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之恶人体质》 001 池波武 大阪的天空不见蓝色,入目所及,尽数被一层朦胧的白色覆盖。往日是万里无云,今天是整个城市都被云拥抱。 清淡的味道抚过鼻尖,微风中粉嫩的樱花惬意舒展。今天气温刚好,风好,氛围也好。 浅灰色和服的青年站在树下,发梢肩膀和衣襟都落了花瓣,对面的眼镜少女调笑他不解风情。 “你父亲朋友的生日宴会,用不着邀请我。” “呀,这也是我和那位先生儿子的订婚典礼嘛,人家可能也是想挑衅一下我的竹马先生?” “不去,他们家的饭让人反胃。” “小武明明都没去过怎么说出这种话——”眼镜少女的眼睛眨巴眨巴,“小武是吃醋了吧?绝对是吃醋了吧?” “没有。” “骗人!明明就在口是心非!”眼镜少女拉起了青年的右手捧在手掌之间,眼镜亮晶晶的,“小武来抢婚怎么样?我一定穿着婚纱直接跟小武走的!”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青年不紧不慢推开了青梅,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祝你心想事成,迎接新生活,浅川矢。” 被称呼全名的少女微微愣了一下,她对上青年依然平古无波的视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邀请函收好哦,到时候,一定要来看我最漂亮的样子!” 把亲手制作的邀请函郑重其事交给青年,眼镜少女小矢挥了挥手,笑嘻嘻地跑开了。 青年低头看着手里邀请函上崭新的印章,抬手轻抚了上面鲜红的印泥。 印泥已经冷硬凝固,但是仅凭观察它的状态,却有种下一秒它就会再次滴落热油下来的错觉。 肩膀上被压上重物。 “池波,你也太过分了吧,人家女孩子摆明了喜欢你,你张口就把人家秋山冠上夫姓叫,要是换个人来能直接一拳砸你脸上。”黑皮肤的服部平次勾搭上身下池波武的脖颈,嬉皮笑脸。 秋山矢,这才是刚才那个眼镜少女目前所用的名字。 “浅川”这个姓氏,则是小矢要订婚的那户人家的姓氏。 能直接在青梅面前踩这种雷区蹦哒,服部平次真是打心里佩服自己这位表弟。 池波武掀开服部平次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身体:“如果我叫嫂子为服部和叶,她只会红着脸打你,不会打我。” 服部平次原本的思绪一下子被池波武的这句话打断。他涨红着脸瞪着池波武:“你在说什么啊!我和和叶才不是那种关系!” “噢,只是一对带着装有定情信物的护身符的青梅竹马而已。” 服部平次快步追上转身离去的池波武,赤红着脸色解释,池波武很认真听着,然后嗯嗯哼哼敷衍应着,把服部平次都搞得没脾气了。 “真是的,你这种性格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啊……”服部平次唉声叹气。 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个从国外回来的表弟一进京都的泉心高中就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服部平次和池波武没有太多接触,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这家伙除长相以外的优点,不过这倒是增加了他对池波武的探究心理。 “介意我和你一起去生日宴会参加订婚典礼吗?” “别带上嫂子。” “……”服部平次放弃跟池波武争执称呼问题,“我也不准备带她过去,让她看见有情人不成眷属太难为她了。不过,干嘛要特意提一句?” “邀请函上说只能带一人。” 下意识多心的服部平次无语摸摸鼻子,觉得池波武这个人真的是直来直往,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弯弯肠子。 池波武依然不在意服部平次的反应。 他摊开自己制作的导游手册:“阿姨让你带我逛景点。” “对,本来她想让你来我的学校上学的,这样我在上下学的路上就能帮你介绍了,结果你转头就去了泉心(高中)。”服部平次和池波武肩并肩往前走,“不过现在也不迟,大阪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心斋桥和环球影城很热门,所以我推荐尼崎戎神社和尼崎城……” “海洋馆。”池波武忽然出声。 服部平次停下来,扭头看着池波武的手指点着手册:“要去海洋馆,再去坐外面的摩天轮。” “不是我们两个大男人做什么摩天轮……” 池波武定定看着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还准备说什么,但池波武就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服部平次从纠结到无语,从沉默到尴尬,他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走走走,海洋馆就海洋馆,那边鲸鱼啊企鹅啊都还可以,摩天轮的话我推荐坐透明玻璃底的比较刺激——” “作为感谢,给你介绍一个女孩子认识。” “……不是,你的脑筋也太直了吧?感谢就感谢,为什么要给我介绍女孩子啊?我看起来像那么风流的男人吗?” “是委托。” “……什么委托?” “你看起来很喜欢破案。所以赠送你一个委托作为感谢。因为有嫂子在,所以并没有想要给你介绍女朋友的意思。”池波武说到这里顿了顿,眯着眼睛看着服部平次,“第一反应不是委托而是牵线,看来你很喜欢被女生追捧。我会在她婚后提醒她注意不要被趁虚而入。” 服部平次的额头蹦跳起青筋。他感觉跟池波武说话简直就是在受罪,真心累。 ——明明是这家伙故意说一些惹人误会的话吧! 服部平次看着池波武无辜的脸,迟疑了一下,悻悻更改了想法。 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家伙的脑子里认为他会这么想,而已。 天然比腹黑更难对付啊。 而且更令正常人无法琢磨。 服部平次用摩托车拉着池波武到海洋馆,本来兴致很高的服部看着池波武一脸钻研学术的表情站在馆里写写画画,不禁枯萎。 “很闷吗?” “啊?嗯,还行吧。感觉你一个人也能逛得很开心,还提前准备了那么厚的资料,我都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没关系。为了让表哥派上用场,我特意没有记录餐饮的位置。”池波武合上本子,认真看着服部平次的眼睛,“我想吃世界第二好吃的菠萝包(店名)和津屋章鱼烧,如果可以的话,还有心斋桥的牛乳冰淇淋。” 服部平次:“……” “不要理所当然地把我当作跑腿小弟啊!”服部真恨不得卡住池波武的脖子死命摇晃。 但是池波武还真的是很认真回答服部的问题,服部想咆哮都没地方发泄去。 服部平次勉强挤出了笑脸:“好的,哥哥给你买……别说话,我不需要委托做报酬,等我半个小时,等会儿到企鹅聚集地那边集合。” “按照行程,我在鲸鲨那边。” “……好,鲸鲨是吧,那你在那边等我。”服部平次头也不回直接跑路。 他第一次知道有什么东西比陪老妈逛街购物还要恐怖了!跟池波武在一起简直是灾难!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去兜风! 池波武站在原地冲服部离开的方向挥手。 等服部的背影从他眼前彻底消失,池波武把本子夹在了手臂下,慢慢转身,身子一歪闭眼直接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游客。 “啊,好痛。” …… 今天是重生第三天,距离我的死亡,剩余四十七天。 因为很烦,所以想变得开心。 ——池波武《日记》 002 池波武不会说话 服部花了半小时买到了池波武想要的食物,到达的时候他注意到池波武脱了外套,但没多心,以为就是海洋馆内部有点闷热才把外套围在腰腹。 “吃吧,还热着呢,让我跑腿买食物的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服部一边吃一边把东西递给了池波武。 为别人白跑腿这种傻事服部是不屑于做的,所以他自个儿又买了很多吃的,把给池波武买东西当做顺便,这样心里就舒服很多。 然后吃得高兴的服部就看见池波武的手在袋子外试了温度,抿了唇:“太烫了。” 服部忍住打人冲动,放下手里的章鱼烧,没好气翻着白眼:“放冷了不就可以吃了?” “最好现在吃。” “那你的舌头是猫舌头吗这么娇贵?吃一下又不会死人,而且你小子懂不懂这些东西就就是要这么烫才好吃,而且还有冰激凌……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服部平次觉得他能活活被池波武给气死。 瞧瞧现在池波武在做什么?他叫住了一个小孩子,把服部辛辛苦苦买的吃食全部递了过去。 “送给刚才大哥哥撞到的小姐姐吗?” “嗯,这位冰激凌作为酬劳送给你。” “真的吗?太棒了!我超喜欢它——” 小孩嬉笑着跑远,池波武直起弯下的身子,看向服部:“走吧,我想去坐摩天轮。” “你不解释一下你撞到小姐姐是什么情况吗?” “你走之后有人把章鱼小丸子洒我身上了。” 服部左等右等没等到池波武接下来的话,不免与池波武大眼瞪小眼:“没了?当时的具体画面呢?撞你那个人的外貌长相呢?你又干嘛给她送东西吃啊?” 池波武似乎很难理解服部哪来那么多问题,他定定看着服部平次,黝黑的眼睛直接把对方看得有些寒毛倒竖时,池波武慢吞吞开口了:“她很漂亮,来散心的。我撞坏了她的章鱼小丸子,所以需要赔偿她,因为她喜欢菠萝包,所以菠萝包可以做补偿品。若是分开后当面给她,她会拒绝接受,所以让小孩子送给她。因为小孩子不喜欢白跑,所以需要给他甜头,冰激凌向来很受孩子欢迎。” “原来如此……”服部平次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但喃喃完这一句之后猛然意识到时间上的不对劲,“等等,你是在被撞之前叫我去买的食物,你早知道自己会被她撞吗?” “是我自己碰上去的。” 服部平次:“……” “你,故意,碰上去?”服部不可避免再一次拔高了声音。 池波武捂住耳朵,慢慢点了点头,然后引导着服部平次朝着出口走过去:“因为想送她买菠萝包时附带的礼品。” 服部平次被池波武带着走,脑海里冒着自己购物时的情景,那家店的确在搞活动,在限定时间进店购买相关商品的客人都能领到随机礼袋和卡片,看上去很划算,不过对他来说没什么用,服部顺手就就和菠萝包塞一起了。 不过这不是什么重点。 “你调查她的行动,拉我来海洋馆让我跑腿,就为了让她的章鱼小丸子洒你身上好让你给送菠萝包附赠的礼袋?”服部神情诡异,“你干嘛啊?喜欢那个女生所以故意用这种手段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你不会是这种人吧?” “不是调查。能看出来。”池波武查找出了服部的用词错误之后,很认真说话,一板一眼地回答了服部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的各种问题,“我不喜欢她,也不想吸引她的注意,就是她需要礼品,仅此而已。” “哈?”服部平次满脑子问号,“为什么她需要礼品啊?难不成这还关系到她的命?” “对。”池波武坦然点头。 服部一口老血直接堵在喉咙:这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真的没关系吗?池波武这个家伙,不会是中二病吧? 脑子混沌的服部在池波武的牵引下先到了便利商店买了一堆的零食,等坐上了摩天轮被高空一刺激,他才有些回过神来。 服部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少了大半的余额,开始觉得池波武只是故意胡说八道以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他从中获利,不然自己被戏弄着跑那么远买吃的之后绝对不会再帮池波武付钱了! 话虽如此,回去的时候服部平次就把这事忘了,载着摩托车和池波武疯狂一把,遗憾道别,改天又兴高采烈和池波武集合去了。 来宴会前,池波武陪服部解决了一起案件,期间池波武没什么出彩表现,但从头到尾表现出了一个优秀旁观者的素质,服部很久没瞧见这么配合自己表演的人了,案件后都拉着池波武滔滔不绝。 直到小矢再次出现,服部主动停下声音,和池波武一起看了过去。 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位盘发的美人,她慢步而来,冲着服部礼貌问候后,转头笑着称赞池波武的西服出色。 服部平次略感惊讶,他被小矢摘下眼镜后的风姿惊艳,更多的却是意外小矢在婚礼上的着装:黑色晚礼服加上黑色蕾丝手套再配上黑色的高跟鞋,一身黑参加自己的订婚仪式,看来她真的很不喜未婚的对象啊,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同意订婚。 旁观周围,看向这位即将嫁入豪门的灰姑娘的眼神也是复杂得很,觉得她完全是把约定俗成的秩序往脚下踩。 池波武看上去是一点儿意外没有。他很冷静拿出自己的礼盒递过去,依然是那一句祝福语:“新生活愉快。” “是戒指吗?”小矢眨巴着眼睛,大庭广众之下,她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言行举止都透露着对池波武的亲昵。 “多心了。”池波武把盒子打开,开口处朝着小矢,里头露着红色的绸缎,“是发卡。” “我太高兴了。”小矢的脸上笑了起来,脸上出现两个甜甜的酒窝,“那么小武愿意现在就帮我戴上吗?”她走上前去,微微弯下腰,对池波武露出白皙的后颈。 池波武没有像私底下那样不客气拒绝一切。他走上前去,帮小矢别上黑色羽毛模样的装饰品,扶起她,然后退后,如实称赞:“很适合你。” 小矢又轻轻笑起来,她把从刚才一直端在手里的蛋糕递过去,两人并肩,自成世界谈得开心。 周围的气氛似乎都凝固了。 在场的客人本来就对这场宴会的主题有所疑虑,如今看到这位即将订婚的女孩与另外一个男人欢声笑语,甚至当众打情骂俏,他们真的是一言难尽,不知说什么好。 旁边的服部平次没什么其他感受,纯粹就是觉得狗粮吃多了,很撑,却没多少打扰意思,不然在途中他就忍不住吐槽为什么要把发卡包装制造成戒指样式了。 “秋山小姐真是威风啊。”闻讯未婚夫匆匆赶来,一声很明显不是称赞的称赞吐露,染发的青年目光落在池波武身上,语气嘲讽,“这就是你念叨的出国归来的竹马?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乳臭未干的小鬼而已!” 这个未婚夫看上去也不大啊…… 正在腹诽的服部心里话都没琢磨完,池波武就往他的身边一站,然后用平常那种平静到能气死人的声音道:“我表哥,他爸爸是大阪府警本部长。仅仅身份而言,我也不是不怎么样的程度。而且,留级的浅川秀也先生,只有我称呼你乳臭未干的资格。” 浅川秀也:“……” 浅川秀也:“???” 003 池波武广泛交友 浅川秀也的笑容几乎保持不住。 他被池波武直白的话语气到手都在哆嗦,但很显然,碍于池波武的自我介绍,他不敢骂人,只能把一切骂人的话憋在心里,说出的话都是一字一蹦僵硬得很:“秋山小姐,你的朋友真的、真的很有意思。” 小矢似乎读不懂气氛,还在理所当然点头:“小武一直很有趣哦,秀也多跟他相处相处,一定能收获很多乐趣的。” 浅川秀也挤出笑容,没再敢去看池波武,扭头快步离开,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小矢看着他的背影发笑,跟池波武道别,拎着裙子跟上去了。 服部站在那边挑眉,觉得小矢这个人真的令人搞不懂,说她喜欢未婚夫吧,却三番四次找池波武调情,还在订婚仪式上穿着前卫;说不喜欢吧,她却抛下池波武主动跟未婚夫离开,甚至听说她一直很期待这次的订婚仪式。 最终这方面的思考化为女人心海底针的叹息。 服部主要是抓着池波武教育他一顿,说挑衅可以,但大声嚷嚷自己父辈的光荣履历太掉价了,他当时都觉得尴尬。不过已经在意料之中了,池波武回应说这样能堵住浅川秀也的嘴巴解决很多不必要的冲突,而且这是事实,他说一下又不会掉肉。 服部放弃跟池波武理论,觉得对方自有一套行事规则,池波武乐意就乐意吧,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毕竟青年时期是他最不想让别人认为他的一切都是靠父亲赢来的时期,池波武这么坦荡自然,服部还有些佩服。 两人谈了一会儿,中途服部去上了一个卫生间,回来就瞧见池波武身边围着大堆的莺莺燕燕,一个个喜笑颜开被哄得很开心的模样。 服部翻了个白眼,转身要离开,然后有几个举杯的中年男人围上来,笑着跟他打招呼,以宴会的另外主角浅川秀也入手,谈浅川秀也的风流,谈服部平次的优秀,有意无意把话题引到到他的父亲身上。 服部嘴角抽动,就知道池波武大大咧咧的话会引来这种麻烦,但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引来的都是男人而池波武那边全是漂亮小姐姐,这也太不公平了! 好不容易狼狈挣脱,服部想拉池波武去花园通通空气。 池波武看他一眼,点头:“等会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当作没看见。” 服部一愣:“比方说秋山矢跟她未婚夫在那边接吻?”他倒是不再称呼小矢为池波武青梅,毕竟按照现在发展小矢是一定会跟浅川秀也结婚的,用全名也避嫌。 池波武没应,拉着服部出去,中途又有一个短发女郎冲池波武笑着颔首,池波武停下来,陪她聊了几句家常,以一句“浅川夫人”再见结尾。 “那是浅川秀也的妈妈?看上去很年轻。” “二婚,来争财产的。”池波武言简意赅,“最毒妇人心。” 服部被池波武后一句话吓到,若有所思的目光扫过浅川夫人的背影。 到花园的时候,又一位魁梧男子笑着走来,和池波武打着招呼,言语之中尽是戏谑秋山矢的不是,暗自藏话责备她为什么要把竹马找来参加订婚仪式。 池波武定定看他。 小矢的父亲尬笑两声,装模作样左顾右盼,仿佛自言自语小矢到底到哪里去,然后一边找人一边走远。 “看样子他很不喜欢你。” “我不要求。”池波武淡淡道,“卖女求荣的家暴男迟早遭报应。” 这会儿服部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池波武身上。 他这时候第一个猜测是那位秋山先生欠下高利贷,所以把自己的女儿卖给了浅川集团风评并不好的少爷。但这猜测还是有很多地方不合逻辑。 “好了,到了。”到达一处隐蔽地点的时候,池波武停下来。停下思考的服部抬起头,看见了一名围着披巾的少女站在树下。 记忆力好的服部认出这位少女是曾经跟池波武搭话的那群人之一。 “我认为,破案是侦探的放松方式之一。”池波武帮助服部平次拉开了座椅,“请坐,介绍一下,本京景子,她的名字,我记得之前跟你提过我有人要委托你办案。” 服部平次和本京景子对上视线,后者低下头,冲着两人各自鞠躬后,飞快跑开。 “……她又是什么情况?” “证明我真的有需要委托你办案的人在。” “案子呢?”服部平次有些无语,觉得池波武在跟自己搞笑。 “她拍摄到的照片。”池波武抬高数字表看了时间,“定时短信刚好送到。” 服部的手机接收到一张前不久见过的浅川夫人和秋山先生坐在咖啡馆的照片,他看到的时候不免发愣:“不该看见的,是指这个?” “不,这张是偷情,后面的邮件记录的才是犯罪。” 皱起眉头的服部翻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池波武说的邮件。 “等十分钟后的定时邮件。”池波武答道,“我才把资料整理好。” 服部想到本京景子在宴会上的动向,意识到什么,愕然的目光落在池波武身上:“你身边围上来的那些女孩子不是跟你要联系方式的吧?” 池波武给予肯定回答。 池波武手肘贴着腰侧,前臂笔直向前,面无表情给服部平次比了两个大拇指:“不愧是大阪府大阪府警本部长的儿子。” 服部平次这次没感到不爽,只是心惊。 他也不是普通人,心思一转就能想到很多东西。 什么啊……有些话不敢对少年侦探说,却敢对高层警察的儿子说;即使不敢与高层警察的儿子搭话,却能和同样与高层警察儿子关系很好的天然少年说。 池波武对浅川秀也说的那番话,真正的目的到底是堵口,还是让别的人更好开口? 而且这私底下流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等服部平次细想,就被不远的地方传来的动静打断了思绪。 他本以为就是一点儿小动静,没想到越来越吵,越来越吵,从小动静变成了大骚动。 有隐隐的“死人”、“泳池”等关键词飘了过来。 服部平次瞳孔地震,也没心情纠结什么邮件了,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至于被他遗落在后面的池波武——对于服部平次而言,案件面前,真相优先。 004 池波武并非帮凶 浅川秀也的尸体,在泳池被发现了。 他的前额被撞击过,后脖颈残留有电击棒的痕迹,身体被用粗绳束缚捆绑,因为长时间的浸泡,绳子已经在湿漉漉的身体上勒出醒目的痕迹。 死因溺毙。 检查了一遍尸体的服部平次下了第一波结论,他皱着眉头观察四周,却再没能得出什么明显发现。 凶手的手法十分干脆利落。用电击棒击晕被害人,再把被害人捆绑扔到游泳池里,等待昏迷的被害人自行窒息在水中。 接下来要调查的话,只能从杀人动机和不在场证明入手,才能找寻到下一步的线索。 再次多亏池波武标志性的自我介绍,他收集情报的难度小了很多,在警察到来之前,充当了搜查官的工作。 首先入手被害人的行程问题。自从浅川秀也跟一个友人告别去上厕所之后,他就消失了踪影,不过那名友人说他本以为浅川秀也只是借口离开去找他未婚妻了,所以没有对他离开太长时间起疑。 “对,秋山矢……秋山小姐在哪里?”服部平次左顾右盼,倒是先对上了池波武的目光。 池波武指了指手表,示意服部十分钟到了。 服部暂时不准备理他。 池波武:“杀人动机。” 服部立马打住去查看邮件。 邮件里是浅川秀也跟各种女孩子走在一起的照片。 “因为跟太多人走在一起的缘故吗?” 再拉下页面,服部看到一行“不是情杀”的信息。 服部沉默,继续往下拉,瞧见了各种答复。 上面提到和浅川秀也交往是一件很累的事情,但在心情的低潮期会收获大笔金钱,然后浅川秀也很大几率会在这时候提分手,如果不提,那就是下一次低潮期的事情了,而低潮期往往是因为发现感情陷入之后浅川秀也脚踏n条船的事实被暴露出来这类事的发生。 被分手的前女友往往歇斯底里。 但其中有两个人很特殊。 其一是本京景子,她和浅川秀也之间除了初期投资之外,就是她单方面的资金供给,因为分手的缘故她甚至为浅川秀也自杀过;其二是小矢,她是浅川秀也的最后一任女友兼未婚妻,同样是本京景子最好的朋友。 如果是这样的话…… 服部平次紧紧皱着眉头,脑海里思绪串成一线。他想到的是池波武多次对小矢提到的“新生”,想到小矢明明更亲近池波武却跟浅川秀也订婚同行,想到池波武评价小矢父亲秋山先生的“卖女求荣”…… 为了帮助姐妹报仇,借助自己父亲和浅川秀也父亲的交情,接近浅川秀也并进行报复吗? “谁最后见到秋山小姐?”服部平次环视四周。 “我……我看见浅川夫人不小心把酒泼在她的手套上,她去卫生间洗手了。” “一直没有回来?” “嗯,距离现在可能有十几分钟了。” “我明白了。”服部平次点头,再询问了一圈人的看法。 询问中途警方赶来,因为有熟悉的人在,所以交接工作也比较方面,服部把目前的线索传达,并告知了自己的初步推论,让警察先找人,然后自己走向了池波武。 不知道从哪里折下来的树枝敲向池波武。 “瞪我?还瞪?”服部又敲了几下,“如果凶手是秋山小姐的话,我非得用长辈的身份好好教育你!知道人家会犯罪还放任?就算死者活该,也有法律制裁,用不着她牺牲自我。” “回去我跟阿姨和姨父说你打我。” “说啊,他们肯定站在我这一边。”服部平次冷哼,“而且你自己都伸出手让我打了。” “因为想看你后悔的样子。” “小屁孩。”服部呵呵了两声。 在他看来,池波武简直天然到了一种境界,这种基本的道德观都不清楚,真欠教育。 不过现在只是推理,证据没找到,虽然八九不离十,服部还是跟池波武站在花园树下进行进一步的确认:“本京景子是被pua了吗?” 池波武把手插入了口袋:“你不太笨。” “关西的服部当然是个天才。”服部目视前方警员的来来往往,“所以我说对了。” 从那些情报里,可以很轻易得出浅川秀也在通过不断与人交往自我提高情商的结论。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交往的女生都是高地位,浅川秀也的技巧也不太纯熟,所以中途放手;后来渐渐找准感觉,实践目标也变成了那些没有太多背景的女孩,而本京景子就是他最成功的实验品。 本京景子回避胆怯男性的后遗症从中而来,小矢接触浅川秀也的原因也从中得出。 “好歹也是浅川集团的少爷,为什么要学习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去害那么多女孩子。”服部平次真是不理解浅川秀也哪来的恶趣味,他同样佩服小矢的诱敌深入,却不赞同这种过激的手段,“秋山小姐也是,有那么多途径可以报仇,偏偏选择了把自己也牵连进去的方法。” 池波武没对这个话题作答。 服部没听到回答也不介意,这时候警方那边好像又发现什么,他大步过去,注意到原来是花园里藏匿的东西被发现。 树冠里藏着黑色的蕾丝手套、电击棒和一个小空瓶。 服部平次怔了一下。 等等,电击棒就算了,为什么会有蕾丝手套和小空瓶? “啊。”池波武发出没有感情的提示音,“说起来,明明是浅川先生的生日宴会,却一直没有看见他的人。” 服部瞳孔收缩,猛地甩头看向池波武。 池波武回以无辜的眼神:“哥。” “……”服部恰好接到电话,转身接起,“没事。大泷警官,你那边怎么样?” “三楼书房打不开,我们正在操作……门打开了……” “那边什么情况?” “……浅川先生死了,地上散落着一堆糖,初步推断死因是毒药窒息。” “检查他的手。” “什么?” “我说检查他的手。我从别人口中听浅川先生有在书房里看书吃糖的习惯,糖一直放在他身上,在里面下毒很难,所以很可能是秋山小姐事前把毒药涂抹在蕾丝手套上跟他握手,事后让他用手取糖连带着把毒药吃了下去。” “好,我立刻让鉴识科的人过来……” 服部平次头痛。 服部放下手机,环顾了一下四周,找准了人群中的浅川夫人。 “你不小心把红酒泼在了她的手套上?” “对,但是当时是我站着她主动撞过来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用手套给我丈夫下毒,还用红酒做借口去把手套给丢掉了……” 服部点头,等大泷警官那边来了新消息之后,拉着池波武就走到无人的偏僻地带。 “我向你道歉。”服部做出了把帽子往后摆的动作,意识到自己没戴帽子之后,他向后梳理了头发,神情严肃,“我不该怀疑你和凶手为伍。” “凶手是谁?” “你的青梅被当作了挡箭牌,真凶是秋山先生和浅川夫人。” 池波武抿了抿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服部眯起眼睛:“让我猜猜,本京景子把我们两个找过去,是不是在花园看见了什么?” 比如,浅川夫人把小矢的蕾丝手套等装进袋子、秋山先生将其藏匿了起来,这种事情。所以那张象征出轨的照片,才会在那种时间点被送达过来。 005 池波武青梅滤镜 本京景子目击到了秋山先生藏匿小矢的手套等物体的画面。 “果然。”服部平次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他转头看向池波武,“秋山小姐不是凶手,那么我之前对她的推论需要全部推翻,我……被你说中了,我后悔了。” 他不太好意思撇过头去。 前不久还拿树枝理直气壮教训过池波武呢,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迅速。 池波武啊了一声。 池波武问服部案件怎么想。 服部对池波武的好感度因为池波武看似的不计较上涨了很多——能那么宽容并且抓准他的爽点的人可不多:“秋山先生按步骤杀害浅川秀也,浅川夫人杀害浅川先生,然后将一切嫁祸到了秋山小姐身上。” 言简意赅之后,服部把自己的思路跟池波武分析。 如果只是单纯看第一起案件,小矢的杀人嫌疑很大;但第二起案件一出现,简直疑点重重。 “把毒药涂在手套上通过握手传达给对方的方法太过不切实际。握手时接触的往往是手掌而并非手指,而食用糖果时人往往是用大拇指和食指去捻起糖果放入口中,有可能根本接触不到毒素。” 再加上花园里的电击棒、手套和电击棒比人还轻易被发现,服部平次直接就怀疑其中有隐情了。 这极有可能是一场利用小矢的嫁祸行动。 而大泷警官那边送来的情报进一步证明了服部平次的推理。 浅川先生身上毒素含量最高的位置除开嘴唇,就是在大拇指和食指,而且按照服部事后再用电话的指示,警察在浅川先生常看的一本书的侧页上查到了比大拇指还高的毒素含量。 “有些人习惯在同一个位置翻页,书翻多了,就会留下深色的印痕。在这印痕上下毒,翻页时大拇指会沾到毒素,再加上他有看书吃糖的习惯,一定会把毒药吃下去。” 至于服部平次为什么会怀疑浅川夫人,很简单,书房是私密位置,一般人进不去,只有浅川家里的人才能进去对书籍进行动作,也只有浅川家里的人会知道浅川先生一定会看什么书。所以目标锁定了拥有动机且故意把酒液泼在小矢身上的浅川夫人。 她在完成任务后,到花园与秋山先生汇合,交给秋山先生手套之后,与其分开返回宴会,这也是服部平次和池波武一前一后捧到浅川夫人和秋山先生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汇合交手套,是因为电击棒和毒药瓶都可以事前准备,手套却不可以,所以浅川夫人应当是在小矢离开宴会后下手导致小矢失踪的人物。 “案件其中一个的入手点就是根据这个线索找寻秋山小姐在哪里。按照目前发展来看,她应该只是被囚禁,没有被杀死。那两人应该准备制造事后畏罪自杀的假象。” “我刚才提前揭晓了他们想要让我看到的真相,他们应该是打算对秋山小姐动手了,毕竟秋山小姐自杀的尸体出现得越快越好,不然一直囚禁活人总会出现什么变数。大泷警官已经让两个警察偷偷跟着他们了,如果可以,能抓现场。” 抓到现场就意味着案件的进展顺利很多,不用特意去找寻证据。 毕竟这案子是真的干脆利落,秋山先生和浅川夫人杀人的时候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们顶多运气倒霉点恰好被本京景子撞见了外遇现场和藏匿现场。 外遇现场不提,本京景子提供的藏匿线索不能证明什么,秋山先生完全可以借口说为女儿打掩护然后加深小矢的嫌疑。 浅川秀也身上捆绑专业的绳子也不能证明什么,它可能是小矢为了保险起见专门去学,并不能说秋山先生的职业是保安懂这类事项就说他是凶手。 难以通过手套握手下毒也不能证明什么,不能这样就说下毒的不是小矢而是浅川夫人。 当然这并不代表服部没办法了。即使不能抓住现场,没有证据,就制造证据,反正从书房毒药残留的位置可以洗清小矢嫌疑,秋山先生和浅川夫人能凭借动机和作案可能性进嫌疑犯的名单。 这里需要提一下动机。 别忘了一开始就说过秋山先生和浅川先生是多年好友,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身份差距巨大,他们曾经甚至是竞争对手。只不过秋山先生中途因为某些事情堕落混得浑噩,浅川先生则稳步前进。 某些事情并非单纯因为秋山先生的自控能力不够高强,而是浅川先生特意接近秋山先生投资金钱让他堕落还成功了,甚至秋山先生恐怕一连几十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落魄是自己最好的好友的手笔——浅川秀也喜欢用pua掌控他人,恐怕也有受到浅川先生的影响——现在秋山先生意识到了自己被浅川先生坑害,便有了动机一。动机二自然是和浅川夫人的关系。 浅川夫人估计是跟秋山先生说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她便是遗产第一继承人、拿到遗产她就和秋山先生结婚云云,所以和秋山先生商量了她杀丈夫秋山先生、秋山先生杀浅川秀也的计划。 然后一切嫁祸给被父亲嫁入豪门并且因为自己的姐妹同样有杀人动机的小矢。 但这杀人动机应当是虚假的。 服部平次从浅川夫人口中确认泼红酒的事宜之后又确认了一下小矢的杀人动机。浅川夫人如实告知小矢利用姐妹被pua的事情敲诈威胁了浅川秀也和浅川先生,浅川先生有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同意,浅川秀也是恶狠狠发誓等她嫁进来好好磋磨她的。 “你多次对秋山小姐说的新生活,指的是她选择了踩着朋友的尸体为自己谋取幸福吗?” “不是。” “对对,她不是那种人,她只是没来得及动手而已。”服部平次觉得自己终于从池波武的身上看到了对青梅的滤镜,为了不徒增事端,他选择了敷衍。 池波武看出服部平次在想什么,他没说话,再次默不作声。 不久之后,如同服部所预料,准备制造自杀现场的两人被当场抓包,小矢被救了出来,服部平次站在视线中央有逻辑地过了一遍自己的推理,赢得满堂喝彩。 同样沐浴在众人视线当中的秋山先生和浅川夫人却都是脸色难看。浅川夫人是已经有些束手就擒的意思,秋山先生却出现歇斯底里的倾向,警方下意识保护小矢,却没想到他拔出藏在身上的匕首就往缩在人群里的本京景子刺了过去。 匕首即将刺穿她的心脏。 006 池波武接受亲吻 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响起,匕首的刃仿佛卡在了什么当中,不得动弹。 秋山先生明显一惊,等反应过来想要变换攻势,已经来不及了,警察趁着这时候冲上来将他按倒在地,将他的手反扣在背后,并戴上了限制行动的手套。 对面的小矢冲过去扶住本京景子,询问她的状况。 本京景子摇了摇头,她低下头,撩开披肩,右侧的胸口处别了一枚樱花胸针。花朵已经乱七八糟,要掉不掉,但它刚才所做出的贡献已经被人紧紧铭记在心。 本京景子握紧了胸针,视线似乎和池波武有一瞬间的交错。 服部提着的心放下,看着被按倒在地的秋山先生叫嚷着“都是你的错”,心里大概明白他针对本京景子的原因。 两人偷情和他藏匿物品的画面都恰巧被本京景子看见,本京景子还对他这个侦探提供了这线索,对案件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作用,秋山先生恐怕是以为如果没有本京景子的话,他和浅川夫人的犯罪计划应当是完美的吧。 服部站出来,声明哪怕没有本京景子,他也能破案,区别只是时间问题。 很幸运,在和池波武谈话完到如今秋山先生袭击人的过程中,他又捕捉到了一些关键性的情报,这些情报足以充当证据证明秋山先生和浅川夫人的狼狈为奸。 听完这些证据,秋山先生才彻底颓废,而浅川夫人已经在啜泣起来,但很少有人会同情他们这两个犯罪的刽子手。 案子算是落幕。 事后服部平次有找上本京景子,对她提供线索表示了感谢,对他没有保护好提供线索的她感到抱歉,本京景子看上去对男人还是有心理阴影,但她终归是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没关系。 本京景子感谢服部平次还原真相,能给小矢一个清白。 服部平次对两人的关系有了重新定义,但把心思都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礼貌地送本京景子离开后,转头去寻找被他搁在原地的池波武。 池波武仍旧停留在原来的位置,身边站着小矢。 服部挑了挑眉,没停下脚步,刚想出声,就看到小矢忽然伸手揽住了池波武的脖颈,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的嘴角印上了一吻。 服部平次瞳孔放大。 …… 在服部平次找本京景子的时候,洗脱嫌疑的小矢在被警方带走做笔录之前要求和池波武谈一些私人话题,大泷警官允许了。 中途被带走囚禁,小矢如今有些衣冠不整,她身上披着一位警察给她的外套,头发披散下来,隐形眼镜丢掉后又重新戴上了黑框眼镜,整体显得不伦不类。 她靠在花园的一棵大树下,视线是落在正前方的一片虚无上:“小武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厉害,有些事情明明要很久才会发生,小武却跟预知未来一样,很早就能看见。” 她仰起头:“景子的樱花胸针是小武的手笔吧?” 池波武没回答,但小矢清楚这就是事实。 池波武在游泳馆巧遇的人是本京景子,那是本京景子和池波武的初见。之后本京景子从小孩手里接过了食物,本准备后来丢掉,视线却被菠萝包附赠的卡片吸引,又打开了里面的礼袋,那里面放置着哪里都合她心意的樱花胸针,旁边还有小矢的留言字条。 那是小矢没有赠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小矢觉得,因为自己父亲和浅川秀也父亲是世交、她和浅川秀也早早认识,才会让本京景子接触道浅川秀也这个渣男并且堕入深渊。她一直愧对本京景子,在本京景子为情自杀后小矢甚至不敢和本京景子见面,两人几乎是分道扬镳。 池波武在服部平次面前借着试探温度的假动作更改了礼品袋里的礼物,初步修复了少女之间的裂缝。 本京景子在发短信和小矢确认过之后,把胸针别在了自己的心脏前面,而正是这个被池波武料到的举动,救了被袭击的本京景子一面。 “小武,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她愿意挺身而出帮我作证,愿意和我面对面说话……我真的……做梦也没想到……” 池波武的视线从小矢的脸上移开,不咸不淡嗯了一声:“这是互相帮助。你与浅川秀也订婚,也是为了……”杀他。 最后的单词并没有说出口,小矢已经快步上去,用手指抵住了池波武的嘴。 “嘘——这么多警察在呢,小武的胆子太大了啊。” 池波武被遮着下半张脸,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小矢不说话。 若是常认肯定会被看得头皮发麻。小矢眨巴眨巴眼睛,却扑哧一声笑出来:“真是的,偶尔也会觉得,小武这么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从池波武叫她“浅川矢”的那一刻起,小矢就明白了很多东西。 这里的“浅川”并非指未婚夫的姓氏,而是她早亡母亲的姓氏,她母亲当然和浅川集团没什么关系,不然也不会被秋山先生家暴,抑郁而亡。 她从很早的时候就立誓要让父亲遭受报应,但碍于仅存与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小矢一直没有动手,直到她得知父亲外遇浅川夫人,而浅川秀也引诱她最好的朋友几乎要下地狱…… 她将要以母亲的姓氏来冠自己的名字。 她透露浅川先生年少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她伪装成贪慕虚荣的女人威逼利诱浅川秀也与浅川先生,她刺激爱慕虚荣的浅川夫人准备着谋财害命…… 浅川矢没有动手让鲜血脏了她的芊芊玉手,但所有人都如同她手里的提线木偶,一步一步迈入了浅川矢给他们设计的陷阱。 她成功报复了自己的家庭,也报复了伤害自己好友的家庭。 “……结束之后,你要到那里去吗?”池波武终于主动问出了问题,他移开浅川矢的手,低垂下眼皮,“准备带本京景子一起走?” “嗯,本来只准备默默照顾景子的,但现在我们都是孤身一人,又已经重归于好,我想把她带在身边,借你吉言,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不是什么吉言。”池波武陈述事实,“那边生活很新,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那我更想要去见识见识啦……”浅川矢眯眼笑起来,“总之,我觉得我是有这方面的天赋的,不然怎么能瞒得过那位少年侦探?小武可没有给我打什么掩护呢。” 池波武不说话了。 池波武让浅川矢走人。 浅川矢哀怨看着池波武:“别人都见色忘义,小武却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呢,你和你哥哥才认识没几天吧?那再相处几天你是不是要把真相全坦白了?” “没兴趣。” “没……没兴趣?”浅川矢无奈笑了,“小武一点儿也不会说话。看在我要走的份上,你就不能说些善意的谎言吗?” 池波武歪头,举手,摆手,说再见。 浅川矢啧了一声,走上前去搂住池波武亲了他一口:“让你开窍真的比老树开花还难。先吻唇角诱惑你一下哦,贝姐说女孩子要学会矜持,不然我当场就在这里舌吻你了。” 池波武露出死鱼眼,直接把她推开。 007 池波武放任自流 浅川矢最终被带走。 不仅仅是以案件被害人的身份,还有性骚扰违法者的身份。 服部平次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 他觉得浅川矢的所作所为已经够他震撼,没想到池波武更是技高一筹,把强吻自己的青梅送进警局是什么高端操作啊? “让她去监狱冷静冷静。” “……你们这对青梅竹马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一对了。” “她不是一般人。” “她的确不是,但你也不是什么一般人好吗?” “平次哥也不是一般人。” “那当然,我可是关西的名侦探——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服部平次抓狂。 从今往后,跟池波武相处的烦人程度位列他的排行榜第一,真的太气人了! 更气人的是回去之后服部平次还从自家老妈那里听说自己在宴会厅里自称自己是大阪府警本部长的事情。 服部静华抬着袖子遮住脸笑。 “那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掉价的事情!到底怎么会传成这样的!” “那是小武说的?” “当然,我跟你说那家伙真的太气人了,你都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服部平次告状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服部静华和服部平次对视。 “你不要这么说。”服部静华的声音轻缓却严厉,“小武眼中的世界跟常人不同,你身为他的兄长,应当包容而不是嘲笑。” “我没有。”服部平次都有些委屈了。 “你打过小武了。” “……” “从宴会客人口里听说的。”服部静华轻叹了一口气,“他做了什么?藏起证据还是故意帮凶手作伪证?” 服部平次怔住。 服部不明白服部静华为什么会提起这个,提起这个就证明池波武曾经在案件里做过这些事情? 眼看服部静华要往更恐怖的方向猜测,服部平次连忙喊停,说没有,说池波武很听话,这次的案件甚至是他冤枉了池波武。 服部静华停了下来,眼中也出现茫然,但茫然很快被欣慰取代,然后欣慰又被恼怒取代:“他那么乖你怎么敢打他?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打?” 服部平次二话不说要来服部静华的折扇,狠狠在自己的手掌心抽了几下,然后把扇子递了回去。 他们家有这个传统,而且习惯自己来。不是用疼痛记住错误,而是验证自己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服部平次是从心里对池波武感到抱歉,冤枉不提,又多了一个让其丢脸的罪名。 “我那时候太冲动了。”服部平次反省自己,“我以为他想帮着秋山小姐犯罪,就很生气,感觉他不把人命和法律当一回事,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在服部平次看来,秋山矢并非全然无辜,她有杀人动机也预谋杀人,但还没有做出行动就被卷入这起案件,至少在这起案件上是单纯的受害者,所以池波武不是帮凶,那顿打毫无意义。 “有些事情要三思而后行。”服部静华认真劝告,“虽然小武的确喜欢逾越法律和道德之外。” 服部平次头点到一半,停下。 服部平次看着服部静华:“所以他真的做过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 服部静华没有否认,而是给服部平次讲了池波武的部分过去。 …… 木剑脱手落在地上。 池波武的手掌向上并后仰,他慢慢把手腕翻转过来,揉着手腕站直了身体。 他面前站着服部平次的父亲服部平藏,对方收回攻势,询问池波武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池波武回答服部平次会比他更惨。 服部平藏哑然,他喊停练习,与池波武一同坐了下来。 有人泡了热茶端上,又退下,服部平藏把热茶推到池波武面前,让池波武品尝。 服部平藏询问秋山矢的动态。 与服部平次情报不足的情况不同,服部平藏在案件发生的时候就搜集了一切相关人等的资料,同样清楚“浅川”姓氏的奥秘,所以他看出了秋山矢是幕后真凶。 池波武看出服部平藏看出了这一点。 “现在还在警局。”池波武双手捧着茶杯,“如果姨夫乐意,找个借口逮捕她就是了,骚扰罪名就不错。” 他垂下眼眸,看着杯中竖立起的茶梗:“但直接证据,没有。” 服部平藏说池波武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诚,也是一如既往的能说会道。 池波武不置可否。 至于嫉恶如仇的服部平藏的决定如何,池波武心里早就得出结论,对于浅川矢的下场,他也一清二楚。 无论如何,总比一周目的情况好。 一周目时,他收到请柬,但没有赴约,而是把邀请函转赠给了服部平次,服部平次带着远山和叶前往宴会。 宴会上发生杀人案,服部平次揭晓真相,但初步推理并不完善。歇斯底里的秋山先生袭击本京景子,秋山矢挡刀重伤,远山和叶制服犯人,但后来随着秋山矢不治身亡,远山和叶出现了心理阴影,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才走了出来。而本京景子,谣言病故,实则服药自杀,追随秋山矢离开。 现在远山和叶没有涉及这个案件,秋山矢和本京景子都好好活着,即使后续有什么问题,也是她们自己的造化。 在服部平藏这里喝完茶,池波武又和服部平次等三人一起吃了一顿饭,然后乘坐电车回到京都,继续自己的上学生涯。 在这期间,池波武忙碌于自己的事情,和以往的亲朋好友都不太联系,期间他就和服部平次通过两次电话,而这两次都是因为同一个人物。 第一次服部平次说他去东京见到了与他齐名的关东的工藤新一,对方的确是一位推理能力非常厉害并且侦探素质更加了不起的角色,就是身体不太好,中途跑得没影了。 服部平次好跟池波武推销了白酒。 第二次服部平次同样在提工藤新一,话语的情感色彩却和上一次完全不同。服部平次全程激动,翻来覆去语无伦次,甚至都不提自己所破的案件了,都在讲工藤如何如何,却每次都落不到重点上。 池波武依然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他耐心聆听着服部平次的话语,从中提炼出了数个关键信息,默不作声将其放到大脑之中,以备不时之需。 说完后,服部都觉得耽误池波武太多时间了,非常不好意思地提出请他出来散心的邀请。 “能见到工藤新一吗?” “你对他也有兴趣了吗?”服部忽然兴致高昂起来,“当然可以,我去跟他说。” “我等你的好消息。” 池波武挂了电话。 他眯起眼睛,身体朝着后面靠了过去。 …… 距离我的死亡,剩余十七天。 我忽然记起我临时前看到过一位侦探的脸,他和少时的工藤新一长着同样的脸。 ——池波武《日记》 008 池波武推理能力 计划中的见面没能很快执行。 修也人都坐在动车站了,服部平次、远山和叶在旁边打情骂俏,结果广播在那放起突发事件的新闻,服部平次直接丢下青梅和弟弟跑了。 这突发事件谁也预料不到。 远山和叶看向池波武。 池波武看看手表,很自然问道:“检票时间到了,走吗?” “啊?啊……但是平次……” “我能帮哥退票。” “这样的话……” “我对久仰工藤新一大名,想看看那位是不是平次哥口中那样的出色。” 本来打算退票去追服部平次的远山和叶,眼里顿时燃起了两簇火焰。 “是啊,我也想好、好、见、识!快迟到了,我们赶紧出发!” 开玩笑,这几天服部平次天天叨念那什么工藤新一,烦死人了! 她和平次可是铁链结合过的好朋友,怎么能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狐狸精乘虚而入! 误以为工藤新一是女生的远山和叶斗志昂扬。 池波武点点头:“嫂子打电话通知哥吧,我没带手机。如果通知的话,最好拍张照片。” 远山和叶听到前面脸一下子红成了番茄,听到后面却又有些惊讶。 “警醒一下哥……” “你说的没错。”远山和叶认真点头,“每次遇到案件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跑掉太过分了,这次还把我们就丢在这里。” 她说着拿出手机让池波武过来:“小武,我跟你拍一张,告诉平次我们去东京了,气死他。” “这边风景好,来这边拍。” 远山和叶没计较,对她来说哪里拍都一样,主要是为了让服部平次生气——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跟池波武拍近照能让服部受到教训。 发完短信之后和叶一直捧着手机等待服部平次的回答,但很显然服部平次沉迷案件,暂时忽略了短信甚至是看了没在意。 远山和叶气呼呼捧着手机看着消息界面,眼神仿佛要把手机盯出洞来。 一杯热水放到了远山和叶的面前。 和叶抬头,池波武示意她站起来:“你的钱包。” 远山和叶:“??” 她手忙脚乱站起来去摸自己的口袋,却发现原本应该在里面的钱包消失不见,她接过池波武递来的东西检查了一遍,愕然发现这真是她丢失的物品。 “什么时候掉的?” “没掉,被你隔壁的先生偷走的。”池波武流畅进了里面的位置坐下,把热水移过来自己喝了一口,“你太专注手机了。” 远山和叶尴尬笑着,拿着钱包坐回了位置:“小武怎么知道?明明你和我在不同包厢……还有原来坐在这里的先生呢?” “倒水的时候遇见了,教训了他一顿,他同意跟我换座位。” “那、那还真是符合小武的作风。”远山和叶看着池波武靠在椅子上一边喝水一边打开了手机,屏幕上的聊天界面刷新着无数消息,顿时有些瞠目结舌,“小武真的很受欢迎啊……” “我靠这个赚外快。”池波武随口答道,切换了界面,手指在手机的键盘上敲敲打打,从容不迫和对面的女人聊了起来。 “外……快?”远山和叶的神色一下子微妙起来,她语重心长地提醒,“小小年纪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是线上咨询。” “呃,呃……不好意思。”远山和叶又变得满脸通红,觉得是自己思想龌龊了,她飞速转移话题,“情感咨询一类的吗?” “你觉得我喜欢这方面?”池波武抬起他面无表情的脸。 远山和叶讪讪一笑,实在没办法违心说出附和的话语来。 池波武很有人格魅力是一回事,但是,自从远山和叶从服部平次口中听说池波武把亲吻自己的青梅以性骚扰的罪名送入警局之后,就非常担心池波武的人际交往。给别人做恋爱咨询什么的,更是难以想象。 “即使不喜欢,为了钱也会做的。” “……” “你来吗?我可以给你打折。” “不了不了,我不需要。” 池波武点点头,没有强求,把头转了过去继续打字工作:“不用太担心哥。” “谁、谁担心他啦。”远山和叶把手机放到心口贴紧,“平次推理那么厉害,一定能够平安地解决案件,我才不会担心……” 她微微低垂下头。 “五分钟内,你会收到他的回复。”池波武平稳的声音响起,低着头的远山和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池波武。 池波武不动如山:“耐心等候。” 远山和叶看看自己干净的聊天界面,又看看池波武的侧脸,捏紧了手里的手机,认真点头。 五分钟之后,列车将会到站。 池波武对她说这些话,应该是想要保持她在列车里的好心情吧,那她就顺其自然期待着吧。 然后当时间就卡在第五分钟的时候,服部平次一个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远山和叶惊喜接起的时候,服部平次劈头盖脸回来就是一堆问题,直接把远山和叶搞懵了。她下意识回答了一些线索,还说了自己的钱包被盗一事,服部在那边把帽子转回,让她帮忙把邻座的客人逮捕。 那位客人就是大阪重要案件的犯人,而远山和叶在列车站拍摄的照片里有重要的证据之一。 等远山和叶放下手机的时候,她简直是精神恍惚。 列车刚好到站,池波武已经收拾好了一切,示意她可以离开车厢。 “小武……” “犯人被我交给列车员扣押,他的罪名会从偷窃升级为杀人,得到应有报应。”池波武在她身后迈出车门,似乎没看见她浑浑噩噩的模样,“我们的行程不会被耽搁。” “小武……”远山和叶艰难地吞咽了一口,“你怎么做到的?” “啊。” “就是、就是你怎么做到的?”远山和叶的语速渐渐加快,到最后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急切,“拍照的位置、逮捕小偷的行为、预知电话的能力……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你难道有超能力吗?” “没有超能力。” “那——?” “只是听完广播,凶手和证据就出现在我的脑子里,推理的过程反而需要一定的时间才出现。” 远山和叶的表情很明显就是“这不是超能力是什么”的模样。 她忽然想到什么:“小武是一直可以从细枝末节推断出这么多的东西来吗?” 池波武点头。 “我理解小武为什么要在网络上做咨询工作了。”远山和叶了然地点头,“小武也是侦探吧,和平次不一样,哪怕无视时间空间也能破案的侦探。” 1603428786 009 池波武接受委托 “……我不喜欢侦探。” 出乎意料的,池波武给出了让远山和叶诧异的回答,她本以为池波武在开玩笑,但对方不喜欢也没必要开玩笑,于是对上那看不出表情的脸,远山和叶有些沉默。 池波武说他没有影射服部平次的意思,只是遇到过为了酬劳不择手段的侦探先生,所以非常讨厌那样的人。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又说:“照你的理论来说,我好像就是这种侦探。” 池波武笑了起来。 远山和叶一点儿也没有被娱乐到,她担心地看着池波武,觉得他一定是被什么业余侦探搞出过心灵创伤,自己刚才的话肯定是让池波武不快乐了。 在池波武侧头看远山和叶的时候,远山和叶连忙转过头,若无其事转移话题:“我、我们去东京各个景点逛逛吧。散心,呃不,游览完之后,再去米花町找工藤新一也不迟。” 池波武说听她决策。 远山和叶低头考虑,询问池波武对什么感兴趣,她可以根据池波武的兴趣和导游手册上的内容带池波武去相应的位置。 池波武说既然这样,那他来选择好了。 然后他就把远山和叶带到有名的步行街让她逛街。 “小武?”远山和叶这会儿更加不放心池波武了。池波武可不像是什么能够主动提出陪女生逛街的人物。 “有一个委托人正好在东京。刚才跟她短信交流时,让我换上她要求的服装跟她见一面。”池波武解释,“我不太会搭配,觉得你来帮忙更好。” “这样吗?”远山和叶理解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微笑着点头,“我很乐意帮小武的忙。” “作为交换,我会帮嫂子提商品的。” “啊,我不一定会买的……” 结果是帮池波武买了新衣服之后远山和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买了大包小包,一个人还提不动,不得不让池波武帮忙分担。 “哈、哈,小武料事如神啊。”远山和叶尴尬笑着,又往池波武的手上叠了一个袋子,“这边有太多我没见过的新奇东西了,有些忍不住……小武你还可以吧?” “这些都不重。”池波武从人一般高的购物袋后面歪过头,“但是抱着它们走路会很奇怪。你饿了吗?” 远山和叶的肚子应景发出了咕咕声音。 “好像是有点……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着不会耽搁小武和委托人的见面吧?” “不,吃完饭我把你送到酒店,我去找委托人,你自行安排时间。”池波武规划得很清楚,“平次哥明天才到东京。” 服部平次可不是单纯搞定了案件真相就能够轻松甩手走人了,还需要以案件相关人的身份做笔录。 以前可能还能逃过一劫,但现在池波武无比巧合在列车上逮捕了凶犯,干完好事后人还直接跑得没影,苦差事就全部落在服部平次头上了。 这样一波接一波,本就会耽搁,再加上服部平次吸引案件的特殊体质,要是再遇上什么事,可能时间还会推迟到更晚。 池波武说服部平次明天才来,是有根据的。而两人最好分开行动的理由,这里也不需要多做阐述了。 避嫌二字足以解释。 不过远山和叶跟池波武相处了这么一天,对池波武的印象已经从服部平次的弟弟变成了她自个儿的懂事后辈——甚至可以说弟弟,她是觉得姐弟一起逛街没什么问题,只是池波武那样安排更合理。 在酒店把行李放好后,池波武转身准备离开,远山和叶叫住他,让他整理一下衣领,池波武低头摆弄了一会儿,远山和叶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去帮他把领结打好,然后满意拍了拍手点点头。 “好啦!这样差不多了,委托人一定会被你惊艳到的。” 池波武看着镜中倒映的自己的模样,微微挑眉。 …… 东京一处不出名的清吧,舒缓的轻音乐翩翩起舞。吧台附近,调酒师正展示着自己的调酒技巧,举手投足潇洒而不花俏。 染了一撮天蓝色刘海的黑发女人松本瑾坐在僻静之处,漫不经心喝着深红色的酒液,直到眼前罩下一层阴影。 她头也不抬,只是单纯变换了翘着二郎腿的姿势:“池波武?” 没有回应。 “本小姐花钱叫你过来可不是让你当哑巴——”松本瑾不高兴抬头,目光在触及到来者的时候,身体却忽然僵硬。 黑衣的青年站在身侧,看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件死物,分外慎人。 松本瑾顿了顿:“……琴酒?” “卡悉。”青年叫出了她的代号。 松本瑾的肩膀紧绷着:“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吧,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而且你不是习惯和伏特加一起行动吗,今天一个人来的?” “不,因为我是池波武。” 松本瑾:“……” 松本瑾捏紧了拳头,立体的五官上挤出僵硬的笑容:“怎么,我约人,还恰好约到同行了?” “你的职业不是清吧老板吗。” “啊,是这样没错,但是你刚才……” “你喝的不是卡悉酒吗。” “……”松本瑾恍然,原来如此,她就说自己不可能那么轻易约到组织的人,没想到只是种种巧合产生的误会。 知道池波武不是那些人的同伙之后,松本瑾暗自松了一口气,敷衍过去刚才话中有话的话语,笑着让池波武坐下,然后招呼下属给池波武倒了一杯卡西酒:“来尝尝,这是我推荐的特殊口味。” “我不喜欢酒,放着吧。” “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跟我说过,那真是遗憾……”松本瑾话虽然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真切了很多。 她招手又让人送上一份水果拼盘,说这次池波武可没有拒绝的借口,池波武瞧着松本瑾用签子自行取用吃了一次,这才动手。 松本瑾调笑池波武身为男人的警惕意识也那么强大,然后说池波武现在给人的感觉和网络上完全不一样。 她轻佻的目光巡视池波武的全身,声音带笑:“荷尔蒙真疯狂。要是在平时清吧开营的场合,或者是在酒吧中,你肯定能吸引来很多大美人邀请你春风一度。” “其中包括你?” “哈哈,池波你可真会说笑,难道我不属于大美人这个行列吗?”松本瑾给池波武抛去媚眼,“我不介意把我的委托报酬换成419噢,只要你在接下来的会面中表现优良的话——一切听我指挥,你也不需要做太多,当个背景板就是。” 池波武说,看她指挥。 松本瑾笑起来,对池波武满意的程度达到了顶点:一个贪图美色有点小聪明的闷骚,非常符合她的预期。 找挡箭牌看上去有些不道德,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相信池波武会很乐意的。 010 池波武漫不经心 松本瑾想得很美。 然而最终掌握生死大权的人,总不会是自信过头的她。 枪口抵住了额头,侃侃而谈的松本瑾声音止住,她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不明白为什么一切刚刚开始就即将结束。 没错,刚刚开始。 她才把清吧里的工作人员都清出去,才起身去和刚进来的两个黑衣男人搭话,问候语都没说话,金色长发的那位已经对她表现出了攻击倾向。 “卡悉。”金发男人叫出了她的代号,“你不会愚蠢到想让我们以为那边的小白脸才是你吧。” “你、你在胡说八道。”松本瑾的声音强行镇定,心跳却不由自主加速。 怎么回事,她是新晋升的有代号的成员,之前身份一直隐瞒得很好,这些人应该不知道她的真容才是,怎么会—— “卡悉明明是我男友的英文名字。”松本瑾暗中给池波武打出了信号,同时尽量伪装出表面上的冷静,“你不要吓人了,这是恐吓的道具吧,不是真枪吧?” 骗池波武的。 她知道这是真枪,但就想要用假枪的借口骗池波武英雄救美。 她对池波武的说辞是有人冒用了她的账号借了高利贷,同聊天室的前辈在今天要找上门要钱,她身边没有什么可靠的男性朋友,想委托学习过剑道的池波武帮忙。 池波武接受到信息,做出站起来走过去的动作,但同时金发男人身边的墨镜男人已经掏出了手枪对准了他,他便身体微微后仰回归原位:“不要吓人。” 松本瑾:“……” 松本瑾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找池波武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人说话气人得要死特能吸引仇恨,怎么这会面对“假枪”就退缩了? 而且看对面那两位的行为举止,是不是要把她和池波武同时解决的意思? “呵呵,看来你的男朋友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勇敢。”墨镜男人阴阳怪气地说着,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池波武,然后站在他身前一米的地方,枪口对准了他的胸膛,“不过也难怪嘛,毕竟不是真的男朋友。”他还特意咬重了“男朋友”这个单词的读音。 “你、你们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我和大哥早就知道了。”墨镜男人冷笑,“你贪污交易巨款,还妄图找个替罪羊当挡箭牌,就此脱离组织。” “什么组织,我根本——” “别开枪。”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停下,松本瑾不由自主停下了说话,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 “别挣扎了。”池波武仍旧坐在椅子上,他用签子插起一小块西瓜,侧身看向松本瑾,“他们早在你犯事暴露的时候就开始查你了。” “……小武?” “有注意到聊天记录被其他人看过。”池波武把小块的西瓜放入口里。 “等、等等!你怎么知道?” “有人搜查过我的资料。”池波武咽下西瓜,“光看资料,我很普通,就像是你以为的那样。” 松本瑾:“……”气人开始了,但为什么只针对她啊?能不能…… 池波武把竹签搁在了水果盘上,旋转吧台座椅:“琴酒和伏特加也很自以为是,自以为看透了你一切就尽在掌握。可惜。” 墨镜男人的瞳孔骤缩,枪口下意识要戳上池波武的太阳穴,然而座椅横冲直撞而去,撞软了他膝盖的同时池波武伸手反掐住墨镜男人的手肘把他整个人往怀里一带,砰地巨响中墨镜男人摔倒在地,而原本在墨镜男人手里的枪支被池波武玩了一个转花,无声拍到了桌上。 池波武抬动椅子卡住墨镜男人的脊背,视线对上从头到尾没有出手援助墨镜男人的金发男人:“你说对吧,琴酒?” 被称为琴酒的家伙已经放下指向松本瑾的枪支,警惕地看着池波武:“警察?” 默默后退的松本瑾在无意识吞咽唾沫。 她和琴酒有同样的怀疑。某种程度上她算得上见多识广,所以认得出池波武刚才的招式有柔道的影子在内。柔道是警察的必修课之一,而池波武又通晓她也没见过的高层身份,甚至摆出一副早有准备引蛇入洞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 自己随便找一个人竟然找上了警察吗……不,应该是自己无意识被套路当作警察搜寻组织的工具了…… “我未成年。”池波武侧头,“家庭因素,志愿不得不选择刑警而已。” 松本瑾唏嘘的感叹噎在喉咙。 琴酒沉默着没说话。 被池波武压在脚下的墨镜男人、也就是池波武口中的伏特加露出了被羞辱的表情。 伏特加咆哮池波武说一戳就破的谎言。 池波武反而对他的态度感到难以置信:“你们的情报来源都是这么说的。说我是一位要赚零花钱的高中生。” 他看松本瑾:“虽然蠢,但也知道成年男人才不会那么轻易被你哄骗。” 松本瑾:“……” 他看琴酒:“你们查的人是她,按照她的资料查我,查到的,比她多那么点。” 琴酒眯起眼睛。 然后池波武低头看伏特加:“接收资料的是你。你尊重琴酒,又先入为主我乳臭未干,至少没跟琴酒说我有警察背景吧。” 伏特加的瞳孔轻微一缩。 他对上琴酒的眼神,身体颤动,张口想要解释,但被琴酒抢先出声了。 琴酒对着池波武出声:“池波武,这是你的真实名字。” 池波武眨眼,点头。 “高中生,你的真实年龄。” 池波武继续点头。 “你的脑子很好使。”琴酒忽然笑了起来,他别有深意看着池波武,“这次遇上你,算我们倒霉。” 池波武呵了一声。 他搬开椅子,伏特加站起来下意识准备冲他张牙舞爪,琴酒一个眼神过去,伏特加便如鹌鹑一样缩了脖子,连滚带爬快步过去站到了琴酒身边。 “大、大哥……” “闭嘴。” 冷厉的呵斥声后,琴酒和池波武再度对视一眼,直接转头离开。 松本瑾见事情有落幕的迹象,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她恰好站在通往出口的方向,琴酒和伏特加迎面走来,她立马快步走向池波武,然而就要走到的那一刻,池波武忽然拉她一把,她一个趔趄,背后同时一阵刺痛,冰冷子弹洞穿腰腹,她倒吸一口冷气,几乎站立不住,撑着池波武拉她的手就单膝跪了下去。 松本瑾艰难地转过头,琴酒正好放下枪,他看着她,不咸不淡说她运气好、下一次可没那么好运了,然后迈出清吧大门。 伏特加则是落后到琴酒后面,回头狠狠瞪向池波武,仿佛要把他的脸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池波武看起来依然无所谓。 他没有目送两人离开,径自把松本瑾扶到椅子上坐下:“救护车五分钟之后到,有警车陪同,自己准备吧。” 011 池波武在线解答 松本瑾瞪池波武。 “我以德报怨救了你。”继续吃水果的池波武抬眼,“别用帮凶的眼神看我。” 松本瑾按住伤口,没说话。 在她看来就是池波武的错误。要不是池波武拉了她一把,她恐怕毫发无伤。 池波武就是趁机报复。 “他原先瞄准的是你的心脏,不信,看看监控。” 松本瑾呵呵。 她怎么可能从监控里那么轻易看出子弹原先的轨道,池波武这话不是胡扯是什么。 “证据在琴酒的最后一句话:你对我有用,我救了你,但下次他准备连我们一起杀。” 松本瑾,松本瑾沉默。 她开始怀疑池波武有读心术,不然怎么总是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还给予回答? 但是,真的吗? 池波武真的为了救她? 很有可能,否则的话就不会阻止琴酒对她的爆头,甚至不会赴约这场见面会徒增麻烦——等等,这么说来,他来这里单纯是为了救她? “你想什么全部写在脸上了。”池波武道,“也别太自恋,这次赴约是帮忙逮捕通缉犯,不是为你。” “……我也没看见你逮捕谁。”松本瑾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话了。 池波武说当然,因为那通缉犯是上一个案子的相关人,他当警察的长辈说他包庇,那他就帮忙找通缉犯的下落。 松本瑾很自然联想到通缉犯是组织的人。 池波武说那位通缉犯把案件当作进入组织的敲门砖,而且一进组织就跟了大人物,那位大人物很可能负责情报收集。 松本瑾说池波武和那通缉犯很熟,通缉犯什么都跟他说,也难怪他的长辈会说他包庇。 池波武说是他看出来的。 池波武说松本瑾情报收集工作不行,但那个组织的情报收集能力肯定没那么垃圾,怎么可能忽视他的警察背景,即使有一个伏特加先入为主,那也是原本情报里背景写得轻描淡写的缘故——所以是有人在情报收集那块动了手脚。除那位通缉犯之外,池波武之前根本没接触过组织里的任何人,单纯说那位通缉犯对方刚加入组织也不能手眼通天,所以刚才的结论就很自然得出了。 松本瑾说那通缉犯总告诉他其他事情了吧,比如琴酒和伏特加的代号之类的。 池波武说从松本瑾这里得知。 松本瑾:“???” “你开别开玩笑了。”她瞪眼,“我只知道琴酒这个代号,只知道有两人会过来,但是他们来的时候我连琴酒是谁都没有对上号,更不知道什么伏特加……咳咳……我甚至什么都没跟你说……” 她情绪激动到伤口险些裂开。 池波武啊了一声。 “见面时你把我误以为琴酒、有向后看的举动、我叫你卡悉时你应声了,所以我知道你们组织是以酒名为代号,你的代号是卡悉酒,你要见面的是以琴酒为首的人。” “琴酒可称金酒,金色头发的人又在两人中起主导地位,所以他是琴酒。” “伏特加无色无味,很适合形容戴墨镜那位的脑子状态。另外,伏特加是鸡尾酒中最常见的基酒之一,他看这种酒的神色和看其他酒不一样。” 松本瑾:“……说伏特加脑子进水大可不必。”吐槽的同时,她却是真的佩服。 这些东西说来简单,可做来、将它们结合起来却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池波武的熟练度,甚至达到了给人未卜先知的错觉状态了。 她细细一想,发现了很多原本忽视的地方,无不细思极恐。 她给池波武打信号让他过来时,池波武做的好像是起身的假动作,因为他知道自己会被枪支威胁坐回去,便懒得动弹。 伏特加攻击池波武之前,池波武已经在操控吧台座椅旋转,因为他算准了伏特加的恼羞成怒。 在于琴酒对话时,池波武特意的话语停顿是为了观察对方的微表情确定情报,而通过微表情池波武是确认琴酒所得到的情报以及两人搭档中负责情报处理的人是伏特加这些事实。 在于伏特加对话时,同样道理,池波武以此观察到伏特加所动的手脚和动手脚的原因,甚至意识到组织情报处理上的问题。 相对应的,琴酒也认识到池波武看似对他们组织的了解也全部来源于这一次的会面,琴酒和伏特加真的是很倒霉正好和池波武撞上,被后者看透了不少情报。 琴酒应该有想过杀人灭口。 但是在琴酒意识到池波武的高智商该被处理之前,池波武有特意提到自己的警方背景,很显然,池波武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说不定警方已经赶来路上甚至偷偷包围,于是琴酒开始考虑进一步的非正常手段,这时候池波武放掉伏特加和扔回枪械表达自己的立场,在通缉犯那个方面缺失情报的琴酒很自然以为池波武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她松本瑾,因而看在池波武的面子上暂时饶她一命。 最后的开枪,琴酒知道她不会死,只是借机对池波武宣战,在下次处于有利立场时将他和她一网打尽,这次暂且都放过彼此,免得一个引来警察,一个恐怖袭击,弄成两败俱伤的可怜局面。 池波武让松本瑾注意,她现在很大几率是被开除组织籍贯了,接下来恐怕要面对组织的追杀,以她的本事说不定两三天内就被秘密处理,躲到监狱里去才是最优选择。 松本瑾笑着,让池波武帮人帮到底。 池波武说把松本瑾送监狱有助于提升他在长辈那边的信誉和业绩。 松本瑾给出了不可描述的暗示。 池波武说他睚眦必报,不给对付过他的人任何机会:伏特加拿枪指着他,所以他痛摔了伏特加还坐在伏特加身上;松本瑾坑骗他,所以他特意让救护车延迟到达还用各种话刺激她。 松本瑾:“……” 她对池波武的直白行为赶到无话可说。她在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回过神,询问池波武他告诉她这么多不怕她透露消息吗。 池波武说他能让她隐瞒消息自首入狱。 松本瑾说池波武很聪明,但不可能操控人的思想,她偏偏要说。 池波武盯着她。 “你在那里前途坦荡,不择手段牟取蝇头小利,是为了谁?” 松本瑾愕然。 她被池波武的话戳中心事。 有时候,聪明人的确直接不能操控人的思想,但聪明人抓住了人的软肋,那个人即使不乐意,也如提线木偶。 012 池波武识破身份 松本瑾没有给出池波武答案。 她清楚以池波武的智商能轻而易举地看透真相,所以说出的这话绝不是什么疑问而是威胁。 松本瑾为了那个人铤而走险,如今绝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将那人牵连。 她瞪着池波武,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送往了医院:“你别对那个人动手。” “我不会的。”池波武看着她被推上救护车,“那代表着麻烦。” 松本瑾听到了池波武的声音。 她捏紧的拳头松开,慢慢闭上了眼睛,轻缓舒出了一口气。 她清楚池波武是个利己主义者,一切行动从他本身出发。既然池波武如今这么说了,应该只把那句话当作单纯的威胁而不是什么信号——只要她按照他的想法去行动,就一切平安。 这样她就放心了。 …… 池波武同样被警方带走。 当然,不是以罪犯或者侦探什么奇怪的身份,而是以单纯的受害人角色去警局做个笔录。 池波武报警的借口是自己被仙人跳了。 他说自己过来赴女网友的约,然后女网友和她的同伙围住他敲诈勒索他,但是可能在利益分配上起了争执,女网友的同伙重伤了她逃走,而他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好心地帮女网友叫了救护车和警察。 警方本来想警告池波武不要被美色所诱惑之类的,但听闻池波武说了松本瑾把他招过来的借口之后,就连警告的心思也没有了,只觉得哭笑不得。 模样敦厚的胖警官拍着池波武的肩膀感叹唏嘘,说小孩子专心上学就行不要总想着赚外快,池波武说他花钱不能跟家里要。 跟池波武说话的目暮十三精神起来。 以前目暮十三遇到的与池波武情况相似的人不是暴躁就是敷衍,像是池波武这么冷静陈述原因真的是非常少见,这一下子就激起了目暮十三的同理心。 目暮十三很认真地开始和池波武谈论起家庭教育和理财观念的重要性。 池波武听得很认真。 于是谈着谈着,目暮十三说话的范围就又扩大了,他拿自己接触最多次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做对比,说了大堆的话。 直到有人叫他的声音传过来。 一对年轻男女站在门边看着目暮十三,身后是一溜串左顾右盼的小孩子。 目暮十三惊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太多话,而他和池波武的谈话时间早就超出了限制。 “你好像有新的客人。”池波武侧头,“少年侦探团?” 被点到名字的那群孩子嗖嗖嗖把头转过来,惊讶地看着池波武:“大哥哥你知道我们的名号吗?” 短头发的女孩吉田步美、脸上有雀斑的瘦高男孩圆谷光彦、身材魁梧的胖男孩小岛元太冲出来,比了自认为超级炫酷的姿势:“没错!我们就是少年侦探团!刚破了一起可怕的绑架案噢!” 戴眼镜的小男孩斜着半月眼落在最后,模样与自己的同伴显得格格不入。 “池波老弟认识他们啊。”目暮十三很惊讶,要是东京的本地人注意到这些事也不奇怪,但大阪来的客人清楚这么一个孩子组成的团体就很离谱,“那他们真的是非常出色了。” “毕竟有工藤新一在这里。”池波武点点头,理所应当这样说道。 目暮十三一愣,而那戴眼镜的男孩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了池波武,满眼不敢置信。 这个男孩就是工藤新一。 他本来是一个高中生侦探,一次在与青梅竹马毛利兰同去游乐场时目击了黑衣人的可疑交易现场,忍不住跟踪调查后,在黑暗中被敲了闷棍喂了毒药,一觉醒来就变成了小学生模样,自取名为江户川柯南寄宿在了不知情的毛利兰家中,一边打造未来岳父“沉睡小五郎”的名声暗中调查黑衣人的线索,一边过着普通小学生的生活。 少年侦探团是江户川柯南进入帝丹小学后加入的小学生侦探团体,起初是这些孩子硬拉着他加入,后来他们便成为了朋友,柯南在团体中起中流砥柱作用,会帮忙解决案件然后把名誉让给整个团体,前不久他们接触过的绑架案就是这样。 绑架案过后是笔录。江户川柯南本来很熟悉笔录的流程,以为这次的行动会非常顺利,没想到笔录还没有开始他就被迎头打了重重的一棒。 这个人—— “池波老弟,你不要开玩笑了,工藤老弟因为案件出差办事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目暮十三回过神来,无奈拍了拍池波武的肩膀,“而且破案是这群孩子的功劳,不能因为工藤老弟很有名,什么事情都往他身上放啊。” “可是工藤新一在这里。”池波武指向了江户川柯南,“我说的是——” 江户川柯南猛地扑过去握住池波武的手:“大哥哥一定是在说新一哥哥有在帮助我们破案吧?是的哦,我们侦探团得到了他的很多帮助!” “你就是——” “对对对,我就是侦探团里最崇拜新一哥哥的江户川柯南,很高兴见到池波哥哥,池波哥哥跟我来——光彦,帮我做一下笔录。”江户川柯南说完就把池波武拽了出去,还迅速地把门关上,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赶着他似的。 池波武任凭江户川柯南操作。 在柯南拉着他找地方谈话的时候,池波武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户川柯南身上。 后来江户川柯南停下松开手,池波武直起身子,江户川柯南就无奈抬头看他,语气中带了埋怨:“你是服部的弟弟池波武吧?就算服部跟你提过我的事情,你也不能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啊。” 服部平次是在案件中识破江户川柯南的身份知晓到一切真相的角色。 服部平次一直有跟江户川柯南保持着联系,也有跟江户川柯南谈过自己有一个叫池波武的表弟对工藤新一感兴趣,最近一段时间服部平次还说他会带人来和江户川柯南见见。 江户川柯南本来以为服部平次只是让他和池波武见面然后敷衍池波武不能来,没想到服部平次还把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这件事告诉了池波武,池波武意外来了警局还险些把真相给暴露了。 幸好千钧一发之际他给阻止了。 “哥没跟我提过你。”池波武理性地陈述事实,“但我查过工藤新一和少年侦探团的资料。你长得和工藤新一很像,工藤新一失踪后你转学帝丹小学加入侦探团,你们都对侦探很感兴趣且有破案天赋,这些理由很足够了。” 013 池波武坦诚至极 “如果这些证据还不够的话,”池波武微微弯腰,冲着江户川柯南张开了手掌,“给我一根带发囊的头发,我去检验你和工藤新一的dna。”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池波武直起身子:“所以,别狡辩了,你就是工藤新一。” 江户川柯南的额头隐隐作痛。 江户川柯南还没有发现池波武的真正可怕之处,便已经觉得池波武很难对付。 江户川柯南深吸了一口气,迈步上前,用着尽量礼貌的语气说话:“我就是工藤新一没问题,但是你看我从一个高中生侦探变成这样,也应该知道我有苦衷。我有新的名字,现在是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随便你怎么叫,你别叫工藤新一了。” “好的,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你真随便。” 叫全名的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名字很长,池波武直接就这么干脆叫他的全名吗?不会嫌弃读得太难受吗? “请多指教,池波。”话虽如此,但是池波武表现出这么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江户川柯南还是很高兴的。 两人交换彼此的姓名算是认识后,江户川柯南带着池波武往回走,路上又叮嘱几次要帮忙隐藏他的身份,然后随口询问他服部在哪里,池波武又怎么会在警局。 池波武说服部平次遇上案件没赶上和他的同一辆动车,他来警局是因为面见网友被仙人跳了。 闻言江户川柯南不由得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池波武:“难怪你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小孩子要注意身体啊。” “我不小,同样就读高二,在练习剑道,身体也很好。” 江户川柯南被噎了一口也不生气:“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会注意。”池波武目不斜视,“这类麻烦事,我不会再主动参与。” 江户川柯南发现池波武意外的听话。 江户川柯南遇上的同龄男生大多桀骜不驯,性格文静的也不是没有,但像是池波武这种介于两者之间很冷静很顺从的,真的稀少到罕见。 而且池波武还这么坦荡承认自己被仙人跳了,这么坦荡地表现了自己的知错能改。 “你也是麻烦事。”池波武在那补充。 江户川柯南看过来。 池波武继续道:“我会尽量远离你。” 江户川柯南哭笑不得:“没必要吧?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在我眼里,你和我今天遇见的那伙人划上等号。”池波武打着哑迷。 江户川柯南没听出来池波武的意思,不过他觉得他跟池波武这种人的思维也很难共通,因而就没有过多心思放在这上面。 两人回去的时候,笔录差不多结束,又是那一男一女的刑警将孩子们送出,步美瞧见走廊里的江户川,眼前一亮兴奋跑来,而其他两位男孩子也围过来叽叽喳喳。 真正的小侦探们表达了对池波武的好奇,池波武便对他们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被迫卷入案件的学生,步美立马很热心肠地表明有事情可以找他们少年侦探团帮忙。 年轻的刑警在门边偷笑。 他身边的女刑警碰了他一下,他立马站得笔直,表情严肃。 池波武收回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漫不经心回答现在一切安康没什么好说的。 那些话题也不适合小孩子来听。 一边的江户川倒是很能理解池波武的隐瞒,仙人跳这种事情讲给步美他们听也是污染他们的视听,还不如闭口不谈呢。 还没走的目暮十三在那里附和,告诫池波武可不能再为了外快去帮人解决高利贷的问题,遇到这种情况要善于识别谎言,识别不了可以报警,他们警方为人民服务,任何时间都有空。 小侦探们好奇追问目暮十三说这些话的理由,目暮十三把池波武的说辞一提,那边两个年轻刑警是若有所思点头,侦探团的孩子们是恍然大悟了,其中也包括江户川。 江户川看池波武的眼神那是更顺眼了。 但是顺眼归顺眼,江户川认为池波武是一位不太适合做朋友的好人,而且这种印象,恐怕很长时间都不能变化。 ……江户川柯南承认自己错了。 刑警们把池波武与侦探们送到警局前,有准备提供接送服务,但是孩子们似乎对池波武很感兴趣,准备和池波武走一段路。 “那就拜托池波先生照顾他们了!” “我不会照顾小孩子。” “没关系的,我们很好照顾的,池波哥哥带我们随便逛逛就好啦!” 池波武低头看着那群孩子:“你们的脸上写满了麻烦。” 侦探团的笑容僵在脸上。 江户川柯南扶额,他就知道,以池波武这糟糕的人情世故水平,怎么可能自找麻烦和小孩子混在一起?但是这也太直白了,会伤到孩子们的心得。 “池波哥哥的意思是,我们侦探团那么厉害,平时要解决案件,池波哥哥觉得他照顾不了我们。”江户川柯南帮忙“翻译”。 侦探团孩子们的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 光彦道:“什么啊,原来池波哥哥是这个意思,那早说嘛,我们现在是没有什么案件的,池波哥哥可以放心!” “你们真的——” 江户川柯南踢了池波武一脚,站在池波武身侧好心解释:“池波哥哥说你们真的太为他着想了,他都有些不太意思了,不过下次再说吧,他有些忙。” 池波武是真的不会看场合,也不会看人脸色。让他继续说下去,迟早会酿成悲剧。 江户川柯南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好心了,不但帮池波武缓解了尴尬,还帮他找了借口离开。 但是江户川柯南唯独没有想到的是池波武真的把他所说的借口当事实了,而且还扯上了他本人。 江户川柯南话说完就被提了起来。 “下次再说。”池波武复述了一遍江户川之前的话,“对的,我和他有话要说。” 不知什么时候停在警局门口的计程车在池波武的指示下开了车门。 一脸懵逼的江户川被池波武提着后衣领放到了计程车的后座,等他落座后,池波武也钻了进来,挥手跟警局前的人告别,然后拉上车门,让司机往米花公园的方向走。 “等、等——池波,你干什么?” “要你帮忙。” “……你前不久才说了我是麻烦所以要远离我吧?”江户川柯南无语。 池波武应了。 “我得下车,池波,今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不能直接把我从我的朋友面前带走,这是不对的。” “户外钓鱼算不上重要。” “但是户外钓鱼……”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忽然止住,他扒拉窗户的动作停下,回头看向池波武,“你怎么知道我说的重要的事情是户外钓鱼?” 014 池波武的小委托 池波武的目光下移。 江户川柯南跟着池波武的视线走,就瞧见自己披着的雨衣和脚上的防滑鞋,又记起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的额头还挂着太阳眼镜,恍然大悟。 结合这些特征,只要有侦探意识的人就能推理出他们是准备去进行户外钓鱼,再深入一点,猜出他们是准备去矶钓也很容易。 江户川柯南往往是看透别人的一个,被别人看透,即使是这么小的事情,还是有些不习惯。 “原来如此,这是侦探的基础能力。”江户川柯南点头承认了池波武的分析能力,然后很快话锋一转,“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学会侦探准则,私自把人带走是不合适的行为……” “有案件委托。” “如果情况紧急就没办法了。”一听有案件,江户川柯南立马倒戈,“什么案件?” 池波武暂时没有正面回答江户川柯南的问题。 司机在平稳驾驶,把两人送到了米花公园后离开,池波武四处看看,挑中一个座椅,径自大步走了过去。 江户川柯南:“??池波……哥哥,公园有那么多空椅子?” 他实在无法理解池波武的脑回路,觉得要是不看着点池波武,池波武分分钟能和人起争论,池波武简直就好像是为了气人而生的存在。 而且江户川柯南能打断池波武的言语,小胳膊小腿却阻拦不了池波武的动作。 江户川柯南落在后面,眼睁睁看着池波武走上前去,然后跟座位上的那对情侣搭话,甚至跟女方要求交换联系方式。 江户川柯南:“???” 每当他以为池波武足够气人的时候,池波武总会做出更出乎他意料的行为。 那对情侣的脾气是真的好,男方没有气到打人,女方也没有恼怒拒绝,两人笑着跟池波武谈了什么,就起身告辞离开。 江户川柯南跑到池波武身边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我说你……目暮警官帮你解释你进警局做笔录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误会你了,现在看来你被仙人跳真的是有理由的。”江户川柯南觉得有必要替服部平次好好教育这个弟弟,“打扰人家恩爱本就很严重了,你这行为小心以后发展成无意识的违法犯罪!” 池波武抿了抿唇:“我在制止违法犯罪。” 江户川柯南觉得好笑:“那两人是罪犯吗?” 池波武摇头。 “你看,你找个理由也不会好好找。”江户川柯南翻了一个白眼,“明明是想要跟那个女生要联系电话嘛,不需要找借口的,我理解你,但是不赞同这种大胆。” 池波武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喜欢和你有同样声线的女生。”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没明白池波武的意思,就听到池波武哼了一句曲调。 曲调很熟悉,但是江户川柯南暂时没能记起来那是什么歌。江户川准备发问,但池波武已经停下来了,池波武再次把江户川柯南提起来,这次是搁在椅子上,然后自己再坐到旁边。 “池波……?”江户川柯南觉得跟池波武相处真的很心累。 池波武端端正正地坐着,目视前方。 江户川柯南顺着池波武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怔。 那是何等美轮美奂的夕阳西下。 他来米花公园这么多次,都没有注意到坐在这个位置上,能看到这么绝佳的风景色彩。 “很好看……”江户川柯南收回视线,侧头看向池波武,“但是你叫我来,应该不仅仅是让我看风景的吧?你说的案件是什么?” “等着。” “等着?”江户川柯南狐疑看着池波武,“你的委托不是单纯找人陪你看夕阳吧?如果这样我就要走了。”他看看表嘟囔:“夜钓的话,我赶过去还有时间……我叫博士来接我。” 他说着似乎记起自己被带走之后还没来得及通知朋友,连忙摸索出手机。 池波武侧目看向江户川柯南,没有阻止江户川柯南的行为,池波武只是微微凑过去,把江户川身上穿的雨衣的帽子给拉上来,挡住了江户川的脸。 江户川莫名其妙看了池波武一眼,暂时没把帽子先拉下去,而是自顾自拨打电话。 池波武重新坐正了身体。 江户川柯南拨打完电话,池波武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那里。 江户川柯南真的觉得池波武是在戏弄他了。他再忍了五分钟,对面的夕阳都快看不见了,整个天空蒙上了一层灰蒙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喂,池波,我陪你过来不是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的,你——” 座椅背后草坪上的喷水器发出刺耳声音,水流直接喷溅,对于近距离的池波武和江户川柯南而言,如同倾盆大雨当头浇下。 发梢还在滴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掀了雨衣帽子的江户川柯南懵懂看向在喷水器故障的前一秒就拉开距离的池波武,滴着水的脑袋上挂满了大大的问号。 公园里的其他游客也被喷水器的声音吓了一跳。 只是最主要的位置被江户川柯南和池波武占领,遭殃最严重的也只是衣角被溅射了水珠,他们站起来,茫然地冲着两人的方向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情况。 毫发无伤的池波武看着江户川柯南:“我讨厌你一而再再而三冒犯我。” 本可以戴着雨衣逃过一劫的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擦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强忍着怒气:“如果你只是想要对我做这种恶作剧的话,我承认,你成功了,你……” 江户川柯南看着池波武步入草坪,举起了一颗子弹对他示意。 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卡在了喉咙。 米花公园的树林里传来骚乱的声音,池波武把子弹递给他:“我的委托结束了。你表现平平,但是报酬还是给你吧。” “等……等等,什么情况?”江户川柯南拿出手帕把子弹小心翼翼收拢起来,他仔细观察,确认这真的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子弹后,难以置信抬头看着池波武。 池波武往树林走:“我该尽早被解决,而且最好在东京被解决。抓准了他们的心思,接下来就预测他们的行动。提供机会,让他们明知可能是陷阱,也忍不住动手。” 江户川柯南小步快跑跟上池波武,听着池波武继续在那说着:“背后树林草丛,对面大楼,座椅前空地,公园下水道——我坐在那里,便像是砧板之鱼。” 015 江户川表示震惊 江户川柯南沉默。 所以他成了让罪犯放松警惕的工具人吗?他一个有名的高中生侦探怎么越来越没有排面了? 不,都是因为池波武的缘故。 身上还湿答答地在滴着水,江户川柯南虽然没了脾气,但快步跟上池波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抱怨池波武应该早点说这些事。 池波武说江户川柯南平时自作主张的时候也不见得考虑他人会不会不知所措。 江户川柯南觉得心被扎了一箭。 池波武说开玩笑的。 江户川柯南默默看着池波武。 “离我远点,你身上都是水。” “……喂!正常人看见小孩子湿湿嗒嗒的第一反应是伸出援手吧?” “公园那么多人谁对你伸出援手了。” “那是因为他们以为有你照顾我……” “他们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伸出援手。” 江户川额头有青筋在跳动。 江户川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被带着走,他很恼火这种状况,张口准备把话题掰正回来,池波武却忽然道了一声到了,忽然停下脚步。 江户川控制不住自己的平衡往前摔倒,衣领被池波武拽住往后一拉,然后稳住了身体:“都是水,站好,别撞我。” 虽然被帮了,但是池波武太欠揍了,江户川柯南一点儿也不想感激对方。 江户川拒绝池波武。 江户川抬头看向对面的场景。 手腕上戴着手铐的青年闭眼倒在血泊之中,暂时看不出具体的生死,但是从周围刑警慌乱的状态来看,应当是偷袭不成,直接饮弹自尽了。 他忍不住想跑过去近距离接触命案现场,却又被拉住衣领。 池波武把江户川提起来:“不要在凶手面前乱跑。” 江户川柯南视线还在尸体上:“我是侦探,我需要……” “凶手是站在五点钟方向的刑警,证据是他弹匣里缺少了一颗子弹。” 江户川柯南顿住。 他倏然转头看向池波武:“你什么意思?” 池波武言简意赅:“他和死者是同伙,但死者不知道他的存在。死者失败,自杀被警方阻止,凶手在混乱中开枪伪装自杀。” 他补充证据:“所有人都不知道事前死者弹匣里装了多少子弹,多一枚子弹出现在现场不会如何。但是日本警察开枪都需要报备,凶手事后可以偷偷补充,但现在,他没机会。” “不……我不是说这个……”江户川盯着池波武喃喃,“你怎么推理出来的?” “喷水器爆破和骚乱产生的时间差,沾染在部分刑警身上的鲜血,刑警的站位。”池波武一边说着,一边把江户川柯南放下来。 思考中的江户川暂时没乱跑。 喷水器爆破,而不是池波武的脑壳或者是其他地方遭殃,就证明警察早有埋伏,并且在偷袭者动手的瞬间成功阻止并且抓到了现场。 偷袭者在被抓住的这个时间点自杀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喷水器爆破和树林里大动静的时间并不一致,这就意味着警方在扣押偷袭者一段时间后,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偷袭者身亡,而这次身亡的理由是自杀的可能性非常低了。 如果是自杀……能在那么多警察的监控下重新拿到枪,那就只可能是警方内部有叛徒,假装失误,制造了混乱,然后以自杀的名义杀掉了偷袭者。 制造了什么混乱可以从一些警察衣衫上沾染的鲜血以及鲜血喷溅的面积大小推断出来,大概是人挤人制造了视觉上的障碍,先把偷袭者本身的枪塞回去,再用自己的枪射杀偷袭者。 ——制造自杀的同时,实际上是在他杀。 而执行这套方案的警察往往需要距离偷袭者非常近才能以最小失误解决偷袭者。既然这样,那么哪个警察被溅射上的鲜血最多,哪个警察就是凶手。 如今,那些刑警处理现场时不时飘过来的交谈声也证明了这套推理的正确性。 刚才的确是他们压制了试图偷袭池波武的人之后没多久,就出现了意外,然后人挤人人推人乱成一团,接着就是一声沉闷的枪声,偷袭者便是握着枪支倒了下去。 警方还真就以为这是偷袭者抢枪自尽的戏码,因为偷袭者有过自杀的先例,而如今偷袭者死时手里还握着曾经用于自杀的手枪,胸口所中的子弹不出意外还与所持有的手枪同款——这种情况下,要做出其他的猜测太难。 哪怕是江户川柯南,在第一时间都不可避免地被误导了。 “你这家伙……”江户川柯南终于正视池波武,“到底是什么人物?” 池波武没有作答。 池波武回答完江户川柯南的疑问之后,便是大步迈前,没等其中领头人说完“池波先生,就像是你说的”这句话,折下一根树枝横在了目标警察面前的同时,手利落地拔出了枪支抽出了弹匣。 在众刑警下意识抬头用枪支指向池波武的时候,池波武把弹匣亮在了那位目标警察面前,冷静出声:“可否解释一下你的子弹为什么少了一颗。” “什、什么?”那名警察看上去很懵。 领头的女刑警正好是带着少年侦探团去做笔录的那位,短头发的她上前一步,厉声质问池波武的所作所为。 树干后头的江户川无奈地把手盖在脸上,无力吐槽:虽然揭穿凶手很重要,但是这么直接冲出去拔警察的枪的侦探,江户川真的是第一次见。 是的,江户川柯南已经自动把池波武也归类到少年侦探的行列了。 江户川柯南没有冲出去和池波武争夺风头,以前他忍不住出手是因为没人揭穿真相,现在有池波武现身,自然不需要他以小孩子的身份冲进现场。 只是…… 这边案件虽然看似解决,江户川柯南心里的好奇却没有淡去。 不提对池波武本身,就说这个偷袭者的身份和偷袭池波武的原因,江户川柯南心里就猫爪痒似的疑惑。 因为那仙人跳吗? 但是仙人跳的犯人,有可能弄到手枪这种高威胁的产品,还有一个卧底在警察里面的同伙或者说上司吗? 而且还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行事作风…… 这种可怕的犯罪让他联想到一个可怕的组织,说起来池波武今天的着装也很有那种既视感,但是应该不可能吧…… 江户川柯南的想法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中天翻地覆。 016 池波武遭到狙击 乳白色的雾气从半空喷射膨胀,眨眼之间就将所有的刑警包括池波武笼罩在内。 江户川柯南所能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位被池波武说中一切的刑警冲着池波武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没有任何预兆地抬手,猛地一拳捣向了池波武的下颚。 然后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江户川柯南瞳孔收缩,条件反射蹲下来想要使用阿笠博士给自己造的脚力增强鞋用高强气流冲破障碍,可在手摸空之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早晨才换了新鞋,低骂了一声,飞速思考有什么解决如今问题的办法。 然而大脑的运转终结在江户川柯南瞧见红色光点在迷雾中闪烁的那一刻。 江户川柯南的脑袋直接空白一片。 狙击手?狙击枪? 他连滚带爬地前进,疯狂寻找池波武的踪迹,但终究慢了一步。 江户川柯南停下,他还喘着气,加速的奔跑没让他觉得呼吸困难,如今他却是觉得心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捏紧了。 面前的画面惨不忍睹。 池波武的右手五指并拢,紧紧贴在了伤口之处,尽管他努力止血,却不能阻拦鲜血汩汩地从伤口处流淌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条血色的小河。 小河的尽头躺着那位刑警的尸体。 已经可以确定是尸体了。因为那位刑警的胸前肋骨和软肉模糊可见,双手指甲里残留着清晰的红色晶体,他双目睁大盯着天空,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尖叫声此起彼伏。 同样听闻这边骚乱赶来的游客是慢了一步的,而慢了一步的结果就是他们赶来的事后正好撞见了最可怕的悲剧性场景,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些刑警也难以置信这情节的快速发展。 他们可以理解,案件忽然从自杀变成他杀,却难以置信他杀的凶手是和他们朝夕相处过的警察同伴,而且这个同伴在被揭晓真相后,还与池波武一死一重伤。 但即使他们的内心再如何的惊涛骇浪,他们也不能表现得惊慌失措。假如连他们都慌得找不到东南西北,那些被吓到的民众怎么办? 负责这块区域的女刑警在最初的惊吓之后以最快速度镇定了下来,迅速指挥身边得警员处理问题,然后自己负责拨打救护车之后,快步赶往了池波武的身边。 “怎么样?还能说话吗?不要睡过去,保持清醒,救护车很快就到,我们帮你做紧急处理,不要担心……我来吧,谁带了急救箱?”女刑警蹲下身来试图援助池波武。 池波武拒绝她:“有这个时间来管我的话,不如去追踪刚才狙击我的人。” “狙击?” “池波哥哥你别说话了。”江户川柯南看着池波武如今的模样就瘆得慌,他让女刑警佐藤美和子把池波武扶到树底下坐下,自己迅速地说出目前推理出的粗糙结论。 幕后真凶之后,还有幕后真凶。 第一环,偷袭者袭击池波武,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环,幕后真凶算准池波武能看出卧底刑警杀害了偷袭者,由于证据的特殊性和池波武的性格,池波武会主动接近卧底刑警去掏枪,卧底刑警同样不成功便成仁。 池波武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死路——直接被暴露的卧底刑警反扑杀死,一条生路——逃过卧底刑警的反扑。 但第二条生路同样引向了死路。那位卧底刑警很可能在身上藏有发信器,让远在高处的狙击手在第一时间辨认出他的位置。然后,只要卧底刑警一直贴近池波武,狙击手就能在烟雾缭绕中同样轻易找到池波武的位置,进行射杀。 卧底刑警指甲上的红色痕迹就是他死死抱住池波武的证明。 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池波武虽然如他们所想掉入了陷阱,却没有和那位卧底刑警同归于尽,而是在最后关头避开了要害,存活了下来。 “我低估了射程。”池波武还在嘴硬,“我穿了厚衣服,我预料到了。” 这种时候就不要秀推理能力了。 明明因为过度在意真相直接把自己坑进幕后真凶的陷阱了。 江户川柯南的额头落下黑线。 他想吐槽,但是顾及到佐藤美和子,话不能说。 池波武看出来了,径自扭头让佐藤美和子走人,说她比起在这里陪他影响他伤口恢复,去追击犯人更合适。他还让她问问医院那边的情况。 于是佐藤美和子很给面子走开。 江户川柯南有好奇询问医院那边的情况是什么情况。 池波武说等会儿救护车来了,他带江户川柯南一起去医院看看情况。 江户川柯南点头,然后板起脸来,责备池波武太过喜欢以身涉险,坐在公园椅子上当诱饵是、主动接近那位卧底刑警给他动手机会也是。 “第一次就算了,好歹有警察帮你,但是第二次你完全凭借自己能力乱搞吧?至少事前通知一下警方让他们关注狙击手的位置啊!”江户川柯南很无奈,“刚才那么混乱我想没人知道子弹是从什么位置过来的……” “不,我特意让警方带了监控,他们能调查出来。”池波武很认真地说着,“而且根据我中枪的位置,我认为狙击手的位置正好就在医院天台,那边警方很多,抓捕人会很容易的。” 江户川柯南无话可说。 江户川柯南询问他一个高中生怎么惹上这些这么疯狂的恐怖分子。 池波武说仙人跳遇见的。 江户川柯南让池波武别开玩笑。 池波武就坦白说松本瑾找他出来当挡箭牌,然后被琴酒和伏特加识破了。池波武还生怕江户川柯南不知道琴酒和伏特加是谁,特意说了金发、墨镜和黑衣的特征。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被喷水器喷了一身的时候他都没觉得身体那么透心凉过。 “池波武……”江户川柯南对池波武的称呼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早知道我和你遇见的都是黑衣组织是吗?” 池波武表情无辜。 “所以你说我和他们是同等的麻烦;所以你把我带到公园;所以你用雨帽挡住我的脸、用喷水器把我搞成落汤鸡、让我不要再凶手面前乱跑——这是为了让组织的人不认出我,而我能调查组织。” 江户川柯南深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你可真是了不起。” 017 少年侦探愤愤不平 “不要阴阳怪气。” “我是真心实意地在夸奖你。”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服部知道你和组织扯上关系的这件事吗?” 池波武说他今天才遇到组织的人。 江户川柯南点头。 想想也是这样,不然服部平次早跟江户川说了,不可能闭口不谈。 但是,为什么服部平次没有谈起池波武高超的推理能力? 池波武可是能在第一次和组织的会面中全身而退、在一系列的追杀中幸免于难的出色人物,但服部平次之前并没有提到过池波武的太多优点。 为了给他惊喜吗? 的确,见到池波武这么一个人物,江户川柯南的确惊喜,但也仅限于此。 从刚才的案件就可以知道了,池波武推理能力强大,但也是有限制的,不可能一眼看到事情的最底层,他终归不是神,没有超出人类的界限。 所以如今,比起惊叹池波武的实力,江户川乱步更担心池波武的安全。 黑衣组织已经摸清楚了池波武的底细,第一次试探就能重伤池波武,那么如果第二次正式行动,杀死池波武轻而易举。 不管是看在池波武为他着想帮他在黑衣组织面前隐瞒身份的份上,还是出于自身的正义,江户川柯南都不可能放任池波武不管。 江户川乱步如今头疼的就是这一点。 让警方保护池波武吧,警方里有组织的卧底成员。 动用工藤新一的身份和池波武共同上报关于黑衣组织的证词吧,工藤新一就是江户川柯南的事情很容易会暴露,暴露了就会牵连一大批的人。 江户川柯南一直想到救护车过来、池波武被送上担架,都没有想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池波武一味说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但是江户川柯南不觉得池波武能处理好。 最终江户川柯南选择在救护车上打电话通知服部平次,然后得知这边情况的服部平次拔高的声音差点没震聋江户川柯南的耳朵。 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怒视而去。 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慌乱应付。 一路折腾到了医院。 而且是到医院还要折腾。 在寻找动刀的医生身上都浪费了不少时间,等池波武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呈现出半昏迷的状态,情况紧急得不得了。 江户川柯南在手术室外踱步。 服部平次已经想开直升飞机过来了。 情绪激动的两人还不得不讨论着组织的问题,随着时间流逝,话语愈发激烈,都快吵架。 直到目暮十三带着男刑警高木涉来到手术室前——他们与佐藤美和子交接,无意间泄露江户川柯南和服部平次未知的情报。 两名少年侦探本能住嘴,竖起耳朵认真聆听。 可以说是池波武和黑衣组织之间桥梁的松本瑾,在池波武遭到袭击的同时,本身也遭遇了更为凶险直接的袭击。 所幸有池波武的事前通知,警方提前做了准备,松本瑾没有重伤,但她自己在申请主动入狱后,竟然果决割了自己的咽喉和右手腕,如今又被送到急诊治疗。 很显然如今警视厅也坐不住了。 本以为就是一个偶然弄到枪支的不入流团体,哪想到行事如此疯狂,其中成员各个不能以常理来论,甚至警方里还有他们的卧底存在——上层已经在开会。 警视厅本来打算询问池波武和松本瑾更多关于组织的事情,但显然,两人如今都没有身体条件。 松本瑾的做法是断送了用口说和用手写传递消息的渠道;池波武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服部平藏已经打电话联络过这边了,恐怕等池波武身体条件允许,他会直接被带回大阪,警视厅这边是没办法在东京本地把事情马上解决的。 不过即使池波武没什么特殊身份,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江户川柯南可不觉得一个能拥有返老还童药物的组织能这么轻易被找到并推翻。 主要是目暮十三等人的谈论给了服部平次灵感,他说他可以请人事的警察保护并且照料池波武,虽然向服部平藏求助有些丢脸,但亲耳听到身边人如此遭遇的时候服部平次还是不决定隐瞒下去,他想把真相告诉自己的父亲。 至少服部平次是当不下去袖手旁观看江户川柯南追查组织的那个人了。 江户川柯南没有拒绝。 他隐姓埋名的最终目的就是把组织的黑暗挖掘出来。 他没有那种一定要当救世主的胜负欲,虽然不甘心自己没能独立完成使命,但是如果能让所有的犯人提前得到应有的报应,何乐而不为? …… 但是有些事情,似乎注定是需要江户川柯南去做。 松本瑾成了哑巴,写字的手残疾,被以最快速度遣送到最严的监狱看守。 池波武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他办了退学手续,销声匿迹。 警视厅在轰轰烈烈搞了搜查之后,忽然在某一天全部停手,大阪府的人也不过问相关情况,尘埃落定,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服部平次难以置信地跟江户川柯南打了好几个连环电话。 他说他父亲不管!听他说了那么一大堆竟然到最后不管了!政府上头有人施压让他们不要再调查了!还说什么接下来池波武不会有事所以到此为止吧!这能是什么到此为止的事情吗? 江户川柯南沉默地听着。 到最后服部平次也沉默下来。 服部平次说:“工藤,以后要调查组织,加我一个。” “好。” …… 池波武吃着远山和叶给他削的苹果。 远山和叶在很愧疚地碎碎念:“都是我的错……我该知道见网友很危险,我怎么能让小武一个人去,我该跟过去的……” 对于她这一类人来说,所能知道的只是池波武遭遇“仙人跳”之后被报复,惨遭重创进医院。 远山和叶觉得都是自己的不对。她不该太过在意服部的事情,忽视池波武也是侦探的事实,让池波武去涉足危险。她琢磨着也给池波武制作一个护身符,想让池波武以后能变得幸运安全。 池波武说他想要一个装有止血棉花或者绷带的护身符。 虽然要求很奇怪,但是池波武刚刚经历过那么可怕的事情,想要找这些医疗用品以备不时之需似乎情有可原,远山和叶爽快答应,并说下次她来看望池波武的时候会带上池波武的护身符。 池波武感谢了她。 但是远山和叶临走前还是一步三回头。 池波武把果核扔到了垃圾桶里,说远山和叶想问服部平次的事情就问吧。 远山和叶尴尬,觉得她明明是来看望池波武的,还扯这些题外话太过分了。但是服部最近焦躁得不得了,她问他又总是被敷衍,担心的不得了的远山和叶只能到池波武这里寻找答案。 池波武说没事,然后告诉她服部平次忙着追查伤他的犯人,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远山和叶松了一口气。她扬起笑容跟池波武道谢,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跟服部平藏擦肩而过。 远山和叶乖巧问好,服部平藏答应后就走进来把门带上。 池波武刚拿纸巾擦拭完苹果,他抬手咬了苹果一口,视线正好和服部平藏对上。 服部平藏说池波武真有能耐,连医务人员都能收买。 018 服部平藏感到头秃 毫无疑问,目前池波武在这个世界上接触到的最智慧的人物,就是服部平藏。 不能轻易说服部平藏的智商最高,但是,至少池波武每次耍的小聪明,服部平藏都能看出。 这次也一样,服部平藏判断出了池波武的真正的身体状况,而池波武看出了这点。 服部平藏和池波武心照不宣。 池波武在陪远山和叶逛街时,就不但换了西装还穿了防弹衣和血包;选址米花公园也并非只为了引蛇出洞,更多的是距离米花公园最近的医院对他有可操作的空间;揭穿面目时池波武是特意入局,他在谁也看不见谁的烟雾中抱着那刑警转圈,冷静拿了刑警做挡箭牌,制造了自己重伤假象;手术前的昏睡,同样别有目的,是池波武为了他所贿赂的主治医师能在那个时间点按计划登场而准备,之后那位医生也成功帮助池波武隐瞒伤势并且伪造病历了。 这一切的隐瞒为了组织。 因为组织才刚刚接触池波武,对池波武的仇恨肯定没有达到相当高度,他们恐惧的只是未知,如今弄清楚池波武的“仅此而已”,杀池波武的心思就淡了,再加上池波武的身份特殊,重伤池波武这种小小报复,已经足够他们挽回第一次在池波武那边丢回的脸面,并且震慑池波武。 殊不知一切揭露,组织才会被震慑。 看看池波武做了什么吧——一切的起因仅仅是服部平藏在之前批评池波武了一句不要包庇罪犯,池波武就去东京借着组织证明了自己与浅川矢再无瓜葛,甚至扯出大案,让自己成为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眼里的小可怜后,再给服部平藏扣上了不作为的帽子,最终轻而易举全身而退。 恭喜组织成为池波武手中最佳工具人。 服部平藏虽知情,但不可能再有责备。 不提其他,就说池波武搞得服部父子关系僵硬上,池波武其实并没有插手服部平藏的决定,池波武只是算准了服部平藏的性格和处境,选择还是服部平藏自己选的,服部平藏怨不了谁,服部平藏只能自认倒霉。 至于服部平藏为什么不站出来指名池波武的伤口是假的…… 开玩笑,服部平藏没理由一次又一次跟自己的晚辈对着干。现在服部平次的状况已经足够服部平藏头疼,再来一个池波武,那岂不是更要完蛋? 如今服部平藏也只能嘴上不客气了。 而由于一切起因都是服部平藏的提醒,服部平藏现在连说话都得好好斟酌,不能骂得太狠,以免自己再上池波武的记仇名单。 服部平藏发现池波武去了一趟国外难对付的程度简直呈现几何倍的增长。 “我在国外长了很多见识。”池波武道,“但是国内更有趣。” 被读心的服部平藏扯动嘴角。 “姨夫除了教育我之外,还想要知道我来这家医院的目的是什么。”池波武继续陈述着事实。 服部平藏凝视池波武。 池波武既然没有受伤,服部平藏有提议让池波武待在他的家里避风头,但是池波武指名了这家特殊的私人医院。 能让池波武主动插手的原因只有他感兴趣的人或者感兴趣的事,而这些事往往能引发社会的大风波。 服部平藏很怀疑着这家私人医院会出什么事,但他当时当场问过池波武,却得到对方想来这里好好休息的正面回答。 池波武会回避话题,会打哑迷,但他不会说谎,所以这么说了,就代表池波武是真的为了自己而来这家医院。 服部平藏当时信了。毕竟这家私人医院的环境是真的很好,享乐主义的池波武挑中这里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 服部平藏在池波武入住后没多久就调查出医院暗地里传着一个故事。 池波武进入指定医院,合理;医院里有鬼怪传说,正常。但是当这两者放到一起的时候,服部平藏就忍不住疑神疑鬼。 何况这医院本身就特殊。 “不要歧视精神病院。”池波武啃着苹果,“我觉得我很合适这里。” 服部平藏:“……” 但凡池波武哪天的操作能正常点,服部平藏也不会这么忧心忡忡。 服部平藏尝试坐下来跟池波武谈话,但每次池波武说话比他还正经,一板一眼听得人很想打人,于是没过多久服部平藏就自己中止了话题。 服部平藏感到头秃。 而池波武是回答得认真,但认真了这么久,他也不耐烦了。 池波武让服部平藏在管即将发生的案件之前,先把组织和服部平次的事情解决了。 组织的事情,池波武暂时不能提什么意见,但是在父子关系上,池波武奉劝服部平藏早日解决隔阂问题,不然服部平次以后对服部平藏的态度就歪了。 “又不是你要不作为,是不能作为,也是想让他人作为。” …… 后日被服部平次带出去散心的池波武收到了一位不强颜欢笑的搭档。 池波武很满意,而见到服部平次恢复正常的远山和叶也很开心。 一切似乎重归正确的轨道。 …… 由于池波武的身体因素,他们所能去的地方不多,而这些地方服部平次大多带着池波武去过,再讲一遍风土人情未免无趣,所以服部平次跟池波武谈着自己近期的案件。 远山和叶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她在旁边责备服部平次,说不要给病患讲这些血腥故事。 服部平次说池波武明明很感兴趣。 远山和叶说那也不行,池波武兴趣一上来不顾自己的伤又跑出去折腾怎么办。 服部平次被说服了。 池波武插话说可以给他讲一讲娱乐新闻。 “娱乐新闻?”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都没有想到池波武还有这方面的爱好。 服部平次一下子变得兴致缺缺,远山和叶却高兴起来,敞开了话匣子跟池波武滔滔不绝地将其自己喜欢的演员和歌手来。 然后很快远山和叶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一说一个,池波武就认真地说出对方不为人知的一些秘密,这些秘密有好有坏,却大多是颠覆对方形象得,远山和叶听得那是胆战心惊,脸色煞白煞白的。 服部平次忍不住在旁边捧腹大笑。 远山和叶怒目相视。 服部平次收敛笑容,干咳了一声:“池波有这本事,要是去当记者一定很赚钱。” “那样整个世界都没有秘密了。”池波武道。 他站在原地不动,便能清楚路人的一切罪责,若是他主动探寻,结果可想而知。 服部平次还不清楚池波武的真正本事,因而笑骂池波武的自大,远山和叶却非常赞同池波武的说法:“小武这样已经够辛苦了,这样就好。” 池波武嗯了一声。 池波武说,那他来讲故事吧,就讲讲最近的都市传说。 019 精神病院灵异事件 私人医院位于郊区,风景宜人。 池波武的病房位于医院的最深处,他住在一楼,若是开窗,窗外就是那些病患们日常活动的场所。 池波武出不去,但他会坐在窗边跟医院的住户打招呼,然后没过几天他就成了医院里最受欢迎的一位。 因为池波武能和任何人聊任何话题,所有病人把他引为知己,申请入住池波武隔壁的单子已经塞满了医院的意见箱,那些朋友恨不得天天扒拉在池波武身上。 医院被整懵了。 照顾池波武的护士调侃池波武,说要不是服部平藏担保以及心理健康表的数据,他们可真要相信池波武是一位伪装的很好的精神病人了。 池波武说这是他的人格魅力。 护士捂着嘴巴笑得很开心,推着车子准备离开,池波武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忽然出声:“病人里有一个人和你很像。” 护士的笑停下。 护士鼓起腮帮子,她责备地看着池波武,嗔怪道:“怎么能对女孩子说这种失礼的话?我可不是假装护士的病人。” 她把她的工作证翻给池波武看。 “我知道你是真的。”池波武道,“但她也是真的。” 护士奇怪地看了池波武一眼,她没有多逗留,推着小推车快步离开了。 晚上的时候,有医生过来和池波武谈话,你来我往一番后,医生拿着表格出去。到门口的时候,那医生停下来,似乎对谁摇摇头说了一句“很正常”。 池波武掂量着手里的苹果,一口咬下。 隔天的时候,池波武用轮椅推着自己靠近窗边,日常地和自己的邻居搭话。 不经意抬头的时候,池波武同样看到了一位和医生很像的人。那人坐在院落的假石上,笑眯眯地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进行帮助同伴测量体温心跳等的无实物表演。 似乎是察觉到池波武的目光,那人抬起头与池波武对视,冲池波武颔首,还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池波武让距离窗户最近的老人帮忙送给那人一颗苹果,老人动作很慢,池波武也没一直看着老人行动,他就转过身和其他人答话,直到老人慢腾腾走回来拍拍池波武的肩膀,告诉他东西送到了。 池波武这时候回头已经看不到坐在假石上那名和医生很像的人了。 只是吃饭的时候,池波武重新遇到了穿着白大褂的那位医生。那位医生看见池波武时笑道了一声“日安”。 医生说话时的口型和在假石上那人的口型一模一样,甚至于医生跟池波武打招呼时的动作、神态,也和那人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 “我见到和你很像的人。”池波武再一次地叙述真实情况。 那医生的笑容僵住,神色也渐渐古怪起来。他小心翼翼试探着池波武:“你能看出我是谁吗?” “不是医生。”池波武道。 对面的医生沉默下去,他表情凝重地看着池波武,觉得大事不妙。 池波武转身说他吃饭去了。 医生也走到偏僻处,拿起电话拨打,压低了声音:“喂,是我,这里……” 晚上池波武的病房又来了新的客人。 池波武听话地填了表,看着一堆医生和护士围在他的病床附近,低声议论纷纷,倍感无趣。 池波武咬着苹果,眼神漂移,直到视线接触到窗户边,他停了下来:那里一颗沾满泥巴的腐败苹果静静地躺着,悄无声息的,隐蔽的,但能让他一眼看见的。 隔天的时候,池波武又在病患里看见昨晚争论无意义的话题争论得面红耳赤的其中一位医生了。移动视线的时候,又看见了相关的护士。发呆了一段时间,定睛一看,池波武再次瞧见了一位医务人员的同胞混在了那群悠哉悠哉的病患里面。 就这样一位接一位,池波武很快把昨晚在病房里的客人全部认全了。 池波武记起昨天在自己病房里的群魔乱舞,若有所思。 回到病房的时候,远山和叶和服部平藏依次拜访。服部平藏跟池波武谈起了这家医院的传说。 古时候医院这里曾经是一片坟地,有位年长的婆婆靠采集死人头发为生。有天婆婆在乱葬岗看见了一具拥有漂亮长发的毁容女尸,婆婆很高兴,然而她一扯女尸的头发,女尸就从喉咙里发出哀怨的声音,婆婆吓得用石头砸她,把她的身子砸得血肉模糊后,小心翼翼拔光了她的头发离开。女鬼失去了长发,失去了身体,就习惯披上各种人皮,去找各种长相合格的人,引诱他们精神发疯从而趁虚而入,剥掉他们的头发和皮囊作为自己的收藏。但是,如果遇到老婆婆时,她会惊慌失措的逃离,据说由于此,在这家医院做清洁的员工往往是皮肤皱巴如橘子皮的女人。当然,这仅仅是一个没有根据的流言而已。 池波武的话,到此为止。 然而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已经不淡定了。 远山和叶无意识紧紧捏着服部的胳膊,声音断断续续:“那、那小武在医院遇见的……是不是就是想要小武的头发和皮囊的坏女人?她故意扮成小武身边的人,想要让小武怀疑自己心理状态出问题,想要让走向崩溃吗?” “我、我们找老太太过来驱邪吧!”远山和叶的声音铿锵有力。 “喂喂,你是白痴吗?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什么鬼怪?”服部平次被远山和叶捏得脸都涨红了,他用尽全力推开对方,站在池波武身边故作正经地咳嗽,“要我看来,肯定是有什么人看不惯池波武,想要装神弄鬼吓唬池波武吧?” “要不然我们提前回医院,我帮你看看情况吧?”服部平次把这归为案件,兴致勃勃地看着池波武。 “不用,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池波武摇摇头,“是一个喜欢角色扮演的病人。” 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怔住。 回过神来,远山和叶是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服部平次却是满腹疑虑。 “角色扮演怎么可能让你有见到真人的错觉?” “她的梦想是演员,所以演技很好,好到令人可以忽略她长相的地步。” “那你怎么说那位医生不是医生?如果不是你把他误以为假扮医生的精神病人,他根本不会怀疑你有问题吧?”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医生。” “???那他怎么叫来那么多的医生护士来给你做检查的?等等,说起来你在病患里一个一个把他们对应了上去……难不成他们全是病人?但那样他们是怎么穿上医生护士的服装进来的?” “他的本职是警察。” “……”服部平次睁大眼睛,“?” “姨夫不放心我,安设了有从医经验的警察过来,他如今的本职是警察,不是医生,我说那种话理所当然。但那位警察可能和你一样误解了我的意思。”池波武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至于一个一个对应,那是她一个一个在演。我只是为了烘托气氛,讲故事时用了一些言语技巧罢了。” “但、但这位女士是非常不喜欢小武吧?”远山和叶忍不住开口了,“她故意扮演小武遇到的人吓小武,还放置烂苹果在小武的阳台上,怎么看都不安好心!” 020 服部平次表示好奇 “不,在我看来这更像是……”服部平次止住话头,神色有些不确定,“对池波武有意思?” 远山和叶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医院里有能扮演他人扮演得如此活灵活现的病人,医生和护士为什么第一时间怀疑池波精神状态有问题不怀疑他接触了这位病人?”服部平次打住似乎想说什么的远山和叶,“可能池波本身就与众不同,所以容易被当成异类,但不至于那位警方也一无所知——他既然来调查,就会事先做好准备,像是这种特殊的精神病人,绝对会是他重点关注对象,他不可能不注意。” “为什么啊?”远山和叶很纳闷,“只是演戏演得很好……” “不是戏演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演戏需要大量的观察。”服部平次跟远山和叶数数,“你瞧瞧池波话题里提到了多少人物,我可以理解她演出护士,但是那位新来的警察以及当晚出现在池波病房里的人全部被一一演出来了,这就很可怕了。她恐怕把所有的时间都花费观察上。你想想,一个人整天坐着盯着你,模仿你,这种人你怎么可能不在意?” 远山和叶毛骨悚然:“好可怕……”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被观察、被扮演了。”服部平次道,“注意到这点的只有池波。” 服部平次看向池波武。 池波武点了点头。 服部平次看向远山和叶:“你看。所以她很可能是在池波武来了之后,才展露出这种天赋。而且她很可能是一整天都在观察池波武,不然不可能清楚知道池波武每天都见了谁。” 远山和叶还是觉得鸡皮疙瘩都在起立:“好像跟踪狂……被这种人喜欢上太可怕了吧……不,等等。” 远山和叶蹙眉:“仅仅是这些不能证明她的喜欢吧?用我刚才说的极度厌恶也可以解释她的行为……” “这里需要用到那颗苹果来解释。”服部平次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他向池波武寻求答案,“那天餐厅没有供给苹果之类的水果给病人吧?只有你有和叶送慰问品,所以拿到了苹果……说起来你怎么一直给池波送苹果。”话到这里时,远山和叶立马瞪服部平次说他身为哥哥都不知道弟弟的爱好。 “呃……你喜欢苹果?” “我喜欢苹果。”池波武点头,“那天除我之外,没人收到苹果。” “所以窗户边的那颗苹果是池波送出去的苹果。”服部平次摆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池波送的肯定是新鲜的苹果,但是一天不到时间苹果重新被送回来的时候变成了腐烂的苹果,原因很简单。” 远山和叶催促服部平次不要卖关子。 服部平次笑笑:“苹果的皮被去掉,苹果发生了氧化反应,在月色下看苹果便像是腐烂的了。病人很难拿得到水果刀这类的工具,所以极有可能是她用嘴巴吃掉了苹果的外皮,然后把苹果还了回来——讨厌一个人不会接受那个人赠送的东西吧,更不用说轻易下口了。” 远山和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喜欢一个人会好好珍惜那个人送来的东西吧?要么就是把苹果全部吃下去。她把吃了一半的苹果在土地里滚了滚又把苹果还回来是什么意思啊?” “沾上泥土可能是意外吧,毕竟要在晚上偷偷出来放苹果可不容易。”服部平次耸了耸肩膀,“至于含义,不是有一个故事吗说男孩帮女孩削苹果削完了不断皮就代表不离不弃,那位可能是想让池波给她送一个削了皮并且皮不断的苹果吧。” 远山和叶懂了。 所以这是有人对池波武一见钟情然后故意演戏吸引池波武的注意力然后送苹果暗示池波武的故事吗? 要是平常的话,远山和叶很有兴趣八卦八卦池波武的恋情问题,但是这次追求者的身份实在特殊让人不太好意思干涉评价,再加上服部平次…… “你怎么知道削苹果皮不断就是不离不弃的?”远山和叶眯着眼睛,往常这些恋爱八卦都是她才知晓,服部纯粹就一木头人,这次怎么那么快反应过来削苹果皮代表什么意思了,“有人对你这么告白了?” “啊,没有,昨天我妈让我爸给她削苹果还特意要求不断皮,好奇问了一句。” 远山和叶了然。 是服部平藏和服部静华啊,那没有什么关系了,这对老夫老妻就习惯时不时给他们塞一点狗粮。 而服部平次回答完远山和叶的问题就忍不住凑近池波武,他可没有什么顾忌,拍着池波武的肩膀促狭笑着:“你的女人缘是真的好哇,在医院都能找到对你一见钟情的——哎哎,喜欢你的女生长什么样?不会是三四十岁的大妈吧?” 服部平次也去过医院看了池波武好几次,所以也和一些病人接触过,不过那些病人的平均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上了,这种年龄的人喜欢上池波武…… 服部平次的脸上满是看好戏的笑容。 “二十一岁。” 服部平次的笑容僵在脸上:“哈?” “很漂亮。” 服部平次嘴角开始抽搐。 “身材很好。” 服部平次忍无可忍打断:“这种人怎么可能出现在医院还喜欢上你啊?” “我从来没有说过她喜欢我。”池波武表情平静,“那是你的推理。” 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深吸了一口气,他让池波武说说看对方对他是什么想法态度。 池波武没有正面回答服部平次的这个问题:“你应该坚定不移地好奇她这种人怎么会在这种医院里。” 于是服部平次忍着额头青筋,询问池波武她为什么在医院。 池波武让服部平次亲眼看看对方,那样一切真相大白。 服部平次没有犹豫说好。 外出的行程草草结束,服部平次推着池波武的轮椅将池波武送回,他对自己的推理是否再次失误这点耿耿于怀,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位小姐验证真相。 但是他们刚回医院的时候,就有工作人员送来了内线电话。 “池波先生。”护士把座机话筒递过去,“宫野小姐想要跟你通话。” 生怕池波武不知道宫野小姐是谁,护士补充道:“是住在您楼上的病人,她……” 池波武打住,给服部平次使了一个眼色,于是服部平次立马知道宫野就是池波武提到的那位小姐。 服部平次移动轮椅让池波武靠近座机,池波武拿着话筒低声说了几句之后,示意服部平次接听电话。 熟悉的腔调从话筒里传出,服部平次好险没有直接扔掉话筒,可即使没扔话筒,他刚才被吓得条件反射一蹦也是事实。 服部平次吞咽了一口口水,惊疑不定地看着话筒:“老爸?” 021 宫野小姐演技高超 服部平藏很显然不可能打医院的内线电话来找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在最初的震惊后,很快分辨出电话那头声线的异常,他飞快冷静下来,和对面的人唇枪舌剑,两人你来我往,言语交锋得好不激烈。 势均力敌。 服部平次的眼神渐渐亮起。 “和叶姐,请推我上楼。”池波武的手指敲击着轮椅的扶手,瞥了一眼背后已经燃起名为斗志火焰的服部平次,转向远山和叶,“现在。” “哎?”站在对面的远山和叶还没接收到全部的信息,就瞧见池波武操控着轮椅移动,把后背让给了自己,“我来吗?” 她下意识扶上了轮椅后面的扶手:“但是平次……” “别让宫野和哥聊太久。”池波武解释,“哥的思维会被她带着走。” “但是平次没那么轻易……”话到这里的时候远山和叶猛地想起来对面的宫野小姐似乎并非常人,精神本就异于常人,服部这么认真跟她较劲,说不定真的会像池波武所说那样。 远山和叶虽然相信服部平次的智商,但不敢赌那一个万一。 何况服部平次刚才还直接把对面的宫野小姐误认成了服部平藏…… 因为声音没有外放,所以没有近距离感受到宫野演技的远山和叶担心起服部平次的精神状态,她二话不说开始推着池波武往电梯的方向过去,并且还故意加大了滚轮的声音。 那边对着麦克风的服部平次注意到远山和叶和池波武的动静:“……” 他的思维停滞了一秒,结合起刚才隐约听到的零碎片段,哭笑不得他们的大惊小怪,认为他们小题大做。 他可是关西的名侦探。 “他们上楼了?”那边的宫野问道。 她这时候已经没有用服部平藏的口吻说话,而是在与服部平次的交谈中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变回了自己的腔调。 那是一种冷静直白。 服部平次转过脸来:“啊,是,是想让我跟上去吧。怕我单独和病人聊太久出什么事……他们多心了,你只是和池波一样借住在这。” 宫野嗯了一声。 “有时候真不理解你们的思维。池波武说话方式怪,你是行为方式怪。”服部平次吐槽,“我妈那边的亲戚是不是都是这副德行啊?” 划重点:服部平次妈妈那边的亲戚。 服部平藏才来过这医院一次,宫野哪能通过这一次的行程,就扮演服部平藏到连亲生儿子都能欺骗过去的程度? 而且以服部平藏的本领,有人暗中观察他还准备扮演他,服部平藏不可能不察觉得出来,所以服部平次本身就对宫野的身份将信将疑了。 然后宫野透露了她与池波武的姐弟关系,说她和池波武一样,假扮病人隐居在此。 服部平次:“……”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服部平次想,难怪池波武说见到宫野就知道他自己的推理是错误的了。 服部平次幻想出了和池波武酷似的一张脸。 给出这么一个关系之后,服部平次在很多地方忽然开了窍:比如说池波武才来医院没几天根本不会有人重视他到天天观察他身边人模仿他身边人吓唬他的地步,除非他们一早认识;比如说为什么医院的人会下意识忽略有这种表演天赋的病人,因为宫野根本不是病人,她没有病历或者档案留在医院;等等。 服部平次好奇询问宫野这么做的理由。 宫野回答:“他没认出我。他把我当陌生人来看,那我就出演各种陌生人吓他。他总会记住我的。” 服部平次评价这种行为真的很神经病。 “因为她本来就是神经病。”属于池波武的声音忽然在电话的另一头响起,服部平次的手猛地一抖,险些把话筒砸在地上。 服部平次险而又险接住话筒,没好气道:“你在说什么啊,哪有这么说自己姐姐的?” “我外放了。”池波武淡淡道,“宫野跟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和叶姐,你看她跟我有一丁半点的相似吗?” 远山和叶正怔怔然看着宫野。 听到池波武的声音,她倏然惊醒,情不自禁喃喃:“好像……” 池波武拍了拍远山和叶的手:“看长相。” 远山和叶这会儿是摇头了:“完全不像。” “啊,你看。”池波武道,“就是为了让你认识到你能被她耍着玩,所以才故意不在楼下直接打断你,让你和她交流下去。” “哈?我刚才明明听到和叶说了‘像’,给人的感觉像也是亲戚的一种特色吧,不一定要长相相似。”服部平次哼了一声,“你别狡辩了,她说出了我妈和我爸的很多事情,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姐姐?” 池波武没发话,宫野抢答了。 宫野坐在病床上,手腕抬高又落下,在手心没有触碰床褥的情况下,手指敲着不知名的曲调,她陈述着事实:“我试探出了你在之前不知道池波的存在。” “所以你会怀疑你对静华阿姨那边的亲戚关系一知半解。”池波武对上宫野的视线,“她就能以此作为切入点,胡编乱造。” 远山和叶下意识捂住了嘴巴,挡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 服部平次隐隐意识到什么,眼睛慢慢睁大。 “解决了第一个问题,是时候解决第二个了。” “姨父只需要在她面前出现一次,她便能完美诠释姨父的存在。” “他显然位高权重。你和他容貌近似,同他显然是父子关系。” “把握好身份的定位,接下来用话术就可以一步一步试探出情报。” “把试探出来的真实情报告诉你,再加上你的先入为主,你会自己完善我的身份。” “完全落入圈套了——” 语速越来越快的两个声音到最后像是从同一张嘴巴里说出声音。服部平次根本听不清谁在说话,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拿着话筒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两个人…… 一片寂静中,远山和叶吞口水的声音显得分外刺耳。 宫野和池波武同时看了过去。 被两双近乎一模一样的死灰眼眸盯着,远山和叶猛地一抖身子后退了一步,而就是这一步,一切的沉默和压抑消失。 池波武的眼眸染上暖意,他微微侧头,没拿话筒的那只手抬高往前伸,赠送给远山和叶随身携带的苹果,并且乖巧叫了一声“和叶姐”。 服部平次那边已经传来嘟嘟嘟的挂断声音,很显然往这边赶来。就在远山和叶浑噩接过苹果时,病房的门就被推开,服部平次快步走入,目标精准地停在远山和叶身边。 远山和叶一下子找到了安全感,她空着的手捏住服部的衣袖:“平次……” 服部平次横扫病房的视线落户在床边静坐的宫野身上。 宫野眯着眼睛,很自然叫了一声“平次”。 “你……是在模仿池波吗?”服部平次捏紧着拳头。 “嗯。”宫野微微点头,“怎么样?” “毫无二致。”服部平次客观评价。 宫野微笑起来。 服部平次的脸上显出挫败:“我彻底被你耍了。” “是被我。”池波武插嘴,“她在模仿我。” “是是是,我也被你耍了。”服部平次瞪着池波武,“存心看你哥哥笑话是不是?知道她在模仿我爸之后还会模仿我,还等我落入圈套再提醒我?” “因为你想看我笑话,所以我就看你笑话。” “???”服部平次:“喂,你也太记仇了吧?我还没看笑话成功你就这样捉弄我?” “我不能阻止她模仿姨父和我。” “这时候你倒是学会甩锅了……”服部平次翻了一个白眼,伸出手狠狠搓了搓池波武的头发,把对方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之后,才满意点头,然后看向了宫野。 “宫野小姐是吧?”服部平次把帽子转了一个方向,“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 022 宫野小姐求救信号 “宫野业绪。”拥有池波武直来直往性格的宫野干脆利落说出了自己的全名。 “我记住了。”服部平次道,“这是你的名字。那么,你的性格?你的爱好?” “平次……”远山和叶忍不住拉了拉服部平次的衣袖。 服部平次不动,直直地看着宫野业绪。 宫野业绪保持姿势不动。 “没用的。”池波武道,“她的病历上清楚写着她的自我感丧失严重,她只能通过扮演他人与外界进行沟通。” “我有进步。”宫野业绪盯着池波武,“我模仿你的性格,但我知道我是我。”她没有把自己当作池波武。 “但距离你获得出院资格,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池波武直言宫野业绪的状态仍旧不适合在社会中正常生存。 宫野业绪承认了池波武的说法。 服部平次在旁边开口:“宫野小姐痊愈后出院能过得很好。” 宫野业绪:“你在说废话。” 服部平次:“……” 池波武转过脸,忍笑。 “有什么问题就问。”宫野业绪道,“你有很多问题。” 宫野业绪目光移动到远山和叶身上。 宫野业绪顿了顿,她从床上站起来,去隔间搬了两张没有靠背的木椅:“坐下来说话。我们可能会说很久——在他不开口插话的情况下。”宫野业绪意有所指。 池波武无辜脸。 池波武移动轮椅到窗户边上去,咬着苹果看着窗户外面,把房间的中心让给了服部等三人。 远山和叶学着池波武做吃果果群众。 服部平次对着宫野业绪复述了一遍他曾经对池波武说过的推理,中途有修改部分。 比方说,正如池波武所说,亲自和宫野业绪接触并且见面,服部平次不再相信宫野业绪能轻易喜欢上人。服部平次猜想,她恐怕是在医院待久了、或者从来没有见到过池波武这种人,便理所当然把池波武列入了自己的观察日记。 从扮演池波武的过程中,服部平次也能见识到宫野业绪的天才——不说演技,就说智商。普通人不具备天才的素质,可不能这么轻易出演天才——宫野业绪可以,她就做到利用谈话技巧成功让服部平次落网。 宫野业绪点头,承认服部平次这部分推理的正确性,然后服部平次发问,继承了池波武性格的宫野业绪有问必答。 服部平次问宫野业绪为什么在池波武来后不惜代价显示出自己的演技高超吸引池波武的注意力。如果想要收集池波武这一类人的素材,暗中观察偷偷扮演就好,没必要三番四次调戏挑衅,这样反而会拖累自己,要是被医护人员注意,她出院的时间说不定又要延迟。 “我从未隐藏。” “?那为什么医院——” “我从前只演一人。” “?” 服部平次追问,但宫野业绪回避问题,她流畅地把话题带走:“池波不明确说,我不对其他人演,没人会知道。” “你们,会说吗?” 被盯的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本能摇头。 宫野业绪表示就是如此:“至于引起池波注意——” 宫野业绪看着靠在窗边的池波武。 池波武注意到她目光,视线从窗边收回来与她对上。 “医院里很难找到同龄人。”宫野业绪道,“我以为他和我很像。” “现在看来简直一模一样……”服部平次忍不住吐槽,“我现在看你根本对你的外貌无感,总忍不住联想到池波身上去。我真怕下一次你换个人演,我就认不出你了。” 这种演技简直就是奇迹。 宫野业绪没搭话,但眼神似乎带上了嘲讽。 服部平次心情微妙,总觉得有什么脱离掌控的事情即将发生,他压下情绪,询问那个苹果的含义。 “他先用苹果对我示好。”宫野业绪说到这里的时候,池波武和远山和叶吃苹果的速度慢了下来,因为宫野业绪竟是说了一句“我拒绝了”。 “拒绝了?”服部平次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一个转折,他懵了一下快速追问,“你发现他不是你以为的同类吗?你本来想找和以前真正的自己很像的人,后来发现池波并不是这种人?” “对。”宫野业绪认为这很容易看出来,“所以我后悔在他身上耗费功夫。” 正因如此,从刚才到现在,宫野业绪除了互怼之外没说过任何的话。 宫野业绪微笑着:“我把苹果放在窗框附近,碾碎了外皮,在晚上丢到了池波的阳台上。这表示我拒绝他的示好。” “来看看吗?”池波武还特意指了指窗框上的痕迹,“或者我帮忙还原?” 眼尖的远山和叶顿觉倒胃口,手里拿着的苹果怎么也吃不下去了。她看看池波武,看看宫野业绪,不知所措。 事情的发展在直转而下。 服部平次在这时候喊停,他让池波武不要说话,自己对话宫野业绪:“时间线不对。你送的苹果真的是表示拒绝?那为什么隔天你不但扮演,还扮演了那么多人?” “性质不一样。”宫野业绪回答。 前两次为了吸引池波武的注意力,第三次为了吓唬池波武所以一次出演了所有角色——宫野业绪想表达的就是这句话。 服部平次不信。 服部平次说宫野业绪如果是真厌恶就不会主动打电话跟池波武聊天还和池波武联合起来戏弄他了。 服部平次刚记起自己是在池波武接听电话之后才接过话筒和宫野业绪谈话的。 “池波有留着宫野还给你的苹果吗?” “在抽屉里。” “和叶?”服部平次回头叫了远山和叶的名字。远山和叶立马反应过来,站起身,离开房间去拿苹果。 池波武让她慢慢来不着急。 远山和叶关门的时候停顿几秒,应下。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服部平次扭头直接询问池波武是否知道宫野业绪需要帮助。 池波武嗯了一声。 池波武继续吃着苹果看着窗外。 “我不需要帮助。”宫野业绪的手指无意识揉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抱在怀里的枕头,声音冷漠,“不要瞎编乱造。” “不,你需要。”服部平次看出了宫野业绪情绪上的矛盾点,“你想和池波打交道,但拒绝他插手你的人生。” “这是人之常情。”宫野业绪道,“你也不想你的父亲一直干预你。” “这是两码事。”服部平次一针见血,“除开认知问题,你和正常人一样,但你的态度转变太疯狂了。” 宫野业绪说发现池波武与她不像的转折点只可能在池波武送她苹果的时候。 宫野业绪试图吸引池波武注意力,却拒绝他干脆利落的答应,甚至在当天夜里丢了烂苹果,在第二天一连扮演了一堆人——她的愤怒程度已经不受控制。别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她当天的演戏频率,能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对准备出院的她得不偿失。如今她还特意打电话给池波武这身份特殊的人,在病房有监控的情况下主动对他剖析自身想法,她是在讨好池波武,是在医院的雷区蹦哒。 别的不说,至少宫野业绪不可能像她自己所说厌恶池波武厌恶到一种深程度,苹果和第三次的演戏只是她不受控制的心血来潮而已,她本质还是想和池波武打好关系。 服部平次的重点放在宫野业绪的不受控制身上:宫野业绪的内心藏着难以启齿的过往下,她在尝试接近池波武,却羞于揭晓自己的伤疤,便弄得如今这般不尴不尬。 服部平次说到这里的时候,宫野业绪彻底地沉默下去。 枕头被她捏得留下了不可恢复的凹痕。 “池波,你一早就知道什么吧?”服部平次给予宫野业绪冷静的时间,他转头去询问池波武,“从给她苹果的时候就知道很多东西了——和你讲的传说有关吗?” 池波武当时花费了不短的篇幅去讲喜欢搜刮皮囊和头发的女鬼,服部平次觉得池波武不会做无用功,所以这传说可能还有其他的用途在。 服部平次的问话得到了池波武漫不经心的一声答应。 服部平次等待着后续,但池波武没说话,而是操控轮椅转了一圈,朝着门口滑动了过去:“她拒绝我的帮助,算了。” 服部平次:“?” “等、等等!你来宫野房间不是帮忙解决问题的吗?直接走人算什么——” 服部平次的话成功让池波武的手停在了门上的把手附近。 …… 距离我的死亡,还有三天。 我见到了凶手,见到了我死去的地方。 我本来认为,没什么好说的。 ——池波武《日记》 023 池波武要求同房 池波武操控轮椅转回来。 “宫野,你需要吗?” “我不需要。” 然后两双眼睛同时看向了服部平次。池波武和宫野业绪似乎都在谴责服部平次的多管闲事。 服部平次:“……” “我说你们……”服部平次压低了帽檐,声音在片刻的低沉之后,忍无可忍地爆发,“一个不管一个不顾小心出大事!” “管了才会出事。”宫野业绪暗示。 “你别管她。”池波武立场坚定。 “我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宫野业绪理所当然。 “我找人看她。”池波武紧紧跟上。 正要再次发火的服部平次噎住,愕然看向忽然拐弯的池波武。 宫野业绪:“?”她也本能扭头看向池波武,眼中浮现出茫然。 按照她的分析来看,池波武的性格不像是能说出这种话的人。 不是说好了不干涉吗? 怎么还让别人干涉她? “她不需要,没办法强求个人。”池波武淡淡道,“那就加紧对她的看护。” 服部平次:“等等池波……” “病人的事情就让医生解决,这里不需要侦探派上用场。” 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瞬间被说服。 对啊,他差点忽视宫野业绪是病人,她的问题很可能不是委托而是心理疾病。 如果是心理疾病,也难怪宫野业绪难以启齿,这也根本不是他的业务范围了。 宫野业绪盯住了池波武。 池波武不躲不闪与她对视,甚至嘴角微微上扬:“合你意愿?” “……合。”宫野业绪转过脸去。 于是池波武收回目光,敲了敲房门,又将轮椅往前推了一步,并且再次转了一个方向:“和叶姐,进来。” 门锁被咔擦一声打开。 远山和叶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往里张望,见一切安然无恙,不免松口气,她迈步进来,右手拿着用手帕包裹的一个奇形怪状的苹果。 “这苹果最后还是给你。”池波武示意远山和叶直接把手帕递给宫野业绪。 宫野业绪接了过来,她看着那腐烂的、沾染泥土的苹果,忽然也笑了。 这一笑春暖花开。 她身上池波武的影子飞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而她此时独有的气质与她的相貌再无违和之处。 宫野业绪的外貌很符合大部分男性梦中情人的形象。 她拥有绸缎般柔软润泽的黑色长发,留有齐刘海,右眼下点缀泪痣,容貌精致好似雕刻家精心制作的艺术品,皮肤白皙胜过大自然钟情的雪玉。她四肢纤细而修长,虽一身蓝白衣裳但不显病态虚弱,她笑容明媚而温暖,虽矜持含蓄但未给人疏远紧张。粗略看去,便是新时代的大和抚子,让人情不自禁向前迈步,流连忘返。 但不能细看。 或者说,只能静看。 扮演池波武时宫野业绪那张嘴能气死人,扮演不知名的这个人时—— 宫野业绪啊呜一声准备把烂苹果给吃掉。 要不是吓了一跳的远山和叶眼疾手快把苹果打到地上,画面不堪入目。 苹果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滚动到了池波武的脚边。 “有意思吗?”池波武踩住了苹果,鞋底用力撵了撵,“你吃了它,也不能毁约。” 淡黄色的透明汁液从池波武踩踏的位置渗透进地板的缝隙。 池波武移开鞋子,外观本就糟糕的苹果变得更加不堪入目。 池波武抬头:“你不需拯救,我也懒得伸出援手,顺其自然就好。是要你别再发疯搞幺蛾子,我们的下场便不会如同这烂苹果。” 宫野业绪低头看着那狼藉景象,抿了抿唇。 “啊,真是不好意思,把你的房间弄脏了。”池波武毫无诚意道歉,“在请清洁工打扫的这段时间里,请和我住双人间吧。” 宫野业绪:“……” 她忽然又笑了。 宫野业绪占据了原先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的位置,她走过去,推着池波武的轮椅朝着电梯的方向移动:“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池波……不,恶毒后母,请多指教。” “这种称呼很恶心。”正在和护士沟通住房问题的池波武没忍住回头瞪了宫野业绪一眼。 宫野业绪无辜眨巴眼睛:“谁让你不给我吃毒苹果。我还想等新的白马王子过来呢,这一切都被你毁了,不说你说谁?” 那边的护士忍不住:“你们说的是魔改的白雪公主剧情吗?” 宫野业绪直接敷衍过去。 护士也没有多心。 “好了,你们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把行李搬过去了。”护士把申请转移病房的单子交给了池波武后,很自然拍了拍宫野业绪的肩膀,“宫野小姐,加油。” “当然。”宫野业绪接过池波武递来的纸笔,一笔一划在单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护士翻看了资料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直接放行。 宫野业绪推着池波武下楼。 护士低头整理了一下登记表,拿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叫清洁工和保安一个处理卫生一个处理行李,但眼前忽然出现了两重阴影,吓了她一跳。 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围住了护士。 护士吓了一跳:“干、干什么?” 远山和叶陪着服部平次去求证一些事情。 护士在最初的惊吓之后,认真回答:宫野业绪情况特殊。 她虽是病人,但在不知她一直扮演他人的人看来,她就是标准的正常人。而由于她一直在扮演一种性格,医院里甚至有人认为她本来就是如此性格,她没病,她只是逃避某些现实装病留在了这所医院。 众说纷纭,但宫野业绪性格优秀,留在医院和医生护士以及病人都能很好相处,甚至于和她走的近的病人,大多病症严重,却都能比轻症病人更早地恢复正常健康出院,给医院减轻了很多负担。 宫野业绪在医院就是半个病患加上半个医生的奇妙混合体。 所以宫野业绪邀请与池波武同住——至少在护士看来是如此——并不是什么很新鲜的事情。 同时,关于男女混住的问题,医院又不是没有隔绝视线的窗帘,不能因为在同一个病房住着两个青壮年就胡思乱想。 护士就着重批判了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的不健康思想。 远山和叶讪笑着拉着服部平次,拉着走了几句又注意到服部平次托着下巴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平次?” “我有点好奇宫野提高出院率这件事情。总觉得,跟她对医院也隐瞒的病症有关。”侦探的直觉很可怕,服部就非常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还有宫野和池波刚才打的哑迷……我想我能猜出宫野真正入院的理由了。” 帽檐的阴影遮住服部平次的表情:“我需要调查。” 024 宫野小姐游戏人生 池波武和宫野业绪从此在一个房间里住了下来。 不过虽然同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们之间的交流却变得更少了,基本上是各干各的,远山和叶很少看见他们有一起交流或者做什么事,一天之中他们接触最多的可能就是—— “宫野,帮我拿苹果。” “宫野,帮我拉窗帘。” “宫野,帮我吃螃蟹。” 远山和叶本来还觉得池波武这样对女性指手画脚很不恰当,即使池波武吩咐的时候宫野业绪顺手就可以达成这些目的,但是很快远山和叶甚至代替宫野业绪从心里感谢起池波武的所作所为。 池波武要求宫野业绪拿苹果的时候:宫野业绪拿着小刀在苹果上削了几刀,拔出了一根埋在苹果里的钉子。 池波武要求宫野业绪拉窗帘的时候:宫野业绪抓住窗帘,脚下忽然不稳即将摔倒,好险指尖用力,避免了脸朝地卧倒的狼狈模样。 池波武要求宫野业绪吃螃蟹的时候:宫野业绪立马把海带丝丢到池波武的便当盒里,自己兴高采烈开始剥蟹脚,而池波武搅着海带丝,用筷子在里面拉出了长长的头发。 远山和叶看得那是瞠目结舌。 这已经不是倒霉的程度了,而很显然是有人在故意针对宫野业绪,要不是池波武插手,宫野业绪早就掉入坑中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宫野业绪遭受到这一切似乎是从和池波武同居开始,远山和叶下意识瞎想,有趁着宫野业绪不在跑到池波武身边询问。 “医院里没有暗恋我所以嫉恨宫野的人。”池波武否决了远山和叶并不靠谱的推理。 “但、但是……” “宫野不会出事。” “但是今天这一天这种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不止五次了!” “以后还会更多。” 远山和叶噎了一口,愤愤不平:“小武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应该把这种讨厌的事情早点扼杀在摇篮里!你知道做这些的人是谁吗?” 池波武:“知道。” 远山和叶等待下文,然而没有下文。她很快醒悟过来,主动追问池波武做这些事情的人是谁。 池波武:“宫野业绪。” 远山和叶:“……” 远山和叶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是宫野小姐?”远山和叶拔高了声音,“她干嘛自己捉弄自己啊?” “好玩。” “?欺负自己好玩?” “欺负自己不好玩,主要是为了让我发现让我阻止。” “?” “她觉得我赖上她了,想要以此来逼我打退堂鼓。” “那也没必要用自己来……” “她自己来最有趣。”池波武淡淡道,“我能预判别人的行动,但她不一样,我只能看到她身上别人的影子不能看到她本身。” 远山和叶还是不能理解,而且她又有新的想法:“那她模仿的那个人是想要加害她的人吗?” 池波武怔了一下。 他罕见地沉默下去,轻轻摇头:“我看不到。我只看得到她自己在伤害自己。至于她自己扮演的是谁,我没有在医院看到。” “连小武都不知道吗……” 远山和叶放弃跟池波武继续对话。她跑去和服部探讨这件事情,然而池波武好歹是有问必答,服部平次就跟生蚝一样,远山和叶根本没有办法在时机成熟前撬开外壳去得到里面的答案。 远山和叶气呼呼离开,准备自己去偷偷观察宫野业绪寻找答案。 这样观察着观察着,她倒是反而越来越坚信自己最初的猜测:医院里有病人要对付宫野业绪。 远山和叶一直跟着宫野业绪,根本没看到宫野业绪在私底下有动什么手脚,然而那些事情就是莫名其妙在发生。 这不是宫野的错,一定是有其他人在动手脚。 …… 不,她错了。 哪怕服部平次和池波武有部分情报仍旧不清楚,但他们一致肯定这一切都是宫野业绪的自作自受。 这里暂且不提理由,就谈谈服部平次推理的部分内容。 安徒生童话中,白雪公主被骗吃下了恶毒后母的苹果,昏睡不醒,最终被王子所拯救。 宫野业绪食主动去吃那看起来就有毒的苹果,池波武阻止了她,让她免于昏睡的境遇。 宫野业绪自比白雪,却把救她性命的池波武比作恶毒后母,那么—— 结果显然。 这是颠倒的童话。 白雪公主追求死亡,恶毒后母阻止她使用毒苹果,但白雪仍兴致勃勃地在边缘徘徊,甚至妄图寻找能与自己共赴黄泉的白马王子。 或许宫野业绪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她还有个扮演着谁的未解之谜困扰着医院的一堆群众,但她如今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很符合上面那个黑暗童话。 宫野业绪曾说,她和池波武很像,因为他们的智商都很高,他们能清晰看透世界,看透一切。 宫野业绪又说,她和池波武不像,因为在她自我崩溃诚惶诚恐时,池波武能平静处事,甚至能对她伸出援手。 宫野业绪渴望接近这样的人,又害怕接近这样的人。 渴望是因为自己不曾拥有,害怕是因为被剖析内心,但最后害怕收敛,渴望挺身而出,宫野业绪选择和池波武更进一步。 她在行尸走肉时,戏谑过医院里所有的生灵;如今重燃希望,以自生哀唱死亡的歌谣。 宫野业绪期待池波武能给出她一个很好的结局。 …… 宫野业绪和池波武的交流都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 这个别人重点划远山和叶。 不过宫野业绪可以忽视远山和叶对他们二者关系的臆测,却不能忽视远山和叶对她的观察。 但是宫野业绪知道远山和叶观察不出什么,所以没把远山和叶放在心上,却忍不住借机去和池波武搭话,八卦的声音显出兴致勃勃,搞事的心思泛着蠢蠢欲动。 “和叶和服部是青梅竹马?” “嗯。” “她好可爱哎。有没有兴趣挖挖你哥的墙角?我可以帮你。” “她当姐姐更合适。” “啊,这样吗——那小武怎么看我?我是小武喜欢的类型吗?” “外貌和智商都是。” “哇。”宫野业绪惊叹了一声,脸上立马浮现出娇羞,她抱着枕头在被子上滚了几圈,笑嘻嘻地看着池波武,“那小武半夜来爬床吗?我晚上睡得很熟噢,被做了什么也不会反抗噢。” “我讨厌你的性格。” “嗯哼?” “而且,你又在说谎。明明一点动静就醒。” “小武怎么这么清楚我的睡眠质量啊?”宫野业绪惊讶张嘴,然后好像想通了什么,捂住嘴轻轻笑了出来,“那我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让早有预谋的小武得逞喔~” 池波武:“……” 025 精神病人真假事件 坐在轮椅上的池波武放下了读不下去的报纸杂志,冷冷道:“我怕中途你死在床上。” 宫野业绪抱着枕头坐起,嗔怪道:“小武真是的,我是这种会败坏兴致的女人吗?” 池波武的眼神不言而喻。 宫野业绪嘟起嘴巴:“好啦,我是这种女人,但是我的优先选择是自杀噢,这可不会拖累小武。” 池波武的眼神变得危险:“你搬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上了姨夫的观察名单。你出任何事,姨夫都会找我算账。” “哎呀,那就……” “和我殉情更不可能。”池波武推着轮椅朝着宫野业绪的方向行驶,声音冷硬起来,“好了,从我床上起来,我要睡觉了。” “直男,不,是恶毒后母。后母真冷酷。”宫野业绪耸了耸肩膀,抱着枕头从床上滚下来,用着吟唱的腔调高声抒情,“伤心的白雪公主太可怜了,她果然没办法讨好恶毒后母。怎么办啊,她还是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你本来就看不到太阳。” “这是祝福吗?”宫野业绪眨着眼睛看着池波武。 “不。”池波武起身朝着床铺靠去,“明天是阴天。” …… 除开需要在宫野业绪投了注意力,池波武更多地和一个老人谈天说地。 这个老人是帮助池波武给宫野业绪送苹果的那位先生。 他患有思维障碍,说话东拉西扯,以至于别人很容易听不懂他到底要说什么,但是池波武似乎能跟得上他的思维,没有任何障碍地与他交流沟通, 所以他很乐意与池波武相处。 池波武也很乐意和他交谈。 因为从这位老人这里,他能得到许多非常有趣的情报,那能当作他一天的精神食粮。 但是有时候池波武没办法与老人交谈,精神食粮就不存在了。 比如今天,早晨刚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外面的天气还很潮湿,所以以往热闹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再加上服部平次和远山和叶今天上课白天都不能来,现在池波武也只有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发呆的份儿。 宫野业绪提议她可以推着池波武四处转转。 “这医院有好玩的地方?” “当然。”宫野业绪微笑,“只要小武帮我躲过他们的巡逻和监控,我就带小武去好玩的地方——那真是一个超棒的地方。” 池波武看着宫野业绪。 宫野业绪眨巴眨巴眼睛,模样楚楚动人。 池波武移开视线。 “可以。”池波武淡淡道,“但中途不许乱搞。” 宫野业绪露出了像孩子一样纯真高兴的笑容,她迈着轻灵的步子踱到池波武身后,握住了轮椅后方的把手:“那么,越狱小分队,出发——” …… 宫野业绪鼓着腮帮子蹲在墙角,池波武坐在轮椅上和江户川柯南打电话。 “我怀疑须崎先生为了逃脱杀人罪故意装成精神病,他如今应该就在你所在的医院……” 江户川柯南遇上了一个案件。 原本的被害人从最初的凶手那里得到灵感,装疯卖傻,变成杀人鬼报仇雪恨,但最终被识破神志清醒,跪地号啕大哭揭晓了多年前的一出悲剧。 造成悲剧的主谋就是江户川柯南口中所说的须崎先生,好巧不巧,他就在池波武所在的病院进行疗养,只是位置可能位于更上层,是池波武接触不到的存在。 即使如此,毕竟池波武就在这个医院,江户川柯南还是想问问能不能得到线索。 “你来晚了。”池波武抬头的语气平静,“他已经真的有思维障碍了。” “负责他的医生被人贿赂能伪造相关的证,你不能轻易相信他真的有精神疾病,而且你没有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的精神状况?” “我天天和他聊天。” “?”江户川乱步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问题了。 可是没有,池波武还在用那种可以气死人的腔调继续悠悠地说话:“我还让他帮我给人送了苹果,帮我和其他病人打好关系。”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抓狂:“你别因为你和他有点交情就站在他那边替他说话,你知不知道他对那些受害者做了什么……” 池波武耐心听江户川乱步宣泄完,最终轻声回应:“不管他之前怎么样,他现在住在一楼,是一位控制不了自己思想的普通病人了。” 喘着气的江户川柯南气息一滞。 江户川柯南捕捉到了池波武话里的未尽之意:“……之前怎么样?那就是说他的确是装病来到这家医院,但是遭遇了什么事情,变成了真的精神病人吗?” “嗯,他运气不好,选中了这家医院。”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池波武看着不远处颜色斑驳的破旧墙壁,敛下眼底的情绪:“你可以亲自来看看。” 江户川柯南:“???我一个小学生怎么去你那种医院啊?” “不,你能进来。”池波武用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陈述事实,“就像我现在能出去。” 江户川柯南:“哈?你当然能出去,你的情况特殊,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怎么能和我相比较……” “我是说,秘密地、偷偷地离开。” 江户川柯南又是一怔。 他再准备问什么,池波武却不打算回答了。 他挂掉了电话,看向了蹲在墙角用树枝戳着蘑菇的宫野业绪。 “进去吗?”池波武问道。 宫野业绪一下子丢掉了树枝:“你怎么才好,跟我这么一个大美女激情探险难道还没有陪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学生聊天来得有趣?” “他让我感觉有趣。” “我难道就不有趣了嘛?” “你是触手可及的有趣。” 宫野业绪脸一红:“哎呀,真讨厌,你这话说的……” “毕竟烂苹果到处都是,烂成你这样的苹果……很少见。”话音未落池波武就遭遇宫野业绪的迎头一击,他顿了顿,坚强地把话说完,然后擦了擦额头,低头看去。 池波武与额头接触的手腕虎口处出现一抹鲜艳的血痕。 宫野业绪气呼呼地往通道里走,走了没几步又掉过头,看着池波武捡起了刚才她扔过去的尖锐石子,眼前一亮,生怕池波武打不中自己似的飞快回头把脸凑了过去。 “你要打我吗?用力点用力点,如果能被打死在这里再美妙不过了!” 池波武轻轻敲了敲她的脑壳。在宫野业绪惊讶的目光中,池波武把石子用手帕包住放到病服的口袋里,似乎没有一点儿怨气地回答:“第一次有人打中我,留个纪念。” 宫野业绪沉默片刻,脸上的笑容更灿烂明媚:“喂,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你的报应在未来。”池波武不紧不慢补上后一句。 宫野业绪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如果你的嘴不是蜜里藏毒就更好了。” 026 池波武修正推理 言语攻势对池波武毫无作用,他甚至能抓住重点慢条斯理地一一回怼过去,所以在毒舌了一波之后,宫野业绪果断上前推着轮椅往前走,成功地让准备张口的池波武停止了发声。 他们继续往前,一路不像最开始的草木皆兵,宫野业绪的神情渐渐放松,她开始哼着歌,那是two-mix的歌,她唱得五音不全,但唱的非常开心愉快。 也难怪,他们两个如今所在的位置已经是院区的边缘,他们距离外界只有一堵墙的距离,只要跨越了这堵墙,他们便能“越狱”。 当然,这两人都不会做这么粗鲁的举动,也没必要这么做。 宫野业绪的快乐暂时来源于这块区域没人巡逻。 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化,脚下踩着的湿润的泥土地被杂草丛生所替代,空气中的气味不再那么清新干净,若有若无的味道弥漫在周围,不难闻,但也实在说不上好闻。 宫野业绪停了下来。 行驶得磕磕绊绊的轮椅晃动了一下,池波武抓着扶手稳定了身子,他抬头看去,入目的是多幢破旧的医院楼房。 池波武第一次尝到了惊喜的滋味。 他所看到的东西没有告诉他如今这个医院的背后就是旧院区,哪怕之前看到那堵墙有所了解,也仅仅是了解这家病院并非全封闭的存在,外界与内部之间有通道连接,发现秘密的人可以自由来往,仅此而已。 但是池波武没有想到宫野业绪的秘密基地是旧院区,没有想到这个连接外界与内部的通道是如此的庞大。 “怎么样?”宫野业绪停下了唱歌,眯着眼睛高兴地看着池波武,声音里带着骄傲,“很棒对不对?” 池波武没有反驳,甚至赞赏点头。 “果然被动收集情报的能力不起作用,我的人生就会有很多乐趣。”池波武一向没有情绪的眼眸泛着波动。 “唔,能让小武感受到这一点,我太高兴了。”宫野业绪凑近池波武,“但真可惜,小武只有在我身上才能体会到这种乐趣。”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 “如果我死了的话,小武就没有这种乐趣了吧?陪我殉情的话……” “我拒绝。” “为什么啊!”宫野业绪睁大眼睛,似乎觉得池波武拒绝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事实上她已经被拒绝过很多次了,如今还能锲而不舍保持这种态度,真让人佩服。 池波武没有谈什么大道理,他就说宫野业绪的事情还没解决,他死不瞑目。 宫野业绪呀了一声,捂住脸:“小武这是另类告白吗?就算是告白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接受,至少请和我一起殉情……” “我不准备和有感情纠纷的人谈情说爱。” “……”宫野业绪拍着轮椅,“太过分了!我哪有感情纠纷,我现在是一心一意对小武表达真情,小武怎么能这么看我,我要生气了——” “不提如今,你的过去,和暗恋有关。你在扮演你的暗恋者。” 宫野业绪的动作一顿。 她睁开的黑色双眸静静打量着宫野业绪,忽然又笑了。 “小武怎么知道?”宫野业绪摆出茫然模样,“为什么是暗恋?为什么是我在扮演暗恋者?而不是我喜欢那人,所以我扮演他的模样?” “若是你喜欢的人,你不可能模仿出对他人的喜欢是什么模样。” “是很有道理啦。人会为自己喜欢的人加持滤镜,不可能扮演着自己喜欢的人对另外一个人示好。”宫野业绪高兴鼓掌,“那除此之外,小武还看出了那个人的什么事情呀?” “没有。” “哎,小武在这方面的进度太慢了吧,明明在看其他人的时候超级敏锐的。随便说说什么都好,性格啊行为啊给人的感觉啊——” “我做不到。” “……”宫野业绪眨巴眼睛,“小武刚才都说了我在扮演暗恋者,那么从我日常的行为表现就可以看出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吧?这超级简单啊。” “你扮演他,但不是全部扮演。” 池波武顿了顿,坦然承认自己被宫野业绪扮演其他人的第一印象给干扰了。他原本认为宫野业绪扮演的角色和原主人一模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 池波武之所以看不到宫野业绪的过去,不是因为宫野业绪用他人的皮囊彻底隐藏了过去,而是宫野业绪把自己的一切融入了他人的皮囊里,如今她所表现出来的是她主要扮演的那个人和她自己的性格融合。 真真假假,最是难辨。 池波武在宫野业绪的身上只能看到一张缝补过的皮囊,误以为是她扮演的人本就存在心理创伤,重点放在了他人身上,而忽略了这个缝补可能是宫野业绪把自己的特征缝补了进去。 “我做不到从结合两者性格的人身上分析出彼此不同的性格。” 池波武瞥了一眼宫野业绪。 “当然,我可以看出他很风流,毕竟谈及一些相关问题,你最喜欢用这种方式插科打诨。” 宫野业绪没想到池波武能有这么大的长进。 以往,池波武见她卖弄风骚,只能看见她的漫不经心,只能看见她披着带刺的铠甲戏谑一切,只能看见她披着的皮囊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 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池波武注意到了她的本身,注意到她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喜欢用高谈阔论这种方式来藏匿自己的真正感情。 之前她用另一个人的真实去掩饰自己的真实,所以能做到毫无破绽,但如今破绽露出了缝隙,她的真实似乎也岌岌可危了。 宫野业绪不在乎这点。 宫野业绪笑着点头,说她的确在这方面受他影响很深。 “那小武要见见他吗?”宫野业绪问道。 “据我了解,他不在精神病院里。” “你的这句话应该加上限定词。毕竟,那里,也属于这家医院的范围。” 宫野业绪的手指往前指去。 她所指的地方是那片废旧的老院区。 池波武抬起头,注视着前方。 “对,他住在那里很长时间了。”宫野业绪用一种轻快的语气笑着说道,“他最讨厌你这种能一眼看透他人人生的家伙,不过我想,你们是该见见面的。” 池波武默不作声。 他拍了拍扶手,示意宫野业绪推动轮椅。 宫野业绪看出了他平静下的迫不及待:“我们也的确耽误很长时间啦,那么,坐稳啦,接下来的下坡可能有点抖噢——” “先等等。”池波武制止了她的动作。 宫野业绪歪着脑袋看着池波武。 “我不想和他在地狱见面。” “哈哈,小武说的话真有意思,我才不会做出让两人一起在坡上翻滚的行为啦。” “不,你会。”池波武的手向后精准地抓住了宫野业绪的手,“不许放。” 宫野业绪无辜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宫野业绪按住扶手直接纵身一跃跳到池波武怀里,轮椅一震向下倾斜滑动,越过了一点之后便是疯狂加速向下横冲直撞而去。 “探险就是要刺激才有趣嘛——啊呜!” 027 池波武直男行为 宫野业绪直接被池波武丢了出去,在斜坡的草坪上滚了好几圈,脸朝下方躺着不动了。 池波武把用手帕包着的石子丢在轮椅的必经之路上,轮胎在跨越过石子的时候颠簸震动,保持着橡胶完整的状态放缓了速度,轮椅堪堪在距离医院墙壁五厘米的距离停下,池波武毫发无伤。 池波武操控轮椅倒退部分距离,然后弯下腰,把手帕和石子捡了回来。 等他把东西重新揣回兜里,他注意到宫野业绪仍旧没有爬起来,便是不冷不热提醒对方别装了。 宫野业绪一动不动。 “我特意选择平缓的落脚点,你最多眩晕,不会晕厥。”池波武面无表情戳破事实,“我看见你的手无意识在抓草了,起来。” 宫野业绪:“……”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宫野业绪捂着脸坐了起来,正如池波武所说,她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她觉得她的精神受到了重创,“美人在怀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还把人扔出去?” “控制不住自己随时随地发情凤是野兽。”池波武看着近在咫尺的墙壁,身体前倾将手按了上去,“如果我不做行动,或者没有行动,就那么冲下来,我们两个之中总有一个会断胳膊断腿。” 宫野业绪委屈地抽噎:“骗人,你明明可以抱着我让轮椅停下来,但是你把我丢出去了!” “不,我算好了,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那石子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加上你,轮椅太重,来不及刹车停下。” “这是你把我丢出去的理由吗?” “不是。” “你看小武你自己都说……” “谁让你砸我头。” “……”宫野业绪挤出微笑来,“原来小武的报复心那么强啊,那为什么不干脆在最后把我丢出去让我撞上墙直接死掉呀?” “死不了,最多让你疼得爬不起来。”池波武淡淡道,“那样就没人推我回病房了。” 宫野业绪:“……” 她真的佩服池波武的脑回路。 宫野业绪撇撇嘴,拍拍身上尘土又站在池波武后面,推着池波武往前走:“不想和你说话。” “那最好。”池波武那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于是两人都沉默下去。 湿润的泥土地过渡到爬满青苔的坚硬,原本不时颤动的轮行驶得平缓稳定,略带凉意的风被阻隔,光线渐渐黯淡了下去。 医院楼房地样式很老,看得出来至少有几十年的历史,但它内部的装修很特殊,看上去就像是近几年刚翻新过,里面打扫得很干净,没有电影里那种恐怖医院的氛围。 只是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安静到可以令人窒息。 这里没有灯亮着,没有任何设备,没有求医者和医护人员的来来往往,显得非常空旷,来到这里,就好像是步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池波武只听得见轮椅移动的声音和宫野业绪的脚步声。 然后那脚步声在慢慢地放缓,轮椅地速度也慢下来,最终两人移动的速度变得很慢很慢,慢到蜗牛前进的程度,慢到池波武渐渐察觉不到自己在移动。 最后,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池波武没有向后看,他知道宫野业绪已经悄无声息离开,如今这空旷的地带只剩下他一人存在。 池波武看了看就在不远处的楼梯,他推动轮椅转身,暂时准备就在一楼逛一逛。 这医院并不是什么精神病院,而是普通的民办医院。 池波武找到了挂号的位置,伸手去拿散落在桌上的一些文件,那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废稿,上面写着一些潦草到像是乱涂乱画的字迹。 池波武又逛了一会儿,等再次回到进来的地方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条脏污的手帕,而这条手帕包裹着一些女人的头发。 别多想,手帕是池波武自己的,他只是用手帕擦拭了一些地方,识别出那些脏污是干涸的血迹;至于长发,也是他从那些地方捡的,并不是到处都是。 不过也有可能原本这些东西是到处都是,只是被好心人打扫了,所以粗略看看的时候看不出来。 旧医院,新装修,空空如也,血迹和长发—— 看上去好像是发展良好的医院由于某个事件逐渐落魄并且倒闭了,而罪魁祸首说不准还时不时在医院里出没,仿佛要继续维持着这恐怖传说。 她自然不是宫野业绪所扮演的角色。 生存在这里的是一个女人,而结合宫野业绪之前说过的话,她暗恋者的性别为男,两者相互矛盾。 若是说联系,也有。 恐怕宫野业绪所说的暗恋者就死在这医院之中,而凶手就是那个女人。但是宫野业绪并不恨这个女人,甚至护着这位杀人凶手——以宫野业绪的聪明才智,精神病院是困不住她的,困住她的只可能是她自己,而她自己困自己的理由,很可能就是与暗恋者以及医院所住着的这个女人一同相关的某个案件。 池波武在医院能看到很多东西,但不能看到所有的东西。 在既第一次有了惊喜感觉之后,池波武又有了主动去收集情报的欲望。 “哼哼,有没有害怕,有没有想念我的怀抱?”宫野业绪的声音响了起来,池波武将轮椅向右拐去,视线和从楼道对面的宫野业绪对上。 池波武:“没有。” “就知道你这个木头会这么说。”宫野业绪哼了一声,向前迈步,“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在原地等我我去上个厕所吗,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害得我找了你半天。” “首先,我没有听到你的话,你不需要故意说这些东西吓我;其次,这里很空旷,我穿着病服坐着轮椅很好找。” 宫野业绪:“实话实说的人可真讨厌。” “这是一种美德。” 宫野业绪没有否认这一点,她绕到池波武的身后:“我接下来带小武去楼上看看。” 宫野业绪把池波武带到楼梯口,轮椅背对楼梯,她抓着推把站在台阶上拉轮椅,池波武单手抓住楼梯的扶手,另一只手向后划轮。 其实凭池波武的臂力,他一个人也能上去,甚至不用听宫野业绪在旁边絮絮叨叨——她又在假设两人滚下去能不能死的问题了。 但是池波武知道她不会。 她死在哪里,都不会死在这个旧院。 028 废弃医院未解之谜 医院很大,但由于它的空旷与单调,要逛完它其实并不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但宫野业绪就是带池波武在这个地方游离徘徊了五个多钟头的时间,把医院正常运转时的情况一一阐述出来,仿佛这里仍旧在运作。 “你对这里很熟悉。” “当然,我把这里作为我的秘密基地可是有四年了。” “嗯,看得出来你进医院就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基地。” “不愧是小武,真聪明。” 宫野业绪又开始啪啪啪鼓掌,笑容灿烂。 池波武的轮椅此时正停在位于顶楼的一间病房前,与其他病房不同,这件病房被打上了封条,通过门上的窗户窥探里面风景,可以看到各种的脏污痕迹,大片大片的灰尘在里面安家,是能够一推门就能把人呛得流泪咳嗽的地步。 “太平间的女人原本住在这件病房吗?”池波武询问。 宫野业绪一怔,哑然失笑:“小武鬼片看多了吧,现在医院的人早就全部都搬走了,地下室怎么可能藏着女人?” “你把这里确定为秘密基地就是因为那个女人住在这里。” “在小武眼里我是百合蕾丝吗?”宫野业绪瞪着眼睛,“虽然我这么漂亮好看便宜了男孩子的确不好,但是我确实是异性恋!” 池波武清楚宫野业绪在重要关头用情情爱爱打岔的老毛病又出现了。 “你把我丢在楼道的时候,我通过楼道灯的反射看见你往负一楼走去了。” 池波武这次没说他看出来,而是直接说他看到了。 宫野业绪鼓起了腮帮:“太过分了……既然一开始装作没看见,小武就应该隐瞒到底啊!现在说出来打击我真是太过分了!” 池波武:“知道就好,所以带我去看那个女人。” 宫野业绪:“什么女人?我不知道。”宫野业绪无辜眨眼:“我只承认我偷偷去负一楼了,因为那边的厕所最干净,什么女人的话——我是真没看见噢。” “不出三天,她会死去。” “都说了小武不要再开玩笑……” “好。” 宫野业绪到嘴边的反驳停了下来。 她诧异地看着少见服软的池波武:“小武准备回去了?就这么回去了?” “如果你没有其他计划的话,我们就回去。”池波武回应。 “其他计划指的是——” “你乐意带我去找那个女人,就去;不乐意,就带我去见见你所说的暗恋者;再不乐意,带我回病房。”池波武道,“我的按摩时间快到了。” 真的是池波武少见的让步。 他不再乘胜追击,于是宫野业绪的狡辩都没了意思。 “好啦,既然小武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也不好意思再当说谎大王了。”她耸了耸肩膀,意外地吃池波武这一套,“地下室的确有一个人住着,但是小武不要去见她,她回被吓到;至于我口中的那位……” “小武应该知道他住在哪里吧?” 宫野业绪微笑。 池波武定定看着宫野业绪。 池波武移开了目光,视线落在病房里:“住在那个女人的心里。” 宫野业绪保持微笑。 池波武继续说下去:“四年前这里发生了案件。” 女人要杀宫野业绪,暗恋者救了宫野业绪并身亡,女人因暗恋者的身亡而疯狂,袭击了病房里的第四人。 听到池波武提到第四人,宫野业绪有些索然无味。 宫野业绪道:“那种家伙不重要啦。” 池波武:“重要。” 宫野业绪撇嘴:“就算重要也不想提起他……” 池波武:“他不得不提。” 宫野业绪问:“为什么不得不提啊?明明只是个社会蛀虫。” 池波武:“他是一切的导火线。” 宫野业绪啊了一声:“这也能通过医院看出来吗?” “不,平次哥发来的短信。” 在宫野业绪下意识上前的动作时,池波武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把消息递给了宫野业绪观看:“他问我在哪。他给我发了有关你的短信,让我快点回去。” “那个黑皮肤的小帅哥可真有趣。”宫野业绪乐呵呵地笑着,一目十行看下来后,很快把手机还回去,然后手握住了推把,“那么,回去吧。” “我很想看看那位少年侦探,能做出怎么样的推理。” …… “池波……宫野小姐,你也在啊。”服部平次激昂的声音在看到宫野业绪的时候一下子微弱了下去。他讪讪笑笑,神色有些尴尬。 “平次先生真坏啊,难道想背着我对小武说我的坏话?”宫野业绪摆出被服部平次的声音刺伤的模样,难受地捂住了胸口,“小武这么讨厌我是不是都是因为平次先生在后面说我坏话?那我真的要讨厌平次先生了!” “呃,我没有,因为平时都没看见你们接触,现在忽然一起出去玩就很惊讶……” “因为小武太害羞了呀,晚上你们不在才敢和我谈情说爱。”宫野业绪一秒恢复了笑盈盈的模样,弯下腰伸手去触摸池波武的脸蛋,“不过今天是我和小武认识一周的特殊纪念日,所以小武就缠着我要和我约会……好痛!” 服部平次看着宫野业绪捂着下巴可怜兮兮蹲下去,池波武划动轮椅淡定地来到了他的身边:“走吧,哥,我们去病房里谈。” “……打女人是不好的。” “如果嫂子打了自称她男友的骚扰男……” “我推你进病房。”服部平次二话不说就站在池波武的身后把池波武给推进房间顺带关上了门。 走廊上宫野业绪迎来了刚好路过的护士长的关切问候。 宫野业绪抬起她的小脸委屈巴巴看着护士长:“姐姐,姐姐,小武的力气好大,你看我下巴都肿了,能不能给我拿点药擦擦……” “哎哟。”半老徐娘的护士长一下子被宫野业绪叫得心花怒放,心疼得把宫野业绪拉起来,“池波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打你得脸,快快,跟我来。” 宫野业绪乖巧跟了上去。 路过拐角的那一刻,她轻轻瞥了一眼背后。 【“不出三天,她会死去。”】 怎么可能啊。 在那种地方艰难生存了四年的人,被她一直好好藏在旧院区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死去? 但确实要死去了吧。 本来就全身是伤,现在还感冒了,即使她带去药,也不太能把人救回来了。 像是一只在监狱里呆久了的困兽,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与真相,已经变得脆弱,接下来就是崩溃。 029 宫野小姐的过去 宫野业绪出身良好,智商优越,容貌出色,但从小到大患有情感冷漠症,对一切漠不关心——一切包括他人,也包括自己。 别人欢声笑语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别人痛哭流涕的时候,她漠不关心;别人毛骨悚然的时候,她泰然处之。 她犹如世界的观众,冷漠地看着一切的发展轨迹。 这副态度吓着了很多人,根本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但有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小女孩非常乐意和宫野业绪在一起玩,她说她喜欢宫野业绪的可爱,于是即使多次碰壁,还是不放弃,最终到达了能和宫野业绪一同上下学的地步。 可惜后来转学了。 宫野业绪于是继续度过形单影只的六年级,度过国中,度过高中,然后在高一时遇到了第一个有勇气对她告白的人。 虽然是个嚣张跋扈喜欢欺凌弱小的不良少年,但没经历过恋爱的宫野业绪无所谓答应。 她想尝试恋爱能不能让她的生活有些起色。 然而没有。不良只是一个无趣的垃圾而已。 当然,她也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垃圾。 拳打脚踢之后,不良骂骂咧咧地从对方那里拿来了钱,边骂边数,然后数完拿出手机给她发短信问她情人节想要买什么,他这里有的是钱。 拐角处,宫野业绪收回看向那边的目光:“新出的包。” 她撞见过好几次校园欺凌的画面,但都视若无睹,反正她是受益人,在分手之前能再捞几笔,何乐不为? 但是有一个傻子冲到她面前揭露他男友的面目,并且骂她与他狼狈为奸。 宫野业绪不理他。 但是傻子开始和不良杠上,每次都会阻止不良欺负他人,即使傻子每次都打不过不良,但是傻子被打得鼻青脸肿也要逞英雄救人。 宫野业绪就像是看两个猴子在打架,冷眼旁观闹剧持续。 后来学校转来了一位脸上有雀斑的女孩,她的校服洗得发白,又矮又胖。 不良将目标对上了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女孩。 宫野业绪认出这个女孩就是当初与她一起上下学的孩子,但是她没管,袖手旁观不良的带头孤立。 女孩的校服上被写上侮辱性的文字,被扯过头发,被按到马桶里去,但是只换来别人的哈哈大笑。 宫野业绪依然做着局外者。 不良给了她很多很多钱,想同她更进一步,宫野业绪拒绝了,并且提出了分手。 不良那一天都很焦躁,攻击性非常强,几乎是看见一个人就骂一个人,但碍于他的武力值,几乎所有人低着头走。 下午的时候宫野业绪被不良用分手的理由叫过去,但过去后没看见不良,只看见了头破血流躺在地上的女孩。 宫野业绪试探了鼻息,冷静拨打了救护车的电话。 救护车来之前,一大群人提前来撞见了这波画面,议论纷纷,但出乎意料却是那个一直跟不良和宫野业绪对着干的傻子站出来帮宫野业绪洗脱了嫌疑,并且还指着不良指出了他才是真凶。 不良被警察带走。 傻子跟宫野业绪说你现在知道不良的真面目了吧。 宫野业绪说那种拙劣的嫁祸方案不会成功,傻子是多管闲事。 傻子的确是傻子,女孩的父母都放弃救人了,傻子还自己出钱帮女孩付了住院费。 听说他们相处得很愉快。 与之相反,宫野业绪这边出了感情问题。 经此一遭,宫野业绪和不良决裂,这也就算了,但问题是不良背后有关系,很快有人帮他顶罪,而他出狱之后立马找上了宫野业绪,明面与暗中不断打压。 这次被欺凌的换成了宫野业绪。 她觉得这种感觉还很新奇,处处碰壁了一阵子之后,她就产生了厌烦,正在着手安排一切的时候,那个傻子又出现了。 这次被帮助的人成了她。 然后宫野业绪在傻子出头的时候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 但是傻子似乎一点儿也不计较,他带伤站在宫野业绪问她现在知道欺凌别人是不是不好的行为,然后说他会保护宫野业绪的。 宫野业绪依然说不用他多管闲事。 宫野业绪的布置即将收网,不良靠山倒台,不良即将入狱,行事都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不良又忽然失踪一段时间。 傻子邀请宫野业绪一起去看看女孩。女孩似乎也认出了宫野业绪就是她少时的好友,如今她们同病相怜,她想要看看宫野业绪。 宫野业绪若有所思。 宫野业绪去了。 他们约在天台谈话。 女孩坐在轮椅上,已经彻底毁了容,头上包着厚厚纱布,傻子把空间让给他们进行谈话,然后在傻子不在的情况下,女孩的神色变得狰狞扭曲。 她骂宫野业绪蛇蝎心肠,对她见死不救,甚至她被勒索的钱还大部分落入了宫野业绪的口袋里,她还骂宫野业绪不要脸勾引傻子。 宫野业绪在这时候知道傻子一直喜欢着他。 宫野业绪就站在那里看着女孩扑过来想把她推下去。 她好像还没尝过死亡是什么滋味。 然而就在女孩即将扑到她的时候,傻子救了她,然后从高楼坠落了下去。 宫野业绪这时候知道喜欢她这种人的代价。 那一个瞬间在宫野业绪的眼里是以慢速度播放的。 女孩连滚带爬来到天台边缘,用着哭腔不停喊着“贤太郎”,可是已经无济于事了。 地上是一滩烂泥,底下是一片慌乱。 不良从楼道进入天台笑着问人死了没有,然后就与宫野业绪四目相对。 是不良在教唆杀人。 而女孩好像被唤醒了意识,猛地惊醒。她冲向了宫野业绪,那模样好像要把她撕下肉来,宫野业绪躲过去了,但红了眼的女孩开始无差别攻击,她咬下了不良脖子的肉,毫无准备的不良抽搐着倒地,女孩攻击完径自冲下了楼。 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宫野业绪盯着天台上的狼藉,沉默。 贤太郎当场确认死亡。 不良抢救无效,死亡。 女孩下落不明,失踪。 目击到这一切的宫野业绪,精神失常,住院。 …… 服部平次说他对比了贤太郎的个性和宫野业绪扮演的个性,注意到二者完全相反。 他做出了和池波武之前做出的一模一样的推理。 服部平次怀疑当初的那个女孩一直藏在医院,而宫野业绪住在精神病院就是为了那个女孩。 宫野业绪因为愧疚扮演着贤太郎假装贤太郎仍然存在,并且不定时去给女孩送吃送喝送医疗用品以便于她能够活下来,并且她生怕自己一直代入角色走不出来并且为了自己能一直留在这个精神病院,她在医院扮演的角色状态就是与贤太郎完全相反的模样。 池波武点头赞成服部平次的推理。 服部平次说他等会儿还要去医院的旧址看一看。 “最好不要。” “啊?” “会吓死人。” 服部平次没忍住笑出声,说池波武多心了,他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死人,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废弃医院? “不,我的意思是,”池波武道,“你会吓死人。” 030 池波武的一周目 服部平次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会吓死人。 服部平次刚准备询问,池波武便说可以等后天江户川柯南过来一起去看看。 池波武告诉服部平次江户川柯南在东京遇到的那个案件,并说明某位精神病患者的情况,然后提及江户川柯南在后天会来大阪并且来这个精神病院。 服部平次没收到江户川柯南的消息。 服部平次觉得自己被池波武和江户川柯南隔绝在外,受到了背叛。 服部平次出去给江户川柯南打电话。 在出去之前,服部平次停在门口,转头看向被擦拭过但仍旧可以看到痕迹的轮椅轮胎:“吓死人的前提是那里面有人吧。今天你去废弃医院是发现了什么吗?” 池波武从口袋里抽出一个手帕递过去。 “一些女人的头发,一些血迹。”池波武没有提他知不知道那个女人在哪里,“你可以拿这些去化验。” 服部平次神色凝重接过这些东西,认真点头。 他要转身出门,池波武叫住他:“等会儿回来帮我拿些药。” …… 夜晚来临。 池波武从床上爬起来,瞥了一眼身边的床铺。 床帘拉着,但月光投射下来,可以清晰看到里面的人翻了一个身。 池波武站起来,直接翻窗翻了出去。 宫野业绪:“!!!” 她倏然坐起,快速地下床,踩着拖鞋走到窗边,但池波武的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这一切有所预兆,但宫野业绪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尤其是池波武竟然能丢下轮椅直接下地走路这件事,让宫野业绪真的很懵逼。 但反应过来之后,宫野业绪的脑子就飞快运转,她知道池波武的目的地,当机立断跟了上去,微笑的面庞背后藏着不耐和不满,甚至还有一丝恐慌与焦躁。 不行,那个孩子即使被发现,也不能见到,池波武明明知道这点,并且也不是什么好奇心旺盛的家伙,为什么非得去探查不可? 是的,探查。 池波武去了废弃医院,目标很明显,就是宫野业绪想要藏匿的那个人。 宫野业绪在不自觉担惊受怕。 那个孩子不能见人,那个孩子不能见人,那个孩子…… 天色很昏暗。 今晚的圆月高挂天空,蓝色的光辉倾洒大地,却恩赐不到废弃医院这片土地。这里杂草丛生,藤蔓乱爬,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偶尔还有不时的鸟鸣蛙叫,比之白天不知道恐怖压抑了多少倍数。 宫野业绪的脚步倏然顿下。 在医院的门口,池波武站在那里,而他的脚边倒着一个披散着长发的脏兮兮的女人,她脸朝下躺着,一动不动,就像是死了一般。 宫野业绪的瞳孔收缩成了猫眼的一线天。 她垂下头,捏紧拳头,又松开,再抬头时,眼神已经变成了烈火。 “你对夏子做了什么?”宫野业绪猛地揪住池波武的衣领试图将对方按倒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宫野不是让你别来吗?你这个混蛋——” 池波武轻松抓住宫野业绪的手腕,把她整个人往自己身边一带,然后反扣住她的手将她按在了女人面前。 “看清楚,她是自己爬出来的。”池波武淡淡道,“早上下雨,她受了寒,又一直待在阴暗潮湿的太平间,全身发热疼痛难忍意识模糊,本能接近对她来说最温暖的存在。” “就是这里,梅田贤太郎葬身的地方。” 宫野业绪的瞳孔在颤抖。 “如果晚上不过来的话,恭喜你,明天来给她送餐的时候,只能看到一具尸体。”池波武松开了卡住宫野业绪的手,“我带了医疗箱,你帮忙做处理吧。” 宫野业绪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歉了一句之后,从地上爬起来。 两人照顾了女人近乎一整夜。 女人躺在洗得发白的床铺上,紧紧闭着眼睛,宫野业绪试探了她的温度,确认退烧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宫野业绪坐在地上,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手掌心里,“要不是你的话我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 池波武靠在墙壁上微微偏头:“我知道。” 一周目他的死亡,导火线就是这个女人的死亡。 他受了伤,入住这家隐蔽的精神病院,见到了宫野业绪。但是他就和以前的宫野业绪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他没有做出任何示好的举动,全赖宫野业绪不要脸地贴上来对他嬉皮笑脸。 池波武越敬而远之,宫野业绪越兴致勃勃,就像是当年宫野业绪和夏子的翻版。只是中断夏子行为的原因是转学,而中断宫野业绪行为的原因是夏子的死亡。 夏子感染了风寒,而宫野业绪没有发现,于是第二天去送餐的时候,只看到一具尸体。 宫野业绪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觉得毫无意义。她本来就觉得毫无意义。她一直是得过且过。直到贤太郎死亡,夏子疯狂,她的内心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感,为了这种情感,她几乎抛弃了过去的所有一切,想要维持住这种快感。 她少见的希望一个人好好的,希望一个人能够拉着她的手对她微笑,哪怕夏子对着她叫贤太郎的名字,但是,很高兴啊,能看到夏子重新在笑,能感觉到贤太郎仍然存在。 但是一切忽然成了泡影。 宫野业绪想要看见的人彻底不在了,而除了在那个女孩面前,她根本扮演不出贤太郎这种角色,所以贤太郎也不在了…… 剩下的只有回味过来的恶心。 好恶心好恶心为什么会和夏子这种脏兮兮的杀人犯待在一起这么久为什么要扮演贤太郎这种自以为是为人付出的烂好人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她浪费了四年青春在做什么……好想呕吐。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宫野业绪已经坐上了精神病院的天台。 池波武当时是唯一一个站在宫野业绪身边的人。 “你要自杀吗?”池波武询问。 “啊?怎么会啦,我才不想要这么痛苦的死法哎,小武真是会开玩笑。” 条件反射脱口而出的嗔怪话语让宫野业绪和池波武同时沉默了下去。 宫野业绪咬紧了牙,她面无表情,却是一副想要哭出来的表情了:“哈,我、我……”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带上了哭腔。 她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崩溃。 她坚持了四年的时间,丢弃的不仅仅是别人,还有她自己。 她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已经和她的灵魂黏连的皮囊,她想将这再无用处的皮囊撕扯下去,然而她不但无能为力,甚至痛彻心扉。 “去死……” 低低的声音从唇齿之间流泄出来,宫野业绪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泪眼看到的朦胧之间面前的池波武与她自己的重合,她恍然惊觉自己看似与不良是同类,扮演贤太郎扮演得出神入化,但最终似乎活成了那名为夏子的女孩的影子。 “宫野业绪,你怎么不去死——” 带着哭腔的声音袭向池波武,宫野业绪毫无预兆地扑向了池波武,猛地把他推了出去。 池波武反应迅速地转身躲闪了过去,却没料到宫野业绪扑了一个空之后没有继续袭击,而是径自地往天台边缘冲了过去,纵身一跃。 位置颠倒。 宫野业绪重重摔在天台的地面上,而池波武已经在距离天台一米外的高空。 他也不是什么神人,在空中还能长出翅膀,所以就这么从上面掉下来,砸在地上当场死亡。 一种荒唐到极点的死亡方式。 而且这死亡方式还被正好赶来的江户川柯南撞见。 后续的发展,不出意外就是江户川柯南解决这起意外案件,再顺上四年前案件的后续,一切圆满落幕结束。 死的人,也无法挽回了。 031 夏子小姐的心思 “你会自杀,或者疯掉。”池波武给出了宫野业绪的结局。 宫野业绪闷闷应了一声。 宫野业绪也能料到那种场景。 宫野业绪睁开眼睛,抬起头,她从失控中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盯住池波武的脸:“感谢是一回事,但有些东西我想弄清楚。” 池波武说:“你说。” “三天之内她必死指的是这场风寒?” “是。” “既然你看出她生了病,当场跟宫野说就好了,宫野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是。” “……给我回答。” “当时她症状不显,你会怀疑我在用话术骗人;我像当初的你,她看见我会发疯。夜晚是刚好的时间。” “如果迟了一步……” “不会迟的。” 宫野业绪盯着池波武的脸。 池波武的神色笃定。 宫野业绪收回了目光,她垂下头,再度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不需要道谢,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什么意思?” “她在昏迷前看见了我。” “……” 宫野业绪的瞳孔收缩。 她抬起头,紧紧看着池波武,那种前不久才刚刚褪色的怒火又重新燃烧了起来,她上前一步,尽量控制着声音的压抑:“我有没有听错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有。”池波武答道,“她确实看见了我。” “你疯了吗?”宫野业绪险些再度情绪失控,“你这还不是刺激到了她?” “不然你以为我翻窗躲着你干什么。”池波武用一种平静到足以点燃宫野业绪的语气这么说道,“就是因为想刺激她。” 他看着宫野业绪:“不过你来迟了一步,没有看见她当时的模样,真是可惜。” 宫野业绪难以忍受,她下意识上前,却又被池波武轻轻松松压制住,双手背扣地被按到了旁边的墙壁上。 “你冷静点。听我说完她的模样。”池波武淡淡道,“她把我当成了宫野业绪,但是没有发狂,她比现在的你更冷静,她说了一句‘你又来了’,便昏迷了过去。” 宫野业绪一怔。 宫野业绪的瞳孔放大。 池波武凑近宫野业绪的耳边:“听清楚了吗?高烧让她出现了短暂的清醒,她知道这些年一直是你在扮演着梅田贤太郎照顾着她,她的信任不仅仅给了那个死人,也给了一直扮演死人的你。” 不然她不可能放心昏迷过去。 意识到这点的宫野业绪嘴唇开始哆嗦,她的上唇和下唇不停地触碰,张口想要说什么,但喉咙里好像被堵着什么,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够了,停手吧,没必要继续再这么下去。”池波武道,“你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四年前的案子里,为别人而活,而丢弃了自己。然后一旦别人不活,你也跟着死去。” “我……”宫野业绪闭上了眼睛。 她睁开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已经储蓄了很多泪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掉落不下去:“哈……小武在说什么傻话,我才不会死呢,我会一直好好活着的,我才不在乎夏子怎么样呢,死了就死了啊,我也可以跑到精神病院外面去看看其他风景……” “你指的是去地狱或者天堂看风景。” “……” “有些事,当面说清楚最好。”池波武道,“你先回去把我们两个外出的事情打掩护过去,我留在这里,跟她说一些话。” 池波武顿了顿,道:“代表宫野业绪。” 宫野业绪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 敷衍过查房的医生和护士其实很简单。 在他们眼里,池波武是不得不靠轮椅代步,如今轮椅留在病房,他们总不好再去掀开池波武的被子,所以看见被褥突起,还有池波武冷淡的回应声音,就放心离开。 用腹语代替池波武搭话的宫野业绪收回了放在被护士关上的门上面的视线,翻了一个身子,盯着池波武的床位出神。 宫野业绪在想着池波武那边的事情。 宫野业绪打从内心不相信夏子能信任她,能在她的面前放松。 宫野业绪倾向于夏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气血上涌,再加上身体不适,才昏迷过去。 但是池波武的话语一向准确,她又不得不相信。 所以,是真的吗? 那个孩子真的……已经有点原谅她了? 不不不,她在想什么,她干什么要求夏子原谅,她没做错什么,她也没有想为夏子做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而已。她只是想要让自己感受到以前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情绪而已,她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 …… “你知道宫野为你做了什么。” “……”坐在病床上的夏子披散着头发,双眼溃散看着窗外。她没有对池波武的话做出反应,直愣愣得就好像是一根木头。 池波武并不着急。他坐在床边得椅子上,用小刀削着作为早餐的苹果,声音从容而冷静:“准确来说,你从两年前就开始恢复意识了。” 夏子的眼珠子动了动。 夏子微微侧头,朝着池波武看了过来。 “你对宫野的感情很复杂。你想要她像现在这样痛苦的活着,却又想要她快点从中解脱。”池波武把小刀放下,抬高了手里光洁的苹果。 夏子的视线下移,她盯着池波武脚边那一圈鲜艳如血的苹果皮,依然没有出声。 “你懦弱做出改变,所以保持这种现状。”池波武道,“真可悲,你还打算害死第二个对你好的人吗?” “对我好?”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夏子,用着一种近乎嘶哑的声音说道,“她只是在赎罪,只是让她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罢了。” 池波武不可置否:“不能否认她照顾了你四年。” “哈……哈。”夏子喘着气,“我宁愿在监狱里待着,为贤太郎的死赎罪,也不想看到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但是你很高兴见到她。” “……” “见到宫野为你扮演贤太郎,见到宫野照顾你的吃喝拉撒睡。” “……闭嘴。” “你也进不了监狱,以你的精神状态只能到精神病院去。” “闭嘴。” “你的疯癫会在精神病院治好。你会留下终生的阴影。而宫野的行为成功让……” “我让你闭嘴你没听到吗!” 撕裂的嗓音悲哀鸣泣,夏子猛地扑向了池波武,池波武闪开并且迅速伸手,下一秒夏子就落到了地上铺着的柔软床褥上。 夏子头朝下不动了。 池波武蹲下身:“你很不幸,但你如今可以更改他人的不幸。想做吗?” 032 池波武处理后续 夏子不想。 她被霸凌了一年,亲手杀了包括自己喜欢的人在内的两个人,如幽灵一样徘徊在废弃医院四年,这一切一切,不说宫野业绪是罪魁祸首,宫野业绪也是推手。 即使他们相处了四年…… 但这顶多让夏子对宫野业绪爱恨交织,却绝不会出现丢掉所有仇恨的情况。 “我不想。”被床褥阻塞的声音沉闷而喑哑,夏子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池波武的话,“为她说话,别想。” “我想也是。”池波武咬了一口苹果,视线看向窗外,这个位置很好,能隐隐看到远处的精神病院建筑物的风景,“我没有为她说话,如果一心为她,我早告诉她你清醒了。” “所以你是为了我好?”夏子道,“不需要,你滚,滚出我的地盘,我不想要看见你,也不想要任何人。” “除了宫野业绪。” 池波武在夏子的雷区蹦哒。 夏子右手抓紧了床褥,尖锐的指甲在上面划出五道刺目的痕迹。 “你到底要做什么?”夏子强忍着攻击的欲望,“就是为了刺激我的吗?” “为了帮你。” “帮我?呵,你的帮忙就是在言语上埋汰我吗——” “要宫野死,还是让她一直痛苦活着?” “当然是……”夏子不耐烦的答应声音戛然而止,她支愣起胳膊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池波武,“你在说什么?” “没必要用自己的不幸去成全他人的幸运。你刚才这么想的。” “我是这么想那又怎么样了?我没有在问你这个!你想对宫野做什么!” “所以,没必要委屈自己一直在废弃医院待下去,你可以借助宫野远走高飞,丢下她在精神病院遭受痛苦。” “听我说话!” “你知道宫野在扮演梅田贤太郎时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请求。” “听我……” “你知道你远走高飞后宫野依然会困在四年前的案件里不可自拔。” “……” “你离开后,她会假装你在;你给她传递你死亡的消息,她会信以为真,然后自尽。” “……” “两种都很简单。”池波武道,“我可以帮你。我现在是站在你这边的。” “至于为什么——” 池波武的唇角上扬:“很有趣。” 在夏子渐渐放大的瞳孔中,池波武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地狱飘来那样,与当年宫野业绪的影子渐渐重合。 “看你们像跳梁小丑一样争来争去,真有意思。更有趣的是,你们内心也承认自己是跳梁小丑。” …… 日历终于翻到了被刻上标记的那一天。 如果没有近距离接触宫野业绪,服部平次今天的行程就是到外面去赴约一个同学会,然后让恰巧来大阪有事的阿笠博士带江户川柯南去医院给池波武送些诸如苹果之类的慰问品;但是知道了宫野业绪这档子事,服部平次自然是要更改计划的。 服部平次直接自己带上江户川柯南去看池波武。 服部平次在路上跟江户川柯南谈起了四年前惨烈的案件。 江户川柯南听得眉头紧皱。 这个案件太过曲折,每个人的行事方法都太过极端不妥,本来四个青春年华的高中生,非要什么校园欺凌什么感情纠葛,搞得如今两个死亡,一个失踪下落不明,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简直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工藤,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服部平次忽然询问道。 “什么怎么做?”江户川柯南反问,“你不是说市川夏子藏在医院吗?那我们所要做的自然是把她带出来……” “带出来之后的?让她也进精神病院或者监狱吗?这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你会觉得没有意义?”江户川柯南难以置信,“对于市川夏子来说,精神病院或者监狱才是能更好照顾她的地方。” “照顾……”服部平次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你会说赎罪。” “对,她有罪,所以我们应该把她交给法律审判,根据她的状况,她就应当进监狱,或者由于精神的因素进入病院。”江户川柯南的话锋一转,“但是从情理上来看,对于她来说最大的惩罚就是她杀了那两个人产生的心理阴影一直伴随着她,她已经整整承受了这种惩罚四年,并且以后会承受这种惩罚一辈子。她在哪里服刑都一样,比起在破旧的废弃医院里做下水道老鼠一样的疯子,还不如干干净净在医院和监狱里好好活着。” “至于宫野业绪。”江户川柯南很理智地分析,“从法律上来说,她的行为够不上任何犯罪,她仅仅只是不作为而已,但是从我们正常人的角度,很难理解她的做法,所以会感到愤怒。” “你对她的结局有什么设想?” “说结局太难听了……”江户川柯南说道,“我只能说她把自己困在四年前的案件里,已经自己给足了自己惩罚,市川夏子离开后,她也能渐渐地从阴影里走出来,开始更好地生活吧。” “所以恢复还是要靠她们两个自己吗?” “嗯,毕竟我们是侦探,不是医生,但是我想找准了病因,医生能够提供给她们更有效更实在的帮助吧。”江户川柯南如是说道。 服部平次附和地点头。 两人的心情都不由得轻松许多。 虽然是一个可怕的案件,但毕竟是一个陈年的案件,不需要费脑去分析起因经过结果,他们如今甚至已经迈过结果这一步,所需要处理的仅仅是后续而已。 然后—— 后续也先一步有人帮他们处理了。 就在他们面前,有身影自高台往下坠落,伴随着一阵惊呼消去了声音。 江户川柯南:“!!!” 服部平次:“!!!” 几乎是在看见人影的下一秒,两人就忍不住冲了出去,可是他们知道,再快的跑步速度,也快不过从楼顶坠落的生命消逝的速度。 除非不是坠楼。 池波武把脸上沾的树叶拿掉,撑着身体从柔软的气囊上坐了起来,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跑过来的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 池波武顿了顿,抬手,很自然地打了一个招呼:“中午好。” 服部平次:“……” 江户川柯南:“……” 一阵沉默之后,服部平次忍无可忍。 “中午好你个头啊!你在做什么啊?!” “我在蹦极。” “你在医院蹦什么极啊!而且你伤害没好全怎么敢丢掉轮椅做这种极限运动!” 服部平次被池波武气得火冒三丈。 服部平次本来以为池波武就嘴上气人,没想到池波武的动作能更夸张,差点没把他吓得心跳骤停。 服部平次想要伸手把池波武从气囊上拉下来:“我非得好好跟你说教……” 服部平次被猛地推开。 趔趄后退的服部平次,近距离和第二个从高楼坠下的人擦过。 慢动作的视角下,池波武的唇角上扬,而长发飘飘的少女打开着手臂,被地球拥抱。 她落在了气囊之外。 她的身体从中间向上弓起,又无力地颤抖落下。 033 两名疯子的救赎 宫野业绪卧倒在地不动了。 原本围绕着的各位医护人员迅速蜂拥而上,飞快地检查起宫野业绪的身体状况,然后迅速地把她推上了担架送进了医院内部。 江户川柯南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到宫野业绪身边,并且在医护人员处理宫野业绪的时候,快速朝这里楼顶冲了过去。 而服部平次在被池波武推开之后与坠楼的宫野业绪擦过,他的鼻子被撞出晕红,但是他现在没时间管自己的身体状况,条件反射抬头就看向了上方的天台,见到影影绰绰,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楼去。 人高马大再加上第一个冲刺,所以服部平次比江户川柯南先一步到达了楼顶,他猛地推开天台的门,就见到市川夏子站在了天台的边缘。 “快停下——”服部平次瞳孔收缩,生怕像是宫野业绪那样的二次悲剧再度发生,连滚带爬冲过去试图拦下市川夏子。 “我没想跳下去。”市川夏子冷静到极点的声音让服部平次猛地一个急刹车按住了天台的栏杆。 “池波武没跟你们说吗?只是蹦极而已。”市川夏子回过头,对上服部平次的目光,敲了敲腰上绑着的弹力绳,目光平静得如同一汪死水,“就算不小心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事。” “但是宫野她……” “她根本没了呼吸和心跳,怎么可能还活着!”赶过来的江户川柯南几乎是破音接过了服部平次的话。 服部平次紧随其上:“她可是身上没有任何救援工具地从七层楼的高度跳下来啊!和你的情况根本不——” “一样。”市川夏子忽然后退了一步,脚尖从天台的边缘脱离,整个人彻底地向后仰去,“只是她提前割了绳子而已。” 服部平次伸出的手恰好穿过了市川夏子的头发,他和冲过来按住栏杆的江户川柯南一起,看着市川夏子身体后仰就如同之前的宫野业绪那样不断地向下坠楼。 然后她的袖口划出一把锋利的小刀,一刀把身上的弹力绳断掉,身体重重陷入了柔软的气囊之中,向上弹跳,然后轻缓落下。 小刀刺中了气囊,咝咝声中,气囊软了下去,成了粘在地上的薄薄一层膜。 池波武把竖立在地上的小刀拔了起来,看着医护人员迅速行动支起担架把市川夏子抬走,他从干瘪的气囊上站起身,和上方看下来的服部平次与江户川柯南对视。 “一切结束了。”池波武做着口型,“辛苦你们跑上跑下了。” 上方的服部平次和江户川柯南:“……” 两人互看了一眼。 服部平次捏紧拳头。 服部平次皮笑肉不笑看着江户川柯南:“你听见他说了什么吗?” 江户川柯南:“他有说话?” “当然。”服部平次拎起绑在栏杆上的一截断绳,“他在告诉我,让我狠狠揍他一顿。” “自作主张的混蛋。” 服部平次狠狠骂了一句。 江户川柯南没有反驳。 池波武刚才的举动显然在告诉他们,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种被掌握的感觉可真是糟糕透顶。 …… 一楼的双人房加了一位住客。 市川夏子躺在移动病床上被推入了病房,她切割绳索的时间和落地点都找得很好,所以只受到了轻微的撞伤,神志一直非常清醒。 江户川柯南找上市川夏子的时候,市川夏子是能和他没有任何障碍交流的这种状态。 对,市川夏子能够并且乐意与江户川柯南进行交流,她的态度从容而亲和,就好像只是一位受了风寒的普通病人一样,丝毫看不出新闻故事里的癫狂。 市川夏子甚至能很冷静地说:“我甘愿去监狱服刑。” 江户川柯南在谈话中小心翼翼试探着市川夏子的精神状态。他一方面惊讶市川夏子的改变,一方面诧异市川夏子的思想觉悟。 他想要弄清楚这一切的理由。 市川夏子不知道江户川柯南在套话,但即使知道了恐怕也不会隐瞒什么,她已经彻底看开了。 同样从阴影里走出来的还有宫野业绪。 很少有经历过死亡的人,能再尝试一遍死亡的痛苦。 她没死,只是差点死了。 要不是池波武算准她的心思,把气囊布置在了特殊的地方,限制她要么跳到气囊上要么被树冠减速摔地上,她恐怕能真的当场把自己摔到结束生命。 呼吸消失、心脏骤停什么的,也是她短暂自闭所以扮演尸体的表现,也只有事前没被通知的江户川柯南会被吓到。 哦,还有一个没检查径往楼上冲的服部平次,不过他也从江户川柯南口里得知宫野业绪当时的状况,一度以为宫野业绪是真的凶多吉少,但是现在…… 服部平次看着坐着轮椅几乎是池波武性转版本的宫野业绪,近乎唏嘘感叹。 宫野业绪仍旧好好活着,甚至找回了自我,成功走出了阴影,她的一切负面情绪,似乎都在坠楼的那一刹那烟消云散。 所以…… 仅仅是一起跳了一次楼,市川夏子和宫野业绪都恢复了正常? 这是什么魔幻的治愈方式? 池波武究竟做了什么? …… 池波武为市川夏子提供了三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是他袖手旁观,第二套方案是他帮助市川夏子远走高飞,第三套方案是他帮助市川夏子解决宫野业绪。 市川夏子不耐烦地让池波武滚。 池波武说今晚警察会过来。 市川夏子:“……” 池波武说他在走廊里看到了市川夏子撞出来的血痕。 他是从这些血痕的分布推断出市川夏子已经开始走向清醒。 不同于最初毫无规则明显是到处横冲直撞留下来的痕迹,最新的那些血痕与头发都刻意藏在宫野业绪不太会注意的地方,这说明市川夏子已经渐渐找回了思考能力,她用自残的方式来释放痛苦,但羞于再将自己的痛苦与软弱再展现在宫野业绪的面前。 然后池波武说他用手帕收集了部分血痕和头发交给了服部平次,而服部平次肯定会让警察去查这些血痕和头发的主人。 血痕和头发里的dna能和档案里市川夏子的身份对上,即使服部平次不会在今晚拜访,但服部平藏肯定能收到消息并且派警方来探查情况。 无论如何,市川夏子想要保持原来的模式继续生活是不可能了。 所以池波武给市川夏子的选择,其实只有两个而已。 034 究竟是谁在找死 市川夏子要看看池波武如何解决宫野业绪。 池波武说市川夏子先跟他到宫野业绪所在的精神病院去。 池波武扫视了一遍市川夏子。 市川夏子虽然在废弃医院独自生活了四年,但是由于宫野业绪的照顾,她头发蓬乱而干净,指甲长而无污垢,身上的衣服是和宫野业绪同款的病服,这副模样混入精神病院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 市川夏子同意了。 虽然废弃医院才是她的安全区,但是既然已经确定接下来会有警方拜访,那么这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她是该做出改变。 池波武已经摸透了医院的情况,轻轻松松就带市川夏子绕到了自己的病房。 宫野业绪听见动静条件反射坐了起来,瞧见是池波武,眼中的警惕顿时烟消云散,她刚要扬起笑容说话,然而目光触及到池波武身后的市川夏子的时候,宫野业绪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池波武带上房门。 宫野业绪脸上轻佻的笑容迅速收敛,她换上一副矜持的表情,从床上起身去扶市川夏子:“你怎么把夏子带来了?路上有没有人看见你们?她没问题吧?” 她看似冷静,实际上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各种问题一拥而上,让人措手不及。 市川夏子歪着头,盯着宫野业绪,拽着他的衣袖安安静静不说话。 宫野业绪按住市川夏子的手对她进行安抚,略带恼怒地看向了池波武。 “我有一个能帮助她恢复正常的措施。”池波武冷静地回应,“你愿意吗?” 宫野业绪一怔。 宫野业绪的瞳孔放大。 宫野业绪回过神,近乎迫切:“你真的能让夏子恢复正常?真的吗?” 池波武:“真的。” “那我当然愿意!” “好。” “我该怎么做?” “等。” 宫野业绪秒懂。 等到两天后那个天台上发生悲剧的日期吗? 那的确是一个适合的时间。 但是这两天的话…… 宫野业绪的目光移到市川夏子的身上。 “她住这。” “住这???她睡在哪里?” “和你一起睡。” 不仅仅是宫野业绪的脸色绷不住了,市川夏子在宫野业绪的背后对池波武投去了杀人一样的目光。 池波武当作没看见:“这是必要的牺牲。” “如果不牺牲。”池波武看似在跟宫野业绪说话,实际上悠悠地提醒市川夏子,“我就不得不让外人插手了。” 外人指的是警察。市川夏子垂头安静站着了。 但在宫野业绪这里外人指的是医生护士,指的是由这些人把已经来到这里的市川夏子带走——宫野业绪不打算让这种事情发生,因而也沉默不语了。 到了日历上被圈出的那一天,池波武带路说要去一个地方。 宫野业绪刚开始是没有疑问带市川夏子跟上去的。 然而随着进入电梯,宫野业绪就开始隐隐觉得不对,而在池波武直接按下代表顶楼的按钮时,那不安的感觉到达了极点。 宫野业绪的瞳孔收缩。 “你干什么?去天台?” “嗯。” “你疯了吗——如果刺激疗法有用的话我早就帮夏子试过了,我要下去。”宫野业绪下意识冲过去要按下距离目前楼层最近楼层的按钮。 池波武拦下了宫野业绪:“她不会有事。” “只是你说不会有事而已,你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相信你?”宫野业绪退后几步,狠狠瞪向了池波武。 池波武微微侧头:“这可由不得你。” 电梯门在池波武的身后与宫野业绪的面前打开,池波武从宫野业绪的手里夺过市川夏子拉着她往前走,市川夏子趔趄前进,直接被带到了天台之上。 高处独特的冷风吹来,市川夏子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 池波武停下来看了一眼熟悉的蓝天白云,松手。 反应过来而冲来的宫野业绪把市川夏子重新护在身后,警惕看着池波武的同时,拉起市川夏子的手:“我们下去,这里太冷了,不要在这里……” 池波武的视线从天空收回。 池波武看见市川夏子嘴唇张开:“宫野……” 宫野业绪慰问的话语堵在了喉咙。 市川夏子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眼眸又开始浸润血色。 宫野业绪回过神来,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市川夏子:“冷静冷静冷静!不要在这里——池波!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帮忙!” “我为什么要帮忙?”池波武问道。 “……”宫野业绪咬牙,“她要是发疯的话……” “她不会发疯。”池波武看着已经奋力挣扎起来的市川夏子,不紧不慢点出了真相,“她早在两年前已经清醒了。” 市川夏子挣扎的动作倏然顿下。 市川夏子瞳孔放大:“池波武……”计划里根本没有这一环! 宫野业绪茫然低下头:“夏子?” “她知道梅田已经死了,知道你一直在扮演梅田,她想让你去死。”池波武不紧不慢评述事实,“她要在天台上演出一场戏,逼得你愧疚自杀跳楼。” “池波武!”市川夏子猛地大力挣扎开宫野业绪的怀抱冲向了池波武,“你这混蛋在诓我——” 池波武踩着脚跟轻松一个旋转躲过市川夏子的攻击,握住市川夏子的手把她固定在了一处,继续不紧不慢冲着宫野业绪开口:“要跳吗?” 宫野业绪:“……哈?” “你放开我!!!” “你很在意她。”池波武淡淡道,“看到她恢复正常,有一种一切结束的感觉。” “是,但是池波你这样……” “可以做一回真正的好事。从这里跳下去制造混乱,提供给她离开的机会。” “我不需要!我要走早走了,你给我放开你这个不守信用的混蛋——” “你活着的意义已经彻底消失了。”池波武自动屏蔽掉自己不想听的声音,毫无起伏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味道,“有必要活着吗?” 宫野业绪:“……” 市川夏子的吵嚷声音中,池波武平静的声音里,宫野业绪轻轻点了一下眼角的泪痣,时隔四年第一次在市川夏子面前脱下梅田贤太郎的皮囊,脸上是动人的笑容:“小武很想看我跳楼?” 池波武:“嗯。” “我偏偏不如小武的愿。”宫野业绪轻哼了一声,转身冲着天台的大门走去,“至于夏子,真有活力,那接下来也不用我担心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 “池波,你干什么?放开我……” 口头上说着不管不顾的宫野业绪在第一时间转身,瞧见池波武拽着市川夏子朝着天台的边缘走过去,她眼里的茫然还没有退却,下一秒池波武却是伸手…… 猛地把市川夏子推了下去。 宫野业绪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池波武抱在怀里,池波武手握住栏杆吊在了高楼之外,而市川夏子坐在了天台上,愣愣地看着他们。 就像是一场愚昧的接力赛一样。 宫野业绪去救了市川夏子,而池波武去救了宫野业绪。 “你、你们是疯子吗?”市川夏子从地上连滚带爬地跑到栏杆旁边,伸手试图把池波武拉上来,可是她的力气太小,根本做不到把两人拉上来,甚至她还担心自己的用力让池波武卸了力道让两人一起掉下去,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做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说过,帮你解决宫野业绪。”池波武道,“宫野扮演梅田救了你,圆了你对梅田的不甘心;宫野愿意为你去死,也圆了你杀她一次的梦想。” “见鬼!现在你在这里说这些东西干什么……我干什么要去跟你说这些东西,我去找人,找人把你们拉上来。”市川夏子手脚并用爬起来就准备往门口冲。 “不用。”池波武的身子猛地拔高,单手做了引体向上并且稳稳地把自己地身体固定在了最高处,他轻轻松松把宫野业绪放到了栏杆里面,“我力气很大。” 他翻坐到了栏杆上。 “抱歉,擅自用了刺激治疗法。”池波武耸了耸肩,“但看上去很有效。”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仿佛之前那些骇人的一切从未发生。 可是事实是存在的。 他构造了可笑的演出,让宫野业绪自行走出了阴霾;他主导了可恨的闹剧,让市川夏子坦诚剥出了真心。 池波武说,梅田不会希望看到她们两个彼此相互折磨一辈子。 一切可以落下帷幕了。 宫野业绪和市川夏子互相对视,她们默契捏紧了拳头,心里的揍人冲动无法抑制。 然而在她们联手把池波武拉下来之前—— 池波武闭上眼睛,向后仰去。 035 回收前文的伏笔 宫野业绪的手抓了一个空,但是底下的气囊接住了池波武。 宫野业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被池波武缠绕上了伸缩绳,而身边的市川夏子的手无意识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市川夏子声音颤抖询问池波武的状况。 宫野业绪说没事,池波武准备了气囊,他毫发无伤。 宫野业绪从袖子里抽出池波武在抱她时塞进来的第二根绳子,将它递给了趴在栏杆上看下方的市川夏子。 “要跳吗?” “……” “蹦极而已。” 市川夏子看着宫野业绪:“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真不习惯。” “一切说开,我也没必要再演下去。”宫野业绪道,她踩上了栏杆,双眼平视前方,“这是我最后一次扮演梅田,从今往后,他在我这里,彻底死去。” 她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天台上独剩下的市川夏子捏紧了手里的绳索。 她喃喃自语:“搞什么?这两个混蛋,跳楼是这么无所谓的事情吗?一个两个的……” 市川夏子目睹宫野业绪砸到了地上,不再动弹。 市川夏子:“……” 市川夏子忽然笑了,笑着把绳索缠绕上自己的腰腹。 被池波武愚弄戏耍的负面情绪,在纵身一跃的刹那如泡沫一般消散,市川夏子隔断了绳索,耳边风声飒飒作响。 池波武的神奇操作,让市川夏子认清了自己的内心,但认清是一回事,承认是一回事,市川夏子不准备自己做选择,她要学习宫野业绪,把抉择交给上苍。 宫野业绪是死了就一切解放,侥幸活下来就选择重新开始。 市川夏子准备死了便去找梅田贤太郎,侥幸活下来……便活着。 而在池波武的算计下,这两个人即使真的想要找死,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可供她们选择的,其实就只有一条路。 好好活下去。 池波武要他们好好活下去。 池波武一周目的命,不是白白被挥霍的。 池波武,池波武原本一直以为他是一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他能条件反射救下一个本该死去的人。 服部平藏对他潜移默化的教育很成功。 人们常说生死之间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品性,他在那种情况下选择了救人牺牲自己…… 池波武想着,服部平藏在他死去之后会为他骄傲。 见鬼的骄傲。 池波武冷静下来只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愚蠢,他根本没必要去救人,想自杀的人自杀好了,拦下一次终归会有下一次,而像是宫野业绪那种人物想自杀,若非他这种角色寸步不离,总能被她找到机会,而且即使是他这种角色也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 所以,必须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才能结束一切。 池波武不承认自己在做好人好事,他只是在修正自己当时愚蠢的错误而已。 即使他的手法很是极端。 但是极端也有极端的好处,至少他永远断绝了后患,而且…… 池波武在被以最快速度转移出这个医院的时候,宫野业绪和市川夏子也各自得到了最为迅速的妥当安排。 …… 市川夏子去了女子监狱,宫野业绪被转送精神病院的高层楼房,池波武留在了服部的家里,严格看管。 “你很有能耐。拉着整个医院的人陪你玩蹦极,活该。”宫野业绪隔着电话和池波武闲聊,池波武谈到他那边看守的严密程度,宫野业绪表示一点儿也不同情。 池波武说没那么夸张,他当时只是带宫野业绪和市川夏子上了天台之后说有人要跳楼让人在下面准备气囊罢了。 “那也是早有预谋。”宫野业绪尤其强调了池波武那两根伸缩绳。 宫野业绪随口问了一句伸缩绳哪来的,正常的伸缩绳还要搭配一些东西才能保证安全,但是池波武带来的简直韧性好到出奇,一条绳子就能带得她们安全落地。 池波武也随口回答找来大阪进行交流会的阿笠博士订做的,包括绳子上配套的刀片。 “疯狂科学家?” “我忽悠他做的。” “……可以想象。不过为什么不做三套?” “太多放不下。” “我看是自杀不需要。” “……” “对,自杀。”宫野业绪话锋倏转,她似笑非笑,言语如刀,“你原本打算自杀。” 池波武没有否认,点头承认。 “原因?” “我该活到这个时间点。” “为什么?” “我在那里死过一次。” “真正意义上的死?” “嗯。” “夏子死去,我跳楼,你救了我,你死去?” “你信?” “早有预料。毕竟从我身上看出夏子会发烧致死,太离谱了。” “嗯。” “为什么最后改变主意了?” “接到了一个委托。” “你可真随便。” “嗯,因为是以前案件相关人的委托。”池波武道,“我讨厌半途而废,所以要把它解决了。” “解决了去死吗?” “不了,错过时机了。” “那委托结束后,需要我送你去三周目吗?这样你就又得到一个时机了。” “……不用。” “真是遗憾。” “没必要觉得欠我一个人情,胡乱帮忙。”池波武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宫野业绪不置可否。 宫野业绪转移话题。 宫野业绪打听起案件委托的事情。 宫野业绪说她在精神病院太过无聊,急需这些东西来调剂。 “无趣的案件,有趣的人。”池波武给出了他新接到委托的评价。 宫野业绪表露了自己的兴趣:“委托人叫什么?” “宫野明美,和你同姓氏。” “真名?” “她化名广田雅美。” “明明宫野这个姓氏很美。” “但代表着危险。” 宫野业绪知道池波武这句话不是在地图炮,而是说在宫野明美那个地方,宫野有其他特殊的含义。 宫野业绪若有所思。 宫野业绪询问案件相关人又是指什么。 “间接导致我受伤住院的女人松本瑾,她喜欢宫野明美。” 池波武简单梗概了松本瑾的所作所为。 宫野业绪不意外:“爱情使人盲目。” 池波武说宫野明美对此一无所知。 宫野业绪表示理解:“百合,说不出口很正常。何况如今一个人还在监狱。” 宫野业绪让池波武继续。 池波武说宫野明美不是通过任何与松本瑾有关的渠道找上他的,而是偶然联系上了他的其他身份,虽然由于工作性质,池波武小号无数,但宫野明美能选中他并与他成功搭上话,这就是缘分。 宫野业绪附和:“很有缘。她还打断了你的自杀行为。” 池波武推动轮椅把自己移到了窗边,找准了东京的方向:“所以我会去东京一趟,帮助完成她的委托。” 他顿了顿,又道:“顺便解决two—mix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