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帝》 第一章 泥胎与龙虎 农历正月二十六。 雨水。 春天里的第二个节气。 都说雨让白天变短,让黑夜变长。 若是一天到晚都处在这种压抑的雨天,会让人心情很阴郁。 但雨水节气里的雨,却充满了一股人情味和雨意濛濛的诗情画意。 飒飒!飒飒飒! 一把挥舞在空气中的剑条,在雨雾朦胧的院子中时挑,时拨,或挽,或掠,发出了密集如连珠般的破空声! 这是在昆丘南郊乡下的一座农舍小院子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院中演练剑法。 少年人步伐在院子中错落有致,似乎按照的是一种特别的规律。 哗啦~ 布鞋踩踏之间,在裤脚四周飞溅起大片泥点! 院子里将剑法演练的已经有九成火候的人叫做孟年。 他所演练的这招剑法,名叫“引敌剑”,往往一剑递出,随便敌人任意变招,都有一个陷阱在等着敌人,有种引着敌人步入陷阱的意思,故此得名。 孟年今年才十六岁,如今已经每一剑递出都暗藏陷阱了,可以说已经将这门变化多端的剑法练得趋近大成了。 嚯嚯嚯! 木剑条抽打空气,斜劈而过。 孟年手腕连动,一双眸子中黑白分明,不带杂质,看起来十分的深邃,注意力紧跟着剑身而走。 有些剑法变化的难度,对身体要求极高,一般人绝对做不出来。 “我这一世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身体精元亏损严重,用了十五年才慢慢补回来,将身体变得和普通人一样,才能开始练剑法……” 孟年一边演练剑法,一边心中喃喃。 在一年以前,他的身体绝对做不出来这些高难度动作。 而如他内心活动。 显然,少年有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呼~ 院中,孟年收剑停住,看向了一个方向。 在自己的庭院屋舍中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 “它出现了?” “嗯,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 屋里有两个人。 一个人是他的四叔。 四叔是这一世孟年唯一的亲人,也是将他收养长大成人的人。 另一个……是一个气质危险的人,眼角有一道疤。 他是刚才来的。 因为他突然出现看见了孟年练剑。 孟年还与之交了手。 只不过一交手,他就被那人完全虐打了。 那人只用了一剑就挑败了孟年,堪称瞬间秒杀。 他是来找孟年四叔谈事的,应该与什么东西出现了有关。 然后两个人就进了屋子。 练完了最后一遍剑法之后。 孟年没打算去偷听,便索性走出了院子,在院门口的柳树下思索起来刚才那一剑: “梅天理那一剑刺来,几乎令我呼吸心跳都停止了,天底下竟有这么厉害的剑法。” 他说的就是刚才那个危险的人,来自昆丘城梅家。 “一花开两朵的绝技。” 当时那梅天理一剑刺来,好似寒冬腊月里的梅花树上,突然开出两朵花,死亡一般的艳丽! 孟年回想起来有些羡慕梅天理的剑法,然后忖思: “四叔说梅天理在泥胎境罕见敌手,看来是真的。” 泥胎境是武人修炼的第一个境界,他和四叔,以及这梅天理,都可算得上泥胎境的。 只不过,剑法有高下,让梅天理的实力更胜他叔侄二人。 泥胎境之后。 下一个境界,是龙虎境,能发出劲力,比泥胎境的招式则要强多了。 虽然孟年对于这梅家的人心中有很强烈的不舒服。 但不得不承认这人是自己见过的,包括四叔在内的最厉害的一个人了。 就算是村中猎户中的村长儿子,可以独自一人猎杀狼王的好猎手,恐怕也要在这人那剑下乖乖等死。 他能一瞬间刺出两剑。 就好比决斗时突然多出了第二个人。 这种技巧,说是同境无敌手,也不吹牛了。 此时水雾朦胧,罩住了村庄,许多家的灶房上烟囱口都升起了炊烟。 烟与雾分不清般交织在一起,笼罩了这个小村庄。 孟年才在门口待了没多久。 没想到四叔和那梅家的人进去屋子后,一会儿就出来了。 四叔手里还带了一个长长的蓝布包裹。 “这不是四叔的猎狼刀吗?” 孟年心中惊奇,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孟安与梅天理走出了门外。 中年汉子一脸凝重的叮嘱道: “小年,那头银背狼豹出现在了小庄村,四叔要跟朋友去一趟。” 他慢慢走进了孟年身边,摸了摸少年的头,语气慈和的小声道: “若能合力诛杀了那头畜生,有了狼豹的浑身血肉骨骼给你补充营养,你就可以练拳架子了。” “四叔这次出去,可能得三五天,这几天在家里,你自己做饭吃吧。” 临走前,汉子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凝重的叮嘱道: “记得晚上门一定要关严实,门上那两张血符要是粘不牢了,一定要用浆糊再刷一遍,它能预警邪祟。” 孟年心中一跳,立刻点头记在心里。 因为。 世上有鬼。 汉子说完了,那梅天理已经不耐烦在催了,还用阴翳的眸光扫了一眼孟年。 “猎杀狼豹,四叔,你去的话,要小心一点啊!” 孟年最后担心道。 汉子应了一声,抽了口随身带的旱烟,拍拍孟年的肩膀,转身和梅天理打了声招呼,就走向了村口。 然后,少年的眼中就只剩下了通往村庄之外小路上的两个背影。 目睹四叔离开后,孟年回到屋子,心中明白。 “为了给我补充营养练武吗。” 孟年感动。 他此世生下来,就被四叔告知自己的父母死了,是四叔一个人将自己拉扯大,跟父亲没有区别。 下午。 孟年继续在院中练剑。 虽然自己的剑法被强大的梅天理一剑秒杀了,但这就跟吃饭一样,总要一口一口吃。 将滚瓜烂熟的剑法再练了三遍后。 他走去厨房,于是小村庄灶房烟囱的炊烟,又多了一家。 呼~ 吃完了饭,孟年拌了一些浆糊,将大门口和屋门的几张符纸露出来的缝隙,重新用浆糊再刷的紧实一些,过程中很是认真,没有丝毫怠慢。 因为,邪祟是真的存在的。 他小时候甚至遇见过。 虽然符咒只能预警,不能克制,但有了准备之后,心中就有了底气,对付一般鬼物,只要心知根底,精神上不怕,鬼就算进门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符纸预警,提醒有鬼的信号还是很重要的。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孟年便继续在院子中练习剑法。 “虽然我已经知道剑法是穷把式,比不得真正的武道拳架,甚至这门剑法比今日的梅家那人的那门绝技,威力也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也不能就不练了。” 就这样。 匆匆间两天时间已经过了。 这期间,村长来了一趟,说是小庄村传来消息,赶往他们那里的五个高手,已经全都进山了,当天据说就和银背狼豹碰面了,可惜被跑了。 今夜没有雨水。 无风,无云。 月光很皎洁,照射进了昆丘千家万户的窗台,洒落大地一片银辉。 某座山峰上,有狼嚎啸月。 孟年家的小院子外,陡然刮起了一股阴风,带着能令窗台结冰的寒气,在门外盘旋。 伴随着“呜呜”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啪嗒”“啪嗒” 屋外老旧的木门,在扇动着,始终没能打开。 硬邦邦的床上,孟年突然睁开眼睛,看见了门口闪烁红光。 他心头一跳,那是符咒示警!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凉气。 旋即。 他抬头看向了房梁。 哗啦!! 房梁上一张脸,垂下头发,正对着他。 “小年。” 森冷的鬼音幽幽传来。 令房梁结出了冰霜,不知为何,鬼音语气却带着无限的感伤。 孟年闻声后全身打颤,牙关紧咬,盯着这张脸,心中疯狂跳动: “这么倒霉,当真被邪祟进门了。” 他强吸一口气,不敢说话应声,心中大声打气。 “四叔说过,若真是被邪祟进门了,一定不要怕,一怕气势就弱了,反而会被鬼吸取阳气,这鬼现在在用幻觉影响我,变成了我四叔的脸,就是想吓到我。” “我不怕,它就拿我没办法,一会就走了。” 房梁上的脸却继续道: “小年,我是四叔。” “一天前的晚上,我与梅天理联手将银背狼豹打下悬崖,但他为了独吞银背狼豹,从背后偷袭我,将我害死。” “我死之后被今晚上的月圆阴气刺激没当场消散,魂儿本着最后一口心气回到了家提醒你。” “他与我互相知根知底,既然有胆子杀了我,对咱家的财物定然也不会放过。” “料想他再过三天就会回来告诉你我的死讯,他肯定会说我是自己不小心坠崖而死,你不能等他来,他能对我下手,对你肯定也不会手软。” “四叔被阴气刺激短暂为鬼,长期奔袭之下,魂轻灵弱,说完这番话就要消散了,最后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明天天一亮,你就带着四叔藏在灶台下面墙根处的银子和你爹的遗物出村,去昆丘城中,把箱子里的身份令牌交还家族,念在你父亲份上,家中定然对你不薄,四叔已经死了,不能再保护你了,只能行此下策。 若有幸,等你在本家修炼有成,再为四叔报仇罢……” 冷幽幽的复杂声音到最后已经越变越小,最后就好似风中的一点烛火,完全消失熄灭了。 屋内月光更冷。 “啊!” 孟年突然从床上惊醒,大叫一声,醒神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湿透了。 第二章 大白天灵魂出窍 孟年在深夜里惊醒。 “原来是梦。” 他摸着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被刚才的噩梦吓得不轻,不仅是因为鬼,还是因为梦中鬼口中所说的话语。 四叔?被杀害了? 他旋即摇了摇头,觉得这只是个梦。 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却多了一些莫名的紧张和担忧。 这种情绪怎么也挥散不去。 他抬头看向了窗台,发现洁白如水幕般的月光,从窗棂透了进来,照亮了大半个屋子。 一时间,他突然觉得今夜这么的安静。 屋外连鸟虫叫也没有。 他竟然睡不着了,一晚上都在莫名担忧。 再加上这场噩梦,让他也心有余悸,生怕真有邪祟还隐藏在什么地方,不敢在夜里推开门出去。 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等太阳出现的那一瞬。 恢弘浩大的太阳之气,驱散了夜的阴霾。 孟年快速冲出门去,想要验证什么。 但他推开门的一刹那。 门口的地上,落下了一堆燃烧殆尽的纸灰…… 这一幕落在眼里,令孟年脸色煞白。 “符纸预警,成了灰,难道昨夜不是梦……” 孟年心头多了一丝恐惧,不敢相信那个有可能的可怕事实。 蹬蹬蹬! 他飞快地去打开大门。 大门上的符纸还完好无损,但屋门符纸却烧干净了。 “不可能,不可能……” 孟年不断安慰自己,但额头汗珠却止不住的往外渗出。 突然。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宛若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想要印证这一切都是噩梦,是偶然,是他多想了。 他将大门关好,转身就窜去了厨房,在灶台墙壁底下用烧火棍在松软的黑土下刨了起来。 簌簌簌~~ 刨了足足一尺深,他烧火棍果真触到了异物。 孟年将盒子取出来,手指颤抖的将它打开。 盒子里是一张一百两银票,还有四五块碎银子,以及一个巴掌大小的小泥人和一张玉牌,正面写一个“孟”字,反面不知是何物。 孟年再没有什么其他表情了,似乎已经麻木。 他闭上了眼睛。 只是那将木盒捏的“吱呀呀”发响,手指骨节已经发白的细节说明了一切。 呼!! 一口带着肃杀的浊气吐出! 孟年睁眼,双眸爆出滔天杀意,手指握拳发响: “我誓杀梅天理!!” 四叔与他情同父子,十六年来含辛茹苦将他养大。 梅天理杀了四叔。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可是! 三天前的那场较量,已经说明了一个残酷的现实。 孟年叔父与梅天理三人都可以算得上泥胎境的把式功夫。 但梅天理修炼梅家“一花开两朵”绝技,几乎可以对任何一个练穷把式的人秒杀! 却于此时。 箱子里的东西吸引了孟年注意力。 他自这一世生下来,便没见过父母,只知道父亲当年因入昆丘而死,母亲因生自己难产而死,是四叔将自己养大。 “四叔说的就是这个身份玉牌吧,我现在对付不了梅天理,将它送回给家族?请孟家为四叔报仇?” 孟年看着玉牌攥紧拳头。 他知道自己和四叔与城中的孟家有关系,但却不清楚更多的内幕。 他忽然想到了一点。 “孟家真能为四叔报仇吗,梅天理可也是梅家的人,有大家族做后盾……” 孟年心中分析,眸中冰冷。 不行! 他不能够将报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突然降临在他身上的打击,让孟年此时情绪根本不能稳定。 一滴泪水混杂着悲痛和杀意,无声落下,强迫自己必须理智下来,才能冷静思考。 只有冷静,才能计划该怎样复仇…… 却不想,就在这一刻,当他的泪水掉落在小泥人的身上后,正好落在了泥人的眼眶中。 似有所觉。 孟年一下子看了过去,视线落在了泥人上。 他这才发现小泥人的五官十分栩栩如生,就好似活的一般。 紧接着,孟年惊疑。 “泥人的脸……” 竟不知为何,小泥人的脸孔变得和自己越来越像…… 长久注视下,孟年不知不觉着魔了一般,将它拿了起来。 小泥人身上有着无穷的魔力在挥洒,将他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进去,好似个黑洞般吞噬着他的全部心神。 少年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小泥人的空洞双瞳。 唰! 突然间,有两道如炬般的眸光,竟然从小泥人的双瞳之中喷射而出。 “不好!” 孟年好似被强光照眼,心下一惊。 等他回神,眼睛却被刺目光芒照的紧闭,视线里不能视物,只有白花花一片。 就好似直视太阳太久,被闪花了眼睛。 “究竟怎么回事!!”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刻。 孟年脑中却诡异的浮现出了一串串的文字,如同蝌蚪一般,在他脑海中闪现,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 “弥罗经。” 这三个字大如斗的符文,一瞬间吸引了孟年的心神。 也就在这三个字出现的同时。 “啊啊……” 他竟然听到了自己体内传出了一声怪异嚎叫。 他突然睁开眼睛。 “啊啊啊啊…………” 尖锐之极的嚎叫,宛若夜枭哭泣,充满着急促,恐慌,惊惧的情绪。 “什么声音?我体内有东西?!” 孟年从原地跳起,木盒子“咣当”一下摔在了地上,只有那小泥人还在手上。 正在他面色大变,被体内诡异嚎叫吓得不轻的时候。 一道绿油油的光芒,从他的眼耳鼻孔口中一喷而出。 “唰” 这道绿油油的邪异光芒,从孟年体内冲了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 孟年惊惶大叫。 紧接着,他手中的小泥人也化作了一滩黄泥一样的东西,竟然诡异的融入了他的手掌心中。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催使着他鬼使神差的从灶房快步而出。 一下子来到了庭院里。 “砰” 孟年看到了那道从他体内喷出的绿油油光芒一下子撞在了门上,然后发出了一声“啊呀”的疼痛怪叫。 它好似碰到了滚烫的岩浆一样,从门上离开,然后在院子里四飞乱撞。 孟年家的小院不大。 却种着一棵枣树,小树的枝丫,甚至漫过了院墙,延伸到了墙外。 每年枣树成熟的时候,都有许多同村的小孩闻讯而来,定点来墙根下玩,就等着有枣子自己落下来,偷,他们是不敢偷的,毕竟孟年四叔已经算得上村里头的一位高手了。 此刻“簌啦啦”的巨响声传出,那绿油油的光芒从大门不能出去,终于开始向上飞冲,掠过了院子里枣树上一根粗壮的树干。 好似它本就是无形之体,才能轻易从树干上穿了过去,飞向了天际。 这时候,不知为何孟年心头生出了强烈的着急感觉,仿佛那绿油油的光芒带走了他极为重要的东西。 追! 不能让它走! 鬼使神差的一股念头之下,孟年发现自己竟然飞了起来,离地三尺。 再回头一看,他灵魂巨震。 只见院子中“他”还站在那里。 而院子里的那个是他,现在的自己是什么? 一瞬间,孟年就想到了…… 灵魂出窍。 “我灵魂出窍了?变成了鬼?!” 还是在大白天? 为什么没被太阳晒化掉! 第三章 弥罗经与蛮龙擤气法 就在孟年心头惊跳,想着自己竟然灵魂出窍的时候。 嗖! 紧接着,孟年的魂体不受自己掌控了。 好似是被魂体中的某种力量,锁定了飞走的那绿色光芒,“嗖”的飞出,速度竟然比绿色光芒还快。 “这是融入了我体内的小泥人力量,让我灵魂出窍了?” 他这时候身上有这一层淡淡的金光,很是温暖,让他无视太阳照射。 大白天的村庄,升起了炊烟袅袅。 这一刻的村中村民都都没有发现,也看不见。 在天空之上竟有两道光芒飞快的飞向了一个方向。 飞在天上的孟年看着天尽头那被白雾笼罩的巨大山峰,连绵起伏,隐隐露出来的轮廓,黑漆漆的,传递着一种诡异的魔力…… “那就是昆丘山脉了……” 孟年看着绿色光芒飞奔的方向,认出了前方是什么。 就是那些白雾,将昆丘山与昆丘城笼罩了起来,让这里的百姓村民,甚至城中的大户人家,祖祖辈辈都只能在这山下生活,从来不知道外界是什么样子。 数千年来,一直如此。 昆丘之中,就好似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一般。 嗖嗖嗖~ 气流变幻。 大半天的时间,孟年竟然一直追着绿色光芒进走了几千里地。 原来灵魂出窍的飞行速度这么快! 毕竟灵魂也只是一团元气,没有了肉身的桎梏,就没有阻力,所以孟年的四叔才能够在一夜之间,从几百里外的小庄村连夜飞回家里,给孟年托梦。 而就在这追逐的过程中,孟年对前方那绿油油的光芒,心中生出了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仿佛,那东西根本就是自己的血肉精气的一部分。 一下子,他脑中劈过一道闪电。 “难道,我生下来前十五年肉身亏损,一直虚弱无力,就是体内的这怪东西在作祟?” 那它为什么今天主动跑了出来? 是不是因为小泥人。 自己能灵魂出窍,是不是也是因为它? 啵~ 孟年在飞行中,突然感觉自己似乎穿过了一层什么薄膜。 与此同时。 昆丘城中的某个地方,一个身着锦衣,气质沧桑的白发老者,突然睁开了双眸。 哗啦啦~~ 霎时一股浑厚鼓荡的气势腾然而起,掀动他院子里的屋瓦齐震。 呼! 劲风一卷。 老人已出现在了屋顶上,看向了那黑压压的神秘山脉,皱眉自语: “这些外界仙门中人,真是大胆,已经开始试着进入昆丘山了?” 另外一边。 在孟年心中感觉好似进入了什么薄膜之后,陡然四周天地的环境大为不同,给了他一种极其压抑的感受。 好似人落进了大海之中,四面都是压力,孤立无援的那种感觉。 昆丘山之中的每棵树,每株草,一块石头,都在冲击着他的心神。 就在这时,前方的绿油油光芒,似乎发现了什么生机,一下子从空中潜了下去。 孟年不由自主的跟着。 一下子两团光芒出现在了山脉中一座巨大的石壁之前。 石壁之前盘坐着许多人,身上都落满了灰尘,还有腐烂的树叶,连衣服都有了腐朽的气息。 孟年心惊莫名。 这里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正在他疑惑之间,赫然发现,那团绿油油的光芒陡然没入了其中的一个“人”身上,融入了其中。 哗啦~ 石壁前立即刮起了一股阴冷的怪风,吹动腐烂的落叶翻滚,哗哗作响。 被绿油油光芒入体的那个“人”,当即头颅扬起,双眼睁开,绽放油绿的眸光,闪烁阴狠毒辣的恐怖眸光。 一股气势威压传递了出去。 他转头一爪就抓了过来。 这只手之上竟然闪烁着好似金铁般的幽幽寒光凌厉之极,宛若能捏碎石头! “不好!” 孟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心中本能觉得不妙,大叫一声。 但。 他魂体却根本不受控制,速度竟然还没有半分减弱,宛若饿虎扑食一般,根本不“惧怕”。 没等孟年再做反应,他一股脑的就朝着那“绿人”身上扑了过去。 他的魂体穿过了那只凌厉手爪! “哇呀!!” 那一瞬,孟年再次听到了一到痛苦至极的尖啸。 好似他的魂体根本无视了那绿人恐怖的气势,穿过他之后,带走了他身上的那东西,一口气将它吃回了肚子中。 他再一睁眼,发现自己已经从那“绿人”身上一穿而过后,去势不减的撞在了石壁上。 砰! 一阵金光刺目闪烁,孟年感觉自己像是撞在了一道弹性十足的水幕之上。 那石壁荡漾出了金辉,无比恐怖的反弹巨力传出。 咕噜噜~ 孟年被弹飞了,在空中翻滚,朝着来的方向滚回去,一下子好像穿越了空间。 他最后一眼看见的。 是那被绿色光芒入体的那个人头颅又歪歪倒了下去,变得如他来时候看见的那样,与其他这里的人一样,如石头一样不动了。 是不是因为孟年那一扑,已经带走了他身上的东西的原因? 嗡~ 等孟年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 他双眼睁开。 小院中天空蔚蓝,有微风吹过,带着些雨水后的泥腥味,吹得面庞凉飕飕的。 “我回来了?” “不会又是梦?”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眼睛内瞳孔一缩,看向了小院中的那株枣树。 那是枣树伸出墙外的一截树干。 他从门口走出去,站在了墙外。 正好看见了那被记忆中绿色光芒飞扑而过的枣树其中一节粗壮树干,此刻完全灰白,像是死去了很久的一截朽木一样。 他轻轻伸手一碰。 “哗啦”一下,这一节手腕粗细的树干变成了白色的木屑,洒了他满身。 孟年连忙抖落掉木屑,看见这一节树干断裂处的位置,有着好似被白蚁蛀噬的密密小洞,如同蜂窝一样。 “是真的,那绿色怪东西一扑的威力,竟然这么大!” 把一节枣树的树干直接扑的没有了生机,内部完全腐朽,一碰就化成了粉末。 “如果是真的,那么……” 孟年立即集中精神。 他心中惊喜。 就在他的脑海之中,那《弥罗经》的文字真实存在。 还多出了一道绿色的光芒,四处乱撞,在脑中盘旋,却被泥人的金光镇压在脑海中不得出…… 那个小泥人,也在他的脑海中了。 除此之外,他意识中竟然又多了一部分区别于《弥罗经》之外的文字。 “蛮龙擤气法。” 除了蛮龙擤气法的信息之外,孟年心中多出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罗越,罗家家主……” 第四章 拳发如炸雷 突然脑海中多出来另一个人的一些记忆,很零碎,只是片段,没有很多具体的信息,知道他叫罗越。 孟年心头一震: “这绿油油的光芒最后似乎是被我吞进了肚子里,连带着从那石头人身上也一扑而过。” “这《蛮龙擤气法》和这些零碎记忆,不会是来自于那石头人吧?” “他叫罗越,昆丘城中的罗家家主?!” 随即,他仔细查看起了这两部存在于脑海之中的功法。 “弥罗经,弥罗者,包覆一切也,可纳万气而成弥罗真气!” 这好像是在看到了小泥人之后,自动出现在他脑海里功法。 “蛮龙擤气法,效仿昆丘蛮龙所创之拳架,可通过擤气之法,来抖动全身肌肉骨节,可将全身之劲力聚集于任何一处发出,刚猛如龙虎。” 是龙虎境界的内劲拳架! 得自那石壁前的石头人,那人叫罗越。 “《弥罗经》与《蛮龙擤气法》……”孟年好像是一穷二白的乞丐,突然间得到了一座大宝藏;“弥罗经是练习真气的,蛮龙擤气法是练习内劲的……” 他一时间对于真气有着强烈的幻想: “昆丘城中的修行,全都是武人炼体,由泥胎境开始,一直到龙虎境、金刚境、琉璃境、封神境,都是修炼肉身的道路,几乎没怎么听说过真气的说法。” 真气与劲力是两码事。 “倒是有过一些关于肉身封神者,可手撕仙人的传说,难道,真气是修仙者的功法……” 孟年心思活络,有着两个世界的记忆,当然思维比一般人要跳脱不少。 “不管如何,试一试!” 他双眼之中迸发光芒。 于是他很快走进了屋子之中,将自己的身体按照弥罗经的要求摆成了五心朝天的姿势,然后开始吐纳,引天地元气入体…… 岂料,他开始按照弥罗经的修炼步骤运行的时候,还没从外界吐纳吸收过来元气,脑海之中那团冲撞的绿色光芒,好似疯了一般。 它有种即将被下油锅的生物之恐惧嘶吼。 “咦……” 孟年看见在自己的脑海中,在自己的弥罗经功法运转之下。 滋啦啦啦~~ 那绿色的怪物,竟然开始被自己炼化了,发出了惨叫…… 紧接着,他脑海之中多出了一股无比精纯的灰色雾气,逐渐的凝实化为了一缕灰色气流,在他的脑海中盘踞。 这就是弥罗真气! “真是有得有失,真气种子有了……” 孟年心中一喜。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体内有这样的一团绿色怪物,导致自己生下来就精元不足,连累了他十五年,甚至还差点带着他的精元跑路。 如今被抓回来之后,竟然误打乱撞的因为这股先天被吞噬掉的精元,被“炼精化气”成了第一口弥罗真气种子。 有了这口真气,接下来按照弥罗经的修炼步骤,接引天地元气就更加容易了…… 怀着无比惊喜的心情,孟年开始盘膝继续修炼。 一炷香……两炷香…… 孟年微微蹙起眉头。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他睁开了眼睛,一脸的难看。 “难道是我的天赋太差,竟然两个时辰过去,都不能引气入体?甚至连感知元气都做不到。” 但他看着脑中盘旋着的那第一口真气,又是眉头拧紧: “不应该啊,就算我天赋再差,有着体内这口真气运转,早就过了修炼弥罗经最难的“气感”一关,怎么说也应该能够吸引元气入体了。” 他走下了床,来到了院中。 然后孟年怔怔看着院子里的天空。 突然,似乎有一道闪电劈中了他。 “不会,不会是……” 孟年此时怔怔自语: “不会是,昆丘之中,根本就是个末法时代,没有天地元气这种东西吧。”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都在练武,而没听说有一个人修仙的。 这似乎就是答案了。 一刹那之间,巨大的落差感令他心中酸涩。 没想到,他体内的这口真气,竟然就是在昆丘中他能够用修仙功法炼到的唯一一口修仙真气了。 就这还是通过一种令他也不能解释的怪物炼成的。 他体内的怪物究竟从何而来,这根本是个谜,也就是说,他短暂时间内,根本不能通过弥罗经这门看似高大上的功法,将自己变得更强了。 他试了试,这缕弥罗真气甚至都不能释放出体外,弥罗经中有一门法术,叫做“弥罗大手印”,但现在就凭这缕真气,根本使不出来。 “修仙的不成,那就试试拳架,如今奇遇在身,我怎么也比之前毫无半点可能复仇要好的多了。” 孟年握紧了拳头。 他开始看脑海中的第二门蛮龙擤气法的修炼方法。 他和四叔,以及那梅天理,都是在泥胎境,只会一些外门招式,甚至都不能算得上真正的武人。 武人修行,前期的泥胎境不足为道,真正入门的是龙虎境,这一境界的武人与普通人真正的区别,就是他们练出了真正的劲力。 明劲若炸雷,一发出去,劲力带出空气巨响! 暗劲如绵针,一发出去,从浑身毛孔喷泄而出,若千万条牛毛针暗中突刺。 化劲神行机圆,劲布全身每个角落,蚊蝇不能加于身,用劲力调理内脏,为进入金刚境做准备。 “这创出蛮龙擤气法的前辈,真是一位奇才。” 孟年看着蛮龙擤气法的修炼方式,赞叹交加。 一般来说,想要练出内劲,都得从站桩拳架开始,调理身体的肌肉,做到熟悉自己的身体构造,然后才能在爆发的一瞬间,调动全身的筋骨皮肉一齐发力,打出爆炸般的力量。 但大多拳架桩功都需要长期修行才能刷出劲力。 唯独这蛮龙擤气法不同,修炼时候,先捏住鼻子,做类似于用力擤鼻涕的动作,但鼻子被捏住了,喷不出气。 于是身体内自然而然的就憋出了一口力气,最后按照一种特殊的肌肉运功方式,将这口力气缓缓下沉,气沉丹田,然后由丹田发往身体的任何一处。 这是在效仿昆丘之中的一种奇异的异兽蛮龙,通常它打个喷嚏,全身的皮毛就开始全都炸起,是一种特殊的生物习性。 但有拳师将这点看在眼里,就诞生了这门能让人迅速在三五月内练出“明劲”的拳架。 呼! 孟年先大呼一口气,捏住鼻子,然后用力擤,憋住这口气让它气沉丹田,最后松开手,按照蛮龙擤气法中的拳架子,甩开双臂,抖动起了全身肌肉…… 然而,只第一下,他就不能气沉丹田,憋着的这口气散了。 连续试了十几次,他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凉意,心中一惊,手摸了摸,果然流鼻血了。 这就是蛮龙擤气法的弊端了,对于鼻子的负荷太严重了,长时间憋气,却无法将这口气气沉丹田,就容易让鼻子位置的毛细血管充血,然后发生破裂的迹象。 孟年先止住了鼻血,开始好好思索蛮龙擤气法的修炼诀窍。 就算是再神速的拳架子,也绝没有让修行者能够一两天内修成“明劲”的道理,那不是神功,而是神迹。 但孟年这个时候,突然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我何不试试用弥罗真气来运行蛮龙擤气法。” 他陡然门槛上站了起来,立即去实验。 先是闭眼,心神沉入了脑海中,然后,按部就班的将弥罗真气从脑中接引而来,引导向了丹田。 紧接着,他又按照蛮龙擤气法的秘诀技巧,不换气,却是在调动弥罗真气下沉丹田,然后由丹田发力! 孟年双眼睁开,双足紧抓大地,全身肌肉好似一张用力拉满后绷紧了的大弓,“呼”的一臂挥拳,朝着面前空气中一击而出! 拳风呼啸,空气震荡。 “砰”的一声。 小院中传出炸雷似一声响! 第五章 雨夜 院内。 一拳打出后。 孟年收拳,感觉手臂有些麻木,活动了一下。 “真的能成。” 他十分高兴,本来蛮龙擤气法之中记载,就算修炼这门拳架速度最快的人,也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练成明劲。 没想到借助弥罗经的真气,让他第一天就有了这种实力上的突破。 这声响,简直千金难买。 更是梅天理梦寐以求的境界! 孟年只一天,就有了这等脱胎换骨的突破。 “把真气气沉丹田,发于四肢,似乎是武侠小说中的内功吧。” 孟年心中道: “没想到我真气没练成,拳架短暂一天也没练出来火候,却反而综合两门功法,鼓捣出了类似内力的东西。” 能将空气打出巨响的一拳有多可怕,只有达到明劲的武人才清楚。 虽然是通过真气做到的,但其中的力量不掺半点水分。 用修仙功法来练武,孟年也是第一人了。 “我能发出明劲的力量,但却还少了一些招式,蛮龙擤气法之中,还有一些招式,也需要练一下。” 如今拥有了明劲战力。 孟年心头闪过那日梅天理来家中,装作无意试探自己剑法的一幕。 “小子,你的剑法还是太差了。” 语落,他轻松击飞了孟年的剑,将自己的剑,放在了孟年的咽喉。 那句话和那低蔑调笑的语气,以及那恐怖的实力差距,现在还言犹在耳,让孟年能清楚记得当时的所有细节。 不过梅天理怎会想到,才过了几天。 自己便有了让他也不能企及的龙虎境之劲力。 孟年望天,嗓音低沉: “四叔,孟年发誓为你报仇!” 不过在这之前,他肚子已经叫了起来,是刚才那一拳消耗不小。 原来已经是一个中午过去了。 于是孟年家的灶房有升起了袅袅炊烟。 吃过了饭之后,孟年在院中继续练习拳架,争取不靠真气练成自己的明劲,同时练习一些拳招。 到了下午饭后,他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做下一个尝试。 “之前我能够灵魂出窍,十有八九是因为小泥人,不如再试试……” 孟年就站在院中的枣树下,心神沉入了脑海之中。 看着脑海中在那悬立,面貌已经诡异变得和他差不多的小泥人面庞,心中寻思:“要怎么做呢?” 他想到了什么,然后再进一步,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小泥人的双眼之中。 紧接着,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波动,在他将目光注意到其上后,小泥人如黑洞般吸引了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孟年突然感觉自己就跟一片羽毛一般轻飘飘的浮了起来。 下一瞬,周围光芒一亮,小院中的一切景物都映入了“眼帘”。 他回身一看。 “自己”还站在枣树下,紧闭眼睛。 “果然成功了,我大白天也能灵魂出窍,并且还不怕太阳晒我。” 孟年对自己得到的这个能力十分好奇。 他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枣树上,目光中光芒一闪,就朝着枣树扑了过去。 刷的一下,他穿过了枣树。 然后立即飞回魂儿来看。 他看着完好无损的这节树干,楞了一下,然后沉思: “为什么那怪物扑过去,就有那么大威力,我却不能,明明我将怪物都能扑杀掉。” 他此时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发现有一层淡淡的金光荡漾在魂体表面,若有所思。 “看来扑杀绿色怪物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而是小泥人的特性,是不是因为一物克一物,我自己本来就是个普通灵魂,当然没有力量扑穿树干了。” 孟年有了答案,然后看了看天色,也不觉灵魂出窍这个能力完全鸡肋。 虽然不能扑杀敌人,但是大白天出窍,无形之体,能穿墙透物,别人看不见,利用好了,绝对能派上大用场。 回头一看,他的“身体”因为在枣树下一动不动,导致几只蚂蚁都从爬在了手臂上,还有些飞虫往他面庞上飞,似乎是真把他当做了一个“尸体”。 他回身将灵魂一扑,回到了身躯之中,如鱼得水般温暖,睁眼准备去拂掉蚂蚁。 “嗯?” 他睁开眼睛后发现,那些本来盘踞在他面前飞舞的虫子,竟然在他魂体回归之后,全都飞离了他的面庞,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气息,很是恐惧。 孟年心道看来夏天不用怕蚊虫叮咬了,然后随手拂掉了手臂上的蚂蚁。 一整天的时间,就在孟年忙忙碌碌的过程中度过去了。 夜晚。 有云有风。 又下起了雨。 村庄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道路都有些泥泞了。 一个带着斗笠的人趁着夜色,从小路进村,将帽檐压得低低的。 吧嗒!嗒嗒!嗒! 雨水似一颗颗大水珠砸在他的斗笠上。 仅仅露出半张脸的人,在夜色中看着越下越大的雨水,嘴角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雨天,总是能冲刷掉许多东西。 譬如脚印,譬如血水…… 黑衣斗笠人脚步奇快,快速来到了村东头的一家,一翻身,就越过了院墙,蹑着步子走到了屋子外面,透过闪电在天空闪过光芒,从窗户一看,被褥在炕上叠的整齐。 “炕上没人,那小子去哪儿了?” 斗笠人暗思,旋即冷笑一声。 “没人正好,梅某只图财,你小子走运。” 他旋即推开了门,却还保持着小心,先是用狼一样的眸子,冷静的打量了屋子内的角落,确定没有躲着人,才放心的走进去翻箱倒柜起来。 一盏茶功夫之后。 “可恶,孟安究竟将钱藏在哪儿了,这些年来,我和他一起打猎,每次他分了多少钱我都有数,那小子又还没开始练拳架,花不了多少钱,怎么竟然只有几块碎银子……” 斗笠人心头冷语,在他心中,孟安家至少有几百两银子,所以才不惜冒险过来一探。 结果。 “一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看来得盯紧孟安家那小子,他一定知道,盯他几天……” 斗笠人心中森冷,将箱子收拾好,转身轻声轻脚的出门。 突然,一道不含感情的少年嗓音,在距离他不到四五丈的位置传来,响在了斗笠人心头。 “你,在找什么?” 斗笠人一瞬间转头。 锵! 他掌中寒光一闪,一把乌黑剑光倒执在手中,赫然看见了在灶房门口的屋檐下。 一个布衣少年,面色平静的站在那里。 “原来这小子刚才躲在厨房……” 斗笠人下意识的帽檐压下,用冷幽幽的眸光认出了孟年。 他此时斗笠罩住了大半面庞,又是雨夜天,确信那少年一定认不出来自己,于是正准备压低嗓音,用狠辣的嗓音威胁一番,叫孟年交出那几百两银子。 却不料。 孟年面无表情的看着斗笠人,一语揭破来人身份: “梅天理,你来了。” 第六章 牛舌卷草 “梅天理,你来了?” 孟年站在屋檐下,语气冰冷,冷喝而出: “你杀了我四叔?!” 咔嚓! 语出惊人! 天际一道闪电银蛇轰然照亮了大半夜空,将斗笠人的全身照的清清楚楚。 “什么?!” 梅天理面色微变,这时因为电光短暂照亮了小院,他眼角余光瞥见了孟年家屋门后的木门,赫然看见自己当日来的时候,那里原本贴着的两张血符如今没有了。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 “你为何杀他?!” 孟年接踵而来的问题,好似灵魂拷问,隐约在庭院里回荡,加上这暴雨惊雷的氛围。 让梅天理有了一瞬的恍惚。 他看见了孟年家门上的符纸消失了,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孟年知道这一切,并且还会在这里等他, 看来是孟安鬼回魂后告诉这小子的。 旋即。 梅天理眸子幽幽闪烁,一剑抖来,直接出手: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 剑光与他的冷笑回荡在院中,杀气一冲而出。 “穷学文,富学武,练武之人没有钱,还练什么武!” 梅天理狰狞一喝下,好似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锵! 他乌光长剑递出,毫不犹豫。 被发现了行藏,再加上被喝破凶手身份后。 当即就准备杀人灭口,杀伐果决至极! 嗡! 剑鸣震荡! 孟年眼前一花,出现了两道剑光,朝着他的“心脏”“咽喉”两个位置钻刺了过来。 恍惚间。 这两道剑光似乎冬季里的梅花同时开出两朵,却灿放着残酷的美丽,宛若两朵死亡之花! 这一幕四五天前他指点孟年的一幕重现。 只不过这一次。 梅天理的出招更狠更辣,残酷无情,根本已经不会再收手了。 四五天前,孟年手中有剑,都尚且挡不住这泥胎境几乎无敌的一招。 而他虽是今日空手。 但,却绝非挡不住! 呼呼呼~~ 孟年踏步上前,带动风声。 他两只手臂同时探出,包向了两只剑光。 以肉掌敌兵器,就好似两只柔软的牛舌头一样,卷向了最锋利的茅草。 牛很喜欢吃一种叫茅草的草,但茅草两边锋利,且有锯齿,古人就是根据这种草发明了锯子,寻常人一碰就会被割伤,但牛却很喜欢吃这种草,并且根本不会弄伤自己,往往只用柔软的舌头在草根上一卷,就将它卷到了嘴里。 这招叫做“牛舌卷草”,是蛮龙擤气法中的拳招。 梅天理大惊失色,做梦都没想到孟年竟然会这种武技,再一瞬,他手腕就被一只手扣上了。 他剑光有两道,孟年手也有两只,一下子就破掉了他的绝招,右手抓在了他的剑柄位置。 孟年以“牛舌卷草”空手入白刃之后。 蓬! 一把就抓住了梅天理手腕,再接“老熊撞树”,整个人就好似森林中的一头大灰熊。 向前撞去了梅天理的胸膛。 砰! 庭院中一声巨响,好似晴空霹雳,旱地炸雷! 轰隆……轰隆……轰隆! 连声炸雷! 孟年全身发劲,摇动膀子,带出了空气中大片巨响。 一撞而中! “噗” “啪” “咔擦”…… 是骨头破裂,胸膛好似被撞塌了的响声。 “啊!” 梅天理惨嚎发出,竟被撞飞了出去四五丈,撞在了枣树上面,口鼻喷出了大片鲜血。 他全身剧痛,视线模糊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炸开,几乎崩溃了。 “劲如炸雷……劲如炸雷……” 他做梦都没想到。 轰隆! 空气中又是一声炸响。 梅天理连忙瞪大眼睛。 蹬蹬蹬! 只见孟年身影一闪,带出了大片的空气爆鸣! 庭院中的水雾,都被他一冲而开,好似从水墨濛濛的山水画中冲出! “这不可能……” 梅天理全身无力,根本不能再动,只能崩溃般绝望。 再一瞬。 孟年就出现在了梅天理的面前。 两只手掌捏拳,突出拇指关节,一招“双峰贯耳”砸在了梅天理左右太阳穴上。 蓬!! 梅天理的太阳穴肿起,巨力打进来! 他脑子里的血管全都破裂,面部瞬间充血,瞳孔外的眼白扩散成了血红色,变成了一双血目,然后流出血泪。 “你怎么可能会是明劲……呢……” 梅天理两只血眼盯着面无表情在他面前收拳的孟年,绝望的说出了这几个字。 然后就断去了一切气息,身躯软软的从枣树上滑了下去,死了。 他在里屋翻箱倒柜大半天,孟年本来有机会在后方偷袭。 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孟年要从正面活生生的打死他,为四叔报仇! 他做到了。 咔嚓! 怒吼的雷霆在村庄上空尽情的咆哮着。 明亮刺目的电光,照亮了院子。 梅天理已经彻底的死了,被孟年凶猛至极的将脑中血管全都打破了,神仙也救不活。 从几天前此人来到家中约四叔出去猎狼,到四叔托梦回来言及他被此人所害,再到如今孟年为四叔报仇,电光石火间打死梅天理。 其实前后才不过是四五天时间而已。 孟年却觉得这几天是如此的漫长。 是因为他在这短短的几天之中,完全经历了与之前十六年加起来都不曾有过的经历。 唯一的亲人被害,得到种种奇遇,再到……亲手杀人报仇! 孟年四肢张开,平躺在泥泞的小院中,任雨水从天而降,冲刷在他的脸上。 此时的他却只想躺在院中,就这样一直也不起来。 杀人报仇之后的心理疲惫是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身体上的疲惫,无力。 刚才打死梅天理的过程,看似轻松惬意,凶狠刚猛,一气呵成,实际上是他憋着那一口弥罗真气,使其由丹田游走四肢百骸之间,才能够连连打出炸雷般的劲力。 如今打死了梅天理之后,这口气不再憋着,散回脑海,自然后遗症就出来了。 不管是“牛舌卷草”还是“老熊撞树”亦或者“双峰贯耳”…… 这些都是需要极其强大的体力和肌肉才能施展出来。 他自己的身体还没有达到能与内劲匹配的层次。 所以那口气散掉之后,身体自然而然就感觉到了酸痛。 好似干了十天十夜的农活没有休息过似的,将自己体力透支了。 在地上泥水里头缓了一会儿,恢复了几分力气。 孟年在雨夜站了起来,看着梅天理的尸体,面无表情。 “得把他埋了。” 他走到枣树下面,将梅天理的尸体从后院拖了出去。 虽然这里是偏远村庄,但杀人总归不是一件小事。 紧接着,孟年趁着雨夜,将梅天理埋在了据他家里五六十米远的菜地里,那是他家的菜地。 等这些事做完之后,他回到炕上,倒头就睡,从来没有这么累,这么困过。 …… 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孟年才醒来。 咕咕咕~ 是被饿醒的。 第七章 食肉者勇敢而悍! 一个晚上过去,孟年仿佛变成了饥肠辘辘的饿死鬼。 咕咕咕~~ 他的肚子传来了打雷般的声音。 中午,厨房的烟囱炊烟袅袅升起。 他简单做了一顿饭之后,但吃着如同嚼蜡,饱是饱了,但身体还是觉得虚。 他知道“不好”。 “昨晚连续发出拳劲,对身体消耗太大,只吃五谷杂粮,根本补不回来对肌肉的亏空消耗,长此以往,身体要出毛病。” 这时候,四叔活着时候对他说的一些话,言犹在耳。 “小年啊。” “练武就是练力气,招式都是花架子,真相是你的力气有多强,武功就有多高。” “但力气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是要靠养练出来的。” “怎么养练?” “其实有些事,本就是天底下最简单的道理。” “想有力气,最简单的办法。” “吃!吃好的!把好东西的营养都吸收到体内,然后才能练出超凡的气力。” 四叔当时的话语掷地有声。 “这天地万物的体魄特长,本都源于他们吃的是什么。” “食水者善游能寒,食土者无心而慧,食木者多力而拂,食草者善走而愚,食叶者有丝而蛾,食肉者勇敢而捍,食谷者智慧而夭,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我们普通人普遍吃的都是五谷杂粮,所以力气比起食肉的猛兽先天上就弱。” “想练武,吃五谷不行,跟不上消耗,必须得吃肉,想要武功更高,就吃必须得吃肉中的肉!。” “练武之人,吃的越高级,将这些食物消化吸收了,体魄自然就蜕变的越强大。” 是吃肉更长力气,还是吃素更长力气,显而易见。 武人一定要吃肉,最好吃那些自然界强大猛兽,尤其以龙、虎为最,这也是龙虎境的由来。 但有一点。 不管在什么世界,想要吃的好,用得好,都是需要海量的金钱堆砌起来的。 尤其是练武的人,每日练拳锻炼消耗能量越大,身体所需要补充的营养就越厉害。 顿顿吃肉只是最基础的。 猪肉、牛肉、虎肉所含的营养能量不同,区别是显而易见的。 像普通人家,多是每逢过年才吃的起一顿猪肉,更遑论是耕地用的宝贝耕牛,怎么可能舍得杀了吃。 而自然界的猛兽虎、豹,就更是躲之不及,哪里敢去猎杀,想着吃肉。 唯有昆丘城中的大户人家,才有足够的资金物力底蕴,有资本宰杀耕牛,顿顿大补食材,再供养一大批猎手,入山林捕猎,猎熊猎虎,才能供养的起门中弟子练武。 而龙虎境的拳架子,每次施展修炼,都对身体是极大的消耗。 必须要吃营养丰富的东西赶紧补回来。 有补有炼,是一个良性循环,这才叫练武。 只炼不补,那就是找死。 普通人要敢练这种拳架子,一没有健康的身体,二没有食物上面的保障,不到三天,不仅力气得不到长进,反而会因为消耗巨大,把自己练得身体透支亏空掉。 那下半辈子基本就废了。 这也没办法。 自古以来。 穷学文,富学武。 没钱就趁早死了练武这条心。 所以孟安才会去猎杀猛兽,来想着积攒银钱,供孟年在泥胎境之后,练习拳架桩功。 “四叔……” 想到四叔,孟年又是心中酸涩,悲痛不已。 同样。 这也是梅天理心中贪欲大起,谋害孟安的理由。 练武就是烧钱。 没钱根本练不了武。 孟年揣着从梅天理尸体上搜出来的一些散碎银子,还有四叔留下来的百多两银子,没有犹豫,这就出门,打算去村里问问,看看谁家的牛能卖。 他要将买一些肉回来吃。 已经有奇遇了,那么就怎么都要练武,出人头地! 为什么买牛,因为牛肉比猪肉要更好一些,当然购买的难度也要更大。 —————— 砰砰砰! 拳风呼啸,震荡庭院。 这是昆丘城南郊分院的捕司后衙。 一个身着劲装的黄衣大汉,全身如拉满绷紧的大弓,一臂抡出,拳头轰在了面前一根有水桶粗细的木桩面前。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空气里连续九声炸响。 这是将明劲练到了大成的境界,一拳轰出,劲力如浪潮一般涌出,滚滚而动,爆出了连续不断的密集炸雷声! 一连九响! 那木桩当场被这人一拳打炸成了漫天木屑,好似暗器般穿空四射去! “好啊,韩大哥的叠浪劲终于大成了!”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推门后走了过来,看见这一幕,拍手叫好。 二人腰间都有相同的纹章令牌,好似玄铁打造,正面篆刻一个“昆”字,反面篆刻一个“丘”字。 这二人是昆丘城中的执法队伍,隶属昆丘老城主麾下,负责调查命案和维护城中稳定。 “你来找我?是最近哪里又有事发生了?” 身着黄衣的人,名叫韩铁城。 来人名叫宋啸天。 他与韩铁城被称之为韩不离宋,宋不离韩。 二人乃是结义兄弟,武功不相上下。 他破案之时向来同时出现,是昆丘南郊十二村的有名的铁捕。 宋啸天点了点头,道: “最近小庄村出了几桩人命,事情有些蹊跷,一共五人去猎杀银背狼豹,却死了四人,只有出自梅家旁支的一人活了下来,独享了银背狼豹。” 韩铁城问道:“蹊跷在哪?” 宋啸天回答道:“死去的那四人,其他三人还好,身上的致命伤,的确都来自银背狼豹的爪印,唯有第四人孟安死不见尸,死讯来自于活着的梅家梅天理之口。” 韩铁城眸中闪过精光,道:“你是说,怀疑那梅天理见财起意……” 宋啸天道:“嗯。” 韩铁城思索片刻,然后沉声道:“那就去查一查吧,毕竟是人命案,不能大意!” —————— 第二天。 今日,晴。 雨水过后,春风拂面,草长莺飞。 村庄后山上大片的油菜花开了,空气中传来泥土清新的味道。 孟年出门,路上遇见村长。 老村长没事就喜欢坐在村口“天门村”的石碑前,望着村头的山和云,一看就是大半天。 用他的话说,人老了,没事干,只好想想年轻时候的事,仿佛是想在这山水之间,找到年轻时候的影子,感怀曾经。 今日老村长依旧在村口抽着旱烟锅子,双目远眺,看着山水露出追忆。 突然他看见了孟年的身影。 “小年,干啥去啊。” “村长爷爷。”孟年打了声招呼,慢慢道:“想给家里买头牛。” 村长一听惊讶:“买牛?” “这可是件大事,你四叔还没回来,你咋一个人敢做这么大的决定?” 他连忙将烟锅在鞋底敲了敲,往孟年跟前走了走,想要问清楚。 孟年听到四叔,嘴角就扯出了一点沉默,旋即道: “村长您要是收到我四叔啥时候能回来的消息,好告诉我,买牛这事,他已不会说我了。” 第八章 捕快上门 在村口说完话,孟年便转身离开了。 “诶,这孩子……” 村长扬了扬手,却看见孟年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村头了。 他并不知道,孟年是希望四叔的尸首能早日回来。 他杀了梅天理,已经为四叔报仇,但一切都不能声张,只能当做和往常一样。 买牛吃肉这件事,说出去对于村庄里的人来说太过震撼,自然也不好如实相告。 孟年打算牛买到之后,就牵着去昆丘城找一家饭馆,将牛全寄在那里,再付一些饭钱和庖制的费用,既不声张,又省事。 这也是昆丘城许多自己捕猎猛兽,以供需练武所用的方法。 找个好厨子,做出来的肉味道比自己做的总好过不少。 “这孩子,要买牛……” 村长在村口嘀咕着,寻思着是否等孟年牛买回来之后,马上要开春下地了,耕地的时候可以借用一下。 乡下人按照节气耕作,如今是雨水,再有大半个月就是惊蛰,万物复苏,土壤松动,可以耕种了。 不过在这之前,却还有大半月悠闲的时光。 村口的太阳温暖,垂下缕缕金辉,与老村长的烟枪烟雾相映,笼罩了他的面庞。 匆匆间,就是大半天时间过去了。 回头一看,村庄又升起袅袅炊烟,老村长起身拍了拍屁股下的土,就准备回家吃饭了。 突然,他看见村口的小路上,竟然走来了两个身穿暗金长袍,腰挎制式昆刀的两人。 “老人家,叨扰问一下,村上可有一户叫做孟安的人家?” 两人迈步走了过来,开口的是有络腮胡的人,双眸之间流溢着精明老辣的光芒,气质很干练。 正是韩铁城与宋啸天。 老村长一看见两个人的衣服和长刀,立刻就认出来两人的身份。 是昆丘城中的执法队伍。 “嗯~”老村长微微吸一口气,心中有些不安,问道:“两位大人,老夫是这天门村的村长,你们找安子家什么事?” 宋啸天看出了老村长的紧张,立即笑着安慰道:“老人家别害怕,孟安没犯什么事,我们就是来找他家人了解一个人,听说,几天前有个叫梅天理的人来过你们村。” 老村长一听微微放心,就回答道:“嗯,是,来过,那人不是和安子去小庄村打猎了吗?他怎么了?” 宋啸天道:“孟安家是不是还有一个少年,我们想问问这孩子关于梅天理的情况,他肯定见过那人,对不对。” 老村长没有多想,就道:“小年这孩子今天正午就出门了,说是要给家里买头牛,现在不在家里。” “出门了?” 韩铁城眸中闪烁一阵思索。 宋啸天心中一动,问道:“那村长可以告诉我们孟安家在哪儿吗?我们去等那孩子回来。” 村长道:“要不两位大人来我家坐着等吧,那孩子要买牛,牛不好买,不一定今天能回的来。” 韩铁城拒绝道:“不必麻烦了。” 随后老村长给指明了孟年家的方向。 二人走进了村庄。 宋啸天走在泥泞小路上走两步,甩了甩裤管上的泥点,道:“根据小庄村的村长说,梅天理将那银背狼豹卖了之后,就再没回去过,而他也没进昆丘城,人似乎消失不见了,这一切越发证明他的嫌疑了。” 韩铁城冷冷道:“如今看来,你的怀疑有几分道理了,他见财起意,害死了孟安,然后躲起来了,梅家是大家族,若他能用那头银背狼豹换来的银子藏上几个月,修炼成龙虎内劲,那就能晋升为梅家核心人员,那样,就算他杀了人,也会有梅家到时候出面保他。” 宋啸天道:“我们要尽可能在他修炼成内劲之前找到他,查清楚一切,若他是清白的,自然好说,若真杀了人,那就要在这段时间将他捉拿伏法,绝不能让这些大家族将之庇护住。”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孟年家门口。 孟年家门前。 韩铁城说道:“如果我是梅天理,杀了孟安之后,一定会想冒险,将孟安家的财物一并洗劫……” “梅天理如非必要,不大可能对这孩子再次下杀手,所以想要图谋财物,一定会是偷偷晚上来。” 宋啸天道:“所以我们要来问问那孩子,究竟家里有没有财物失窃,或者晚上有没有什么异样声响……” 韩铁城说道:“梅天理武功不差,虽然比我们俩差一个境界,但毕竟是昆丘城有名的梅家剑客,这两天晚上下雨,他要想隐藏行迹,那孩子年纪还小,晚上不一定能听得着。” “我们是要自己找一找,看看孟安家有没有梅天理来过的迹象。” 说话间,二人脚下用力,空气中劲力炸响。 蓬蓬! 他们两腿崩弓似的弹起,就窜身翻过了院墙,然后落在了院中,轻飘飘的连脚印都没留下。 这是将龙虎境劲力练得极具火候的地步,收发由心。 俨然二人明劲已近大成,非是初入者可比。 二人进到院子中,当即便将院中一切一览无遗。 韩铁城一双虎目眯起,鼻翼微微耸动:“不对劲……” 宋啸天走到了枣树下面,看见了枣树干上的痕迹,好一个炮锤砸在了树上,一部分树皮脱落了。 他面色凝重: “这……” “院中发生过打斗,看树干的力道,至少有一个出手的人是龙虎明劲!” 两人是老牌高手,一眼就发现了院子里的不对劲。 韩铁城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枣树,然后放到鼻前嗅了嗅,已经有了判断,双眸中释放着危险的光芒,道: “看来是来对地方了,梅天理极有可能来过这里,只不过,他遇上了一个高手……” 小院经过了雨水冲刷,如果是普通人,绝对找不到什么。 但二人都是修炼有成的武人,还是从枣树上面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是人血的味道。 宋啸天摸着枣树上面被震掉的一层皮,道:“这样的力道,显然是明劲才能造成的。” “交手的其中一人,有了明劲的修为。” “是谁?梅天理?” 此时小院有微风夹杂着土腥气送入二人的鼻翼。 韩铁城低下眸子,双眼中光芒流转: “首先,我们可以断定了,这院中有过打斗。” “看树干上的力道,多半是打死了人。” 明劲武人出手,只要拳头挨身,牛都能打死。 有血迹,说明那一拳绝对是打中了。 所以其中一人多半死了。 “假设其中一人是梅天理,他果然趁着夜色来过这里。” “那么,与他交手的人……是这家的那个少年……” 一瞬间,两名捕快就在内心出现了一些联想,嗅到了不对劲,开始合理怀疑一些东西。 第九章 化劲少年 孟年家庭院里,武功深厚的老捕快两人在交流。 “深夜里一场打斗,有人死了。” “这户人家只有那孟安的侄子孟年一人住,而按照村长所说,今天中午,那少年才出村。” “而那少年全然无损,那么……” “死的就是梅天理!” 宋啸天微微吃惊,道:“你是说,那少年很可能有明劲修为,在梅天理夜半潜入的时候,他出手打死了……” 韩铁城眸中冷静:“按照目前的线索,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当然也不排除孟安家里还有其他高手在暗中照顾孟年。” 宋啸天沉思道:“我们如何证实。” 韩铁城此时双眸如电般扫过了这院子:“看打斗痕迹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如果是梅天理被孟年所杀,那么一天的时间,梅天理的尸体肯定没有被藏的多远。” 他下意识的摸着腰间的佩刀,继续道:“这种案子我们以前也没少办,这种情况下,不能及时处理尸体,最有可能就是将尸体就近埋藏处理。”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宋啸天此时也扫视起了孟年家的院子,凝声道:“你是说,有可能尸体就在这附近哪里埋着?” 韩铁城深吸一口气,道:“这个案子孟年有极大嫌疑,虽说他叔父有可能是被梅天理所杀害,但他反杀梅天理,我们也若找到证据,也需要将他依法逮捕!” 宋啸天看着枣树上的痕迹,道:“这少年也是个天才了,这么小的年纪,就练成了内劲!” 韩铁城点了点头,觉得若真是那少年出手,的确不愧天才二字的评价。 他道:“不管如何,我们是执法捕快,既然遇到了命案,便一定要查个清楚,若真的是他,即便是个天才,也必须带去城中问责,交由城主审判。” 宋啸天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只化为了一句安慰:“还好,杀人者只是明劲,我们二人联手拿下那孩子还不成问题。” 他们两人都是老牌明劲了,并且功夫火候已趋大成,拿下一个刚刚修成明劲的少年轻而易举。 “趁那少年还没回来,找线索吧。” 韩铁城开口: “若找到了尸体,铁证如山,正好在他家将他捉拿归案。” 就在两位城中执法高手开始在孟年家仔细搜寻的时候。 如今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西边的太阳流溢出淡淡的金色霞光,将村口小路染得金黄。 在这夕阳如画的景象中,一个少年牵着一头黄牛,慢慢朝着村子走了回来。 噼啪~啪~ 黄牛慢慢走在路上,尾巴一甩一甩的击打着蚊蝇。 村长吃了下午饭之后,就又在村口抽旱烟,老远见到了孟年回来。 正想着过去跟孟年说一下有人往他家去了,却不料家中有人叫,便没能提醒。 孟年家中。 韩铁城和宋啸天已经找到了菜园子那里。 “这里的土是新翻动的……” 二人对视一眼,双目都流露电光般的锐芒,这是基本已经有了判断。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打招呼的声音。 “小年回来了啊,咋牵头牛呢?” 然后,二人听到了一个少年嗓音回应: “二婶好,买头牛耕地……” 菜园子里。 “回来了,去门口堵他!” “做好准备,他已经杀了人,随时会暴起!” 二人唰的动了,好似猎豹一般从菜园中弹步而起,几个呼吸之间,就到了孟年家门口。 二人站在门口。 在宋啸天注视下,往孟年家里而来的这条小路上,已经有了一人一牛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此时,孟年也发现了在他门口等待他的两人。 呼! 宋啸天一只手悄悄背后,已经开始准备拔刀了。 只等孟年靠近他四五丈范围内,便暴起先制服再说。 紧张肃杀之气,已经呼之欲出! 却不料就在这个时候。 他眼角瞥见了被自己一直敬重为大哥的韩铁城。 此时韩铁城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做出了震惊的表情。 甚至宋啸天在这时候,都听到了大哥急促的心跳声。 “小宋,等等……” 只见韩铁城看着墙外的那枣树树枝,瞪大双眼,竟然有了一丝紧张。 “小宋,我们刚才居然没发现这里,你快看墙外的那枣树断截处,是什么?!” 宋啸天听到了韩铁城快速开口的震惊提醒。 声音中,有着强烈的惊惶感。 就在孟年快要距离他们不到五六丈的时候,宋啸天眼睛顺着大哥的提示,赫然看到了孟年家那株枝丫伸出墙外的枣树。 有一截手腕粗细的树干断裂了,最令宋啸天此刻心惊肉跳的是…… 那断截之处,竟然是细细密密如同蜂窝一般的空洞!! 这种痕迹…… “不好!” “这是……分明是暗劲动手后的痕迹!” 判断失误! 出手的人其实是暗劲! 这一瞬间,宋啸天就知道他大哥是什么意思了,心脏也不受控制狂跳。 他们一开始就翻墙进入,然后在树干那里发现了痕迹,然后第一印象就判断为明劲武者出手,结果竟然忽略了墙外的这样一处可怕的痕迹! 暗劲打人如喷针! 这少年居然是暗劲高手! 此时孟年已经走了过来,但没有走多近,距离二人三四丈,也是保持着警惕。 但他不露声色,语气如常的询问道: “听村长爷爷说,两位是来找我四叔的?” 宋啸天此刻攥紧手心,无比紧张。 “暗劲,还要出手吗?” “如果他是刚修成暗劲,那我和韩大哥两个老牌明劲联手,也并不是不能打!” 也就在他心里沉思,然后给韩铁城悄悄使眼色的时候。 却又发现,韩铁城脸部肌肉竟然在颤抖,竟似乎比他还紧张。 这对于向来比他还老成稳重的韩大哥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宋啸天仔细看去。 只见韩铁城那双本来如鹰般锐利的双眸,此时直勾勾的看着三四丈外牵着老牛的孟年,瞳孔几乎缩成了针一样。 “不会吧,韩大哥又发现了什么……” 宋啸天突然心中再次紧张,也跟着看了过去。 “难道说,不只是暗劲……” 不看不要紧。 这一看…… “被我猜中!真的,不是暗劲,这孩子是……化,化劲!” 宋啸天瞳孔也缩成了针一样的大小,内心失声。 他死死地盯着孟年牵着的那头黄牛,牛尾巴在甩着,有一些苍蝇被赶来赶去,却又不死心的继续骚扰着黄牛。 但那些苍蝇,无一例外在靠近孟年皮肤的瞬间,全都好似碰到了一层薄膜一样,没能停住,就下一刻飞的远远地! 武人不是修仙者,没有所谓的气势一说,不动手前,根本不能够知道对方是什么修为。 但一些普为人知的境界特征,则是骗不了人。 化劲有成,劲透全身皮肤毛孔,蚊蝇不能加,一羽不能落! 第十章 互相惊吓 家门口。 孟年看着明显气势不凡的两个捕快只盯着他不说话。 少年不由微微皱眉,心中不妙,但还是没有露怯,语气平静问道: “你们怎么不说话?” 不料。 在宋啸天和韩铁城两人看到孟年皱眉之后。 咚~~~ 心跳一下之后,都似乎被吓得不再继续跳动。 在二人的眼中,这一刻的孟年,就好似一头少年凶魔,身形高大狰狞,正冷冷的注视着他们! 在等待着他们下一部动作。 似乎准备随时跨不过来,就要捏死他们两人! 站在二人对面。 孟年眉头皱的更紧了。 本能告诉他,这两个人是个高手,而且现在的情况不对劲。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岂料,这个信号落在韩铁城和宋啸天的眼里,后背的衣服瞬间被冷汗浸湿了。 “不好,他要出手了吗!!” 他们全身寒毛炸起,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 “怎么办!怎么办!” 韩铁城心跳从没这么快过,感觉都快到嗓子眼了。 他可以保证,今天所遇到的这种情况,绝对是他平生最接近死亡的一次! 即便是他以往办案,遇到的最强之人,也不过是暗劲贼人。 那种情况下,他兄弟帮手多一些,也可以仗着人多势众拿下。 可今日他只不过是和宋啸天两个人,就算这人只是暗劲,他们俩今天都要命悬一线,更何况是化劲的恐怖高手! 这些情绪说起来很多,但其实在也就是一纵即逝的功夫。 就在韩铁城咬紧牙关,准备在孟年动手之前,自己尽可能拦住这个恐怖少年,让宋啸天先走的时候。 一旁宋啸天的声音,强自压抑住紧张的情绪,开口说话了: “你,就是孟年吧。” 他强自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慌得很。 孟年闻言,见两人没有动手的姿态,也沉得住气,道: “嗯,我就是,你们是来找我的?” 韩铁城眼角流露意外之色。 没想到这个兄弟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意料之外的镇定。 但他也能看出,宋啸天是在强撑着,他藏在背后手心已经都是汗珠了。 饶是如此,宋啸天也没表现出来什么太大的异样,此时是在找缓和余地了: 他强自扯出一丝笑意:“你不要误会,我们今天来没有什么恶意。” 孟年没有说话,只平静地看着两人,示意自己在听,请继续说。 咕咚~ 宋啸天喉结微微滚动,咽了一口自己才能听到的口水,缓和紧张心理,争取在这少年面前,不要露出太大破绽。 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说法。 宋啸天语气沉重起来,叹了口气: “唉……” “你既然就是孟年,那很抱歉告诉你,我们今天来是要来通知你一件不幸的消息。” “你四叔孟安在小庄村打猎的过程中,不幸坠下悬崖,同行之人已经传出了死讯。” “我们作为执法捕快,是特地来通知家属的。” 此言一出,小院门口的气氛顿时一凝。 孟年不发一语,缓缓抬头看着他们。 落在宋、韩二人的眼中,显然是少年难以承受这个巨大的打击。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假装。 他杀了梅天理,自然有很大可能早就知道了他四叔的死讯了。 不过这不重要。 现在他们是在要让孟年消去对他们的敌意。 要用一切办法证明,自己二人只是来通报孟安死讯的,就是这么简单。 再无其他目的。 什么捉拿归案? 都见鬼去吧! 他们两人现在就想在这深不可测的少年面前活着离开! 听到二人是来通报四叔死讯的。 孟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二人,即便早就知道一切,但还是假装了一些,立即问道: “坠入悬崖,怎么会不幸坠入悬崖?” 韩铁城此时也明白了宋啸天的意思。 他也着急,心知这未必能全然打消孟年敌意。 他作为老捕快,最为清楚杀人后的凶手心理,向来是多疑至极。 这么简单一句话,不可能完全让孟年打消怀疑。 于是手摸到了背后。 孟年立时有所觉,眸中闪过一道电光,看向了韩铁城。 咚咚咚! 韩铁城心跳又加速了。 他生怕孟年误会,用最快的速度从背后拿出了两张百两银子的银票,赶紧解释道: “其实我们今天来,除了通报孟安的死讯外,还是受到小庄村的委托,将你叔父不幸罹难后的补偿带交给你,一共两百两银子。” 他拿出这些钱来,也有些肉疼、 这些钱对他来说也是不小一笔积蓄,大抵能买孟年牵着的两头牛了。 不过为了让宋啸天的说法更加真实,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一旦这恐怖少年有半点怀疑,他们命顷刻要交代在这里。 命都没了,要钱还有何用。 孟年接过了银票。 是实打实的钱。 一共两百两。 比他从叔父收藏和梅天理身上搜刮的还多一些。 但他心里却还是有些疑惑。 这二人真的只是是来通报叔父死讯的? 韩铁城给出了钱之后,安慰道: “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宋啸天立刻接道: “消息和钱都送到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我们二人,就,就先走了……” 他差点磕巴。 孟年抬头道:“两位远道而来,路上应该也辛苦,要不进去喝杯茶水吧。” “不,不必了!!” 宋啸天颤声道。 韩铁城立即打圆场道: “我兄弟二人公务繁忙,还有要事,不便叨扰,就此告辞。” 孟年见此,便不再多说,本来也就是客气客气。 “多谢二位了。” 孟年深深一揖。 “职责所在,应该的,应该的……” 二人同时正色道。 接下来,孟年点了点头,便拉着牛打开门锁进了院子。 院门外的两人再不敢停留,几乎是在孟年进入院内关门的一瞬间,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而就在进入院子中之后,他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枣树那里的战斗痕迹。 一切都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没进来过吗?” 孟年心中自语。 但他心中还是觉得今天的一切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掂量着手中的两百两银票。 这的确是一笔天降之财。 “小庄村的补偿会给这么多吗?” 孟年觉得蹊跷。 虽说的确是小庄村附近出现了银背狼豹,然后组织人手捕杀这头凶兽,但如果死了人的补偿丧葬费一人有二百两,一共死了四人,那就是八百两巨款…… 孟年将牛拴好,再看了一眼自家紧闭的木门,走过去从门缝里看了看,发觉两人都已经走了。 他心中觉得不对劲,便装作解手似的绕到了后院。 去到后院的一瞬间,孟年一头冷汗就下来了。 只见在后院的菜园子里,有着两行淡淡的脚印。 一直从他后门这里通向埋尸的地方!! 然后脚印又饶了一个大圈,从菜地一头转向了自己门口的那条路。