然那个时候没有躲,反而闭上了眼, 证明是接受的。如果没有什么怕对方难堪或者因为气氛太好没反应过来,是很主观地接受了亲吻……在那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喜欢,也很正常。” 向微沉默, 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徐叶羽继续:“很多时候是感情存在着,但是当事人没有发觉,要通过一些事件才能感觉到。如果过后很久又重来一次,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会接受,那就是喜欢没跑了。” 向微:“但是,男方平时就是非常臭脾气的一个人,总是针对毒舌那个女孩,为什么还要亲她呢?” 徐叶羽露出了看智障一般的目光:“还能为什么,因为喜欢啊。为什么他不毒舌别人,因为觉得没意思,只有在玩弄她的时候才感觉是有趣的——你前几天的总裁文白看了吗?欢喜冤家互怼生情知道吗?特殊对待就是一段爱情的开始。” “玩弄的话不会太过分了吗?”向微咳嗽一声,“那个男的总是给她做很多工作,还总是检查她有没有在认真工作,还老是质疑她呛她……” 徐叶羽反问:“你觉得不这样,他们两个能有故事开始的可能吗?借机产生交集而已。” “再说了,”徐叶羽又说,“我觉得段青则对你也挺好的啊,只不过就是喜欢听你骂他,假意跟你生气然后再放过你罢了。他也没真的对你不好啊,加班了会把你送回来,请你吃晚餐,收回你的房子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最后还不是放我们回来了。” 向微一听徐叶羽带入自己了,慌忙撇清道:“怎么忽然说到我了?我说的这个事它不是我自己经历的,是我一个朋友来着。” “你觉得我还会信‘我有一个朋友’系列吗?那人不就是你自己么,你以为我跟你这几年白待了?”徐叶羽拍拍掌心,状似无意问道,“段青则在哪亲的你?” 向微蹬起双腿,捂住耳朵开始抗拒道:“不听不知道不想说不是我。” “……” 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向微仍旧心有戚戚。 但无法避免地,还是被人叫去了五楼的办公室。 反正不过就是一死,死就是辞职,向微疯狂给自己打气,然后推开了办公室门。 里面一派安宁,段青则正在里面煮茶。 见向微进去,他拉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向微也不知道这人又在玩什么花样,坐下了,看他倒了一杯茶放在自己面前。 向微看着那杯茶:“这什么意思?” 赐鸩酒一杯让她服毒自尽是吗? 段青则不置可否:“先喝。” 向微喝了一口,花茶清香,带一点甜味儿:“然后呢?” “好喝么?”他像是在打太极。 向微心道,我敢说不好喝吗,那不是在找死吗? “还可以。” “那我以后每天都给你煮。” 向微吓了一大跳,一口茶呛在喉咙口,差点以为自己聋了。 不知道为何二人角色置换,她扶着桌子咳嗽道:“什么、什么、意思……” 她是真的被这不走寻常路的对话弄的不知所以了。 段青则放下手里的杯子,扯了张纸巾给她:“想让你做我女朋友的意思。” 所以现在在尝试着尽一些男朋友的义务,给你煮茶,也会对你很好。 向微愣住:????????? “不是,您别跟我开玩笑,我、我不在意昨天那什么,您不用觉得良心有愧对我负责,谁还不是个成年人了,这没什么,真的。” 她吓得敬语都用上了。 “不是良心有愧,认真的。”段青则看着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他也不清楚,大概是一开始相遇的方式太鬼马,他只是站在老板的角度,想让这个实习生做的事多过自己的自恋。 可事情的发展逐步不受控制,从她在他面前枕在手臂上睡着开始,他变得不自觉用各种方式加多他们之间的互动,再然后,昨天下午,她第一次向自己提出那种朋友间闲聊才会抛出的问题,问他怎么才能变得幸运。 那一瞬间,理智倏然消失,遵从本能,双唇相贴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才意识到这不再是玩笑那么简单—— 他喜欢她,在他自己还没来得及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他素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人,工作时候斩钉截铁从不优柔寡断,对感情也一样。 确定了心意,就应当告诉她,哪怕不知道她的想法。 向微看段青则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咳嗽了几下,说:“那个什么,我虽然是个小职员每天喊穷,但是也不是真的缺钱,也不需要那种太不平等的爱情……” 他皱了眉:“什么是不平等的爱情?” “比如,你一个月给我多少钱,我负责跟你那个什么,然后完了之后别人都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等你玩厌了我也不烦你,安安静静拿着分手费离开,我们的利益合约就到此结束,”举例完毕,向微抓抓衣摆,“我不太需要这种的。” “……” “你在想什么?” 向微更紧张了:“不、不是这种吗……” 他不是准备包.养她吗? “不是包.养,也不是金.主,是正常的男女朋友之间谈恋爱,”他越过半个桌子,俯下身来凝视她,“光明正大的,平等的恋爱。” 向微花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而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有发烧吧?或者昨天下车的时候,不是差点被门夹了吗?” “……” 男人皱着眉,夹着一层薄薄愠怒:“我现在很清醒。或者,你是在怀疑我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得病了?” 向微笑了声,感觉这个消息比自己被录进博嘉还可怕,摸了摸脖子,这才说:“那、那我回去考虑一下。” 他点头,放她落荒而逃。 她的考虑本身就是个万金油似的回答,因为事发突然,她对他这个追求是否认真还存疑,所以也只能先观望。 如果他不来主动问她考虑的结果,那应该就是后来清醒了;如果还来问她考虑得怎么样,那应当就是认真的。 她给自己留了时间,同样也给他留了思索的时间。 三天后,临近午休时向微正在搬资料,手机夹在脖子和耳朵中间,抱着一摞资料往前去,还不忘对那边说:“好的,我检查完就给你……” 不知道是谁开了窗户,风涌进来,把她手里抱着的纸吹得四下乱飞。 她也不知道应该先把东西放在一边,把电话挂了再捡纸,还是应该先捡纸,再挂电话。 人正杵在那里的时候,面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鞋。 来人把吹散一地的纸都捡起来,整齐摆回她手里,一只手压在纸上防止再被吹跑,另一只手代替她酸软的脖子,给她拿好手机贴在耳边。 向微飞快地说完,对面挂了电话。 段青则把她的手机放在那一摞资料上,而后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 别说同事了,向微自己看着都觉得是见鬼了。 向微跟在他身后,看他把资料抱到自己工作台上,而后段青则转身问她:“三天半了,考虑得怎么样?” 向微早以为他思索清楚利弊之后放弃了,哪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还没考虑清楚的话,我下午再来问一次,”他说完,又看到她指腹上的一道印子,“这里怎么了?” 向微老实交代:“刚刚搬纸的时候被划了一下,没关系,不碍事,我等下自己贴个……” 他怎么可能等她说完,早就从自己熟悉得不行的她的左手边抽屉里取出一个创可贴,给她贴好。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而他呢,放下一句“我下午再来”,便自如地离开了。 小同事代替大家挤眉弄眼:“你们……什么意思啊?” 向微比她还不在状况,耸肩:“你问我,我问谁去呢?” /// 经过一下午的自我分析加徐叶羽的分析加同事们的洗脑,向微这才缓缓接受,可能段青则他,的确是认真的。 徐叶羽发消息来:【如果你喜欢,就勇敢上,身份在爱情面前不是问题。他各方面条件也都挺好,你怎么样都不吃亏,还犹豫什么?】 这句话像是点醒了她——对啊,无论怎么样她都不吃亏。况且自己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心意此刻看来也是认真的,那为什么不试着接受一下?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只是想玩玩感情,她察觉到不对及时抽身就好了,反正及时止损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做过。 更何况,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认真。 那天下午,在段青则的办公室里,略有沉吟后,向微说了好。 表情一直以来都臭的要死的男人终于有展露笑颜的趋势,然向微却飞快道:“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想说……” “我知道。” 还没等她说完,段青则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她。 向微:“…………………………” “不是这个,”她满头黑线地把卡推回去,“就是,在一起之后,建议你去读一下是夜习习的一些言情小说。” 毕竟徐叶羽的小说男主都是标准的完美男友,让段青则看看,有利无弊。 段青则沉默半晌,似乎在等她:“没了?” “没了。” “可以,”他说,“今晚我就让秘书去买,明天就开始读。” 向微满意地点头,又靠近两步,说:“可是……我既没有钱,又不是很有权,也不是特别聪明,为什么是我?” 他启了启唇,她以为他会说一些好听的,譬如因为你长得好看身材好智商也不低而且看起来挺有潜力以后肯定能升职…… 谁知道,他只是言简意赅道:“没事,这些我都有。” “…………” 这是想气死谁啊? 他拉开抽屉,伸手招呼她去到自己身边。 向微站在他身侧,见他从盒子里取出那一枚女款的手镯给她戴上。 向微要躲:“不行,这才刚开始呢,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是礼物,只是家里给我未来女朋友提前准备的而已。” 她的手停住,没想到他给自己规划了那么远,甚至还划进了同他家庭有关的物什中。 “男朋友这个角色,我因为没有经验,所以不一定会做得很好,”段青则认真道,“但是你说的那些我都会去读,会尽量学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向微怔了怔,后知后觉说好。 段青则笑意漫开:“所以,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要记得告诉我。” 手镯戴好,折着斑斓日光落在她手腕上。 向微挪了挪手腕,段青则看过去,发现这个提前替“女友”挑选的礼物格外合适。 看着手镯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这套手镯的设计师,给这款起名叫做“余生”。 山高水迢,往后余生,还请多多指教。 【向微x段青则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书正式完结,8.16微博放鳕鱼和教授的一个哦~ 谢谢大家陪我到这里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